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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之国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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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士见文库] [节哀呦二之宫同学05][铃木大辅][台版][简体][录入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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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11-13 05:17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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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自己排版呀……开心撒花~~~~


先放彩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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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11-13 05:23 | 显示全部楼层
  环境闷热。
  暴露在盛夏热潮下,即使靠四升引擎的出力让冷气全力运转,迷你箱型车里头依旧热得景象扭曲。虽然这台指挥车是由市售的大型车款改造而成,一旦塞进十人左右的乘客,空调降温时仍显得力有未逮。
  基本上部下里一个抱怨的人也没有。他们全都默默著手於各自的工作,安静地等待著时刻到来。
  ——距离作战开始尚余五分钟。
  「队长。」
  坐在助手席的部下以无线电通讯完毕,把头转了过来。
  「白虎、玄武已经就位,青龙表示还需要一分钟,但在时程上并无延误。」
  「我明白了。」
  被称作队长的人物朝著边擦汗边报告的部下点了头。将爱用的自动手枪检查完毕後,就被塞进连身服之中。
  话说回来,这身装备实在叫人不耐。毕竟从上到下整片漆黑的连身衣上头,还戴了完全气密的防毒面罩。理所当然地,携行装备中也绝对不会缺少满载枪弹等金属制品的背包。尽管带头者明白现场并不会出现毒气,而开火许可更无可能下达。
  「——提早执行作战。一等青龙就位,立刻展开行动。」
  「了解……呃,队长……」
  「嗯?」
  「这次的作战——」部下回望过来,露出了悲壮的眼神:
  「我们一定要成功。」
  「思。」
  部下讲得简短,队长也答得简洁:
  「当然,我们会成功的。」
  队长点头。但这句答覆中带有一丝犹豫,所幸对方似乎并没发觉。看见上司用自信满满的表情为行动担保,部下也露出安心的脸,回到了无线电通讯的岗位上。
  队长侧眼看著对方的背影,一面微微叹息著。叹息的人本身也很明白,让人百般不耐的并非累赘的重装备,更不是苦苦纠缠的暑气。问题在於这项任务的真正目的,与部下们深信不疑的行动纲领并不吻合。真伤脑筋,为什么自己非得故作投入地,去欺骗这群推心置腹的夥伴。何况就连肩负部队所有责任的自己,也对所谓的「真正目的」感到难以理解。
  但该就这点进行议论的时机已经过了,现在得做的只有确实完成眼前的工作而已。
  「青龙准备结束,全员已就位完毕。」
  助手席的部下宣布。转瞬间,迟滞的空气开始流动,现场氛围有如冬天早晨的大气般,逐渐散发紧绷的声息。
  队长站起身,缓缓审视众人:
  「作战开始,所有人要尽力做到最好。」
  激励的话语虽短,但已能传达到百经磨练的部下身上。像是在等待他们一起点头那般,後方的车厢门锁解除,对开式门板猛然开启。宛如不知礼仪的野蛮人似地,炎热逼人的阳光与高密度的空气蛮横闯入,车厢里闲散的气息顿时被驱散。身穿精悍武装的部下们一个又一个地跃离车厢,投身於远东岛国令人倍感怀念的夏日之中。
  ——距离作战预定结束的时刻尚余三小时又四十五分。其之一作战开始
  「求求你,抱我!」
  女人甩乱头发,一边用全身表现出悲切,一边逼向男人。
  「你还讲这种话!」
  然而从男人口中吐出的,尽是毫不留情的拒绝。
  「我和你的关系早就清算完毕了——没错吧?你对那张支票的金额还有不满吗?」
  「清算?你用这种形容词?」女人眼中蕴含一股鬼气逼人的气势:「你是认真的吗?居然想用钱把我们的关系一笔勾销——你放入的感情就只有这点程度?你那时说的话都是骗我的吗?」
  「都已经结束了。」男人把手搁到女人肩膀,像是在开导闹脾气的小孩:「你也该忘记那些往事了。我和你都应该踏上新的人生才对,你不这样认为吗?」
  可是女人拨开男人的手:
  「不要!我才没有结束这段感情,也不打算结束!你是专属於我的……我一定会把你从那个女人身边抢回来,我们命中注定要在一起!」
  「拜托你谅解,我已经有老婆与孩子了。下一任社长的位子,也讲好要由我来接掌了。现在再跟你扯上关系,也没有任何意——」
  「不,你还是得回到我身边。就算不甘愿,你就是得听我的!没错,只要我手上还握有这卷录音带。」
  看到对方从怀里拿出的手提录音机,男人展现的动摇几乎令人同情:
  「你——你这个女人!」
  女人抱著确信本身胜利的优越戚,逐渐走向对方。男人後退,但等在他背後的是一张铺有柔软床垫与乾净被单的床。
  男人直接跌倒在床面。女人带著妖艳的微笑,依偎到中了陷阱的猎物身上。
  「…………」
  「…………」
  双方的视线顺势交缠。两人像是忘却了言语那般,也好似言语一开始就不存在於世上,他们只顾注视彼此,然後——
  「……呃,月村?换你讲下一句台词耶。」
  「二之……宫……」
  即使男人困惑地提出疑问,女人依然没有把下一句「台词」讲出口的迹象。宛如染上热病的那对双眸,只顾继续注视男人。动弹不得的男人光是猛吞口水,全无对策逃脱,而女人则把自己的嘴唇,凑向了男方无法抵抗的唇——
  「你这无耻的丫头给我留点分寸!」
  担任短剧导演的少女——北条丽华硬把两人扯开,阻止了即将超越尺度的爱情戏。
  「拜托,要我讲几次你才会懂!我看你那不中用的脑袋,学习能力八成只有单细胞生物的程度吧?就算这是训练、演戏,事情也要有个节制,要我说多少次你才能理解?正是因为这样,我从一开始就反对让你们对戏了。无论有什么样的理由,年轻男女万万不能出现暧昧不清的互动——」
  「呃,北条学姊?月村也不是出於恶意才演成这样的嘛……她对任何事都很认真,所以刚刚应该只是太入戏而已……」
  「你给我站到一边去,二之宫峻护!」
  峻护出面袒护,却被丽华强硬地暍止:
  「话说回来,都是你这个男的对月村真由太放纵!因为你们有治疗男性恐惧症的大义名分,之前我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这场戏要再放荡下去,休想我会安静地看你们乱演——不、不对!讨论这种问题的时期早就过了!结论根本比什么都明白!我看现在也还不迟,本小姐在此郑重要求,你们这些打著『特训』名义的配套措施应该无限期中止,现在马上!」
  碰!盛怒的干金小姐咆哮出口,同时也将拳头重重抡向旁边墙壁。和那副形态一比,就连住在炼狱的魔神也会显得逊色。尽管心生畏惧,峻护还是拚命地绞尽脑汁。得设法收拾场面才行——可是看丽华的模样,如果他们没做出一定程度的让步,已经对准的矛头八成不会善罢甘休。话虽如此,对於中止特训这种「越权」的行为,真由也不可能乖乖顺从。
  状况随时可能在下一个瞬间,演变成宛如赤身裸体互殴的唇枪舌战。要是处理的不好,恐怕还会导致流血的惨剧——看来似乎是如此。
  「……对不起。」
  梦魔少女的口中,漏出了一句小声而意外的话:
  「对不起,我刚才太入戏,变得恍恍惚惚的。等到回神过来的时候,已经演得太过火了。我正在反省,很抱歉造成你的不快。」
  「……咦?月村?」
  同居人低下头,像是忘了浇水的观叶植物一样,萎缩地朝对方赔罪。对此峻护大感讶异。若照真由平时的状况来看,最近的她应该会把受到的责骂加倍奉还才对,这种一反常态的转变究竟意味著什么?
  难道说,她是想靠顺从的态度让对方大意,再趁机用强烈的反击回敬吗——正当峻护如此狐疑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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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11-13 05:26 | 显示全部楼层
  「……你……你知道就好。」
  另一名同居人口中,也冒出令人意想不到的台词。
  「咦?北……北条学姊?」
  「本小姐可能——也说得过分了点。思,没错,大概是目前接手的生意不顺利,我才会这么暴躁。请你原谅。」
  丽华别过脸,彷佛对自己用错场合的情绪感到害臊。她甚至还咬住嘴唇,表现出心态上的後悔。见到这一幕,峻护只能愣在原地。仇敌都已经露出听话的态度,换成是平时的丽华,可能早就抓准机会对真由乘胜追击,像只野生的肉食猛兽般地宰割对方了。
  而让峻护越发不能理解的是,少女们没有再开口。一方低著头,另一方则是别过脸,仿佛在等待彼此出下一步……消极程度简直就像只顾防守而没人进攻的足球赛。
  (现……现在我该怎么办……?)
  如果双方吵起来,峻护还能够出面相劝,但她们在形式上已经获得和解。可是理所当然地,现状与和解实在相距甚远,峻护总觉得有股难以捉摸的气氛……这样到底能不能算是和平收场呢……
  就在这时候——
  嘟噜噜噜噜噜噜……
  从丽华女仆装的口袋里,传出了手机的铃声。
  「啊,是保坂来的联络吧。」
  手机的主人取出手机,表情似乎松了口气:
  「像他那么无能,肯定又是因为之前交代的工作办不妥,才打电话过来哭诉吧……所以罗,本小姐现在有急事,今天就先失陪了。」
  抛下这段话,丽华就像搭上顺风车一样,逃也似地退场了。她一边离开,嘴里还把少年随从当成某种出气筒数落。
  「……嗯,二之宫。」
  峻护目送几乎是什么也不做地仓卒离去的干金小姐。另一名少女则从他背後开口唤道:
  「今天的『特训』就先到这里好吗?差不多也该动手做家事了,而且我还有其他事情想先处理……」
  「啊,是喔?思,也好。也对啦,那今天就先结束吧?」
  「好的,谢谢你的好意,今天也让你辛苦了。」
  真由双手交叠在身前,恭敬地点头,同样快步离开了房间。
  「……啊。」
  峻护依旧只能眼睁睁地目送真由离去,但他也不是闲人。方才的争执中,似乎没人是赢家。尽管留有疙瘩的感觉并不舒服,峻护还是得办完每天规定好的杂务。为那些差事焦头烂额的过程中,两名少女问令人有些在意的关系变化,也就被他一延再延地搁到後头去了——
  *
  从前阵子以来,家里的状况一直很怪。
  峻护并没有麻木地与两名少女住在一个屋檐下。他很早就注意到,月村真由与北条丽华的模样不太寻常。
  前阵子——指的是峻护之前奉丽华命令,两个人一起在游乐园度过整个假日以後。若讲得更精准点,则是从暍醉的真由当晚回家後算起,丽华的态度就有了变化。峻护还来不及歪头思索发生了什么,看见真由隔天从被窝钻出来的模样,立刻又让他体认到局面变化的徵兆。所谓的「变化」具体来讲,首先就是争执变少了。或者应该说,两名少女开始变得会回避彼此。而且感觉上,那样的回避并不是出於厌恶或憎恨。该怎么形容才好呢?对了,那就像害怕触碰一处肿瘤。两人在「特训」时的互动就是一个显著的例子,训练中要是以演出男女关系为主,状况便如同前面所述,而碰上一起入浴或同床共枕的训练之际,状况也都和刚才类似——峻护开始频繁见识到她们互相让步的奇妙光景。
  无论如何,真由与丽华之间的纷争是骤减了。但要问到峻护的心是否获得了平静,答案是否定的。两名少女并没有尽弃前嫌,而是因为某种因素让她们都把情绪累积在心里。任何念头累积得太久,都会对身体造成坏处。实际上,这两个人最近的脸色经常都不好。峻护倒觉得她们闹哄哄地针锋相对时,气色还奸得多。
  真由陷入慢性沮丧,而丽华则焦躁得像个尼古丁摄取不足的吸菸人士。
  当然这不代表延烧於她们之间的战火已经熄灭,火种只是潜伏於灰烬底下,依旧冒著烟。而外表虽然看不见,加在火种上的油应该也从未少过。
  有峻护戒慎恐惧地关注火头有无再燃,是否就能防范问题於未然?不用说,答案仍是否定的。不过他没理由知道,两名少女当天在舞台後头曾经发生过什么。而对於男女问微妙地心理一向生疏的他,要为她们进行仲裁更是难上加难。
  毕竟峻护也有他自己的烦恼,光要为本身的问题思考对策,他就已经分不出心神了。
  这种僵持不下的局面持续了一段时日,以上提到的只是发生在其中一天的事。
  *
  天气很热。
  从学校回到家已是下午四点半。峻护一面卖力打扫满布庭院的草坪,一面擦去额头冒出的汗水。即使太阳已经开始西下,酷暑却全然不见缓歇,热气仍随耀眼的日光洒落身上,彷佛沐浴一般——与施压在鼓膜上的蝉鸣相亲相爱。
  夏天才正要迎接真正的热浪。
  「呼……」
  峻护歇了一口气,抬头仰望开始染上橘色的天空。鸟儿似乎已想归巢,成群的黑色身影排列成箭头状飞过天际,看起来是那么的华丽夺目。
  「…………」
  不过一面注视著天空,峻护的思绪同时也飞到了其他地方。劳碌的少年近来一直被某道难题所惑,如今他的意识又再度面对了问题。
  这道难题就是,二之宫峻护的心意到底向著哪一边?
  换句话说——虽然这样代换会对他造成莫大的心理负担——月村真由与北条丽华两个女生当中,二之宫峻护喜欢的到底是谁?
  事到如今才在烦恼这种事?切莫如此责怪。对於国宝级的老古板、禁欲程度媲美修行僧的少年来说,要厘清目前的状况,门槛实在是高了点。毕竟峻护根本没有对异性抱持过恋爱的感情。但现在却有两名迷人的少女与他同住在一个屋檐下,而且两个人对他抱有的亲近戚,似乎都无法用「同居人」这个字轻描淡写的带过。
  ……没错,经历过这阵子的「震撼」以後,峻护总算对现况有所自觉了。
  可是就这个时间点而言,少年已经暴露了本身在经验上的缺乏。首先,即使明白置身的情况,峻护最先产生的情绪也不是高兴。他可以豁出去肯定自己面对的是两名美少女,但就算知道她们对自己都有好感,峻护先感受到的情绪仍是困惑与狼狈。
  虽说如此,这股情绪并非起自於任何不老实的想法——为了当事人的名誉,在此必须补充声明。峻护对恋爱的不成熟使得状况停滞不前,这点无庸置疑。然而要就此将罪过归到他身上,则未免过分了些。这很像到驾训班的第一天,就突然被人拉去参加Fl正式赛一样。要恨的话,应该恨把如此重责大任交到外行人身上的神。
  当然峻护对女性并非完全冷感,更不是毫无兴趣。峻护对女性同样有好恶之情,而他针对真由与丽华也有自己的看法。月村真由具备的纯粹、认真、坚强毅力,都是应该受人疼惜的美德。北条丽华的高洁、聪颖、位居高位而能积极履行责任义务等优点,也是他应该佩服得五体投地的特质。不管从哪一点做评估,她们对二之宫峻护来说都是不敢高攀的对象。
  (这我也明白——可是……)
  峻护求助似地拄著扫帚,发出了叹息。即使明白这种烦恼实在很奢侈,但他还是想大声喊出来:为什么会有两个人同时喜欢上自己?只有其中一边的话,事情不就单纯多了吗?
  不不不,还有一个问题才是根本中的根本。其实峻护目前还不知道「自己对她们抱有的感情该如何定义」,连这种最要紧的事也理不出头绪,那事情当然只能在原地踏步了。峻护不得不疑惑的是自己对她们的欣赏、关心可以算是恋爱的感情吗?为什么他会有疑虑呢?
  (再说……月村和北条学姊都是「梦魔」吧……?)
  没错,这就是造成他迟迟无法做出决定的主要原因。
  会这么说,并不是因为峻护害怕梦魔那强大的精气吸取能力(主要是真由),会对自己的生命带来危害。对他来说,如果要与梦魔进行交流精气的重大行为,还有无数的步骤必须先经过。因此就个人的想法而言,目前他还不会去担心这方面的问题。
  让峻护牵挂的是「自己有没有在不知不觉中被梦魔诱惑,而让感情受到操弄?」——换句话说,问题在於他心里对真由与丽华具有的好感,是否纯粹出自本身的意志?峻护对这点一直没有自信。
  毕竟对方是梦魔。这种物种的生存本能,能让她们在全无意识、全无自觉之下拢络男性。虽然就丽华的情况而言,像她那样的梦魔确实有些异类。而且过去她只发挥过一次那种强制性的魅力,但这终究只是拿峻护有自觉的例子来讲而已。不对,就是因为峻护也可能在毫无自觉间受到引诱,这种吸引力超乎常轨的种族才会被称为梦魔,难道不是吗?实际上,以南岛上度过的那一天为界,峻护从那时起就开始强烈地在意著丽华。又有谁能一口咬定,这种「强烈的在意」并非是梦魔造成的结果?
  (啊啊,不行!我又开始混乱了……)
  峻护猛摇头,一边甩开纠缠而来的蚊群,他打算净空思绪。自己是不是太钻牛角尖了?那这样想如何?反正两名少女都一样有魅力,选哪边不都没差?就算照当天的心情来选,或者用抽签决定也行……不不不,基本上或许连选择都可以免了。左拥右抱不就行了吗……错错错,这太蠢了,他怎能允许这种不专情的念头。怎么可以同时跟两名女性……不,等一等,这种想法是不是否定了一夫多妻制的文化呢?啊啊,只要北条学姊是与他「做下约定的那名少女」,说不定自己就不用这么烦恼了——
  (……嗯?)
  忽然问。
  抱著头苦思的峻护察觉到某种迹象,他停下动作:
  「——不行不行,现在不是烦恼的时候。得赶快把庭院打扫完才对。」
  刻意把话说出口之後,峻护装成若无其事地重新握起扫帚,再度开始打扫。
  蝉鸣合奏依旧像暴风般席卷空气,每当峻护踏著草皮移动,小小的蚱蜢便会困扰地跳开。肢体与扫帚问配合出自然的韵律,唇里则低声哼著歌。
  「…………」
  峻护固定住视线,谨慎地窥探。
  围绕在二之宫家洋房周围的悠哉景象,依旧是接近傍晚时分的夏日风情,与方才并无不同。是他多心了吗——不,总觉得还是有鬼。
  是怎么回事?感觉很不对劲·有别於暑气与湿气,某种异样的气息沾上了皮肤。
  「……呼。」
  峻护握著扫帚的手没停,神色自若地把身体靠到了簇拥房子周围的树林。尽管并不明显,这一瞬间的确有出现某种动静。
  「果然……」
  十之八九,不,他已经有十成十的把握。
  树丛里、灌木林间、以及二之宫家土地的各个角落。
  处处都有人潜伏。
  *
  ——几乎同一时刻。
  将视野换到北条丽华——纠缠不清的三角关系当事人之中,所处立场最能看清全局的少女这里。
  「哼,你这污垢,真的、烦死人了!」
  待在二之宫家的厨房,她擦拭著顽污怎么擦也擦不掉的银制餐具,口中砸舌有声:
  「可恶,刻有花纹的地方,这块布就是擦不到……!」
  丽华转遍所有角度,用尽了手段,始终无法战胜顽污:
  「哎唷,我不管了!」
  没过多久,女仆扮相的千金就宣告放弃,把工作甩在一边,坐到流理台上休息了。呼!丽华叹息,一边有眼无心地望著天花板,她任凭窗口流进的风吹过身体。
  「真舒服……」
  基於屋主的作风,二之宫家鲜少开冷气。因此每至夏天,屋里就会化作名副其实的蒸汽室。尽管如此,整问房子在通风性的设计仍属良好,只要等到太阳西下的时刻,意外舒适的凉风就会流入屋中。对於因烦躁而热坏了的身体,这阵风就像天赐的恩惠。
  「唉,受不了……」
  丽华皱著脸,抓乱了一头长发。她也明白这股焦躁针对的并非炎热气温,或者银制的茶杯。北条财团的下任领袖,还没有愚昧到会对本身心理状况的转变浑然不觉。
  只要她一闭眼,那段记忆就会浮现在眼皮底下,好似某种诅咒。白色的蕾丝手帕、意识不清地回到家的月村真由、在游乐园认识的粗鲁少年、於夕阳下讲述的往事——
  (……所以又如何呢?)
  丽华发泄似地讲出心里的感受。
  就算那名少年就是月村真由,那又怎么样?那天有个女人忝不知耻地跟踪本小姐与二之宫峻护,还窃取了本小姐的过去喔,而且对方还是毫不尊重地向我宣战的罪人喔。诛讨的理由充分,同情的理由全无,这有说错吗?
  冷酷起来吧!北条丽华。一直以来,只要有必要狠心,你就绝不会留情的不是吗?你应该马上揭穿那女人的肤浅图谋,将她逼上绝路,教训到体无完肤,让对方无法再跟自己做对——当然,这些都要在二之宫峻护眼前执行。
  快点!
  快点啊,北条丽华!
  ……如此这般地,丽华不知道对自己重复了几次叱吒与鼓舞。从游乐园回来的那晚,在玄关发现真由怀里掉出的白色蕾丝手帕时,这样的喊话便已开始。在之後的「特训」中,真由一而再、再而三地表现出让步时,这些喊话也都没有听歇。但是就结果而言,丽华却不动声色地把手帕塞回真由怀里。而且只要真由退让,她也会跟著让对方一步或者两步。
  (……为什么呢?我究竟怎么了?)
  丽华真的对自己的心理相当困惑。只要将敌人驱逐,问题就能获得解决。对她来说,这种做法就跟呼吸一样,不过是家常便饭而已。为什么自己非得犹豫到这地步呢?丽华没办法合理说明自己的行为,这样的事实不由分说地苛责著她的神经。而由此衍生的焦躁在寻求出口时,很自然地就对准了与她较劲的敌手。
  (真是的,无论透过什么方式,那丫头似乎命中注定就是要惹火我嘛。还有什么比这更叫人困扰!)
  一边咕哝,丽华想起了真由那张畏畏缩缩的脸,她的眉心随即出现皱纹。而等到脑中重现对方那不时露出的坚强眼神时,她咬起下唇。才想到这里,丽华又忽然回忆起自己在游乐园毫不设防地讲出往事的画面,一股想要猛抓全身的莫名冲动顿时窜上心头——
  「哎唷,这样根本没完没了!」
  丽华孩子般地挥起双手,打住了苦恼不完的思绪:
  「唉……受不了,我怎么会这样呢……」
  叹息再度出现。她不懂,一点都不懂。有关於男女感情的纷纷扰扰,为什么会有这么多难以理解的状况充斥呢?世上的人们究竟是如何克服这些不合理?让丽华自豪的精明脑袋,在这种重要的时候却完全不肯好好运作。
  即使如此,丽华也没对象可以商量这些难题。她一向是站在等人来商量的立场,相反的情况几乎从未发生。更何况要谈的是这种内容微妙的话题……就算这样,硬要找人选的话还是只有保坂吧?不,再怎么样都不应该找他。那么要是找僭称监护人的二之宫凉子或月村美树彦呢?开什么玩笑,要跟他们谈这些还不如咬舌自尽。这样一来……啊啊,还有「她」嘛。随从之中有个少女的忠心程度不输保坂,而且还是自己的童年玩伴。如果找她,肯定什么事都能商量。可是她长期到海外视察不在国内,再怎么期待一个不在身边的人也只是枉然。再说……让她担任这种商量的角色,总觉得还是不太搭调。
  「唉……」
  丽华不端庄地晃著双腿,再度发出叹息。
  (月村真由,你为什么——)
  都没打算要击溃我呢?
  干金小姐毫不厌烦地,重复著次数算都算不清的自问。
  那丫头明明就有很多次机会。既然有机会发动攻击,直接针对她来不就奸了吗?这样自己要狠下心也会比较轻松嘛。她们争的是个独一无二的人,绝不可能向彼此妥协,所以竞争时别互相留情才有效率吧——
  就在这时候……
  「叩」的一声让丽华转过头,两道柳眉马上呈现了险恶的弧度。
  「……呃,不好I忌思。」
  让千金小姐情绪不稳的主要因素,现在就畏畏怯怯地站在厨房入口。
  月村真由原本应该在处理其他家事才对,而她却穿著从放学後都没换的制服出现:
  「丽华,可以打扰你一点时问吗?」
  「一点时间?」
  坐在流理台的女仆少女站起身,双腕交错胸前、两脚与肩同宽地开了口:
  「可以的话,我很想拒绝。不如这么说吧,要是能减少与你接触的机会,坦白讲就算要我排除万难也无所谓。因为我连一秒都不想与你面对面。」
  「对不起……嗯,不过真的一下下就奸了。拜托你。」
  「哼……」
  丽华嗤之以鼻,只朝畏缩的宿敌瞥了一眼:
  「哎,也好,就分点时间给你吧。听清楚罗,你能占用的时问就只有一点点而已喔。本小姐可忙得很,照理讲根本不会有空分给你这种人。」
  「我明白了,谢谢你。」
  真由客气地鞠躬。丽华则刻意露出心不甘情不愿的态度听对方讲话,但她内心其实正在纳闷。特地像这样找上自己,对方到底有什么事?哎,不管怎样,肯定不会是什么令人心旷神恰的话题,还是多加戒备比较奸。
  「然後呢?你想谈什么?」
  「思,我是想……」
  受到催促,真由抬起原本总朝著地板的脸,直直地望向丽华。
  丽华防范著对方出招,然而从真由口中出现的台词,却直接冲破了她的警戒。
  「我想停止『特训』。」
  *
  算到第五个人左右後,峻护便放弃细数入侵者的人数。他扛著扫帚——当然举止间并未透露自己已察觉到对方——迅速绕了庭院一圈,结果包围洋馆的可疑分子显然不下十人。
  换言之——
  二之宫家这栋上了年纪的洋房,现在正被危险的一群人团团包围住。而且在这种时候最值得信赖的姊姊凉子,以及食客美树彦都不在。可靠程度仅次於他们的少年——保坂也出门在外。现在房子里就只有峻护、月村真由,以及北条丽华三人。如果正面与可疑分子起冲突就太鲁莽了,可是要三个人一起逃脱也有困难。
  (那么……)
  性急地在现阶段采取行动,也不会有奸的结果。若是轻举妄动,更有刺激到对方的疑虑。这时候得一边观察那群人的动向,并且迅速冷静地思考後续的应对才行。
  (他们究竟是什么人呢……?)
  峻护一面走向玄关,一面用收集来的些微情报当作线索,设法要正确地掌握到情况。
  对方显然不是肯乖乖敲门拜访的客人,但是从非比寻常的气氛、撒下包围网的熟练程度来看,这群人绝非以骚扰人为乐的三流罪犯。应该把他们看成受过高等训练的专业人士才对。虽然不知道他们找上门的目的——哎,照常识来想的话八成跟姊姊有关。
  那对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包围的呢?峻护不能否认自己察觉时已经嫌晚,但顶多也是发生在五分钟之内的事。从包围结束到现在经过的时间,研判大概是一分半到两分问。如果他们有意发动攻击,这段时问内要下达行动讯号理应游刀有余——还是说他们非常慎重?不对,这代表对方还没有精确掌握到二之宫家的内情,所以才会有所警戒。
  无论如何,既然对方行动迟滞,就表示事情还大有可为。
  (——好。)
  峻护一边从几种候补选项中挑出「投降」两字剔除,一边走进家门。若以西洋棋或者将棋来比喻,目前距离死棋只剩两、三步,不过要峻护乾坐著把胜利拱手让人,也会让他很不是滋味。
  峻护步向正面大厅,直直走到了设置在那的黑色电话旁。平时默不作声的反抗心、斗争心,都像黏性熔岩般滚烫浓稠地翻腾著。一边感觉到那股热流,峻护将指头伸向传统拨盘式电话的号码盘,拨下了几个号码。他拨的号码当然不会是110。基本上峻护就连话筒都没拿起来。
  ——隔了数秒後。
  电话桌旁边的墙壁无声无息地向外隆起,完全看不出接缝的白色灰泥墙突出来以後,出现的是一台将无线电与电脑主机板加起来除以二的裸装机械。峻护戴上机器配备的朴素耳机,开启配线暴露在外的主电源,於是机械便自动开始通联了。这是条直通二之宫家现任掌权者,也就是峻护姊姊的热线。
  (老姊,拜托你接电话……)
  峻护竖起耳朵聆听那无机质的通联声,等待对方回答。如果有急事要联络那个一百次当中顶多接一次弟弟电话的姊姊,就只能靠这条热线而已。由於整套装置严禁随便使用,峻护实际上也是第一次启用,不过现在的状况应该会允许他这么做。
  然而峻护从耳机听见的却只有无情的电子音。在峻护就读的神宫寺学园化身为保健室老师的姊姊,这个时问应该正在保健室执勤才对,照道理说是不会忙到没空回应这通紧急联络……受不了,如果现在没人接,那装这种机关不就没意义吗?外面那群人明明有极高机率就是姊姊的客人。
  (——哎啊,糟糕!)
  一边等待回应,峻护也没忘记要注意窗外,他皱起眉头。穿著全身黑色重装备的入侵者之一,才刚从树丛的死角中蹦出身影。跟在他後头,又有第二、第三名黑衣人朝洋馆逼近。看来没时间等姊姊回应了,现在峻护只能靠自己的力量设法应付。
  他搁下耳机,拨了几次黑色电话的号码盘。
  与他的动作呼应,诡异装置再度无声无息地崁回墙壁。少年没多看机械一眼,只为找寻他该保护的同居人而在屋内奔走。
  *
  「……你说什么?」
  丽华只说了这一句便气嘟嘟地阖上嘴,眉心的皱纹越变越深,而她也没再讲任何话。看见干金小姐露出这种反应,真由感到困惑:
  「嗯,丽华?」
  「…………」
  「呃,我要说的就只有这些,抱歉占用了你的时间。」
  随後真由深深鞠了躬,打算转身离去。
  「你是什么意思?」
  「咦?」
  宛如雷阵雨前聚集的乌云,一阵低沉的声音叫住真由,她再度回头。
  「我在问你,你是什么意思?」
  「呃,那个,我只是——」
  低气压开始在干金小姐身上盘旋,真由连忙解释:
  「我只是想先告诉你这个想法,接下来我才打算去和二之宫还有凉子小姐、哥哥说。」
  「我问的不是这个。」丽华赫然打断:「……不对,在这之前我得先做确认,毕竟听错的可能性并不是零。你刚才说了什么?」
  「思?呃,我是说——」
  真由一脸不知道对方为何生气的表情:
  「我想自己刚才是说,要停止平常做的那些『特训』……」
  「为什么?」
  「你问我为什么……」真由仍然满脸不解:「丽华你不是一直说,我们应该马上中止特训吗……?」
  没错,丽华是这样说过,而且还是一次又一次。她主张这种在特训名义下受到正当化的暧昧行为,必须要立刻中止。而身为当事人的真由则是自己跑来说「她会停止」,应该被问「为什么?」的,其实应该是丽华才对。
  尽管丽华对状况再清楚不过,她还是没办法压抑焦躁的情绪。
  (话说回来,你是怎么回事?只要有人对你下指示,你就会乾乾脆脆地停止一直以来自己相信有必要的努力吗?再说停掉了「特训」,你的男性恐惧症又要怎么克服?就是因为之前试过的所有办法都没效,你才不得已用了这种方式吧?这不是你们之前搬出来的说词吗?当然啦,我是从一开始就在怀疑这种特训能有什么实际效用。)
  「请问……」
  丽华沉默不语。而比她小一岁的少女,正用视线来来回回地观察她的情绪。
  某种莫名的焦躁让千金小姐不知如何自处,她狠狠地盯著真由。
  (还有你刚才的眼神是怎么样?看著本小姐说「我要停止特训」时,有必要露出那么直率的眼神吗?你这样简直像是刚完成大工作而卸下重担的人,也像马拉松跑者在接力後声援下一棒,还是说你根本在学即将寿终正寝的老人家……你真的这样就满足了吗?这样你能接受吗?那你何必从一开始就——哎唷,这样不对啦!等一等,这样也不算不对啦!虽然说心态很重要没错!)
  千金小姐的情绪越变越诡异,而真由似乎也无法察言观色。这不能怪真由,因为就连丽华也不明白自己在焦躁什么。混乱的一方掌控不了持续激昂的情绪,想说的话前仆後继地涌上心头,而暴风般狂乱的感情又在第一时间把这些「想说的话」吹散,结果便什么也没能讲出口。失去发泄口的情绪,只能像吹气球那样地逐渐胀满。
  可是那已经快饱和了,达到沸点的激情没能找到施力点,擅自编织出话语:
  「月村真由!你——」
  为了点燃这把最大的怒火,丽华深深吸气。就在此时……
  「月村!北条学姊!你们在哪?——啊,都在这里吗?」
  二之宫峻护发出低而尖锐的声音闯进现场。
  不仅如此——「二……二之宫?」
  「咦,等等你做什么,二之宫峻护——呀!」
  峻护还突然抓住她们的手臂,使劲硬拉:
  「之後我再做说明,快跟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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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11-13 05:28 | 显示全部楼层
开口的人只回头瞥了一瞬,语气中不容反驳。由於峻护平时不会露出这种坚毅的表情,丽华不禁一阵怦然心动。没有错,这男的偶尔就是要强硬到这种程度才有魅力——当丽华如此思考时,占去视野边缘的则是和她一样被人硬拉而两颊绋红的真由。就在丽华没来由地怒火中烧的同时,她惊觉自己或许也有露出那种松懈的脸,便连忙收敛了表情。
  丽华一面被人拖著在磨光的杉木地板上赶路,一面在走廊咳出声音:「二之宫峻护,我知道你很著急。但你不容分说地把女性当物品拽著到处跑,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即使简洁也无妨,告诉我理由。」「我们被可疑分子包围了。」一边打开某个面对走廊的空房间房门,峻护快言快语地答覆。「你说,可疑分子……?」「人数超过十个,大概全是行家。快点,我们进去。」尽管感到疑惑,丽华在进房间的同时也迅速切换了思考模式。这男人不可能把这种事当玩笑,现在安静听他指示会比较好。「那么,你打算怎么办?」「走这边。」这个空房间是约莫十张塌塌米大的西式房,在二之宫家比预备用来做客房的房间再次一级。除了床铺与几件家俱外,还有一扇向外突出的窗户。虽然雅致,但在装潢上仍显朴素,唯一能称得上装饰的,只有一幅约四十公分见方的风景画。
  摆设在房里的几件家俱之中,有具尺寸挺小的衣橱。峻护打开衣橱门,并且开口:
  「你们两个都进去。」
  「进去这种地方?」看见里头空间之窄,丽华忍不住反驳下指示的人:「又不是小孩在玩,而且里面根本挤不进两个人吧?」
  「抱歉,要再加一个人。我也会跟著进去。快一点,那群人八成已经侵入屋内了,我们没多少时间。」
  「话是这样说——」
  丽华话才讲到一半,钻过她腋下的真由已经把手伸向衣橱,并且将身体塞了进去。
  「丽华你也快点。」
  「呀!」
  丽华的手臂被真由抓住,一股意外有劲的力量将她拉上衣橱。扭成一团的两人刚安顿下来,峻护又立刻将自己修长的身躯挤进里头,强硬地压到了两人上面。
  丽华在旁叫得像只被压扁的青蛙,但他不理会,直接把门关起。「二……二之宫峻护!这么窄实在太勉强了!虽然我是觉得偶尔强硬点也无妨——」
  「安静。」
  峻护厉声警告在漆黑中刻意的干金小姐,接著做出下一步行动。三人现在的姿势好比气氛正热的扭扭乐游戏,全都挤沙丁鱼似地塞成了一团。而峻护却在这种情况下伸出手,开始到处摸索。
  「等一——」
  感觉到对方的手毫不客气地在胸口游走,丽华顿时全身僵硬。
  「可恶,那个开关是设在哪里……抱歉学姊,再往里面挤一下。啊,月村你稍微靠右边一点。」
  理应再正直不过的少年对状况不以为意,仍未停止在丽华身上进行「搜索」。少女才以为游走於胸部的手掌总算离开了,这次对方却又不检点地把手伸到两膝之间,让她发出溃不成声的惨叫。而且事情光这样还没结束,那只挑逗的手好似要进一步入侵危险地带,缓缓地从两膝之间不断向上移动——「二二二二之宫峻护!」丽华不禁叫出声音:「要强硬也得有个限度!如果把我带进来是为了逞这种兽欲,就算是你我也不会轻饶!你这笨蛋!笨蛋笨蛋笨蛋笨蛋!」
  「不是啦,我绝对没有胡思乱想——应该说现在根本不是讲这种事的时候啦!之後要我怎么赔罪都可以,请你先忍耐。」
  峻护一面对出拳乱捶的丽华感到无可奈何,一面也困扰地出声恳求,但是几乎已陷入混
  「唉,没办法,先调查月村这边吧——抱歉月村,让我找一下。」
  放弃继续「采索」之後,峻护的手离开了丽华的身体,这才让丽华停止抵抗。
  (真是的……他怎么会突然做这种事嘛!)
  丽华一边喘气,一边泪眼汪汪地瞪着非礼之徒,心中满是埋怨。
  (平常明明冷感得跟木头石块一样,现在却突然像换了个人。基本上,是不可能真的有可疑分子闯进了这个家啊?我根本没有感觉到那种迹象啊——)
  这时丽华才注意到,有光芒射进衣橱微微的空隙,照出了某种光景。停止在丽华身上到处抚摸之后,峻护已经开始对下一个猎物——月村真由上下其手。
  丽华的情绪瞬间爆发。为了将情绪倾吐而出,她的嘴张到一半,然而察觉到另一件事之后,她又变了想法。和丽华刚才一样,峻护正四处摸索月村真由的身体。但即使羞红了整张脸,那名少女还是能静静忍著,绝不出任何声音。
  丽华把气闷在心里不开口,而她旁边的峻护则是著急地砸舌。
  「不行,果然不在这边。」「二之宫,你没找到吗……?」
  「嗯,对不起。都做出这么失礼的事了却没有成果,我很抱歉。可是那个开关平常又不会用到,应该说姊姊根本禁止任何人去按……」
  真由不安地发问,而回答的峻护则是难掩焦躁。衣橱外依旧风平浪静,只能望见夏天悠哉而和平的傍晚风景,话虽如此……「二之宫峻护。」
  「啊,我有在听。什么事学姊?现在很忙就是——」
  「你快点找。」
  「咦?」
  峻护傻愣愣地回问。丽华则是不耐烦地开口:
  「你正在找什么对吧?」
  「嗯,是的,没错。衣橱里某个地方应该有设开关。」
  「所以我才会说,你快点找。本小姐现在特别允许你对我无礼。」
  「啊,好的。可是这样行吗……」
  「快一点,趁我还没改变主意之前。」
  看见千金小姐凶巴巴地别过脸,峻护也不敢多问,只说了句「那我失礼了」就再度开始「探索」。丽华口里马上冒出了「唔」的呻吟声,但她立刻拚命忍住。二之宫峻护的呼吸与体温只在几公分之前,不对,即使说是零距离也不为过,而他的指尖正放肆地摸遍各个角落。丽华用力阖上眼,绷紧全身忍耐著那股感触,但如果借凉子的词来用,「身体敏感」的少女终究无法压抑住阵阵抽搐的全身。
  「呜    」
  丽华的背脊僵硬地绷成弓状,等到痉挛而泛红的肢体终於放松以後——
  喀!
  衣橱外传来声响。「喀」的一声应该是发自面对餐厅的阳台一带才对——换句话说,声音来源离这个房间很近,当然那绝非老鼠或风造成的声响。
  丽华上气不接下气地回神望向声音来源,几乎同一时间,峻护也低语「找到了」。
  又过了一瞬之後,「喀」的一声再度出现,但这次是从他们眼前传出。
  「呀——」
  霎时间,丽华感觉到背後的橱壁消失了。挤成一团的少年少女失去後方倚靠,三个人随即连滚带摔地跌向墙壁内侧。
  「痛痛痛……」
  反射性闭上眼的丽华边揉腰边睁开眼皮,但出现在她眼前的,依然是整片漆黑——不对,与其在意漆黑,应该先问这里到底是哪里。衣橱是摆在房间里靠墙的位置,照理说并没有空隙可以让他们三个人钻进去才对……「二之宫峻护,这里到底是——?」
  「小声点,还不能保证现在已经安全了。」
  峻护刚开口警告,现场就传出了一声「哔哔」的电子音效,接著则有疑似物理性上锁的小小喀嚓声响起。
  「总之先躲在这里吧。就算那些人察觉到有暗门,要破门进来也会花上一点时问。」
  等到眼睛习惯黑暗之後,丽华凝神观察。她心想,原来如此,他们跌进来的方向,也就是衣橱突然冒出「开口」的地方,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被墙壁堵住了。话说回来——
  「现在你总该说明了。这道机关是怎么回事?我根本没听说家里面有这种机关。」
  「呃,关於这一点,我的确也不记得自己有讲过。毕竟这在家里算是秘密。」峻护一脸不好说明似地搔著脸,继续说:「简单来讲,这里是以防万一而设置的逃生密道……吧?」
  「请你不要用疑问句来回答问题奸吗?你是住在这个家的人吧,为什么还会讲得这么没有把握?」
  「哎,我很抱歉。我只能够肯定,这条密道是我们家搬过来住之後,被我姊乱改造一通加上去的机关之一。」
  「是那个女人的杰作啊……」
  丽华无力地垂下肩膀。难怪,这的确很像是二之宫家女主人会搞出来的花招。而事情既然扯到了她的名字,施工理由的离奇程度就算不去多问,丽华也能想像得到。
  「我姊奸像在家里动了非常多手脚,到处都有她设的机关。但她曾经下个严令,要我气绝对不能把这件事说溜嘴』,而且还强调『除了紧急状况以外,死也不准用这些机关』。」
  「够了,你不必再说明了,事情我大概能够理解。」
  为了以防万一,vIP级的居所会设置一些特别的保全系统也是当然。而且二之宫凉子(和月村美树彦)的姓名,在丽华不清楚的台面底下似乎大有名气。从这点来想,就算家里蔽了密道暗门一类的机关,也没有什么不自然。
  切换完思考方式之後,丽华立刻掌握到事态了。方才听到的声响、以及死板少年显露的认真态度,都能让她确信——入侵的可疑分子肯定存在。既然如此,方才让她难堪的那些琐事可以先搁到一边,现在应该要优先确保自身安全才对。
  「总而言之,这里就是二之宫家的紧急逃生道之一对吧?你是希望我们利用这条密道,平安从家里逃脱出去。那没问题,我们早点离开这个又暗又窄的地方吧。」
  「说的没错。呃……那我们这边走。」
  犹豫了一会,峻护指向自己面对的右手侧:
  「由我在前面带路。至於垫後……」
  「啊,我自愿。」
  之前一直没讲话的真由迅速举手。
  「那就拜托你了,月村。我们走吧,记得尽可能放低音量,轻手轻脚地·」
  丽华还来不及插口,队列已经敲定,而峻护也带头踏出脚步。与峻护三刚一後将她夹在中间的则是真由——换句话说,要是有追兵赶上,真由就会头一个遭受攻击,承担的风险极言问。
  (哼,什么嘛……)
  尽管身处最安全的位置,丽华仍然嘟起了嘴。她总觉得那个比平时还少话的丫头,就是懂得先把风光的差事抢走。
  (她平常明明又低调又不起眼,却刻意在这种备受注目的时机做出惊人之举。这种用些微表现吸引别人耳目的个性,真的有够卑鄙……)
  通道里似乎有某处流泻而来的光源,眼睛习惯黑暗以後,能望见的视野已算广阔。一行人正朝光源的方向缓缓前进。
  即使视野上没有大碍,这仍是条狭窄的通道。尽管暗藏墙中的密道会狭窄也是当然,但这里的宽度勉强只能让一个人通过。如果要在这里错身,肯定得经过一番推挤,至於体格壮硕的人则是从最初就不可能进得来。
  「那群人正在家里面到处徘徊啊。」
  走在前头的峻护突然严肃地低语。
  「……是这样吗?可是我完全感觉不到……」
  「确实有人在。三……四……不对,至少五个,我能明确感觉到的只有这些,但实际的人数恐怕更多。」
  峻护身为一名武术高手,在敏觉性上似乎远远高出丽华。
  「啊,能看到光源了。」
  朝峻护指的方向望去,能看见一处微弱的灯光,就像夜晚在马路点一整晚的路灯那样。那似乎就是为这条密道带来些许光亮的灯源。
  进一步靠近後可以发现,四角窗型的光源是从墙壁另一端照进来的。
  抵达光源的峻护探头望向光源。同一时间,丽华也发现他皱起了眉头。
  「怎么了吗?」
  「啊,学姊你等一——」
  峻护还来不及阻止,丽华就望向了光源。
  「什——!」
  丽华溃不成声地惊叫出口,反射性地退後。峻护迅速将她接到怀里,这才没让墙壁被她撞出声响。
  丽华根本忘记抱著自己的是意中人,只是猛盯著「外头」。
  光亮的来源是一扇「窗户」。很意外地,和先前描述的一样,那就是一扇四角型的玻璃窗。只不过展现於窗户另一端的景象,并非是庭院的碧绿草坪,也非茂密的苍郁群树。能看见的是置衣篮与成套毛巾,以及通往浴室的桧木拉门……如果丽华记得没错,外头就是二之宫家的更衣问,而让她惊叫出声的,则是从窗外望向密道的一名人物。
  只看一眼,就能知道对方是危险分子。那人颈子以上戴著全罩式的黑色面罩与黑色虱镜,全身上下穿的也是材质厚而漆黑的衣服。整体看来,是也类似於穿上连身服的赛车手,但对方背在後头的背包与两手拿著的自动手枪,绝对能将观者的错误想像彻底打破。
  丽华恍然大悟,入侵屋子的如果是这种人,那状况的确危急得不容多问……但这里还有个没办法忽视的问题。尽管双方只隔著一道窗户互相对峙,在极近距离下,黑衣人对峻护他们却似乎浑然不察。明明那人正把手枪搁在腰际预备,毫无松懈地检查著更衣问。最後,黑衣男子大概认为自己已对房间做过充分检查,便敏捷而不发出任何声响地离开了更衣间,始终没发现就在眼前的丽华。
  (也就是说,这扇窗——)
  只要她没记错,这里就是二之宫家的更衣问,而从内部摆设的相对位置来判断,现在位於眼前的「窗口」,理应是镶在洗脸台上头的镜子——
  「看来这好像是经过特殊处理的单向镜耶。」
  真由从後面探头,代替另外两人讲出了答案。
  「原来有这种构造啊……我之前一点都不知道。」
  「对啊,我也是。」峻护开口附和:「我冒了一点冷汗呢,一瞬间还以为被抓到了,还好从镜子外面看不到我们。」
  原来如此,这样丽华也能理解,为什么黑衣人没有察觉到他们。但她无法接受的事情又多了一项。
  「等一下,你们为什么能讲得这么若无其事?」
  丽华一边压抑从心里涌上的熊熊怒火,却没办法控制住拉高的音调:
  「我说你们两个,真的明白更衣间有这种东西代表什么意义吗?更衣问是换衣服的地方,意思是我们的隐私已经被人侵犯了,难道这还要我特地说明?」
  「学姊你冷静点,压低音量。」
  「还需要你提醒?本小姐早就付出最大的努力,尽可能保持冷静了。」
  如同丽华所说的,她正一边深呼吸做调适,一边恨恨地说:「二之宫凉子那个臭女人,肯定每次都趁我洗澡时守在这里,阴险又下流地偷偷取笑人。关於这项丑事,之後我一定会正式提出抗议。」
  「学姊,你说的是有道理,不过——」
  一面开口,峻护用双手轻轻施力在引发争议的镜子上。於是原本镶在墙面的玻璃板,便意外轻松地让他推开了,墙後的密道要与外头连系实在轻而易举。
  「先不论我姊是不是真的有来这里偷窥,这条通路毕竟还是二之宫家的紧急逃生口,希望你能体谅。」
  「……我也明白现在不是谈这些的时候,但我现在就是气不过,才会直接讲出口。」
  丽华猛然别过脸,高傲地讲出不成藉口的藉口,随後又再提问:
  「无论如何,现在已经不必怀疑有人入侵的事实了,我们早点离开这问诡异的房子啦。你所谓的『逃生密道』是要经过这里吗?」「不是,要分类的话,这里应该算入口而不是出口。还是别从这里出去比较好,我想那样人应该也还在家里徘徊。」
  「那就不要再磨菇了,赶快带我们去那什么见鬼的出口。既然我们都不清楚那群黑衣人有什么目的——一没错,重点是目的。武装完备到那种程度的人跑来家里,究竟是有什么目的?他们的目标是人,或者物品?选择这种寂静过头的手法袭击,又有什么用意?占领屋子以後,为什么他们还要神秘地继续保持沉默?这群黑衣人到底是什么人?
  「……总之可以确定的是,那些人对我们的态度并不友善。快点逃离这里吧,出去之後才能有所作为。那么出口若不在这里,我们要往哪才能走到逃生密道?」
  「呃……我想还要再继续走吧。」
  「等等,二之宫峻护。」
  千金小姐凝视了指路时态度模棱两可的少年:
  「你是怎么回事?从刚才带路时就一直没把握。本小姐和月村真由都不知道有这种密道,我们之中对家里最清楚的就是你。虽然我很不想承认,但在场唯一值得信赖的也就只有你一个人喔?」
  「呃,关於这个,我实在不方便明说。」
  峻护缩头缩脑地向两人坦承,高个子的他是真的缩了起来:
  「其实我对家里面隐藏的机关也不是很了解。」
  「……你说什么?」
  丽华对这句话反覆玩味了一阵,然後尽可能平静地提出疑问。但看到峻护急速发青的脸色,她也不确定自己是否能控制住情绪。
  「那么,你说的逃生道又要怎么办?该不会从一开始就不存在吧?」
  「不,没这回事。从我姊讲过的话来判断,确实是有路线可以从家里逃脱,只不过她并没有明确告诉我。」
  就算得到这些讯息,也改变不了现状。
  「所以说——」千金小姐为三个人现在面对的状况做出总结:「我们正被来路不明的危险分子追杀,然後又不知道该定哪边逃生,所以只能在家里绕来绕去,等著被人逮到罗?」
  「…………」
  「…………」
  这个问题并未针对任何人提出,也没有人回答。但就算不做确认,答案也很清楚了。
  「真受不了——」
  丽华一手遮著脸开口,要问到她现在能做什么,也就只有打从心里发出叹息而已。其之二作战展开
  (无趣。)
  场景换到二之宫家的中心处——中央大厅这里。
  与数名部下以逸待劳地等待报告的同时,「队长」露出了苦闷的表情。当然那张脸仍藏在具有防毒、防尘功能的面罩底下。全靠这副遮住整张脸的面罩,以及连眼神都能掩饰的遮光风镜,带头者才能无视於部下们的目光,随意更换表情。这实在是件好事,而且还是件值得喜极而泣的好事,该死。
  正当队长对装备唯一的便利性暗自咒骂时,一名部下赶至身旁。
  仓卒敬礼後,对方开口:
  「占领完毕。但之前确认在家的少年至今仍下落不明,也未发现目标。」
  二羊苦了。要他们继续搜索,人肯定还在屋里。」
  尽管事前就预料过会有这种状况,但队长命令时并没透漏口风。
  「照简报中发下的指示行动。保持隐密性,尽可能别留下入侵的痕迹。要做到撤退命令一下来,随时都能撤离得不留痕迹的程度。还有捕获屋里成员时绝不能伤到人,许可下达前也不准开火。」
  「了解。」
  部下再度敬礼,转身离去。目送对方离开後,队长转向後头开口:
  「你们也去搜,时问宝贵。」
  「可是——」
  「无所谓,任务比我重要。」
  听见队长强调,露出迟疑的部下们虽然仍有犹豫,却也无法再提出异议便各自散开了。
  「——无趣。」
  看著部下们的身影消失後,这次队长低喃出了声音。即使对任务的乏味再清楚不过,要是不趁机埋怨个几句,指挥者可能就会晕眩昏倒。
  「真受不了那个蠢蛋……」
  队长心想,对方还真有脸皮把这种任务交办下来,大概没有比这更让人不堪的工作了。竟然要欺骗这些与自己生死与共、个个都能以一挡百的部下,行径卑劣至此,为的目的却只是——
  「哎,混帐!」
  再怎么思索,队长都无法灭却心头那把火。这真的是最佳的选择吗?经过时间蕴酿後,胸口这股重压真能换到值得的回报吗?
  「你欠的这笔人情,我迟早会连本带利讨回来……」
  队长咬牙切齿地诅咒起要自己演猴戏的幕後黑手,但光是如此还不能抑止这股怨气,摆在旁边的红木椅子随即遭到猛踹。当然,声音还是控制在不致引人注目的程度。
  *
  「状况应该没有学姊讲得那么绝望。」峻护大力主张:「绝对有路线可以逃脱,只要找就会有。」「意思是,不找就不知道在哪里吧?」
  丽华质疑时的眼神,就像在看牺牲打失败的棒球选手那样。
  「出入口八成经过巧妙的伪装,而我们还要赶在被可疑分子逮住前,设法摸黑找出活路才行,我说的有错吗?」
  「呃,这个嘛,嗯。」
  峻护一再露出惶恐的态度,不过他其实并没有过错。
  丽华吐出长长的叹息,一边摇著头说:
  「也罢,我也知道自己讲的话并不积极。总之先来想对策吧,所幸我们多少还有时间可以利用。」
  虽然入侵者的目的依旧不明,但他们似乎还没有察觉到这条密道。就算追兵迟早会来,家里的机关大概也能帮峻护等人争取到一些时间。
  「话是这么说,那群人在行动时都彻底保持隐密呢。如果对方的动作可以大一些,要了解状况也会比较容易……」
  「啊,我能感觉到一点。」
  对气息相当敏锐的峻护举手说道。
  「对喔,那你知道那群黑衣人现在在做什么吗?」
  「思,毕竟隔著一层墙壁,我能察觉到的动向相当概略,不过——」
  像是为了竖起耳朵那般,峻护一度闭上眼:
  「在家里面行动的大约有十个人,感觉像是在找东西——啊,虽然说是找东西,但他们好像也不是单纯的小偷,因为我感觉不到搬东西的迹象。也就是说,他们在找的『东西』八成是……」
  「原来如此,看来我们就算静静躲在这里也没用。如果对方只是单纯的小偷,事情要处理也会简单一点就是了。」
  「总而言之,这群人安静得很诡异呢,可是安静之余身手却非常快。要是他们在大白天跑到隔壁房间偷东西,一般人应该都不会发觉,对方肯定是受过特殊训练的高手。」
  「你还有时间佩服?但是这样,我们终究只能去找那见鬼的出口——」
  「呃,找出口之前,可以听我讲一下吗?」
  一直守候另外两人讨论的真由请求发言。
  「你有什么意见,月村真由?」丽华立刻赏她白眼:「我们现在没时间理你,帮不上忙的人给我乖乖待在旁边。」
  「听我讲一下就奸了,一下子而已。」
  「……好吧,务必要简略喔。」
  「啊,是的。对不起。」
  真由赔了好几次礼,然後才把手伸向裙子的口袋:
  「那个,我有带手机耶。」
  如她所说,被拿到众人眼前的是一支摺叠式的手机。
  「我认为可以用这个试著和外界联络,不知道你们觉得怎样……?」
  「……啊。」
  「……唔。」
  分不出谁先谁後,丽华与峻护互看彼此。
  「可以吗……?」
  「啊啊,那样做很好,再恰当不过了。就是因为太理所当然,我们才完全没有想到。」
  千金小姐不悦地沉默下来,而天生劳碌命的少年则连忙开口打圆场:
  「那就拜托你了,试著打电话出去看看吧——要打给我姊或美树彦先生或警察都可以,让你来选。」
  「思,奸的。我明白了。」
  立下功劳的少女变得安心了点,同时也拿起手机操作,她望向萤幕:
  「咦,奇怪?」
  真由立刻眨起眼。
  「怎么了,月村?」
  「呃,怪怪的……」真由一脸困惑地说:「我没办法开机。奇怪,明明才刚充电过……」
  「没办法打电话出去吗?」
  「唔唔……对不起。怎么会这样呢……」
  「哼,你果然还是帮不上忙。」
  丽华嗤之以鼻。
  看著情敌一会儿拿起手机猛甩,一会儿重装电池,丽华的口气就像是在嘲笑对方活该:
  「你就像个二军选手,偶尔会有出色的表现,最後却总是差个临门一脚。让本小姐这个正牌的一军选手出马吧,你到旁边凉快去。」
  丽华刻意忽略自己连「用手机和外界联络」都没想到的平庸失策,彷佛献宝似地从怀里拿出了手机:
  「只要让北条家的保安部出动,保证那种黑不溜丢的小蟑螂一下子就收拾掉了——咦?奇……奇怪?」
  丽华立刻猛眨眼。
  「怎么了吗,学姊?」
  「呃,没有——这支手机奸像坏了,大概是在刚才推挤的时候有撞到。」
  「这样啊……唔唔,伤脑筋了。」
  峻护百般遗憾地泄了气。像足要躲避他的眼光,丽华迅速收起手机,同时也在心里感到摇头纳闷。
  (奇怪了……剩下的电量应该很够才对啊。)
  无论如何,她刚才把话说得那么满,总不能和对方一样,说自己也开不了机。还是趁著被质疑之前转移话题比较好。
  「呃,对不起。再听我说一下好吗……?」
  当丽华正打算开口时,真由再度请求发言。
  「你又来了,月村真由。」而丽华同样也再赏了她白眼:「反正你又会做些让人白高兴的提议吧,别浪费我们的时间奸吗?」
  「哎,学姊,别这么说啦。」
  几乎像家常便饭地,峻护也出面缓颊。
  「月村刚才的意见的确有指出盲点——倒不如说,是我们自己疏怱过头了——总之先听她讲看看吧。月村,你有什么主意吗?」
  「啊,是的,关於通道里面应该会有的逃生口——」
  真由一边顾忌著似乎还在气头上的丽华,一边讲出想法。
  「我觉得既然这条通道是为了躲避外界袭击才设计出来的,那应该不会把出入口直接设在家门外才对。即使那样逃得出去,要是埋伏的人就等在外面,也会马上被抓到吧?」
  「呼嗯,所以呢?」峻护催促对方继续讲。
  「嗯,所以反过来说,逃生口应该会设在出入时不容易被发现的地方。如果这是凉子小姐住进来之後才盖的,她肯定也会想到这点。」
  「嗯嗯。」
  「我想逃生口一定和房子离得很远。因为这里是山丘上的独栋洋房,出口大概会设在森林的某处吧?当然墙壁里的这条密道不太可能直接通往森林,串联两边的通道大概在——」
  讲到这里,真由停顿下来,望向了自己的脚边:
  「大概会在地下。地板底下应该有密道通往外面……我的想法是这样。」
  「思,原来如此。对耶,仔细一想的话的确是这样。」
  峻护猛点头表示赞同:
  「月村你头脑真灵光,这些话很有帮助。」
  「哪有……与其说这些,我们还是赶快找密道吧。」
  「好,那就分头调查地板吧。我负责右边,左边就麻烦月村,请学姊搜索中间这一带。」
  依队列顺序分配完搜索范围後,峻护马上动身前往自己该找的地方,真由亦然。
  (哼,什么嘛……)
  丽华不甘不愿地蹲了下来,她的心情自然不会奸到哪去。
  (只要稍微思考一下,月村真由做的那些推测谁想不到,哪需要讲得那么得意啊。)
  刻意怱略掉自己就是没有「稍微思考一下」,干金小姐开始帮丫头的推测进行验证。
  丽华一边在宽不到五十公分,而且又阴暗又有灰尘的地面上四处摸索,同时也为这次的事件重新做整理。
  (结果那群入侵者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对方不像单纯匪徒,还穿戴派头夸张的装备,从身手看来明显是训练有素的行家——能确定的事情只有这些,摸不透的地方实在太多了。实际上自己就连对方是否是敌人都不确定,毕竟双方一次都没有接触过,对方也没捎来具体的攻击讯息。就理论上来说,外面那群人其实抱有善意的可能性并不能完全否定。纯粹是因为对方能被解读为危险分子,丽华他们才会选择逃走这种最安全的对策。
  (嗯,对方八成是二之宫凉子他们的「客人」吧——这种可能性最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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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11-13 05:30 | 显示全部楼层
  那个女人似乎是靠著台面下某些诡异的差事在维生。从她会在家里设置逃生设备这点来想,即使被人找麻烦也一点都不奇怪。至於那女人的搭档——月村美树彦,很有可能也是招来不速之客的主因,毕竟他可疑的程度比二之宫凉子更甚。
  (要不然,这群人就是本小姐的「客人」了。)
  先不论北条丽华本人在外界有什么样的评价,她已经是世界首屈一指的复合企业的下任领袖,纵使芳龄只有十七,她的影响力已足以左右一国的政治。要让危险分子找上的理由应该相当充分。就算撕破嘴,她也不能说自己在过往的人生从未招人怨恨。
  如果那群人的目的是掳走自己,而二之宫峻护又因此置身於危险中的话,到时她一定要立刻做出决断才行。丽华有这样的心里准备。
  (话说回来,这里真是热……)
  忙著逃跑的她曾忘记自己的处境,但这里仍是既窄又闷的空间。况且丽华的服装不太适合在夏天穿,一旦留意到这点,原本因紧张而忘却的闷热又再纠缠而来,间接地对她造成了折磨。这么说来,那群黑衣人的装扮绝对比她更不透气。虽然丽华不知道对方听命於谁,不过还真是苦了那群人。
  就这点来看,视线前方那个摸索地板的丫头倒是乐得轻松。趴在地上的她,穿的是短袖水手服与迷你裙,悠哉程度简直像是在找掉在路上的十元铜板——呃,以上见解掺有丽华的大量偏见。
  (对方的目标有没有可能是月村真由呢?)
  丽华心中突然闪过这样的想法。
  月村真由。罪魁祸首的头号候补——二之宫凉子与月村美树彦带来家里的少女,同时也是北条丽华目前最大的一名「敌人」。
  (到现在还是查不出任何成果吗……)
  这里提到的,是丽华针对月村真由所做的调查。在她的命令下,担任随从兼秘书的少年——保坂,正持续在调查真由的底细,然而却始终查不到关於对方的情资。即使保坂的谍报能力十分值得信赖,而丽华也给了他几乎完全自由的权限去查,依然一无所获。这种条件下,包含保坂在内的北条家谍报部会摸不透一名少女的背景,其实是相当异常。
  (从各方面来想,我都该捉防这个女人。说不定这次的事情就是她——咦,哎呀?)
  丽华在地板上摸索的手,似乎是碰到了什么。
  她一边在黑暗中凝神观察,一边慢慢抚去上头厚厚累积的灰尘,於是——「二之宫峻护。」
  「思?」
  「你过来。」
  「咦?」
  「别让我说第二次。」
  「啊,好的。」
  一道气息由丽华背後靠近。
  确认过气息来到後面之後,生闷气的丽华将刚刚的发现指给对方看。
  「啊……做得好,学姊。」
  从峻护的声音中听得出雀跃,但丽华反而没办法坦然高兴。
  对於她的情绪全然不觉,少年立刻屈膝蹲下,一边检查地板上微微的异样戚,一边说:
  「呃,这个啊……应该是要压著这里……喔,这样吧。」
  晚一步过来的真由、以及无意问帮她证实推论而显得恼怒的丽华,都守候著峻护的行动。不发出声音的地板的一部分开始缓缓下陷了,出现在眼前的是一处类似下水道的竖坑。
  「看来是要从这里爬梯子下去耶。」
  「我看也是。那本小姐先下去,接著该月村真由,最後才换二之宫峻护。这样有问题吗?」
  「咦?我先下去比较好吧……毕竟下面又黑又不容易站立,也不知道有什么危险在等著……」
  「这里又不是充斥陷阱与怪物的迷宫,没必要那么慎重。」
  「可是学姊……」
  「……少顶嘴。机灵点行不行,呆子?」
  峻护的绅士态度完全用错了场合。自认淑女的千金小姐瞪了他一眼,然後一边按著女仆装的裙摆,一边踏进竖坑。
  *
  垂直爬下梯子以後,设置於某处的感应器似乎察觉了一行人的造访。仿佛高楼大厦在深夜中也会点灯那般,紧急照明的昏暗灯光由脚边浮现,为逃生道的利用者照出了路。同一时间,大概有其他装置感应到他们已经下去,下陷的地板静静浮起,彻底堵住了竖坑的入口。
  「这机关做得还真讲究。」
  不知该说是傻眼或佩服,丽华发表出感想。花在这些装置上的经费,八成能匹敌甚至凌驾北条家的保全系统。她觉得自己似乎从而窥见了二之宫家这个诡谲家族的一角。
  「不过,话说回来……」
  丽华将视线朝周围绕了一遍,然後说道:
  「接下来我们该往哪边走?」
  「呃,就算学姊这样问……我对後面的路其实完全没概念……」
  下不了指示的峻护求救似地望向真由。但真由只是竖起柳眉,困惑地偏著头。
  一行人之所以不知所措,是因为刚下梯子,眼前就有通道分岔往五个方向。尽管如此,这里也不像普通的逃生道一样,会有标识帮忙指路,当然更不会准备路线说明图了。
  「真是的,这条逃生道未免也设计得太不亲切了。这肯定不合消防法。」
  「唉,对不起。」
  「道歉又有什么用?再说这也不是你盖的。重点是我们该选哪条路——」
  「呃,我觉得先前进比较好。」
  真由含蓄地陈述:
  「我想这里应该比刚才待的地方安全很多,可是也不知道那群黑衣人什么时候会追来。而且,我们本来就不知道走哪条路才对。」
  「哼,这些事还用你说。」
  丽华斩钉截铁地打断:
  「反正也没有线索,赶快选一条路走就行了啦。本小姐主张走这边,有哪位有意见?」
  千金小姐话才刚说完,不等别人回答,就已经跨著大步走了出去。被留在後头的两个人只好连忙跟到後头。
  或许该说是自然而然的结果吧,不知不觉中,丽华的立场已经相当於一行人的领导者。三人不断朝地下通道的深处走去,然而——
  地道内部广阔得令人意外,他们很快就泄了气。
  由混凝土构成的通道并不笔直,而是像蚯蚓或蛇的身躯那样,扭扭曲曲地通向上下左右。而且通道中的小岔路数不胜数,延伸向上下的梯子也为数可观。再加上缺乏变化又欠缺特徵的景象一路延伸,分不出路有没有走过的情况,一行人已经数度碰上。
  他们究竟在这种地下道中徘徊了多久呢?
  「这根本是迷宫嘛……」
  丽华擦去额头的汗水,说话时完全不掩饰本身的灰心。二之宫家座落的山丘并不广大,但通道如果有把整座山丘绕过一遍,自然不难想像其路径会有多错纵复杂。况且地下道的坡度实在很陡,即使步行的距离不算远,走在其中也会渐渐消耗掉体力。
  「我说啊,你们走的时候有记路吧?」
  「有啊,我在路上多少做了些标记。」
  「我也有记住一点。」
  「那好,不过这里的构造这么复杂,我看我们迟早会走到头昏脑胀……」
  「啊,我有带笔记本。」
  「……哼,准备得还真周到。既然有这种东西,你一开始就该先拿出来。地图没有从最初画起的话,事到如今想补画也没有意——」
  「啊,你说得对,我从一开始就有画,大致上的地图已经画奸了。」
  「……借我看看。」
  丽华强抢似地拿走笔记本,朝图面瞥了一眼。那张地图的确画得很粗略,但情报量已经足够。为了能立体地描绘出构造复杂的地下迷宫,画图者花了很多工夫做整理。
  「地底下的空间,好像比我们感觉得还要广耶。虽然我们刻意不爬途中出现奸几次的梯子,光是沿通道一直走,遇到的上下坡似乎也很多。你看,这边跟这边的楼梯奸像是接在一起的耶。因为方向感逐渐乱掉的关系,光靠印象要察觉到还满难的。」
  「你的意思是?」一边开口,峻护从旁瞄向地图。
  「这里似乎分成奸几楼,不过并不是用一楼、二楼、三楼来区隔就是了。感觉像是由许多分界不明显的夹层式通道与楼层串联在一起,构成了一整个空间。」
  「喔……我没注意到这一点呢。月村你真厉害。这张地图画得这么详尽,我们应该是不会迷路了,嗯。」
  峻护一边点头,一边毫不保留地夸奖真由。每次他开口,丽华眉心的皱纹就会一条接一条地增加。
  「哼……所以呢?离开这里的出口到底在哪里?」
  「我们还没把迷宫全部绕一次,所以还不知道,不过有一点让我很在意。」
  真由指向地图上的一点。
  「相当於迷宫正中心的这一带,好像有一块满大的空间,而且都没有通道相连。」
  「空间?」
  「是的。我们走的路有几次都绕著这块空间在打转……简直就像刻意孤立出来的地带一样。说不定这里藏了一个密室喔。」
  「密室——」
  从之前探索的过程来推断,这种假设很有可能成立。
  「可是通过那附近时我们都没看到入口,要进去的话,大概要……」
  「先找出通往密室的暗门,对吧?哼,真像是二之宫凉子会玩的把戏。」
  丽华不屑地将笔记本塞回给对方:
  「很好,那我们就过去见识见识吧。真受不了那个女人……二之宫凉子盖出这种东西时是在想什么啊?她的设计理念绝对有掺杂玩心在里面。」
  丽华一边把焦躁的情绪发泄到不在场的人身上,同时也再度带头踏出脚步。
  根据真由画的地图来看,她指出的空间与一行人最初爬下楼梯的位置,其实意外地接近。顺带一提,丽华刚开始选的那条路,恰好与通往「密室」的方向相反。当然她自己并没把这件事讲出来。
  相当意外地,话题中的暗门轻轻松松就找到了。由於通道内不乏照明,暗门周围没有堆积太多灰尘可能也是一个原因。或者也可以说,一行人对於二之宫家这条逃生道的调调已经逐渐习惯了。
  有块闸门设置在相对而言比较不显眼的位置。伸手按下里头的开关以後,混凝土墙壁就出现了炬形接缝。而在高度静谧性之下,那道接缝缓缓开启,变成了一道门。
  「这里是——怎么回事?」
  密室内约二十坪的空间在三人面前揭露,最先做出反应的是丽华。
  踏进房里的她开始审视四周,优美的眉毛挑起之後,视线随即被搁到正面的墙壁上头。崁在墙上的无数萤幕微微发著光,照亮了满布於视野的监控面板。那副景象犹如电视台的播送室,也像是军队里头的司令间。
  问题在於萤幕播放的影像。能看到的尽是熟悉的光景——宽敞的厨房、整齐地摆放有家俱的起居室、排满厚厚精装书的书斋。二之宫家的洋房便是由这些房间所构成,但其中有一角丽华不只是看过,还摆了许多她平时看惯的家俱。紫檀办公桌、银框换衣镜、古董壁橱,全都是北条丽华自幼以来爱用的物品。换句话说,那里正是她在二之宫家的私人房。
  「那个偷窥狂……」
  丽华对於自己咬牙做响的声音毫不在意,只顾恶狠狠地用她致命的目光瞪著萤幕。偷窥狂的弟弟则是心惊胆跳地出面缓颊:
  「呃,姊姊绝对不是为了偷窥才设置了这些镜头……虽然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总之请学姊先冷静下来。」
  「我明白,我不会在这里让情绪爆发出来。没错,现在不会。」
  干金小姐吐出蕴含诅咒的低吟,但她的确是冷静,那副模样简直就像天崩地裂的前兆。
  「毕竟本小姐现在已经掌握到更值得关注的情报了。」
  是的,萤幕上显示的景象几乎包含二之宫家的各个角落。这代表什么意义呢?
  「那些粗野的入侵者,还不知道我们可以直接看清他们的动向呢。」
  对方不只没发现密道,似乎就连巧妙隐藏的监视摄影机都没察觉到。全副武装的黑衣人正在屋里到处蠢动,而萤幕正用各种角度播放出他们行动的模样。
  「哼……这些影像看了真叫人不快。」
  「敌人」的身影总算曝光了。「有敌人」的真实感正一阵一阵地确实在丽华心中扎根。
  「…………」
  「……」
  丽华静静地猛盯萤幕,像是在模仿她一样,另外两人也噤声注视著上头的影像。峻护和真由八成也沉浸在各自的情绪当中。
  「接下来——」
  打破沉默的丽华转向两位同居人:
  「得想想下一步该怎么做才行了。从这里能够单方面监视到入侵者的动向,就这点来说,我们现在占有相当的优势。虽说如此,状况在根本上并没有任何改变,我们还是无法完全确保自身的安全。因此针对今後要采取的行动方针,本小姐想向你们徵求意见,有意发言的人毋需顾忌。」
  丽华展现出年长风范,颇有大将之风地为发言做了收尾。
  「——多亏这里,我大致了解对方的部署位置和人数了。」
  峻护若有所思地开口:
  「如果那群人是门外汉,我一个人应该也能将他们赶出去——但对方不只是全副武装,而且怎么看都像行家。即使由我们主动反击,想将他们逼退实在不太可能。」
  「我也这样觉得。」
  真由点头说道:
  「倒不如说,就算对方不是职业高手,我们还是别出手比较好。毕竟没人能保证事情不会有个万一。而且那些人最後也可能什么都没做就离开。再说,我们到现在还是不知道他们的目的——虽然那群人好像在找东西,可是他们既没有偷搬东西出去,也没乱搞破坏,更没有任何人受伤。」
  「的确,不过到了这一步,我想还是把他们会离开的可能性删除掉比较好。要是那群人真的走了,就算我们运气奸,但该想的对策还是要想。」
  「也对喔。基本上我是觉得照最初方针,设法找出逃生道的出口就奸了……可是都已经在迷宫里绕了那么久,也画了地图,结果还是没找到出口。我猜我们已经走完迷宫里近八成的路线就是了。因为感觉上刚才走的距离,几乎可以把整座山丘逛完一遍了耶。」
  「思……那么出口是在剩下两成没走过的路线上吗……还是说跟之前一样,出口也被设计成暗门了?这样的话,要找出来可能很费时间呢。」
  「有道理。只要时间足够,要找到出口应该没问题……现在的问题就是时间了。可以的话,最好是将人手拆成两路、三路来行动。那样子就能分头搜索出口,而且应该也要留一个人在这个房间。能够逐一观察到家中各处动静是很有利的,这种优势我们最好确保住。但要是留一个人下来,就算他能掌握到对方的动向,我们之间好像也没有手段可以联络耶。」
  丽华交叠双腕,静静看著两人交换意见·峻护与真由的见解都很值得参考,主持会议的她并不需要从旁插口。
  然而不容否认的是,丽华心中很不是滋味。
  (小兵这次是想立下大功啊?)
  千金小姐的视线,有九成都落在与她敌对的少女身上。对她来讲,真由绝对比上头的入侵者还要棘手。
  丽华从刚才就一直有口气不吐不快,她总觉得真由今天太抢眼了。首先,明明置身於危险的状况,真由却显得意外冷静。三个人之中,丽华受过应变突袭的训练、峻护则有姊姊锻链出来的百般武艺,会显得镇定也是当然,但为什么就连这女的都能一派平静?这丫头平常不是冒冒失失的,根本成不了事吗?是单纯不了解事态严重,还是整个人都已经麻痹了?
  不对,那不可能——丽华否定自己的认知。
  丽华开始回想,得知可疑分子入侵後,几分钟内家里究竟发生过什么?二之宫峻护拉著两个人的手,把她们推进衣橱,然後一行人连滚带摔地跑到了密道。这段时间里头,月村真由又采取过什么行动?
  那个时候,峻护的言行还让人觉得突兀,而真由却能毫不怀疑地深信对方,还肯尽力去配合峻护的要求,避免对他造成妨碍。这与丽华一一提出反对意见,又始终抱持怀疑的态度刚好互为对比。
  (……反正这丫头就是没主见,只懂得盲从二之宫峻护的话。虽然本小姐也不是不信任这个男的……)
  丽华试著为自己辩解。但她必须承认,月村真由在那之後仍然采取了相当确切、妥当的行动,对於逃难中的三人大有贡献。而丽华自己却沦落到可有可无的落魄地位,两个人简直有如天壤之别。
  (真是的,这丫头就会惹我烦心。)
  拥有共同目标的人能够发挥长才,原本该是件值得高兴的好事才对。但丽华在情绪上无法坦然接受这一点,这样会让她失去立场。不管是做为人生的先进、还是神宫寺学园的学生会长,或者北条财团的下任领袖,她都无法服气。对她来说,与月村真由的竞争有其他更重要的意义。换成是别人丽华或许还不会在乎,但面对这丫头时要另当别论。
  「那么,我们三个还是各自分开行动好了,你觉得怎样?」
  「说的也对……等等,这不太好判断,感觉很容易顾此失彼。不对,奸像还是兵分三路比较好……」
  讨论就此打住,两人沉默了下来。
  「…………」
  最後,像是有意徵求裁决,峻护与真由望向一直守候他们讨论的丽华。
  「看来你们的意见都讲完了吧?」
  丽华回应对方的期待,深吸一口气开口:
  「所以呢,你们的主张是把这个房间当成据点,分成三头行动是吧?我这样总结对吗?」
  峻护与真由互看对方,没自信地点了头。
  「我明白了。」
  丽华点头闭上眼睛,开始沉思。
  由目前身处的情况来考量,不确定因素太多,而行动的自由又有限,没人能保证哪种做法会是最妥当的。硬要抉择的话,也只能采用峻护和真由——主要是真由想出来的方案,但这大概是最安全适切的对策。可是丽华认为这套做法不能算利多,而且找出口的时问拖得越长、风险越高。相反地她倒有个方案能在短时间内获取成果,却会伴随相当程度的风险——那现在该如何取舍呢?
  丽华睁开眼,两名同伴(虽然她不太愿意承认)并未催促,只是静静等她做出结论。干金小姐先是凶悍地回望峻护,毫无意义地威吓了对方,然後才把目光转向真由。
  与平常一样,真由缺乏自信的眼神仍像只草食性动物。
  「——那么,换本小姐陈述自己的意见。」
  丽华判断时原本想尽量保持公平,但在与真由对上眼的瞬间,一直萦绕心头的些微竞争意识让她做出了裁断:
  「对於兵分三路的方案,我表示一定程度的认同。但这套做法有个问题,那就是对方可能在我们找到出口前,先发现通往地下的入口。如果事态演变成那样,我们就得在搜索到一半时,各自应付找上门的入侵者,这会是一项风险。我们既已势单力薄,对方又是全副武装的行家,一旦冲突只会导致绝望性的局面。分别行动时缺乏手段联络彼此,也是一项致命的痛处,我认为还是三个人一起行动最好。」
  丽华的口气与面对众多部下时相同,响亮声音中透露著威严:
  「本小姐接下来要讲的,则是我们该采取的行动方针。我赞成将寻找出口视为第一要务,但要像刚才一样没头没脑地在迷宫内瞎找,未免太没效率。不过请你们看看这个房间。」
  如此说道,丽华伸手指向密室内部。宛如播送室或司令问那般,有个角落充斥无数的开关和按钮。
  「从机材的集中程度、房间位於迷宫中的位置,以及由暗门隐藏起来的机密性来看,我们可以推测到一项事实——这个房间是迷宫的核心,同时也是二之宫家保全系统的心脏地带。既然这样,要从房间里找出我们想要的东西,应该也是可能的。」
  丽华再度将视线转回两名听众身上:
  「当然这样做也有风险,毕竟我们完全不懂要如何操作这堆杂七杂八的装置。话是这么说,乍看之下似乎并没有要人输入密码才能操作的装置,也不太可能会有那种只要胡乱触碰,就会造成自爆的系统。既然如此,我们何不尝试按按看?」
  不用说,自然是三个人一起来试——丽华补充道。
  「本小姐的主张说完了,你们觉得如何?」
  「思——我觉得不错,这样很好。」峻护露出佩服的模样:「虽然兵分三路的策略也很难割舍,但考虑到事有万一,奸像还是三个人合力面对问题要好得多。月村你觉得怎样?」
  「我也觉得这样做很好。」真由也露出认同的表情:「发生状况时,三个人在一起也会比较放心嘛,就用这个方案吧。」
  「那就这样决定了。」
  在会议中得到了全数人同意,丽华大大点头,她觉得自己多少争回了一点颜面。实际上,丽华的方案只是将峻护与真由检讨过的内容做了一些修正而已,即使其中道理相同,由她讲述就是格外有说服力。统率数万部下的领导能力并非浪得虚名。
  「那好,我们快点开始吧。讨论时已经耗掉太多时间了。」
  自尊心获得满足以後,丽华并没有陶醉,她站到监控台与萤幕墙之前。萤幕的影像被她迅速浏览过,黑衣人们依然静静地、锲而不舍地在屋里到处搜索,不过他们还没发现暗门。
  (接著呢——)
  虽然主意是丽华自己出的,但监控面板上的开关数量确实是个大问题。那并不是家用电器,自然不会在按键旁加上「电源」或「频道」这一类的注记。到底该从何下手?现场本来就没人懂得如何操作,先按的人八成得负全部的责任。
  「关於这些开关——就算我们几个都按照各自的猜测操作,应该也不会有奸的结果。如果你们没意见,就由本小姐一个人当代表吧,如何?」
  碰到这类情况,北条丽华总会自然而然接下这种吃亏的任务。被她一问,另外两人望向彼此一瞬,默契极佳地同时点头,而丽华则几乎没有多做确认,迳自把脸转向了监控面板。
  (从开关配置的方式,也没办法简简单单就看出规则,终究只能胡乱按下去了。也不知道这些开关分别有什么作用……要找到正确答案应该会花点时问,但还是慎重为上。)
  那些入侵者至今仍持续在二之宫家搜索,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会发现暗门。丽华必须同时满足两项矛盾的条件——既大胆又慎重地下手。
  「那我要开始罗。毕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你们最好先做好心理准备。」
  宣布完以後,丽华就近选了一根球柄操纵杆拉下。
  她才试完第一次。
  「啊!」
  「唔!」
  「怎么——」
  咽著口水守候状况的众人,都各自露出了愕然的表情。映於萤幕上的二之宫家各个角落——储藏室、影音问、同时也包括客房的衣橱与更衣问——巧妙隐藏在各处的暗门,全都自动开启了。
  当三人还愣著注视萤幕墙时,画面上已经鲜明地照出黑衣人们察觉异变,并且慌忙做出反应的模样。而後他们一面对突然出现的人口抱持警戒,一面现出准备进入调查的态势。
  「给我等一下!」
  点燃灾难导火线的罪魁祸首,在这时发出了不合她作风的惨叫。
  「哪……哪有这种蠢事嘛!才试第一次,没必要让我踩到这么大颗的地雷吧!哎唷,总之要赶快想办法啦,那些人就快进来了——」
  「冷静点学姊!先把操纵杆扳回去!」
  「我很冷静!而且我早就扳回去了!可是暗门就是没有恢复原状嘛!」
  「冷静点丽华!总之先多按几个开关吧!事情说不定会好转!」
  「就跟你说我很冷静了!那马上来试试看吧……现在怎么样了?」
  「不行!浴室自动开始烧热水了,就只有这样而已!」
  「哎唷……那现在呢?」
  三愿是不行!这样只有让更衣问的洗衣机启动轻柔洗涤功能而已!」
  名为巧合的奇袭带来恐慌,当丽华这边还在忙东忙西时,黑衣人们似乎仍在井然有序的指挥下,致力於把握眼前的状况。没过多久,他们便在四处开通的暗门中,选择一处做为进攻目标。不可思议地这群人与二之宫家的三名成员挑了一样的入口——客房里的那个衣橱·
  「不妙。」
  用眼角余光看到那副景象後,低喃的峻护把视线固定在一处。一旦遭遇状况,这名少年在决断与行动时都相当迅速。
  「——我上去挡住他们!」
  峻护朝著闹哄哄地乱按监控台的两名少女抛下一句,拔腿就跑。
  「咦?等……等一下!你打算一个人去吗!」
  「是的,我去就好!学姊你们趁现在想办法!」
  「我们能想什么办法!」
  「这个问我就伤脑筋了!」
  少年留下坦率无比的回答,风一般地冲了出去。
  「哎唷!就算叫我想办法——」
  「丽华,总之我们先把现在能试的全试一遍吧!哪种开关都无所谓,按看看就对了!」
  「不用你说我也在试!按下去了,现在怎样?」
  「不行!这样只会让中央大厅的美术吊灯旋转!没有用!」
  「可恶——要人嘛!所以我才讨厌二之宫凉子那女人!那现在呢?」
  「不行!这样只有让餐厅的饭桌周围变得灯光美气氛佳而已!」
  ——正当丽华与真由闹得鸡飞狗跳的时候……
  崁在墙上的其中一面萤幕,已经照出黑衣人正打算攻进密道的情境,而在那个瞬间,随後出现的峻护对来犯者使出了飞踢。
  *
  正如推测,黑衣人全是一流的高手。当峻护踢中第一人的下巴而双脚著地时,第二人已从受袭的动摇中振作,准备要反扑。但峻护比他更快,著地後峻护顺势扭腰,回头朝背後突袭而来的第二人赏了一记肘击,太阳穴挨中攻击的第二人才倒下,峻护紧接著又用反击拳收拾掉从後扑上的第三人,然後呼吸毫不紊乱地穿越了客房。
  (好了,接下来该怎么办……?)
  峻护一边在廊上狂奔,一边自问。
  要是能趁其不备直接将入侵者全数击退,当然是最好。即使不要求那么多,自己只要能甩开纠缠一路逃下去,也就很足够了。至少也要争取到足够的时间,让两名少女再次关上密道。虽然那么一来,峻护的退路自然也会被截断——这他已经有觉悟了。
  然而当峻护在走廊转角碰上第四人,并且将对方摔飞出去时,屋里已经四处传来厉声叫喊了。峻护奇袭的消息被传开,黑衣人们不需多久就会重拾秩序。交手过後,峻护再度确信,对方在高手中算上上之辈。要是他们组队扑上来,自己绝无胜算。可是就这样撤退,也无法为底下两人争取到足够的时间。
  来到走廊尽头後,峻护街上东侧楼梯,同时也修正了行动的方针。他舍弃最佳方案,但仍会尽可能地击退入侵者。地利是站在峻护这边的。他打算马不停蹄地跑遍屋内,依序把遭遇到的敌人收拾掉。就等守在地下的两个人将误开的密道重新封住。
  峻护来到二楼,一边回想萤幕上看到的画面,他从走廊朝影音间直冲。速度完全没放慢地穿过走廊後,峻护窥伺门板敞开的影音问里头。看见整面的投射幕与巨岩般的扩大机之间,有道四方形的孔穴就开在墙上。那里也有入口的事实并未让峻护感慨,他只对尚未关闭的密道啧了一声,跟著又开始赶路,但走廊前头冒出两名黑衣人,正好要爬上中央的阶梯。
  峻护立刻改换方向。他冲进另一道开敞的门,直接穿越一处用做仓库的房间,然後从突出的窗口挺出身子。
  「暍!」
  轻而易举地跳了数公尺远之後,峻护成功来到隔壁房间的窗台。他毫不停歇地钻进房里,打算再度由门口冲向廊上,这时已看不见两名黑衣人的身影。
  但峻护并未掉头继续逃,他再次纵身跃进刚刚的仓库,於是追丢他的两名黑衣人便讶异地回了头。峻护轻松冲入对方怀里,奋力出掌。
  ——这样便解决了六人。
  猛冲的峻护仍未止步,他再度回到廊上,开始朝中央大厅呐喊。用惊人速度穿过走廊後,他跨上大厅周围的扶手,毫不犹疑地用脚猛蹬。
  在一楼黑衣人们的仰望下,峻护飞鼠般地横越大厅,随後著地。靠著强韧腿力抵销掉由脚底传来的冲击後,抢得一瞬先机的他扫腿绊倒一名黑衣人,同时也看见黑色电话旁边的墙壁已开始静静地将密道封闭。操作面板的两名少女应该是成功了。
  (很好。)
  峻护窃喜,不需要继续多待了。他一面祈祷黑衣人并未入侵地下,同时也模仿夜行性野兽,压低姿势疾走。他没理会晚一拍追上来的黑衣人,只顾尽快穿越大厅,冲出正面的玄关。
  「!」
  有名黑衣人正守候著峻护,简直就像看穿了他的逃亡路线。
  (只能硬拚了吗……!)
  峻护没有愚蠢到特地去应付後头追来的数名敌人,他毫不停缓地猛冲。保持在这样的相对位置,对方应该也会怕误伤同伴,而不敢使用枪械。峻护原本想且战且退地拿眼前的黑衣人当护盾,一路冲向外头的树林,然而——
  (唔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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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11-13 05:31 | 显示全部楼层
还行啦!!!!!!!!!!!!!!!!!
 楼主| 发表于 2009-11-13 05:31 | 显示全部楼层
  一记上段回旋踢飞快踢来,速度远超乎峻护想像。判断来不及闪的他立刻交错双腕防御,这阵冲击足以踢碎骨头。
  (糟糕——)
  体认到自己没办法一边顾及後头,一边应付这样高竿的对手,峻护才明白他已深陷绝命危机。所有黑衣人的动作,都看得出受过高等训练与丰富实战经验的琢磨,可是眼前的家伙又更技高一筹。
  默默求了上天保佑之後,峻护下定决心。他先出右钩拳,再出左直拳,跟著又用右脚使了一记下段踢——接连展露的招式全被躲开,怒涛般的反击袭来。
  (好强!)
  峻护一边勉强挡住敌人的波状攻击,一边暗自砸舌。对方的身手灵活得惊人,而且肢体也柔软异常。黑衣人扭身闪躲时角度将近垂直,屈身闪避时膝盖几乎跪地。招式变幻自如的程度相当於跆拳道或卡波耶拉,每一记的力道却又遥遥凌驾於那两种武术。就先不拿对方和姊姊或美树彦比较,但这样的身手绝对足以和保坂匹敌。
  而这项事实代表的意义是——
  (有机会!)
  峻护闪过黑衣人的倒旋踢,尽管还是让脚跟扫到了鼻尖,避开致命伤的他奋然跨步反击。才刚大动作地使出不易保持姿势乎衡的招式,黑衣人阵脚不稳,脸部、侧腹、胯下全都空门大开。瞄准哪都行,峻护只要朝中意的部位出拳一挥,胜负立判。
  (是我赢了!)
  确信自己会胜利的峻护毫不留情,使出必能得手的一击——直到最後,他都没发现对方的脚尖宛如长鞭那般,从视线死角描绘了一道袭向後脑杓的曲线。
  ……当两名少女还待在深藏地底的地下室,屏息守候著胜负的时候。
  漆黑布幕已从峻护眼前的世界垂下。其之三作战进行
  (他就是二之宫峻护?)
  部下们正拾著一名瘫软如水母的少年。「队长」瞥了对方一眼,不层地哼出声:
  「弄醒他之後就开始盘问,记得把人绑紧。」
  「了解,您想在哪盘问?」
  「在那座大厅就行。」
  下完指示後,队长也随部下一起移动:心里则开始对自己刚击败的对手做出评语。
  (发动突袭的手腕是有两下子……但面对紧要关头时还显得太嫩。)
  尽管眼前的少年能够赤手空拳地对付自己身经百战的部下,并且只身击退六人,队长给他的评价依然毒辣。
  (不对,还不只这样,他的天真根本涵盖了全方面。面对这种应该不择手段的状况,他却不拿武器,也不朝要害下手。这种人绝对活不久。)
  对方是养尊处优惯了,还是性格本就如此呢——无论如何,像他这样肯定没办法保护任何该保护的事物。先不管能力的优劣,这男人实在不值得依靠。
  (结论是,二之宫峻护并不可取。)
  队长一边用全罩式面罩底下的眼光严厉地做出评定、一边穿过玄关,来到了大厅。
  「把人搁到那里去。」
  依照指示,部下们让成为俘虏的少年靠到墙边,然後动作俐落地绑起了他的手脚。
  (嗯……长相是还不差。)
  队长蹲到少年身边,打量起那张无力地闭著眼睛的脸。看到那清晰端正的轮廓、线条分明的眉型、挺拔的鼻梁,都不难让人想像,这张脸八成迷倒了许多女性。
  (……哼,终究只是个徒有外表的男人。就拿这又高又挺的鼻子来说吧,这真的是天生的吗?不会是整形後的成果吧?而且眉毛未免整齐得太不自然了,我看这男的肯定每天都会瞪著镜子修眉毛。再说整张脸也太过有棱有角了,这样子难保不会对初次见面的人造成坏印象。他果然算不上什么人物,从面相就看得出器量狭小。)
  做出结论之後,队长满意地大大点头。这种找小地方刁难的德性简直像个恶嫂嫂,但当事人并没自觉。
  「好,开始吧。准备水过来,把他弄醒。」
  「了解。」
  「——啊,对了。」
  「是。」
  队长叫住了准备履行指令而前往厨房的部下。
  「别忘了在水里加满冰块。找得到的话,用液化氦代替冰块也行。」
  「……啊?」
  队长没多看纳闷得呆站原地的部下,却再度热中地在少年身上挑起毛病。
  *
  ——原本就阴暗的房间里,现在正消沉黯淡的像是关了灯。
  地点是二之宫家地下迷宫的控制室。
  两名少女自始自终都守候在萤幕前,关注著奋勇作战的峻护。见到眼前的结果,僵住的两人身陷沉重的静默。
  (都是我的错。)
  丽华双手撑在监控台上,一语不发地垂著头,责备起自己。
  她做的抉择本身是恰当的。选项本来就有限,从优缺点来看也难分高下,但她很明白自己做出选择的理由。正因为如此,丽华才无法从自我厌恶的情绪中挣脱。
  (受到不懂得看状况的竞争心怂恿,让我选错了路。本小姐怎会如此失态……)
  只用一句「运气不好」作结,是不可能让丽华接受的。愤怒与屈辱的情绪越滚越烈,她冲动得想将自己修理到一蹋糊涂。
  冲动的同时,一股几乎要让丽华无法站稳的不安也在折磨她。二之宫峻护的孤军奋斗并未换来回报,反让他落入了敌人手中。二之宫峻护是自己前去赴死的,他还被人狠狠用脚踹了後脑杓,不知道有没有事?希望那不会留下後遗症。更重要的是那群危险分子抓住他之後,又会如何对待他?
  复杂的感情在丽华心中纠结成一团,眼泪差点不明不白地冒了出来。
  「呃,丽华,请你不要这么自责。」
  另一名少女打破了沉重的静默:
  「你的主意很恰当,而且我和二之宫也都支持。要追究责任的话,这是我们三个都要负的责任。」
  真由开口时努力地保持开朗,丽华则用阴沉的双眸望了她。
  「再说,会让二之宫一个人去对付敌人也是没办法的事。那时候能设法挽救事态的,应该也只有他一个人,即使我们跟去,八成也只会造成拖累而已。而且不留人在这里操纵开关也不行啊——」
  这些事丽华当然再清楚不过,但她并没有反过来怒斥真由。
  干金小姐黯淡的两眼,渐渐露出了爬虫类找到猎物时的目光。为了教训对方,她心中某种脱缰的念头,正开始寻求最有效率的办法。月村真由越想避免刺激她,越会造成反效果。对於情绪无处发泄的丽华来说,眼前的少女正是最好的箭靶。尽管丽华知道对方纯粹是出於善意——不,就是因为知道,她才忍不住想把气出在对方身上。
  「……月村真由,我有事想请教你。」
  丽华找到了情绪的发泄口,她心里的某块地方正开心得颤抖,而甩开理性的舌头也在此时编织出话语:
  「你刚才说,你想停止特训对吧?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真由似乎没想到丽华会旧话重提,显得一脸讶异。趁对方摸不著头绪,丽华又再逼问:
  「尽管知道本小姐是谁,你之前还是对我宣战过对吧?在这种前提下,你也一直持续在特训对吧?不管我是如何一而再、再而三地要求你中止。」
  「是的……」
  「而你现在却说要放弃,就专挑这种让人觉得为时已晚的时候。我说的有任何部分不符事实吗?」
  「…………」
  面对畏缩低头的猎物,丽华还在谈话问加入嗤之以鼻的动作:
  「我可以就几项要点来指责你:第一,是你没有贯彻己志。第二,是你从一开始就不具备贯彻己志的决心。第三,是你在定下志向时,简直缺乏判断力到要命的程度——对我这些话,你可有意见要抗辩?」
  「没有……可是我……」
  「任何一项事实都能证明,身为一名人类,你具备极为严重的瑕疵。而你最大的罪过,就是做了不计其数的无谓行为,让本小姐一直在浪费宝贵的时问。」
  这番话说得似乎有道理,但发言者的目的其实只在伤害对方。理所当然地,丽华也明白这些罪状有五成是自己硬扣到真由身上。即使如此,她的口才还是能够让对方无言以对。
  「我对你真的是傻眼了。之前还敢大放厥词说自己绝不会输、最後赢的一定会是你——现在却是这副德性。那么本小姐为了应付你而消耗的莫大热量,你又要用什么方式来赔偿?」
  而且最重要的是,丽华很清楚对方不开口抗辩的理由。
  「月村真由,你再不讲话,没人能知道你在想什么。辩解也好、反驳也好,你讲点话来听听吧。」
  「没有……我并不想……」
  「告诉我你不辩解也不反驳的理由,我不容许你沉默。」
  丽华根本不必问对方理由,她完全明白原因为何。她们待在游乐园的那一天、白色的蕾丝手帕——听了「那件往事」之後,这丫头不可能再表现得和以前一样。丽华狡猾而阴险地利用了这种心理。
  「从你出现之後,本小姐的人生真的就像被瘟神附身一样,倒霉到了现在这种地步。为了扫除你传染到我身上的晦气,要花掉多少费用与时间啊?再想到其他零零总总的损失——啊啊,光想到我就不寒而栗、头痛不已了。难道你不只是瘟神,还兼职当死神吗?你是想用精神压力谋害本小姐,好把我的灵魂抢走吗?哼,真是劳您费心啊!」
  面对已经完全是硬扣在头上的罪状,真由保持沉默。她垂著头,同时还咬著自己的嘴唇。明明知道现在的场合并不允许她们把时间用在这上面,真由依然一句话都没回嘴。
  这种态度又惹恼了丽华,血气顿时街上她的脑袋,让她抛下了最後的分寸:
  「——好吧,趁现在我就把话跟你说明白了。」
  丽华因为施虐心受到满足而兴奋,她毫不犹豫地继续施加言语暴力:
  「本小姐最讨厌的人就是你。只是看到你的模样,听见你的声音,就会让我毛骨悚然。你这个人的存在本身就是个危害,拜托你从我眼前消失行不行?」
  「……!」
  真由像是狠狠挨了一拳似地抬起脸,随後又立刻低下头。
  她无力地垂下肩膀——眼眶里还涌出了泪水。
  (我到底——在说些什么?)
  丽华沸腾的情绪急速冷却了。她在对毫无抵抗的人做些什么?这种单方面的护骂,跟以折磨人为乐的野蛮行为又有什么分别?而且真由明明没有过失。
  (我竟然会这么忝不知耻……!)
  真由刚才的言行并没有其他用意,只是想安慰丽华而已。丽华却自己用脚践踏了她的亲切,还咬向伸过来的手,用丑陋的敌意报答那为人著想的善意。丽华是把无辜的人当厨余在对待,让对方成了丑恶情绪的发泄口。
  (我这样就跟个笨蛋一样——)
  一无是处的满足感在丽华心中荡然无存,取而代之将她吞没的,是巨大的罪恶戚。当丽华这次真的想要哭出来的时候——
  「啊!」
  被打垮的真由语气急切地发出低吟,她拾起头。语气不寻常的单音也让丽华产生反应,她转头看了真由紧盯的方向。
  「——!」
  丽华瞬间失去了血色。
  从全方位拍摄二之宫家内部的监视萤幕群中,有面萤幕的景象——中央大厅的状况。
  双手双脚都被绑住的峻护躺在大厅角落,痛苦地弯起了身体挣扎著。
  *
  将峻护从朦胧意识问拉回现实的,是就某层面来说相当应景的冷水。
  「咳……噗哇!」
  灌入鼻腔的水让他边咳边张开眼,并且本能性地确认起四周,首先映入峻护眼帘的是黑衣人拿著空水桶走远的背影。循背影望去,他还能看见数名黑衣人正包围在自己身边。观察到这一步之後,峻护明白他现在所待的地方是家里的中央大厅,然後他才体认到自己是在刚才的战斗中败阵下来了。
  (北条学姊和月村呢?)
  峻护将视线扫向左右,但没看见两名少女的身影。他还记得自己曾看到暗门开始关闭的那一幕,因此另外两人应该都没事。
  「你们这些家伙——」
  甩掉从头发滴下来的水之後,峻护狠狠瞪了侵略者:
  「是什么人?这样做又有什么目的?」
  峻护用了平时不会展露的毅然语气和态度质问,然而黑衣人们却完全保持缄默。他们手握自动手枪预备,展现了极高的秩序与严明纪律。
  「说不定会让人很意外,但这个家里就是没摆什么值钱的东西。虽然我姊有爱乱花钱的一面,不过她基本上还是相当勤俭。你们如果是想来偷东西,只会白忙一场而已。」
  峻护随便找了话题,结果对方还是没有任何反应。他再次确信这群人是专业高手——而且八成还受过组织性严谨的训练,一个个都是菁英。他们是理想中的猎犬,自始自终只会遵从指挥制度中的上下关系、忠实地履行领导者的命令,绝不会浪费心力在其他事上面。这对峻护来说也是最麻烦而难应付的对手。
  (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即使被全副武装的武术高手给绑住,但是峻护仍没放弃,他一面思考对策,一面重新研判现况。
  目前能看出的是,这群人的目的似乎不在於杀害包括峻护在内的二之宫家成员。那么他们的目的又是什么?若被这样问到,峻护也只得继续歪头苦思。不由分说地发动袭击固然是一项暴行,尽管如此,感觉上对方的手法未免也太优雅了。只要这群人有意,要占领房子应该有更容易的做法——例如说,射几发催泪弹进屋子里不就一劳永逸了?然而他们却是客气又客气地在行动,搜索家里时连块壁纸都没撕开。低调至此是因为害怕造成骚动吗?但这里是山丘上的独栋建筑,即使多少声张一点,附近居民也不会察觉才对。
  黑衣人的行动准则依然不明,但待在这么近的距离观察,峻护能够很直接地看清他们的装扮。这些人的身高与体型各异,尽管从紧密包裹全身的连身衣外头看不出来,可是他们恐怕连国籍与人种都互不相同。峻护完全没有军武方面的知识,但是散见於对方身上的武装,全都具备近未来的前卫戚——感觉就像最新最高级的货色,如果外表上再夸张一些,家里很有可能会被误认为是在拍科幻片。峻护猜想,连身衣底下大概也暗藏了外表看不出的玄机吧。与这些人交手时,要是因为显眼的武装而分神,肯定会大吃苦头。顺带一提,绑住峻护手脚的也并非稀松平常的麻绳,这种黑色绳索的触感介於橡胶与金属之间。峻护试著拾起手,发现绳索意外地轻,即使施力在上头也毫无作用。他暗想,看来要靠自己解开绳索,就得做好难度更胜登天的心理准备了。
  时间经过了——多久呢?峻护望向窗外,东方的天空已开始泛上蓝霞,差不多到了没开灯就会感到不便的时候了。他昏倒的时间应该不算长,或许在地下迷宫失去方向感到处绕的那段时间,其实并没有想像得那么长。
  随著状况逐一被峻护认清,淋湿他全身的冷水也夺走了身体上的热度,使得意识逐步敏锐起来。
  变得敏锐的同时,峻护也想起了让他伤脑筋的问题。
  (话说回来,现在根本不是让我分析敌情的时候嘛……)
  峻护明明还有更多该思考的事,却因为这群不速之客全担搁了。他本来该对自己与两名同居少女的关系下定义,现在这项艰难工程却不可抗力地被延後了。坦白讲,这桩意外让峻护有点安心,尽管他面对的问题实在不容推延。
  「——人醒了吗?」
  就在这时候,有人从黑衣人群间现身。与其他成员一样,紧密包裹住全身的装备也让峻护无法辨别对方的长相与风貌,但他对这人的身段有印象。对方仿佛像一只欺近猎物的山猫,俐落的脚步问透露出某种优雅——将峻护踢晕的就是这名黑衣人。
  「由我来盘问。留几个人下来,其他人在没有别的命令前,继续去执行任务。」
  「山猫」发出的奇妙声音,让峻护微微动了眉毛。那声音听起来格外尖锐,很明显不是对方真正的嗓音,而是经过某种处理的合成音效。
  (对方有用变声装置?)
  恐怕所有黑衣人的面罩下都有相同的装置。尽管峻护明白这大概也是为了隐藏身分,但要说变声装置也好、将对方全身上下包得密不透风的夸张装备也好,这道保密的工夫做得还真彻底。毕竟这个家明明已经被他们占领了,或许这种慎重也是专业意识的一种象徵吧。
  貌似指挥官的山猫发下指示,於是担任其部下的黑衣人们便领命各自散开了。
  看著部下离去後,对方站到了倒在地板上的峻护跟前,傲然俯视而下。由於山猫体格苗条,使峻护觉得对方头部的位置比实际上还高,而那股尖锐的嗓音又出现了:
  「全部招出来。包括这栋房子的构造、警备制度、担任警备的人员构成——还有任何你该讲的事。」
  「…………」
  「你大概想拖时间,不过算了吧,无谓的抵抗只会对你更加不利。」
  峻护以沉默回应,而对方则抛下一串冷酷的话语。由於声音经过机械的处理,听起来略嫌缺乏紧张戚,但隐藏於其中的锐利语气就像一把出鞘的日本刀:
  「我再说一次,把你对这问洋房所知道的事全部招出来。」
  「你们的目的是什么?这个家根本没有值钱的东——」
  峻护用问题回答问题,结果答覆他的是一脚踹来的坚硬长靴。
  「唔……!」
  陷进横隔的那股坚硬感触,让峻护的身体像煮熟的虾子一样蜷缩起来。虽然这脚并未使出全力,但鞋尖仍精确无比地命中了要害。峻护的呼吸停止了一瞬,视野也染上一层白。
  「别让我多费手脚。」
  山猫开口警告,音调里对於眼角泛泪、口里呻吟的俘虏别无感觉:
  「若你老实讲,我会保障你生命的安全。给我说。」
  (……可恶!)
  既然峻护已经完全受到敌人支配,胡乱抵抗确实会适得其反。换句话说,现在他只奸尝试用更高明的方式抵抗:
  「我知道了……我说。」
  如同审问者所看穿的,峻护现在只希望能尽可能地拖延时间。
  他盘算著山猫的耐性,一直等到下一脚快踹来时,才装成连开口都吃力地说道:
  「警备吗……这里根本没有警备员。」
  峻护先从原本就很明显地事实开始说起,同时也表演得像是过於疼痛,而无法顺利发出声音那样——呃,关於这方面倒是不需要演技。
  「意思是说,这个家并没有常驻的警备人员?」
  「没错。」
  「果然没有吗……总让人觉得有点难以置信。」
  接近愕然的合成音效持续传出,下一个问题立刻又被抛来:
  「我明白这里没人警备了,但还是有机械性的保全系统吧?我要听听你怎么说明。」
  「机械性的保全系统……」
  这个问题需要让峻护思考。虽然之前他也对两名少女说过,但他对姊姊在家里安装的设备大多不清楚。不过峻护也不是一无所知,他知道几处通往地下的暗门,而只有这个是他死也不会说的。他正在盘算,要如何对答才能让两名少女免於遭受危险。
  「怎么了?不想说的话,要我让你变得想说吗?」
  「……那里有电话对吧?」峻护用下巴指向大厅角落的黑色电话,接著又说:「那具电话的号码盘还有另一项功能,就是可以当成家里保全系统的简易控制面板来用。」
  「要怎么操作?」
  峻护把操作的程序告知对方,然後补充道:
  「用这种方式转完号码盘之後,能够接通紧急热线的装置会从墙壁隆起浮出来。」
  「还有呢?你说那是控制面板,应该还有其他功能可以用吧?」
  「有另外几种功能。例如像调整换气管开敔方式的指令,或者控制庭院里洒水装置启动停止的指令——」
  「你在开玩笑吗?」
  「没有。是真的有这些功能,而且我不知道其他的用法。」
  峻护说的是事实:
  「我在这个家并没有什么地位,想知道更多的话,必须问地位更高的人。」
  「哼——」
  山猫从面罩里发出嘲笑:
  「你是二之宫峻护对吧?只是个佣人的话我还不敢讲,既然你身为这个家的家人,会连这种事都不知道吗?」
  「…………」
  峻护暗想,自己的身分果然曝光了。之前他一直避免在发言中泄露身分,看来只是白费工夫。在这个时候已经可以完全确定,对方绝不是随机行抢的强盗。虽然峻护之前一直抱著微微的期待,他希望对方可以是、最好是一般的强盗。
  「——就算我是二之宫家的人,地位低落这一点依然是真的。如果想知道得更清楚,就要问我姊。」
  山猫再次嘲笑:
  「无所谓,把你知道的全说出来就好。举例来说——对了,你之前冲出来时,那些暗门是怎么开的?你觉得这个问题如何?」
  「…………」
  峻护心想,看来是没办法再拖延时间了。
  「你是从那里出来的吧?那就别说你不知道怎么进去,把事情招出来。」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对我们家的事知道得还真清楚。」
  「问问题的是我,你的发问一概不被接受,快给我说!」
  峻护开始思考。好了,接下来要怎么办?手脚被人绑著,就算硬拚也撑不了五秒。那要继续保持沉默吗?或者要在立刻会穿帮的前提下,告诉对方假情报呢?真是的,自己的差劲口才再没有比现在更让人觉得可恨的时候了。换成是姊姊或美树彦,八成光靠三寸不烂之舌就能要得对方团团转。
  「所以你没意思回答是吗?呼思……我是不太想这么做,可是——」
  峻护的犹豫似乎已被解释成拒绝作答。山猫理解地点了头。
  「——!」
  靴子再度踹向了峻护。毫不客气、毫不迟疑,而且完全没有预备动作地——目标则是峻护的胯下。
  「唔……喔!」
  疼痛程度与之前完全不能比。峻护的下腹部被一阵让人分不出痛觉和颤栗的剧烈冲击穿过,他顿时变得无法动弹。
  「伤脑筋,要一边留意不让人发狂、一边进行拷问还挺累人的。哎,既然有必要,那我也没办法。怎么样?你要踏出失去男性尊严的第一步吗?不能留後的屈辱好像还挺惨烈的喔?你觉得呢?」
  这家伙大概会说到做到——峻护在意识蒙咙问如此肯定。然而他的决心已定,即使得牺牲身体灵魂,他也要保护那两名少女。他珍惜的那两名少女,只有这点二之宫峻护绝不会妥协。无论受到什么样的对待、无论未来有如何悲惨的结果在等待,只有这份坚持他非得贯彻到最後。
  峻护蜷曲起修长的身躯,一边呻吟,一边忍耐著苦痛。黑衣人们则像观察实验生物似地,心中毫无感慨。
  「怎样?想说了吗?」
  黑衣人的领袖单膝跪地,观察著峻护的表情问道。
  峻护始终沉默。
  「——真是个不识时务的男人。」
  山猫这次的动作一样来得突然。
  迅速伸来的手握住了峻护的右手小指,猛力朝外侧一扳。
  「唔啊——!」
  「哎,折你一根指头是没多大关系。不过看你的态度,好像是自愿受罪。别担心,我会让骨头断得整整齐齐,以後要接起来很快。把这当成拷问的开头,你不觉得还满合适的吗?」
  山猫在骨头将近折断前停手,然後观察起冷汗直流、脸也皱成一团的峻护。
  「这是最後一次警告——给我说。」
  「…………」
  从对方的说话声当中,峻护彷佛可以感觉到,有对冷酷无情的眼睛正隔著漆黑风镜望向自己。口里呻吟著的他,却继续瞪著对方没露出来的眼睛。
  「这样吗?」
  山猫似乎做出了结论。
  握在峻护小指的手开始施力。为了忍住下个瞬间就可能袭来的剧痛,峻护咬紧牙关。
  叮钤钤钤钤钤铃……叮钤钤钤钤钤钤……
  就在峻护小指即将从根部扭曲成直角以上的角度时,黑色电话的传统铃声响彻於洋房各个角落。
  山猫停下手,黑衣人们也露出些微动摇。
  「哼——」
  哼了一声以後,山猫放开峻护的指头,并且揪起他的衣领,硬是把人拽起。
  「接电话,态度要尽可能自然。」
  黑色电话持续作响,像是在催促屋里人应答,而峻护正是被拖去接电话的人。
  「这应该不用我多说,但你可别轻举妄动。只要被我听出任何一点可疑的地方——应该也不必多说了吧?」
  一名黑衣人拔出短刀走近,将刀刃架到了峻护的脖子上。其余黑衣人则在峻护身旁为成半圆,以机关枪瞄准他。
  「懂了没?」
  「……懂,我不会跟你们作对。」
  峻护不好受地点头,但他内心当然是抱有期待的。这通电话来得实在太及时了,虽然不知道来电者是谁,不过峻护真想抱住对方献吻。毕竟他本来并没有帮自己安排能够「轻举妄动」的一步棋。
  确认峻护点头以後,山猫亲手接起电话。峻护一面忍著胯下未退的疼痛,一面朝抵到耳边的话筒开口:
  「喂,这里是二之宫家——」
  *
  「……呼——」
  看到萤幕上的峻护暂时逃过一劫,丽华顿时松了一口气,大声叹息的她当场瘫坐在地。
  (太……太好了……真的太好了……)
  要是二之宫峻护出了什么事——而且还是因为丽华的过失而遭遇不测,那她大概也不想活了。尽管不知道打电话的人是谁,但这只援手伸来的时机简直无可挑剔。就算倾北条家之力,也该好好表彰对方拯救了北条丽华性命的殊荣才行。就算来电者不想接受,丽华也会强迫执行。
  (话说回来——)
  暂且放心之後,丽华心里又涌上一股翻搅滚烫的怒气,她在心里咒骂。
  那群黑色的臭老鼠竟敢对二之宫峻护施暴,做出了那么过分的事——还让二之宫峻护露出那么痛苦的表情——如果因此让他受伤——还留下永远消不掉的伤口——甚至於造成後遗症的话——
  「我绝对饶不了那些家伙……」
  千金小姐没发现自己已经把话说溜嘴,怒火中烧地猛瞪著萤幕上的罪人。她开始盘算,到底要怎么来料理这些人呢?得让他们彻底了解,敢在北条丽华头上动土、或者伤害二之宫峻护的人,会有多么惨痛的後果!即使这群人下跪求饶,本小姐也绝对不会留情。我要让这群人全都深陷比死还恐怖的绝望深渊——直到恐惧渗入他们的骨髓为止!为了实践这些想法,首先得脱离迷宫……对,没时间在这里磨菇了,要赶快去救二之宫峻护!
  「月村真由,我们早点离开这——」
  但在下一个瞬间,丽华体内那股滚沸於所有毛细血管的怒气却霎然冷却,取而代之的是一股窜上背脊的冰冷颤栗。
  颤栗的来源正是真由。
  在丽华旁边静静望著萤幕的月村真由。
  乍看之下,真由面对眼前的暴行,几乎冷静得像是视若无睹。但丽华识人的目光并未如此解读,她很清楚真由近乎没有表情的脸孔下,正藏著什么样的情绪。丽华甚至产生了错觉,她仿佛看见有股漆黑的气息正在真由身边荡漾——不对,说不定那根本不是错觉。
  而且丽华对这种气息有印象。
  「啊啊……对不起。」
  真由这时才注意到,出不了声音的丽华正凝视著她。於是梦魔少女将视线从萤幕挪开:
  「我发呆了一下。」
  丽华一阵愕然。发呆?你那模样并没有那么纯真吧?本小姐觉得你那涨满的凶狠杀气差点就不分敌我地爆发了。没错,简直就跟当时一样——以前丽华在与月村真由互殴时,曾经窥见她的另一张脸。
  「呃……丽华,你有说什么吗?在我发呆的时候。」
  真由像是刚从恍惚中回神一样,没有再发出刚才的危险气息,她似乎已经牢牢握住控制负面情绪的缰绳。让丽华动弹不得的战栗戚也已经消失了。
  「没有——我没跟你讲话。」
  「这样啊,那就没关系了。虽然我自己也觉得很不好意思,但我有时候就是比较脱线。要是让你觉得被忽视的话,我真的很抱歉——啊!」
  滴答!
  真由刚辩解到一半,鼻腔就滴出了红色血滴,而且还一次两道。
  「……又来了吗?」
  「对……对不起。」
  这种状况丽华已经目击过很多遍,每次看见却还是让她感到疲软。她一边望著用手背猛擦鼻子的真由,一边也放松了肩膀,暗自嘀咕起来。受不了,自己怎么会对这丫头产生战栗感呢?跟个傻瓜一样。
  可是也多亏如此,丽华的脑袋才能恢复冷静。
  「丽华。」
  真由吸著血流不止的鼻子,直直地望向丽华:
  「我们去救二之宫吧。」
  「……还需要你说。」
  丽华悍然转过脸,被对方抢词让她很不是滋味:
  「当然要去救二之宫峻护了,本小姐还欠他刚才的人情。」
  丽华无法面对真由的原因很明显,她欠的不只是峻护的人情。丽华并没有简单地就把刚才的污点忘记,也不会愚蠢得让利息一滚再滚,使自己背上更多的负债。可是她现在得先放下与真由之间的心结——
  (本小姐并不是想把问题搁到後头,而是现在没时间去想这丫头的事。)
  千金小姐一面在心中告诉自己,一面思考。她们应该去救峻护,但是要怎么做?
  从这个房间确实可以控制二之宫家的各类装置,不难想像这里的开关一定也能开启迷宫的逃生口。只要把所有装置操作过一次,依序将可能性剔除,最後总能得到她们想要的成果。虽然赌博性要素依然不小,但考虑到效果立辨的优点,这项方案还是很诱人。毕竟拯救峻护的任务分秒必争。
  至於另一项方案——曾被丽华舍弃的方案又如何?主要由月村真由提出的这项方案,是要她们直接到迷宫里寻找理应存在的出口。风险低固然是这种做法的最大魅力,但现在情况改变了。峻护正面临急迫的危机,她们不能悠悠哉哉地到处找出口。
  尽管之前失败过一次,丽华提出的方案在目前正好是最合用的,难道不是吗?
  (可是——)
  丽华在几秒内思考完这么多、也做出了结论,然而该开口说出想法时,她的身体却没办法付诸实行。丽华并没有感到害怕,是她的直觉在喊停。北条家才女最为倚仗的直觉,似乎正对本身即将采取的行动感到牵挂。
  (要怎么办?本小姐要怎么做?)
  丽华将手搁到嘴边,眉头深锁地沉浸於思考,而真由则静静地在旁守候。观望的一方并未催促,也没有不安,只是静静等待。彷佛已将一切交付给对方那般。
  (哼,你还真悠哉。动头脑的工作全交到我身上,自己就只是杵在旁边等,你奸大的派头啊!)
  尽管丽华心里埋怨,不可思议地她却没有产生负面的念头。因为自己已经捅过一次娄子,还说过一堆无理取闹的狠话,但真由仍然愿意信赖她。对方的期待几乎让丽华害臊起来,她愿意把这看成对本身的信任与仰赖。而不管其中有何缘由,北条丽华都是个只要受到仰赖,就一定会予以回应的人。
  为了让自己恢复本色,丽华分出宝贵的时间来做决断。她动员所有过往的经验,拚命寻找可以应用於眼前事态的回忆,以及值得参考的见闻。
  (古人曾云:「兵贵神速」。)
  忽然在丽华耳里闪过的,是一道令人怀念的女性嗓音。说话的人同时是丽华的师父、随从,以及相处起来毫不拘束的朋友。
  (有的时候,光靠冲劲行动反而能解决问题。因为无论是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布局,最後都敌不过掌握住情势的冲劲,当然平时还是有必要把时间用於算尽机巧。)
  (也就是说,要因时因地来选择方针罗……实在不好判断呢。)
  (不,这并不难,特别是对小姐你来说。)
  如此说道,灿烂微笑著的「她」又继续开口。
  (小姐有掌握时局流向的才能。不管对象是否具有实体,你的直觉都可以在瞬间看透交错在眼前的纷乱情报。而你强势的运气,更能恒常让自己处身於物象交错的中心。大刀阔斧与机巧算尽两套思维,都是小姐已经成功驯服的家畜,我想你应该能随心所欲地将这些用得合宜才对。)
  (……被你夸奖到这种地步,我反而没办法坦然接受。)
  (在小姐身边侍奉的人是我,会这样讲绝对都是有凭有据。若说得极端些,我觉得你就算什么都不思考、只是随兴地过著日子,人生中大概也不会遇上什么难题。因为你身上的「天运」就是这么强势。)
  (我还是很犹豫,到底该不该对你说的话感到高兴……)
  (运气也是一种实力,需要我鼓吹这句话的可信度吗?)
  (不必了。毕竟说这些话的不是别人,就是你,我会把你刚才那一句铭记在心。)
  (小姐,请你往自己相信的路去走,因为道路自然会在你前去的方向上拓展而开。希望你别忘记这点。)
  「——走我相信的路,是吗?」
  丽华发出声音低喃,然後又呼了一口气。
  要是让她照表面的道理来选,即使多少有些蛮干,她应该还是会留在这间管控室,把机会赌在开关上。但直觉却鼓励她搏一把更大的赌注。
  丽华打定了主意。好吧,那就相信由「她」挂保证的直觉,直接跳过原本该做的无数辩证,选择这个经由捷径导出的结论吧。
  「我们离开这里。」
  千金小姐总算与真由对上眼,宣告了自己的决断:
  「我没时问说明理由,如果这样你还能接受,就跟我来。基本上即使你不认同,本小姐还是会自己去救——」
  「我跟你去。」
  真由直接回答:
  「我早就决定要听你的决定了,因为你比较擅长思考。」
  追随者的眼神毫无犹豫,清澈而坚定,这名少女有时就是会露出这般坚毅。
  「你真的愿意跟我走?责任全都由本小姐来负,但之後你如果想要求偿,我也没把握自己到时能活著付出赔偿喔。」
  「不用了,我不需要赔偿。这是我们两个应该一起负责的问题,毕竟结论是我们两个一起做出来的。」
  「……我好像才说过没时间争论呢。」
  丽华转身握住门把,同时她也发现,自己的心情前所未有地高昂:
  「我们的目的就只有一个,救出二之宫峻护,其他事情都可以割舍。」
  「好的。关於我们该走的方向——」真由拿出画有地图的笔记说明:「出房间之後沿著右边的路走,之後再拐向左,就会通到还没有画出地图的地方。从方位来看,那一带应该是靠近迷宫的『外侧』,找到出口的机率很高。」
  「就照你的主意吧。」
  「好的,那我先出去了。快跟来吧。」
  真由不等丽华回话就跑出房间,丽华也马上跟到她後头。
  (她速度真快呢。)
  真由在构造复杂扭曲、而且狭窄阴暗的通道上猛冲。对她那特技般的华丽身手,就连丽华也要暗自咋舌。干金小姐感到纳闷,为什么这个丫头平时看来总少根筋,遇到状况时体能却这么好。与其把这看成狗急跳墙的灾难效应,倒不如说是对方平常散漫过了头。月村真由会有这种特质,大概是出於无意识的吧?
  (不管怎样,看来要抵达还没探查的区域,似乎会比想像中的快呢。)
  照之前经验,她们跑过的通道上很可能也藏有开关,但丽华把赌注押在尚未涉足的区域,她认为应该能在那里找出活路。
  (时间已经浪费得够多了,就算只是早一秒也好,我们要尽快赶到目的地——)
  喀嚓!
  (咦?)
  丽华觉得自己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她一边跑一边回头。虽然那微微的声音就算当成听错也无妨——但她总有一种奇怪而不祥的预感。丽华觉得右脚踏在地板上时,曾经发出过声响,这一点格外让她介意。
  「刚刚——」跑在前头的真由转头问:「是不是有什么声音?我是指我们刚才跑过来的时候。」
  看来丽华并没有听错。
  「是啊,的确有声音,但状况还是没变。我们得珍惜每一秒,尽快达成目的——本小姐根本没空回首过去。走吧,你只要看著前方就够了。」
  丽华义正严词地做出总结,中止了话题。她刻意怱视还有话想讲的真由,而心里某个隐隐作痛的角落则被当成错觉来处理。谁叫刚才她好像也不是没有不小心踩到什么开关,会实际造成灾祸的机率又不高,至於背後那阵重量感十足的「隆隆隆隆隆」的声音,肯定也只是焦躁之余产生的幻听——
  二丽华你看後面!後面!」
  真由频频警告。她慌乱地加快飞奔的速度,发青的整张脸即使在黑暗中也明显易见。
  「喂,月村真由,你再兴奋下去又会喷鼻血喔——你看,我才刚讲,你鼻子又滴出红通通的鼻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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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11-13 05:33 | 显示全部楼层
  丽华若无其事地提醒对方,但真由仍然不断用夸张的动作要她注意後面。凶险的声响开始伴随著临场戚从後逼近,丽华不甘不愿地停止逃避现实,然後把排档打到让自己转身的档位,望向了背後。
  丽华笑了。
  又圆又大的铁块——说得明确点,就是大型吊车在捣毁高楼时彷佛会用上的巨大铁球,正像某种搞笑剧似地由後滚来。
  「等一下!再怎样也不可能把这种东西弄来家里吧!」
  丽华僵硬地笑著,并且打从心底发出尖叫:
  「之前来的时候又没有这种陷阱!」
  「啊,会不会是我们在控制室乱按开关时,碰到不该碰的按钮……」
  「哎唷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丽华受不了了。她下定决心行动才过了几十秒,就遇到这种事,简直就像在重现之前误开暗门的恶梦嘛。往前踏出一步却直接中陷阱——这种倒楣事有一次就很够了。
  「忍那个白痴!这样哪叫运气奸啊!」
  「咦?你在叫谁啊?我的名字不是忍,是真由。」
  「别管这么多啦!快点跑!再讲话小心咬到舌——」
  「啊——!」
  「怎……怎么了?这次又怎样啦!」
  「我刚才奸像有踩到地板上的某种开关!」
  「什么开……你是白痴喔喔喔喔喔!」
  「对……对不起!可是我没办法嘛,注意到的时候脚就已经踩下去了。」
  「真由,前面!」
  「咦?呀——」
  某种巨大的物体突然沿两侧墙壁划过空中,两名少女同时弯腰闪避。也不知道是不是风压造成的错觉,她们觉得没完全闪开的头发好像少了几十根。
  「哎唷,那到底是什么嘛!」
  「呃,我看到的奸像是一把很大的刀,忽然就从墙壁扫了过来耶!」
  「我没有问你这个!我是对这座布满陷阱的见鬼迷宫有意见!为什么地底下会有这种东西嘛!」
  「呃,这个我想大概是凉子小姐她……」
  「我当然知道!哎唷,总之我们先专心逃过这次危机啦!」
  「好、好的!」
  两名少女确认过应该优先办理的事之後,便俐落地并肩跳过了在脚边开出的大洞。
  *
  「喂——这里是二之宫家。」
  峻护朝耳边的听筒极其普通地答了话,一阵开朗而熟悉的声音在他的鼓膜造成震动。
  「啊,二之宫吗?是我啦!太好了,还好你有接电话。」
  「保坂学长?」
  峻护意外地叫出来电者的名字,对方是比自己大一岁的三年级学长。同时峻护也感觉到,有股期待正在心里悄悄膨胀。保坂光流——一名优秀的矮个子少年,他是北条丽华的随从,兼任副官,同时也是秘书。既然打电话来的是他,说不定就会在对话旁枝末节中,嗅到隐隐约约的异样戚,然後设法伸出援手。
  但要是峻护随便露出马脚,刀子八成会立刻切断他的颈动脉,而枪弹更会在他身上开满通风孔。峻护明白自己现在最好别焦急,要先拖延时间。
  「怎么了吗?学长很难得打这里的电话耶。」
  「没有啦,其实——」
  保坂说话时很懂得放低身段,他故作为难地笑著说道:
  「我有件十万火急的事情得通知小姐,结果她都没有接手机。」
  峻护认为这也难怪。哎,现在这样学姊就算想接也没办法接吧,再说她手机的状况好像也有问题。
  「这样啊,那还真惨。」
  「就是说啊。所以我才想到,小姐现在人应该在你家里吧。」
  峻护终於要面对关键问题了。
  「叫小姐接一下电话奸吗?跟她说我有急事。」
  这会是一个重要的分歧点。峻护现在的抉择,将会带来决定性影响。无论保坂有多急,峻护都不可能让他和主人说到话,只能开口回绝。但在这个时间点,对方也很清楚丽华人就在二之宫家。峻护没办法把电话交到应该在的丽华手上——要是保坂能从中感觉到不自然就好了。那他该怎么说,才能让对方察觉?
  拿刀的黑衣人眼尖地发现峻护在犹豫,便微微挪动了手。刀刃顿时贴近到只要稍微呼吸,就可能划开皮肤的程度。如果峻护再有不自然的反应,别说是皮肤,钢刀可能会直接喂入血管。
  状况不容许峻护再多迟疑零点一秒,他马上开了口:
  「啊……抱歉学长,三丽华』现在有事出去一下耶。」
  讲完之後,连峻护都觉得自己用的应该算妙招。从生下来到现在,他是第一次直呼让自己尊敬至极的少女的名字。这样保坂肯定会发现异样,只要这股异样感能点通他非凡的脑袋
  「啊哈哈,你怎么啦,二之宫?居然会直呼小姐的名字。」
  然而少年的期待却毫无恶意地受到背叛。
  「我说啊,你最好直接对小姐这样叫看看。我保证她的反应觉得值得一看。」
  「……是吗……思,等有机会的时候吧……」
  学长你这白痴!峻护暗骂。他现在的心情,就好像一支满贯全垒打受到观众无心搅局,结果变成了外野高飞球一样。但峻护马上又切换思考方式,既然没办法让保坂察觉异状,那他至少要完成最基本的工作——拖延时间。
  「话说回来学长,你那边出了什么事?是财团的工作发生了什么状况吗?」
  「嗯,或许是有一点糟糕啦……根本说来,这件事和财团的业务没关系就是了。」
  「喔,没关系啊?我还以为是那方面的问题呢,那你会打这通电话还真的很稀奇耶。意思是说,你要联络学姊的事情比较偏向私事罗?」
  峻护想靠著发问把话题尽量拖长,他现在的心情就像在走钢索似地。也不知道保坂是有心或无心,开口时总显得悠悠哉哉。
  「思——我想想喔,要说是私事的话,大概也算。可是要说是公事,也的确是公事……总之这次我好像太得意忘形了……」
  保坂的语气相当含糊,但峻护现在反而要感谢他那种不乾不脆的态度。照这样下去,峻护可能不需要特地费工夫,就能继续使出缓兵之计;—他刚这样想。
  「哎呀,糟糕!没时间和你闲聊了。那我还有急事,先这样罗,毕竟对相关部门的报告以及情报收集都等著我处理呢。」
  「咦?啊,等一下,保坂学——」
  「小姐回去的话,记得叫她回电给我喔。就这样啦/」
  「哔」的一声无情地传来,跟著出现的则是「嘟——嘟——嘟」的悲哀声响。
  电话挂断了。
  「…………」
  总而言之,峻护帮今天的保坂打了零分。
  「讲完了吗?」
  峻护光要掩饰失望就费了不少劲,而山猫却刻意开口确认。明明光看也知道,把电话拿到手脚受缚的峻护耳边的不是别人,就是这家伙。峻护纳闷,难道对方没听见刚才的对话?他的声音也就罢了,电话的声音有小到让人听不见吗?
  「思,讲完了。」
  「没让对方察觉吧?」
  「思,应该没有。」
  虽然峻护巴不得保坂察觉,但看样子应该是希望微薄。
  「很好,那继续来拷问吧。或者你改变主意,愿意招了?」
  「为什么你们不切断电话线?」
  「什么?」
  峻护觉得自己的奇袭,有让山猫的声音出现些微动摇。
  「只要切断我们家电话的线路,不就没问题了?入侵时你们大可先把线拆掉,高竿到你们这种程度,要从外面对电话线动手脚绝对是游刀有余。那样做明明可以更确实地让这个家跟外界隔绝——」
  「我应该说过,你的问题一概不被接受。」
  经过似有若无的沉默後,山猫用低沉的声音宣告——即使透过变声装置,也能知道那是低沉的声音。下个瞬间,峻护修长的身躯便高高飞舞在半空。
  「唔啊——!」
  摔到地板上以後,峻护才知道自己是被人抛投出去了。这一计过肩摔堪称神速,就连锻链过的他,也没看见对方动手时的残影。两手两脚被绑住的峻护没办法保护身体,痛苦的呻吟因而拖长。
  「——来吧,我们继续享受·」
  山猫一手握住咬牙忍痛的猎物手指,另一只手则掐到了胯下:
  「骨折和绝後,你中意哪一边?这点事情我还可以让你选。」
  叮钤钤钤钤钤钤……叮钤钤钤钤钤钤……
  黑色电话的传统铃声再度响起。
  「啧!」砸舌的山猫粗鲁地拽起峻护:「接电话。」
  怒视对方的峻护因为腰痛而一边皱起脸,一边再度站到电话旁边。尽管山猫的态度让他火大,但家中又吹来了神风。峻护不知道打电话的人是谁,然而他绝不可能放过这样的机会。管他是推销报纸或者劝人信教的电话,这次峻护有自信能在谈话间表现出最亲切的口吻。他这次一定会彻底把对话拖长,好为自己争取更多的时间。
  山猫拿起话筒,峻护开口说了第一句:
  「喂,这里是二之宫家。」
  「啊,峻护吗?是我啦!」
  听见话筒那端毫不客气的声音,峻护的心跳急剧加速:
  「姊……姊姊?」
  来电者是二之宫凉子,在峻护希望她接电话时却没接的姊姊,同时也是家里掌握强权的绝对上位者。她似乎是察觉到刚刚的紧急热线,才会姗姗来迟地回电,可是——
  「呃,嗨,奸难得喔,姊你竟然会打电话回来。」
  「你在讲什么啊?刚才你不是用家里的紧急热线跟我联络吗?」
  可是拖到现在,峻护反而最不希望姊姊打电话来——因为能提供的帮助与推销报纸或劝人信敦的无聊电话,根本没办法比。在家里被可疑分子占领前,和姊姊取得联系还有意义,如今则恰好相反。
  「啊啊,思,我有用紧急热线打给你没错。」
  「然後呢?有什么事?会用那条热线打来,应该不会是小事吧?」
  「呃,没有。这个嘛——」
  就算没有黑衣人在旁施压,峻护大概还是会这样回答:
  「没有,什么事都没有。思。」
  峻护在想,如果让姊姊知道自己与可疑分子交手却败阵,还惨兮兮地变成俘虏,她会出现什么样的反应。不过现在最要紧的是避免惹火姊姊,尽管家里的状况对方迟早会知道。
  「你跟我说没事?」
  听见弟弟的回答,凉子的声音中明显带有怒气。
  「呃,我打电话是为了——为了检查热线有没有坏,我在想线路还通不通。你想嘛,毕竟我们平常都没有在用啊。」
  「你拨热线就为了这种理由?我应该讲过,绝对禁止乱打吧!」
  「对……对不起。可是——」
  「唉,算了,之後再教训你。现在我有件事情更急。」
  「急?」
  峻护戒慎恐惧地担心著是什么事,结果他耳朵听见的是这番话:
  「我今天肚子很饿,所以在我到家之前,你得好好煮一顿丰盛的。」
  「丰……丰盛的?」
  煮饭的工作原本就有九成九是峻护在负责,他对这点是没什么意见,只要家里状况和平常一样的话。
  「等……等一下啦,姊!」
  峻护首度在今天发出惨叫。姊姊方才说的话,代表她没过多久就会到家,而只要凉子一回来,二之宫家现在面临的危机也会迈向解除之道——峻护并没有这样想。姊姊回来後,就算问题能够解决,事後也一定会刮起一阵腥风血雨,当然被迫流血的人绝对是峻护。败给可疑分子的罪状,以及无法准时做好饭菜的罪状,光是任何一边就足以为他带来生命危机。
  「我想想喔,就来个加满海鲜与奶油的局烤吧。然後我还想吃义大利面,用清淡番茄酱配手擀的斜管面。肉类的话,你就煎几块小牛的脸颊肉好了。至於甜点嘛——」
  「呃,我说姊,今天有点不方便。」
  「怎样?你对烹调方式有别的王意吗?」
  「没有,不是那样……思,这很难启齿,可是我今天说不定没办法煮饭……」
  「我大概再一个小时就会到家,有这么多时间,要做好饭已经很够了吧?你最好别给我偷工减料。」
  「等一下,姊,听我说——」
  「峻护。」
  倒霉少年的恳求,被一阵缺乏抑扬顿挫的声音打断了:
  「因为繁忙工作而身心俱疲的姊姊要回家了,我对你做过的教育,应该不会让你在这种时候对姊姊怠慢吧?对不对?」
  「呃,是,没有错。」
  「那要挂罗,我会期待今天的晚餐。」
  喀锵!嘟——嘟——嘟……
  一…………」
  「挂断了吗?没让对方察觉这边的状况吧?」
  山猫质问,但峻护没反应。
  「喂,你有在听吗?」
  大声说道的山猫一把揪住峻护肩膀。
  「——我有要求。」
  回头的峻护让山猫退缩了一瞬,他布满血丝的眼睛就是那么急切骇人:
  「让我自由用厨房,要不然会有前所未有的天灾降临。」
  「……你的脑袋长去哪了?讲话时搞清楚场合。我不可能接受这种要——」
  「混帐!」
  这次换成峻护放声叫道:
  「你们就是不知道我姊有多可怕,才会讲得这么悠闲!那个人饿肚子的时候会有多恐怖……没办法用满意的饭菜填饱肚子时又有多惊悚……你们怎么可能知道!基本上你们也不可能置身事外吧?搞出这些骚动,我姊才不会白白放你们走!」
  「你想威胁我吗?别白费力气。就算要威胁人,你也该找个更有说服力的论点。」
  峻护泄了气。不行,这些家伙根本就不懂——哎,也不能怪他们。要正常人理解姊姊那种打破所有规则的存在,反而还比较没道理。
  「话说回来,你为什么要这么害怕,对方不是你的姊姊吗?」
  「是不是姊弟、有没有血缘关系都不是问题,问题是——」
  「够了,你安静!」
  山猫甩了甩手:
  「我失去兴致了。反正暗门的开法马上能查出来,查不到的话只要破墙而入就行了,毕竟都知道门藏在哪里啦。能让你奸手好脚地就擒是有价值的,我对这点还算满意,拷问可以停了。」
  然而峻护在听到这些话之後,并没有时间放心或高兴。因为对方接著说出了这样的台词:
  「但我不会接受你的要求,事情结束前,都给我在那边乖乖躺著。」
  「什——笨蛋,听清楚别人讲的话行不行!」
  「罗唆!喂,让这家伙闭嘴。」
  黑衣人们的行动相当迅速。他们立刻堵住峻护的嘴,还用绳子将其五花大绑,仔细地封锁了俘虏在言论与行动上的自由。
  (怎么会这样——)
  峻护要做出姊姊指定的料理就已经没时间了,现在他这样不就连泡碗泡面都有困难吗?
  峻护在这一天曾经数度遭遇危机,而他目前正像只菜虫似地躺在大厅地板上。
  这是他今天首次被绝望击垮。其之四作战生变
  ——太阳西下。
  占据天空的昏暗终於也悄悄侵逼至大地,山丘上的洋房正要被染成一片黄晕。队长宣布作战开始後,已经过了三小时。
  (如果有敌人要展开奇袭,现在是最好的时机。)
  伫立於大厅角落的队长兀自点头。穿成整身黑的部下们原本就形影难辨,现在就连中央大厅里的家俱都显得轮廓模糊。身为俘虏的二之宫峻护也躺在黑暗底部,不挣扎也不抵抗,尽到了他身为俘虏的本分——倒不如说,他似乎正拚命在思考什么。也因为拚命过了头,他根本没发现,自己已经把想的事嘀嘀咕咕地讲了出来。
  绑嘴布底下冒出的微弱声音中,大部分好像都是俘虏尝试要逃脱现况的作战方案。但是那些内容几乎跟天方夜谭差不了多少,如果没有能天天押中奖券头彩的运气,他的空论就绝对不可能实现。看来这个少年已经被姊姊要回家的事实给吓坏,为了保护自己的心灵,他只好忙著逃避现实。
  (我听说过二之宫凉子表现亲情的方式很极端……会让他恐惧到这样,反而让人同情。)
  这个男的遭到狠毒匪徒——也就是包含队长自己的这群黑衣人,屡屡施暴,却一次都没有屈服。现在看见他只是接了一通姊姊的电话就消沉至此,施暴者总觉得自己正遇到一桩恶质的诈欺。
  (哎……不畏暴力、不怕拷问,直到最後都没有屈服的毅力是值得称许。虽然实际上我根本没对他进行拷问,也没让他留下任何伤口罢了。)
  只有在一开始交手的时候,队长才在掌控狠劲上稍梢失准。那一记瞄准後脑杓的回旋踢,大概就是唯一的失策。挨中那脚的人倘若不像少年一样饱经锻链,可能多少会留下後遗症。
  (还有,这家伙在拖延时间时也太笨拙了,比起身体,他更应该训练的是口才。要是不多学一点狡猾的伎俩,这男的迟早会更惨。)
  不过,如果把他的潜力与人品等特质都纳入考虑的话——
  (虽然只在落第边缘,要算他及格也是可以。)
  队长默许。好吧,那么自己的目的在今天已经达成了。
  带头者独自点头,然後叫来部下,发出了新的命令:
  「点亮屋里的照明。」
  「是,不过——」
  队长也明白部下为何会疑惑。部队所有人装备的风镜,都内藏夜视功能。如果是面对眼前这种暗度,众人行动时保证还能跟大白天一样灵活。但队长的想法是,点亮屋内面对奇袭会比较方便。
  队长再次命令後,部下便没有多说什么,默默前去执行任务。即使对接获的命令有疑问,而且也听不到任何关於疑问的说明,他们还是会信任听从。队长暗自下了决心。总有一天,自己二疋要给予他们应当的回报——不管是针对平时的恩惠,或者今天欠下的人情债。
  大厅的美术吊灯被点亮,随後屋里各处也都冒出了灯光。这阵光亮恐怕会成为替闹剧画下休止符的契机。
  距离作战预定结束的时刻尚余四十五分。
  *
  即使丽华知道十六岁女生的身体并没有世上普遍讲的那么轻,但她还是没想到会份量感十足到这种地步。至少光靠十七岁女生的一只手臂,就绝对无法奸好支撑住这份重量。
  「月村真由!」
  「什……什么事?」
  「出去之後第一件该做的事已经决定了!就是教你怎么减肥!本小姐会毫不留情地替你去除脂肪,趁现在做好觉悟吧!」
  「为什么!我的体脂肪率应该很标准耶!」
  真由一面吊在地底打穿的断崖绝壁上,一面高声抗议,但是丽华没工夫听她讲话。更何况对方就是在著地时失误踩空,拉得她手臂快要断掉的脱线女生。丽华暗自发起牢骚,基本上月村真由的身高应该和她差不到哪去,手脚修长与腰围纤细的程度应该也不分上下。那对方会重成这样,一定就是因为胸前长的那两团。丽华就算用逼的也要叫她减肥,奸让那两团多少变小一点。
  「听奸了,本小姐纤弱的手臂没力气支撑你那大而无当的胸部。我要一口气把人拉上来,你给我奸奸配合!」
  「好……好的!」
  「要拉罗,一、二、三!」
  使尽力气的丽华几乎以为自己会脱臼,真由也配合她纵身而上。於是默契好过头的双人特技便成功了。真由的身体如羽毛般地轻盈飞舞於半空,完成了十分满分的著地。两名少女没多花任何一秒庆祝成功,立刻准备冲向迷宫的更深处。
  「受不了你!是要拖累本小姐几次你才肯罢休!一下子摔下悬崖,一下子差点被掉下来的天花板压扁,甚至还被镜子骗去踩针山!」
  「你怎么这样讲!我总共救了你四次,而你只救了我三次!你才会拖累我吧!」
  「说什么傻话!还有中假门陷阱那一次吧!」
  「把那决算进去很奇怪耶!那本来就是因为你疏忽才——」
  丽华与真由可以好手好脚地闯到这步,不知道该说是神明展现的奇迹,或是恶魔的恶作剧。
  两个人一面被迷宫四处暗藏的陷阱疲劳轰炸,一面突破关卡,持续往最深处冲刺。
  迷宫目前呈现的样态,已经不是最初那种无机质的混凝土通道,而是接近於深埋地底的洞窟。不知道从哪透进来的阴暗光源,照出了地下水脉、有钟乳岩并列的天花板,以及名称不详的生物们——这些可能都是原本就存在的景物,尽管如此,打造迷宫的人未免也讲究得太离谱了。从各种层面来解释都一样。
  丽华一边闪避岩石中冒出来的不明物体,一边用丹田的力气叫道:
  「来来去去都是同一套!别想用这点程度的陷阱算计本小姐!」
  机关陆续来袭,外加地面上那桩害人在这里表演杂耍的突发状况——干金小姐被夹在折磨神经的种种意外之间,情绪明显已激动到极点。
  「月村真由!还要多久才会到目的地?」
  「我也不知道!因为现在根本没空画地图了!只能一直往前冲!」
  真由似乎也变得异常亢奋。她展露出平常没有的积极,被拖著向前跑的人反而比较像是丽华。依序挑战迷宫的陷阱时,丽华也不服输地直跟在真由後面。无论再怎么活用空间,地下迷宫终究是装在一座小山丘里面,再怎么乱闯,迟早也会到终点才对。
  两个人靠著意外良好的默契,逐渐闯完了整座迷宫,然後——
  她们气喘吁吁地跑到一处地方後,才总算停下脚步。
  「这里是——」
  丽华手撑著膝盖,向四周环顾。不知不觉中,她们已经穿过石灰岩洞,再度来到了混凝土构成的通道,而眼前正是位於通道上的房间。不对,正确来讲,那里并没有明显划分成一块区域。这块地方就像个凹槽或是窟窿,看成是施工时清出来的多余空问应该会比较妥当。
  「这里看起来很有问题呢。说不定是刻意要让人起疑,而里面同样也设了一堆机关和陷阱——你有什么看法?」
  丽华回头问道,出现在她眼里的却是瘫软倒下的少女。
  「你振作点!」
  为了不让对方重重摔在地,丽华连忙伸手搀扶,她开口鼓舞正断断续续喘著气的真由:
  「你要是在这种地方倒下去,我会很困扰!现在别说是拯救二之宫峻护了,我们就连救援前的脱逃行动都没办法继续!」
  「对不起——我奸像……稍微运动过度了。」
  真由鼻中又喷出鲜血,但她不擦,只是露出虚弱的苦笑道歉。丽华不能接受这种说词:
  「你刚才那股狗急跳墙的冲劲去哪里了!你是想在这里就放弃,要我一个人担起剩下的工作吗?你不能这么奸诈!」
  「没事的,休息一下就好,稍微让我休息一下……」
  真由就连开口说话也很难受。丽华知道自己在强人所难,却还是啧了一声。尚有体力的一方当然也明白事理,要是让奄奄一息的真由继续硬撑,反而会碍手碍脚。无论事态有多紧急,现在最好还是先让她休息。有潜力却没体力的真由能撑到现在,已经算是表现优异了。
  但即使这些事情丽华都懂。
  她总觉得在这里就让真由退场的话——心里会有点不舒服:
  「……我明白了。原本我就没有对你抱太大期待,要说的话,现在这样还比较合理。剩下的事情本小姐自己会处理,你就在这里懒懒散散地继续躺著吧。」
  让对方横躺的丽华站了起来,然後转身背对列入伤兵名单的废物:
  「……不过,如果你在休息後恢复了体力,而且还想继续帮忙的话,就过来支援我。」
  「好的……对不起,在这种关键时刻让你自己去救人。休息完之後,我一定会去帮你。」
  「哼,你来不来本小姐并不在乎,因为我没打算要靠你。」
  丽华抛下这一句之後,便头也不会地开始作业了。
  (出口肯定在这里,这里绝对藏了什么玄机。)
  丽华从边缘开始调查混凝土砌出来的墙,同时也在心里鼓舞自己。如果出口不在这里就伤脑筋了,当前浪费掉的时间已足够让她绝望。她们究竟奔走了多久?感觉上丽华实在无法确定,但黑衣人只要有意,这么长的时间里要加害峻护绝对绰绰有余。丽华除了祈祷之外别无他法,只能设法坚信对方会平安。
  (拜托——一定要让我赶上……)
  想到事情若有「万一」,千金小姐一边变得想哭,一边也拚命忍著情绪,在潮湿阴暗的空间中到处乱爬。之前脑内大量分泌兴奋物质所造成的亢奋,现在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对於心情糟糕透顶的丽华来说,唯一的救赎大概就是地底下与上头的酷暑无缘这一点——
  这时候……
  丽华的手掌摸到了些微不同的感触。
  是混凝土接缝的感触。乍看之下,肯定瞧不出那块地方有什么不同。只是无意间摸到,也绝对不会发现那道接缝。
  「……找到了。」
  丽华的语气其实有些愕然。随後这项成果代表的意义,让她涌现了极大的兴奋。她一边抛下怀疑著这会否是陷阱的疑念,一边把手再度搁到接缝上头。
  丽华缓缓用力将那压了下去。
  然後,隔了一会。
  宛如神话中开天辟地似地,墙面上开出了一道出口。照惯例,依然是无声无息。
  「啊……」
  丽华闻到泥土、枯叶、群树的气味,而夜晚的空气亦随之流入。
  总算找到的出口,悄悄地为两人辟出了通往希望的路径。
  「……成功了。」
  愕然的丽华再度低喃,然後她尽情跃动全身,抒发著这次涌现的兴奋。
  「我成功了!我成功了月村真由!你看这道出——」
  转头以後,丽华的笑容僵住了。
  「——对不起,我好像撑不住了。」
  真由像胎儿一样地蜷缩,两条手臂则环抱胴体,一边还用额头在地板上摩擦。她颤抖著发出的模糊声音,在丽华耳中听起来是那么远。
  她想起来了,这跟「那晚」一样。
  先前——对丽华来说,感觉已经过了很久——在她心中抹灭不去的「那晚」。
  「丽华,你离开点比较好。我想这次的状况会更严重。」
  真由再次发出像是硬挤的声音,同时,这也成了病症发作的讯号。
  少女张大嘴巴吐气。那般惊悚的声音,仿佛来自一只饥肠辘挽而焦躁不已的巨鳄。前弯的背脊随即引弦似地朝反向躬身,扭曲得令人同情的脸望向天花板,而背脊仍持续向後躬。
  僵住的丽华无法动弹,在她眼前陌生的「那人」正逐渐发狂。由对方的四肢、以及所有可以称为毛孔的毛孔中,有某种未知的气息正不断流出,逐步侵蚀著周遭的空气——那是阴气?或者瘴气?「那人」的双瞳失去焦点,而後翻白。在丽华眼中,对方从鼻腔无止尽地滴出的血液是红色,从密合齿缝问渗出的涎沬也是红色,代替泪水流出眼眶的血滴更是红色。
  丽华觉得对方会死。要是她放著不管,眼前的生物大概就死定了。骇人的回忆闪过她脑中——剥落的指甲、连皮带肉拔下的毛发、抓破的肌肤与底下露出的肌肉组织,以及漆黑的积血。即使如此,丽华的身体还是动不了。「那人」正散发一股恶寒,阴气加瘴气再胡乱乘上数倍的诡异气息,加剧了那份寒意。经过增幅的寒意甚至能人侵精神,而丽华勉强才保住了自己的神智。
  丽华烦恼著。即使自己能动,又该怎么帮助「那人」呢?
  然而奇妙的是,当她思考时,不顾一切直接逃走的想法始终没有出现在心头。
  「那人」的背脊弓成了脊椎动物绝不可能办到的角度,一瞬间之内,颤抖、呼吸以及出血似乎全停止了。没来由的直觉告诉丽华,要开始了。
  下一个刹那——
  尖叫爆发於现场,仿佛要穿透鼓膜、撕烂神经。丽华如此认知的时候,身体已经擅自有了反应,直扑「月村真由」而去。
  「——你别再闹了!」
  丽华迅速架住真由抓在躯干上的双手。尽在短瞬间,意图拉著真由一起跌倒的力道就被轻易抵销。真由的身体奋力一扭,反而是缠住她的丽华被甩向半空。天旋地转的离心力顿时作用在丽华身上。
  「你这白痴在干嘛啦!」
  丽华用指甲紧抓对方的双臂,勉强躲过了被摔出去的下场。真由想把人甩开的动作太大,使她在反抗时出现短暂空档,丽华没放过这个机会。不只是双手,这一次千金小姐连双脚都一起用上,紧紧缠住了真由的身体。再度被人甩到半空中之前,丽华便用两脚牢牢锁制住对方。舍身救人的一方已经做到这种程度,仍无法阻止真由自残。虽然有丽华纠缠在背後,真由还是能轻易在地上打滚。每次挣扎被地板与真由夹在中间的丽华就是一阵苦痛,干金小姐止住呼吸、眼冒金星、骨头咯叽作响,但她就是没有松开手脚。
  真由的嘶吼毫不问断地持续,丽华也不停喊出意味不明的话语。要是不这样振奋自己,丽华的双腿可能会不由自主地逃跑。
  真由有意破坏自己,而涌现於她四肢的气力也越来越凶暴。丽华就像只黏附在大鱼身上的小鱼,死命纠缠的同时,她也竭尽全力在压制真由。丽华动用上自己所知的一切格斗技,她以两腕锁住对方关节,双脚则紧扣躯体,但寻常腕力与失控怪力之间的差距,终究不是技术所能填补的。丽华一次又一次地被甩开、被挣脱、被摔倒在地。即使如此,她就是没有放弃与真由缠斗。
  千金小姐连振动声带的气力也不剩,只能在心中呐喊。
  (哼!你这个只会靠蛮力胡来的丫头,别以为这样就能打赢苦练过柔术与柔道的本小姐!我绝对会把你摆平!说起来你到底是怎么回事,是想在我眼前重现「那一晚」吗?又要疯狂地抓破指甲、扒下碎肉、制造出一滩滩的血吗——那种血腥场面,就连正牌的SM狂看了都会怕啦!你表演给本小姐看有何居心啊!既然都敢这样浪费贵重的血液与身体组织了,还不如现在马上去红十字会捐血,或者登记成为器官捐赠人!)
  丽华的脑筋一团乱,连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拚命。她只是忠实地顺从著自己在心底听见的声音——面对眼前朝死亡直冲而去的月村真由,那股声音正在大喊「N0!」
  不知道是不是她无心的关怀换来了回报。
  结局突然造访,而那和丽华在事前猜想的结果并不一样。
  她的意识明明很清醒,却失去了记忆,这大概是丽华生下之後首度碰上的体验。等到回神过来的时候,丽华才发现自己已经瘫靠在墙壁,手脚发软,上气不接下气地喘息著。
  同样喘不过气的真由就在身旁,她在地上躺成大字,头望著天花板。
  又过了数秒,干金小姐的脑袋认为事情似乎已平安告结。
  「又让你——」
  真由垂下柳眉,笑著打破了沉默:
  「又让你看到了。」
  而且真由开口的态度相当轻松,感觉只差没有嘻嘻笑著轻敲自己的头道歉。丽华认为,要不是正精疲力尽、汗流浃背地喘著气的话,这女的八成会那样做。
  不过丽华也没力气斥责那种「嬉闹」的态度了,基本上她几乎连开口说些什么的力气都不剩。
  所以,她只短短地说了这么一句:
  「你坦白说。」
  这句话很短,但却强硬得不容回嘴。丽华开口时直直望著月村真由,眼里则散发对方不时会露出的坚毅目光。
  真由收敛笑容,抹去了脸上的表情:
  「……你叫我坦白说,是要说什么?」
  「全部。」
  丽华立刻答覆:
  「告诉我你是什么人。你是从哪里来、抱著何种想法、以往定过什么样的路、往後又想朝哪里去——你可以不必全部回答,但是能讲的事都说出来。」
  「…………」
  真由脸朝天花板,再度陷入沉默。
  晚风从开敞的迷宫出口送进通道,缓缓带走了两人肌肤上的汗滴。月光静静地透入随风摇曳的群树问,被照亮的虫儿们则无拘无束地演奏出夏夜的乐曲。
  歪歪扭扭飞来的斑蚊误闯现场,停到了丽华脸上,它的肚子随即填得又黑又胀。尽管那家伙飞离後留下的痕迹已经开始红肿,丽华的视线仍未游移。她连眼睛都没眨,一直静静地等待回答。
  真由像是比输耐性似地缓缓开了口:
  「……我想这些话听了并不会让人开心。」
  「我不在意。」
  这次丽华依然答得斩钉截铁,她觉得自己有听这些的权利与义务。都两度成为异象的目击者了,她无法不过问。丽华也很清楚在这里浪费时间会有什么影响,但她还是得问清楚。
  直到真由再次开口,又过了很长很长的时间。
  ——如此这般地,不为人知的秘密被娓娓道来。
  转学生的真实身分、罹患男性恐惧症的原因、深藏的复杂心结、充满缺陷的过往、至今仍残留在鼻腔的消毒水与绷带气味、被暗红血色玷污的白色病房、康复後感觉依然存在的伤口、令人发狂的渴求、宛若无底深沼的绝望、生活於石砌洋房的心寒、活在遥远陌生异国的孤独、无可奈何地虚度时光的遗憾。
  以及忽然照进生命里的——一丝希望。
  连峻护都不知道这段过去。
  而凉子与美树彦也无法望见她的未来。
  名为月村真由的少女,已将自己赤裸裸地介绍给对方——
  (……我不该听她讲这些的。)
  了解一切的丽华坦然抒发感想,望向了天空。
  (没错,我实在不应该听她讲这些……)
  丽华心中满是感慨。这样一来,她和对方的立场不就颠倒了吗?个性善良的丫头在游乐园得知北条丽华的过去,才会被迫对她百般让步;而这次却换丽华站到真由的立场了。这名千金小姐总是让自己用客观的角度观察人事物,所以她也很明白,自己在本质上其实是个滥好人——或许程度更胜真由。
  自白完之後,真由仍然躺成大字,凝视著天花板。她在说明时完全不和丽华对上目光,现在也是。丽华不知道自己该讲什么,也不知道要用哪种口气说话,但这次该换她开口了。丽华到现在才知道,平时能把大部分事情处理得当的自己,在这种时候原来会这么笨拙。
  「——不知道二之宫有没有事?」
  结果,先讲话的是真由。若想到对方是否平安,丽华现在也只能祈祷而已。原本为了确认这个问题的答案,她们是应该马上行动。但现在连她也在休息,好恢复耗尽的体力,因为状况跟真由刚倒下的时候不一样了。目前丽华已大致恢复到身体能动的程度,而她不会允许自己再继续浪费时间。
  尽管如此。
  惟独现在——丽华还是想稍微调动一下事情的优先顺序。
  「……好痛!」
  突然叫痛的丽华缩起身子,而真由则慌忙起身。
  「你……你不要紧吧?有哪里痛吗?」
  「我……我的手……」
  丽华表情夸张地伸出手臂,并且一边呻吟,一边瞪向真由。虽然她并没有痛到撑不住:
  「你自己看这道伤口,这就是刚才被你咬出来的。」
  「是……是我咬的喔?对……对不起……」
  「真受不了。哎,怎么会这样呢?本小姐每天都有保养这自豪的细嫩皮肤,结果却留下了这么丑的齿印。」
  丽华刻意抬起前腕,要对方看清楚两排凹凸不平的齿印,以及从中冒出来的血。
  「我看这一定会留下疤痕。如果是漂亮的齿印也就算了,我总觉得这齿型就是不整齐。感觉就像出生到现在都没刷过牙,而且又没有受过管教的野狗留下来的……啊,实在太可怕了!我想在齿缝问繁殖的那些不明细菌,现在一定已经从伤口入侵身体,正在本小姐的身体里为害吧。要是我感染狂犬病的话,你要怎么负责任啊?」
  「你……你这样讲根本是故意在刁难。我明明吃过饭之後都有好好刷牙,再说我最有自信的就是自己健康的牙齿,从以前到现在我都没有蛀牙过。」
  「给我安静。与其跟我强辩,你还有其他事应该先做吧?」
  「咦?」
  「你很迟钝耶,非要我说才会懂吗?既然是你造成的伤口,就该由你来治疗。还不快点动手。」
  「好、好的。呃,可是现在也没有酒精可以消毒……总、总之先把伤口包扎起来奸了。」
  「就交给你处理了,麻烦尽可能细心仔细点。」
  丽华凶巴巴地别过脸,然後再度朝对方伸出手臂。真由连忙解开水手服的领巾,用那包住了伤口。接受包扎的伤患一边侧眼看著她动手,一边又说道:
  「讲到你下巴那结实的肌肉啊,我看就算是大型的肉食野兽也要甘拜下风耶,被咬住时我根本拿你没办法。一时间我还以为你会连肉带骨头整块啃去耶,那时候真的是痛得受不了
  丽华夸大地比手画脚模拟当时的状况。有她那张漂亮脸蛋,就算成为全国公认的美少女也一点都不奇怪。当这样的美人模仿对方刚刚那张脸时,就连认真进行急救的真由也忍俊不住,只能一直低著头,笑得肩膀不停抽搐:
  「什么嘛,你何必笑得那么夸张。」
  「对……对不起,可是……噗!」
  「哼,你也只有现在能笑而已。讲到你那时候的模样啊,我学的根本还差远了。大概要像这样——呼喔!」
  「骗人!我才没露出那种脸!」
  「你还想否认啊?能看到你那德行的也就只有本小姐了。既然是我说的,就绝对不会错。你自己看嘛,当时你还摆了这种脸喔。」
  「你好过分!捏造事实也要有个程度吧!」
  「我才不过分,这都是真的!还有还有,你也露过这种脸。」
  「我哪有可能摆那种章鱼脸!你这样我就不能原谅了喔!」
  真由才刚开口,就胀红著脸扑向了丽华。面对这名不知天高地厚的挑战者,丽华也堂堂正正地应战:
  「愚蠢的月村真由啊,就凭你也想跟本小姐斗?这是好机会,我就趁现在告诉你凡人跨不过的墙有多高,放马过来!」
  「你才该小心了!我会让你知道,瞧不超人的後果就是被人反过来教训一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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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11-13 05:34 | 显示全部楼层
  「呀!我那、那边很怕被人碰啦……啊哈哈哈哈哈哈,你……你喔,居然该这样对我!」
  「唔!丽华你好过分!既然你这样的话——我也要摸!」
  「等等!笨蛋,摸那里犯规啦……停……等一下!呀……唔……思喔!」
  两名少女像嘻闹的小猫那般,在硬邦邦的地板上乱滚乱翻。她们奸似两只不懂言语的动物,正靠著肢体的互动来交换讯息、认识彼此。女孩们怀抱互敬的敌意与温暖的竞争心,娇怜地、无邪地交会了她们的心。
  而後……
  这场胜负以和局作收,两人相亲相爱地累倒躺平成大字。
  「本小姐太大意了……居然把奸不容易恢复的体力用在这里……」
  「我……我有同感……」
  「哼,真是笨。」
  微微喘气的丽华嘻笑出声。
  她奸像也听见旁边的真由在笑。
  轻拂肌肤的温暖晚风,吹起来要比刚才舒服许多。
  丽华一边把手搁在胸口、一边领会到,原来世上也有这样的情谊。
  「月村真由。」
  话语从她口中自然而然地冒出了。
  「我没有和你交朋友的意思。」
  「——丽华?」
  「让我把话说完。听奸了,本小姐有想要的东西,而且那是绝对不能让给别人,非得亲自抢到手的东西。而你,月村真由,应该也有和我相同的想法才对。」
  丽华望著融入黑暗而色泽难辨的天花板继续说道:
  「不管出於什么样的理由,如果有人想把自己最渴求的东西让给别人,本小姐都无法认同这种行为。有想要的东西,就该设法在竞争中求胜。无论是针对哪方面、用上哪种手段,我们都应该朝著目标迈进。人生只有一次,本小姐最讨厌的,就是连这点气概都没有的落败者。我不只无法理解这种人的想法,甚至还觉得相当厌恶,更别提——」
  丽华的口气越来越激昂,完全没有理会现场唯一的一名听众。
  「更别提同情敌人了,这种行为简直愚蠢至极。要是有人笨到对自己独一无二的目标都不肯拚命努力,还做出亵渎本身目标的举动,我想这样的人大概一辈子也达成不了任何目标吧。你最好牢牢记住这一点。」
  经过几许沉默,听完这番话的少女,似乎正确地理解了演讲者的用意。
  「这样的话,我就不应该停止『特训』了呢。」
  「你的见解与我无关——好了。」
  丽华悄悄站起身。尽管沾满灰尘的女仆装可能无法再穿第二次,她还是一边仔细地拍掉尘埃,一边开口:
  「我们担搁太多时间了,走吧,不能再拖下去了。幸好太阳也下山了,我们就别多想其他事,直接摸进屋里——」
  「啊,请等一下,我有个想法。」
  接著站起来的真由提出了她的计画:
  「我们分两边行动吧。由我负责引开敌人,然後请你趁机把二之宫救出来。」
  「你是认真的吗?」丽华皱起眉头:「就已经只有两个人了,你还想分散战力?再说我们都赤手空拳,而对方都是全副武装的行家。为了尽可能提高救援成功的机率,还是要两个人一起——」
  「没问题的!」
  月村真由满怀自信地说出大话,丽华从没看过她这种态度。
  「我保证自己可以在一定时间内把敌人引开。剩下的对策,就看你的临场判断了。」
  尽管这番话让丽华意外得有些茫然,但深植体内的习性,已使她正确地观察出发言者的眼神。那当然不是说谎的眼神,也并非自暴自弃。对方眼里更看不到自负、狂妄,或者傲慢,有的只是基於可靠根据的自信。
  「……没时问讨论了,对吧?」
  丽华定下决心:
  「就交给你了,放手去做吧。」
  「谢谢。我会从正面进去,所以你就从後面吧。我们也没办法打信号,就请你从敌人的状况来判断成功了没有。」
  「就这样吧,给你五分钟能准备好吗?」
  「给我三分钟就奸。」
  点头的丽华转身说道:
  「对方很可能派人在树林中警戒,你自己要小心。别忘了他们都是老手。」
  「谢谢你的忠告,不过——」
  丽华感觉到,真由似乎在背後露出了自信笑容,这样的状况应该很罕见才对。
  「你才要小心别在中途被人发现喔。要是被抓到,我也没空去救你呢。」
  「——你以为自己是在对谁说话?」
  千金小姐蓄足气势,转头示范了标准的自信笑容:
  「本小姐的名字是北条丽华。既为国内首屈一指的名门——北条家的继承者,同时也是傲居全球的北条财团下任领袖。我通晓所有状况的应变手段,也数度经历过类似的危机。你刚才的话就像在对佛陀说法,要是有空做无谓的担心,你还不如先想想一败涂地时该说什么藉口。」
  自满地撇下这段话之後,丽华准备再度向前迈出脚步:
  「对了,有件事我得郑重对你强调。」
  这一次她没回头,字字铿锵有力地把话说了出口:
  「本小姐最——讨厌的人就是你。」
  「——好巧,我也是呢。」
  真由答覆前的些微停顿,似乎是为了忍住笑意:
  「其实我也满讨厌你这个干金小姐的。」
  「哼,那正好。」
  自负的少女依然没回头地哼了一声,然後悄悄地消失在阴暗的森林中。
  (……我还是比不上她呢。)
  被留在原地的真由,是以一种难以言喻的心情目送丽华离开的。
  这种心情像是高兴,也像是不甘心。
  真由觉得在无数方面上,自己一辈子都赢不了那名少女。而且都给人这么强的挫败感了,那名少女却不会让输家感到沮丧,反而还散发著某种温暖。这种奇妙的别扭,或许正是北条丽华让人感到独一无二的主要原因。
  首先,对方明明是个充满矛盾的人物,却让真由觉得亲切无比,实在是太没道理了。有谁能讨厌那样一名少女呢?而且更可笑的,让真由夸赞到这种地步的北条丽华,正是她不共戴天的敌人。对真由来说,没办法在毫无利害关系的条件下与对方认识,可能也是一项值得痛恨的不幸吧。
  (——啊!)
  感觉到黏腻的感触之後,真由总算才擦了嘴角。她的鼻子又在不知不觉中流血了,最近就算没有特别的理由也会这样。
  (真讨厌!)
  真由一边对沾在手背上的血液发出埋怨,一边思索接下来要办的「琐事」——只身当饵冲进敌阵,并且将敌人「歼灭」的手续。
  其实这次的事只要真由一个人就能解决了,但是哥哥美树彦曾经耳提面命,这是她绝不能用的手段。这是之前对丽华吐露众多事实时,真由到最後都没讲出来的两项秘密之一。用这张王牌要解决事情是很容易,但因为真由与哥哥做过约定,她希望能尽量别让人看见自己的这项能力。与丽华兵分两路与其解释成战术上的需要,倒不如说理由就只是真由不想被对方看见这张王牌而已。真由很感谢丽华,因为她对自己的要求并没提出任何根据,但那位千金小姐二话不说地就接受了。
  呼——
  真由深深地调整呼吸,开始做准备。
  她闭上双眼,放松手脚多余的力量,像是要摇醒沉睡於心中的某人似地低声开了口:
  「————eine(  一  )。  」
  (我绝对比不上丽华,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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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11-13 05:35 | 显示全部楼层
  就算这样,真由也不打算默默退让。由丽华来教她这些是很奇妙,但刚刚那段当头棒暍讲得一点都没错,有想要的东西就应该奉献出全心全力去争取。事到如今,真由也觉得提出要停止特训的想法,还比较像是自恋或者自我陶醉。
  真由当然也有坚持。即使她有想过要「退让」,却一次也没想过「希望对方退让」。
  至於到最後都没有表白的两项秘密之二,那就是如果她一直没办法克服男性恐惧症,让自己发挥梦魔原本的精气吸收能力的话,再过不久月村真由的生命之火就会燃烧殆尽。
  「——zwei(二)。」
  (我才不要你因为同情而让步,绝对不要。)
  对於月村真由来说,这是她最後一项固执,同时也是绝对无法妥协的固执。她很庆幸自己可以坚持下去,因为这样就不会被那名高洁的少女鄙视。
  (这件事结束以後,我得好奸去面对才行,面对各式各样的问题。)
  为了达成这个想法,真由现在会欣然打破戒律。
  「——drei(三)。」
  当施展魔法的咒语吟咏完,眼皮轻轻地睁开的时候。
  浮现於表面的「她」,露出了像是拿傻妹妹没有办法的苦笑。
  *
  让峻护回神过来的,是黑色电话三度响起的碍耳铃声。
  他那焦点模糊的眼睛原本一直望著地板,却在这时怱然提振精神望向了周围,仿佛一只刚睡著就被吵醒的仓鼠。中央大厅刚才还是一片漆黑,让他连自己手脚的轮廓都看不清楚,但现在已像白天一样地明亮——峻护虽然这么想,不过他马上就发现,单纯是吊在天花板的美术吊灯被点亮了而已。一阵疑念涌上他的心头,难道自己真的想事情想得这么专注,连灯被打开都没发现吗?
  峻护甩了甩到最後都没想出奸主意的无用脑袋,开始确认起状况。目前待在大厅的,包括手脚受缚、连嘴巴都被堵住,只能躺在角落墙壁的自己,以及之前那位「山猫」。除此之外还有一名……不,两名黑衣人。虽然身体感觉到的时间流逝并不可靠,但望向窗外就能发现太阳已经下山,不管怎么看都是夜晚了。峻护相当担心,自己到底浪费了多少时间——两名少女的状况又是如何?还有姊姊呢?而他到底要怎么做饭——
  对现况确认得越多,峻护也就失去了越多的血色,而山猫站到了他的面前。对方解开他嘴巴的束缚,然後伸出下巴指向电话,催促道「快接」。
  峻护就像被人施了催眠术一样,摇摇晃晃地站起身。他乖乖地把耳朵贴向山猫递来的听筒,有如机械地发出了声音:
  「喂……你好……这里是二之宫家……」
  「啊,二之宫吗?我啦我啦。怎么啦,你听起来奸阴沉耶?」
  这次又是保坂光流打来的电话。峻护对他的声音有了反应,朦胧中的意识也逐渐拨云见日。他思索著,呃……该怎么做才对?对了,时间,要先拖延时间。
  「怎么了吗?学长很难得打这里的电话耶。」
  「二之宫,你这句台词我刚才也听过耶。好啦,我打电话的目的还是跟刚才一样。」
  刚才?是什么事?峻护渐渐回想起来。对了,保坂说过他那边出了一些问题。而且那问题和财团无关,可是也不完全是私事,结果对方到最後好像只做了一些模棱两可的说明。总之保坂现在急著想联络北条学姊就是了。
  「没错没错。那么,小姐回来了吗?」
  「呃,这个——」
  峻护的脑袋还没完全清醒,但他可以断言,这通电话转手让丽华听的可能性是零。在他被绑著手脚,旁边还有刀与枪威胁的现在,告知对方真实情况的可能性一样也是零。
  「……很遗憾,北条学姊还没有回来。」
  「哎呀——还没回来吗?这样啊……糟糕罗,思,很糟糕喔!」
  保坂一边念著糟糕糟糕,口气听起来却一点都不显得困扰,而且还哈哈笑出了声音。理所当然地,峻护根本没有余裕陪笑,他拚命在运作生锈的脑袋,想著这次一定要制造出聊得久的话题,尽可能地拖住保坂:
  「话说回来,保坂学长,我刚才来不及问你。结果你说的麻烦到底是什么?方便的话请告诉我。看内容而定,或许我也可以帮忙转告学姊。」
  「啊……思,也对,好像也对。思……」
  至少就外表而言看来天真无邪的保坂,很难得会犹豫到这种程度。事实上,平时就算峻护不特地要求,这名少年也会口无遮拦地一直猛讲。
  「学长竟然会烦恼成这样,看来奸像发生了不得了的事呢。」
  「不得了……也是啦,原本不应该会变成这样的。感觉这次好像是闹过头了,说不定有很高的机率会出现不得了的状况喔……伤脑筋耶,真难跟你启口。哎,不过也没办法。」
  保坂拖拖拉拉地烦恼了很久,但最後似乎还是打定了主意:
  「嗯——我问你喔,二之宫。」
  「请说。」
  「我跟你说,这只是假设的问题喔,假设。」
  保坂讲话时还是一点都不乾脆,吞吞吐吐地才张了嘴:「二之宫,你有没有遭受什么人的袭击?」
  「——咦?」
  当峻护打算反问时。
  「队长。」
  一名原本站直如石像的黑衣人突然开口警告:
  「哨点丙有入侵者,寅之一被收拾掉了,卯之二与巳之一正在应战。」
  「似乎是这样。」
  山猫一边在全罩式面罩的耳朵一带操作著某种装置,一边下令。
  「叫卯之一与三、巳之二与三过去增援。申之二与酉之三到哨点甲待命,看情况进行游击。寅之二与三——」
  黑衣人们突然慌忙有动作,讲电话的峻护已经被搁置在一边。峻护猜,面罩里头应该内
  藏通讯功能,带头者正简短地和不在场的同伴反覆交换讯息,并且接二连三地做出指示。
  (他们说有入侵者——?)
  急转直下的事态也让峻护产生反应。原本还在观望的脑袋,开始迅速分泌出脑内物质。入侵的究竟是谁?被他们视为入侵者的人,对峻护来说会是救兵吗?该不会姐姐已经回来了……?
  峻护连忙从脑袋挤出推测与假设,摸索着在这阵骚动中自己所能做的事,而在下一瞬间,吊灯的灯光忽然熄灭——不,是将家里照得灯火通明的光源都一起消失了。
  (跳电了……?)
  不对,这是认为的结果。峻护习惯光亮的眼睛被黑暗所包围,他赶紧专注精神,放弃靠视力观察局面,同时间他也感觉到有某人纵身闯入大厅。*
  (看来那丫头真的办到了呢。)
  丽华一边惊叹月村真由的成功,一边也早早展开了行动。潜伏於二之宫家後院的她刚对自己下令,身体随即从灌木林造成的阴影与黑暗问冲出,一直线地奔向某扇开启的窗户。丽华确认过,站著戒备的两名黑衣人已经赶往其他地方。她活用浑身瞬发力全速冲刺,在三秒内便抵达作为目标的窗户。狂奔的身影未减其势,直接跳入窗口,跟著又像猫科动物似地收敛了著地声,成功「返回」屋内。
  丽华行云流水的行动立刻进入下一阶段。她一面在看不见黑衣人的屋子里悄悄移动,一面前往浴室,打算前往断路器所在的场所。靠著裸视号称三·O的视力,丽华远远就能展开侦查,就连受俘的峻护人在中央大厅这点,她也确认过了。黑衣人似乎是把大厅当成司令室利用,而疑似对方首领的人物与几名爪牙奸像也一直待在那里,这些事丽华都探察得很清楚。就她的分析来看,那群人恐怕不会离开峻护身边,自己无论如何都避不了一战,要胜过数名行家就只能用奇袭,而奇袭中只有夜袭这个选项。
  尽管丽华也觉悟到会在遭遇敌人後直接展开战斗,但一直到浴室她都没有遇见黑衣人,意外简单地就到达了目的地。她立刻扑向配电盘,毫不犹豫地扳下了所有断路器。
  山丘上的洋房瞬时被漆黑支配。丽华睁开在分别行动时就紧闭著的另一只眼睛,虽然距离感有些模糊,但这样的视野已足以确保七、八成的行动顺利。
  丽华开始朝大厅飞奔。由於房屋座落於山丘上,没有其他光源从外面照进室内,只见浓密的黑暗。但是今天有月亮,而且黑衣人们迟早也会习惯这样的状况,她大概得在这段期问内把所有事收拾完才行。能够下手的时间顶多几十秒,再说这是以对方装备不具夜视功能为前提。不过现在已经不是让她评估这项豪赌的时候,丽华不清楚她的夥伴是如何办到的,但这是对方赌命争取来的空档,就算死也要利用上。
  丽华到大厅花了五秒。黑衣人共有三名,她对自己的下一步当然没有任何犹豫。
  发动夜袭者不减速度地直冲,一边也拿起离开浴室前抓到手里的澡盆,奋力朝最近的黑衣人脸上砸去。黑衣人对闯入的身影毫不动摇,几乎零延迟地准备展开反击,但丽华用的武器似乎还是吓到了他们。躲过澡盆的黑衣人出现些微迟滞,丽华没放过这个机会。她一口气拉近距离,重重猛踹那家伙的胯下,跟著又一个箭步上去,赏了对方喉咙一掌。
  丽华没多看击垮的猎物,马上又找向下一人。为奇袭所做的储蓄早已耗尽,虽然她没能将第二个人一起打倒,但也成功把局面带向枪械无法发挥长处的近身战了。然而敌人也不简单,立刻判断该舍枪拔刀,准备冲向丽华。
  「——咦?」
  面对面的瞬间,黑衣人讶异地出声,停下了动作。想讲「咦?」的是丽华才对,但她丝毫没有意思放过这个机会。踢跨下然後朝喉咙出掌的招式再次出现,第二名敌人意外简单地被摆平。
  从扳下断路器到现在过了十五秒。
  「——!」
  由背後席卷来的强烈杀气,让丽华连忙压低了架势。某种物体快而狠地扫过丽华头部刚才所在的位置,扯去了几根她自豪的长发。今天还真常被人扯掉头发呢,尽管心里嘀咕,她终究无暇把话说出口,只顾一边翻起跟斗,一边向後垫步。丽华打算拉开距离重整阵脚,但对方不愿放过她。丽华退了多少,来者就逼近多少,并且使出前踢、正拳、然後扭身又一记中段後旋踢。
  (……好强!)
  丽华一边勉强防御住,一边在短短的两、三秒之间领悟。虽然失去奇袭优势也要考虑在内,但最後剩下的一人——看来就是黑衣人的领袖,似乎会是最麻烦的棘手敌人。她以为从萤幕看过峻护交手的过程後,自己已经充分体会到对方的实力,可是实际以拳互搏时,她才知道那实在看得太浅了。纵使对方与峻护交手的时候看来是平分秋色,但那恐怕是留了许多手才出现的结果。
  不过——这种出招方式,丽华觉得似乎在哪看过……
  (笨蛋,现在不是迷惑的时候吧!)
  丽华在心里斥责自己。现在她得活用真由制造的机会,殉身於救出峻护的至高目的。不对,在这之前要是有任何犹豫,她会先被杀……
  丽华的目光变了。她将握紧的双拳伸平,配合黑衣人略往上挥的勾拳进行反击。由槌变为剑的右手,一直线地朝著黑衣人戴风镜的两眼刺了过去。看似势在必得的这一击却被轻易闪开,黑衣人无情攻向丽华大开的空门。
  黑衣人的两腕缠住了丽华伸出的右臂。
  ——避不掉了!
  丽华背脊窜上一股仿佛让蚂蚁爬过的颤栗,她咬紧牙关,准备面对随後将袭来的剧痛,但在下个瞬间。
  由视野边缘出现的某道黑影冲来,将黑衣人撞倒。
  (二之宫峻护!)
  出其不意地解救丽华危机的同居人控制不了脚步,跌倒在地。
  「学姊,趁现在!」
  两手两脚被绑住的对方大叫,不过丽华连听都没听。要是不抓准这个干载难逢的奸机会,胜利女神肯定不会再对她微笑。
  丽华伸掌向脚步踏空的黑衣人刺去。目前的架势对黑衣人不利,但这家伙灵活地扭身躲过了一劫。即使如此,丽华的优势仍未动摇,她接连使出脚踢、膝蹴、然後又伸掌刺出。黑衣人时而用手倒立、时而展露接近後空翻的特技动作,持续避开攻击,让丽华砸舌啧出了声音。但占优势的依然是她,每次闪开猛攻,黑衣人的气势也渐衰。
  而在挡开丽华下段刺的时候,黑衣人终於露出了致命的空隙。
  脸、侧腹、胯下全都出现破绽。不管丽华朝哪里如何出手、如何出脚,只要一记就能分出胜负。
  (是本小姐赢了!)
  丽华选择奋力扭腰顶出一记右肘。只要顶在太阳穴上,绝对能让对方昏倒。这样她就顺利战胜强敌、救出峻护、有脸面对真由了。丽华全身血脉贲张。
  但是……
  不过……
  这副光景她奸像在哪看过——
  这么思考的瞬间,丽华的身体反射性地动了。虽然动作慌得像只缩头乌龟,但她适时屈身弯下了腰。下个瞬间,一记惊人的回旋踢扫过O.1秒前头部所在的位置,丽华自豪的头发又被夺去了几根,但这次她没必要嘀咕了。黑衣人勉强使出的後著——用尽力气的回旋踢,完全断了本身闪躲的退路。丽华重新确信自己会胜利,她又一次顶出右肘。
  (怎——)
  黑衣人宛如杂要似地又一个跟斗——而且是在空中,技高更胜方才的第三招——这才是真正的杀招。
  丽华能马上改变右肘的轨道防御,几乎是一项奇迹。然而不完全的防御并无法彻底挡下回旋踢的重重一击。强烈的冲击突破手肘防御,直朝丽华而来。
  她中招了,尽管眼冒金星的时间不满一秒,但这对敌人来说已经足够。
  (抱歉,月村真由。)
  奇迹没发生第二次。丽华在充斥杂讯的视野中,看见了黑衣人闯进怀里的身影,随即又看见对方摆出过肩摔的架势,全罩式面罩在极近距离下与她对上视线,意识到时,丽华的身体已经浮到空中。
  (我没能回报你的付出。)
  丽华被猛力摔向坚硬的木地板上——她以为会如此。
  中途收手的过肩摔没将丽华的肋骨摔断,反而温柔地像对待易碎物品那般,轻轻地让她的背躺到了地板。
  「……咦?」
  第二次的奇迹意想不到地出现了?丽华没料到自己会受到绅士般的对待,就连反击也忘记了,只是眨著眼
  但黑衣人似乎也同样大戚意外。手下留情的狠角色保持让丽华著地的架势,在极近距离下静静地盯著她看。
  「啊……」
  黑衣人发出经机械处理的嗓音。
  随後,丽华因为对方口中冒出的一句而睁大了眼。
  「……小姐?」
  「咦啊?」
  预料不到的一个字眼,让丽华发出了怪声回应,但她对黑衣人的声调有印象。纵使那声音经过变声装置处理,她还是听得一清二楚:
  「你是……忍吗?」
  「…………」
  千金小姐的疑问,得到了无言的惊愕做为肯定。
  丽华突然感到一阵眩目,她眯起眼。天花板的美术吊灯再度点亮,为大厅取回了视野上的自由。
  就在一切都被照亮的当下,有两人无法掌握住事态,都在等待眼前的老友做出反应。而比她们更摸不著头绪的峻护则待在大厅角落,充满疑问地望著女仆装的少女与山猫。
  在这天为喜剧收尾的,正是那样的光景。其之五作战结束
  山猫是名女性,而且还是容貌出众的美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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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11-13 05:37 | 显示全部楼层
  「容我再度为自己做出的种种无礼行为致歉,请峻护少爷原谅。」
  峻护到现在还是没办法理解状况,而那名美女站到他跟前,毕恭毕敬地行了礼。对方的年纪要说是少女也不为过,还有连模特儿都要相形失色的修长四肢与高姚身材,姓名则听说叫雾岛忍。她是黑衣人们的领袖,也是搏击技术压倒性胜过峻护的格斗高手。
  她就是「山猫」。
  峻护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对方穿著黑色的厚重连身服时是不容易认出来,但听人一介绍,就能发现身材轮廓的确苗条。由於她用变声装置掩饰,遣词用字也很粗鲁,所以峻护完全没发觉对方是女性,不过这应该算他大意。然而在取下全罩式面罩之後,山猫给人的印象仍然没有多大差别。眼睛与鼻梁宛如猫科动物的锐利线条,反而还补强了她凶悍的形象。
  根本来说,山猫的行举非常优雅。这也难怪,毕竟她原本就是丽华身边的侍女,据说还是北条家的女仆长之一。可是待在温室般环境的她,却能在举手投足间流露出一股惊人的律动感,光从峻护听到的履历,实在很难为那股奇妙的气质做解释。简直就像只「不小心跑到人类社会,结果却适应得意外良好的山猫」,雾岛忍身上充斥的就是这种野性与洗练并存的魅力。
  「那么,总之我们得先——」
  如此为话题开头的是丽华。在这种需要人主持场面的时候,她是最值得依赖的。
  二让彼此都明白整件事才行,而且要精确。」
  丽华像要徵求同意似地望了众人一遍。首先点头的是雾岛忍,跟著则是附和道「是应该先把事情弄清楚」的真由。被召集过来的黑衣人们——约十名不到,尽管取下面罩的脸上抹去不了困惑,还是各自表示了赞同之意。当然峻护也没有异议。
  「很好。那么首先,就让我们一一来确认,被迫加入这场闹剧的主要人物有哪些吧。本小姐先从那边那男的开始介绍起。」
  丽华指著峻护说道:
  「他叫二之宫峻护,是这个家的主人——二之宫凉子的弟弟。原本在这里是该由他来说话才对,但如各位所见,这男的就是欠缺担当。接下来是待在那边的月村真由,她是在某种因素下住进这里的食客——而以上两位在今天的事件中,似乎只是无辜受到了波及而已。」
  也简单为真由做了介缙後,丽华又继续开口:
  「再来该介绍的,就是疑似造成这次骚动的本小姐我,北条丽华了。我是北条家直系的独生女,同时也是北条财团的下任领袖,至於我具备的其他头衔,在此应该就不必特地做介绍了——有别於那些,我现在也身负一项并非出於自愿的头衔,那就是受雇於二之宫家的家庭女仆。」
  雾岛忍看似正努力在压抑表情,但她的眉毛仍然不悦地皱起,尽管只有些微的迹象。
  「本小姐落魄至此的来龙去脉就先省略了,可是非常遗憾地我确实是这里的佣人。而且这个家对待本小姐的方式也很不人道,几乎游走於法律边缘,但我目前仍四肢健全地在这里生活,行动也没有受到超脱契约范围的限制。我说的这些话一点不假,对此应该没有人想提出异议吧?」
  面对开口确认的丽华,众人消极地用沉默来表示肯定。
  「那让我再介绍另一名主要当事人——忍。」
  被丽华点名的山猫少女行了礼,然後走到主人的身旁待命。
  「这位是雾岛忍,北条家的女仆长之一,虽说如此,忍的职能并非仅限於女仆的工作。她与谍报部、保安部都有紧密联系,是一名在台面上和台面下部维护著北条家的优秀人才。对本小姐来说,她是值得仰赖的亲信,同时也是教授格斗技巧与兵法的老师,更是我从小就推心置腹的朋友。毕竟忍的年纪和我相同,对我而言应该算是最亲密的人之一。」
  丽华介绍忍时,脸上满是自豪与喜悦。忍投注在主人身上的视线,也充满了仰慕之意。即使不让丽华来解说,由这些蛛丝马迹也足以看出她们之间的关系。
  「不过——」如此说道,干金小姐脸上出现了一丝阴霾:「忍在前些年获准休假,带著自己提拔起来的部下离开了北条家,这几年主要都在欧洲与北美视察,增广见识。我自己也已经很久没像这样和她见到面了。」
  峻护心想,所谓「提拔起来的部下」,八成就是这群规规矩炬挤在大厅里,还整齐列队站好的黑衣人吧。
  「对了,你离开我身边有多久了?」
  「三年两个月又十天,小姐。」
  「是吗?已经这么久啦。」
  丽华露出遥想过去的目光。尽管她是基於天生的责任感,才接下了主持场面的工作,但心里其实应该很想和同年玩伴叙旧才对。
  「总之本小姐知道的就这么多,至於忍为什么会突然回国,还对二之宫家发动攻击——」
  丽华打住了话语,将视线挪向老友。忍点头—不意,环顾在场众人:
  「听了小姐刚才的说明,我大致能理解事情的全貌了。现在请让我解释。」
  忍似乎曾努力让自己维持面无表情,但现在却明显能看出愕然与愤怒的神色。峻护不解,究竟有何缘故,会让她抱持这种情绪?
  「结果,造成这次丑事的原因,全是因为我对事态的认知有误。我所得知的情报和实情之间,有致命性的差距。」
  「差距?话说回来,你得知的情报又是怎么一回事?」丽华问。
  「请听我说,直到刚才为止,我的认知是这样的。」
  忍像要压抑怒气似地闭上眼,然後开口:
  「居住在这座山丘上的二之宫一家,是在社会暗处拥有秘密势力的阴狠家族。他们的性格残虐无比,人们的怨声哀号,被他们当成极致的音乐欣赏。而欣赏他人痛苦难过的模样,则是这群畜牲唯一的乐事。特别是家中的女主人——二之宫凉子,更是一名披著人皮的恶魔。这个恶魔毫无人性,专门诱拐少女,并吸食她们的血维生。而且她只有在拷问少女时,才能享受到活著的乐趣。」
  喂喂喂,不对吧——住在二之宫家的三个人,都冒出一股疑问。二之宫家在附近的确是被人当成怪胎看待,而二之宫凉子与其说是人类,还更像一名魔鬼,这也是事实,但还没有忍说的这么严重。坏名声总容易被人加油添醋,眼前的状况大概就是一种典型。
  「问题在於二之宫家诱拐的少女之中,也包含丽华小姐。二之宫凉子掌握到小姐的把柄,又巧妙地利用它成功抓住小姐。将小姐囚禁在二之宫地下腹地广大的奴隶牢房,每晚每夜都极尽无耻与淫荡的能事,对小姐进行卑鄙下流的拷问。而那些拷问的内容则是——」
  北条家战斗女仆接下来所讲的,尽是一些猥亵而异想天开的内容。她的话要是在公共频道上播送,肯定会全部被消音。尽管忍在讲述时眉毛连动都没动,但处於听众立场的峻护和真由都红了脸,不知该把视线往哪里摆。既然连他们都难为情到这种地步,在猥亵故事中成为女主角的丽华就更别提了。
  「等等等等等等等一下!忍!就算是你,再继续替妄想火上加油的话,本小姐也不会原谅你这种性骚扰喔!」
  「这并不是我的妄想,我只是正确地把自己以为是事实的情报转达给各位而已。」
  面对主人眼泪盈眶的抗议,忍一脸平静地回了话:
  「即使考虑到这段话多少有些夸大,而我也可能把事情评占得过於严重,要判断小姐是否已遭受二之宫家的控制,依然不缺证据。就我独自调查时获得的结果来看,实际上小姐最近生活的重心并不在北条家,更有其他现象能证实小姐已经受制於人。例如小姐被迫以女仆装扮相示人,而且这个家每天晚上都会传出响彻屋里的惊人惨叫——」
  丽华发出「唔」的一声,原本想再抗议的她阖上了嘴。因为她现在穿的确实是女仆装,而二之宫凉子也确实是以对她性骚扰为乐(虽然没有忍编的故事那么夸张丫
  「就……就算这样,」丽华气嘟嘟地鼓起脸颊:「像你这么精明,竟然会相信那种加油添醋的蠢话,我实在很难相信耶。」
  「的确,在调查时不够深入,是我应该要反省的部分。待在遥远异国时无法得到充足情报,也是影响判断的因素之一。可是光能确定小姐遭受控制就很够了,所以我立刻拟定出救援计画,并且在今天实行。我断定事态紧急,便没有花太多时问为作战做推演,这也是需要反省的一点。弄巧成拙的是为了不让敌人刺探到情资,我们在计画敲定後就立刻展开了行动。也因为我们得到的情报中,有资讯指出二之宫家本身就是一座凶险的要塞,而小姐就被囚禁在要塞的最深处,我们才会配备所有能张罗到的精良装备来救人……看来这一点也变成了阻碍彼此了解事实的原因。」
  「这样嘛……你是想说,小小的误解导致了重大的谬误是吗?」
  丽华总算理清头绪了。真受不了,真相大白後,整件事都让人觉得愚蠢无比。让忍发动袭击的缘由已经充满阴错阳差,而双方如果在一开始就能摸清彼此的身分,要澄清误解也不用费这么多工夫。黑衣人要是能以真面目示人,就不会产生误会。他们要是从最初就明讲目的,也不会造成误会。丽华要是早一点现身,更不会让这些误会拖长。填补认知落差的机会,就这样一次又一次地从当事者背後擦身而过。再加上雾岛忍率领的救援部队全是由好手中的好手组成,反而让事情变得更难收拾。
  「总而言之,小姐平安是最好的。」
  说明完事情後,忍呼出一口气,望向丽华继续说道:
  「虽然经历了曲折离奇的多余过程——我再次见到了小姐精神奕奕的脸,光这样我就很满足了。」
  忍目光温柔地露出微笑。那并不是面对主子的眼神,而是面对童年玩伴的眼神。当她摆出那种神情的时候,山猫的凶悍已然褪去,给人的印象变得格外亲切。
  「……谢谢你。」
  千金小姐害臊地笑了,但她立刻端正表情开口:
  「那么,本小姐还想问你,关於这次事件中最重要的一点。」
  啊啊,又来了——峻护心想。丽华现在的表情,那是过於盛怒已经超越了光火的极点,结果变得无法表现心中情绪洪流的脸。
  不会错,只要得到契机,她一定会在瞬间爆发。
  「忍,你刚才有用到『独自调查时乙这种说词吧?换句话说,你在自己展开调查、确认事实前,应该还有其他人给过你内容荒谬下流的错误情报。给你那些情报的人是——」
  叮铃铃钤钤铃铃……叮钤钤钤钤钤钤……
  黑色电话发出传统铃声,这应该是今天第四次有人来电。
  聚集大厅的众人像是有某种预感,他们望向彼此,而後一起将视线固定在峻护身上。
  「……我去接电话罗。」
  峻护同样被某种确切的预感推了一把,他走向电话:
  「喂,你奸,这里是二之宫家。」
  「啊,二之宫?是我啦是我啦,保坂。」
  「……啊啊,保坂学长。」
  明明只要听了声音就知道,峻护却刻意把名字说出来。霎时间,他背後有两道气息明显出现了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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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11-13 05:38 | 显示全部楼层
「刚才是怎么啦?电话讲到一半突然就没有回应了。我喂了好几次都没反应,只好先放弃挂断啦。是线路出状况吗?」
  「也没错啦——要说是出状况的话,应该算出了状况。」「嗯?哎,算了。那继续刚刚的话题吧。二之宫,你有没有遭受什么人的袭击?说不定会有某个像猫一样、而且又高又恐怖的女孩子跑到你家去闹喔。你现在人还好吗?」    .
  峻护转向背後,看了看「被害者协会」的主要三名成员。
  北条丽华身上笼罩著怒火熊熊的气势,把竖起的拇指转向下方。
  雾岛忍脸色不变,但眼睛的温度降至冰点。
  连月村真由都把柳眉竖成倒八,微微地点著头。
  很遗憾,赞成四票、反对零票,保坂的命运在多数表决下敲定了。
  「——嗯,至少目前没事,目前。」
  「啊,真的吗?太好了太好了。哎,我一时玩过头就开了个几可乱真的玩笑。只要是扯到小姐的事,那个女生有时候就会变得不分青红皂白。我心里才想应该不会吧,结果她真的就在定期联络时找不到人了。毕竟她失去联络时,人大概都在执行作战嘛。所以我才想通知小
  姐,要她帮忙阻止一下,那小姐现在回来了吗?」
  「还没,她人还在外面。」
  「是喔……那我这边会先尽量设法,二之宫你千万别大意喔。要是被奇怪的人攻击,把我刚才讲的话转告对方就没事了……希望是这样啦,思。」
  「是吗,我明白了。不过我想应该不会有问题啦,大概。学长你也不用太在意,安心回来就奸。」
  「呼思呼思,对喔,想一想也有道理。那个女生总不可能把玩笑当真,带著救援部队跑去对二之宫家发动攻击嘛。我想她一定是有别的事,才没办法跟我联络。思,好好奸。那就这样罗,我打电话就为这件事而已,待会见/」
  听了峻护的话,保坂的心情似乎变得豁然开朗,於是便口气轻松地挂了电话。峻护是希望这不会成为此生的告别。
  「那么,本小姐之後再来奸好教训那个蠢材——」
  丽华换了副和缓的语气,仿佛像已经做完制裁一样。
  「忍,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小姐你说的『打算』是指?」
  「你要再离开这个国家,回到视察的岗位吗?」
  千金小姐不安的眼神,看起来就像正要与亲姊妹生离死别的孩子那般,拚命想掩饰那份不安的气概在摇摆著。
  「——不。」像是要安抚妹妹一样,山猫少女微笑:
  「这段长假获准後,我已经得到了许多收获。相反地我不在的这段期间里,小姐身边似乎多了不少麻烦。往後我会专注於自己首要的任务上,尽可能地留在小姐旁边服侍。」
  「是吗?这样啊。」
  做主子的表情自然而然地纡缓开来,而从属又开口:
  「小姐,我也有事情想请教你,不知道方不方便?」
  「哎呀,是什么事?」
  雾岛忍抹去了微笑说道:
  「如果一开始就知道『入侵二之宫家的可疑分子』是我们,小姐你会主动休兵吗?」
  「咦?」
  「虽然以结果来看,我们隐瞒身分是错误——但我们全是小姐忠实的部下。假设小姐从一开始就知道行动的目的是为了救人,在这种情况下,小姐会采取什么样的行动呢?」
  「你…你怎么突然这样问呢?这还用说,本小姐当然会——」
  「小姐,请让我直讲刚才与你交手的感想。小姐刚才挺身而斗时,并不像『为了抵抗来路不明的敌人』,反而比较像是『为了保护自己在这里生活的身分』才出手。」
  「胡……胡说,这怎么可能!本小姐哪会甘愿在这个家被当佣人使唤——」
  「那么容我问一句,如果我现在说;闹小姐回北条家生活气你会怎么做呢?」
  雾岛忍将透明的眼神默默投注向主人。丽华正为了寻找视线的落脚处而犹豫,而峻护与真由也各怀心思地等著她做出回答。黑衣人们的目光变得尤其明显,他们全都咽了口水、竖起耳朵,深怕听漏主人任何一句话。
  紧绷的沉默持续了一会。
  「——看来是不需要我特地开口问呢。」
  呵!率领黑衣人们的少女再次微笑。
  「小姐怎么可能会甘愿留在这里呢。为了证明北条丽华会信守任何承诺,你才会刻意遵从那种不当的契约,留在这间房子里吧?」
  「——没……没错,正如你所说的。」
  丽华连忙认同,仿佛对方的话深得其心似地。忍优美地深深一鞠躬:
  「是我问得太愚昧了,相当抱歉。」
  「怎么会——你根本不必道歉吧。」
  「小姐愿意这样说,我深感惶恐。我们会先撤离这里,毕竟要与部下们一起回国,还得先经过各式各样的手续与准备。说不定还要再过一阵子,我才能回到小姐身边,请你谅解。」
  「是吗……虽然遗憾,但我会期待你回国的那天到来。我也希望能有时间庆祝再会,看来只好延到後头一起期待了,你一定要回来喔。」
  「是的,我一定会。那么峻护少爷——」
  忍转向二之宫家目前的主人,恭敬地赔礼:
  「之前对你百般无礼,在此我也要再度谢罪,往後我必定还会正式登门致歉。而这次事件造成的诸多损失,我也会负责赔偿,请在事後将请款书寄给我。」
  「这样吗,我明白了。」
  当下峻护也只能点头同意。
  (可是……我总觉得……)
  峻护一边有眼无心地望著高眺的少女下指示撤收,一边茫然思考著。
  这次的事情会不会收尾得太漂亮了?光朝成为战斗舞台的中央大厅扫视过去就能明白,尽管雾岛忍说过要赔偿损失,但乍看之下,其实家里连一项受损的家俱都找不到。而且经过那么激烈的混战,二之宫家也没有任何人留下算得上伤口的伤。唯一受到直接伤害的峻护,现在也已经完全感觉不到疼痛,只有记忆中还留著暴行的痕迹而已。只要黑衣人离开,二之宫家应该就会恢复往常的模样了。毕竟对方的最终目的在於救出丽华,会极力避免无谓的破坏、暴力行为是可以理解,不过——
  「收尾得漂亮」并非单指物理性方面。应该说,整件事告结得太圆满。虽然保坂是自作自受地扛起一切的责任,之後肯定也得受到难以言喻的惩罚,但峻护觉得这跟他熟知的平常实在没什么不同。简直就像刚看完一部编得合理过头的电影般,他心里始终有点疙瘩。
  让峻护感到诡异的部分,还不只直接和事件有关的前因後果。就他所知,据说最後发动奇袭的时候,是由月村真由担任诱饵,为丽华制造了潜入房子的空档。然而那名文静的少女,又是如何办到这种艰钜任务的?即使峻护对这点提出质疑,真由也只会用笑容代替回答,丽华也完全没过问,而黑衣人更是始终保持沉默,结果峻护到最後还是没办法得知真相。真由是用梦魔的魅力掳获了黑衣人吗?可是在一片漆黑中能光靠梦魔的魅力,就把理应广范围分散在二之宫家土地上的黑衣人全部吸引住吗?对方都穿得全身黑而且看不到脸,所以真由的男性恐惧症才没有发作,还充分发挥出梦魔的能力——即使峻护这样解释,理由仍然不够充分。因为包括雾岛忍在内,他知道黑衣人当中还有另外几名女性。不对,话说回来,最後到场的黑衣人们——人数是不是太少了点?峻护最初察觉到有人入侵时,曾判断对方的人数不下十人。要把人员毫无空隙地部署在二之宫家的整块土地上,至少也需要刚才的三倍人数才对。尽管如此,目前峻护看到的黑衣人却不满十名。那剩下的二十人现在在做什么?既然所有事都结束了,就算让他们齐聚大厅,应该也不碍事吧?
  但比起那些,峻护现在还有一个非得先面对的问题。由於北条丽华救援部队小题大作的乌龙闯入,有个问题被强制延宕到现在,那就是他到底该怎么处理与两名同居少女的关系。峻护终於打直沉重的腰杆起身,他必须采取动作i—
  「对了,峻护少爷。」
  忍原本已经率领部队准备从屋里告辞,但她突然唤了峻护一声。
  「思,怎么了吗?」
  「你这么悠闲真的好吗?」
  「……咦?会有问题吗?」
  「没有,如果不会造成影响当然是最好——我只是提一句忠告而已。」
  「喔?呃……那你想讲什么忠告?」
  「晚餐,你不准备晚餐没问题吗?」
  「………………………………啊!」
  转瞬间。
  峻护脸上的血色,就像海啸前夕的海岸线一样,全退得远远的。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峻护突然冒出的抓狂惨叫,让在场所有人都蹦起了十几公分高,他开始诅咒自己。再迟钝也要有个限度,他竟然会忽略眼前对自己生命最具威胁的重大危机。
  「怎……怎么了吗?二之宫!」真由瞪圆眼睛问道。
  「晚餐!我得赶快做饭才行!」
  「做饭?哎,现在的确快到晚餐时间了没错……这种事有必要叫得这么大声吗?」
  丽华一边把手搁在心脏差点从嘴里跳出来的胸口上,一边发起牢骚。
  「是姊姊叫我做的!刚才她打过电话!要我在她到家前一定要准备好晚餐,还指定了一堆想吃的菜!糟、糟糕,她已经快回来了啦!」
  「怎……怎么会……」
  …早…:竟然有这种事……」
  峻护用全身表现出绝望,好似随时都要跪到地上去。
  看到他的模样,真由与丽华同时望向彼此。
  「——那么我们先失陪了。」
  三人争先恐後地冲向厨房。雾岛忍与手下们对那三道背影行完礼之後,便离开了山丘上的洋房。
  *
  让部下们分别搭上改造箱型车之後,忍独自走向山丘坡道的中段,来到了受月光照耀的指挥车旁边。她用力拉开车门,钻进助手席,随後原本打空档的箱型车便开始前进了。
  忍靠向座席,两脚则搁到前方挡板上,这时候坐在驾驶席上的黑衣人朝她抛来了悠哉的声音:
  「嗨,辛苦啦。结果怎么样?」
  「全跟预计的一样。」
  「哎唷,你心情别那么坏嘛。」
  保坂光流取下又闷又紧的全罩式面罩,笑眯眯地念了对方:
  「而且你的脚摆这样,习惯很差耶。」
  「闭嘴。」
  忍看都不看对方,毫不客气地撇下一句:
  「不讲这些,你这家伙不只要了我,连丽华小姐都敢骗……而且我有二十几名部下被那女人收拾掉了,全都得送医院。你最好能保证,这项作战值得付出这么多牺牲。」
  「思,话是这么说啦,不过小姐毕竟是小姐嘛,我想这次的事情她至少也察觉了一半吧?关於回报的话,你尽管期待吧。只要你还跟我站在同一边,迟早会得到回报的,我应该不用担心你是不是站在我这边吧?」
  「谁理你。」
  忍气冲冲地转过脸,望向了流动於窗外的景色。
  「小姐的气对象乙到底是怎样的男人,你也很想亲眼确认吧?」
  「哼,只要三十分钟就能了结的作战,却拖了这么久,这点回报根本就不值得。你这家伙应该有好奸利用我们争取来的时间吧?」
  「当然有罗,真的感谢不尽呢。我也亲自去看了那栋房子的构造,这样就能先做好不少『保险乙了。希望现在的辛苦对以後是值得的,毕竟有备无患嘛。与其讲这个,我更担心你会不会对小姐怎么样呢,光看就心惊胆跳的了。这比让我若无其事地装成你的部下混进去还刺激耶。」
  「我怎么可能失手伤到小姐。」忍哼了一声:「不管多暗,只要一碰面我就能马上认出小姐。因为训练小姐的人就是我,数她奇袭方式的人也是我。我很明白在那种状况下,小姐一定会对我发动攻势。」
  「谁叫你演得那么好,拷问二之宫的时候有够逼真的,我真的捏了一把冷汗耶。特别是你说要让他绝後的时候。」
  「哼!」
  忍认为自己没必要特地告诉对方,自己有一半以上是认真的。
  「再说小姐和真由能和解到那种程度也很好啊。至少就目前而言,让她们针锋相对并不是好事嘛。」
  「别把你原本没盘算进去的结果讲得那么得意。」
  「哈哈哈!不过啊,你也在意料外的情况下看到了『神戎』的一部分面貌,这样不是很奸吗?」
  神戎——吗?忍没让保坂察觉,暗自在心里玩味起这个字眼。就连她自己,也和这个词的真实意义离得很远。神戎超人般的体能,能够让二十几名训练有素的部下在转瞬间失去战斗能力,而这大概还只是能力的一部分。要是随便插手那场战斗,忍也不知道自己的下场是士口是凶。
  「——顺带一提,这次作战的事後处理要怎么办?我这里是没问题,你那边动的小手脚应该自己处理得来吧?」
  「没问题,这种事我不会出错啦,之後我会把小姐与真由手机上的机关拆得乾乾净净。与其聊这些,我还比较想问你的部下对这次作战有什么想法呢。」
  「当然,没有一个人抱有怀疑。毕竟我的部下全都很优秀,就算在今天这种条件下,他们还是愿意默默跟著我行动。」
  这次作战是完全秘密进行的。考虑到万一泄露的可能性,事前掌握到整体作战内容的只有雾岛忍,而她的部下是在作战开始前几十分钟才了解到任务的内容——但他们获知的内容里,并未包括作战的真正意义。纵使是二之宫凉子与月村美树彦,也不可能在事前察觉到作战的存在才对。
  「虽说如此,对手毕竟是二之宫凉子与月村美树彦那两个人。我们是如何行动的,他们八成早就得知大半了吧。」
  「不过凉子小姐和美树彦先生都不知道我在这里,因为另一个我确实足待在其他地方,并没有离开那两个人的监视网嘛。这对我们来说是为数不多的一项优势,得好奸珍惜才行。」
  「这我可以认同,但你会不会太独断独行了?我们该为小姐付出,但用上这种做法,简直就像不把她放在眼里不是吗?」
  「没问题、没问题。我有先取得小姐的承诺啦,她说过『用什么手段都无所谓』,虽然是在满久以前。」
  「这是你用最擅长的诡辩弄来的承诺吗?」
  「你怀疑太多了啦,小姐真的有这样交代我嘛,还是说——」
  保坂依然一脸笑眯眯地开口,但只有眼神冒出了凶光:
  「你连我对小姐的忠诚心都要怀疑?」
  「没有。」
  山猫转向了驾驶席,灿烂的瞳孔里绽放著强烈目光:
  「我们可以为了小姐而生,也可以为了小姐舍命。光流,你和我就是为此存在的,我有说错吗?」
  「说得对啊,往後我们也要好好在背後支持小姐喔。」
  「当然,丽华由我来保护。」
  忍再度挪开视线,郑重宣告出自己的信念。由於决心透露得过於明显,她的脸看起来就像在生气一样。那是无关於主从身分的情感,从懂事之後就一起长大的无数情念,都凝聚在她对童年玩伴的呵护上。
  「——基本上,光流,我对你根本没有期待。要照顾丽华,靠我和部下们就够了。」
  「哇,这句话好狠!什么事都想一个人扛下来,这就是你的毛病喔。」
  青梅竹马对忍提出了忠告,其实少年与少女之间的交情比主人还长。
  「哼,你才应该改一改什么事都要动歪脑筋的毛病吧?别忘了有句至理名言说『聪明反被聪明误』啊。」
  「哎呀呀,你愿意担心我啊?」
  「笨蛋,谁会担心你这种人……」
  忍的脖子几乎转到了关节的极限,一边还嘀咕地暗骂。保坂忍不住对这样的少女笑了出来,然後说道:
  「那么,今天就稍微悠闲点地兜个风吧,我们去约会怎样?」
  「白、白痴!我很忙!根本没时间陪你这种——」
  「好啦好啦,别这么说。你也想想嘛,在这之後我还得接受小姐狠心的处罚耶。先让我体验一点快乐的事情总可以吧?」
  「作战是由你策划,角色不也是你自己分配的……话说回来,真的没有问题吗?我看丽华发飙得相当认真耶。」
  「不要紧不要紧,我已经安排奸医院了。啊,对了,我可以开收音机吗?这台车是出任务用的,我好像找不到其他能听音乐的机器耶。」
  「……你这被虐狂。」
  当忍补上一句「随你高兴」,然後转过头的时候,广播报时的声音刚好宣布了作战结束的预定时刻。
  *
  「——似乎是结束了。」
  地点在太平洋上空,高度约三万英尺。
  二之宫凉子在私人喷射机的休憩室一边举杯啜饮龙舌兰酒,一边无心地低喃:
  「保坂奸像也用他的方式采取了不少行动呢,只要别太妨凝我们的话倒是无所谓。」
  「不必担心。别看他那样,其实那名少年很懂得分寸。」
  回话的人是月村美树彦,穿和服的他正以生鱼片配日本酒:
  「他很清楚与我们为敌没有意义,更不会轻举妄动。假使他有出现奇怪的举动,到时只要出面警告一下也就够了。他距离我们所在的领域还很远。」
  「是这样就奸罗。」
  凉子懒散地将视线挪向窗外,美树彦则对她微微露出苦笑:
  「你看起来像是实行放任主义的人,其实却订定了极为细密的人才培养计画呢。这样要操的心会很多吧。」
  「你觉得会吗?」
  「你明明就想待在比谁都近的地方,奸观察他们渐渐成长的模样。」
  「要是我每次都碰巧出现而且伸手救援,他们也没办法成长吧?我很明白为孩子奸,就得让他们自己出去闯。」
  「换句话说,你对自己爱操心的个性有自觉罗?」
  「要你罗唆喔。」
  凉子一口气灌下龙舌兰酒,回望美树彦:
  「你自己又怎样?就一点都不会担心吗?」
  「对於自己无法插手的事,我已经习惯含著手指旁观了,至少要比你更习惯一点。不聊这些了,我反而比较在意,我们利用二之宫家房子与全部土地打造出来的娱乐设施,有没有让他们感到开心。毕竟那只有第一次看的时候会觉得新鲜,要是没能在最初就受到好评的话,我们的辛苦就没价值了。」
  「哎,我想应该有成功啦。能够刺激到那种程度,同时又完美顾及到安全性的体能活动设施,再过一百年也不会出现第二座喔。说不定啊,那还会意外成为真由与丽华对彼此敞开心胸的契机呢。」
  「呼思,是这样当然最好不过。话说回来,差不多可以取消对峻护的惩罚了吧?为了满足你的要求,他现在八成正冷汗直流地背水奋战呢。要是不早点跟他说我们今天到不了家,对他未免过意不去。」
  「没关系啦,反正他都笨到输给那样的对手了,给他一点惩罚是应该的。」
  「我倒觉得以他现在的能力来说,算是打得很漂亮了……还不如说,你明明就是担心得受不了才会打电话,怎么却给他一堆惩罚後就挂断呢?像你这种别扭的个性真的很伤脑筋耶。」
  「罗唆!先让他汗流浃背地做饭,等知道我们不会回去之後,他们不就可以尽情吃个开心了?这样连我们的份都可以一起享受到啦。」
  「希望他不会神经消耗过度,连食欲都不见就好罗。我看他需要的恐怕不是营养丰富的美食,而是苦涩的胃药喔。」
  「罗唆!罗唆罗唆罗——唆。」
  凉子高举双手中断对话,然後便直接躺到了天鹅绒沙发上。她或许有稍微暍醉,才过一会,就微微地发出了打呼声。
  「抵达美丽的欧洲前,先休息片刻吧。」
  美树彦帮睡得跟孩子似的夥伴盖上毛毯,接著又为酒杯倒进了新的日本酒。
  「那么,我也学你睡觉解闷好了。」
  独酌者对徜徉梦境的凉子举杯敬酒,而後一口将杯中物饮尽。其之六作战开始
  由饭厅来到阳台,真由以肌肤更深一层地感觉到空气变凉後的清冽。白天在太阳闷晒之下,洋房总会笼罩一股热气。即使把所有窗户敞开,只要待在二之宫家中便无法逃离那阵闷热。
  仿佛从真由住进来之後就从未止休的虫鸣,今天依然从灌木林的各个角落传了过来。月光照耀下,各自献唱的虫儿们让真由心里涌上一种踏实感——这里并不是遥远的异国,她正待在生育自己的国家。
  真由人生中最长的记忆,都是在一座石砌洋房中编织而成,而那里听不见这样的音色与曲调。
  (能到这里来真的太好了。)
  真由打从心里这样认为。
  而她也希望这种想法能越来越深。
  为了达成愿望,她有无数事该做,数都数不完的事。
  而现在立下心愿的少女正打算实行其中一项。
  (我要振作才行。)
  真由握紧拳头,既深而静地做了一次深呼吸。因为要是让眼前交谈的对象证实自己在紧张,她会觉得不太甘心。
  有一道穿女仆装的身影,正站在围绕阳台的白色扶手前。那人的视线静静地朝著落到灌木林彼端的明月,真由能望见的是对方姣好的背部曲线。真由心想,说不定对方是在等她。不,对方应该就是在等她,因为那一位的个性正是如此。直到真由向前踏出一步为止,那人肯定会一直等下去。会选在这里碰面,八成也是对方为真由做的著想。把家里打理到姊姊随时回来都不要紧之後,累过头的峻护就在自己房里睡著了。从他就寝的房间,应该不可能听见这里的谈话声。
  既然对方为她想了这么多,真由也不能避不回应。原本她就下定了决心,即使对方毫不体贴,她还是会过来。
  真由又一次深呼吸。现场没有风,但空气很是凉爽。真由将空气满满地吸进胸口,然後闭上眼,在整理奸情绪後出声唤道:
  「丽华。」
  让人叫住的少女缓缓回头:
  「有什么事?」
  对方开口,丝毫不摆架子,眼里蕴含不符年龄的知性与理性。
  干金小姐心里多少也有数,但她不可能猜到真由约见面是为了「哪件事」,因为真由藏的心结就是那么多。
  真由默默地把手伸入口袋,把她找对方的「目的」拿了出来。
  「这个还给你。」
  真由用两手递给对方的,是一条白色的蕾丝手帕。无论怎么洗都洗不去淡褐色血迹的那块布,足月村真由犯下的罪过,也是加诸她身上的责罚。
  「——这是怎么回事?」
  丽华只是静静地问道。
  「我不会找藉口,你要怎么说我,都是应该的。我只是想把这条手帕还你,向你道谢而已。还有,我也想和你道歉。」
  真由依然把手帕递在对方眼前,并且深深地低了头:
  「谢谢你那天对我那么温柔,还有很抱歉我做了那么不应该的事。」
  致歉者低著头紧闭眼睛,等待对方回应。
  然而该做出裁决的少女却全无反应。
  「呃,其实我……」
  焦急的情绪萌芽,每一秒都在真由心中倍乘膨胀。她的额头冒汗,无风的夏夜让汗珠默默成形,化作在肌肤上的小小一滴。
  「其实我怎么样都没办法把你当成敌人,反而还非常尊敬你。」
  真由忍受不了沉默,她低著头,将话语罗列於两人之间:
  「你很漂亮,又什么事都办得到,家境也很好,还受到大家的仰慕。思,我也不太懂自己在说什么,虽然感觉上,原本就是我主动在和你作对,可是——」
  都说了这么多,对方依旧没反应,而真由的眼睛也闭得越来越用力。
  「呃,总之我——呜耶?」
  事发突然。
  真由感觉到自己的脑袋被人从两侧用手捧起。
  她将视线的角度上栘。於是真由发现,丽华眯成一条缝的眼睛正静静地瞪著她。
  而後……
  「好弄,弄弄弄弄弄弄!」
  由两侧扶著真由头部的手揪住了脸颊,狠狠地直接向外一拉。
  那种剧烈的疼痛,几乎让真由以为自己脸上的肉会被扯掉。也因为脸颊被抓住的关系,舌头根本不灵光,她连「痛」这个字都没办法讲好。
  北条丽华将真由捧到面前,鼻尖两两相触地深吸一口气:
  「你这大傻瓜!」
  足以让人耳鸣的怒骂在现场传开。
  尽管真由被喊得有些眼花,丽华仍不留情。她上下左右地使劲猛拧真由脸颊,被抓的一方惨叫得令人同情。
  「你这样还算女人吗!之前那股连我都会吓到的劲跑哪里去了!你在这种热得要命的季节就要开始冬眠了吗!」
  「丽娃,好弄……」
  「你懂不懂自己做的事有什么意义?要是你贬低自己身为人的价值,对你戒慎恐惧的本小姐也会显得毫无格调,地位一落千丈!你是打算矮化自己,顺便拖我一起下水吗!」
  「怎……怎么为……你误为了……」
  「既然这样!」
  丽华格外用力地拧了一次真由的脸之後,才总算放手说道:
  「你就给我有骨气点。要是你这么没用,把你当劲敌的我不就没有立场了?」
  「劲……劲敌……?」
  真由一边轻抚肿得几乎要留下痕迹的脸颊,一边反问。
  「怎么?本小姐还不够格当你的劲敌?」
  丽华的眼神变得比刚刚更凶悍。被她的目光望穿,真由连忙摇头。
  「很好,那现在由本小姐发表结论。」
  两人的身高相去不远,但丽华依然能用睥睨的视线俯瞰真由:
  「『施舍出去的毋须惦记,获得的恩惠绝不能忘』——这是北条家的家训之一。你还来的手帕,我就当成谢罪的证明收下了,过去的事就此付诸流水。可是!你最好记清楚,这只是暂时的处置。要是你胆敢减损身为本小姐劲敌的价值,之前的罪状就得立刻重新清算,让你吃不了兜著走。」
  为自己的话作结以後,丽华高高挺起胸口,就像在质疑「怎样?懂了没?」似地等著真由回话。
  「呃……」
  还摸著脸颊的真由正在思考。
  她觉得对方好像编了一套让人听不太懂的理由来说服人,但简单来说——
  这名少女已经认同了她在某方面的存在价值罗?
  「呃……我是你的……劲敌?」
  「有意见吗?」
  「然後你还说,你愿意原谅我做的事……」
  「别忘了,这终究只是暂时性的处置。」
  「——哈!」    ·
  真由的嘴唇终於绽放了笑容。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很开心。虽然被当成劲敌的话,自己与对方肯定是敌对的关系,但感觉比以前要让人舒服多了。真由与北条丽华已经认识了一段时间,但现在她才觉得,之前一直存在於她们之间的疙瘩,好像和台风过後的蓝天一样,变成了一片晴朗。
  如此一来,总算是解决了一项问题。
  「丽华,我好高兴。因为我真的很尊敬你,就算我们是敌人,我也很想了解更多关於你的事情——」
  「……呵!」
  这时候……
  真由语气兴奋,却有一阵笑声传来,像是要泼她冷水那般。
  「呵呵呵……呼呼,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啊啊,太好笑了!」
  在一脸愕然的真由面前。
  北条丽华正捧腹大笑:
  「啊哈哈哈哈……呵呵,对不起喔。可是真的好好笑耶……啊,你别误会,我并不讨厌这样,反而还觉得很可爱呢。不过啊,你们实在是天真得无可救药呢,你和这女孩都一样。」
  ——怎么回事?真由一阵纳闷。
  她总觉得,心里有股预感正在鼓噪。
  「呵呵,真是有趣……对不起啊,我重新向你道歉。」
  原本笑得毫不保留的那个人,改成用稳重无比的微笑望向了真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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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11-13 05:47 | 显示全部楼层
  「我懂,你们这种你敬我一尺、我让你一丈的互动没什么好责怪的。应该被责怪的是我才对,看到女孩间美丽的敬爱之情会忍不住笑出来,肯定就是我观感扭曲的证据。」
  真由心中的鼓噪越变越强。那种微笑绝不是北条丽华会有的表情——那样的笑法就像是看遍了世间的一切,尽管娇艳却显得颓废而虚无。
  现在站在眼前的「她」,明显与真由认识的北条丽华是不同的两个人。
  「可是,就因为太好笑了,我才会不小心跑到外面来。哎,以露脸的时机来讲,绝对不算坏就是了。」
  这人到底是谁?真由充满疑问:
  「思……你是……一匿华吗?」
  「没有错。你好啊,月村真由,这是我们初次见面呢。」
  「她」的肯定中带有矛盾,而脸上的危险笑容又比刚才深了一层。
  後记
  第一次见面的读者们,您好,初次见面。认识我的读者们,好久不见。我是作者铃木,在此为您献上拙作《节哀唷★二之宫同学》第五集——思,後记的开场白已经完全定型了。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虽说如此,後记这玩意实在很棘手。写得太严肃会被退稿,要想博君一笑,又很容易冷掉。当执笔者烦恼著该如何在两方面取得平衡时,截稿日期却又时时刻刻在逼近。简直就像是河豚的卵巢一样,在料理时很不好下手,对於生活在现代的作家(主要是我),常常会变成头痛的根源。再加上这一次责任编辑S先生曾发出天谕表示「来写个份量十足的後记吧,宝贝!」因此我就得用後记来填满张数可观的稿纸了。
  於是乎,可以料想到的是这篇後记将会一边在退稿与冷掉的缝隙间死命挣扎,一边用文字将稿纸的空格串联起来,进而制造出某种略嫌另类的产物。虽然整段文章很有可能支离破碎地接不到一起,若您愿意拨冗一读,就是我最大的荣幸。
  *
  这是我在闭门写作时发生的事。基本上我是个由怠惰构成的人,只要待在家就不会工作,所以这次我又跟人一起执笔合宿了。地点和上回一样,是位於山梨县某温泉街的独栋公寓。伙伴也跟之前相同,是正在Fantasia活跃的风见周。
  提到这名用风见周当笔名的楚楚可怜美少年呢,在上次我就深深体认到,他真是一位了不起的大胃王,实在是意想不到地能吃。举例来说,我们两个在闭门写作头一天曾经到附近的超市购物,而风见周就在那里买了三盒牛肉,以重量而言的话将近一公斤……只要先想到一人份的牛排顶多两百公克,应该就能想像那样的量有多少了。所以我刚开始还以为「他大概是要冰到冷冻库,当一连几天份的食材吧。还真是个爱吃牛肉的男人」,兀自点头接纳了事态,然而实情却大大出我所料。风见周一回到我们下塌的地方後,当场就把买来的牛肉全都煎得又香又嫩,然後一个人配两大碗饭吃得精光。
  哎,那实在很惊人。他可以若无其事地吃下我四倍的饭量,这叙述完全没有加油添醋。那么大量的食物究竟是塞到身体的哪里去了?根本说来,他真的和我一样是地球人吗……原来神秘现象有时候距离自己其实意外的近呢。
  顺带一提,写到食物时我也想起一件事,那就是这次合宿我们没有机会煮豚骨拉面。上次我们曾经买了深底圆锅和猪骨来熬汤,然後煮拉面吃。也因为我和风见周都算小有研究的拉面迷(当然在进食量上不能比就是了。他可以若无其事地要求店家加三次面),这次没能熬汤煮面真的很可惜。
  至於上次亲手煮出来的豚骨拉面的味道呢,我们在试吃後得到的结论是「拉面真的奸深奥喔」。一开始把猪骨摆进锅子里的时候,我还夸口说过「咦,我们就算开拉面店也一样吃得开吧?」……哎,只能说评论家的能力,不一定就等於创作者的能力。
  还有一点,虽然我觉得应该不必特地声明,在此还是先向各位读者澄清。我和风见周绝对没有什么暧昧的关系喔,可以对神发誓,我们绝对没有同睡一张床,或一起泡澡。真的。
  哎,话又说回来了,风见周的责任编辑K女士,似乎很积极地想把我和他凑成「那种关系」。关於这方面的传言我倒是颇有耳闻,实在很伤脑筋。毕竟我们同睡的又不是床,而是地铺。一起泡澡也完全是无中生有的谣言,我们顶多一起冲澡而已……哎呀,糟糕说溜嘴了。(……等等,这真的只是玩笑话,是开玩笑的喔!)
  *
  再来写旅行的事情。我曾在第三集的後记中提过,自己以前常常会骑轻型机车到各处旅行露宿,而现在要介绍的,就是其中距离死亡最近的一次体验。
  那是我在北陆徘徊时发生的事。基本上我在旅行时往往都不会做计画,那一天也是随兴地骑机车跑了一段距离,然後就差不多到太阳要下山的时刻了。正当我想著该找找今天落脚的地方而翻开地图时,我的眼睛停到了以「小京都」著称的某市,於是便决定到那里过一宿。在我意气风发地骑向某市的时候,问题还没有发生……
  不过呢,地图这东西常潜藏著一些陷阱在上面。有时候从纸上看,会让人觉得目的地奸像就近在眼前:而貌似普通的道路,其实也可能是路况恶劣的险道。
  我那时的状况正好就是一种典型。看地图的时候,我也明白要抵达某市得先翻过一座山才会到,可是乍看之下,那只是一条平凡无奇的路,而且还是堂堂的国道。我本来以为,顶多花个三十分钟就能越过山岭……结果我看得太乐观了。
  原来想说好歹是条国道,应该也不会窄得太离谱,实际走一趟才知道是条跟田埂小径一样的窄路。而且光从地图来看,绝对无法想像那条路竟然会左曲右折到那种程度。更糟的是,沿路上四处可以看见拳头大的岩石散落於路面,就像刚发生过坍方一样。
  骑得越久,我心里的不安也越来越强,可是总有股想法告诉我「现在掉头也麻烦吧?反正路况又没有糟到骑不了车,直接往目的地去啦」,所以我又继续硬闯。但这项判断也是严重的失误。就在我为了险道而叫苦连天时,太阳渐渐下山了,而到太阳开始西下後我才发现,这条国道完全没有路灯,仅有的照明就是机车上那盏不可靠的车灯。再加上乌云很不巧地飘来、雷声四起,而且整座山都让乌云给笼罩住了。换句话说,我只得在视野糟糕透顶的情况下,顶著闪电在险道上赶路。
  走到这一步,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的我也曾停下车,打算要暂时躲避闪电……但那条国道上别说是让人歇脚的商店了,根本就连一问民宅或一台自动贩卖机都找不到,寂寥得几乎让人怀疑:逗里真的是日本吗?」当然除了我那部机车外,路上根本看不见其他路过的车辆。
  束手无策的我随即又遭遇到一项重大灾难。蓦然竖耳一听,不知从哪传来了回荡四周的犬吠……我顿时浑身战栗。一直线朝我冲来的,竟然是两眼布满血丝、张嘴让口水四溅的一整群凶恶野狗。
  已经没时间让我犹豫了。那群家伙散发出来的,显然是肉食动物的杀气,它们确实取回了祖先——狼的本性。当时我真的觉得自己「会被吃掉」,立刻发动机车,也不顾眼前是视野恶劣至极的险道,毅然决然地用全速逃跑。
  哎,那实在很恐怖。这样描述可能不会让读者觉得有多可怕,但那时候我真的与死亡只有一线之隔喔。被野狗追上的话就完蛋、让滚在路面的石头绊倒出车祸也会完蛋、万一被闪电劈到当然更是完蛋。尽管我最後仍然有惊无险地翻过山头,平安抵达了目的地……但我从来没想到,自己会在现代的日本遇上那种危机。有句话叫二刚途难料」,说的确实有道理,愿各位读者在日常生活中,都能时时留心。(平平淡淡地帮故事做了总结)
  *
  那么,在我闲扯淡的过程中,页数似乎也填满了。在我的个人史中,这是最长的一篇後记。我可以一面沉浸在完成大工作的错觉中,一面心情愉快地为文章进行收尾了。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这次的後记也到了尾声,对於负责插画的高苗老师、责任编辑S先生,乃至於和本书有关联的所有人,我仅在此献上满腔的谢意。而对於把这本书拿到手里的读者们,我则要连带推销自己的爱。谢谢你们,下次也请多指教。
发表于 2011-11-11 09:28 | 显示全部楼层
万分感谢大大的分享..我抱着满满的心意吧他们都COPY完毕了=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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