[丈月城]Campione─弒神者─! ⅩⅩⅠ 最後之戰 完结[台/繁]
本帖最后由 Citrus樱香 于 2020-4-19 23:02 编辑 Campione─弒神者─! ⅩⅩⅠ 最後之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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輕之國度×天使動漫錄入組
作者:丈月城
插畫:シコルスキー
譯者:葉廷昭
圖源:音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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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草薙護堂,他是一位弒神之人。
七大弒神者內戰,最後護堂終於辛苦勝出。戰事剛結束不久,從其他時空回歸的哈奴曼和羅什曼那,竟對艾莉卡等人出手!另一方面,護堂也在星幽界聽女神潘朵拉解說弒神者誕生的秘密。於是在決戰羅摩前,他和潘朵拉做了一個「交易」。護堂和最後之王即將對決,在激烈的交戰中,護堂採取出乎意料的行動……!?與天神和弒神者相關的真相揭曉,最後一位弒神者•護堂能否掌握命運……!?超人氣奇幻小說終於要畫上句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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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ntents
第1章 倖存者的戰鬥
第2章 篡奪的圓環
第3章 最後一戰打響
第4章 再會宿敵
第5章 斬斷命運絲線
第6章 啟程之前
終章
後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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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情提要
弒殺天神、篡奪其權能的人謂之弒神者。
高中生草薙護堂成為弒神者以來,便和世界各國的弒神者、不順從之神展開連番激戰。
護堂在戰鬥過程中,得知有能力消滅弒神者的『最後之王』的存在。他努力阻止最後之王復活,可惜還是棋差一著。
面對『最後之王』壓倒性的實力,護堂查出羅摩正是『最後之王』的真名,而這也是他唯一的王牌。死鬥過後,護堂僥倖險勝。然而,只要世上還有弒神者,羅摩就會不斷重生。弒神者越多,羅摩的實力就越強大。於是七大弒神者展開內戰,最後留下來的人才有資格決戰羅摩。護堂遭受羅濠和沃邦聯手攻擊,他和前來助拳的多尼合作,並且得到艾西亞夫人的幫助,將所有弒神者都引入『妖精迴廊』之中。護堂在前所未有的激烈戰鬥中得勝,成為最後留下的弒神者──。
現在,弒神者草薙護堂要迎接最後的決戰了……。 第1章 倖存者的戰鬥
1
魔王內戰宣告結束了──
關係到世界存亡的戰鬥終於要開始了。
戰場在星幽界的盡頭。
一座古希臘風的神殿佇立在綠色草原上。神殿受到激戰的摧殘,屋頂和柱子幾乎都崩壞了。
而在一旁──
草薙護堂面對白猿神哈奴曼,以及他手上的《救世神刀》。
「那把劍裡,有我熟悉的面孔啊。」
「呵呵呵呵,你可別誤會了。這位大人並非羅摩太子,而是他的弟弟羅什曼那殿下。」
「我知道,之前我們見過。」
哈奴曼竊笑,護堂簡短回應他。
那把神刀長約一公尺,刀身閃耀著亮白的光芒。璀璨的光芒中,浮現一張俊美的青年面容。
長相和英雄羅摩一模一樣,皮膚卻是褐色的,神情也十分兇惡。
羅什曼那在神刀之中,惡狠狠地瞪著護堂。
那是赤裸裸的憎恨,恨意彷彿侵蝕神刀般,自刀身中段至刀鍔,半截神刀都被染成黑色……。
神刀上的羅什曼那王子尖叫。
「去死,草薙護堂!」
那邪惡的表情,與他高貴的哥哥相去甚遠。
弟弟承受了不順從之神特有的扭曲,才和哥哥差異甚大──。護堂做出上述推測,同時揚起他的右手。
噹!一陣金鐵交擊聲響起。
「什麼!?」
哈奴曼大吃一驚。
白猿神揮舞的神刀,被護堂伸出的右手──結實地抓下來了,而且還發出了金屬交擊的聲音。
「不好意思,我的右手也有這傢伙。」
護堂甩掉救世神刀,傲氣回應。
在他甩掉神刀的一瞬間,也同樣有金屬聲響。現在,草薙護堂的右臂硬度,足以跟羅摩的神刀匹敵。
接著,護堂的右手──幻化出神刀•天叢雲劍。
他緊握兵器,凝視著哈奴曼。
「拿刀互砍不是我的興趣,但陪你一戰也不是不行。」
「說得好,弒神者!」
以神速和機敏著稱的軍神──不斷揮舞主公的兵刃。
先是右方一斬,左方一斬,之後跳起來往腦門再來一斬。落地過程中遞出五記突刺,四肢落地後又往敵人小腿一斬──
噹、噹、噹、噹、噹、噹、噹、噹、噹、噹、噹!
護堂全都用天叢雲劍擋開了。
自然流暢的運劍方式,絲毫不遜於任何用劍名手。
他並沒有學過劍術,日本最強的神刀以草薙護堂的右臂為「鞘」。那麼,神刀就形同他右手的一部份。
當護堂領悟這一點後,就能隨心所欲運劍了。
再來很簡單,天叢雲劍本身擁有意志,把右臂和身體的控制權交給祂就好──
「了不起,草薙護堂!面對我的刀術竟然毫無破綻!」
哈奴曼站起身來,稱讚自己的敵手。
護堂也不在意。
「那不是我的功勞,稱讚就省下吧。況且,我實在不喜歡刀劍,跟我個性不合。」
因此,他向右手的兵刃傳送意念,準備發動奇招。
「天叢雲!用女神賜予的智慧,解放黑之劔的關竅吧!」
言靈一出,護堂揮舞天叢雲劍。
他不是要斬殺敵人,而是要砍白猿神手上的神刀。
噹!雙兵互擊,護堂用力橫斬,日本神刀和救世神刀──像磁鐵一樣吸在一起。
「喔喔!?」
哈奴曼又吃了一驚。
他那長滿白毛的手掌,放開了救世神刀。
天叢雲劍展現的吸力,勝過了哈奴曼的握力。足以開山裂石的怪力猿神,竟不敵天叢雲的吸力──。
護堂稍微發動了秘法《黑之劔》。
過去他在高盧也對多尼用過這一招,如今故技重施。
護堂揮舞著天叢雲劍,又將吸力解除。救世神刀飛向遠方,敵人變成赤手空拳──
「哈哈哈哈,很遺憾,這可不算奪走我的武器!」
失去神刀的瞬間,哈奴曼揮出左拳。
神速的打擊快如電光,然而護堂發動烏魯斯拉格納第七化身『鳳』的權能,同樣以神速對抗神速。
他輕輕向後一跳,躲過白猿神的左直拳。
不但如此,他又以天叢雲劍橫斬一刀,就好像強打者揮棒擊中高速飛來的球一樣。
那一刀不靠腕力,而是靠腰部迴轉和體重移動產生威力──!
「唔唔唔!」
身體挨了一刀,哈奴曼痛苦呻吟。
剛才那一刀,是草薙護堂這一年的弒神者生涯鍛鍊出來的修為。
先是烏魯斯拉格納的十大化身。
再來是天叢雲劍。
之後又得到女神喀耳刻和雅典娜留下的秘法《黑之劔》。
要充分掌握所有的權能,才有辦法使出剛才那精妙絕倫的攻防。
不過,護堂沒有掉以輕心。哈奴曼確實中了必殺一刀,但傷口一滴血也沒流!
「你還有什麼招數,哈奴曼!?」
「還有這一招!」
穿著黃金甲冑的猿神身體產生了變化。
中刀的地方突然一分為二──白猿神的上下半身分家了!
上半身飛在空中,繞到護堂身後。
下半身使出左鞭腿,踢向護堂的側腦。
「亂七八糟的傢伙!」
護堂往旁邊跳一大步,逃離前後夾擊。
他只有在迴避時發動神速,就跟瞬間移動一樣。當然這一招嚇不了哈奴曼,哈奴曼伸出右手。
「救世之劍啊!」
羅摩的愛刀飛到哈奴曼右手中。
緊接著,神猿的上下半身──開始高速移動。
上半身像一道風似地飛到護堂的頭頂,揮落救世神刀;下半身則使出飛踢,正面襲擊護堂。
「媽的!」
護堂再次全力發動神速。
幾近瞬間移動的護堂躲過上下攻擊,並以奔雷之勢持續奔跑。
只是,哈奴曼也用同樣的速度移動。
上半身在天空飛舞,下半身在地面奔跑,緊緊咬著全速移動的護堂不放!
「就算你是不死之身,這也太犯規了吧!」
哈奴曼是風神之子,擁有不死屬性的《鋼之軍神》。
因此上下半身分家還是可以戰鬥,面對哈奴曼棘手的招術,護堂不耐咂嘴。
「天叢雲!也給我飛行的力量!」
這一把國寶神刀,乃是征服日本國的象徵。
神刀降服了許多異民族,吸收他們的財富、百姓、技術、知識。所以,天叢雲劍有辦法複製敵人的能力。
這次複製的是飛行能力,護堂也飛到天上了。
「既然到天上了,那就死命逃吧!」
『領命!』
天叢雲簡短回應護堂號令。
烏魯斯拉格納的『鳳』還在發動中,護堂以電光石火的速度穿越星幽界的天空。
但哈奴曼緊追在後。
上下半身再度結合,順著風勢飛翔。
「果然不會輕易放過我啊……」
草薙護堂才剛打完魔王內戰。
烏魯斯拉格納的『強風』、『戰士』、『山羊』、『山豬』、『白馬』都用上了,目前的戰力稱不上完備。
他不希望再繼續打下去。
2
說穿了,天叢雲的複製能力並不強大。
頂多只能帶給護堂獨自飛行的能力,但無法模仿更強大的能力或權能。
因此,除了逃到空中外──護堂也沒有其他對策了。
「你真是纏人啊,哈奴曼!」
「哈哈哈哈,在這裡放過你,下次逼殺還得再花功夫。趁你虛弱的時候出手,才是最好的機會!」
「話是這麼說沒錯啦!」
護堂神速逃亡,哈奴曼窮追不捨。
雙方用的都是電光石火的速度,飛的距離也足以繞地球兩三圈了。
風之白猿神一直跟在護堂後方。
就好比第二名的賽車車手,死命追趕第一名的對手一樣。
如果可以的話,護堂想對敵人發動攻擊或妨礙。
可是,實際採取行動勢必影響『鳳』的神速掌控,速度一旦降下來,哈奴曼就會撞上護堂後背──。
或者,風神之子也有可能操縱大氣,把護堂從空中打下來。
「該死!」
護堂罵道。
除了用最高速逃亡外,護堂沒有其他選擇了。
至少,哈奴曼也必須集中在高速飛行上,沒有多餘的心力施展一些小手段。
問題是,只顧著逃跑終究有其極限──。
(也該試試那一招了吧?)
在星幽界,光靠念力就能移動到其他層次。
偏偏護堂似乎沒有順利使出那一招的魔導才能。他也不知道該轉移何方,搞不好哈奴曼還是有辦法追上來。
「是不是該想其他辦法……」
就在護堂自言自語的時候。
護堂發現──有人在耳邊呼喚自己的名字。
(護堂同學!)
沒錯,護堂有一個伙伴即使身在異地,仍可與他心靈相通。他一想起這件事,立刻放聲大叫。
「麻煩妳了,萬里谷!」
一則影像傳送到護堂的心裡。
那是稍早回歸人間的媛巫女•萬里谷祐理送給他的。祐理動用精神感應力,告訴護堂該去什麼地方。
護堂接受了她的建議──
轉眼間,護堂的身形消失了。
「喔喔,竟然不見了!?」
一下子失去追蹤目標,哈奴曼難掩震驚。
他趕緊停止飛行,在空中盤腿趺坐,集中自己的注意力。他試圖尋找弒神者的氣息,但到處都找不到……?
「靠念力移動是幽冥界的術理,想不到草薙護堂有輕易辦到那一招的才能。」
事實上,那不是護堂一個人的功勞。
哈奴曼疑惑不解,但他馬上重振心神。
「既然被他跑了,後悔也沒意義。那就祈禱羅摩太子盡快回歸,替這個世界的終末做好準備吧……」
這才是哈奴曼的存在意義。
風之白猿神哈奴曼,乃是英雄羅摩的臣下,也是比其親弟弟羅什曼那更強大的盟友。
同一時間,人類世界──
「護堂同學總算脫離險境了。」
萬里谷祐理中斷長時間的冥想後,終於開口說話了。
這裡是東京都千代田區三番町,正史編纂委員會首領•沙耶宮家的別墅。祐理坐在待客室的沙發上。
「他贏得魔王內戰,也擺脫了羅什曼那王子和軍神哈奴曼的攻擊──目前轉移到安全的地方了。」
祐理先安心地嘆了一口氣,才說出上述的報告。
她身穿巫女服飾,從星幽界回歸後她就趕來這裡了,目的是跟伙伴商量今後的方針。
身穿制服的青梅竹馬•清秋院惠那也在一旁。
「真不愧是王,真的撐到最後一戰了!」
惠那顯得很開心。
「祐理也立下大功了,妳用精神感應力和王的心靈共鳴,提供戰況確認和逃離威脅的指引呢!」
「因為我很擔心戰鬥的結果。」
祐理微笑以對,兩位媛巫女互相頷首示意。
在離開第七位弒神者以前──。大伙一同接吻,傳授他《妖精女王》的知識。
當時,祐理也對他施以精神感應術。
那是把自己的部份靈氣和他的靈魂同化,以便隨時產生性靈上的聯繫。
「祐理。」
艾莉卡•布蘭德里問道。
「妳傳送給護堂的影像是哪裡?萬一場所挑得不好,被敵人追蹤的話,反而有被抓到的風險不是嗎?」
「軍神哈奴曼也很擅長搜索。」
琍琍亞娜•葛蘭尼查爾也幫腔了。
這兩位紅藍雙騎士也在場。
「傳說中,哈奴曼可是走遍印度各地,尋找羅摩王子被抓走的妻子,而且還真的達成使命喔?」
「我想……應該沒問題的。」
祐理回答銀髮女騎士,惠那眼睛發亮。
「難不成,妳是用靈視找到那個隱藏地點的?」
「不、其實我一回到人間,就有人傳送念力告訴我──要我引導護堂同學到某個地方,之後那個人會想辦法。」
「咦、是這樣嗎!?」
惠那聞言大吃一驚,這也難怪。祐理說的事情都是精神感應交流,太刀媛巫女沒察覺到也是理所當然的。
另一方面,艾莉卡似乎瞭解這是怎麼一回事。
「……對方有能力從遠方傳送念波,直接跟祐理交流。而且,還非常瞭解狀況。這麼說來,公主也稍微恢復了吧。」
清秋院惠那和琍琍亞娜•葛蘭尼查爾都很訝異,唯獨布蘭德里家的小姐在答案揭曉前就解開謎團。
艾莉卡展現一如以往的聰慧,祐理微微一笑。
「是的,正是艾莉卡小姐猜測的那個人提供的建議。」
「那麼,暫時不理護堂也不要緊了。」
「艾莉卡小姐,那個人──愛麗絲公主說了。」
祐理對艾莉卡說。
「護堂同學他,可能會需要我們這些回歸人間的伙伴支援……因此,我們必須先做好準備才行。」
「準備?」
艾莉卡疑惑地皺起眉頭。
同一時間,有人打開房門,兩個人物進入了待客室。分別是別墅的擁有者,以及正史編纂委員會的特務。
首先,甘粕冬馬用他一貫的怠惰語氣說道。
「唷,各位,妳們都到啦。」
「我們掌握到一則麻煩的情報,決戰就快來臨了。」
男裝美女•沙耶宮馨難得嚴肅以對。
「到處都有羅摩占陀羅復活的徵兆顯現,氣溫比昨天高兩度,日本和全東亞的火山活動也活化了。海底火山爆發,太平洋正中央甚至出現新的陸地──」
「以前我跟惠那小姐追蹤的消息,又出現囉。」
對於甘粕的說法,惠那本人有些驚訝。
「什麼啊,惠那跟甘粕先生一起追查過什麼嗎?」
「之前我們在千葉的木更津──遇到神祖桂妮薇亞不是嗎?『弟橘媛(日本武尊的妃子)身負太刀投海』。」
「……啊啊!」
戰鬥的舞台在星幽界。
不過,人間也絕非平安無事。
3
「這次聚集的成員是不是怪怪的……」
草薙靜花嘀咕道。
地點位在新宿歌舞伎町,靖國大道的漢堡專賣店。
她坐在角落的位置,跟表情嚴肅的少年面對面。少年的年紀和靜花差不多,身材也像個國中生。奇怪的是,沒有人可以想像他認真上學的樣子。
少年──陸鷹化不悅地說道。
「就是說啊,好歹叔──說錯了,好歹你大哥在場的話,情況還好一點。」
「哼,果然啊。」
鷹化的答覆一如預期,靜花賊賊地笑了。少年生氣地說:
「妳什麼意思啊?」
「你表面上很冷傲,對我哥哥倒是很順從嘛?啊、放心吧,我沒打算利用我哥哥跟你攀親帶故的。」
「那是再好不過了,只是。」
這位中國少年聳聳肩說。
「這種事情,你大哥──草薙護堂也不會同意吧。他一定會說,不要擅自使用他的名義之類的。他那個人,對於交際還是分得很清楚。」
「哼~」
「又怎麼了?」
「你很瞭解我哥哥嘛?」
「還好啦,我有幾個值得自豪的特技和人脈。我跟你大哥的『親密關係』也算是其中之一。啊啊、對了,像這樣找我出來──請不要太常做喔?」
陸鷹化瞪了身旁的少女一眼。
那個少女不是靜花,而是一個看上去像小學高年級生的人。她對靜花來說──是茶道部前輩的妹妹。
萬里谷光笑了笑,對陸鷹化說。
「可是,陸哥哥,難得靜花姊姊──說要跟我們聊一聊嘛。稍微陪一下也沒什麼不好,對嗎?」
「那妳們兩個女的聊不就得了?」
面對可愛少女的主張,陸鷹化的反應依舊冷淡。
其實在一小時以前──
靜花剛好在新宿街上遇到萬里谷光。
這次相遇純屬偶然,兩個人之前也只見過一面。那是去年聖誕節,在草薙家舉辦派對的時候。
萬里谷光是一位很「懂事」的小學生。
『好久不見,上次聖誕節的時候承蒙關照了。我是萬里谷祐理的妹妹,您還記得嗎?』
靜花還沒開口,萬里谷光就先自我介紹了。
打招呼時不僅面帶笑容,還低頭問好。
靜花知道,以一個中學三年級生來說,自己算是相當懂事的。但這位萬里谷光,似乎也不遑多讓。
跟那位不食人間煙火的姊姊祐理形成強烈對比。
於是,二人進入附近的漢堡店閒聊,談到了聖誕節的往事,靜花突然說道。
『對了,上次是不是有個男孩子啊?之前我也有遇到他,只稍微聊了一下……他馬上就不見了。』
『您說陸哥哥嗎?我知道他的聯絡方式喔。』
萬里谷光拿出手機。
而且,她還用一種惡作劇的笑容提議。
『我們找他出來吧,用大哥哥的名義找他出來,相信他是不會拒絕的。』
半小時後,住在新宿某地的中國少年,一臉不情願地現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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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鷹化在店內不開心地說。
「我說啊,妳是怎麼知道我手機號碼的?」
他在對笑瞇瞇的萬里谷光抱怨。
「我跟妳姊姊多少有點緣份,但我們並沒有交換手機號碼。」
「呵呵呵呵,其實是艾莉卡姊姊告訴我的。」
「那位大姊告訴妳的啊。嘖、竟然輕易洩露人家個資。」
「瞭解一下比較好嘛。」
萬里谷光依舊保持親切的笑容說道。
「萬一發生緊急情況,才好互相聯絡啊。尤其現在──世道不太平靜嘛。」
「嘖。」
明明是個小學生,萬里谷光卻說得頭頭是道。
陸鷹化皺起眉頭咂嘴。
靜花心想,這個少年果然不出她所料,是個麻煩的問題兒童。至於祐理學姊的妹妹,實在太能幹懂事了。
不過,她找陸鷹化出來純粹是出於好玩,顯然也不是一個乖小孩。
可能她也蠻俏皮的吧?靜花懷著疑問,改變了一個話題。
「說到世道不太平靜,前幾天這附近發生很嚴重的騷動對吧?不是說,有什麼很危險的傳染病嗎──」
「……啊、是。確實有這麼回事呢。」
「現在新宿御苑也被封鎖了對吧?」
「不光是御苑,那一整片都是。想必是人格有問題的傢伙惹出來的麻煩吧。」
萬里谷光隔了一拍才跟上話題,陸鷹化則心滿意足地回答她們。
「像那種大壞蛋啊,應該遭報應才對──啊、不對,已經遭受報應了。」
「咦?犯人抓到了嗎?」
靜花聽到這個新聞可吃了一驚。
陸鷹化突然探出身子,他的態度變化很快──明明剛才還一副很無聊的樣子。
他賊兮兮地笑道。
「是沒有抓到啦,但兩個主嫌似乎被趕出日本了。那兩個傢伙怎麼殺也殺不死,能趕走他們已屬萬幸了。」
那是一種感慨萬千的口吻。
而且,他還偷偷讚美了護堂一句。陸鷹化就跟一隻吃飽喝足的貓咪一樣,開心地瞇起了眼睛。
靜花沒有聽清楚他的低語,顯得有點疑惑。
正當靜花想問個明白的時候,陸鷹化語重心長地說。
「好不容易得到自由與平靜,要好好珍惜才行啊,也不知道會持續到什麼時候,好好放鬆一下吧。」
「你說平靜就算了,自由是怎麼一回事?」
「沒事、沒事,請不必在意,這是我的一點私事。」
靜花狐疑問道,陸鷹化很開心地回答她。
這時候,現場響起來電答鈴,是靜花放在桌邊的手機發出的。
「又來了,怎麼今天一大早傳個不停啊。」
「怎麼了呢,靜花姊姊?」
「應該說是……騷擾簡訊吧?今天已經第四封了,而且全部都是同樣的內容,我也有點火了。」
靜花氣憤地回應萬里谷光。
她秀出手機螢幕,上面是簡訊文字。
『傳說中的勇者即將復活!♪ #&手持救世之劍的勇者就要颯爽登場,對付第七大魔王了*+?!』
令人意外的是──
陸鷹化和萬里谷光,看到內文後神情異常嚴肅。
「……我也有收到類似訊息。」
「……我也是,消滅魔王的勇者即將復活,勇者手持救世神刀──內容幾乎都一模一樣呢。」
二人偷偷看了對方一眼。
看似文意不明的騷擾簡訊,草薙靜花的兩個新朋友卻看出了嚴重的問題。
幾個月前──。
關東某些地區流傳著一個故事。
『弟橘媛身負太刀投海,其後太刀流向非陸非海的浮島。』
這是跟聖刀和勇者有關的故事。
懶散的特務•甘粕冬馬曾說。
『正史編纂委員會和前身組織,數百年來一直努力隱藏這個傳承。』
『有人傳誦就消除他們的記憶,有人記錄就篡改史書。』
『不過還是沒用,每過幾十年,又會有人傳出同樣的故事。就好像有人偷偷告訴他們這個傳說一樣。』
救世神刀──。
這是神刀和羅摩王子引起的異變之一。
而這次也發生同樣的現象,記載傳說神刀和勇者的騷擾簡訊──不斷傳送到日本國民的手機中。
彷彿在日本沉睡的秘密──宣揚自己依舊存在一樣。
傳說勇者即將復活。
這是他復活的一大徵兆。
4
護堂憑著階層移動,擺脫哈奴曼的追擊。
如今,護堂來到一個灰色的空間,連地面都沒有,只有一片灰色。
虛無的空間中,看不到地平線或水平線。
「真是沒情調的地方。」
護堂自言自語,順便請教他的引導者。
「萬里谷,我接下來該到哪裡?」
可靠的媛巫女沒有回應。
護堂疑惑了。萬里谷祐理使用靈力或精神感應通信,他已經體驗過很多次了。
每次他都能感受到祐理的氣息。
偏偏,現在他感受不到雙方精神結合帶來的安心感──這是怎麼一回事?
「草薙大人。」
突然傳來熟人的聲音,護堂嚇了一跳。
愛麗絲公主出現在他身旁,對方穿著粉色的典雅洋裝和披肩,護堂一下就想通了。
「愛麗絲小姐──妳是用靈體脫離的方式來的嗎?」
「是的,羅摩王子現身後,我的身體很虛弱,不過現在好多了……接下來,由我代替祐理指引草薙大人。」
出身歐洲名門的「公主」露出高貴的笑容。
「老實說,是我拜託祐理讓草薙大人轉移到這裡的。有樣東西──請您務必一觀。」
「要我來看?」
「是的,也許這麼做並沒有必要──但好歹我想告訴您……操縱『最後之王』的幕後黑手在哪裡。」
「幕後黑手!?」
護堂大吃一驚,但他馬上就想通了。
過去,他確實有聽過幾次類似的說法。
「妳是說,把殲滅魔王的命運託付給他的人是嗎?」
「真不愧是草薙大人,正如您所說。我想讓您看的──是命運之神統治的領域。」
愛麗絲公主嚴肅地說道。
命運之神!一聽到這個字眼,護堂有一種奇妙的感慨。
「是嗎──。能把『殲滅魔王的命運』推給天神羅摩的傢伙,想必也不是泛泛之輩。有命運之神這麼誇張的頭銜,也沒什麼好奇怪的……」
「是,您說得沒錯。」
「不過,愛麗絲小姐真厲害,連這種事情都知道。」
賢人議會總部位於英國首都倫敦。
愛麗絲為議會的前議長,擁有「白之巫女姬」的稱號。
她是全球最頂尖的靈力使用者,也曾經教導擁有相同天賦的祐理,徹底引導出祐理的潛能──。
護堂再次體認到愛麗絲公主的才幹卓絕。
她本人倒是微笑以對,還俏皮地說。
「老實說,我在一個小時以前還不曉得呢。」
「咦?那妳是怎麼知道的?」
「再怎麼說……我也是人間最具代表性的巫女。我常往來星幽界,在星幽界也有朋友。這是其中一位朋友剛才告訴我的。」
「原來如此。」
護堂前不久也見過星幽界的眾位妖精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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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是同樣身份的有識之士偷偷告訴公主的吧。能得到那些有識之士的青睞,公主果然是出類拔萃的人才。
「那麼,愛麗絲小姐。」
護堂凝視著年輕貌美的貴婦。
「請帶我去命運之神的領域吧。」
「很遺憾,這是不可能的。」
「咦?」
「那個聖域──憑我的力量是進不去的。除了天神以外,有本事入侵那裡的,大概只剩下弒神魔王了……」
「…………」
「草薙大人,你既身為弒神者,要看穿那個領域是什麼樣的地方並不困難。我就是為了這一點,才帶您到此地的。」
愛麗絲公主指著周圍的空間。
一片灰色的空間。護堂只擁有普通人的感性,對他來說這是一種很空虛、沒情調的顏色和景致。
「這裡是星幽界的盡頭,是離天神居住的《不死領域》最近的地方。也是最適合用《生與不死的境界》稱呼的地方。」
「……我懂了。」
護堂點點頭。
「我現在也注意到,自己以前來過幾次。那個自稱我們弒神者母親的荒唐女神──呼喚我來的。」
弒神者被稱為「厄庇墨透斯的私生子」。
厄庇墨透斯是希臘神話中的巨人。
而他的妻子──名為潘朵拉。
潘朵拉是宙斯命令鍛造神赫菲斯托斯創造出來的。
眾神賦予潘朵拉各種資質作為贈禮。
美之女神阿芙蘿黛蒂賦予她女性的魅力,女神雅典娜賦予她編織的技法,太陽神阿波羅賦予她動聽的歌聲,海神波斯頓賦予她變身能力。
盜賊之神赫耳墨斯付予她狡猾和好奇心,以及「潘朵拉之盒」。
裡面裝了絕對不能打開的東西。
後來,潘朵拉一時興起,竟然打開了絕不能開的盒子。
當中跑出了各種災厄散佈人間,包括憎恨、嫉妒、悲哀、欲望、死亡、疾病等等。唯獨「希望」還留在她身邊──。
這便是弒神者的母親潘朵拉了。
護堂在人世的時候,一直遺忘他們在星幽界碰面的記憶。不過,回到這裡以後,遺忘的戒律就消失了。
幾個月前和潘朵拉交談時,護堂確實來過這裡。
「那麼草薙大人,請集中精神……凝視前方吧。」
「前方?」
「是的,您只要專心想著──要看透這一片灰色空間。然後凝視前方即可……凝視……看透世界的盡頭。」
「看透世界的盡頭是嗎?」
護堂從愛麗絲的話中,知道自己該做什麼了。
他將意識集中在雙眼上,引導出全部咒力,試圖打破遮住他視野的神力、魔術、詛咒、靈氣。
漸漸地──眼前的「灰色」變淡了。
相對地,護堂看到一樣東西。
「地毯!?那是布嗎!?」
無形間,前方出現了一條寬廣的「地毯」。
憑護堂的視力根本看不到盡頭。
一望無際的地毯。護堂再往前走三百步,就能踩上去了。
地毯的顏色十分鮮艷。
是用各種色彩的線織成的。
有護堂看過的顏色,也有沒看過的顏色,是一席包羅萬象的地毯。
鮮艷的絲線編織出幾何圖形。
圖形多達成千上百,乃至上億──不對。
地毯上有數不盡的圖形,沒有一個圖形是重複的。
那是一塊擁有各種顏色,而且廣大無邊的地毯狀編織品。
「愛麗絲小姐,那是什麼!?」
「那就是《命運》。」
愛麗絲公主低語道。
「您聽過希臘神話的克洛托、拉刻西斯、阿特羅波斯嗎?」
「只聽過名字。」
「她們被稱為命運三女神。負責設計和創造《命運》這個巨大的編織品……。這三大女神合稱摩伊賴。」
愛麗絲的學識和靈力一樣出眾。
看到龐大的地毯(?),護堂不知該做何反應,高貴的公主繼續解說神話。
「她們的權能是操縱命運的絲線。
首先長女克洛托負責編織,
次女拉刻西斯決定長度,
三女阿特羅波斯裁剪絲線。
這樣就形成一幅龐大絢麗的《命運》編織品了──。至少希臘神話是這麼定義的。」
「編織品……」
「據說,負責編織的克洛托是『創造』,意味著人類的壽命;決定長度的拉刻西斯是『維持』,裁剪絲線的阿特羅波斯則是『破壞』。」
想不到命運是這麼比喻的。
草薙護堂貧乏的想像力,根本想不出這樣的概念,因此他有點佩服。但他隨即注意到一個問題,不解地問道。
「可是,羅摩是印度神話的英雄對吧?妳說幕後黑手是希臘的命運之神?」
「呵呵呵呵,草薙大人,故事還有後續喔。」
愛麗絲又俏皮地笑了。
「其實,同樣的天神和神話──在其他地方也有。例如,號稱古希臘文明繼承者的羅馬帝國,也有號稱《命運三女神》的諾娜、得客瑪、摩爾塔,也同樣編織命運……」
「還有啊!?」
「是的,北歐神話也有命運三女神,分別是烏爾妲、貝兒丹蒂、詩寇蒂。克爾特神話中也有類似的女神,分別是摩利安、瑪哈、巴闍。儘管程度略有差異,這些天神的故事也都和『命運的編織』有關。」
「這麼多啊……」
「順帶一提,在希臘神話當中,比三女神更早出現的是『摩伊拉』,她是單獨掌管命運的女神。不過在她誕生之前,就已經有《命運》的概念存在,連眾神也都被命運操縱。」
「……」
「而在印度神話中,雖沒有明確的神格──符合所謂的命運三女神。不過,另有所謂的『三位一體神』的概念,掌管世界的創造、維持、破壞。主神濕婆的妻子……帕爾瓦蒂、迦梨、杜爾噶這三位女神,掌管的是與命運極為相近的存在──『時間』。」
「對了。」
護堂突然想到。
「我好像有聽過……掌管『過去、現在、未來』的是類似三女神的存在。」
「沒錯,把時間和命運比喻為『編織品』的神話,世界各地都有。」
愛麗絲公主不斷地解說神話。
她說完後,凝視著護堂。
「草薙大人,操縱『最後之王』羅摩占陀羅的天神,正是三女神的原型……也可以說是最原始的命運之神。為了掌控時間、永恆、命運,而派遣最強軍神的存在──」
「原來啊。」
聽完說明,護堂自言自語地說。
「那傢伙……才是我真正的敵人吧。」 第2章 篡奪的圓環
1
我真正的敵人。
護堂一說出這句話,非常能夠認同這種說法。
英雄羅摩是殲滅所有魔王的存在,照理說也是草薙護堂的宿敵。不過,護堂怎樣都無法接受這件事。
畢竟,對方大概不是出於自己的意志戰鬥的。
這一點跟護堂過去遇見的敵人完全不一樣。
不管是天神或弒神者,過去的敵人都是興高采烈地主動請戰,護堂也全力迎擊。
羅摩則否,因此護堂才有不同的想法。
「除了跟他分出勝負,我還有真正要對付的敵人,是這麼一回事吧?」
「……真不可思議呢。」
聽了護堂的說法,愛麗絲嫣然一笑。
「我總覺得,您一定會這麼說。」
「是嗎?」
被一個年長的女性看透,護堂苦笑道。
「我的頭腦很單純啦,艾莉卡和其他伙伴也常猜中我想講什麼。」
「呵呵呵呵,其實還有一個人也有同樣的預測喔。」
「我認識的人嗎?潘朵拉?」
「不是。」
護堂好一陣子沒遇見那個自稱母親的傢伙了。
愛麗絲回答另有其人,護堂聽了有點吃驚。他以為魔王內戰的勝利者和『最後之王』的對決,應該是潘朵拉最在意才對。
愛麗絲公主說。
「那個人──也很想見您一面,就是那個人告訴我命運之神的領域何在。」
「是喔!」
護堂頗為訝異。
「也不知道對方為什麼想見我,總之人家告訴我重要情報,我想當面道謝。那個人也在星幽界嗎?」
「是的,不嫌棄的話我帶您過去。」
巫女姬優雅行禮後說道。
「我們的王啊,到時候我先回歸人間可好?」
「不用這樣尋求同意也沒關係啦。」
突然看到愛麗絲公主這麼拘謹的行為,護堂有些不知所措。
「不過,我們先跟那個博學的人物道謝,之後再一起回歸人間不好嗎?」
「這可不行,我還有其他事情要辦。」
愛麗絲公主笑著回答。
「現在我明白草薙大人的心思了。接下來您不只要瞭解命運之神的領域──還必須前往那裡才行。為此,我打算找艾莉卡她們一起做好準備。」
「……可以麻煩妳們嗎!?」
「請交給我們吧,王。您代表人類挺身而戰,我們一定會替您開闢一條活路。」
於是,護堂他們又一次轉移──。
他們以瞬間移動的方式,橫越星幽界的各階層。
護堂和愛麗絲公主重複移動三十次左右,終於抵達目的地了。
那裡是星幽界最重要的禁地。
因為沒辦法直接抵達,才必須反覆移動。
「那我先行一步,在人間等待您回歸了。」
愛麗絲公主的身影消失了。
現在,這個階層只剩下草薙護堂一人。
「這次是充滿岩石的地方啊……」
四周的風勢很冷。
岩石更加突顯陰寒的氣息。
上方是陰沉的天空,護堂正在山道上,距離山頂還有百來公尺,沒有其他道路。
或許這座山很高吧,氣溫異常寒冷。
而且空氣還蠻稀薄的,再這樣耗下去可能會產生高山症。
好在,弒神者的肉體強度一流,護堂只覺得呼吸有些不順暢,很快就習慣了。
「意思是要我爬到山頂囉?」
護堂自言自語後,聽到一聲慘叫。
──嗚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是男人的慘叫聲,從山頂傳來的。
護堂下定決心開始爬山,很快就到山頂了。
沒想到──竟然有一個全裸的壯漢,大字型躺在地面上。
「嗚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男人發出痛苦的尖叫。
兩隻鷲啃食著男人的腹部和內臟,甚至還勾出裡面的腸子。
仔細一看,男子的手腳都被鍊住了。
鍊子又粗又重,被釘在地面上。
男子根本逃不掉,護堂義憤填膺衝上前去。他對那些啃食內臟的猛禽揮拳,還不忘破口大罵。
「給我滾開!」
瞬間,猛禽和男子都消失了──。
只剩下護堂一人待在不知名的高山上。
也許是幻影吧,剛才那一幕究竟有何意義呢?護堂正在思量的時候,有人開口對他說。
「從生命有限的人類,轉化為弒神之獸的少年啊。」
剛才全裸的男子,突然出現在護堂身旁。
男子已經穿上衣服了,是古代希臘風格的服飾,用一塊布包住全身的長衣。男子臉上還戴著銀邊的圓眼鏡。
戴著眼鏡的男子,給人一種知性灑脫的印象。
「歡迎你來,我叫普羅米修斯。」
男子自報名號。
「我認為──與其進行冗長的自我介紹,不如直接讓你見識我以前受過的罪,剛才的故事你也知道吧?」
「……很清楚。」
護堂點點頭說。
如今已是重要伙伴的艾莉卡,大約在一年前告訴過護堂相關的故事,那是他們在薩丁島追蹤烏魯斯拉格納的事情了。
那時候,護堂持有魔導書『普羅米修斯秘笈』。
這部神秘之書可以盜取天神權能,將天神權能拿來使用。當時艾莉卡和護堂討論,該如何活用這部奇書的力量。
他們的對話內容如下。
『普羅米修斯是希臘神話的天神……泰坦神族的後裔。這個名字意味著「先行思考者」,也就是有先見之明的賢人。』
『普羅米修斯是把《火》分給人類的天神吧?』
『沒錯,神王宙斯本來不想給人類多餘的智慧。不過,普羅米修斯可憐人類的愚蠢,於是從天界盜走了《火》。』
這段一年前的對話。
是草薙護堂踏上弒神之旅的軼事,他記得很清楚。
普羅米修斯把《火》賜予人類,結果人類文明有了飛躍性的進展,但普羅米修斯本人卻被宙斯抓了──
護堂對著故事主角說出神話的內容。
「作為懲罰,普羅米修斯被綁在高加索山上,被猛禽啃食內臟。然而,他是不死的存在,每天日落傷口就會復原。直到宙斯原諒他以前,他必須永遠承受痛苦。」
「了不起,你記得很清楚呢。」
普羅米修斯就像稱讚學生考試答對一樣,這位希臘神話的賢人伸出右手。
「請跟我握手吧,你一併挑戰『最後之王』和命運,我想對你表達敬意。」
「我……我只是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而已。」
護堂握住普羅米修斯的手,雲淡風輕地說道。
「我沒做什麼值得尊敬的事情。」
「那我換個說法好了,我一開始先找出種子,我的弟弟拾起種子播種。我本來以為種子會在土裡虛無腐朽,根本沒有開花結果的可能性──。沒想到,現在我終於遇到你這個果實了。」
普羅米修斯加重握手的力道。
「我非常感動,我弟弟一定也很感動吧。當然,我們也知道你們這些果實給宇宙帶來了極大的混亂……這就不談了。弒神之獸•草薙護堂啊,請跟我一同共享感動吧。」
「那好吧……。對了,普羅米修斯。」
護堂也用力回握。
「你弟弟──是厄庇墨透斯對吧?大家都說我們是他的私生子呢。」
護堂沒用敬語說話,他對眼前的男子莫名有種信賴感。
普羅米修斯臉上掛著微笑,語氣堅定地說。
「是啊,趁這個機會,就來談談我們找到的弒神種子──《篡奪圓環》的事情吧。」
一聽到篡奪圓環,護堂猛然一驚。
他對這個字眼有印象,魔女喀耳刻在將死之際也有提到。
──她說,自己的性命一半被亞歷山大•嘉斯科因奪走了。剩下一半不知能否驅動《篡奪圓環》。
賢人普羅米修斯,開始對詫異的護堂講述往事……。
2
「大哥,那傢伙死了。」
「是啊,號稱永垂不朽的天神,竟然會那樣死去。」
兄弟倆互相交談。
他們是神界和星幽界的居民,哥哥叫普羅米修斯,弟弟叫厄庇墨透斯。
普羅米修斯是先知,他理性地說。
「不過,對這個世間的人類來說是好事吧。畢竟天神墮落為不順從之神徘徊人間,還帶給人世極大的災害。」
那一天,他們在神界觀望「人間」。
那裡是生命有限的人類居住的領域──。
因為他們得知某位軍神隨意跑到人間,所以要尋找對方的蹤影。
從以前就一直很眷顧人類的哥哥皺起眉頭。
徘徊人間的是「戰神」,戰神所到之處引動了人類的鬥爭心與貪權欲望,發動師出無名的戰爭攻打鄰國。
在那個時代──人類還在使用青銅武器和木盾打仗。
跟後世比起來,發動戰爭的難度也比較低。
「戰神」就在那樣的時代跺步徘徊。
普羅米修斯也知道這肯定不會有什麼好消息,一經追查後果然不出所料。
戰神徘徊的地方發生了第七次大戰,光這一次就有幾千人死亡。
兄弟倆在神界俯瞰慘烈的廝殺。
「大哥,這種幸運不會有第二次了。」
「我也有同感。」
天神在人間流浪,會逐漸產生狂態。
這是不順從之神的天性,好在這次天神的瘋狂拯救了人類。
戰神看到人類的血戰後相當興奮,對鮮血的渴望徹底爆發出來。戰神想獲得更多鮮血──尤其是神聖的鮮血。
於是,戰神提起神劍自刎。
瘋狂的戰神就此殞落。
他再也沒辦法帶給人間更多災害了。當然,人間已經充斥了混亂與鮮血……。
「大哥,你看那個人類。」
「喔喔?」
弟弟伸手一指,哥哥順勢看過去。
人間的戰場上,有一個人類士兵──偷偷接近自刎的戰神。士兵從戰神的屍體上,奪走了神劍。
他抱著神劍,拼死逃離了戰場。
「他看出神劍鋒銳無邊,眼光還不錯嘛。」
「不只如此喔,弟弟。人類有一種信仰是奪走勇者或英雄的某一部份,例如他們的所有物或肉體,祈求死者的力量能夠為我所用。」
智慧與知識,也是普羅米修斯的《權能》。
弟弟聽到這個說法後,忽然激動地問道。
「這麼說,那個人類得到天神的武器,會成為新的怪物囉!?」
弟弟繼續以熱烈的口吻說。
「繼天神之後,成為威脅人間的另一個怪物。這又稱為英雄或王,他有辦法支配所有的人類嗎……」
「應該不可能吧。」
聰明的普羅米修斯倒是很冷靜。
「肉骨凡胎無法使用天神的道具。對他們來說,神劍無異於一般的棍棒──照理說是這樣沒錯,但……」
「但是什麼?」
「如果他擅用神器,馬上就會死。」
「唔嗯。」
弟弟厄庇墨透斯,其名字意味著後知後覺者。
他在思考之前,會順應本能與直覺行動,把行動看得比思考更重要。兩兄弟截然不同,哥哥對弟弟說。
「就算是天神之間互奪神器,也是一樣的結果。溫婉的愛神奪走神劍,你覺得有什麼作用嗎?」
「應該……沒有吧?」
「對吧?但如果用上我以前看過的《強奪圓環》,那就另當別論了。」
「那是什麼啊?」
「從死亡的天神身上奪走權能的神器。」
「喔喔!真了不起的玩意!」
厄庇墨透斯的雙眼閃閃發光。
「大哥,我們天神沒辦法隨意干涉人間對吧?」
「是啊。」
「那我們把圓環送到人間,會發生很有趣的事情吧?趁著其他不順從之神在人間徘徊以前出手的話。」
對於弟弟的提議,哥哥聳肩回答。
「你要是乖乖聽到最後,就不會這樣想了。最近不是有一群《劍神》很張狂嗎──那個神器可以重現他們的屬性。」
「大哥,你是說那些持劍趕走地之女神,用力量逼迫她們屈服的……」
「是啊,劍神會奪走屈服對象的權威和力量,轉化為自己的東西。好比從敵人的屍首上奪走武器,當成自己的東西,強化自身力量──」
這不是一個愉快的話題,普羅米修斯的語氣有些低沉。
「況且,要啟動《強奪圓環》要滿足某個條件。」
「什麼條件?」
「憑自己的本事──殺死篡奪的對象。獻上殺害的天神性命,才能啟動《圓環》。」
「……這樣就沒意義啦,人類怎麼可能殺死天神。」
這時候,沒有先見之明的弟弟也同意了。
不過,他馬上換了一個話題。
「大哥,那個神器在哪裡啊?」
後來,厄庇墨透斯橫越七大神域和九大冥府,歷經千辛萬苦才找到《強奪圓環》。
結束了漫長的旅程,弟弟又找上了聰明的哥哥。
「大哥!請你思考一下,這玩意最有趣的使用方式吧!」
「……去找你妻子吧,那個『贈予一切的女人』才有資格使用這東西。」
普羅米修斯號稱先行思考者。
偏偏在這時候,他沒有經過深思熟慮就採取行動了。
至於不喜思考的弟弟,露出了一種爽朗的賊笑。
就跟薩爾巴特雷•多尼的笑法差不多。護堂看到這一切的前因後果,心頭產生一種複雜的情緒。
也不曉得那是幾千、幾萬年前的事了。
總之,兩兄弟之間的一段往事,化為幻影展示給護堂看。
不知不覺間──護堂又回到灰色的領域了。
那裡是星幽界的盡頭,離神界最近的地方,潘朵拉偶爾也會前來。
護堂又聽到熟悉的聲音了。
「如何啊?這就是你們弒神者誕生前發生的事情。」
「潘朵拉小姐。」
「護堂,你應該稱我媽媽或義母啊。」
金髮雙馬尾的美少女潘朵拉,出現在護堂身旁。
她穿著一如往常的女神風格服飾(當然,她也確實是女神),手上還拿著一個類似盾牌的大圓盤。
看起來很重的鋼鐵圓盤。
圓盤表面上刻著類似「龍頭」的圖騰,旁邊還有八道「劍」的刻印──。
「呵呵呵呵,這就是《篡奪圓環》。過去被冠上強奪之名的神器,我們給了它一個新的稱號。因為這東西……可以讓殺害天神的人類,篡奪天神的力量和權威。」
潘朵拉的外貌只有十幾歲,卻帶有一種妖豔的氣息。
她是充滿美貌和女性魅力,足以蠱惑男人的魔性女神。同時也是厄庇墨透斯的妻子,打開潘朵拉之盒的少女。
「護堂,你是第一個看到這東西的弒神者喔。」
所有弒神者的母親,對護堂拋了一個媚眼。
「接下來你就要決戰『最後之王』了,這是給你的獎勵。如何啊?就是這東西的力量讓你轉化為『野獸』──」
「就是這玩意啊……。不過,潘朵拉小姐。」
護堂趁此機會詢問一個問題。
「普羅米修斯為什麼要給妳這個?我記得妳──」
「啊啊,大哥稱呼我『贈予一切的女人』,這才是『潘朵拉』之名的真義喔。」
《篡奪圓環》從微笑的女神手中消失了。
兩手空出來後,她像跳舞一樣張開手轉圈圈,誇示自己的存在。
「希臘神話中記載,潘朵拉獲得了各種女性的魅力。而且還是一個惡女,打開宙斯贈予的箱子,讓各種災厄降臨人間。呵呵呵呵,我不是只有這一面喔!」
瞬間,少女潘朵拉──浮現了另一個樣貌。
那是二十歲左右的成熟女性,眼前的少女長大後,大概就會變成那樣吧。
手腳修長,身材豐滿勻稱,而且兼具賢慧的完美姿態──。
「在奧林帕斯的眾神盤據希臘以前,潘朵拉是大地女神,還是賜予天神和人類各種恩惠的女神喔!」
https://noire.cc:233/images/2020/04/19/2679e9907b81.jpg
「所以才稱為『贈予一切的女人』……」
「沒錯──因此操縱《圓環》,授予弒神之人天神的權能,帶給他們新的生命,徹底提升他們具有的野性,這對我一點也不困難。」
護堂理解了。
潘朵拉過去曾經是「擁有強大權威和智慧的大地母神」,就跟雅典娜一樣。
也難怪她會幫助壽命有限的人類了。
並且,她還用自己的力量幫助看好人類的丈夫和丈夫的哥哥──。
可話說回來。
「潘朵拉小姐,我們的存在對世界和人類,真的是好事嗎?」
「就某方面來說,你們不存在比較好吧。」
潘朵拉笑開懷。
「沒關係啦,你們完成了弒殺天神這種不可能的任務,是無法用常理衡量的人類。就算稍微胡搞瞎搞──不對,就算徹底胡搞瞎搞,媽媽也會原諒你們的!」
這番話有夠胡來,一點也不像女神該說的話。
護堂聽得呆了,潘朵拉繼續對他說。
「我丈夫找到《篡奪圓環》以後,我跟大哥在進行準備的過程中,心頭一直有個想法。弱小的人類怎麼可能弒殺天神呢?這些準備絕對徒勞無功──」
「…………」
「不過,你們真的誕生了,而且一個接著一個問世。就算其他天神和人類不認同你們,我們也會支持你們這些《弒神者》,持續守望你們的……」
潘朵拉改用一種充滿母性的口吻。
贈予一切的女神,對沒有血緣關係的兒子說。
「對了,護堂。羅摩王子是我們弒神者陣營長久以來的宿敵──你要是贏過他,我就送你一樣東西,什麼東西都可以喔。」
「哈哈,不用啦──」
護堂苦笑,他本想說自己不需要。
但他轉念又想,搞不好這個願望用得到。
「……那我先許個願好了。」
還沒贏就先想獎勵。
這不是一個弒神者該做的事情。畢竟,弒神者是不喜歡思考的厄庇墨透斯的私生子。
然而,護堂現在刻意去思考獲勝以後的事情。
3
救世神刀。
刀長約一公尺,是一把大刀。
這是一把雙刃刀,刀刃的厚度就像「砍刀」一樣。亮白無瑕的刀身,閃爍著清聖燦爛的莊嚴光輝。
這才是救世神刀該有的樣貌。
厚重,卻又充滿高雅氣息的獨特神器──。
不過在歲月侵蝕下,神刀失去光輝。
有很長一段時間,神刀上佈滿了鐵鏽。
不只鐵鏽,各處也破損不堪,幾乎跟鐵棒相去不遠。
羅摩占陀羅被草薙護堂擊敗後,被羅什曼那寄宿的神刀沾染了黑氣。
稍早──。
白猿神哈奴曼在星幽界跟丟草薙護堂,決定趕緊讓英雄羅摩復活。
隨後。
哈奴曼把救世神刀拋向空中。
黑色的神刀在空中消失,緊接著快速飛越人間的天空。
神刀飛了一會後,降落在山上。
羅摩復活的地點,是日本國的中心。
那是充滿岩石和砂礫的山頂。
救世神刀插在一塊巨大的岩石上。
附近有破損的鳥居,山頂位在巨大的火山口附近。人類要繞完火山口,少說要花一個小時以上。
此地便是靈峰富士山──。
日本國的頂極聖地,也是靈能的中心。
救世神刀就插在富士山山頂。
……如果在場有日本人,一定會覺得很奇妙吧。時值二月,富士山本該是冬天的氣候。
然而──
山頂上幾乎沒有積雪。
不,應該說整座富士山都沒有積雪。
靈峰的魁偉樣貌,遠遠看上去一目瞭然。這個季節的富士山,一定會有白雪。
而今,富士山竟跟夏季時節一模一樣。
當然,這是羅摩占陀羅快要復活的關係。地熱和氣溫升高,靈峰富士山才會產生雪水太早溶化的異象。
再看插在靈峰山頂的神刀──。
本該清聖無瑕的刀身,依舊有著黑色的汙痕。
不過時間已過一晝夜,當日出光芒照耀富士山山頂,救世神刀的汙痕消失了,汙濁之氣也不復存在。
或許是靈峰的清聖之氣所產生的神威吧。
……那麼,揮武神刀的劍士呢?
大約在一週以前,英雄羅摩被弒神者草薙護堂擊敗了。
地點在花宮維摩拉,那是一艘跟都市一樣巨大的飛行船。之後墜落在日本關東附近的太平洋上,沉入海中……。
大英雄的屍體也沉入深海了嗎?
不、他的靈魂散入空中,在風勢的帶動和推移下,來到日本國最清聖的靈地。
他下意識感應到,那是最適合自己復活的地點。
「啊啊,我的王兄羅摩,果然是清聖無垢的高貴之人啊。」
王子羅什曼那再次化為人身,跪拜在地。
他就跪在神刀前方──也就是大哥的面前。
「這裡是足以淨除世間所有汙穢的聖域……。弟弟我相信,這塊莊嚴寶地最適合王兄了!」
羅什曼那的長相和羅摩一樣,只有皮膚是褐色的。
對潔白王兄的敬愛化為言靈,羅什曼那一心一意地歌功頌德。
「現在,請拯救世間吧……王兄!」
「正是,羅摩太子。」
哈奴曼也以恭謹的語氣說話。
他忽而出現在羅什曼那王子的身旁,同樣跪在地上。
「人間只剩下一個魔王了,暴風狼王、武俠女王、災厄女王、黑色閃電之王、面具之王、劍之王都消失了。就只剩下一人了,請再次降臨──擊敗草薙護堂吧!」
哈奴曼挺直背脊,朗聲大喊。
「為劃破末世黑暗,殺盡弒神魔王,我等祈求劔之新生。啊啊、最為尊貴的劍中之劍,刃中之刃。你是殲滅魔王的利刃,你是潔白救世之光,你為殺盡世間羅剎而生!」
這是召喚『最後之王』再臨的聖言。
瞬間──晴朗的天空忽然烏雲密布,雷雲交加。
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
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
連續兩道閃電轟落,天際被雷光染白。
光芒在地面映照出人影,不是羅什曼那和哈奴曼,而是第三個人物。
「喔喔!」
「喔喔,人中猛虎啊!光輝璀璨的聖王啊!」
哈奴曼大受感動,羅什曼那激動狂叫。
來者緩緩握住救世神刀,將神刀拔起來──
「讓你們久等了。」
「王兄!」
「羅摩占陀羅大人。」
羅摩對跪拜的弟弟和忠臣點點頭。
他有一頭蒼白的長髮,還有秀麗俊朗的面容。那俊美的面容中──夾雜著疲憊與精悍。
跟之前一樣,他還是穿著青色的衣褲,外加純白的斗篷。
羅摩把神刀收回背上刀鞘,說道。
「……真想不到我會這麼早重返人間,使用過『盟約大法』就是不一樣啊,力量和肉體恢復很迅速……」
他的聲音並不開心。
只有對鬥爭的憂鬱而已。
「在我消滅的時候,弒神者之間舉行了淘汰戰是吧?最後留下的是……」
「草薙護堂。」
「果然。」
聽完哈奴曼的回答,羅摩王子笑了。
「呵呵呵呵,想不到他們竟然同族操戈,來對抗我的盟約大法。這真是單純又大膽的策略啊,實在無法小看他們……」
羅摩自己也不曉得,他有多久沒有這種感覺了。
現在,他產生一種難以名狀的衝動──
他笑了,這個經歷漫長戰鬥而身心俱疲的男子,笑得肩膀上下抖動。其實他死命忍著想要哈哈大笑的衝動……。
忠臣困惑地看著他們的主公。
「主公。」
「王、王兄。」
「啊啊,不好意思。哈奴曼,羅什曼那。」
羅摩壓下大笑的衝動,對二人莞爾一笑。
不過,看到憂鬱的『最後之王』差點縱聲大笑,二人的驚訝難以言喻。家臣們以詫異的目光看著大英雄。
羅摩對他們說。
「也許……這一次戰鬥值得期待。」
「怎麼說呢?羅摩大人。」
「呵呵呵呵,我或可忘掉那些麻煩的事情,盡情一戰了。」
「王兄!你這樣子──豈不是跟那些可恨的弒神者一樣嗎!?」
「有什麼關係呢,弟弟。」
羅什曼那連忙勸戒大哥,羅摩卻說。
「我是一個戰士,也有想要盡情大鬧的時候。如果對手是草薙護堂,那是再好不過。」
羅摩稍微閉起眼睛,回想過去。
「一千年前,我跟他在高盧對決兩次,上次重臨人間也對決兩次。加上下次對戰,我們等於對戰五次。」
語畢,羅摩又說。
「連戰五次,稱為好對手也不為過吧,他是我的宿敵。」
「笑話!世上無人能與王兄匹敵!」
「是嗎?反觀我們之前的對戰……我是一勝三敗喔。輸了這麼多次,挑戰者應該是我才對吧。」
「王兄!」
「我只是實話實說,羅什曼那。」
「最尊貴的英雄──不該這樣評價羅剎王!這是違反天理的行為!」
「呵呵呵呵,那麼我也是弒神者的同類吧。」
「主公!」
「抱歉,開玩笑而已,別放在心上。」
看到忠義的弟弟和猿神狼狽的反應,羅摩俏皮地笑了。
接著,『最後之王』──殲滅魔王的勇者,說了一段不像勇者該說的話。
「我的肉體和力量,恢復得差不多了……但還有些許不足。我再稍微休息一下,做好萬全的準備。」
「是,明白。」
「要和宿敵決戰,這是基本的禮儀。」
「…………」
主公難得展現鬥志,哈奴曼卻低下頭來。
他跟羅什曼那都跪在地上。風之白猿神叩首在地,對主公說。
「主公,在下有一事相求。」
「說吧?」
「請允許我出戰。主公決意全力對付草薙護堂,我已瞭然於心,既然如此。」
忠烈的家臣和從屬神請求羅摩。
「由我擔任先鋒,在主公休息的期間──挑戰草薙護堂吧。」
「荒唐。」
羅摩拒絕忠臣的建議。
「與他全力一戰是我的心願,我不會把這機會讓給你的。你太僭越了,哈奴曼。」
「主公罵得是,但主公若想跟他單獨一戰。」
白猿神抬起頭來,仰望俊美的主公。
「請允許我出戰吧。」
「……你是什麼意思?」
「我是主公的副將,最後一戰我必定會支援主公。所以,不論我出戰是勝是敗,我跟草薙護堂必有一方消滅──」
「忠義戰士哈奴曼──」
羅摩嚴厲地看著跪地的哈奴曼。
「如果你贏了,我豈不是沒有出場機會了。」
「那也無可奈何,這只證明草薙護堂實力不足以和主公一戰。」
「你敢妨礙我──我可不介意直接一刀砍了你。」
「我已經有覺悟了,與其在一旁袖手旁觀,我寧可被主公親手殺死。」
「──呵,你這番話跟弒神者挺像的嘛。」
嚴厲訓斥完,羅摩又露出了溫良的笑容。
這也是很罕見的反應,彷彿臉上的疲憊都消失一空了。
「好吧,念在你是一個忠僕,我就允許你出戰了。」
「感謝主公!」
「王兄,也請給我同樣的機會!」
「嗯,你們去吧。」
羅摩也同意弟弟出戰,不再反對了。
他知道家臣是怎麼想的。主公不顧殲滅魔王的使命,只想盡情一戰,做家臣的也想替主公盡一份心力──。
「你們就擔任我羅摩占陀羅的先鋒,前往戰場吧。去挑戰魔王草薙護堂,替我拿下光彩的勝利吧!」
古印度的大英雄,下達了一道很符合身份的命令。
4
「各位,現在立刻準備我交代的東西!」
這是愛麗絲重回人間的第一道指示。
坐在床邊的女官長艾莉森小姐,本來也是愛麗絲的家庭老師,只見她吃驚地看著愛麗絲公主。
「公、公主?」
「艾莉森小姐,快點動作,我們沒有太多時間了!」
「知、知道了。不過,公主請您先回魂吧,離開身體太久很耗體力的。」
艾莉森小姐揮手示意,指著在床上睡著的愛麗絲本體。
床上的睡美人,正是愛麗絲公主的肉身。
發號施令的靈體飄浮在室內,愛麗絲省去回魂的步驟,直接對家僕下達指示。
指示的對象,是看似嚴厲家庭教師的艾莉森小姐,以及室內的女僕。
這裡是公爵家的私人別墅,也就是愛麗絲的家。
「歡、歡迎回來,公主。」
「看到您平安歸來,我、我們都很高興。」
「謝謝,看到妳們我也很開心。可是,有什麼話稍後再說吧。」
愛麗絲轉移了女僕們的話題。
「這裡沒有的東西,就跟第歐根尼俱樂部的老人商量,應該都調得到。」
「是、是。」
「要準備的東西如下──乞雨石、楚瓦什族的祭司使用的鹿頭蓋骨碎片、吉爾吉特人崇拜的聖木的乾燥樹枝、大溪地的死靈術師榨出的生血結晶,還有……」
愛麗絲飛快說出物品飛稱。
艾莉森小姐用食指扶正滑落的眼鏡。
「公主,您要調配秘藥嗎?」
「沒錯,魔王內戰結束,但騷動還沒止息,要替最後一戰做好準備。」
「原來如此。」
艾莉森小姐說道。
她纖細的面容上,掛著細框的眼鏡。
頭髮束在腦後,這種充滿知性和嚴謹的外貌,與華麗完全無緣。艾莉森小姐有很深厚的魔術造詣,長年來提供愛麗絲不少建議。
這個公私上的好伙伴,對愛麗絲公主說。
「換句話說,就是公主常說的……那件事對嗎?」
「沒錯,就是妳們耳熟能詳的『世界危機』──」
「知道了。」
愛麗絲用開玩笑的語氣回答,艾莉森小姐還是很嚴謹,這才是顧問的典範。
艾莉森小姐對女主人說。
「那我也去做準備,先去換裝吧。」
「多謝,調配方法我會下達指示,實際調配──就拜託妳了,艾莉森小姐。」
「請交給我吧。」
愛麗絲公主的身體一向虛弱。
由於體弱多病的關係,稍微外出一下也不堪負荷。大量使用靈力以後,也必須沉睡很長一段時間來消除疲勞。
既然還有工作要辦,她就沒打算回歸肉身。
當然,她也可以用靈體的念力使用各種藥材,但調配的份量稍有差池,就可能引發爆破或毒煙。
有更靈活的「手」可用,自當善加利用才是──。
「我們要趕在草薙大人回歸以前完成。好了,大家快點動起來!」
秘藥一完成,就要用投函魔術送往日本。
日本方面,也在調配其他的秘藥。愛麗絲打算再做兩種秘藥,託付給草薙護堂。
這樣一來──才能將他送往「真正的戰場」。
「真不愧是愛麗絲公主。」
琍琍亞娜•葛蘭尼查爾發出讚歎。
「她竟想搭配三種魔女的秘藥,創造出大幅提升弒神者靈性素質的藥物……」
魔王內戰結束已過半日。
東京──。回到草薙護堂出身地的伙伴們,也開始調配「秘藥」了。這是純白巫女姬拜託祐理辦的事情。
愛麗絲要她們做好準備,以備不時之需。
「我完全不知道還有這種調配法。」
「連一流魔女的琍琍也不知道,公主的學養真是驚人,難不成是她自創的?」
琍琍亞娜佩服不已,艾莉卡也心有戚戚焉。
「窮究地之位階的魔女是薩丁島的璐克蕾琪雅•佐拉,能與之匹敵的,就只有窮究天之位階的愛麗絲公主了。對吧,琍琍?」
「是啊,太了不起了。」
「據說這是亞雷克王子想出來的,他們曾在幾年前調配過。」
祐理也加入對話。
「公主說,亞雷克王子已經服用過,效果也獲得證實了。」
調配的工作,以琍琍亞娜為主來進行。
作業地點是在東京都心地帶也屬於較無人煙的地區。此地是江東區的豐洲,預計要當作新市場的多用途大樓。
大樓腹地寬廣,令人誤以為是什麼工廠。
據說,調配稍有差池就會發展成「緊急情況」,場地是正史編纂委員會幫忙找的。
場地離都心的待機場所較近,又有足夠的空間。
這裡本是灣岸的海埔新生地,多為倉庫和空地,少有人車出入,算是很理想的地方。
一行人來到寬廣又幾乎沒有物品擺設的大樓中。
其中一個樓層擺滿了作業用的桌子、器材、素材等東西。
包括酒精燈、燒杯之類的實驗器具,這些東西和過去鍊金術師使用的精鍊爐作用相當。
另外,還有盜賊之神赫耳墨斯找到的秘草球根。
除此之外,尚有食蟲植物、黑蓮花瓣、擁有毒性的石之花等等,都是一般人根本不知道名字的魔導素材。
草薙護堂的伙伴們圍著所有物品。這幾個人分別是艾莉卡•布蘭德里、萬里谷祐理、琍琍亞娜•葛蘭尼查爾,以及──
「雖然決戰前說這個還太早。」
清秋院惠那開口了。
「如果這次大戰贏了,王會怎麼樣呢?」
「惠那小姐,妳是什麼意思?」
「其他的魔王都不在了,消滅魔王的勇者也不見了,我們的王就是名副其實的世界最強了吧。」
「……確實是這樣呢。」
艾莉卡回應,惠那接著說。
「他的身份不再只是一介魔王,而是名滿天下的王者,全世界都要跪拜的怪物。」
惠那希望事情如此發展,笑得天真燦爛。
另一位嚴謹的媛巫女說。
「惠那,該不會又有不順從之神出現,威脅『唯一的魔王』吧?」
「那樣更好啊。」
惠那俏皮地笑著說。
「有能力打倒天神的只剩下我們的王,大家都要來拜託他了。」
「的確是值得期待的夢想呢。」
「艾莉卡,別把這種鬼扯的話當成夢想。當然,如果勝過『最後之王』,這個未來應該會實現才對。」
琍琍亞娜勸戒好友兼對手,也發表了自己的感想。
順帶一提,她在談話過程中可沒有忘了動手調配藥物。
她先磨碎缽中的藥材,依照順序和份量混合均勻,並施加魔女的念力。
這一連串動作不急不徐,以一定的速度進行。
她也想盡快完成調配,但每一項藥材都很珍貴。
萬一作業失敗,很可能就無法補充了,必須迅速謹慎才行……。
這時,祐理驚訝地抬起頭來。
她壓低聲音對所有人說。
「各位──有什麼要來了。」
媛巫女的表情緊繃,似乎感應到靈視的預兆。
艾莉卡和惠那一驚,隨後祐理的預言化為了現實。
現場發生爆炸,未來會成為東京新市場的大樓──被爆破吞沒了。
「動手吧,王子。」
「嗯,替王兄的決戰增添一點華麗氣息吧──」
哈奴曼飛在天上,羅什曼那則搭乘飛天戰車。
兩大天神從靈峰富士前來,他們一抵達這座日本的中樞都市就發動攻擊了。
這座都市中,狹窄的土地擠滿了石造的高塔。
到處都是醜惡的市容。
眼下的海濱地區還算有一絲開闊,建築物之間也有隔開距離,但依舊醜惡。
「真遺憾。」
羅什曼那很遺憾地說。
「本來,我想毀掉這座醜惡的都市,當作開戰的狼煙呢。」
「這話還是別提了,心地善良的羅摩太子會難過的。能把草薙護堂引出來就好,他應該還在幽冥界的某處吧……」
哈奴曼很理性地發表意見。
戰車與風之白猿神,都停在空中。
羅什曼那在車上彎弓搭箭──瞄準下界的奇特建築。
建築的規模和樣式,都與「城池」相似──。
「這是火焰的淨化,接受制裁吧!」
羅什曼那射出火紅箭矢。
面對巨大標的,射箭名手不可能失誤。
箭矢射到牆壁的一瞬間,整座「城池」引起大爆炸。強烈的火焰隨即擴散開來,吞沒了醜惡的建築物。
烈火熊熊燃燒,彷彿要燒盡天空。
羅什曼那和哥哥羅摩一樣,都是善使神秘箭矢的高手。
這次射擊對他來說,簡直就是兒戲。 第3章 最後一戰打響
1
這一年來累積豐富經驗的,不是只有護堂而已。
跟他共患難的伙伴也一樣。
他的第一個伙伴兼愛人是艾莉卡,再來是擁有優秀靈視力的祐理,以及身兼魔女和騎士之長的琍琍亞娜,最後是揮舞天叢雲劍的太刀媛巫女惠那──。
她們面臨了意想不到的攻擊。
而且是軍神羅什曼那射出的「火焰箭矢」。
一般來說,被射中的人應該隨著大樓一起被烈火和風暴蹂躪。然後在毫無還手之力的情況下,被炸到連一點灰都不剩。
不過,她們有豐富的經驗和手段。
「各位──有什麼要來了。」
萬里谷祐理發出警告。
靈力無雙的媛巫女表情與聲音都很緊張,艾莉卡見狀馬上幻化出魔劍•獅王之心。
「為維護羅馬秩序,元老院宣示剝奪全軍指揮權!」
獅王魔劍化為長長的鎖鏈,擅自動了起來。
鎖鏈發出聲響,在空中畫出五芒星,據說這是索羅門王也用過的除魔聖印。
「獅子之鋼,元老院最終勸告,發令!」
這是艾莉卡在《赤銅黑十字》學到的最強防禦魔術。
魔術會構成結界,可在短時間內抵抗神力。過去跟神王梅爾卡特或豐饒之神薩托努斯一戰時,已經證明過這一招的威力了。
「琍琍,把秘藥藏起來!」
「不用妳說,我知道!」
艾莉卡還沒說,琍琍亞娜就先採取行動了。
她的右手在桌面上一揮,幾近完成的藥品就消失了,是用魔術隱藏的。
必要時隨時可以《召喚》出來。
而最先發出警告的祐理,也沒有閒著──
「敬奉神產靈、高御產靈、生產靈、足產靈、玉積產靈、大宮乃賣、大御膳都神、事代主諸神。奉請諸神應承巫儀鎮伏,化御靈之力,顯靜謐之息……!」
她雙手合十,獻上祈禱。
身穿巫女裝的祐理,全身放出柔和白光。
這是平息狂暴神力和御靈的術式,白光溫柔包覆四位少女。
這也是短時間內足以抵抗神威的靈力。
太刀媛巫女也做了該做的事。
「王,借惠那天叢雲!」
就算神刀不在人間。
惠那與日本國寶之間也有斬不斷的聯繫,惠那大叫,天叢雲劍立刻到她手上。
她把神刀靈力借給艾莉卡和祐理,幫忙發動守護秘術──
之後,她再一次呼喚心愛的少年。
「王,草薙護堂!快點過來……保護我們吧!」
她要發動烏魯斯拉格納的第一化身『強風』。
遭遇性命危機的伙伴只要呼喚護堂,護堂就能瞬間轉移到對方身邊。
發動權能的條件滿足了,抵禦「火焰箭」的對策也很完美。
因此,她們完全沒有疏失。
當護堂動用瞬間移動,從星幽界──也就是潘朵拉身邊轉移回來的時候,四個伙伴都倒在地上了。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面對天神的鬥志與惡意,沒有人能平安無事的。
「……艾莉卡、萬里谷、琍琍亞娜、清秋院。」
護堂目睹慘狀,叫著四人的名字。
四個人──都趴在地上。
好在有施展多重防禦,四人的衣服和身體沒有一絲燒傷。
護堂跑到最近的艾莉卡身邊,撫摸她美麗的臉龐,跟冰塊一樣寒冷。
祐理、琍琍亞娜、惠那也是一樣的情況。
護堂環顧四周。
四周被燒成一片廢墟,空地上本該有大型設施才對。如今只剩下少許鋼筋而已──。
高溫冒煙的燃燒廢墟中,出現了兩大軍神。
「你果然來了,草薙護堂。」
先開口的是風之白猿神哈奴曼。
「你也是使用風之力的人,而且是使用守護之風的弒神者。當人間的伙伴遭遇危險,你一定會趕來的。」
「是你傷害她們的,哈奴曼?」
「怎麼可能,我才不在意這些小人物的生死。」
「哈奴曼說得沒錯,我只是借用王兄的箭矢,射出灼熱之箭──還有凍土之箭而已。」
羅什曼那手持木製長弓,毫不在意地說道。
「這幾個人擋住了第一箭,可惜終究是肉骨凡胎,擋不了第二箭啊。」
羅什曼那不時會表現出邪惡的扭曲神態。
不過這個時候,他有一種「天神」該有的威嚴。
恐怕草薙護堂的伙伴對他來說,純粹是用來引誘敵人的東西吧。……這一點令護堂怒火中燒。
「為了勝利,快來到我的跟前。」
護堂低聲詠唱聖言。
「不死的太陽啊,賜予我閃耀的駿馬。神妙的駿馬,速速為汝主帶來光輪吧。」
這是召喚烏魯斯拉格納第三化身『白馬』的聖言。
護堂的語氣很冷靜。不過,上空──光芒萬丈的太陽邊上,射出了猛烈的火焰──
他很確信這一招發動成功了,緊接著他又說道。
「輪到妳出場了,蘭斯洛特•杜•拉克,作為我的長槍奮戰吧!」
『白馬』權能將太陽光當作殲滅敵人的光槍。
槍之軍神則使出全力衝鋒攻擊。
草薙護堂擁有的兩大「投射武器」,在這一刻同時發動了。
2
『白馬』只能用來攻擊折磨民眾的大罪人。
羅什曼那承擔了哥哥的所有扭曲和汙穢,的確是個十足的大罪人。
「嗚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和羅摩相似的俊美臉龐,因痛苦而極度扭曲。
被天上降下的烈火焚燒,羅什曼那正品嚐著皮焦肉爛的痛苦。
「嗚──嗚嗚!我必須為了王兄賭上性命!」
「閉嘴,就憑你這點程度的傢伙,少來丟人現眼了。」
護堂沒有鬥志,也沒有本能的亢奮。
他說這句話時,只有冷靜的怒意。這是一種在至高處輕蔑軟弱敵人的聲音,充滿了「魔王」的風格。
「你沒資格介入我跟羅摩的決戰。」
「嗚嗚嗚嗚嗚嗚!」
羅什曼那在火柱內消失了。
他沒有戰死──而是選擇撤退,為了奉獻生命給哥哥。
……也罷,小角色無關緊要。
已經先解決一個了,護堂毫無感動地點點頭。
心愛的四位少女受到傷害,他對羅什曼那的憤怒過於強大,以至於冷靜的怒意大於激動的情緒。
──他只想盡快擊倒對方,快點去伙伴身旁。
抬頭一看,兩大軍神在空中勢均力敵。
「該死!妳竟然忘記羅摩太子的恩情,幫助弒神者!」
自在飛行的哈奴曼恨恨地說道。
「蘭斯洛特•杜•拉克,這不是天神該有的行徑!」
「笑話,別跟我說忠義之道。我是騎士之神,也是驃騎民族亞馬遜的女王,我可是野人的統率!」
蘭斯洛特嘲笑忠義的哈奴曼。
「要為誰縱馬馳騁、解決敵人,是我的自由!」
「嗚嗚!」
「現在你是我的目標,哈奴曼!」
現在軍神蘭斯洛特•杜•拉克,已是護堂的「長槍」。
她拿著長槍和盾牌,騎乘飛天白馬作戰。
騎士與愛馬以風馳電掣的速度和平移的動作,對哈奴曼窮追猛打,誓要貫穿敵人。
繼承風神之血的猿王急速迴旋閃躲,試圖繞到騎士後方。
不過,當敵人繞到後方時,蘭斯洛特和愛馬瞬間加速、上下縱躍,躲過了攻擊。
猿神和騎士之神持續在空中激戰──。
護堂看著風與閃電不相上下的較量,對戰況甚是滿意。照那情況,不必立刻趕去幫忙也沒關係。
「好。」
護堂跑到同伴身旁。
艾莉卡、祐理、琍琍亞娜、惠那倒地不起。首先,他替擁有『深紅惡魔』之稱的義大利少女把脈,沒有脈搏,肌膚也很冰冷。其他三人想必也是同樣狀況。
可是這點程度的小事,護堂已經不會動搖了。
他相信,自己一定救得了她們。
這是一種自命為救世主的全能感。
只有英雄、聖人這一類「天之驕子」才有的自負。
過去在古代波斯──東方戰神烏魯斯拉格納降臨人間時,曾經以「某個姿態」現身,保護無辜的人民。
閃耀的十五歲少年,烏魯斯拉格納的第六化身。
護堂詠唱言靈,發動自身權能。
「我為勝利而來,我為救濟而來,我為治癒而來,我為正義和幸福的生活而來,以禮讚迎接我的到來吧!」
凡是為草薙護堂賭上性命的人,都有資格獲得救濟與加護。
這便是『少年』化身的能力。
上一次發動,是幾個月前在日光對付齊天大聖之時。現在,護堂全身上下──綻放出白色的聖光。
顯現世間正義與奇蹟的力量,化為光輝流洩而出。
「我的眷屬啊。」
護堂跪在地上,先抱起艾莉卡。
「沒有我的允許,不准妳們死去。神聖軍神的加護,不允許死亡的安寧與休憩。跟我一起品嚐被選中的人特有的權利與苦難吧……!」
護堂親吻心愛的金髮少女。
這是透過接吻的方式,注入「加護」。
護堂曾經兩次給予艾莉卡同樣的恩惠,這一次也該跟前兩次相同,她的身心受到了極大的痛苦,卻也會獲得異樣的活力。
不過。
「嗯……護堂……我的弒神者……」
艾莉卡睜開朦朧的雙眼。
她的嘴唇輕吐氣息,還帶著甜美的低語。
這次施術跟前兩次不同。艾莉卡的身心已習慣光榮的儀式,可以毫無痛苦地接受天選之人的力量與陶醉感了。
然而,還有三個伙伴倒地不起。
護堂依序跪在她們身前,跟她們接吻。
「我感受到護堂同學的力量了……。真的……好厲害……」
「吾王──。此恩我定當報答,可、可以再稍微親吻……一下下嗎……?」
「不、不行啦,王。被你看到這模樣好害羞……你轉過去啦──」
該做的全部都辦好了。
護堂毅然抬起頭,再次觀察空中戰局。
「我注意到了,槍之軍神!」
哈奴曼不再逃跑。
他直接衝向蘭斯洛特和她的愛馬,長滿白毛的猿臂揮舞著鋼鐵棍棒──棍棒前端還附帶沉重的砣。
噹────!
騎在馬上的蘭斯洛特,舉盾硬接白猿神的棍棒。
「咕──!」
騎士女王承受雄力,皺起了眉頭。
過去在保護桂妮薇雅的時候,她戴著完全遮住臉龐的頭盔。現在戴的頭盔,並沒有遮蔽她的美貌。
現出自己的面容,一表剽悍的神情也是戰鬥女王的義務。
蘭斯洛特瞬間露出焦躁神態──。
軍神哈奴曼注意到了,他說。
「呵呵呵呵,果然。自從妳替草薙護堂作戰,我就從妳的表現看出異狀了。看來──妳有時間的限制啊。」
「白猿,你很聰明啊。」
兩大軍神各用棍棒和盾牌比拼力氣。
哈奴曼進逼,蘭斯洛特也不甘示弱。帶有砣的棍棒逐漸增大力道,菱形的盾牌也回敬同樣的雄力……。
「妳能自由作戰的時間,並不長吧?」
「呵,隱瞞也沒意義是吧。」
槍之軍神苦笑,豪爽地點頭承認了。
人類世界的十分鐘,是蘭斯洛特可以全力活動的極限。現在的蘭斯洛特,純粹是草薙護堂召喚的從屬神。
「白猿,你改用力量硬拼,是看準我極限將近是吧?」
「正是,時機已然成熟了……」
哈奴曼繼續挺棍進逼。
菱形盾牌已經無法再推回去了,蘭斯洛特的氣力即將耗盡。但她的鬥志未敗,槍之軍神高傲地笑了。
「你跟你的親戚──齊天大聖不一樣,頭腦很好嘛!」
「妳可別誤會,是我跟羅摩王的故事傳到東國,才有『猿猴陪伴尊貴聖者』的故事。有了這個故事才衍生出那個單細胞動物的故事──那是不成熟的原型罷了。要說是遠親也不是不行,但我們沒有直接的關係。」
一個忠義的戰將,也有不能退讓的堅持吧。
哈奴曼難得用一種遺憾的口吻說。
「請不要拿我跟齊天大聖相比。」
「知道了。等我結束這一戰,就幫你宣傳一下吧。」
「啊啊──我先說清楚,沒這個必要了。」
轟!
哈奴曼霸力一揮,棍棒橫掃出去。
蘭斯洛特的盾牌脫手,被砸向遠方。
「我沒打算放過妳。否則,妳一定會用各種方式幫助草薙護堂,我要在這裡確確實實地了結妳。」
「嘖!」
女王不耐咂嘴,哈奴曼召喚風力。
兩大軍神身旁風勢狂掃,產生迴轉氣旋。轉眼間──形成了驚人的龍捲風。
空中的白猿和騎士女神,都被龍捲風吞沒了!
「再見了,槍之軍神,妳已無路可逃。」
「是啊。……你也一樣。」
「!?」
蘭斯洛特臉上的表情從焦躁逞強,轉變為確信勝利的笑容。
白猿神哈奴曼錯愕地看著蘭斯洛特的變化。緊接著,天際響起狂怒的咆哮聲──力壓風勢驚人的龍捲風。
「吾主曾言,罪人應當受罰。」
擔任誘餌的軍神,和哈奴曼進行空戰。
就在哈奴曼施展龍捲風,試圖封鎖蘭斯洛特•杜•拉克逃亡時,護堂開始詠唱言靈。
他知道只要活用這個良機,絕對有辦法取勝。
「銳牙難近身者,給予違背契約之人破滅的鐵鎚!粉碎敵人背脊,挖出其骨頭、毛髮、腦髓,全部踐踏在血液和泥濘之中!」
吼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被火焰箭燒得寸草不生的大地,出現一隻魁梧巨獸,是身長約二十公尺的『山豬』。
這是護堂的分身,烏魯斯拉格納的第五化身。
漆黑的大怪獸──縱身一躍。
全身豁力衝向天空,就跟火箭發射的上升勢道一樣。
如今黑夜降臨,滿月的白光照亮大地。
『山豬』彷彿要跳到月亮上一樣。神獸持續上升,衝入上空的龍捲風之中──
吼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帶有超音波的咆哮粉碎了龍捲風。
『山豬』的巨大身體非但沒有減緩上升力道,還勁雄力猛地撞向白猿神哈奴曼。
「嗚喔喔喔喔喔!」
兩根尖銳的獠牙,貫穿了哈奴曼的身體。
身負神通力的哈奴曼趕緊巨大化,身形變得跟山豬一樣大,以免這一擊成為致命傷。
「吾父風神乏由,請賜予我地動山搖的臂力吧!」
哈奴曼大叫道。
他動用全身肌力和飛行力,壓制『山豬』飛升的力道。沒想到,蘭斯洛特又騎著她的白馬殺過來了。
槍尖刺中巨大化的哈奴曼額頭!
「全力衝鋒──好友,今晚我們一起衝向星空吧!」
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
吼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愛馬和『山豬』響應女王蘭斯洛特的號令。草薙護堂的三大愛將,把所有咒力灌注在飛行和上升。
這一招的用意,是要靠尖牙、長槍、衝刺力破壞哈奴曼的肉身!
兩大軍神和神獸就跟火箭一樣,在夜空中持續攀升。就在他們越過平流層,達到離地上一百公里左右的超高空時。
護堂確信自己贏了。
他的眷屬殺敗了白猿神哈奴曼。潘朵拉則在遠方發動《篡奪圓環》,將哈奴曼的神力賜給護堂。
護堂有一瞬感到雙肩很沉重。
之後,他的全身充滿力量,這是弒殺天神的讚賞。
3
「嗯……」
戰鬥結束後,護堂凝神遠望。
他要確認夜空上的月亮──正確來說是月球表面。
「不行,看不清楚……」
「月亮怎麼了嗎,王?」
來到一旁的清秋院惠那一臉好奇,護堂回答。
「不是啦,我是擔心月亮有沒有哪邊受損。」
「月亮受損?」
這會輪到萬里谷祐理訝異了。
「月亮不是本來就坑坑洞洞的嗎?」
月亮是衛星,始終以固定的一面對準地球。
這已經是一般常識了。通常地球人看不到的另一面,充滿了難看的坑疤。
反之,我們常看的那一面總是皎潔美麗。
當然,那一面也有坑洞或月海,但那稱得上是點綴冷白的「花紋」吧?
護堂在意的不是這些事。
最先想通的,果然還是艾莉卡。
「護堂,難不成。」
義大利少女眺望美麗的月色,嘆了一口氣說。
「你剛才是不是跟召喚的『山豬』說……『給我撞死空中的哈奴曼,連月亮一起撞爛也沒關係』──」
「呃──」
「你還真說了對吧,草薙護堂……」
護堂一時語塞,琍琍亞娜替他回答了。
這位銀髮少女跟祐理都是「生性嚴謹」,她遺憾地說道。
「你使用『山豬』的條件,是讓那隻神獸破壞巨大的物體。不過我總覺得──這等於是用破壞的權利,來換一個使役魔神……。召喚『山豬』出來以後的行動和能力,是不是太沒節制了一點?」
「我跟琍琍也有同感。」
深紅騎士也贊成深藍騎士的評語。
「山豬好歹是地上的哺乳類動物,怎麼可能跳那麼高啊。」
「搞不好牠真的抵達月球了。對了,我以前讀過一本科幻小說,主角和敵方都用光波牽引巨大的行星,撞擊對方的根據地呢。」
「唉呀,這故事內容誇張到有點可笑,我蠻喜歡的呢。」
「太荒誕了,我可不喜歡。但這跟弒神者的戰鬥有異曲同工之處呢……」
「是啊,尤其『山豬』的這種傾向特別明顯。」
紅藍雙騎士一搭一唱。
她們不愧是護堂的心腹騎士,一下就察覺護堂的隱憂了──。
「月亮啊,惠那再怎麼誇張,也不會想破壞呢!」
跟艾莉卡一樣「生性奔放」的惠那笑了。
「弒殺天神的人,腦子就是跟一般人不一樣呢!」
「……其實我有一個感覺,那個月亮看起來有點怪怪的,似乎──跟平常有些微的不同呢。」
祐理跟惠那不一樣,她的語氣很擔心。
媛巫女萬里谷祐理有優異的靈視力,她的直覺遠比天才物理學家的推論更可信。
這對護堂等人來說,已經是一種常識了。惠那笑道。
「啊哈哈哈,月亮的某個地方真的多出新的大洞了是吧。」
「我完全想不到該怎麼否定呢。」
「破壞月球應該是辦不到,飛上月球倒是有可能吧。草薙護堂認真施為,再加上蘭斯洛特幫忙的話,搞不好要破壞月球也不是夢想……?」
「護堂還有一招極限破壞力不明的『白馬』呢。」
「更正,那不是夢想,而是惡夢。」
艾莉卡和琍琍亞娜一人一句。
這都是護堂自己搞出來的,他很難反駁什麼。
護堂也不再多辯解,而談起目前最該談論的事。
「總之,好險大家平安無事,我放心了。」
「這確實是你的功勞呢,是說。」
艾莉卡憂鬱地皺眉,臉上沒有平時的優美。
「我們是處於『瀕死狀態』,還是真的已經──」
「別太在意了。反正,我跟烏魯斯拉格納的力量足以救回妳們,這不就得了?」
「也只有你們粗枝大葉的弒神者,才會接受這種說法吧……」
「王都說了,惠那不在意就是了。」
惠那疑惑地說道。
「只是我們接了那個王子兩箭,竟然只受了那點程度的傷。照理說,被轟得灰飛煙滅也不足為奇吧──」
「連東京的灣岸地區也無法倖免於難吧。」
琍琍亞娜也有同樣的疑慮。
察覺原因的護堂,自言自語地說了一句。
「那應該是羅摩的顧慮吧。」
「顧慮?」
智慧過人的艾莉卡不解地歪著頭。
事關男人之間的情義,深紅惡魔難得也有想不通的事。
當然,也沒必要詳細解釋,那樣太不解風情了。
所以護堂沉默以對,只有祐理使了個眼色,似乎聽懂護堂說的是怎麼一回事。
祐理擁有超越理性的直覺,在場只有她一個人領悟。
「反正,在對付羅摩之前先解決哈奴曼了,最後一戰的準備也很充分,這就足夠了。」
護堂刻意表現出豁達的態度。
「那場愚蠢的內鬥──似乎也不是全無作用嘛。」
「什麼意思,草薙護堂?」
「在那場內戰過程中,哈奴曼不是被帶到一萬兩千年前嗎?大概是因為那樣,他才會嚴重弱化吧。」
護堂替琍琍亞娜釋疑。
這一次,護堂輕易擊敗了風之白猿神哈奴曼。
過去哈奴曼跟羅翠蓮對決時──遠比這一次更加難纏,那時候哈奴曼還沒被送到遠古的時代。
沒錯,那可是一萬兩千年前,完全無法想像的過去。
連珀耳修斯和齊天大聖的靈魂都磨耗殆盡,不曉得消失到何方了。
對不死的天神來說,一萬兩千年也絕非短暫的時光。有些天神懶得觀覽悠久的時光,甚至還跑到星幽界隱居。
這一萬兩千年,哈奴曼是如何度過的?
說不定是「冬眠」了吧,這是護堂的猜測。也難怪在古代高盧和魔王內戰中,哈奴曼也有不同的樣貌。
超過一萬年的冬眠──。
這麼做的用意,是要防止靈魂磨耗和自我鈍化。
「不順從之神」的活力和鬥爭心,源自於明確的個人特質。
不過,漫長的冬眠磨耗了軍神哈奴曼的魂魄。
因此這一次,他跟護堂一戰,被輕易解決了。
「當然,這全是我的猜測啦。」
「就算如此,護堂。你也有大幅度的成長,連哈奴曼這樣的強敵都被你輕易擊敗了。」
艾莉卡頷首表示贊賞。
「你有資格跟『最後之王』一戰了。」
後來,護堂離開了寸草不生的荒地。
他跟趕來現場的正史編纂委員會成員說,他想找個地方休息。委員會成員替他在都心準備了旅館。
「其實不用準備這麼好的地方啊。」
護堂對開車護送的甘粕冬馬說道。
一回家肯定又要聽靜花碎唸,他才想找其他地方休息。
不用三星級以上的高級旅館也沒關係,歡樂街的三溫暖也可以接受──。
「反正是我們委員會出錢的,你就好好休息吧。」
甘粕在旅館的房門前笑道。
「現在草薙先生肩負著『世界的未來』嘛。……不過,可否請教一件事?」
「請說?」
「其實直接開戰也未嘗不可吧?啊啊、不好意思,我不是在催你,純粹是好奇罷了。當然,稍微休息一下能重新使用烏魯斯拉格納的化身嘛,這一點我是明白的。」
「你問沒關係啊。」
護堂微笑以對,要甘粕別放心上。
「晚個半天開戰──我們也不會在意的。」
「我們?」
「是啊。如果我狀態不佳赴約,那傢伙會不高興吧。」
「是喔。」
聽完護堂的說法,甘粕訝異地眨眨眼。忍者一向把知識和機運放在第一位,這是他們很難體會的心境。
總之,護堂的心態很平穩。
他並不著急,也沒有想要延後戰事。
明天,就要跟那個男人決戰了。這是護堂很篤定的事,他先去沖個澡,接著就上床睡覺了。眼下該做的事情就是休息。
假設護堂是在挑戰拳擊的冠軍頭銜。
練習量和訓練內容也足夠的話。
那麼,他大概也會像現在這樣心如止水吧。大戰在即,護堂的心境卻平穩到不可思議的地步。再來,就剩赴會決鬥了。
他打開電視,新聞報導著最近的世界情勢。
『冬天不該有的高溫──』
『日本各地火山活動頻仍──』
『氣象廳採取特殊措施,提升全國火山的噴發警戒層級──』
看到各式各樣的報導,護堂的心境也沒受到什麼影響。
這一切在明天決戰過後,都會以某種方式解決。
當天夜裡。
琍琍亞娜在委員會準備的新場所,完成了夢寐以求的秘藥。
隔天早上護堂在旅館的餐廳吃早餐的時候,所有伙伴一起把秘藥帶來,現場還有另外一位訪客。
「愛麗絲小姐。」
「我們也趕上了,草薙大人。」
在市區內的高級旅館,出現一位高雅的白人女性(的靈體)絲毫不足為奇。愛麗絲公主報以微笑,護堂也頷首回禮。
護堂的餐桌上放了三個玻璃瓶。
裡面裝了紅、藍、黑三種液體,每一種顏色看起來都像劇毒,重點是功效如何。
護堂一口氣喝乾三種液體。
每一種都超級難喝,喝完的暈眩和視覺異常特別嚴重。
喝完以後不只頭昏腦脹,舉目所及全都扭曲變形。餐廳裡的景色變得跟超現實主義的風景畫一樣。
好在,這些症狀兩分鐘左右就消失了……。
艾莉卡來到眼前詢問護堂。
「怎麼樣,護堂?有什麼奇怪的感覺嗎?」
「還不清楚,到時候嘗試一下就知道了。」
「真夠草率呢。」
艾莉卡一臉佩服,琍琍亞娜不甘心地說。
「我有件事要報告。根據公主的說法,當你前往『真正的戰場』時,可以找一個人跟你同行。」
「只能一個人嗎?」
「嗯,公主用靈視力看到的。」
這次換惠那不高興了。
在她身旁,祐理也難過地說。
「所以我們昨天晚上……討論要由誰陪你一起去……」
「一直討論不出結果,就只好抽籤決定了。」
「該說是惡運的指引吧,抽中的竟然是這隻狐狸精。我無法排除她作弊的可能性,對這個結果難以認同。」
「真是輸不起呢,琍琍。我對天發誓,沒做任何虧心事喔?」
「啊啊……」
祐理、琍琍亞娜、惠那三人一臉陰鬱。
艾莉卡自始至終保持著優雅的態度,護堂也認同了這個結果,但他隨即問道。
「不過,這算抽中好籤嗎?在我來看,被迫參與危險的決戰反而是抽中壞籤才對吧?」
「護堂啊,你要換個角度思考。」
艾莉卡一臉得意地說。
「我艾莉卡•布蘭德里,在這場決定世界命運的決戰中──有幸抽到擂台邊上的招待券呢。」
「是這樣嗎?」
「反正你只要感謝我就好,我會陪你到最後的。」
「好吧。」
事已至此,也不可能反對她同行了。
護堂馬上點頭同意,艾莉卡露出一種獅子般的高傲笑容。
之後,一行人回到護堂昨晚住的房間,順便對愛麗絲公主使了一個眼色,請她幫忙準備前往星幽界的轉移儀式。
兩小時後──。
在愛麗絲的靈體指引下,護堂和艾莉卡來到「灰色領域」。
這裡是星幽界的盡頭,眾神領域的入口。
「護堂,有報告指出羅摩王子在富士山,不去那裡沒關係嗎?」
「無所謂,那傢伙應該很快就會發現我的動靜。」
「……真令人嫉妒,瞧你講得跟相知相惜的戀人一樣。」
「那麼草薙大人,請按照我剛才教你的步驟──」
愛麗絲公主催促護堂,護堂趕緊照辦。
上一次,護堂集中心力看穿星幽界的盡頭,找到了命運之神的領域。這一次,他同樣集中心力,只是目的變成了闖入其中。
護堂沒有任何魔導才能,但多虧有那三瓶靈藥的功效──
之後,他開始轉移了。
艾莉卡抱住他的手臂,跟他一起同行。
最後一戰就要開始了。
護堂感覺到──冠軍爭霸戰的鐘聲敲響了。 第4章 再會宿敵
1
……時光荏苒,歲月如梭。
春假結束,新的學期開始了。
從草薙家前往城楠學院的路上,有一整排櫻花。
行人得以觀賞到櫻花含苞待放,乃至落英繽紛的絢麗過程。
櫻花的季節已經結束了。
「靜花啊。」
今天早上,草薙家兄妹難得一起上學。
護堂對身旁的草薙靜花說。
「聽說小光變成妳的小妹了是吧?」
「不要講得這麼難聽好嗎,哥哥。」
靜花像個孩子一樣鼓起臉頰,反駁哥哥的講法。
「我只是照顧一下初中部的茶道社新社員,不要亂講話啦。」
「想不到小光會加入那個社團。」
護堂感觸良多。
萬里谷光是祐理的妹妹,護堂和祐理素有親交。今年春天,小光升上城楠學院的初中部了。
而草薙家的小妹,今年成為高中部的一年級生。
當然,護堂也順利升級了。他順利度過了這波瀾萬丈的一年,不久前展開了他的高二生活。
這一年沒死真是僥倖。
「真令人感觸良多啊。」
「哥哥,升上高二而已有什麼好感觸良多的。」
「別這麼說嘛,我經歷了很多事啊。」
「嗯,也對啦。升上高中以後,你的女性交友關係更加亂七八糟了,現在也差不多吧?例如小光的姊姊、艾莉卡姊姊、琍琍亞娜姊姊,還有其他的人。」
「哈哈哈哈。」
這種時候保持沉默特別重要。
護堂笑著轉移話題,改用他最近剛學會的技巧。讓攻擊性極強的人物陷入守勢,威脅度就會減輕不少……。
正好有一個很適合的話題。
「對了,妳很常找鷹化出來是吧?」
「你在說什麼啊?我跟你又不一樣。首先,他的長相不錯,但他很討厭女生不是嗎?」
也是啦,護堂也同意這一點。
陸鷹化會認真談戀愛,這就跟太陽打西邊出來一樣。再說了,這個妹妹也──。
「不把他當戀愛對象的話,他就是一個很趣味的人。他有一些很奇怪的人脈和技能。不過啊,之前我的女性朋友偶然碰到他,對他產生了不小的興趣呢。」
「鷹化那傢伙長相很俊秀嘛……」
「可是,又不能介紹給她。」
「千萬別這麼做,老死不相往來對大家都好。」
「同感,我也這麼覺得。」
──護堂和妹妹聊天上學的過程中,也在體內積蓄「力量」。
學校開始上課了。
升上高二,護堂和萬里谷祐理同班。
兩個人在教室裡的座位也相近,上課時常有眼神交會。
每次他們四目相望,祐理就會露出靦腆的微笑。光是看到她的微笑,護堂就品嚐到一種幸福的滋味。
和祐理共度時光,護堂心靈非常滿足。
關係如此親密的對象就在身旁,也確實是無上的幸福。
「護堂同學。」
當然,祐理也不是每節下課都來找護堂。
然而,祐理來到身旁跟他說話,或是用眼神交流的頻率大幅增加了。
飽嚐充足感的護堂,在放學後說道。
「真希望這種和平的生活可以一直持續下去啊。」
「呵呵呵呵,這可難說了。」
他們從走廊來到換鞋子的地方。
祐理跟護堂一起放學,她聽到護堂的說法後,對護堂莞爾一笑。
「護堂同學嘴上這樣說,還是會自己跑去招惹麻煩吧……。我想,單純的和平生活應該無法滿足你才對。」
「有時候不招惹不行啊,萬里谷。」
護堂嚴肅地回答。
「有些麻煩不這樣做解決不了嘛。」
「呵呵呵呵。」
祐理也沒多說什麼,只是微笑而已。
護堂不太能接受她的反應,就在他們走出校舍的時候,溫柔的媛巫女從書包裡拿出一封信來。
「對了,這是惠那要我轉交的。」
「那傢伙都沒回簡訊。」
這種違反時代潮流的老派做風,很有清秋院惠那的風格。
護堂苦笑收下信件,信上以漂亮的字體寫著「草薙護堂大人敬啟」,字跡之秀麗令人肅然起敬。
「清秋院寫字真漂亮。」
「根據她的說法,書法跟劍法有相通之處呢。」
「這講法跟古代劍豪一樣帥氣,實際上真是如此嗎?」
「這就不知道了,我也有學書法,她的講法我就完全不能理解。」
「我想也是。」
──跟美麗媛巫女閒聊時,護堂同樣在儲蓄「力量」。
祐理要前往七雄神社,護堂與她分別了。
護堂決定在校內多晃一會。
走了一段距離,他發現武道場旁邊擠滿人群,一堆人從窗戶和入口探頭觀望內部。
……像這種騷動,多半是護堂熟識的對象引起的。
護堂在高一時代經歷過很多次,他也成為圍觀群眾的一員,想要一探究竟。
裡面正在進行一場很誇張的比賽。
拿竹刀的學生不停揮空。
戴著頭盔的劍道社員氣喘吁吁,身上穿著全套的護具。
從體格來看,劍道社員是男學生。
另一個拿著西洋劍的劍士,輕易耍弄著劍道社成員。
西洋劍士身穿白色服裝和面具。由於服裝很合身,看得出底下傲人的女性身材。
女性右手拿著競技用的「細軍刀」。
男子劍道社成員猛然衝向西洋劍女子,用力揮下竹刀強攻。
西洋劍女子輕靈閃躲,避開猛攻。
女子的步伐護堂很熟悉,應該說當他看到對方的身材,就知道那是誰了。
「艾莉卡在幹嘛啊?」
啪、啪、啪、啪、啪。
身穿擊劍服裝的艾莉卡不光是閃躲,還同時揮劍擊打對方護具,跟在揮舞鞭子一樣。
擊打部位反覆落在面部、手部、身體這三點。
「喔喔喔喔喔喔!」艾莉卡每次得手,圍觀群眾就會發出歡呼的聲音。
面部、手部、身體,喔喔喔喔喔喔!面部、手部、身體,喔喔喔喔喔喔!這樣的反應重複了七次左右後,劍道社男子累趴在地上。
護堂原以為比賽結束了,沒想到雙方交換選手後再次交鋒。
「這次換琍琍亞娜啊。」
新的劍道社成員和女子擊劍選手登場,護堂都傻眼了。
他不曉得劍道社成員是誰,但那個穿著緊身擊劍服的苗條女子,肯定是琍琍亞娜•葛蘭尼查爾。
她跟艾莉卡一樣,憑著輕盈的步伐玩弄對手。
同時,她也用帥氣的斬擊痛打對手。
唯一不同的是,惱羞成怒的劍道社成員以身體衝撞琍琍亞娜。琍琍亞娜側身一閃,輕鬆躲開對方突擊──
隨即,琍琍亞娜一記掃腿送出,類似柔道的「送足拂」。
劍道社成員在空中翻轉一圈,重重摔落在武道場的地板上,可謂顏面盡失。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圍觀群眾發出了這一天最大的歡呼聲。
艾莉卡和琍琍亞娜摘下面罩,回應大家的歡呼。
深紅惡魔露出燦爛的笑容,至於嚴謹的深藍騎士──則是一臉冷靜的表情,但她似乎也很享受大家的愛戴。
……半小時後。
雙騎士洗澡換裝完畢,來到了學校操場。
「擊劍同好會才剛起步,希望我們幫忙壯大聲勢,當個掛名的社員也沒關係。」
艾莉卡和護堂會合後,馬上說明原委。
「只是,單純掛名似乎也不怎麼有趣。」
「所以才有剛才的比賽?」
「是啊,算是示範比賽吧。」
劍道和擊劍的異種劍術比賽,而且還有群眾圍觀。
護堂不是很贊同這樣的做法。話說回來,活動本身雖然有點蠢,但還是成功吸引了學生湊熱鬧圍觀,真不愧是艾莉卡•布蘭德里。
「是說,想不到琍琍亞娜也有參加呢。」
「護堂你太天真了,琍琍其實也是想引人注目的喔。」
「我、我只是回應大家想要成立同好會的心意罷了!才沒有不純的動機呢!」
「呵呵呵呵,妳是故意用比我華麗的方式獲勝的吧?」
「並沒有,那是身體自然反應。」
紅藍雙騎士開始鬥嘴。
這兩個人有別於萬里谷祐理,跟她們待在一起,和平的校園生活會變得越來越轟動。
性格嚴肅的琍琍亞娜,外貌也是妖精一般的銀髮美少女。
總之就是很顯眼,再加上金髮義大利少女就更是如此了,這也無可奈何。
護堂笑著看她們兩個鬥嘴。
……這段時間,護堂也在積蓄「力量」。
所謂的力量,當然是指咒力了。
天神和弒神者在發動權能時,咒力是力量的來源。受到敵性咒術或權能攻擊時,提高咒力也是有效的抵抗手段。
咒力越強的人,對其他人的咒力也有極高的抵抗性。
如今在城楠學院的操場上。
艾莉卡和琍琍亞娜開懷閒聊,護堂也跟她們在一起。
操場上人聲鼎沸,有專心從事社團活動的學生,也有一群準備放學的學生。儼然是熱鬧校園生活的縮影。
不過。
護堂體內終於積滿了足夠的咒力。
他提振身心,集中注意力打破眼前的「幻影」,操場上的學生一一消失了。
最後連琍琍亞娜也消失了。
只剩下護堂和艾莉卡•布蘭德里。
艾莉卡身上穿的也不是校服,而是鮮紅長T恤和黑色皮衣皮褲的紅黑扮相。
「……之前也遇過類似的攻擊呢。」
「薩托努斯顯現的幻象吧,那時候連記憶都被篡改,事情變得很嚴重呢。」
「是啊,反正。」
護堂對美麗的伙伴說道。
「我們來到『命運之神的領域』了。」
2
命運之神的領域。
護堂說出這個字眼後,自己也感到疑惑。
「……這裡應該是敵方大本營,為什麼我們會在學校?」
學生和琍琍亞娜都消失了,操場和校舍還在。
昨天,愛麗絲公主帶領護堂見識到「鋪著一席無盡地毯的領域」,如今眼前的景象和昨天完全不一樣。
「四處走走吧,護堂。」
護堂和艾莉卡一起回到校舍裡。
他們沒有換上室內鞋,現在這個節骨眼也顧不了那麼多了。穿越熟悉的走廊,走上階梯以後,二人來到平日進出的教室裡。
一年五班,護堂和艾莉卡所屬的班級。
當然,班上沒有同學,校舍內空無一人。
「照理說是我們的教室──但這裡似乎不一樣呢。」
護堂自言自語。
教室入口掛著「一年六班」的牌子。
這裡也確實像新生教室,牆上或黑板周圍的告示並不多。
大量的書桌裡面,幾乎沒有教科書、筆記這種會放在學校的東西,確實給人一種新生使用的印象。
「直到剛才,我真的以為自己升上二年級了,奇怪的感覺。」
「說不定這裡是《未來》吧。」
聽到艾莉卡的說法,護堂吃驚問道。
「未來!?」
「是啊,草薙護堂和我們幾個會迎接的──幾個月後的未來。也就是我們順利解決和羅摩王子的決鬥,重拾世界和平的未來。」
艾莉卡在思考之餘,也不忘說出自己的想法。
「其實,二月初的時候,有人在學校拜託我。他們想組成擊劍同好會,希望借用我的名字。之前的幻象可能是網羅了這些要素,實際演練一次我們的未來,或是直接把我們的未來搬到這個地方吧──」
「是喔……」
「這一次跟薩托努斯的時候不一樣,幾乎沒有任何異常的感覺,我很自然地接受了那樣的情境呢。」
「我也是。」
剛才二人體驗了高中二年級的生活,內容也確實很自然。
以虛擬世界來說,完成度簡直無可挑剔。
只是,弒神者對咒術有極高的抵抗性。而且,護堂之前經歷過同樣的攻擊,因此他並沒有真正投入虛擬生活中,內心一直在找尋反擊的機會──。
護堂靠在附近的桌子上,環顧教室裡的景象。
接著他苦笑了。如果說,這是要讓鬥志昂揚的草薙護堂失望的戰術,那麼敵人確實幹得還不錯。
「命運之神還挺謹慎的嘛。」
不能被這點小事破壞集中力──。
所幸,護堂的鬥志沒有熄滅。他的鬥志就像炭火,隨時在等待爆發的時機。
處在這種狀態中,護堂的臉上露出了獰笑。
笑容本身屬於微笑的範疇,艾莉卡也剛好在這個時間點走到他身旁。艾莉卡跟護堂靠在同一張桌子上,身體貼向護堂。
「護堂,聽好囉?命運之神編織的,當然是『命運本身』了。」
艾莉卡以一種挑逗的眼神仰望護堂。
「你要記住,對方是掌握過去、現在、未來──以及『時間』的存在。你應該已經聽過希臘神話的克洛托、拉刻西斯、阿特羅波斯三姊妹。還有北歐神話的烏爾妲、貝兒丹蒂、詩寇蒂三姊妹。印度也有帕爾瓦蒂、迦梨、杜爾噶三女神……」
「就是命運三姊妹對吧。」
語畢,護堂親吻艾莉卡。
這與其說是強吻,不如說是艾莉卡引誘他這麼做的。短暫而濃密的接吻後,雙方拉開一段距離凝視彼此──
「艾莉卡,麻煩妳了。」
「嗯,你要的一切我都會給你!」
二人的嘴唇再次交疊。
這一次親吻的時間很長,他們的唇舌和唾液互相交融,彷彿要合而為一似地。
護堂接收到知識了。
艾莉卡開始用《傳授》魔術了。
首先是英雄羅摩占陀羅,內容跟之前傳授的一樣。
護堂真正要的不是羅摩的知識,艾莉卡持續用魔術傳送必要的訊息。
艾莉卡在接吻的過程中換氣,同時開口說道。
「誠如公主告訴你的,這世上確實存在──相當於命運三姊妹這一類的命運之神。」
「她們有一個共通點,這一點非常重要……」
「解開所有謎團的關鍵,正是『那個民族』……。早在羅摩王子的英雄事跡傳遍東西方之前,那件事就已經發生了。」
與愛人長吻,艾莉卡的呼吸變得很急促。
她的聲音和氣息充滿濃情密意,火熱的肢體也緊貼著護堂。
她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草薙護堂,為了幫他取勝。
護堂接受這一切,以便回應艾莉卡•布蘭德里的心意──。
「艾莉卡,妳一定要在我身邊。」
不曉得親吻幾次後,護堂說出了這句話。
「世界也許會走向毀滅,我也不敢說自己一定能保護妳。不過,我會讓妳見識我全力一戰的模樣……!」
「嗯,我當然會陪伴你。」
艾莉卡在護堂懷裡,一臉陶醉地說。
「我之前答應過你,會陪伴你直到世界終結──。所以你不必顧慮我,把你所有的力量拿去追求勝利吧!」
「交給我吧。」
求愛與求勝的儀式──終於結束了。
決戰的王牌已準備妥當,護堂和艾莉卡互相交換眼神。護堂先望向教室窗外,艾莉卡也心領神會。
稍早,外面響起了轟雷聲。
天空──也在不知不覺間變暗了。
降下雷電和雨勢的黑雲,蓋住了整片天空。這種舞台設定,彷彿宣告決戰準備已經結束了一樣。
護堂注意到某個可能性。
https://noire.cc:233/images/2020/04/19/fa58deb64914.jpg
「把我放進這個學校,或許也是為了爭取時間吧。」
「畢竟是從人間找來羅摩王子嘛,而雷電也的確是『鋼之軍神』的一大象徵。」
護堂和艾莉卡站起身來,朝戶外走去。
二人再次來到操場。
方才還是風和日麗的好天氣,如今卻是電閃雷鳴,活像春季暴雨將近的氣象。
在這種天候中,護堂和艾莉卡站在操場中央。
接著──
一位男學生走近他們。照理說校內應該沒有其他人了。
「……想不到他穿蠻適合的。」
「……真意外,他竟然有變裝的情趣。」
護堂和艾莉卡都大感意外。
走近二人的男學生,正是身穿藍色學生服的英雄•羅摩占陀羅本人!
「終於再會了。」
「我也一直期待跟你相會。」
兩大宿敵很自然地展開對話。
英雄羅摩身穿藍色學生服,臉上露出笑容。這一身日常裝扮,跟他的滿頭蒼髮和俊美容貌極不搭調。
然而,他穿起來卻沒有奇怪的感覺。
護堂笑了。
「你怎麼穿這樣,害我嚇一跳。」
「我知道你在這裡,稍微動了一點巧思,俗話說入境隨俗嘛。」
「羅摩太子的好意,我也心領了。」
「唷,是妳啊,好久不見了。」
艾莉卡中途插話,羅摩也打了個招呼。
羅摩依舊很擅長溝通,他的開朗語氣和表情,絲毫不像一個不順從之神──。
護堂有點疑惑,不曉得是不是自己的錯覺。
平時的羅摩,臉上總有一種揮之不去的疲憊感。
「是我誤會了嗎?你的表情變得很不錯呢。」
「我也不知道,如果是真的,那確實是值得高興的事。」
羅摩王子的身上,一向有著慣戰沙場的疲憊與精悍。
過去降臨古代高盧,還有二十一世紀的日本時皆是如此。可如今,他的臉上帶有前所未見的活力。
就好比即將放暑假的小孩,或是開戰在即的弒神者──。
https://noire.cc:233/images/2020/04/19/8c75121d1344.jpg
「對了,羅摩。妳對艾莉卡她們手下留情了吧?」
護堂緩緩說道。
「羅什曼那說,他從你的箭筒裡借了武器來用,還拿來攻擊我的伙伴。……不過,大家都勉強獲救了。想必是你發現他偷拿箭矢──動了一點手腳吧。」
「這我不否認,那本來就是我的東西,動點小手腳沒什麼困難。」
聽完羅摩的回答,艾莉卡終於想通了。
昨天,伙伴們沒有亡於羅什曼那的箭下,還有那一帶沒有盡數毀滅的原因。主要是箭矢的持有者壓制破壞力的關係──。
護堂想得沒有錯,羅摩說。
「你不必放在心上,我不是要賣你恩情。我只是……不希望我們之間的決戰,被那種事情破壞而已。」
「我懂,這場比試應該要是一對一較量。」
護堂也同意。
「算是男人之間的勝負之爭吧,雖然有點落伍就是了。」
「唔嗯,這對生於遠古的我來說,倒是很新潮的想法。男人之間的勝負……仔細想想,我從沒有經歷過那樣的戰鬥呢。」
「想來也是。」
護堂苦笑,對方也是同樣的表情。
這個大英雄總是為了世界的命運,反覆進行殲滅魔王的戰鬥。照理說,他跟那種男人之間的意氣之爭無緣。
護堂伸出手,觸摸艾莉卡的額頭。
艾莉卡•布蘭德里──轉眼變成一顆「深紅色的寶玉」。過去一戰齊天大聖時,幽世的須佐之男也用過同樣的招術。
那時候,變化的是萬里谷姊妹。
護堂喝下靈藥提升魔導力,才能辦到這種技巧。
順利把艾莉卡變成寶玉後,護堂將寶玉放進口袋裡──那裡是最安全的地方。
準備好了,護堂對羅摩說。
「也該開始了。」
「沒問題。」
「一些局外人整天嚷嚷什麼世界末日,什麼魔王或命運的話題。但說到底,這場對決只是看我們誰贏而已,既然你用不了《盟約大法》,這次就來分個高低吧。」
「羅什曼那的事你也不必擔心,他受的傷還沒好。」
「真的嗎?我可信了啊。」
護堂笑看羅摩的雙眸。
稀世的大英雄羅摩也凝視著護堂。
「至今敗給你好幾次了,我就抱著挑戰者的心情與你一戰吧。」
「你明明就比我強很多,好意思這樣講喔。」
護堂苦笑,英雄羅摩換了一套服裝。
學生服變成了平時的披風和劍士裝扮,背上的刀鞘收納著「救世神刀」。
羅摩拔出大刀──護堂也警戒備戰。
「我跟你的決戰都沒有一個乾脆的結果……這是最後一戰了。」
3
羅摩拔出神刀,護堂則赤手空拳。
雙方的距離大約五公尺。
護堂其實並不清楚,自己跟大英雄的最終決戰會如何演變──但有一點是肯定必要的。
他也呼喚自己的神刀。
「天叢雲。」
日本國寶出現在護堂的右手上。
刀長三尺三寸五分,漆黑的刀身頗有弧度,屬於彎刀的類型,看上去很像日本刀。
不過,那是刀柄的外觀跟日本刀類似的原故。
天叢雲真正風行天下的時間,是在古代日本。那時候還沒有日本刀存在,但已經有日本刀的原形「蕨手刀」被製造出來了。
據說這是大和朝廷命令蝦夷的鍛造師打造出的古代刀。
這場一統日本的戰爭,降服了蝦夷和其他異民族。天叢雲劍漆黑的刀身,彷彿象徵那一段充滿血腥的武略。
天叢雲和羅摩清聖的救世神刀,形成強烈對比。
護堂並沒有舉起這把黑刃──
他直接將黑刃插入操場地面。
「發動《黑之劔》吧。」
『領命!』
天叢雲朗聲回應,刀身泛起咒力波紋。
黑刃泛出的力量──是極為接近黑色的深紫色,大地也開始鳴動。地底傳來震動,還發出了轟隆隆的重低音聲響。
這是魔女喀耳刻和雅典娜傳授他的秘術。
堪稱草薙護堂最強的王牌。
羅摩看到這一招發動,傲氣十足地笑了。
「你果然要解放這一招嗎?」
羅摩將愛刀斜舉向天。
上方出現白金色的光球──大小跟地球儀差不多,應該很快就會變大了,那也是英雄羅摩的必殺武器。
「潔白救世之光,消滅我的宿敵吧!」
「你也是用這一招啊!」
護堂大叫。
羅摩現在無法使用盟約大法,救世雷擊是他最大的武器。護堂吃過這一招的苦頭,其中包括蘭斯洛特揮舞神槍之時。
最確實的防禦手段,是使用『鳳』之化身逃跑。
不過護堂沒有那樣做。
「吾父名為風神乏由──」
取而代之,護堂詠唱言靈,右臂一揮。
瞬間,護堂身後產生一陣暴風吹向羅摩。
「什麼!?」
暴風威力驚人,連羅摩都被震開了。
精通各種武藝的羅摩背部落地,只見他的斗篷翻飛,隨即做出了漂亮的受身動作。
他沒有倒下的時間甚至不超過十秒,很快就翻身立定了。
這一連串動作相當流暢,簡直到了華麗的地步。然而,羅摩俊美的臉龐浮現讚歎與驚訝的神情,他看著護堂說。
「草薙護堂,那一招權能難道是──」
語畢,羅摩舉起救世神刀。
他的上方再次出現白金色光球。
光球持續上升,本只有地球儀大小的球體瞬間膨脹,一下子就變成直徑一百公尺的巨大發光體了。
而且,光球開始放電,轟出白金色的雷擊!
『白金恆星』顯現了,護堂看過這一招很多次。
這一招的發動時間,遠比護堂的《黑之劔》要短很多。
「過去這一招讓我吃了不少苦頭,現在可不一樣了!」
護堂也傲氣回應。
接著,他同樣詠唱風神言靈。
「吾父風神乏由,其子哈奴曼。吾將馳騁天際,追尋遙遠的光與熱!」
護堂第一次使用風之白猿神的權能。
他的背後吹起狂亂的暴風,猛烈的強度更勝方才的風勢。
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
暴風開始逆時旋轉,彷彿要包住羅摩召喚的巨大光球。再者,顯現的不只暴風。
一個猿猴的巨大影像顯現,抓住『白金恆星』!
暗影開始吸收雷擊,白金光球轟出的救世天雷全都被吸盡了。
羅摩仰望護堂召喚的暗影說道。
「我的副將哈奴曼,年幼時曾試圖奪走太陽。他縱身飛向太陽之時,被憤怒的雷神因陀羅擊落……。這是重現神話的權能吧。」
「對太陽、火焰、雷電──還有發光的招術都有用啊。」
護堂召喚暴風與猿影吸收熱能。
簡單說,這一招權能的功用差不多是這樣。賢人議會之類的組織,總有一天會幫忙取一個很了不起的名字吧。
護堂認為叫『哈奴曼之影』就夠了。
「有了這一招,就能暫時抑制你的雷擊了!」
「那我就親自進攻吧!」
羅摩迅速拉近距離。
他以上段架勢揮舞救世神刀,準備將護堂一刀兩斷。敵人的斬擊又快又銳利,符合了某個化身的發動條件──。
「敬畏擁有羽翼的我吧!」
是烏魯斯拉格納第七化身『鳳』。
護堂以神速躲過神刀,繞到羅摩身後。
不過,擅長心眼的大英雄不可能跟丟護堂,他轉身又是橫斬一刀──。
護堂同樣用神速躲開。
羅摩的劍勢追擊,護堂反覆閃躲。
交手的期間,上空的『哈奴曼之影』再也吸收不了雷擊,影子和暴風都消失了。
相對地──黑色球體浮現空中。
《黑之劔》終於發動了。
足以和羅摩的『白色恆星』匹敵的巨大球體──發出吸收萬物的重力風暴。
猿神哈奴曼的風暴,轉變為吞噬一切的暗黑吸力。
但這兩招都是草薙護堂發動的「風暴」,羅摩燃燒全身的咒力,試圖抵抗吸引力。
「呵呵呵呵。」
羅摩竟然笑了。
「真奇怪,我現在很享受這場對決呢。」
「我一點也不享受,對付比自己強好幾倍的傢伙,是要怎麼享受啊。」
「是嗎?」
「廢話,不要問我奇怪的問題啦。」
「那你為什麼在笑?」
「…………」
「看來我們意外達到了同樣的心境。能跟你共有這樣的經驗,我很開心。」
「那我不介意你手下留情喔!」
「恕難從命!」
巨大的黑白雙球在上空對撼。
白金之星放射雷電,黑暗星辰也釋放吞噬一切的重力風暴。
兩者皆具有撼天動地的能量。
黑白相攻,威力鼓旗相當。然而,護堂和羅摩在地上的決戰──
「喝!」
羅摩大喝一聲,踏步重斬。
護堂神速逃離,羅摩則以墊步的方式進擊,持續發動怒濤般的霸道斬擊。
羅摩的刀勢多變,涵蓋上中下三段攻勢。
斬擊和刺擊一刻也未曾停歇。
他的運劍和身法猶如行雲流水,流暢而壯麗。攻向護堂的數百刀招,每一刀都強而有力──。
護堂除了神速閃躲以外,也沒有其他辦法。
當然,護堂也可以逃到劍圍之外,但這樣一來羅摩會射出麻煩的箭矢。羅摩的箭術比起刀法也是不遑多讓。
護堂不願攖其鋒銳──既然如此!
「喔喔!」
羅摩吃了一驚。
攻向護堂喉嚨的雙手突刺,被護堂用左肩擋了下來。護堂故意用左肩受招,避開要害──。
「揭開兇猛的駱駝印記!」
「唔唔!」
言靈一出,護堂的右旋踢擊中羅摩的身體。
大英雄中了這一腳也難掩痛苦,硬生生被震出七八公尺外。而且,救世神刀還插在護堂的肩膀上。
羅摩的閃耀神刀脫手了──。
『駱駝』化身能提升踢擊威力和耐久力,因而取得不錯的戰果。
「這玩意拜託了!」
護堂趕緊拔出救世神刀拋向空中。
害護堂吃足苦頭的神刀,順著重力風暴被吸入《黑之劔》的黑暗星體中。
神刀想必不會離開羅摩太久,可至少能爭取一點時間。
護堂再次看著羅摩。
赤手空拳的『最後之王』,脫掉自己的白色斗篷。
「事實上──我也很擅長徒手戰鬥,就讓你見識一下我的拳術吧。」
「我就知道你大概有這種招術。」
一切都在意料之中,護堂苦笑了,羅摩也微笑以對。
弒神者和殲滅魔王的勇者,赤手空拳走向對方,二人同時使出右上段旋踢!
兩大強者的脛骨對撞──在空中交會為「X」形。
第二回合開始了。
4
羅摩的部下哈奴曼,擅長使用獨特的拳術。
那拳術風格就像輕靈縱躍的猿猴,不斷使出迅捷的拳腳攻勢。
而且攻勢幾乎毫無間斷,當中還夾雜翻飛和跳躍技巧,是一種勇猛果敢、縱橫四方的奇特武藝。
反之,羅摩的武藝──
「喝!喝!喝!喝!喝!」
羅摩正面接近,遠攻用腿,近攻出拳。
在貼身近戰的情況下,還會使用類似角力的擒抱技巧,將護堂摔出去或打到地上。
拳打腳踢加上擒抱摔拿,流利多樣的技巧全都招呼到護堂身上。
每一招都是當下最有效的技巧,羅摩也不會使出令人意外的奇特攻勢。
他的招術全都是以正攻法擊破對手──。
「媽的,也太帥了吧!」
護堂忍不住抱怨。
比起擁有魔王稱號的弒神者,羅摩的戰法更像一個王者。
跟羅摩的武術相比,薩爾巴特雷•多尼的無想劍也屬於邪道。能跟羅摩比拼王者風骨的大概也只有義姊•羅翠蓮了。
現在,羅摩使出了鞭子一般的中段踢腿。
護堂以野獸的身形躲過這一招,他四肢落地閃躲踢向側腹的攻擊。
隨即,羅摩的踢腿由上方落下。
他打算以踵落擊碎護堂的背部,護堂在地面打滾躲過上方攻勢。
倒地的護堂像陀螺一般,旋轉身形使出迴旋踢!
這一招瞄準羅摩的腰椎。
持王道正氣的勇者不閃不避,右肘砸向護堂的踢腿。
本來護堂的踢腿被肘擊破壞也不足為奇──
「唔!真強勁的踢腿!」
「你也很難纏啊!」
肘擊的反擊時機恰到好處。
然而,被『駱駝』強化的踢腿頑硬如鐵,根本沒有損傷。反而是羅摩的右臂被衝擊力震到麻痺,一時無法再出招。這對全身凶器的大英雄來說,無疑是一大劣勢。
差不多該動手了──。
倒地的護堂緩緩站起身來。
他並沒有重整姿勢,而是重心壓低稍微前傾,前方的右腳輕墊腳尖。這就好像準備衝刺的貓一樣,進退皆宜。要往旁邊跳或倒向地面也沒問題。
護堂沒有學過正統的武術。
純粹是仰賴鬥志和本能的戰鬥風格。事實上,跟技巧卓絕的羅摩正面硬拼也沒意義,情況不利的時候趕緊倒向地面,避免互毆攻防才是上策。
看到護堂的架勢,羅摩笑了。
「完全是野獸的戰法呢,草薙護堂。」
「沒你說得那麼帥啦,我只是很拼命而已。」
羅摩跟護堂不同,他選擇體態端整地直立原地。
重心沒有偏向前後左右,就跟一根擎天巨柱一樣的站姿。這種姿勢,可以朝任何方位自在移動。唯有潛心鑽研「站樁、步法」這一類的武術基礎,才能辦到這樣的動作。
武林至尊•羅翠蓮也是窮究步法的武術家──。
「真是了不起的對手。」
護堂苦笑了。
剛才接住神刀的左肩隱隱作痛。
頭痛也越來越嚴重了,機會看來只有一次……。護堂深呼吸一口氣,準備把一切都賭在下一擊上。
「你是打算……使出全力一擊囉?」
羅摩開口尋問,護堂點頭說。
「差不多是這樣,麻煩你手下留情了。」
「意思是,我不必手下留情就對了?呵呵呵呵,我開始聽得懂──你們弒神者的言外之意了。」
「別誤會,我是真心的。」
「就當是這麼回事吧。」
「哼。」
簡短的對話過程中,雙方的鬥氣高漲。
滿盈的鬥氣炸裂,護堂神速衝刺。他不只使用『駱駝』化身,剛才發動的『鳳』他也一直持續使用。
使用雙重化身能力,必須忍受嚴重的頭痛。
不過,護堂沒有解除併用。
用神速發動奇襲,或許有機會討到便宜。
(反正機會只有一次──當然也不太可能成功就是了!)
然而,把所有力量用在一次攻擊上,多少還是有戰術價值的。
護堂全速衝刺,跳向羅摩。並且,他以『駱駝』的腳力,朝羅摩頭部踢出右旋踢。
羅摩的右臂還無法使用,無法以右臂防禦或迎擊,不料。
「我看得很清楚,草薙護堂!」
「我想也是!」
心眼高手看穿護堂招術,護堂也不否認。
事實上,羅摩僅是稍微後退,試圖以毫釐之差躲避神速踢擊。用這種有驚無險的躲避方式讓對方踢空後,再使出反擊技巧,護堂是絕對閃不過的。
這是武術的後之先概念,防禦即攻擊,完全體現攻防一體的神技。
「喝啊啊啊啊!」
護堂大叫,成功擊中對手了。
凝聚力量的腳背,擊中羅摩的太陽穴。
「嗚啊!?」
這一踢乾淨俐落,羅摩倒地了。
……在之前的戰鬥中,護堂多次發動神速攻防。
可是,那些攻防比全速慢了百分之五,這是從黑王子身上學來的緩急控制法。
等羅摩適應百分之九十五的速度後,再使出百分之百的奇襲。
能否成功護堂也不敢肯定,但稍微快上一些的踢擊,確實擾亂了大英雄的心眼──。
英雄羅摩占陀羅大字形躺在地上。
護堂騎到他身上,用力揮舞右拳──直擊羅摩顏面旁邊的地面。
「……你的踢擊,威力似乎不如以往。」
羅摩被護堂壓在底下,語氣似乎有點疑惑。真不愧是軍神,太陽穴中了大招也完全不當一回事。
「我被你的踢擊打倒兩次了。」
「一次是你剛復活狀態不佳,一次是你力量失控,都不算數吧。」
護堂俯視羅摩說。
「我是希望……能用更明快的方式決一勝負。」
騎在對方身上的姿勢──就相當於綜合格鬥的坐山式。
不過,護堂沒有採行壓制或拳擊,純粹是居高臨下俯視羅摩而已。
人間最聰明的貴公子,也訝異地問道。
「你是什麼意思?」
「我也可以在決鬥之前開口,但『這種事情』要先打過,你才願意接受吧。」
「?」
「我跟你說吧,羅摩。」
護堂──輕輕觸摸『最後之王』的臉頰。
既不是拳頭,也不是絞技,而是單純的親密接觸而已。
「你要不要和我交個朋友?我們應該可以處得不錯。」
羅摩倒在地上,護堂則騎在他身上。
上空,黑白球體猶如雙子星一般,持續發動重力風暴和救世天雷對轟。
吸收一切的暗黑星體狂吹暴風,必滅的電光大殺四方。
魔王與軍神在這片天空下彼此對視。 第5章 斬斷命運絲線
1
「當朋友……?」
「是啊,都對決五次了,已經夠了吧。」
護堂離開羅摩的身上。
他解除了坐山式,彎下腰伸出右手。
「然後,我們一起『叫命運去吃屎』吧。跟那個隔山觀虎鬥的傢伙幹架吧,憑我們兩個一定會贏。」
「你是說,挑戰我的庇護者──命運之神嗎?」
「你沒受什麼庇護吧?」
這一點護堂很堅持,他說。
「你只是被叫去四處趕場戰鬥吧?」
「哈哈哈哈。」
羅摩笑了,笑了好久好久。
他躺在大地上,不斷地縱聲大笑,笑到眼睛都泛淚了。生於古代印度的大英雄,以痛快的神情說。
「唉!其實我自己──也有這種感覺啊!」
「對吧?我不曉得你打了幾千年的魔王殲滅戰,但人情也做足了吧?」
「哈哈哈哈,還有這種看法啊。」
羅摩朗聲大笑後,躺著伸出手。
他伸出的是右手,右手的麻痺終於解除了。他伸手不為作戰,而是要握住護堂的手。
當然,護堂也緊緊握住羅摩的手,一把將他拉起來。
二人保持握手的狀態起身。
「叫命運去吃屎,真像你們弒神者會說的話。」
「這話對王子來說,太粗俗了是吧。」
「不,這份粗野反而是全力表現情感的訣竅。命運真該去吃屎──的確,這話我也該掛在嘴上才是。」
羅摩用自己的方式說出口後,低語道。
「真不可思議,如果你是在戰前說出這番話……我大概不會聽從你的建議吧。但現在不一樣了,我也不曉得為什麼……」
「因為,你也是一個『男子漢』啊。」
護堂以人類俗氣的感性進行解釋。
所謂的男子漢,用「有血有肉的人類」來代替也未嘗不可。『最後之王』的耿直與聰慧,非常具有人性。
護堂點出重點。
「其實也不見得要打上一架,只是要有個特別的活動,讓心靈卸下重擔──否則各種既定觀念或人情義理會妨礙『真正的意願』。」
「真富哲理的說法,了不起。」
「我跟別人學的,不用稱讚我沒關係。」
「喔喔?哪個賢者說出的金玉良言呢?」
「我打工的地方,有一些常客在黑心企業上班。現在這個世道,跟你境遇相同的傢伙大有人在啊。」
「哈哈哈哈哈哈!」
照理說,古代印度英雄不懂現代用語。
不過,羅摩有極為優異的溝通能力。他從對話中聽出了那些單字的語意,當場被逗得哈哈大笑。
如今,兩人肩並肩站在一起。
護堂一百八十公分,羅摩比他高五公分。
二人抬頭仰望上空的黑白球體相爭。兩大星體已經不再釋放風暴和電擊,安份地待在天空上──。
順帶一提。
暗黑星體和白金恆星對撼,使得草薙護堂母校的虛擬空間被破壞殆盡。
校舍和周邊住宅,全都被摧毀了。
只剩下操場土地和柏油路。
然而,殺風景的景象亦瞬間為之一變,二人踏在「地毯般的編織物」上。
這是昨天愛麗絲帶領護堂見識的命運之神領域。
編織物一直延續到水平線的另一邊,恐怕根本沒有盡頭吧。
潛藏真正敵人的領域,終於現出原形了。
於是──
救世神刀衝出護堂的暗黑星體。
神刀像飛鳥一樣,飛到半空中的少女手上。少女年約七、八歲,身上一絲不掛,有一頭及肩的金髮,肌膚十分白皙──。
「那是!?」
「我過去的支援者──統馭所有命運的人。」
羅摩告訴護堂少女的真面目。
護堂想起愛麗絲公主的說法,掌控命運的是三姊妹,三姊妹更古老的原形也是女神。
命運女神在二人凝視下,舉起神刀。
救世神刀的刀尖指向『白金恆星』。
瞬間,恆星雷電暴起。
本該停戰的白金巨星,在暗黑星體旁邊──準備放出雷電。
「我過去的庇護者,命運的推動者啊。」
放電一下就結束了。
因為羅摩開始對天空呼喊。
「獲贈救世之名的神刀,畢竟是我羅摩占陀羅的東西。確實,那樣東西長年以來為妳所用……但這不代表妳能奪走。」
浮在空中的少女是《命運的推動者》。
她手中的神刀自己動了起來。
神刀如電光一般飛到羅摩面前,直接插在編織物上。
真正的持有者迅速拔起神刀──。
「這次,我羅摩占陀羅要用救世神刀對付妳。我將順應鬥爭之心作戰,而非肩負救世使命。」
在末世顯現的王者傲氣宣言。
《命運的推動者》聽了依舊面無表情,眼神也很迷離。不過,她的身旁出現了無數的「兵刃」。
都是形同短刀尺寸的兵刃。
大約有數千把,據說有能力斬斷命運絲線的女神,或許隨身帶著這種工具吧。
數千利刃全都射向地面。
女神要殺死英雄羅摩和弒神者護堂!
護堂也展開行動──
「以我言靈之技,彰顯世間正義!」
護堂詠唱劍之言靈。
他召喚無數光球填滿天空。
「掌握命運與時間的天神和女神,這種神話存在於世界各地。希臘神話的克洛托、拉刻西斯、阿特羅波斯,北歐神話的烏爾妲、貝兒丹蒂、詩寇蒂。她們多半是負責創造、維持、破壞的三姊妹。」
烏魯斯拉格納的最後化身『戰士』發動了。
金色光球圍繞在護堂與羅摩周身。
每一顆光球都是斬裂命運之神的『劍』,這就好比擺出槍陣進行防禦一樣。
天空降下的數千刀刃──
都被黃金光球彈開了。
「最重要的是,在古印度有命運女神的原形。希臘、羅馬、北歐、印度……。凡是神話中有時間或命運女神的地區──都有一個明顯的共通點。」
護堂創造的「劍」,數量與命運之神的刀刃相去不遠。
浮在空中面無表情的《命運推動者》一揮手,剛才被彈開的刀刃又殺向護堂二人。
不過,護堂依舊冷靜迎擊。
「那都是印歐語系人種發展文化的地區。這種神話以古印度為起源,經過高加索地區流傳到希臘、南歐、中歐、北歐,甚至是最西方的英國群島。掌管時間與命運的天神──這種概念是印歐語系散佈到全世界的!」
護堂說出了斬殺命運之神的咒言與言靈。
金色光球威力更盛,已經不光是反彈從天而降的刀刃了。
所有刀刃全被金色光球擊碎。
遵從命運之神號令的數千刀刃,全都粉碎了!
「超遠古的印歐語系族群,發明和傳播了『掌管時間與命運的女神』之原形──之後類似的形象傳遍世界,連和印歐語系沒有直接關聯的地方都有了。這代表,許多人在感情上認同這個神話……!」
命運女神的兵刃悉數毀滅了。
每一把兵刃都像高速衝撞鐵壁的玻璃一般粉碎。
可是,護堂不解地歪著頭。當然,「劍」之言靈有效那是再好不過──但他還是忍不住問道。
「你老闆的武器,是不是太弱了一點?」
「這也很正常。」
羅摩的回應很簡潔。
「她本來是專門管轄龐大命運的存在,與弒神者對決──不是她擅長的事。」
「原來啊。」
護堂聽懂了,羅摩接著說。
「如果你弒神者的戰魂,希望追求更強的敵人,那儘管放心吧。《命運推動者》不會那麼輕易認敗的。」
「不,這點強度就足夠了。」
「那我有壞消息要告訴你,她找人來助拳了。」
羅摩話一說完,空中的《命運推動者》也消失了。
虛空中出現了一個巨人。
是一個肌肉飽滿、充滿野性的壯年大叔。
巨人身長十幾公尺,還有一頭雜亂的頭髮。衣服則是骯髒破損的披風和布衣,外加皮革製的胸甲和涼鞋。
他的裝扮粗鄙,身上卻充滿「王」的威嚴。
巨人降落在地面上──亦即命運之神編織的地毯上。
「那傢伙是……!」
護堂打從心底感到吃驚。
想不到會在這種地方再次見到他。
「你是──梅爾卡特!」
「呵呵呵呵,好久不見了,年輕弒神者。」
大巨人的竊笑聲宛若雷鳴。
過去的薩丁島冒險,以及西西里島激戰,巨人都與草薙護堂息息相關。
巨人名喚梅爾卡特,或稱巴爾。
也是古代腓尼基人和閃語族崇尚的神王。
2
「為什麼你會來這裡!?」
「是命運絲線的引導。」
巨神梅爾卡特笑對錯愕的護堂。
他的聲音不只像雷鳴一般,還夾帶著烈烈風響,輕快地吹過命運之神的領域。
「小鬼,你跟本王之間的逆緣之線──被命運推動者注意到了,所以她想到了一計。也就是利用命運之線,讓本王出現在你眼前,營造出再戰的局面……」
不愧是暴風之神。
梅爾卡特的聲韻化為狂風,開始撼動大氣。
各種風勢朝四面八方吹拂,最後化為真正的狂亂暴風。
在猛烈的風吹下,連要站好都不容易──!
護堂以不輸狂風的氣勢大叫。
「神界之王──竟然被命運絲線操弄,就只為了跟我打架是嗎!」
「哈哈哈哈,有什麼關係呢,就當是一點娛樂嘛!」
梅爾卡特爽快地笑了,傲氣不負神王之名。
「跟你平手對本王來說是一大汙點,趁這機會洗刷恥辱也不壞!」
古代腓尼基神王,昂然挺立在暴風中心。
他全身咒力高漲,以高亢的聲音大喊。
「讓你嘗一嘗本王的武具吧。過來吧,本王的武具!」
虛空飛來和梅爾卡特同樣巨大的棍棒。
而且還有兩支,是魔法棍棒追擊與放逐。看起來就跟木棍隨意削製成的一樣,外觀相當粗糙。
然而,那可是殺死龍神兼海神的神兵利器。
如此神兵自然非同小可,跟羅摩的神刀一樣都是「雷」的化身。兩支棍棒飛來的同時,天上降下轟雷。
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
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
雷電不只一道。
數千雷電如同豪雨或冰雹,降落在無限寬廣的命運編織物上。雷電的激烈程度、數量、密度,都不輸羅摩的《神刀曼荼羅》。
雷電還帶有暴風和雨勢。
護堂提升咒力抵抗雷電。
「來了!」
他趕緊壓低身形。
這麼做不光是要躲避雷電。
隨後,巨大岩塊般的武器──魔法棍棒掃過護堂頭頂,速度快得跟風一樣。
羅摩也低下身子,躲過另一支棍棒。
不過,巨神梅爾卡特大笑。
「哈哈哈哈!跟蟲子一樣小,動作果然靈活!」
呼!呼!
兩支魔法棍棒在空中縱向迴旋,朝正下方落下。這回兩支棍棒攻擊的是同樣的目標!
護堂擔心自己的盟友。
「羅摩!」
「哼──看我的!」
羅摩還沒有起身。
只見他全身放出白色的電光,擋下了兩支魔法棍棒。
鋼之軍神都有不死和雷電的屬性。
就連象徵電光化身的棍棒,羅摩也有足夠的力量相抗。
護堂和羅摩互相頷首,一同站了起來。
「不想辦法擋下那個很不妙啊,羅摩!」
「同感,那我們聯手吧!」
對手有兩把武器,護堂也有伙伴相助。
羅摩高舉救世神刀,指向停止雷擊的『白金恆星』──。
「以我英名,擊碎西方王者的刺客!」
白金恆星暴出無數雷電。
所有雷電攻向魔法棍棒追擊,擁有屠龍傳說的武器,被『最後之王』的王牌震開了。
護堂也命令天空中的『暗黑星體』。
「讓對方自投羅網!交給你了!」
黑之劔解放吸收萬物的力量。
重力風暴開始迴轉,狂風吹向暗黑星體。
這一股力道足以壓制神王的暴風,並且扭轉了另一支棍棒的飛行軌道,另一支棍棒被吸進暗黑星體中了。
護堂再施奇招──
「以我言靈之技,彰顯世間正義!」
他詠唱言靈,怒視巨神梅爾卡特。
洞察敵人性質,也是烏魯斯拉格納第十化身『戰士』的能力。護堂以其觀察力,發現一件事。
「我看到命運絲線了!」
身長十幾公尺的巨神,粗壯的手腳和身體上纏有絲線。
一種非常細微的光之絲線。
這些命運之神創造的絲線從神王站立的地面──藉由命運之神之手創造的無盡編織地毯──生出來,彷彿草木的藤蔓從大地長出來一樣。
「不好意思,你到此為止了!」
護堂身後有數千光球,那都是『劍』之言靈。
護堂召集一部份,像散彈槍一樣攻向梅爾卡特。這些『劍』沒有斬裂神王的功效。
不過,可以輕易斬斷他身上的『命運絲線』。
「呵呵呵呵,你成為一流戰士了,弒神者。」
梅爾卡特笑了,身形也瞬間變得模糊。
「對了,之前一戰本王也說過,本王跟你之間,並沒有非再戰不可的逆緣。呵呵呵呵,這才是我們本來該有的關係。遵循命運引導,這點程度也就夠了吧。」
梅爾卡特的身體消失了。
狂亂的風勢轉眼即逝,白金恆星和暗黑星體失去對手,又再一次沉默了──。
護堂皺起眉頭說。
「總算解決了,但應該沒有這麼容易吧──」
「當然啊,我的戰友。新的敵人現身了,而且是我們都認識的!」
「什麼!?」
聽到羅摩的警告,護堂極為訝異。
這時,他的直覺感應到一股殺意和鬥氣,以奔雷之勢逼近!
「哈哈哈哈,二位好久不見了!難得應邀前來也是特殊的緣份嘛,就由我老孫親自降臨來對付你們!」
「呵,竟然攻擊自己的盟主,這也真夠奇怪!」
齊天大聖孫悟空哈哈大笑,英雄珀耳修斯則是冷靜微笑。
兩大軍神打招呼的同時,遞出手中的金箍棒和大彎刀。齊天大聖攻擊弒神者,珀耳修斯攻擊鋼之英雄。
噹!
現場迴蕩鐵器交擊的聲響。
古代太陽神的一擊,被羅摩的救世神刀擋下。
至於齊天大聖襲向護堂的金箍棒──
「你的頭腦還是不怎麼靈光啊,忘了有我嗎?」
「唔!妳敢跑來礙事!」
用力砸下的金箍棒,被盾牌擋住了。
菱形的盾牌,據說在馬上特別好使。羅摩發出警告的瞬間,護堂背後就衝出了這一面軍神之盾。
是湖之騎士,同時也是護堂的守護神蘭斯洛特•杜•拉克。
齊天大聖和珀耳修斯神速突擊,多虧有英勇的蘭斯洛特才得以擋下奇襲。
「呵呵呵呵,請原諒我自做主張衝出來,主公。」
「別這麼說,是我要感謝妳才對!」
護堂向微笑的女騎士道謝。
同時他凝神細觀,齊天大聖和珀耳修斯身上──也有命運的絲線。
果然是命運之神引導的逆緣,但這也太奇怪了。
「為什麼你們會在這裡?哈奴曼說了,齊天大聖和珀耳修斯被送到一萬兩千年前,而且還消滅了──!」
「你的疑問有道理,草薙護堂。不過……」
英雄珀耳修斯用一種精悍的神情笑道。
「這才是《命運推動者》該有的神秘力量嘛。她也是掌管『時間』的存在,我們是從過去還健在的時候被召喚來的。」
「還有這一招喔!?」
「呵呵呵呵,這是區區人類無法理解的神秘力量。用你那點小腦袋思考也沒用啦。」
「媽的!」
賊笑的齊天大聖實在令人火大。
護堂再次發動『劍』之言靈,斬斷來自過去的齊天大聖和珀耳修斯的命運絲線,兩大軍神也消失了。
還好絲線不是太難斬斷。
「呵呵呵呵。果然草薙大人──不、烏魯斯拉格納的『劍』是很麻煩的武器呢。那麼,也需要封印劍之言靈的術士吧。」
空中傳來女人的聲音。
護堂抬頭一看,半空中飄著一個熟悉的女子。
美少女有一頭閃亮的銀色捲髮,臉頰紅若薔薇,唇色鮮艷如櫻桃。長衣包裹著美麗動人的肢體。
然而,她的雙臂和腰部以下──是黃銅打造的。
「喀耳刻!」
「終於見面了呢,我心愛的草薙大人!」
這個魔女之神,曾經奪走烏魯斯拉格納的化身。
她又稱為『曉之魔女』。她的頭上──突然出現烈火,發出不下太陽的光與熱!
護堂趕緊叫道。
「我哈奴曼乘著吾父風神乏由的風勢盜取太陽!」
「唉呀,是新的權能呢!」
『哈奴曼之影』衝向空中的喀耳刻。
猿身黑影尺寸很大,幾乎可以吞掉魔女和火焰。但敵人發動火焰言靈。
「享受火焰之人,沉醉在快樂之中吧!」
那是喀耳刻的咒語。
烈火在空中燃燒──『哈奴曼之影』的對手威勢大增,很難輕易吸收。
而且,護堂忽然感到呼吸困難。
「這是……!?」
護堂的肩上出現光紋。
是象徵『持劍戰士』的簡單紋樣,紋樣飛向空中的喀耳刻。
「這一次──我就搶走黃金之劍吧!」
「又是這一招!」
護堂心有不甘。
這是奪走英雄和軍神之力的魔術,主要混在空氣中潛入弒神者體內,過去護堂在南洋孤島也吃足苦頭。
在護堂身後的數千光球,用來斬斷命運之神的『劍』。
全都變成無用長物了!
「交給我吧,草薙護堂!」
「雖然我不想對女神出劍──但也沒辦法了!」
蘭斯洛特持手中槍盾進擊,羅摩也挺起救世神刀衝出。
沒錯,這裡不是迷宮一般的孤島。現在,草薙護堂有值得依靠的伙伴,但眼前出現了意料外的強敵。
「在妾身閃耀的瞳孔面前,你能逞強多久?」
現場響起少女的稚嫩聲音。
聲音響起的瞬間,蘭斯洛特全身和羅摩的下盤都石化了,護堂的下盤也一樣。
「什麼!?」
「這、這力量是……」
羅摩和護堂望著同一個方向。
一個十三歲左右的少女,穿著某間學校的制服,頭上還戴著一頂帽子。少女有一頭及肩的銀髮,瞳孔顏色像黑夜一樣。
……是女神雅典娜,護堂難以忘懷的宿敵。
她的瞳孔跟女妖梅杜莎一樣,可以將看到的人全數石化。
護堂和羅摩只有半身石化,蘭斯洛特則被全身石化,想必是雙方的咒力有差吧。現在蘭斯洛特•杜•拉克武力再高強,也不過是從屬神罷了。
「媽的,命運之神召來的敵人也太麻煩了……!」
護堂抱怨之餘,眼神直盯雅典娜。
雅典娜也回瞪護堂,二人互相凝視十幾秒左右。想不到命運之神能召喚已死的女神和隱居星幽界的女神,這未免太不合理了──
緊接著。
「呵,你似乎很困擾啊,草薙護堂。」
雅典娜笑了,她說。
「看到你困擾的神情,妾身很愉快,畢竟你是妾身的宿敵,不過。」
雅典娜移動視線,望向遠方。
命運的編織物無盡延伸,幾乎看不到地平線的盡頭。
「《命運推動者》竟然召喚我和那個公主上戰場,手法也太粗糙了。這根本不算重現我倆的逆緣啊。」
語畢,銀髮女神也不再看著護堂了。
「咦──?」
雅典娜看著半空中的魔女,無視疑惑的護堂。
「太陽神赫利奧斯的女兒,艾尤島之主。我們兩個出現在這裡,似乎不太合適吧,妳認為呢?」
「這……也是呢。」
魔女喀耳刻也陷入沉思。
在她頭上的火焰消失,同時一旁的『哈奴曼之影』也不見了。
「我跟草薙大人的緣份,確實是以不幸的方式締結的,但我記得……那並非終點。既然如此。」
喀耳刻的身形突然變得模糊。
這個閃亮的美少女,用黃銅補足她失去的半身。想來這個令人懷念的南洋女神,也是從「過去」被召喚出來的吧──
曉之魔女喀耳刻消失之際,留下了這麼一段話。
「再見了,草薙大人,祝你武運昌隆!」
「就是這麼一回事,草薙護堂。如果你連這種小手段都應付不了,也沒資格成為妾身的宿敵了。」
身為大地母神、智慧之神、鬥爭之神的雅典娜也消失了。
空中的『戰士紋章』重返護堂體內,下半身的石化狀態也解除了。
「她們兩個,不與我一戰嗎……?」
「你跟那些女神──似乎不只逆緣,也有順緣存在啊。」
羅摩回應護堂,他的石化也解除了。
「天神與弒神者從神話時代就是宿敵──你卻堅持走自己的道路,沒有受限於此。」
「……也許吧,我跟她們已經不是敵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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護堂和羅摩心領神會。
這時新的天神又降臨了,跟剛才的梅爾卡特一樣的巨人,卻是一個異形巨人。
護堂不認識那樣的天神,他忍不住大叫。
「那、那是什麼鬼啊!?」
對方是一個身穿黃金鎧甲的戰士。
不過,他手上拿著二十種武器,有劍、槍、弓、矢、寶輪、棍棒、寶塔、盾、刺股……因為他有二十條手臂。
手臂不只長在雙肩上,從肩膀到腰部一帶,左右各長了十條手臂。
再來是他的臉。
那表情簡直跟惡鬼差不多。
除了前方的臉龐,鬼面左右各四,跟串起來的丸子一樣連在一起。
甚至後腦杓也有一張鬼臉!
「羅波那!你也被命運引來了嗎!?」
「呵哈哈哈哈!想不到會以這種方式跟你再會!」
異形魔神聳肩大笑。
敵人有十頭二十臂,多到堪稱異質的地步,但也盡顯王者的霸氣威嚴。
「原來是你的敵人啊。」
「是啊,《命運推動者》也開始認真對付我們了。」
羅摩回答護堂的疑問。
來者是羅剎王羅波那,在英雄敘事詩「羅摩衍那」中登場的最終魔王。面對此一大敵,羅摩主動進擊。
「魔王羅波那的高強,我現在還記憶猶新,包括該如何對付那樣的傢伙,就先讓我打頭陣吧!」
「好,我也來幫忙──」
護堂正要跟上羅摩之時。
一個新的敵人出現,令他大吃一驚。對方身材嬌小,穿著形同破布的外套,是一個臉龐可愛的少年,年約十五歲左右──。
「真是奇幻的緣份指引對吧,弒神者。」
「……來這招啊。」
護堂驚訝之餘,不忘全神備戰。
「想不到還會遇見你。」
「呵呵呵呵,我追求的是敗北。不過,你卻徹底殺敗了我。而且還用我的《勝利權能》抵達命運的領域……」
閃耀的十五歲少年笑了。
「你的名字,我記得很清楚,草薙護堂。」
軍神烏魯斯拉格納,護堂第一個弒殺的東方軍神。
3
「飛天戰車!跟我一起擊敗羅波那!」
「哈哈哈哈哈哈!在戰場上應該燃盡鮮血和靈魂才對。羅摩王,你依舊是個過份守禮的傢伙啊!」
羅摩呼喚飛天戰車,力抗巨大敵人。
羅剎王羅波納開口大笑,十個鬼面的嘴巴都在笑,聽起來相當吵雜。
面對仇敵,羅摩揚弓搭箭。
神聖箭矢化為火焰衝出,羅波那拿出跟身體一樣大的盾牌擋下,箭矢引發強烈爆破。但盾牌和十頭二十臂的大魔神絲毫不受影響──。
場面儼然是魔王對勇者的壯烈一戰。
相對地,護堂和烏魯斯拉格納的決鬥很安靜。
「這麼說或許有點奇怪。」
護堂說道。
「你看起來精神不錯。」
「呵呵呵呵,多虧你啊。」
無敵軍神烏魯斯拉格納,以令人懷念的少年身姿露出微笑。
護堂也跟著笑了。
「怎麼說啊?」
「很簡單,如果你沒跟《命運推動者》一戰,我也不會被叫來這裡。換言之,多虧有你我才能再臨。」
「是這樣啊。」
這次護堂苦笑了,烏魯斯拉格納還是保持微笑。
這麼說來──護堂想起一年前雙方相遇的經歷,還有那一段旅程。
在那段過程中,護堂也曾多次見到他微笑。少年瞇起他那細長的雙眸,彷彿古老雕刻的微笑風格。
自從少年被不順從之神的瘋狂影響,護堂就幾乎沒再看過了。
……這時,護堂偷看一旁。
身兼守護騎士和亞馬遜族長的軍神蘭斯洛特。
她還是沒有解除雅典娜的邪眼石化,從屬神蘭斯洛特無法像護堂或羅摩一樣解除術法。
沒辦法,護堂放棄仰賴女騎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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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先讓蘭斯洛特的石像消失,守護騎士化為靈體。
「一對一是吧,小子。」
「跟之前一樣嘛。」
烏魯斯拉格納微笑,草薙護堂也回望他。
天神對弒神者,殺人者與被殺者,雙方奇蹟再會──。
「我乃最強,亦是手握一切勝利之人。」
烏魯斯拉格納詠唱聖言。
「我挫敗惡人邪魔,挫敗所有敵人與敵意。所有擋在我面前的敵人,終將被我擊破。以密斯拉的加護和言靈之技,彰顯世間正義。」
護堂以前也多次詠唱過一樣的聖言。
那是從軍神烏魯斯拉格納手中奪來的勝利言靈,而現在詠唱聖言的是正宗持有者。
操縱十大化身的少年神祇,倔傲地笑了。
「語言即是力量,言靈即是光輝。光輝、言靈,成為我的劍吧……」
烏魯斯拉格納的右手,出現黃金長劍。
劍身筆直,刃鋒粗大寬厚,霸道的造型點綴著黃金的光彩。烏魯斯拉格納挑起劍尖──直指護堂。
「我的仇敵,我的逆緣對手,一較高下吧。」
「也對,是我殺死你的嘛……」
護堂嘆了一口氣。
如今,他的背後還是有數千光球,那都是劍之言靈。
不過,所有光球都是用來斬裂命運之神的,對軍神烏魯斯拉格納沒有效。護堂對頭上的暗黑星體,還有自己的伙伴發送念波。
「……來了嗎。」
護堂的右手幻化出天叢雲劍,暗黑星體從命運之神的領域消失了。
然而,操縱重力的漆黑巨球沒有消滅。秘法《黑之劔》的力量全灌注在天叢雲之中。
黃金之劍與黑暗之劍,兩大劍士正面交鋒──。
「來吧,草薙護堂!」
「好啊,放馬過來!」
烏魯斯拉格納正面揮舞黃金劍。
護堂也劈下天叢雲劍。
噹!神兵利器互擊,發出尖銳刺耳的聲音,二人開始比拼力道。
嘰、嘰、嘰、嘰、嘰、嘰、嘰。
黃金劍與神刀刃鋒互咬。
軍神烏魯斯拉格納身形嬌小,力量卻大得驚人。護堂也使用第二化身『公牛』對抗。
雙方施展撼天動地的巨力持續對砍──。
「呵呵。」
這時,烏魯斯拉格納笑了。
同樣是那古代雕刻一般的涼薄笑容。
「小子,你只是仰賴力量揮劍而已,未免太沒技巧了吧。對付勝利之神,你是不是太自信了?」
「你不也一樣只靠力量。」
隔著兩把神兵,護堂瞪視少年之神。
「不使用你擅長的變身技倆嗎?」
「呵呵呵呵。」
烏魯斯拉格納依舊保持微笑。之後他突然變成嚴肅的表情,眉垂目合,連黃金之劍也放下了。
護堂也同樣放下天叢雲劍,插在寬廣的編織物上。
「竟然主動放下兵器,你太軟弱了,小子。」
「你不也一樣嗎,還真敢說。」
「哼,我無所謂。身為高傲的軍神,我這麼做──是要維持絕對無法拋棄的底線。」
烏魯斯拉格納以一種俏皮的神情說道。
……一年前,護堂在薩丁島海邊也看過相似的神情。當時,烏魯斯拉格納跟偶然相遇的護堂,還有島上年輕人一起踢足球。
嬌小的軍神,以銳利的眼眸望向虛空。
「《命運推動者》,我就明說了。這場對決非我所望,在妳準備好的環境裡,跟我的宿敵一戰──」
烏魯斯拉格納的聲音,響徹命運之神的領域。
「這是我無法接受的事。」
雄壯的言靈充滿四周。
護堂看著少年,東方軍神繼續說道。
「我與他的再戰,不允許任何人介入。不必區區命運操弄,我烏魯斯拉格納也一定會再次挑戰草薙護堂!」
烏魯斯拉格納又一次揮舞黃金之劍。
他在眼前的空間劃上十字斬,護堂一看就明白了。他不是在斬斷虛空──霸氣的東方軍神斬斷的是絲線。
引導自己前來的命運絲線。
剛才烏魯斯拉格納創造的劍,跟護堂一模一樣。
都是斬斷命運之神和其神力的武器──。
「暫別了,草薙護堂,我們總有一天會再見的。」
一陣微風吹過,少年的身形消失了。
只剩一把黃金劍留下,跟護堂的兵器一同插在命運的編織物上。
「真正的再戰等到那時候是嗎……」
烏魯斯拉格納退讓,也是多虧彼此的順緣吧。或者,彼此的逆緣已到極致,才有這樣的離別。
護堂不懂解答為何,事實上也不重要。
他該做的只有一件事。
「……能用的要盡量拿來用。」
語畢,護堂握住黃金劍的劍柄。
軍神烏魯斯拉格納留下的武器,可能是餞別禮吧?搞不好,也是在挑釁護堂,要看他能否妥善運用這項武器。無論如何,有武器可用都是好事。
護堂望向遠方。
『白金恆星』對巨大的羅剎王羅波那放出無數雷電。
羅摩也在飛天戰車上射箭。
護堂對那個方向揮劍,他確信隔著一段遙遠的距離──也能砍中召來古代印度羅剎王的絲線。
巨神羅波那瞬間消失了。
「你也上吧,天叢雲。」
護堂右手握著黃金劍,左手拔出天叢雲。
一直在後方待機的光球,也是護堂創造的『劍』之言靈。護堂將言靈融入倭國神刀中,使之結合在一起──。
黑亮的天叢雲劍,變成了金黃色。
「多謝你的協助,草薙護堂!」
「你來啦,羅摩。也差不多該分出勝負了。」
護堂對著駕駛飛天戰車的英雄說道。
羅摩降落在護堂身旁,對著無盡的命運編織物揮舞救世神刀。
天上的『白金恆星』也降下了。
所有雷電能量──全數轟到這片領域的大地。
轟轟轟轟轟!
大氣劇震,二人站立的編織物也在鳴動。
「再吃我一記!」
護堂把烏魯斯拉格納的黃金劍和金色的天叢雲劍,也插進編織物裡面。所有斬裂命運的言靈之力,還有重力風暴的威力也全數灌入。
天地震動越來越激烈,隨後。
「u──lilllllyiiiiiiiiiiiiiiiii!」
裸體少女詠唱戰歌前來。
她是《命運推動者》,一個嬌弱又難纏的大敵。只見她手上拿著大鐮刀,準備將護堂等人一刀兩斷。
羅摩搭起鐵弓和光箭迎擊。
他要攻擊自己過去的庇護者,但護堂說道。
「你不必出手!交給我!」
這不是出於鬥爭心或功名心。
護堂是為了「好友」才這麼說的。羅摩想通了以後,放下手中弓箭。畢竟,護堂有一樣必須拿到手的東西!
「為了勝利,快來到我的跟前。神妙的駿馬,速速為汝主帶來光輪吧!」
護堂詠唱光與正義的言靈。
──命運時而殘酷無情,正好符合『白馬』的使用條件,對付折磨民眾的大罪人──。
命運之神的領域,地平線的盡頭忽然升起烈陽。
燦爛的旭日出現了。
烏魯斯拉格納的權能召喚出的太陽,放出灼熱的火焰。
而且不是單純的火焰,是宇宙規模的爆炎。
制裁的烈火充滿無盡的命運領域,呈現命運這個概念的編織物也被燃燒殆盡了。
一個世界就這樣開始崩解。
這代表草薙護堂和英雄羅摩占陀羅獲勝了。 第6章 啟程之前
1
一切都燒光了。
命運之神的領域中,再也沒有廣大無邊的編織物了。
如今,只有黑暗的虛空而已。不過護堂注意到,本該空無一物的領域竟然有地面。
他和羅摩就踩在那上面──。
那是透明又確切的存在,可能是永恆不變的。
「羅摩,我記得你說過。」
護堂對英勇的伙伴說。
「你多次稱呼那傢伙《命運推動者》,而不是命運創造者。」
「是啊。說穿了,命運這種概念──從人類這個種族和人類靈魂誕生的太古時代就有,剛才我們擊敗的女神負責編織『命運絲線』,造就壯大的編織物……但真正製造絲線的人並不是她。」
「難不成,這是『命運絲線』的線團嗎?」
護堂踢了踢地面。
地面不再是透明無色了。
純白的地面延伸至遠方的地平線,純白的編織物無限延伸出去。
羅摩收起救世神刀,他說。
「派我前往人間的《推動者》,還有她的作品毀滅了。可是,以命運之線為素材的編織物──還是會持續存在。其他命運之神會成為新的《推動者》,編織新的作品。」
「嶄新的命運是嗎?」
「沒錯。只是,素材都一模一樣,風格和以往的命運差不到哪裡去吧……」
羅摩苦笑了。
一直以來,他是承擔殲滅魔王命運的戰士。
大英雄站立的地面周圍──出現了用紅線、藍線、黑線、黃線等各種七彩絲線編織成的紋樣。
幾十款紋樣,都是用絲線編成的繪畫。
──類似噴火惡魔的怪物折磨人民的圖畫。
──人們聚在一起,向天哭求救贖的圖畫。
──群眾對從天而降的人物舉手喝采的圖畫……。
「是圖畫故事啊!」
「似乎是……。某個世界的時代,在追求救世主。新的《命運推動者》,把這個責任託付給我了。」
苦笑的羅摩身旁,依序出現各種圖畫。
數量轉眼達到上百,以救世勇者為中心構成一幅曼荼羅。
護堂歪著脖子說。
「這個世界的魔王只剩下我,我是個不打算影響世界的『無欲魔王』,照理說你應該沒有工作可做啊……」
「你現在剛好說中解答了。」
羅摩淡淡地笑了。
「這個世界只有你一個魔王沒錯,但其他世界就不一定了。」
「──你是說,平行世界嗎!」
這個宇宙有眾多平行世界存在。
跟草薙護堂居住的世界不同,擁有不一樣的歷史和事跡。約翰•布魯托•史密斯曾點出這個事實,智慧女神也承認過。
護堂想起這個世間的真理,羅摩接著說。
「是啊,大概某個世界的弒神者,或是類似的魔王威脅到世界了吧……」
羅摩多次以『最後之王』的身份拯救世界。
他溫和微笑後,輕輕嘆了一口氣。之後他蹲了下來,凝視地上的圖畫。
並且,他溫柔撫摸附近一張圖畫的群眾。
「果然,我沒辦法拋下他們。」
這是英雄羅摩的溫柔。
然而,他的美貌又染上了揮之不去的陰影。
「…………」
護堂默默凝視著新朋友。
被羅摩刺傷的左肩又痛起來了,除此之外護堂全身也在發燙,似乎無意間也受了一些小傷害。
那是跟命運之神一戰,所獲得的諸多物事之一。
雖然該做的事情還不少──
護堂先從口袋拿出紅色寶玉。
接著,他觀想自己心愛的少女,寶玉變回艾莉卡•布蘭德里。艾莉卡站在護堂身旁,露出了豔麗的笑容。
「你辦到了呢,護堂。」
「是啊,這件事晚點再談吧。」
透過簡短的交流和眼神交會,艾莉卡就明白護堂的意思了。
深紅惡魔瞄了羅摩一眼,大英雄蹲在地上,溫柔凝視著地面的圖畫故事。
「羅摩王子,又要踏上旅程了吧。」
「大概吧,他就是這樣的人。」
護堂回答艾莉卡的疑問。
這時──
他等的人終於來了。
「你漂亮獲勝了呢,護堂!不愧是我兒子!」
女神潘朵拉意外現身,一開口就是朝氣蓬勃。
看到潘朵拉輕快爽朗的言行,羅摩也站了起來。
「喔喔,相傳妳就是弒神者的義母啊。」
「沒錯,傳說的王子。我跟你有很長一段時間,都是透過兒子相爭的。不過,多虧護堂,這段關係要結束了。」
義母潘朵拉回應羅摩,同時走近護堂。
她站在護堂面前,點點頭說。
「你的直覺料中了呢。」
「我可不希望料中啊。」
經過這幾天的事件,護堂和這個自稱義母的女神更加親密了。
他以隨和的語氣說道。
「我擔心打倒命運之神後,不見得能破壞命運──事實證明我的擔心成真了。」
命運絲線畫出了新的故事。
殲滅魔王的前•勇者,也準備接受新命運了。
護堂在決戰前的擔憂成真,因此他嘆了一口氣,再次尋問弒神者的義母。
「所以,那個約定怎麼樣了?」
「照理說是不行的,但這次沒關係。是我說要給你獎勵的嘛。」
賜予一切的女神潘朵拉,頭上出現了鋼之圓盤。
上面有「龍頭」刻印,以及八柄「劍」之刻印,是創造弒神者的系統。
此乃神具《篡奪圓環》。
鋼鐵圓盤開始高速旋轉。
「好了,護堂。從你打倒的命運之神手中,盡情奪取權能吧!那個女人擁有的力量,你想拿什麼都是你的自由喔!」
潘朵拉朗聲宣言。
這就是護堂要求的「獎勵」。
弒殺天神能獲得什麼權能,本來是不清不楚的。
首先,要奪走天神的哪一項權能就沒有一個基準。而且,弒神者本身的氣質和技能也會造成影響。
最終,會獲得什麼力量純粹是看運氣──。
護堂不在意天神的權能,但這次情況不同。他必須獲得某一項能力,才能解決擔憂成真的情況。
護堂這麼做不為自己,而是為了這個被荒唐命運束縛的男人。
「觀想你需要的能力吧。」
「我需要的──」
潘朵拉催促護堂,護堂閉上眼睛。
他集中精神提高咒力,剛才擊敗《命運推動者》的時候,身心神力充盈。他讓那股神力和某個影像重疊。
編織命運絲線,決定好長度後剪斷。
拆解絲線,解開束縛。
如果還有解不開的絲線,就在某個部份重塑一次──。
「給我解開。」
護堂的言詞單純,卻是操縱權能的言靈。
他伸出右手蓋住地面,白色的命運編織物上,有一幅拯救人類的圖像曼荼羅。
緊接著,那些故事圖像消失了。
草薙護堂的權能『違抗命運之力』解開了命運絲線。
「人類確實有仰賴神明的時候,若有善意的天神願意伸出援手,那當然是好事。」
護堂對溫柔的英雄說。
「不過──這不代表你應該被那些奇怪的天神當成奴隸。你就擺脫命運,按照你自己的心思行動吧。」
「我自己的心思……?」
「是啊,不想幹就不要幹。反之,想幹的話儘管去幹,不要管命運怎樣。只是,容我站在人類的立場說一句。」
護堂聳肩說道。
「像你這種會讓全球火山活化的傢伙,不適合擔任『救世勇者』啦。請你去做一些比較小的善事吧,這樣對大家都好。」
「呵呵呵呵,這話真刺耳呢。」
羅摩苦笑,護堂也笑了。
「也是啦,誰叫你背負著殲滅魔王的命運呢,也難怪會有一堆勇者的任務交付給你。看到這情況,性格認真善良的王子也沒心情放蕩了……」
行使權能的護堂,看到了一樣東西。
英雄羅摩占陀羅身上──有幾十根絲線通往天空。
這正是殲滅魔王的命運。
護堂一揮手,數十根絲線開始發光。
不是命運之神的對象,也能清楚看到絲線了。
羅摩、潘朵拉、艾莉卡都看呆了,護堂對救世勇者伸出食指,用力一揮。
「斬斷吧。」
數十根絲線依序斷開。
束縛古代印度英雄的命運,被斬斷了。羅摩本人驚呼,看得瞠目結舌。
不過,召喚救世勇者的命運絲線,也沒有這麼容易解決。
數十根絲線像觸手般,再次纏向羅摩的身體──。
羅摩嘆了一口氣,命運太過強橫了。
「追求末世勇者的命運……跟世間真理一樣堅韌沉重,可能跟那個神具一樣屬於不朽不滅的存在吧。」
潘朵拉頭上的《篡奪圓環》已經停止轉動了。
羅摩看著圓盤說出感想。事實上,護堂獲得命運之神的權能後,一直聽到某個聲音。
……快來吧,羅摩王子,在末世顯現的王者。
……救世主啊,反覆殲滅魔王吧,你是永遠的戰士,戰士。
……揮舞神刀之人,光輝寶劍的持有者。來吧,快來吧,永遠的戰士快來吧。
「呼喚勇者是嗎?」
那些都是遠方傳來的呼喊聲音。
在別的世界,也有命運在引導羅摩。命運的頑強激起護堂的鬥爭心,他猙獰地笑了。
「那我也有別的方法。──過來。」
護堂對羅摩招手。
本來纏向羅摩的絲線,全都轉向護堂。他用抵抗命運的權能下令。
「你們……已經屬於我了。」
命運絲線全都纏在草薙護堂身上。
殲滅魔王的命運,竟然變成魔王本人的東西了。
2
「你這麼做……是什麼意思,草薙護堂?」
羅摩錯愕地問道。
「難不成,你要代替我戰鬥──去殲滅所有弒神者!?」
「我不會做到這個地步。不過,我會暫時代替你,跟『救世主的命運』玩一玩。」
護堂若無其事地笑了,彷彿在撫慰動搖的羅摩。
「我會用我自己的方法去做。」
「可是……」
「別多說了,我來代替你吧,你好好休息。不然找個地方隱居也可以,你稍微享受一下也是應該的。」
「…………」
「不用擔心,我有本事『違抗命運』。我沒打算接受自己不喜歡的救世命運,搞不好我打倒魔王的同時,也會不小心毀滅世界。……啊啊,這一點也跟你一樣嘛。」
護堂半開玩笑地說道。
羅摩沒有笑,他感慨萬千地說。
「唉唉、你這人真是──」
羅摩也不再多說,而是直接伸出右手。
護堂也默默回握他的手。葬送無數魔王的英雄之手,和草薙護堂交握。關係到「世界結局」一戰,以這兩人的握手作為總結。
「再見了,草薙護堂。」
「再見了,王兄的好友。」
護堂等人離開命運之神的領域,回到星幽界的盡頭。
那是一個充滿灰色的世界,羅摩和羅什曼那轉身離去,護堂看著他們的背影──。
護堂也不曉得他們要前往何方。
不過,兩兄弟都是一臉神清氣爽。
弟弟羅什曼那本來承受所有不順從之神的扭曲,受盡顛狂影響。
而今,他除了膚色以外幾乎和哥哥沒兩樣。羅什曼那恢復清俊秀雅的氣質,跟在英雄羅摩的身後。
大英雄的弟弟,也重拾本來的樣貌了。
等到他們的背影消失後。
「那我也走囉。再見啦,護堂。」
義母潘朵拉輕快道別,還對護堂擠眉弄眼。
然後她就消失了,退場方式跟她的個性一樣輕快。
潘朵拉對在場唯一的普通人類,只有稍微瞄過一眼而已。對於並非弒神者的人類,她一貫保持冷峻的女神姿態。
看來,那個義母果然也有天神的風骨。
「……我大概不會再忘記她了。」
「因為你獲得命運之神的權能了?」
艾莉卡提問,護堂點頭說。
「是啊,我似乎比較瞭解世間的真理了……應該說,我之前對這方面完全不瞭解,純粹是稍微進步一點而已。」
「這樣就好啊。」
艾莉卡以一如往常的笑容說。
「如果你擺出高傲的態度,大言不慚地說自己是命運之神,我一定會笑到死掉。」
「還有這種死法喔。」
護堂苦笑以對,深紅惡魔很嚴肅地說。
「不過事情演變至此──我很在意『盟約大法』呢,你能使用那一招了嗎?」
「大概不行吧,我獲得的命運權能又不完整。」
護堂直截了當地斷言,並且補充道。
「況且,對他們使用那種作弊招數,不曉得他們會怎麼講……」
「他們?」
聰明的艾莉卡難得表現出不解的神情。
想來她還沒意會護堂的意思,護堂集中精神。
一旁的灰色風景改變了,變成了白色的「命運編織物」無盡延伸的領域。
現在的護堂,可以隨時從星幽界移動到這個地方。
稍早,他在命運之神的領域感應到某件事,他打算告訴自己的伙伴。
「妳看。」
「唉呀。」
護堂指著白色地毯,艾莉卡大吃一驚。
上面又有故事圖案了。護堂身旁的地面出現繪畫,開始描述某個故事。
──類似噴火惡魔的怪物折磨人民的圖畫。
──人們聚在一起,向天哭求救贖的圖畫。
──群眾對從天而降的人物舉手喝采的圖畫。
「剛才我也看過,這次是新發展對吧。」
「是啊。」
──降臨的救世主揮劍打倒惡魔的圖畫。
──這次換救世主噴火襲擊城鎮。
──噴火的魔劍士當上城主,統領龐大軍勢……。
「護堂啊,故事的主角好像是金髮對吧?」
「妳也這麼認為嗎?」
魔劍士的頭髮是用黃色絲線繪成的。
而且,到處都有他揮舞魔劍,將巨大岩石或城池一刀兩斷的圖畫。
看完圖畫故事後,艾莉卡說道。
「真是不可思議,為什麼『這個世界』以外的平行世界,會突然要求羅摩王子擔任救世主呢。」
「以前都沒有類似的情況嘛。」
「仔細想想,之前有一批弒神者跑到其他世界。他們那些人──不可能安份嘛……」
「一定會惹出麻煩的啦。」
「然後,『我們的世界』是引發『世界危機』的根源。異世界就要求我們的世界快點解決麻煩是吧……」
「這樣想蠻合理的。」
二人獲得同樣的結論,也一同嘆氣。
然而,華麗的伙伴傲氣十足地笑了,護堂這一年來多次見到她那母獅子一般的笑容。
「你打算怎麼做呢,吾主。」
「反正也必須把他們帶回來,我就直接去『另一邊的世界』吧。」
護堂對艾莉卡說。
「妳呢?要先回東京嗎?」
「會問我這個問題,你還不夠瞭解我,我當然是跟你一起去啊。」
「那好。」
「之後再想辦法──看看能否召喚祐理、琍琍、惠那她們吧,一定也會需要她們的。」
艾莉卡的說法令護堂心安。她的能力與知識,還有聰明的頭腦,在未知的世界裡絕對是一大依靠,這一點在古代高盧已經印證過了。
「那就走吧。」
「嗯,不管去哪裡我都會陪你。」
護堂和艾莉卡一同邁步前行。
二人一起前往被魔王擾亂的世界──。 終章
1
「吶、爺爺。」
草薙靜花皺起眉說。
那是一種出人意料的不悅語氣。
「哥哥他到底什麼時候會回來啊──你有聽說嗎?」
「這就不知道了,之前跟他講電話時,他說自己四處旅行,忙著處理大學的課題。」
祖父草薙一朗氣定神閒地回應。
「他沒說自己何時歸國,想來真的很忙吧。」
「他還是學生耶,是在忙什麼啦!」
靜花忍不住大吼。
這裡是東京都文京區,根津三丁目的商店街──草薙家的客廳。
本來這裡是古書店,但書店已經結束營業五年以上了。而草薙家的長男,也將近兩年沒有回來了……。
「哥哥竟然跑去義大利留學!完全沒有要回來日本的意思!?」
「可能是要省機票錢吧。」
「就算是這樣,幾乎沒打電話或傳簡訊,這也有問題吧。」
「哈哈哈哈,這倒是完全沒有辯解的餘地呢。」
「況且,他要留學的決定太突然了,都沒有跟我們商量。那時候,他才高二耶!」
「據說在運動員的世界裡,高中就決定將來的前途並不罕見吶。」
祖父還是氣定神閒。
「護堂本來也是在這種世界打滾的嘛,對於未來他也有自己的想法吧。」
兩年前──。
草薙護堂升上高二的五月。
有一天他突然說。
『基於某些緣故,我可能會去米蘭留學。這是個好機會,我去去就回。』
靜花馬上問道,他會去多久。
『進入那邊的大學,會唸到畢業吧……說不定會待更久。』
這個大哥講得有夠隨便。
靜花越聽越火大,她質問高中生要如何留學海外,護堂倒是給了一個很具體的答案。
『那個啊,艾莉卡的叔叔有交換留學的門路,他會幫我想辦法的。那個人──保羅先生也會當我的監護人,讓我住在他們家裡,沒問題的啦。』
護堂對答如流,更讓靜花火大。
……兒時玩伴德永明日香曾經說過,靜花有兄控的氣質。靜花可不這麼認為,她對哥哥之所以特別嚴厲,主要是哥哥表面上看似純樸善良,其實私下有極為不檢點的一面。
「靜花啊。」
祖父對不開心的孫女說。
「妳就老實說自己很寂寞,護堂他一定會回來看妳的。」
爺爺露出俏皮的笑容,指點自己的孫女。
「那傢伙這方面蠻貼心的,為人也算機靈啊。」
「別……別亂說!哥哥才不在兩年──我、我怎麼可能會寂寞啊!又不是小孩子!」
「是嗎?」
「當然啊。」
「唔嗯。」
爺爺在桌子的另一邊,悠哉地喝著綠茶。
他的年事已高,容貌卻依舊端正瀟灑。明明在自己家裡,他卻穿著襯衫與西褲。
爺爺是商店街的風雅老人,年輕時也有不少風流韻事。
草薙一朗也有「在外放浪」的壞習慣,因此對於音訊全無的草薙家長男並不在意。
這個正宗的「不檢點大王」悠哉地換了一個話題。
「對了,靜花,有件事要告訴妳。」
這既不是商量,也不是徵詢同意。
而是直接告知已經決定好的事。
「從明天開始,我會離開一段時日。我打算去拜訪澳洲的老朋友。」
大家常說「草薙家祖父和長男很像」。
事實上,他們像的只有外貌,基本性格不一樣。
祖父是個瀟灑的紳士,護堂則較為純樸。
不過,他們確實有共通點。
二人都能打破距離與文化的隔閡,輕易交到朋友。
只要朋友有難,或是想跟他們碰面,他們就會跑去拜訪對方,重溫舊情。
必要時也會發揮俠義精神,盡可能幫助對方──。
看到祖父與哥哥相似的地方,靜花嘆了一口氣。
於是,草薙家的祖父也不見了。
父親因為離婚,本來就不在,母親也經常不在家。母親的小弟不少,是一個公認的「職業女王」。她常跟那些人一起喝酒,幫助他們解決工作或私人煩惱,也是個大忙人。
「這不就跟獨居一樣嗎?」
靜花氣憤地說道。
話雖如此,家事和煮飯都難不倒她。
今年十二月,草薙靜花也十八歲了,是準備升大學的高三學生,早已不是沒辦法一個人看家的年紀了。
一個人看家對她不成問題,但她還是忍不住抱怨。
「一般家庭,不是都特別照顧考生的嗎……」
「啊哈哈,靜花也知道自己家非比尋常啊。」
偶然在商店街遇到的青梅竹馬,對靜花開了一個玩笑。
這位青梅竹馬叫德永明日香,家裡是開壽司店的。她升上都內的大學以後,就改變了雙馬尾的髮型,現在是一頭長髮。
靜花直截了當地說。
「我又不是哥哥,有自覺是理所當然的啊。況且一般家庭也不會丟下一個女孩子看家,更不會全家人各奔東西。」
「草薙家的成員真的很逍遙呢。」
明日香也有感而發。
「靜花明明也是考生,卻還是到處閒逛,跟朋友相約遊玩,偶爾還會打工不是嗎,妳也挺逍遙的嘛。」
「明日香啊,我跟媽媽或爺爺不一樣。我平常認真唸書,已經拿到推甄入學資格了,才有空去玩的。」
「那妳就不算考生了啊。」
這個說法不無道理,但靜花不同意。
「我還打算考托福嘛。我對中文或其他語言也有興趣,果然還是去留學好了。」
「哼嗯。」
明日香盯著靜花,靜花渾身不自在。
「怎、怎樣?」
「妳也要去歐洲嗎?追逐護堂的腳步……」
「怎、怎麼可能啊!」
「好啦,就當作不可能好了……。啊、對了,說到護堂,就會想到那些人。艾莉卡小姐和琍琍亞娜小姐,她們不在歐洲是吧?我以為她們會跟著護堂回國呢。」
「啊、嗯,好像是這樣。」
尷尬的話題結束,靜花答話也比較自在了。
「根據小光的說法,她們都在上海。」
「小光──啊啊、茶道社的學妹是嗎?萬里谷同學的妹妹。」
「嗯,小光的姊姊在京都。以前跟哥哥關係不錯的人,也都各奔東西了呢。」
「是喔~」
跟青梅竹馬聊完後,靜花回家了。
年關將近的十二月,傍晚六點。靜花打開郵箱,確認裡面有沒有郵件。她不期待裡面有哥哥的信件,她已經沒那麼天真了。
看完廣告傳單後,靜花忽然發現一件事。
「啊、又有海外信件了。」
是一封航空郵件。
收信人只寫「Kusanagi」,沒有寫名字,真是奇怪的寫法。寄件人則是「Lucrezia Zora」,她的住處是──
「在義大利啊,這是在薩丁吧……」
護堂應該是在義大利沒錯。
還有一件奇怪的事,信封背面寫道。
「給草薙家的成員。若非一朗或護堂也沒關係,請盡快打開信封,按照信中指示處理緊急事項。」
文字是流利的日文,而且寫得很漂亮。
「是拜託日本人寫的嗎?」
或者,這個叫璐克蕾琪雅•佐拉的人很精通日本文化?
靜花前往客廳,打開房內的電燈後拿出剪刀。她下定決心,打開這封奇怪的信件。
『請打開先前寄給草薙一朗和護堂的包裹,每個成員都要攜帶當中的護符。可以的話,最好到國外旅行三、四個月。』
裡面只有一封這樣的日文信。
「包裹──是那個嗎?」
兩天前有一個海外送來的包裹。
收件人是寫「草薙一朗或護堂」,祖父已經出國了,包裹就放在廚房的角落。
「等一下。」
靜花仔細地觀察信封。
「沒有郵戳……」
這不是透過郵局寄來的?
難不成,是騎著掃把的魔女來到文京區丟進郵箱裡的?
「一定是裝成海外信件的惡作劇信件吧,照常理思考的話。」
靜花拿起包裹放到客廳的桌上。
仔細想想,這個包裹也很詭異。完全沒有貨運公司和郵局的運送單據,上面只有用一張普通的紙,寫著寄件人和收件人而已。
靜花不在家的時候,這個包裹直接放在玄關的地方。
她原以為是母親收件的,但這實在太可疑了,放著不管才是最好的辦法吧?
……想是這樣想,靜花還是抵抗不了打開包裹的誘惑。
草薙靜花這個人好奇心很旺盛。
「這是護符?」
裡面放著八個用黑色金屬打造的十字形飾品。
尺寸是巴掌大小,應該是鐵製的。靜花拿在手上把玩,手掌上沾有鐵的味道。
裡面還有兩個信封,一封給一朗,一封給護堂。
「……是緊急郵件嘛。」
靜花沒有偷看親人信件的興趣。
不過,包裹的飾品實在太奇怪了。她先打開給祖父的信,但內容她是越看越疑惑了。
「這是什麼意思?」
內容如下。
『你還記得之前的惡神嗎,一朗?
我夢到那傢伙又蠢蠢欲動了,似乎是想回到那個石版長期放置的地方,再次為惡。
我擔心預感成真,順便把護符也寄給你。
也不知道你家中有多少人,總之記得每個人都要戴上。
另外,我想護堂應該不在,但我還是順便說一下,不用給他護符沒關係。』
作惡之神,夢,預感成真,護符。
一連串超自然相關的字句,靜花看得皺起眉頭。
不過,她很快就不以為意了。祖父的朋友多是一些怪人,這一點她早就清楚,況且。
「我們家的人,在別人眼中也不正常嘛。」
語畢,靜花打開給哥哥的信。
信件內容先是令她吃驚,之後轉為憤怒。
「這──這個人跟哥哥是什麼關係!?」
神秘人物璐克蕾琪雅•佐拉的信件內容如下。
『我想你應該不在老家,但我還是放入寫給你的私信。
你跟業界的重要人物見面時,記得提起我們兩個的關係。我是你在義大利的妻子,這件事很多人還不曉得呢。
你要多多宣傳一番,讓我多嘗點甜頭。
護符的事情,請參照我寫給一朗的信件。』
最後,還寫到『致心愛的少年』。
2
隔天早上。
草薙靜花帶著少許不爽的心情上學。
私立城楠學院高中部。
這是靜花就讀的學校。
也是一所完全中學,她從初一開始每天徒步上學。從根津三丁目的商店街到學校,只有十幾分鐘路程。
順帶一提,哥哥護堂是高中才入學的。
然而,他才唸一年左右就前往海外,就讀米蘭的高中,之後跳級進入米蘭的大學(義大利高中是五年制,本來十九歲還是高中生)。
從草薙家到城楠學院的路上,是靜花熟悉的在地景色。
不過,自從哥哥升上高中後,兄妹倆偶爾會一起去上學,替這條了無新意的道路增添了一點刺激──。
「哼,我才沒有那種哥哥!」
靜花抱怨後,重新轉換了心情。
草薙一族有不少怪人,他們大多有「健忘」傾向,負面的不滿情緒不會持續太久……。簡單說,草薙一族都是樂天派,靜花也有加減遺傳到這種氣質。
重振心神後,靜花繼續上學。
當然,身旁都是穿著同樣制服的少年少女──。
「早安,學姊,不介意一起走吧?」
「好啊。早安,小光。」
初中部的學妹向靜花打招呼,靜花點頭回禮。
來者是萬里谷光。
兩人第一次見面時,小光才小學六年級。現在已經是初三了,身高和四肢也變得修長,這一年來顯得相當成熟。
因此,看起來跟她姊姊祐理有點神似。
只是,她姊姊留著一頭高雅的長髮,氣質也跟大小姐一樣。反觀妹妹只留及肩秀髮,給人平易近人的柔和印象。
「對了,小光。聽說妳退出學生會了?」
「是啊,終於不必處理雜務了。」
小光俏皮地笑了。這一年來,她擔任初中部的學生會副會長,不久前交棒給下一任了。
靜花笑著對學妹說。
「最好妳是處理雜務的啦。我聽說囉,妳在初中部的學生會,形同『女帝』是吧。」
「什、什麼意思啊,女帝!?」
看到個性溫良的學妹慌張,靜花又說。
「就是說妳握有實權的意思吧。也是啦,很多事都是妳在處理的,妳也很擅長調度嘛。不光是學生會如此,社團裡的學生和老師也說,妳比會長更值得依靠呢……」
「我、我是不否認有這麼一回事啦。」
不否認這樣的傳聞,看來萬里谷光真的「個性不錯」。
她不單是一個「乖小孩」,靜花很喜歡她這一點。小光也對賊笑的靜花說。
「不然,好歹說我為人細心體貼也好啊……」
「啊哈哈哈,還有這種說法嗎。」
「況且,靜花學姊比較像女帝或女王吧。」
「……為什麼!?」
「妳看,現在就是這樣啦。」
兩位女孩一起上學。
後方快步前進的男學生,還有騎自行車的人都會越過她們。
隨口跟靜花道早安的運動社團男孩,還不在少數。
一旁的小光笑著說。
「靜花學姊只加入茶道社,但妳在運動社團的人面也很廣呢。」
「啊……那個喔,偶爾人家拜託我參加聲援團或啦啦隊,所以才有交集啦……」
「學姊跑去幫忙,結果無意間成為了眾人的領袖呢。」
「請說我是負責統籌的就好。我只是統合大家的意見,讓團體活動更加順利而已。」
「學姊從不開會討論的對吧,妳說那樣太麻煩。」
「…………」
從以前靜花就很擅長統領團體。
她會下達正確的必要指示,以氣魄和行動力統領群體。這算是草薙靜花的特技,也是大家說她跟母親神似的理由。靜花本人很難接受這樣的評價。
靜花咳了一下。
她試圖改變話題。
聰明的小光也微笑對答。
「對了,學姊。下次大哥哥回國,要不要一起出去玩呢?我之前有拜託大哥哥喔。」
不知道為什麼,小光竟稱呼非親非故的草薙護堂大哥哥。
然而,小光雖然是個成熟懂事的女孩,卻也有厚臉皮的一面。這種稱呼方式還挺適合她的,聽起來一點也不奇怪。
這就是所謂的妹屬性吧。
好友陸鷹化常會看一些特殊的讀物,當中就有類似的記述,據他說,讀那種書籍也是一種學習。靜花想起這件事,同時說道。
「無所謂啊,但我要跟妳說喔,小光。」
「什麼事呢?」
「那種爛人妳不用對他這麼恭敬。他也幾乎沒跟妳聯絡的吧?」
「這……是沒錯。」
「也不是要他動不動就打電話或寫信。不過,現在只要有網路,隨時都可以傳個訊息不是嗎?又不用花電話錢。我們家那個笨蛋大哥,實在太沒心了。」
「也沒辦法嘛。」
小光苦笑道。
「聽說大哥哥開始到羅馬尼亞和馬其頓──也就是東歐地區幫忙挖掘遺跡,幾乎沒什麼時間回到投宿的地方……。他外派的地點經常沒有網路,連電話也不通呢。」
小光很努力替大哥哥辯護。
靜花也想要這種妹妹,她反駁道。
「不要相信他亂講啦,現在是二十一世紀。在那種未開化地區,連印有蘋果圖樣的手機都打得通好嗎?當然啦,如果是戰區就另當別論了。」
「話、話是這麼說沒錯。」
「真是的。就是因為那樣,我才會收到義大利寄來的奇怪包裹。」
靜花想起昨天的事。
「而且,什麼叫在當地的妻子啊?」
「?發生什麼事了嗎?」
「嗯,也不是什麼大事啦,其實呢……」
反正也是聊天題材,靜花大略描述事情經過。
她提起了那封詭異的信,還有自家大哥不檢點的情狀,本以為小光也會表達遺憾之意。
不料,初中三年級的學妹竟然陷入沉思。
「學姊,妳有帶著那個護符嗎?」
「嗯……有帶。」
靜花本以為,那純粹是惡作劇。
不過,她還是有把護符放進口袋裡。
一個巴掌大小的黑色十字架,拿在手上把玩,不曉得為什麼──手掌會有溫熱觸感。
也不是手掌溫度傳遞到金屬上,而是跟暖暖包差不多。
持續握在手裡的話,搞不好會有輕微燙傷。
靜花覺得很不可思議,才忍不住帶在身上。再者,護符的溫度也給人一種奇妙的舒適和安心感。
其實──靜花上學之前,也在母親愛用的包包裡放了一個。
靜花並不相信那封信的內容。不過,護符或許真有什麼神效,所以才放進包包之中。
她拿出護符說。
「妳要拿看看嗎?」
「好啊。」
小光馬上握住護符,凝神觀望。
「這是義大利送來的吧?學姊知道寄件人姓名嗎?」
「好像叫啥佐拉的,是璐克蕾琪雅吧。」
「原來啊……。學姊,跟我來一下。」
兩人就快抵達校門了。
她們就走在學校的圍牆邊,小光把靜花找到一旁,停在不會阻礙行人的地方──
小光握緊十字架,嘴裡唸唸有詞。
「淨凶、退災、除厄,此乃福蔭之靈驗……」
靜花聽不清楚她在說什麼。
「小光,妳在唸什麼?」
「難得有護身符,我也祈禱了一下,希望靜花學姊有幸運的加護。」
「祈禱!?」
「是的,應該很有效喔。」
小光笑著回答。
「我畢竟是個巫女嘛!」
「啊,妳跟姊姊都有從事巫女的打工是吧……」
萬里谷姊妹是真正的千金大小姐。
靜花想起她們意外的打工內容,明白是怎麼一回事。
「學姊,我有一個提議。」
小光不只是一個可愛的妹系學妹──。
她接下來的提議,彷彿在印證這個觀點。
「今天……我們乾脆翹課吧。我想帶妳去一個地方。」
「咦咦!?」
3
上海──。
這是中國知名的國際都市。
位在過去法國租界附近的一棟高層公寓是兩名少女的住所,她們在裡面共同生活。
二人都是十九歲,出身米蘭地區。
她們是艾莉卡•布蘭德里和琍琍亞娜•葛蘭尼查爾。
離開日本高中也有兩年時間,她們也沒再穿訂製的校服了。現在,艾莉卡穿著白襯衫和黑毛衣,外面再套一件紅外套。琍琍亞娜則是一件絨毛衣外加黑背心,配上藍色牛仔褲。
在過去法國租界地區,外國人並不罕見。
行道樹和氣派的洋館也不少,交通量也不大,是個適合悠閒散步的地方。
艾莉卡和琍琍亞娜坐在咖啡廳的露天席。
她們不是在聊天,艾莉卡正拿著手機通話,琍琍亞娜則使用筆電作業。
『妳那邊情況如何,艾莉卡大姊?』
「很順利啊,你介紹的對象幫上不少忙。儘管草薙護堂不在,我們《圓桌聯盟》辦事可是滴水不漏。」
『那真是太好了。』
艾莉卡交談的對象是陸鷹化,他是香港陸家少主,魔教教主的直傳弟子。
他的師父自這個世界消失已過了好幾年,過去羅翠蓮掌控的中華武林秩序,一時之間有很大的震盪。
於是,艾莉卡和琍琍亞娜前往中國處理。
『作為師父的弟子,由我出面解決也沒問題啦。』
陸鷹化在電話另一端高傲地笑了。
他依舊住在新宿歌舞伎町,享受著東京的生活。
『反正逐一造訪那些可能惹事生非的門派,痛扁他們的總帥或高徒,讓他們安份下來就沒問題了。』
「也是,你一定辦得到。」
艾莉卡聞著咖啡的香氣,認同鷹化的說法。
「依我所見,中國本土的高手實力,連你的一半也不到。不過,這樣不行喔。」
『我知道,是政治考量吧?』
「是啊,對付各門派的領袖,必要時得用說服和懷柔政策。順便讓他們歸順在以草薙護堂為首的《圓桌聯盟》下,建立起主要的秩序,維護我們的霸權……」
『真不愧是大姊,狡猾的狐狸精。』
陸鷹化用他獨特的說法表示稱讚,並且改變了一個話題。
『對了,那件事是真的嗎?聽說叔父前往某個平行世界──掌握師父的行蹤了?』
「好像是真的喔。」
艾莉卡笑著說出自己得知的消息。
「大約在一個禮拜以前,在米蘭的布蘭德里家打造的《迴廊》,傳來護堂的信件。我們家亞莉安娜已經確認過了。」
『叔父說了什麼?』
「他說近期會回來一趟。還有他發現可能是羅濠教主的人物,可惜失之交臂,還需要多加調查……」
『真的假的!?』
「信件內容很短,沒有寫詳細內容就是了。」
『啊~,我的胃感覺好沉重……』
「有什麼關係呢,好歹你享受了兩年的自由啊。」
『就是這樣才不好啊。我已經知道自由的甜蜜滋味了,現在我的心裡,非常不願意被師父支配……』
「死心吧。既然都發現教主健在了,總有一天你們會再見面的。」
『嗚嗚嗚嗚。大姊,瞧妳說得事不關己的。』
「呵呵呵,聽得出來嗎?」
『當然啊,媽的。』
「先不說這個了。我跟琍琍代替你前來中國了,日本方面可要麻煩你了,具體來說是指草薙家的人。」
『是要我照顧那個妹妹吧。我知道了──喔喔。』
「怎麼了?」
『真巧。我私人聯絡用的手機,傳來萬里谷家小妹的聯絡。她要帶叔父的妹妹前來?到底在想什麼啊!』
「唉呀,真了不起。」
『什麼啊?』
「小光和靜花,竟然有辦法入侵你的私生活……真不知道是誰的功勞呢。」
『大姊妳真的好煩,那我掛電話囉,改天再聯絡。』
艾莉卡和武林新秀結束通話。
琍琍亞娜•葛蘭尼查爾頂著一張伶俐俏臉,聽完他們的對話。
最近,她使用電腦會戴上銀框眼鏡,看起來就像一個幹練的職業婦女。
「陸鷹化還是老樣子嘛。」
「是啊。」
「我再一會就結束了……。嘖,這個叫電腦的東西,為什麼這麼難用啊!?」
「……旁人應該完全想不到吧。」
聽到這位好友兼同居人的抱怨,艾莉卡語重心長地說。
「琍琍一臉精明地使用著文明利器──事實上卻是連基本操作都有問題的機器白痴,現在也沒好到哪裡去……」
「妳、妳很煩耶。」
琍琍亞娜纖細的手指在鍵盤上敲打。
那是美國廠商生產的輕薄款式,據說這一款機種,很常出現在典雅的咖啡廳裡。
如同妖精一般的美少女,姿態優美地操作著筆電。
看上去賞心悅目,但實情完全不是這麼回事。
「琍琍啊,妳就乖乖放棄,改用紙本……還有計算機如何?那個東西的使用難度,跟以往的手機差不多嘛。妳使用智慧型手機,也只有打電話、傳簡訊、拍照而已吧?」
「不,跨越這道難關,作業效率才會有飛躍性的進展。」
琍琍亞娜以充滿信念的語氣說道。
「況且,是妳先提起的吧。妳說路邊隨便一個老人家,都比我會用電腦或手機!」
「那是我說錯話了,我蠻後悔的。」
「總之,這是我負責的工作,妳就別多嘴了──嗯嗯?有新郵件……」
「誰啊?」
「璐克蕾琪雅•佐拉,真稀奇。」
「也是。借我一下,我來幫妳看啦。」
「不必。還有其他二十封郵件,等我完成作業再來看。」
「那妳的作業何時才會完成?」
「就快好了。呃呃,這時候的操作順序……我記得有抄下來啊……」
「現在還用紙本筆記,就證明妳不適合用電子產品了……」
琍琍亞娜尋找自己的包包,艾莉卡嘆了一口氣。
就在這時候,一位年輕人──跟她們年紀相去不遠的青年走近,朝她們打了聲招呼。
「唷。」
二人一見到他開朗的笑容。
艾莉卡站起身來,琍琍亞娜收起筆電。
4
護堂兩年半前,代替英雄羅摩承擔「殲滅魔王的命運」。
之後,各個平行世界都有人召喚他。有了這項能力,他可以輕易進行次元移動。
「其實,這比較類似詛咒吧。」
不過,凡事都有不同的看法。
護堂把這當作永恆的戰士享有的特權,每次被呼喚就會前往平行世界。
他幾乎每個月會被召喚一次,日子過得非常忙碌。
到頭來他也沒時間上學,乾脆假裝到歐洲留學,離開根津三丁目的老家。
目前住在義大利米蘭。
然而,他從沒在布蘭德里家逗留超過一個禮拜以上。
生活如此忙碌,他也瞭解了幾件事。
期待勇者殲滅魔王的平行世界不少,但真正面臨滅亡危機的世界並不多。
大部份是魔王突然出現,他們才需要一個庇護者而已。
因此──護堂放寬心,在各個平行世界之間漫遊闖蕩(當然,有時候他也會面臨世界存亡之戰)。
不消說,旅途中總會遇見魔王。
也不見得是弒神者,也有妖魔、惡鬼、魔神之流。
偶爾,他也會遇上同類。這些人有時候被稱為弒神者,或是其他的稱號。
(最簡潔的稱呼方式,還是《弒神者》吧。)
在平行世界遇上的弒神者,或稱弒神魔王。
基本上,都是在各個世界剛誕生的新人──少數情況下會遇到熟人。護堂已經遇過薩爾巴特雷•多尼,還有約翰•布魯托•史密斯,成功讓他們「回家」了。
亞歷山大•嘉斯科因也接觸過了。
不過,黑王子想多去其他地方看看,所以他遨遊各個平行世界,拒絕跟護堂回去。
黑王子不愧為探索高手,竟然自行獲得橫渡平行世界的力量。
這下次元移動者,就有兩個人了。
最近──護堂發現好像又多了一個人。
他還沒跟對方打過照面,但不時會聽到傳聞。據說,那個女中豪傑會使用超音波歌聲和無雙怪力,與天神打得不分上下,並且在各個平行世界散播災難與救贖……。
「這肯定是大姊吧。」
義姊羅翠蓮,古今無雙的女中豪傑和霸主。
看來偉大的魔教教主,也得到了獨自穿越平行世界的能力。
「日後總有機會碰到她的。」
本來義姊生死不明,現在得知她健在,護堂也鬆了一口氣。
可惜,最令人不安的艾西亞夫人依舊下落不明,得在她還沒惹出大麻煩前找到人才行。
說不定──已經來不及了吧……。
護堂會利用空閒時間,回到原來的世界。
在原本的世界──他也沒太多時間休息。為了完成魔王特有的雜務,以及探視自己的伙伴和好友,他一樣在世界各地穿梭。
這一次,護堂迅速造訪上海。
那一天他住在艾莉卡和琍琍亞娜的房間,這是他們事隔兩個月見面。因此,稍微放縱一點也無可厚非。
是的,比方說。
「你真過份,居然放著我不管……嗯。」
艾莉卡在床上鬧脾氣,護堂強硬堵住她的嘴唇。
接著,他開始對心情不好的深紅惡魔,說出自己無法見面的理由。
「不好意思啦。可是一開始,大家一起前往平行世界的情形,妳也不是不知道。不把值得信賴的人留下來,事情會變得很麻煩。」
「是啊,聽說薩爾巴特雷卿也想方設法,試圖成為新的次元移動者呢。」
「史密斯也跟新的邪術師團體槓上了嘛……」
二人交談過程中,也沒忘了接吻。
當然,艾莉卡身上除了香水外什麼也沒留下,護堂壓著她那性感的身材──。
「我先說清楚,不必對我用那樣的懷柔手段。」
「我想也是。」
琍琍亞娜插上一腳,護堂也跟她濃密接吻。
「只是,我擔任留守的副官,要處理很多工作……真的很辛苦。沒有獎勵的話,我很難持續下去。」
「這種獎勵如何?」
「嗯……不要只有嘴唇。」
護堂親吻琍琍亞娜的脖子、肩膀、上臂。還有那小巧的胸部和前端的櫻色花蕊──。
「你唷,就只顧琍琍……嗯嗯。」
護堂也對艾莉卡做同樣的事,誘惑她發出甜蜜的嘆息──。
「啊──嗯嗯嗯嗯!」
「我……快不行了。啊、等等,別停……嗯!」
琍琍亞娜和艾莉卡蹙眉呻吟,護堂盡情享受她們嫵媚的神情。
然後,該做的事情他統統都做了。
幾個小時後,兩大騎士躺在寬敞的床上一絲不掛──看上去既疲憊又滿足,護堂也觀賞著她們愉快的神情。
艾莉卡緩緩說道。
「又是……大家一起享受……的情況了呢。」
「沒、沒辦法啊。我們的主公……太忙碌了。既然沒有時間慢慢來,那一定會演變成這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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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琍琍,這種時候妳反而很開心呢……」
「……妳多心了。」
「是嗎……?琍琍,妳該不會完全習慣這種喪德頹廢的行為了吧……?」
「不、不要說這種引人誤解的話……」
「我身為布蘭德里家的淑女,完全無法體會那種境界呢……」
「胡說八道,這種時候妳比平常更熱衷吧……」
「別、別亂說啦……」
少女鬥嘴的氣氛並不險惡。
遣詞用字和氣息都是這麼的甜蜜可愛,護堂好想再次品嚐她們的一切。
可是,他也不能光幹這種事。
「呼。」
他從床上起身,對艾莉卡和琍琍亞娜微笑。
二人也微笑以對。身為一個魔王,他體驗到一種令人雀躍的滿足感。
這時艾莉卡突然說道。
「也差不多──該想個名字了……」
「什麼名字啊?」
「我跟你的孩子總該有個名字吧。」
「…………」
「男孩子的話,我想取叫切薩雷。這個名字在義大利蠻常見的,但布蘭德里家一直沒有這種名字的男士,這跟亂世梟雄切薩雷•波吉亞同名,很適合我們的孩子啊。是說,萬一生女兒要取什麼名字?」
「小孩的名字啊,我也該想一個才是……」
「確實該想喔,琍琍。」
「不過,取日本名字也可以吧。要取日本名字的話,應該讓父親來想才對……」
可能是情事過後的放鬆氣氛所致,三人還在談著未來的夢想。
這一刻十分平靜──彷彿每天的冒險和混亂不曾發生一樣。
5
『接下來,我會帶靜花學姊到你那裡去喔☆』陸鷹化接到萬里谷光的聯絡後,馬上用電光石火的速度回應。
『開什麼玩笑,我可不希望那個女人來襲擊我的老巢。總之,先帶去妳的神社,我稍後就過去。』
本來,陸鷹化待在新宿歌舞伎町的大樓。
那是香港陸家的東京分部,也是鷹化的居住地點。他就是在這裡的房間,和上海的艾莉卡•布蘭德里通話。
他在黑色的T恤外面,套上一件黑色短外套,一臉不高興地出門了。
──萬里谷光已經是正式的媛巫女了,目前代替轉居京都的姊姊,掌管七雄神社。
然而,陸鷹化沒有前往神社所在地虎門。
而是前往千代田區三番町。
沙耶宮家別墅就在那裡,一間老舊又充滿情趣的洋館。
也是正史編纂委員會的據點。
可是,別墅的主人已經是草薙護堂的信奉者,委員會也成為魔王掌管的《圓桌聯盟》的旗下組織,重新出發。
陸鷹化大搖大擺地進到洋館中,前往洋館主人的執務室。
「唷。」
「唉呀,真難得你會來這裡。」
「平常都是我們跑去你的店裡或大樓叨擾嘛。」
沙耶宮馨依舊穿著一身男裝。
甘粕冬馬也是一如往常的皺巴巴西裝。這兩年來鷹化長高十五公分,二人倒是沒有什麼改變。
這幾年來鷹化也跟他們有些交情,他單刀直入地說。
「叔父的妹妹被捲入麻煩之中,相信你們也掌握詳細訊息了吧?簡短說明一下。」
「真不愧是陸家少爺,夠敏銳的。」
甘粕莞爾,鷹化皺眉說道。
「萬里谷光不可能沒跟你們聯絡,那個女人手段很周到,簡直到煩人的地步,常給我添不少麻煩。」
「哇哈哈哈,原來啊。」
甘粕笑開懷,沙耶宮馨則說。
「現在,小光帶靜花小姐到七雄神社接受保護。我們委員會,也試著跟薩丁島的魔女璐克蕾琪雅•佐拉聯絡。」
鷹化從沒聽過這個名字,他反問。
「那誰啊?」
「歐洲數一數二的魔女,我們的主公•草薙護堂成為弒神者也是她造成的。具體來說,她把偷盜神力的石版──《普羅米修斯秘笈》留在日本。」
「是喔。」
「護堂先生將石版送給璐克蕾琪雅女士,千里迢迢跑到義大利薩丁島,結果被捲入對抗烏魯斯拉格納的大冒險之中。我們家甘粕跟她通過電話了。」
馨使了一個眼色,甘粕又開口。
「璐克蕾琪雅幾十年前來日本的時候,把石版放到能登半島的某個聚落中的小祠堂……現在那個聚落已經廢村了。」
「為什麼要那樣做?」
「據說,是為了鎮壓危險的怨靈──或者該說是惡神的詛咒吧……。璐克蕾琪雅出於俠義心腸,用自己手上的《普羅米修斯秘笈》偷取惡神的神力,讓那個神明無力為惡。同時也做好準備應付惡神再次復活──」
《普羅米修斯秘笈》原本供奉在小祠堂裡。
不過時光流轉,惡神重生的土地化為荒村,無處可去的石版被送到「原持有者的好友」草薙一朗手中……。
「叔父是因為這件事,才變成弒神者的嗎?」
「約在十天前,璐克蕾琪雅獲得靈視的天啟,那時候的惡神將再次復甦,為惡人間。惡神也知道石版已不在村中──。因此,打算找出石版加以破壞……」
甘粕聳肩說道。
「惡神追查石版,一定會前往草薙家,這是璐克蕾琪雅的指示。於是她送上護符,順便通知上海和京都的要人。」
「京都的那幾個大姊,在山林裡對吧?」
聽完甘粕說明,鷹化回答。
「那裡不能用電腦和網路,聯絡也沒意義吧?」
「正是如此。奇怪的是,上海的要人也完全沒有反應,很令人困擾。」
「瞭解了,既然是這樣。」
鷹化稍事思考後提議。
「所謂的惡神,了不起就是幽鬼或怨靈之流吧。那麼,我跟沙耶宮家的大哥,還有小光一起顧守叔父家如何?」
「你要埋伏是嗎?用實力壓制對方?」
鷹化同意馨的說法。
「是啊,有兩位媛巫女再加上我,應該夠了吧。」
「的確。是說,擅長肉搏戰的你,會主動對付這種看不見的怪物,真令人意外。」
馨微微一笑,偷看了甘粕一眼。
「其實呢,我本來還在思考,該如何說服甘粕先生,請他發揮忍者大師的本領呢!」
「對付惡神那種危險的對手,忍術派不上用場啦!」
甘粕全力拒絕,上司則說。
「你太謙虛了,消除附體惡靈你也辦得到吧?你不是也精通陰陽道嗎?」
「人家陸先生都願意參戰了,我們應該讓賢才對啊!」
「聽到師父健在的消息,我在想自己也該重新找回實戰的感覺了。來一場久違的退魔戰也不賴。」
武林新秀陸鷹化也十七歲了。
身高一百七十五公分,體格和體能還要幾年才會到達頂峰。只是,比起十四歲時已經成長了不少。
雖然師父不在──他的技巧也不可能毫無進步。
像陸鷹化這樣的高手,有辦法獨自修練技巧,精進功力。他長年來養成了獨力追求進步的素養和基礎。
說句極端一點的,像他這種級數的高手,光是睡覺都會進步。
躺著感受風雲的流向,都能得到某種程度的體悟,鑽研出更加精妙的招術。
唯獨「實戰直覺」一定會變遲鈍。
這兩年來,鷹化沒有師父出給他的難題,而且專心管理東京的非法團體《香港陸家》,因此少有機會親赴前線。
現在,陸鷹化終於下定決心,重拾自己戰士的身份了。
6
場景來到京都府的深山。
說是京都,其實是橫亙滋賀縣縣境的山區。
也就是著名的靈地比叡山──。
這裡過去是天台宗的總本山•延曆寺所在的神域。此處是清秋院惠那選擇的潛居地。
太刀媛巫女待在高處,俯視日落時分的山脈。
所謂的高處,是樹齡高達四位數的千年杉木。她就像一隻身手矯健的猿猴,輕易爬到杉木的頂端。
「果然,高處就是舒服呢……」
連冷澈的冬風吹起來都很舒服,惠那自言自語。
……長期待在山中,自言自語的情況也會變多。也許天心自然的清秋院惠那,也難以排解孤獨感吧。
順帶一提,她穿著巫女服。
亦即白衣紅褲,外加一種名為千早的外套,腳上還穿著草鞋。
只是,她把袖子綁起來,以便在山野中靈活行動。和服褲裙也有用上綁腿,跑起來十分輕便。
她手上拿著錫杖,是一種巫女和修行者的折衷裝扮。
「喔、那是我們家的方位吧?」
山中的某個地區,冒出了煮飯的炊煙。
她跟萬里谷祐理一起生活在簡陋的小屋裡,煙霧飄出的方位正是小屋所在地。祐理正在烹煮簡易的晚餐。
「雖然不是帶她來照料生活起居的,但有她在確實不錯呢……」
惠那有感而發。
目前她們沒有斷五穀,要吃米或小麥都沒問題。
食材本身不太豐富,但有擅長廚藝的大和撫子添加巧思,餐桌上還是多了不少變化,祐理的確是值得依靠的好伙伴。
另外──
惠那和祐理,都是京都內某間女子大學的學生。
不過她們在大學生活期間,每隔數月就會隱居山林,並不是很用功的學生。那間學校和正史編纂委員會有關,會提供媛巫女各種方便,所以她們才就讀那裡。
事實上,惠那她們的目的也不是念書。
而是統領西邊的媛巫女,亦即靜岡以西的媛巫女。
清秋院惠那和萬里谷祐理,都是首席媛巫女。
然而,她們都是「東邊」的人。正史編纂委員會的首領沙耶宮馨,儘管也是首席媛巫女之一,但也同樣是東京出身。
這兩年半,馨發揮了不少雷霆手段,大幅改造委員會的組織構造。
她有辦法做到這一點,也是借用全球唯一一位弒神者的威信。
無奈激進的改革總會帶來反感,尤其離東京甚遠的「西邊地區」更是如此。
「其實,王本人來這裡是最好的。」
可惜護堂太忙碌,沒辦法要求他這麼做。
所以,清秋院惠那和萬里谷祐理才會來到京都。
她們是首席媛巫女和弒神者的伴侶。這兩人在京都地區,對「西日本」咒術界彰顯其存在感的話,反感自然會減弱不少。
二人是基於這樣的判斷,才在升上大學時轉往京都的。
不到一年,這個目標就逐漸成功了。
「既然如此,也差不多可以跟王一起去『另一邊』了……」
為此,惠那很認真修練。
不只惠那,祐理隱居山林也是為了這個目的。她想用深山的靈氣,鍛鍊自己的身心──
「嗯?」
站在千年杉木頂端,可以眺望到山脈景色。
可是,惠那發現一種奇怪的感覺。
這次隱居山林差不多半個月了,附近的地理她都很熟悉,山中似乎混入了某種她很懷念的事物……。
那不是憑視力或直覺發現的。
而是她跟神刀•天叢雲的羈絆告訴她的。
「王來了!」
惠那靈活跑下千年杉,在山中奔走。
她尋找神刀熟悉的氣息,不斷奔走。終於在險峻的山道上,找到亟欲相見的人物了。
「我還在想是什麼跑來,原來是妳啊。」
「惠那等你好久了!」
惠那含淚抱住護堂。
不過她衝得太猛,不小心壓倒護堂,惠那壓在倒地的護堂身上。
二人緊密靠在一起,視線熱情交錯──
「惠那……」
「惠那好想見你喔,王……啊、還不行!」
惠那正想用親吻回應愛人的呼喚,但她忽然回過神來。
「祐理就在附近──惠那不能偷跑。」
「是嗎?」
「嗯、嗯,還是去祐理在的地方吧……」
「這種時候,不是應該想要兩人獨處的嗎?」
「咦?是這樣嗎?」
「好像是吧,但那是別人的看法。我也想盡快見到祐理,她在哪裡呢?」
二人回到隱居用的木造小屋。
那是祐理和惠那住的地方。沒有自來水、瓦斯、電力可用,水要從溪流取用,連生個火都得用火柴,生活可謂十分不便。
可是,深山之氣能夠清淨媛巫女的身心。
這才是她們一起隱居深山的用意。祐理也穿著巫女服,那是修行的一環,她身上也同樣套著千早。
今天的晚餐是山菜菇類鍋,還有味噌雜煮。
晚飯準備好後,祐理說。
「惠那還沒回來啊?」
跟她一起生活的是清秋院惠那。
惠那總是在清晨之前出門,並在傍晚回來。但今天惠那很晚回家,祐理擔心她是不是遇上了危險。
「嗯?」
小屋的角落多了一個信封。
生性嚴謹的祐理不會丟著信封不管,至於性格豪爽的同居人就不一定了,但在惠那出門以後,祐理有打掃過房子。
換言之,這是投函魔術送來的──。
「那信封……是馨小姐?」
那是一個罕見的淡橘色信封。
沙耶宮馨在寄送私信時,都會用這種信封。
不曉得是什麼消息?祐理正要去撿起信封時,小屋的門打開了。她回頭一看,原以為是清秋院惠那回來了──
「!?」
祐理驚訝得說不出話來。
一個不該出現的青年,竟然來了。
「好久不見了,祐理。」
「呵呵呵呵,王從上海搭機飛到關西機場,連忙趕來這裡呢!」
清秋院惠那在他身後微笑。
祐理腦袋一片空白,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於是她說了一件無關的事情。
「啊、那個,你來得正好。我晚飯剛準備好──惠、惠那也請等一下,我馬上……」
「比起吃飯,我更想做這件事。」
「咦……」
「祐理。」
祐理被護堂抱在懷裡,而回過神來,巫女服也全被脫光,跟他一起躺在床上。
同樣全裸的惠那也在一起,二人一左一右共享心愛的青年。
「終於可以跟王這樣了……好開心──」
「惠那說,不跟妳一起就不行呢。」
「惠那真是的……」
二人接受他的親吻和愛撫,陶醉地發出呻吟。她們雪白的身體,還有軟玉溫香的肌膚緊緊纏著護堂──。
不只如此。
「啊、祐理不行啦──!」
惠那開口懇求,祐理依舊親吻她的背部。
在祐理的愛撫之下,太刀媛巫女發出了短促的嬌喘。這種時候還拼命忍耐,惠那實在太可愛了,祐理微微一笑。
「不要亂動喔,惠那。」
「妳、妳唷。嗯──嗯嗯嗯!」
她們是青梅竹馬和好朋友,認識很長一段時間了。
所以,當祐理跟清秋院惠那一起服侍心愛的青年時,也不介意跟她有肌膚之親。平時性格積極的青梅竹馬表現得柔弱又歡愉,祐理還會跟護堂一起愛撫她。
「既然要這樣──王,幫幫我。」
「好。」
「啊、惠那不行……嗯嗯嗯嗯!」
惠那勉力起身,繞到祐理的右邊,親吻她的耳朵和脖子。護堂則繞到左邊,做出一樣的事情──
太陽下山,天色已然入夜。
寒氣透入簡陋的小屋中。
光靠地爐火光不足以取暖,但三人的情事可謂熱情無比。
他們一起度過了溫熱的時光,絲毫不覺得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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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夜晚來臨。
也是不祥的幽界訪客活躍的時段。
「叔父家今晚沒人是吧?」
「是的,我請靜花學姊打電話,讓草薙家的阿姨暫住外面。」
「那好,可以放手一戰了。」
有萬里谷光的保證,陸鷹化頷首說道。
旁邊還有第三人。
「哈哈哈哈,我們三人還是頭一次共同作戰呢──真新鮮。」
「馨小姐很少親赴現場嘛。」
「負責人就是這樣啦。只是這次敵人是鬼魅魍魎和幽鬼惡神,沒有人比我更合適了。」
沙耶宮馨向小光擠眉弄眼。
夜晚十點過後的根津三丁目──。一行人在小巷之中。
由於有被旁人目擊的風險,三人都穿著平時的衣物。小光穿的是城楠學院的制服,馨則穿著男性的上衣外套,一保「男裝美女」的英姿。
今晚,馨是以媛巫女的身份前來助陣,她笑著說。
「這也算是某種緣份吧。我就稍微盡點力,出出風頭吧。」
「甘粕先生很開心呢。」
「那個人,平常都被沙耶宮大哥猛操嘛。」
「對了,陸哥哥。你跟馨小姐相處很自然呢,她也是女生啊?」
「這傢伙跟男人沒兩樣吧?」
「身為一個妙齡少女,你說這話我真不知該生氣還是難過。我好歹,也是有一兩個純情少女心的──」
「吵死了,別睜眼說瞎話!」
鷹化大罵開玩笑的馨,小光被逗笑了。
他們只是表面上沒緊張感,雖然三人年紀尚輕,卻是擁有超常經驗的高手。
在埋伏或待機時太緊張,反而會浪費體力。
暫時放鬆,才能在必要時發揮力量。
最重要的是,三人都沒有掉以輕心。他們說話的音量不大,兩位媛巫女也集中心神,仔細搜索邪惡的氣息。
陸鷹化的內功造詣精深,聽力比誰都敏銳。
一有什麼風吹草動,他馬上就聽得到。而且今晚,武林新秀難得拿出了他們家族秘藏的武器。
「你準備了那樣東西是嗎?」
「是啊,妳們看。」
陸鷹化從口袋拿出摺疊的武器,雙手將武器攤開,是一條「金屬製的鞭子」。
長一百一十公分左右,細緻的金屬棒用鐵環串起來。
前端還有類似槍頭的「兵刃」。
拿在手上揮舞,能像堅韌的鞭子一樣發揮打擊或斬擊效果。況且,隨手一摺又能藏到手掌裡面。
這是中國兵器,稱為九節鞭。
馨很感佩地說。
「過去魔王內戰時,你就是用這個對付艾莉卡的嗎?」
「是具有驅邪效力的《雷法鞭》。可以斬鬼破邪,清除任何咒術或法術。」
構成九節鞭的金屬棒,全都跟黑曜石一樣漆黑。
銳利的槍頭下方,還刻了「百邪斬斷、萬精驅逐」這八個字。
《雷法鞭》正是香港陸家的秘寶。
以前鷹化曾用這項武器,消除艾莉卡•布蘭德里的魔術。事實上,這原本是拿來對付妖魔鬼怪的。
「講到雷法鞭我想起來了,妳們聯絡到艾莉卡大姊了嗎?」
「很遺憾,京都的祐理和惠那也聯絡不到,不曉得她們發生什麼事了。」
「反正,留在東京的我們本來就該處理這件事,不必每件事都跟姊姊她們確認也沒關係吧──」
小光話才說到一半,馬上恢復嚴肅的表情。
「馨小姐。」
「嗯,似乎來了。」
「我也感應到了,有種背脊發寒的感覺……害我想起以前被師父丟進幽鬼巢穴的經歷,媽的。」
夜晚的空氣,夾雜了不祥的氣息。
一般人無法感應或辨識,無聲的怪物接近草薙家了。
不過──三人並不慌張。
萬里谷光擅長禍袚靈力,沙耶宮馨則是首席媛巫女之一,有最高水準的靈力和咒術。陸鷹化連斬妖除魔的法具都帶來了。
照理說,怨靈沒有擊破這三人的實力。
他們已經從對方的妖氣,察覺出這一點了。
半小時後,雖然事實獲得印證──
「呃呃、我問個問題可好?」
「沒問題喔,草薙靜花小姐。只是從個人資訊的觀點來看,麻煩請別問我的住址和電話號碼。」
自稱甘粕的人物,笑盈盈地回應靜花。
這位三十歲左右的青年,穿著一身皺巴巴的西裝。看上去一副人畜無害的模樣,但不像是一個正經人物。
(總覺得,很像便衣刑警之類的人呢……)
這是靜花的想法。
此地是港區虎門,也是學妹小光偶爾會來打工的神社。只是,社內神殿、腹地、社務所連一個神職人員都沒有。
在鋪著砂礫的神社境內──
只有草薙靜花和甘粕青年而已。
「我什麼時候才能回家?」
「等妖怪被擊退以後就可以了。」
「小光和神社的人,跑哪裡去了……?」
「為防萬一,都事先避難了。」
「什麼萬一啊?」
「就是那個惡神察覺目標的氣息,來到妳的面前。」
「我被惡神盯上了!?」
「應該說,是以前封印惡神的石版被盯上了。過去保管過石版的草薙家,也有安排我們的成員,目前正在處理中。只是對方可能會追蹤家人的氣息,找上妳或妳的母親。」
「是喔。」
甘粕以一種愉快的語氣,說出他的推測。
或許他的個性很喜歡教別人東西吧。幾個小時前,靜花在神社等候之時,他來到靜花面前說。
『妳好,我是斬妖除魔的專家,我來保護妳了。』
不但如此。
『神社已經全權交給我處理了,我是從神社廳過來的。』
他的說法,給人一種很難拒絕的印象。
這位青年從一開始就顯得出奇開心,靜花又一次問道。
「我遭遇危險的可能性,到底有多少啊?」
「為防萬一,連我都派來了──可能性應該不足一成吧。今晚,在妳家處理惡神的團隊也是全日本最強。只不過,有一點我很在意,連璐克蕾琪雅•佐拉都得用上石版……」
「?」
「該怎麼說呢,那塊石版是非常有來頭的東西。除非對方很厲害,或者特別頑強,不然應該是用不到的。搞不好敵人有可能穿越那三人的包圍吧──」
就在甘粕青年滔滔不絕地說著莫名其妙的解釋時。
靜花感受到一股寒意。
彷彿身體內部凍結了一樣,完全不像十二月的東京該有的冷度,她還以為自己來到冬天的雪山。
甘粕也嚇了一跳,他凝視著境內的一個地方。
靜花也愕然了。那裡──有一團不定形的霧氣,像混濁的空氣一樣蠢蠢欲動!
「那、那是什麼?」
「不足一成的可能性應驗了……。惡神認定石版被帶走,所以追到這裡來,對方發現草薙家人的氣息了──」
「那、那果然是幽靈嗎!?」
「是比幽靈更高等的存在,請退後。」
甘粕青年丟出紙束。
上面寫著漢字和複雜的圖樣,之後甘粕右手結印,口中唸唸有詞。
「急急如律令──。咒符,聽聞我命速速急行。」
紙束突然燒起藍色火焰,貼向「不定形的霧氣」,阻止幽靈般的物體蠕動,靜花大叫。
「我在陰陽師的電影裡看過這個!」
「那就不需要我說明了。可是,我並沒有安倍晴明那樣的神通力,也不曉得能支撐多久──嗚啊!?」
「咦咦!?」
本來貼在「不定形霧氣」上的燃燒咒符。
這突然飛向甘粕,貼在他的西裝上面。藍色火焰轉眼變黑,甘粕青年倒在地上抽搐。
「甘粕先生!?」
甘粕沒反應,想來是暈倒了,靜花不知如何是好。
等她回過神來時──已經被混濁的氣團包圍,身上不只有被寒氣侵襲的感覺。
(……呼吸困難──?)
靜花感到空氣稀薄,幾乎要失去意識。
她跪倒在地,被地上的碎石子扎得隱隱生疼,強烈的恐懼感湧上心頭。
(我會死掉嗎……?)
她活了十八年,第一次體會到這種恐懼。
不定形的霧氣,散發出惡意與憎恨,充滿著對世間萬物的憤恨與詛咒,靜花理解對方是這樣的存在。
這傢伙完全沒把靜花當一回事。
所以,祂大概會像摘花一樣輕易殺死靜花──。靜花無法接受這件事,她懷著恐懼放聲大叫。
「快救我,哥哥!草薙護堂!」
靜花危急時想了起來──
兩年前,哥哥草薙護堂在前往米蘭留學之前曾說。
『日後,如果妳碰上生命危險,就死馬當活馬醫試著呼喊我的名字吧,我也許會趕去救妳的。』
當時,靜花只罵他不要胡說八道。
現在,她卻忍不住照做。
她也知道這麼做很蠢,但哥哥也不會知道妹妹做過這種事了,無所謂……。
就在她要失去意識的時候,突然間。
一陣強風吹過。
「……妳沒事吧,靜花?」
靜花聽到哥哥的聲音。沒有錯,確實是草薙護堂的聲音。
「哥哥!?」
「唷、妳看起來挺有精神──好像不是呢。」
靜花被抱在哥哥的左臂之中。
哥哥右手用力一揮,靜花不認為這樣的動作有用──沒想到不定形的霧氣竟然消失了……。
「這是怎麼回事?」
靜花的意識瞬間恢復清晰。
剛才感受到的強風仍在吹拂,似乎還帶來了新鮮空氣,吹起來有種舒服的感覺。
難不成怨靈(惡神?)也被風吹跑了──。
靜花思考著非現實的推論,抬頭仰望哥哥的臉龐。
「……你長高了?」
「一點點,才兩三公分而已。」
「我都沒長高。」
「是啊,妳跟初中的時候完全沒變呢。」
「你應該說我變成熟了才對啊!就算是明顯的客套話也好!」
「哈哈哈,這樣啊。」
草薙護堂開懷一笑,放開了靜花。
他前去幫助倒地不起的甘粕。甘粕沒有昏睡,一臉無力地笑了。
「居然會這樣見面,真令人意外。」
「好久不見了,身體還行嗎?」
「是、沒問題。唉呀、好久沒見識到草薙劍的神效了。」
護堂協助甘粕起身,甘粕青年苦笑。
靜花心想,原來他們互相認識。還有,甘粕青年剛才說草薙啥的來著?靜花很疑惑,甘粕笑著對她說。
「別名又叫天叢雲劍,有一把神劍偶然跟草薙一族同名呢。當然,這不重要啦。」
甘粕青年瞄了護堂一眼,之後又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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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小光小姐聯絡你的吧?我說得對嗎?」
「嗯,差不多是那樣。難得有這機會,我也想去見見她,順便也去看一下馨小姐和鷹化那傢伙。」
兩個男人互相使了一個眼色,言談似乎也都套好了。
不過,護堂走近狐疑的靜花身邊說──。
「不過,今天我還是先回老家吧,畢竟我也蠻擔心她的。」
「我、我才沒有什麼好讓哥哥擔心的──!」
「真的嗎?但我就是會在意嘛,妳也老實撒嬌沒關係啦。今天一起回去吧,家裡的其他人呢?」
「爺爺跟媽媽今天都不在……」
「只有我們啊。那先找個地方吃飯吧,我沒吃晚餐就飛來了,肚子很餓呢。」
靜花開始走在自言自語的哥哥身旁。
哥哥不只身高變高,側臉看上去也變成熟了,也許在海外吃了不少苦吧。
靜花輕嘆一口氣。
她決定遺忘那些不可解的事。
為了自己好,選擇遺忘各種心事──。這是草薙護堂的特技,可其實妹妹也十分擅長。
「哥哥,你會在日本逗留多久?既然要回來,幹嘛不先聯絡啊,我得先空出時間來才行啊。」
「妳啊,我在日本的這段時間,妳都要黏著我嗎?」
「不行喔?有什麼關係嘛,我等你回來等了很久耶──。偶爾陪我一下又不打緊。」
「咦?妳一直在等我喔?」
「嗯。」
面對諸多麻煩之後,靜花很老實地承認了。
哥哥•草薙護堂難得表現出──頗為愧疚的表情。
「是喔……。那,要稍微補償妳才行。」
「不只我喔。小光和陸鷹化也都在等你回來,你也得顧慮他們啊。」
「知道了。」
「我有很多話想說,不過暫時先擱下吧。先去找個地方吃飯,吃完趕快回家。」
「嗯嗯。」
哥哥與妹妹──事隔多年一起回家。
靜花一直等著哥哥回來,總算如願以償,她笑著對哥哥說。
「歡迎你回來,哥哥。」
草薙護堂的故事到此落幕。
他的嶄新冒險,以及東方軍神跟他再會的誓言,總有一天或許會再提到的──
現在暫且不表。 後記
在故事的最後,名偵探召集眾人開始解迷,這也是懸疑故事的優良傳統了。
不過本系列的故事,謎底幾乎都在本篇中說明了。
這都要感謝一路支持本作品的讀者。
請容我再次致上謝意。
這一集最終卷,提到了本篇中與潘朵拉有關的謎底。寫著寫著,連我自己也沒想到會公開到這種地步呢。
現在回想起來,本系列的第一集或許是我第一次寫長篇小說。在這之前我好像還寫了什麼東西,但連個檔案或創作筆記都沒有留下。連個影子或記憶都沒留下來的東西,我想還是別算數好了(苦笑)。
我就是這麼隨便的作者。
當然,我的個性也稱不上多有毅力,竟然能寫出二十一集的長篇呢。
而且作品還動畫化了,真是難以想像的幸運。
……我一開始在小型遊戲公司遊演體進行創作工作,後來在新城カズマ的邀請下,加入了類似文案創作的公司。那時候跟我有交情的人,也在業界從事相同的工作。
我跟他們還真能撐呢(苦笑)。
前Liar-soft的寫手希就像我的師兄弟一樣,他也當上小說家了。當時的同事伊藤ヒロ,也跟我在同一家公司的同一個月份推出小說。
我推出新刊的時間總跟他不謀而合,真是奇哉怪也(笑)。
好了,前面描述了二十集的戰鬥,二十一集我才描寫主角「成長後變強」的主題。
最終戰打完,弒神者系列也算完結了。
我們主角的人生與冒險並未結束,還有推出補完篇的餘地,對此編輯也給予肯定。基於這樣的背景下,我也認為應該認真考慮一下。
我之前的責編後來跑去週刊少年JUMP了,他曾給我一個建議。
「我認為這個系列最棒的結局,應該是這樣子喔。」
聽他那樣說,我確實也覺得有道理。
而且,最後一集還豎起了新旗,感覺「補完篇•軍神再臨(暫定)」有實現的可能呢。
當然近日是無法實現的,但也值得考量。
……容我冒昧改變一個話題。
是關於我下個月即將推出的小說。
BUNBUN老師跟我一起合作,要推出新作了。
主題是「旅行」與「神話」。
故事是描述一對男女遊歷天神的世界,改變神話的內容。
男方沒什麼路用,遇事基本上都是靠別人的廢柴。但有必要的話,他也不介意弒神。
就是這樣的一個人,和女性伙伴一起在神話世界奮鬥。
……先聲明,這部新作跟弒神者無關。
就跟二十集裡面具魔王說的一樣。
「平行世界擁有跟我們的時間軸不一樣的歷史。那裡可能是人類沒有誕生的地球,或是恐龍持續稱霸的世界。搞不好那是一個新世界,耶穌沒有被釘在十字架上,而且以救世主的身份實現了理想國度。」
跟弒神者系列無關的世界,肯定到處都是嘛。
新作標題為《神域弒神者》。
感覺似乎是互有關聯的標題,但草薙護堂不會登場,也沒有弒神者。但,嗯,若大家有興趣的話。
這或許會是決定前述補完篇動向的作品。
有興趣的讀者還請不妨追看看吧。
……看了丈月城作品二十集以上的讀者,大概看到這一集的後半,就知道故事的走向了吧。還請各位溫情守望吧(苦笑)。
其實我也想趁完結篇,寫一些閒聊的內容。
例如與軍神烏魯斯拉格納有關的故事,或是為何書名取叫Campione等等,不然加上各大弒神者的完整資料也好。
可惜頁數──不太夠啊(苦笑)。
之前完結的《神兵編年史》,有在每集最後放上類似的用語集,寫那個蠻花功夫的。好比要請設計師編排版面,或是把文字硬擠進有限的空間裡,所以只好把許多辛苦寫好的文章都砍掉了。
我也想過,在網路上寫就沒問題了──
「寫部落格、IG、臉書對我來講難度太高了一點!」
不是嘛,我至今一直沒有用那些社群服務,主要是我的生活沒什麼趣味的,幾乎只能拿來宣傳新刊啊。
推特應該是沒問題,偏偏那個又不適合拿來寫太長的文章(苦笑)。
話雖如此,有些讀者也確實想看弒神者的設定,或是相關的知識之類的。或許我會嘗試運用一下這些東西,來回應讀者的期待。
我併用推特和note準備了一點讀物,有興趣的讀者請搜尋丈月城的帳號吧。
最後,我要對一路走來始終支持我的讀者說:
真的很感謝你們的支持。
https://noire.cc:233/images/2020/04/19/e19992d5b16c.jpg 完結好久了,感谢錄入 完结很久了,感谢录入!campione最难受的就是插图,其他的都挺不错的。 感谢大佬录入分享 系謝大大提共收錄 連續2集 感谢大佬分享! 感谢錄入,感谢
感谢大佬分享! 非常感谢~~~~~~~ 完结撒花,多谢大佬,辛苦了 感谢大佬录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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