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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之国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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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士见文库] [节哀唷二之宫同学06][铃木大辅][台版][简体][录入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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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6-4 15:20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rose.chang 于 2010-6-4 15:35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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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 铃木大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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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轻之国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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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节哀唷二之宫同学06
 






在真由&丽华的面前出现强敌!!面对展开攻势的美少女,她们该怎么办!?



目录:
其之一 起
其之二 承
其之三 转
其之四 再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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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6-4 15:20 | 显示全部楼层
尽管早已是太阳西沉、繁星闪烁的时刻,环绕在真由身体周围的风,仍保有过头的温度与湿度。冷汗陆续涌出,濡湿了她的肌肤,然而嘴巴里却显得又乾又腻。面对这样的真由,眼前那名丽人一脸欢愉地观察起她的窘态——眼里还带着阴沉嗜虐的目光。
时时踏在正道上的丽华,绝不会露出这般反常的神色。
真由咽下口水,再次问道:
「你到底是谁?」
「我是北条丽华啊。」
那名丽人重复相同的答覆,扬起了嘴角。从长相来看,她确实是北条财团的下任领袖。一分钟前和真由对话的少女,和她是同一个人。是的,她没有从真由面前移动过任何一步。眼前这位确实就是北条丽华,但真由不明白,自己为何会产生如此严重的心悸。
就好比松鼠在森林中碰上黄鼠狼,真由用全身表现出警戒。而在片刻前应该还是丽华的某位少女,则是一边微笑、一边凝望真由。
「你不必这么提防,因为我对现在的你没有兴趣。」
如她所说,那名丽人优雅地撩起头发,挪开了视线。笼罩现场的奇妙紧张戚也几乎都云消雾散,即使如此,真由抱持警戒与存疑的表情仍未松缓。
「呵呵,看来我被讨厌得很彻底呢。趁着还没有人流下无谓的血,我早点离开好了——可是走之前我有一句忠告.」
丽人又一次从正面望向真由,妖艳地层露微笑。宛如一只活了数百年而散发出妖气的老狐狸。
「你去京都时要小心。那里是古老鬼族栖息的巢穴,可别让他们吃了你喔。」
「京都……?」
真由一面警戒,一面偏过头。忽然在眼前现身的「某人」、还有毫无脉络讲给自己听的忠告——真由会对状况摸不着头脑,也是无可厚非的事。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问出口之后真由才发现,丽人散发的气质又彻头彻尾地改变了:
「你还问我是什么意思?」
真由的垩言,似乎严重触怒了眼前少女的神经。她挑起形状美丽的柳眉直直走过来,卯足劲地拧了真由耳垂一把。
「啊唔——痛,奸痛痛痛痛痛痛!」
「你开在这边的孔是用来做什么的?是专门装耳垢的垃圾筒吗?注意听好,本小姐要你表现得更抬头挺胸点,这样子把你当成劲敌的我才不会觉得丢脸!你听明白了没有?」
好似雷鸣的骂声叩击到鼓膜,使得真由表情迟缓地转了转眼睛。
(咦?咦咦?)
真由不停眨着眼,整理起目前的状况。有名少女双手擦着腰,脚步在阳台地板上站开,好似生了根一样稳固,还用挑衅般的炽烈眼神瞪着自己。她活力充沛的身影,几乎能让人用肉眼观察到摇曳于身边的熊熊气焰。那是傲气与纤细在绝妙调和下诞生的结晶,看不出其余杂质。
「呃……」
「怎么?」
「你是丽华……没错吧?」
「……原来如此,看来我教训得还不够是吗?」
听见丽华的语气越来越低沉不悦,真由连忙挥手。
「很好,本小姐将剩下的工作收拾完毕之后,就会趁早休息。你今天应该也累了吧?早点睡。」
彷佛事情都已交代完毕,千金小姐掉头离去,消失在二之宫家的大宅之中。
夜里,只剩满脸纳闷的真由留在阳台。
(……咦?咦咦?)
一边轻抚阵阵热痛的耳垂,真由现在的心情,就像被狐狸化身的精怪作弄了一样。刚才出现在面前的人究竟是谁呢?那名少女不管怎么看都像北条丽华,却又明显和本人不同。
(我是在作梦吗……?)
「她」只现身了短短一阵子,而丽华本人也表现得若无其事。或许是白天的骚动让身体太过疲劳,才会出现那样的幻觉吧?与其把那当成发生在现实的事,如此解释还比较能让真由接受。
可是……
(不,不对。那绝对不是梦,也不是幻觉。)
真由实在无法相信那是错觉——与「她」视线交会时,那种难以言喻的战栗感。
(这样不好,还是别想了吧。)
压抑住悸动的心以后,真由摇摇头。别追究比较好,本能正猛烈地这么向她警告。先不管那是幻觉或现实,坦白说,真由并不想跟对方有更多瓜葛,而且她也深深厌倦了。她的身心刚被病症发作的苦痛狠狠折磨过,即使表面上并无大碍,首先需要的仍是休养。好不容易才修复了望嚣华问的紧张关系,减去一项牵挂,她没办法立刻再把体力分给另一项晴天霹雳般的担忧。即使要思考对策,她也希望能有多一点时间缓冲。真由打算尽可能地把「她」的事情赶出意识之外,或者使其深深沉入记忆之底。
就算这样,有件事还是让真由无论如何都无法安心。
(京都——她指的,应该就是教育旅行没错吧?)
对神宫寺学园的一年级学生来说,最最盛大的行事——夏天的教育旅行,就要在下个礼拜来到了。而他们要去的地方,是日本历史最悠久的古都,也是传统与旧俗的生息之所。
(要我小心,是要小心什么呢……?)
真由是第一次到京都,而且她也完全想不到有什么是该提防注意的。真由反而觉得,提出忠告的本人似乎才要小心才对。
「教育旅行啊……」
说出这个单字时,真由的表情正游移在无法压抑的期待,以及与其相当的不安之间。对以往经历很难用「普通」两字来形容的她来说,这是人生中第一次的教育旅行,同时大概也会是最后一次的教育旅行。
「希望能玩得开心呢。」
真由仰望着西方的夜空,吐露出她毫无虚饰的直丫心话。京都的夜空看起来是什么样子呢——茫然思索问,她也在心里补了一句「要是能和二之宫一起逛就好了」。
「……好,我要加油!」
真由握起小小的拳头,点头以后,她也跟着丽华走进洋房中,为这晚发生的事件做了结束——虽然,这只是她的一厢情愿。
 楼主| 发表于 2010-6-4 15:21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rose.chang 于 2010-6-4 15:39 编辑

其之一


这是雾岛忍对二之宫家发动攻击事件的隔天,午休时间。
峻护没空抚慰疲倦的身心,也没办法好好对事件进行反省,照样得上学。现在他则是为了执行班上交代的「公务」,而来到学生会办。

窗户开敞着,乘着仲夏酷暑吹起的热风,学生们在操场上玩闹的声音远远的传进了学生会办。
像是要打破那阵唁贡,一阵凛然的声音响遍室内四隅:
「能在百忙中劳烦大家聚集到此,我深感惶恐——担任教育旅行执行委员的各位。」
北条丽华从摆着「学生会长」名牌的座位上站起,开口说出第一句:
「活动再一个礼拜就要到了,我想现在正是各位忙着准备的时期。但按照往年惯例,同时也为了尽到我身为本校自治负责人的职责,在这里我还是得郑重叮咛几件事。」
讲到这里,学生会长停住话锋,望向在场的众人。包含峻护,十几名男女学生都肃然等待着她接下来要说的话。
「如众人所知,我们神宫寺学园是以拥有百年历史为傲的传统名校,实际累积的成绩也不负本身肩负的传统。这种荣誉应该努力保持下去才对,即使没有我特地说明,从在场各位一直到所有的一年级学生,依然得展现出良好风范,让自己无论到哪里都不至于愧对校名。包含服仪、言行、举止——万事都必须注重规范、充分留心。在外面走动时,只能携带规定允许的零用钱金额,不准携带违禁物品。对带队老师的指示也要二遵守——」
由学生会长宣布的注意事项好似没完没了,而执行委员全部正经八百地听着——虽然只是表面上而已。基本上,就连滔滔不绝的丽华本人,在训示时也显得缺乏热忱。一顷项列举注意事项的严肃脸孔下,甚至还能窥见些许恶作剧般的微笑。她的笑意带有这种涵义:「要放纵可以,但必须做得漂亮才行。」
简言之,这场会议不具形式外的意义。他们参加的其实是一场上通下达、让双方各知游戏规则的仪式。这种在表面主张与直丫心话之间切换自如,好似变魔术一样的灵活态度,正是神宫寺学园的校风。而且北条丽华并非单纯具备才干,更是一名熟知学生心理的学生会长。
「……因此,教育旅行能不能办得成功,就看各位执行委员的肩膀有没有担当了。请各位倾全力做准备,别在这礼拜留下遗憾。」
丽华嫣然一笑,为话题做了总结。不分男女老幼,那张笑容的魅力几乎能吸引任何人,即使比喻成天使也不至于夸张。只要有那张笑容,她在神宫寺学园掌握的权力应该就能坚若磐石。
在旅行地点的放纵获得默许。同时执行委员们也听见抖擞士气的激励,重新体会到对职务的责任感。然而当众人兴高采烈地打算离席时——
「对了,我忘记补充一点。」
急转直下的语气让所有人停下脚步,就像遭到雷击一般。
「教育旅行中如果出现不正当的异性交往,会被视为最严重的问题来处理。万一有人违反这项规范,学生会将一致赞成严惩,请各位千万别忘记。」
学生会将一致赞成严惩。这句话等于是北条财团下任领袖——丽华个人的主张。平时抱持公平公正态度经营学生会的她都说出这种重话了,违规者若以为光退学就能了事,或许仍显得乐观。
「本小姐先警告了,你们别以为活动没有我同行就能胡来。即使我没参加教育旅行,掌握学生行踪的手段依旧要多少有多少,这点你们最好铭记在心。」
峻护突然觉得背脊发凉,因为他知道干金小姐的凶狠视线几乎都集中在他一人的背上。
「——占用到各位的时间了呢。我要说的就这些,辛苦各位了。」
变回平稳语气的声音才刚催促众人离去,所有与会者便争先恐后地挤出了学生会办。
*
一离开学生会办,峻护立刻大大的叹气,擦了擦冷汗。与他同为执行委员的其他同学全跑得不见人影,他们都慑于北条丽华那像是出鞘大刀般的凶狠威吓下,老早就逃离现场了。即而丽华的威吓主要是针对峻护,但以常人而言光是被波及到,精神上大概也很难受得了。
「学生会长真是个恐怖的人呢。」
忽然有人搭话,让峻护心慌了一下。他以为走廊上除了自己之外没有其他人,却有人突然冒了出来。
「——啊啊,是奥城啊。」
让人唤了名字以后,与峻护同班的那名少女微微点头,黑框眼镜底下的眼睛也流露出淡淡的笑意。
她叫奥城色璃,与峻护同样是教育旅行的执行委员。稳重文静而具备成熟形象的她,在好事分子多的一年A班中,算是少数具备良知的人。这名少女平时并不特别显眼,却能让人感受到她那温婉又纯和风的气质。而被人硬将执行委员工作推到头上的峻护,在因缘际会下正好成了与她共事的伙伴。色璃似乎没有像其他人一样落荒而逃,一直守在峻护旁边等待。
「没有啦,其实会长本来也不是那么恐怖的人。」
峻护露出苦笑,催促对方「那我们回教室吧」。色璃笑着表示同意,于是两人便一起在走廊上迈出了步伐。
「你刚才说,她其实没那么恐怖——」一边走着,色璃又问:「这是你身为会长同居人的看法吗?」
「咦?呃,这个嘛……」
在回答时语塞的峻护开始支吾其词。北条丽华被迫在二之宫家当女仆的事,在班上是众所皆知的事实。
「嗯……应该是吧。因为北条学姊会像那样发飙,大概都是事情和我有关,而且她又觉得不满意的时候。学姊刚才的态度,你根本就不用在意喔。」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色璃端庄地微笑。然而接在后头的一句细语「看来你很受她爱慕呢」却因为太过小声,并没有传进峻护耳里。
「话说回来——」
色璃换了话题:
「很遗憾的,我们的工作进度实在不算顺利。」
「就是啊……」
峻护表情为难地表示肯定。总会被同学把这类杂事推到头上的他,不只是代表班级的执行委员,还在执行委员会之中获命成为「教育旅行简章」的制作负责人。和峻护一样,奥城色璃也担负了一半制作简章的责任。
「照这种步调来看,我觉得要在教育旅行前做出简章会很困难。」
「还是得留校赶工才行吗……」
峻护一边搔头,一边叹息。他不是没有能力完成工作,但他总是太过追求工作的精细与完美度。这毛病与私生活里的种种纷扰加在一块,使得简章的制作工作迟迟不见进度。原本在现阶段,早就是非得把简章赶出来的时候了。
「抱歉,奥城。连你都得陪我做这种麻烦事……」
峻护会如此客气,是因为他被半强迫地推选成简章制作负责人时,自愿当副手的正是色璃。不过……
「不会。」色璃坚定地摇头:「我很清楚你在设计简章时对小地方的讲究。请你做出可以打从心里认同的成品吧,我也会尽可能帮忙。」
「可是,这样也会给你添麻烦……」
「请不用在意我,重要的是——」
身为峻护同僚的少女一面微笑,一面摆出责怪的表情说:
「之前我就说过了——不要叫我的姓,请用名字叫我。」
「咦?呃——好的。」
峻护搔着脸,视线飘怱地说:
「那个……色璃。」
「什么事?」
峻护一照做,色璃便娇羞地微微红了脸。这段期间——说起来其实是在峻护与她搭档以后,也就是从两个月前开始——色璃就常有让峻护困惑不解的言行举止。
「呃,那我们今天就留下来忙吧。啊,不过要是你有事,可以先回家没关系。」
「不,我会陪你。」
「是……是吗?」
「是的,放学后我们两个一起去图书室吧。」
「啊,关于这个。」
峻护又客气起来:
「其实我放学时还有别的事要先处理,等我办完后再到图书室跟你会合好吗?」
「好啊,当然没问题。」色璃爽快地点头:「无论是什么事,我对男人要办的『事情』都不会过问。请你慢慢去处理该做的『事情』吧,我会自己先过去工作。」
「真是抱歉,我会尽早把事情处理完,跟你会合……」
「峻护。」
对于把麻烦事分给自己的峻护,色璃一点都不嫌弃,也没有露出卖人情给他的嘴脸,反而还向客套过头的峻护抱怨说:
「对我来说,帮你忙是理所当然的事。你这么低声下气,会让我很伤脑筋,因为我倒希望你能更直接地给我指示呢——走吧,课就要开始了,我们要快一点。」
嘻嘻的微笑过后,色璃如自己说的加快了脚步。
峻护一边急着赶上,一边也把手伸向长裤的口袋。口袋里摆着一张在上课时传来的字条,上面用粗粗的红字这样写着:
【今日放学后要针对『夜会』进行讨论。地点,特别校舍第二视听教室。不可迟到、缺席。全班男生都要参加。又,这项情报不能泄漏给女生知道。】

*

「——所以说,我今天没办法和你一起回去,对不起。」
第六节课结束,放学后的一年A班教室。
峻护一边搔着后脑杓,一边朝照惯例在放学后来到准备一同返家的月村真由身旁道歉。
「别这么说,请你不要介意。」
看到峻护满怀歉意的脸,真由猛摇头:
「是我自己连一个人回家都没办法,才每次都麻烦你陪我……何况要是你有事,我更不该硬要你配合我,请你尽管去办自己的事吧。」
虽然真由反过来一直赔罪,但患有男性恐惧症的她,是由峻护负责保护。这时候峻护实在无法不感到惭愧。尤其是在姊姊二之宫凉子、真由的哥哥月村美树彦,都毫无预警地到海外出差的现在,峻护肩负的责任更是巨大。
「奸啦、奸啦,你们两个不用这么煞有其事。」
插话的绫川日奈子苦笑道:
「我会负责将真由送回家,不管是什么事,二之宫你就安心地去处理吧。」
「不奸意思,绫川,我欠你一次。那么我忙完就会回家。」
「收到,你慢走吧……啊,二之宫你等一下。」
日奈子叫住了连忙要收拾东西离开教室的峻护,说道:
「你走之前,真由好像还有话想讲喔。」
「咦,什么?」
突然接下话题的真由显得狼狈,而峻护不解地偏过头:
「有话想说……是什么事呢?」
「呃,简单来说就是……日、日奈子!请你不要忽然把话题丢给我啦!」
「什么嘛,有必要这么紧张吗?不把想法说出来,什么都没得谈嘛。既然这样,早点说一说不是比较奸?」
「可……可是这种事应该要看时机再——」
「…………?」
峻护狐疑地望着两个不知道在争论什么的少女,然而这时候他不经意发现到,真由手上小心翼翼地捧着一个包包。平常真由并没有把那带在身上,而里面似乎是装了什么沉甸甸的东西.
「月村,你手里的是?」
「咦?呃——这个啊……」
真由立刻把包包藏到背后,答道:
「没……没什么啦!里面放的只是课本和参考书而已……啊,二之宫你不是还有事吗?
不赶快去可能会迟到喔!」
真由提醒得完全没错,因此峻护只留下一句「那我走罗」,并没有多花注意力在真由鬼鬼祟祟的举动上就跑出了教室。
「呼……得救了。」
真由安心地轻抚胸口,在二芳的日奈子则是傻眼得叹出气来:
「你真没骨气,何必想那么多,直接冲不就好了?」
日奈子双手擦腰地教训起真由,同时也将包包一把抢去,拿出了里面的东西。从里头冒出来的,是多达十本的旅行导览志,每一本都是专门介绍京都的旅游书。
「你只是想问二之宫『要不要在教育旅行的自由活动日一起逛京都?』,然后两个人边读这些书,边考虑要去哪里玩。这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吧?」
「可……可是——」真由反驳的声音几乎小得听不见:「这样感觉很像找他去约会,我想到就会紧张……」
「你还真敢讲耶!明明你们都进展到同居又同床这种地步了,比起来约会根本算不了什么吧?」
「我……我觉得这是两回事!再说他也有很多工作要忙,我怕打扰到他,才不知道怎么开口嘛。」
「哎唷,你不急我都急了。够了,我直接帮你跟他说,这样总可以吧?」
「不……不行不行不行!」
看见好友就要冲出教室追峻护,真由拚命把人拉住:
「不是我亲口说就没意义了,我会自己讲啦!明天,明天我一定会讲!」
「——呼嗯,你这方面的想法倒是意外清楚呢。」
日奈子「呼」地哼出声音,继续说道:
「好吧,反正不管怎样,差不多都该去买教育旅行要用的东西了。二之宫不在或许也刚好……OK,还是今天组个女生的购物团怎么样?我去邀班上其他女生。嗯,决定好就马上动身吧!」
定完今天的方针之后,日奈子马上拿手机召集班上同学、走出教室,宝贝地捧着包包的真由也跟在她后头。
「太慢了!你是吊车尾耶,二之宫。」
当峻护气喘吁吁赶到第二视听教室时,迎接他的是同学——吉田的斥责。
「通知上应该有明记『不可迟到』吧?所有人早就到齐了耶!」
「抱歉,我耽搁了一会。」
峻护用视线和各自找好位置的众人赔罪,随即又说:
「话说回来,把大家叫来这里到底是为了什么?班上男生好像都到了,而且字条上还注明不可以把这件事告诉女生……」
「都写得很清楚不是吗?大家是来讨论『夜会』的事啦。」
同班的井上代替吉田答话,但峻护头上只浮出了更多问号。基本上他连所谓的「夜会」是什么都不清楚。
无论如何,峻护先找了个空位坐下,身分貌似主席的吉田与井上则站上讲台宣布:
「那么,会议正式开始。现在要针对教育旅行的重头戏『夜会』进行讨论。主持者是我吉田平介,一年A班的地下执行委员,以及——」
「同为地下执行委员的我,井上太一,请多指教。」
会议有模有样地开始了。在班上捣蛋鬼当中具首席地位的吉田和井上,也会露出如此正经的脸孔,可见这「夜会」的确是个非常重要的活动。
「虽说如此,来这里的人就算听过风声,大部分还是不清楚「夜会』的详细内容吧?因此,在这里我们会先说明『夜会』的历史与意义。」
根据两人的说明——
「夜会」是一项在教育旅行中趁夜举办的大活动,而且还是神宫寺学园自古流传下来的秘密传统,只有男生才会偷偷参加,谢绝女生跟进,当然校方也不会介入。
「资金方面,以往参加过『夜会』、如今已离开学校的毕业生捐了不少钱给我们。所以这项活动完全不会伤到各位的荷包,关于钱的问题可以不用顾忌。」
「就连在二次大战时,这个活动也没停过,一样办得风风光光。到了我们的世代,不是更应该继承传统,轰轰烈烈地大闹一场才对吗!」
吉田与井上的喊话,让列席者纷纷对彼此点头称是。
「呃……」
唯一跟不上话题的峻护举手发问了。
「也就是说,夜会是一项跟庆典类似的活动罗?可是身为教育旅行的执行委员,我觉得在晚上闹得太凶并不好耶……」
「二之宫。」
吉田如此回答:
「我并没有渺视你负责的部分,但那只是表面上的教育旅行。然而教育旅行的精髓,只有在从头到尾都由我们学生经手的『地下教育旅行』才找得到。这很符合我们学校自立自主的方针吧,我有说错吗?」
「话是没错,不过玩得太疯,难道不会引起大问题吗?」
「就是为了避免状况,才会有我们这些地下委员。举办夜会的事情就交给我们,你可以专注在自己的工作上,不必多担心。」
「对对对,基本上夜会的参加者都是自愿报名,不管谁都没办法勉强。但是不参加的人就必须遵守规范,绝不能将夜会的情报外流……哎,在场大概也没有那种不敢参加的软脚虾吧。」
井上露出笑意,而在场除了峻护以外的所有与会者也跟着回以笑容。现下峻护只好保持沉默。
「那么,开始入今天的主题,大家看向萤幕这边。」
教室的灯光熄灭,放映机一开启电源,讲台旁的萤幕便映出了某种图像——那彷佛是履历表,刊载着各项资料以及大头照,而图像正一张张地持续切换下去。
(…………?这什么啊?)
峻护看得一脸疑惑,在旁则有吉田自豪地向所有人揭露谜底:
「这是所有一年级女生的个人档案……包括交友状况、三围、与男性交往的经历,我们在不会违反隐私权保护法的前提下,尽可能查出了这些资料.为迎接即将到来的夜会,各位尽量拿去参考。」
座席问「喔喔喔!」地喧躁起来。同时,几乎所有与会者都抢着冲上讲台,开始猛盯着陆续切换的影像,反覆在心里玩味。
「D班的藤本与E班的川岛……唔喔,连B班绫小路的情报都有!好厉害,之前是有听过传闻,没想到可以调查得这么彻底!」
「可别低估了地下执行委员的实力,这样子,大家就可以好好期待夜会那天到来啦。」
……另一方面,完全在状况外的峻护,原本只是呆呆地张大了嘴,凝视着依序切换的影像、以及那群趋之若骛的色胚。然而……
「——慢着!慢着慢着慢着!这到底什么跟什么啊!」
脑袋里闪过一瞬空白后,峻护朝两名主办人逼近。
「这还用问,不是才刚说明过吗?上面是所有一年级女生的个人档案啊!为了让大家在夜会前有得参考嘛。」
「我没问你这个!公开这种东西会出事吧!话说回来,你们为什么要用到这种东西?需要用到这些的夜会又是在干嘛!」
「夜会是在干嘛……喏。」
吉田与井上面面相觑。
两个缺德的家伙耸耸肩,异口同声的说:
「要讲到夜会最大的乐趣,那当然是摸黑找女生啦。」

*

「找……找女生……?」
吉田与井上把愕然的峻护搁到一边,再度朝大伙进行说明:
「请利用这些资料,各自考虑当天晚上想选谁当作要追的目标。」
「基本上,谁想追哪个女生,这些细节地下执行委员会不会去千涉。但理所当然地,某些女生的竞争率应该会很高。遇到这种状况,就得请想追的当事人先作交涉。要说这场会议是为了让交涉进行得更顺利才举办的,其实也可以。」
「还有,想和别班交涉的话,由我们这些委员帮忙讲会比较好。要是让个人胡乱进行交涉,事情恐怕会很乱,再说这也能帮助全体委员掌握学年整体的交涉状况。」
「谈判、协调、共谋、收买、抢人——只要做的事情不算太超过,要用什么手段交涉都可以。想得到看上的女生,就别吝于事前的准备。」
「呃……我可以说句话吗?」
举手的峻护希望发言。
「怎样啦?二之宫,问问题拜托长话短说,今天之内要解决的事情还乡着呢。」
「呃……你们说『摸黑找女生』,是要趁晚上跑去女生房间,做些见不得人的事吗?」
「自己去查字典吧,要不然你觉得『摸黑乙是在白天吗?」
「你们想在教育旅行这样做?而且还这么有计划、这么有组织、盛大到这种程度?」
「对,因为这正是夜会的压轴,也可以说是教育旅行最重要的活动。」
桌面「磅」地一声被敲响,化身成卫道人士的峻护奋然起身抗议:
「我反对!坚决反对!这种计划应该立刻中止!无论是以个人立场或者教育旅行执行委员的立场,我都不可能认同你们做的事!」
然而对于峻护的强硬态度,两名主谋似乎早就料想到了,显得满脸不以为意。
「你有权这样讲吗,二之宫?班上所有人对夜会都期待得不得了。地下执行委员会也为了这项企划焦头烂额、东奔西走,才把活动炒热到现在的地步。事到如今你却要我们停办,会下会太没道理?」
「你们从前提就错得离谱!要企划活动也该想点健全的内容才对吧!」
「白痴,就算搞出健全的活动也一点意思都没有吧。对不对,吉田?」
「井上说得是,再说如果你忘记这是历史悠久的传统行事,可就糟糕罗。我们的毕业生多的是政经界名流,他们都是在吸收过夜会的经验后,才朝向世界展翅高飞的。对我们神宫寺学园的男生来说,这算是一种不可或缺的通过仪式呢!」
「对对对,而且捐款给我们举办夜会的,全都是亲身经历过活动的毕业生喔。难道你就不能体会一下学长们的用心良苦吗?嗯?学长是希望我们变成男人啊!」
「你们是在转换论点,别以为我会上当。就算我们男生觉得开心奸了,做这种事只会让女生困扰吧?」
「不不不,女生们应该也很期待喔。在教育旅行这种气氛绝佳的情况下,要是闺房里根本没人愿意来,她们反而会泄气吧,所以我们一定要满足女生的期待才行。」
「总而言之!」
磅!峻护又一次敲桌,然后很狠瞪着所有没天良的同学说道:
「我不能认同这项企划。别说认不认同了,从教育旅行执行委员的立场来看,我甚至有义务阻止你们!」
峻护毅然决然地表明信念。强韧坚定的意志从他两眼涌现,仿佛再也没有人能动摇他的想法。
可是,一年A班的恶童在把秘密告诉峻护前,不可能什么都没想。
「伤脑筋,虽然大家都了解你的个性,但你死板的程度真是超乎想像呢。我明白了,二之宫,告诉你一件好事情吧。」
吉田双腕交错,身子靠着讲台,脸上还露出游刀有余的笑容:
「对所有一年级男生来说,夜会就是让人争口气的擂台,成为目标的则是所有一年级女生。想追谁都可以,不过得靠自己的本事。只要冲劲没用完,每个人都有平等的机会去争取——讲到这里你还听得懂吧?」
井上接过话锋继续说:
「而夜会有一项绝对的规定。当勇者摸黑挑战时,任何妨碍的行为都是不被允许的。普通学生就不用说了,即使是我们这些地下执行委员,也一样不能违反这项规定。如果有人破坏规炬,本着超过数千数万的神宫寺学园毕业生、以及地下执行委员会之名,违规者绝对会受到哈如其分的报应。你知道这代表什么吗?」
「你真迟钝耶,那我举个例吧。这个教室里,要是有人想摸黑去找月村的话,事情会变成怎样?」
「啊——」
峻护总算察觉到事态严重性,吓得一脸苍白:
「等一下!这样不行!真的不行!绝对不行!」
这不是开玩笑,对峻护来说,月村真由是拚死都得保护的人。要是让别人趁夜夺走她的清白,峻护就丢脸了。而且普通男人要是对患有男性恐惧症的真由出手,将会导致什么状况呢?结果再清楚不过,得逞之前女方肯定就会晕倒。就算真有人得逞,因为月村真由是个没办法控制精气吸收量的梦魔。如果有男人对她轻举妄动,下场八成是被吸干精气、徘徊在生死之间。
不对,顾忌这些之前,峻护本身的情感就不可能允许——
「总之我不会让任何人摸黑去找月村就对了!就算不择手段我也要阻止这种事!」
「喔?不择手段是吗?」
吉田扬起嘴角,微微露出笑意:
「你刚才说,要不择手段阻止我们对吧?这样的话,其实有个唯一的方法,可以圆满防止别人在晚上跑去找月村喔。」
「什么……?」
「对于声明要不择手段的你来说,这方法应该算不上什么,想知道内容吗?」
吉田顿了一拍,就像在吊峻护的胃口。
人称二年A班的邪恶智囊」的这个男生,提出了一项惊天动地的主意:
「你亲自去追月村就行啦!只要你漂亮地抢在其他人之前,趁晚上摸进她的房间,别的家伙自然就不能出手了。」

*

一如投弹者的意图,这颗落到峻护头上的震撼弹,立刻就发挥了效果。从峻护的角度来看,吉田的主意实在是天外飞来一笔,再没有比这更无法无天的对策。但他却无法否认这是个有效的手段。
「原本我们是该绞尽脑汁、全心全意去妨碍你对月村伸出狼爪才对。」
吉田耸肩说道:
「可是呢,如果你是在夜会时挑战这项壮举,那就另当别论了。我刚才也说过,无论是谁,都不准去妨碍成功摸进女生房间、准备一举成为男人的勇者。我们身为地下执行委员,当然更不能自己破坏规炬。」
「还不只这样,二之宫。别说是妨碍了,我们这些委员甚至可以暗中支援你喔,仅限这次就是了。」
井上也跟着补充。
「因为我们的工作,就是尽全力协助有意挑战壮举的勇者预备军啊。坦白讲,这么奸的机会可不会有第二次,简直绝无仅有耶!」
(话是这么说……)
峻护托着脸,悄悄地发出叹息。
针对夜会的讨论已经结束,峻护目前正窝在图书室角落的座位,为了制作教育旅行的简章而埋头苦干。身为「台面上」的执行委员,这是他被赋予的工作。
隔着桌子,奥城色璃端坐在峻护对面,振笔疾书地在企划稿上挥洒。另一方面,峻护的工作却迟迟没有进展,纸面仍旧焕然如新,好似雪地般洁白。
(受不了,明明台面上的工作都没什么人来帮忙。)
峻护想起了之前在萤幕上看到的资料。所有一年级女生的详细个人档案上,居然还附注由地下执行委员会评估的各项数据,像是预测竞争率、攻略难度都好好地计算在上头。有空花时间在那种资料上讲究,还不如分点精神给正经事。
(可是,现在我该怎么办……?)
有没有办法能阻止那群笨蛋摸黑找女生的企图?或至少让他顾好真由的安全呢?而且最奸是可以皆大欢喜。
「——峻护。」
尽管笨得可以,那群人想让企划成功的热忱仍旧非比寻常,现在才想说服他们放弃,八成也没用。要用蛮力阻止更不可能,即使峻护的身手再奸,要跟十几名同学、甚至同时跟学年中一百几十名男生作对,根本是有勇无谋。倒不如说真的那样做,只会显得愚蠢。
「峻护,峻护?」
那么,方法就只剩一种。在教育旅行的晚上,由峻护亲自摸进真由房间,牵制其他男同学的行动。除此之外没别的办法了吗?不不不,再怎么说这样做都太扯了。二之宫峻护一向是个把勤勉正直当作本身代名词的男人,无论是从情感上或原则上,他都不可能率先做出那种不正经的事——
「际.有.在.听。吗?」
「咦——好……痛痛痛痛痛!」
魄力十足的声音从旁传来,当峻护打算转头时,耳垂马上出现一阵剧痛。
「把工作摆到一边心不在焉,我叫了好几次也都不理……你这个人真的很坏!」
定神一看,奥城色璃不改脸上微笑,受冷落的妒意依然表露无遗。不知何时,她已经离开峻护面前的座位,来到了身边。
「抱……抱歉,我在想一些事……」
「你有什么烦恼吗?」
色璃没回去原本的座位,在峻护旁边坐下问道:
「而且看起来,你烦恼的事情好像跟制作简章没关系呢。」
「嗯——没有……唔……」
色璃直盯搔着头又言辞闪烁的峻护,但她最后还是露出一抹淡淡的微笑谈:
「——你似乎不想和我商量,那就把心放回工作上吧。我会坐在这里,监督你到底有没有好好做事。」
「呃,不用啦。我刚才只是稍微分了心而已,事情还是会好好做的。就算奥城你没在旁边监督——」
「请用名字叫我。」
「啊……呃,色璃。」
「嗯,这样才对。」
色璃笑盈盈地答了话。不过像是立刻冒出其他想法的她,又把食指抵到小巧且匀称的下巴上说:了:.我决定了,以后我要硬性规定你这样叫我,请你不要再弄错。」
「咦?硬性规定?」
「没有错。这是你工作时不专心,我叫了之后又不理人,而且还一直不肯用名字叫我的惩罚。」
「……这也算惩罚……?」
「对。」
「呃……你该不会在生气吧?」
「没错,所以请你再叫一遍,这次要放感情。」
和本身承认的相反,色璃还是笑眯眯的,一副等着看峻护玩大冒险的模样。
峻护只好听话:
「……呃……色、色……咳咳咳咳咳……我……」
努力过一阵以后,投降的峻护低头说:
「抱歉,我还是不习惯和人这样闹……该怎么说呢,随随便便把女孩子叫得太亲密,感觉好像有点……当然我也不是故意想跟你保持距离啦,我对任何女性都是这样——」
「……逗你真的很好玩呢。」
「咦?你刚才说什么?」
「我是说,『今天就这样放过你奸了』。来,差不多该把心放回工作上罗。照这个步调下去,事情真的会做不完。」
色璃笑着扶正了眼镜,再度握笔面对企划稿。
(……奥城这个人还真奇怪。)
少女把长长的黑发拨到耳后,下笔撰写起原稿。峻护侧眼望着那副模样,一边思考:
奥城色璃,在捣蛋鬼辈出的班上同学中,与自己同样具备良知,而且行事稳健的少数人之一。
(其实她应该是个大美女才对……)
或许是朴素黑框眼镜的影响吧?被认为姿色都有相当水准的一年A班女生中,色璃的长相算是相当出色,却意外地缺乏存在感。三十几名同学里最晚被峻护记住名字的,正是低调得像在隐藏自己的奥城色璃。虽说如此,她也不是完全不显眼,比如当峻护被班上超过九成的同学推选为教育旅行执行委员时,另一个自愿成为委员的就是色璃。而这个状况在执行委员会挑出峻护负责制作旅行简章之际,又重复了一遍。
多亏如此,奥城色璃已经变成在峻护心中占去相当空间的人物。要是没有她在,峻护恐怕无法办好教育旅行执行委员的工作。
「……峻护。」
色璃忽然停止动笔的手,红着脸颊低下头说:
「我也是个女孩子——被你这样盯着一直看,会不知道该怎么办。」
「咦?」
峻护原本只想侧眼观察,不知不觉中,似乎就变成全神贯注地盯着对方看了。
「啊,没事没事。抱歉,我没有特别的意思,请你原谅。」
「不行,这次我不饶你。你又偷懒了对吧?还把工作都交给我一个人做。」
色璃双颊泛着樱花色色泽,优雅地皱起眉头说:
「所以我要再罚你一次,请你明天放学后也留下来和我一起在图书馆赶工。」
「明天也要……?」
「是的,直到简章完成为止,每天都要。」
「每天都要啊……」
这根本不需要多花时间想。作业步调再这样委靡不振下去,不管峻护愿意与否,天天留下来赶工八成是躲都躲不掉的。和惩罚云云无关,很明显地这种加班可能还要持续一阵子。
虽然也不是不能把事情带回家做,和搭档面对面合作的效率还是比较好。
色璃会讲出这项以惩罚为名的提议,或许是为了体贴峻护、多少帮他减轻一点拖别人超时劳动的罪恶感也说不定。
「我明白了,这项惩罚我愿意接受,以后我会每天留下来赶工。」
「奸的,那我原谅你。」
满足于峻护的答覆,色璃微微地笑了出来。

*

——纵使他们连日赶工,教育旅行的简章还是拖到了出发前两天才正式出炉。
在活动中地位相当于指南针的简章,居然延误了这么久才做好,众参加者自然是嘘声连连。峻护在出发前会把大部分时间都花在跟各方人马道歉上,也是可想而知的状况。让峻护梢梢感到庆幸的只有两件事,那就是没有任何人对简章的内容提出抱怨,还有在巡礼的行程中他并不会孤独一人。
然后,到了教育旅行当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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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6-4 15:21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rose.chang 于 2010-6-4 15:45 编辑

其之二

那一天,日本列岛被夏季特有的强烈高气压彻底笼罩,全国都放晴,降雨机率也挂零。只要对略嫌晒人的紫外线、以及让汗腺全力运作的暑气没意见,包准找不到比这更适合旅行的日子了。
或许是受到天公作美的鼓舞,神宫寺学园的一年级学生立刻玩兴全开,鼓噪程度直逼红色警戒,开往京都的新干线上到处洋溢着欢笑声。
(受不了,这些家伙真有精神。)
另一边,提到担任教育旅行执行委员的峻护,却早早就让身心濒临疲乏的界限。认真到不知变通的他,只记得把全副心神都灌注到制作简章上,几乎在正式出发前便已燃烧殆尽。
当峻护率领一大早就集合在校庭的同学,好不容易将那群跟小学生一样爱闹的人全部送进电车以后,油尽灯枯的他简直就像堆灰烬。
(这样下去,身体会撑不住……)
「请注意不要千扰到其他乘客」一类的提醒,峻护差不多也讲腻了,现在他是抱着半放弃的心情,在开怀过头的骚动中随波逐流——一边还茫然地望着手上几张扑克牌的数字。
「喂,发什么呆啊二之宫?该你啦。」
和他同座的吉田用比平常高两成的音调催促。
「啊……抱歉。」
峻护懒洋洋地让背离开靠垫,重新面对坐在自己对面的真由。
「来,请你抽吧。」
峻护从真由笑眯眯递来的纸牌中,随意抽起一张,于是对方笑得更开心了。漂亮抽中丑角鬼牌后,峻护觉得牌面上画的正是自己。心情如铅一般的他,忍不住发出了叹息。
目前,峻护正在和五个同学玩扑克牌。成员是和他共度教育旅行的同班同学,包括峻护、吉田与井上三名男生,外加真由和日奈子——以及奥城色璃三名女生。
「那我抽罗。」
坐在峻护旁边的色璃抽出一张黑桃A,然后与成对的红心A一起丢了出来。这样她的牌就只剩下一张了。「糟糕,这局又要让奥城赢了吗?」吉田与井上焦急地说,而日奈子则卷起袖子放话:「至少得赢个一次才行呢!」虽然他们玩的只是寻常无奇的抽鬼牌,但有了班上最会炒热气氛的三个人参加,玩起来便显得格外热闹。真由似乎也因为和吉田、井上坐得远的关系,目前还可以安然无事地享受旅行的乐趣。
只有峻护一个人垮着脸。
他不单是累得没力气,还有堆积如山的牵挂藏在心里。照这种步调,自己到底能不能在接下来的旅行中,管好满满都是问题人物的班级呢!|更重要的,「夜会」这项活动也在峻护脑袋埋下了头痛不绝的种子。教育旅行前夕,他完全投入在制作简章的作业中,结果根本没想出能圆满阻止「夜会」的办法。
(该怎么办呢……?)
在疲劳戚与低潮情绪影响下,当峻护拚命想让不灵光的脑袋运作时——
「好啦,凑完收工!」
日奈子语气兴奋地丢出成对纸牌,在游戏最后抢得头筹。跟着占去名次的则是色璃,而吉田与井上也在激战后依序胜出,就连留到最后的真由也轻易地赢了峻护,让他吞下第五次的吊车尾。
「喂喂喂,又是二之宫输喔?真没办法,再这样输下去,就要罚你玩大冒险罗。」
手法熟练地切牌的吉田一边说,一边准备发出下一局的牌,这时候。……
「嗯,大家要不要休息一下了?」
在脾发下来之前,色璃客气地向众人提议。
她从自己的行李中捧出一个布包,说道:
「午餐应该是到了京都才会用,但我做了一些点心想在那之前吃。大家不嫌弃的话,可以尝尝看。」
就在所有人瞩目会有什么东西拿出来的时候,从布包里亮相的,是一个涂漆镶金箔的雅致餐盒。摆在里面的则是壶丽夺目的各种和式糕点。
「唔喔,这好棒耶!」
「而且看起来好可爱喔!我们真的可以吃吗,奥城?」
「可以啊,请大家不用客气。」
色璃才刚微笑着点头,吉田、井上与日奈子的手就毫不顾己i地伸向餐盒,一口气抢去了
好几个宝石般别致的和式糕点。
「喔,这不是只有外表好看耶!」
「真的耶,超好吃的!」
赞美接连出现,色璃摆着文静的微笑守候在旁,同时又说:
「来,二之宫也尝尝看。」
「嗯……谢谢,我不用了。」

「你应该累了吧?累的时候吃甜食是最好的,请你一定要试一个看看。我也泡了很好暍的茶喔。」
峻护并不算喜欢甜食,不过在强烈推荐下,他还是乖乖把手伸向了餐盒。以缤纷糖粉妆点的豆泥馅糕点一含进嘴里,甜度适中的美味便立刻在舌头上化了开来。
「嗯……的确很好吃。」
「真的吗?太好了,这是我自己做的呢。」
「你自己做的?真是厉害,要做出这么费工的东西一定很辛苦。」
「我很擅长做糕点喔。说是这么说,其实这是我们家的教育方针啦,我学的全是和式糕点的做法就是了。」
「喔?和我刚好相反。我会做的大部分都是西洋甜点,和式就不太拿手了。」
「哎呀,那不是刚好吗?下次请教我西洋甜点的做法吧,我可以教你和式糕点的做法当回报。」
「嗯,说得也对,这说不定是和你学一些诀窍的好机会呢。有空就拜托你了。」
「我很乐意。不说这些了,既然合你的胃口就多尝一点吧。来,这里还有热茶。」
「恩,谢谢。」
峻护接过热水瓶,一脸享受地啜饮起来。那是杯不管在茶叶品质或冲泡方式上都无可挑剔的绿茶。入口以后,嘴角自然跟着弛缓,无精打采的表情也浮现了元气。
「…………」
在场的其他四名同学,都颇感讶异地望着两人的亲密模样。他们脸上冒出的是同一个疑问,二之宫峻护与奥城色璃这对组合,是什么时候亲近到这种程度了?
「你来一下,真由。」
日奈子立刻和真由咬起耳朵:
「你不是也做了一些点心吗,你说过那是要在新干线里面当零嘴的吧?」
「嗯,我烤了饼干之类的甜点……可是在人家拿了那么厉害的糕点出来之后,我不能拿出来比啦。」
真由同样小声地回苔日奈子。
「说起来,结果你还是没有约二之宫嘛?明天就是自由行动日了耶。」
「唔唔……谁叫二之宫一直熬夜赶工到昨天,我才找不到时间约……」
「不准讲藉口,你再这样拖拖拉拉的,说不定会输给意外的伏兵喔。」
严厉斥责过后,曰奈子重新看向色璃说道:
「哎……也不算多意外就是了。虽然奥城戴的眼镜不搭,平常也安安静静的不太起眼,可是她其实很漂亮耶。而且她和二之宫都是执行委员,一起相处的机会应该不少喔,说不定二之宫很容易就会靠向那一边了。」
「啊唔……」
朋友无情的分析,让真由听得畏缩起来。
「好啦,趁事情还没变那样之前快去约就对了。这样你们两个人才能够一对一约会。」
「唔唔……」
「机会只剩现在了耶!之后二之宫肯定又会忙得一点空都没有喔。快快快,把你所剩无几的胆量挤出来!」
「啊唔唔……」
「GOGOGO!乾干脆脆地把事情搞定,变成女人吧!」
「——打……打扰一下喔!」
真由忽然冒出大音量,引来了品尝着糕点的众人注目。
「什么事?怎么了吗,月村?」
代表全体发问的峻护偏过头。吉田、井上、色璃三个人也一脸不可思议地把视线集中在真由身上。
「我……我想,呃……」
真由语塞了。尽管有日奈子从背后帮忙推上一把,要在众目睽睽下毅然决然地找别人约会,对她来说门槛仍嫌太高。
「呃,那个………………………………………………:我想去一下洗手问。」
「喔,这样啊。坐在窗边,要到走道的确不方便。」
会意的峻护帮忙开了路,于是真由连忙一边赔礼、一边从座位上快步离开。像是为了逃避用表情批评她「真没骨气」的曰奈子。
(唔唔……反正我就是没骨气啦!)
出了车厢的真由靠到墙上,忧郁地发出叹息。事情原本就很难启口,看到峻护和色璃处得那么好,当场的气氛就让她更不敢说话了。
(我真笨!我要再勇敢一点才行啊!)
真由试着讲给自己听,但她体内任何疑似勇气的东西却依然沉睡不起。本来以为最近已经多少有改善的怕事性格,似乎又开始故态复萌了。基本上,就算真由下定决心想告别以往的自己,一朝一夕之间也很难彻底改变。
(总之,趁早去约二之宫就对了。到明天之前还有时间,班上暂时也会分成一组一组行动,一定还有跟他独处的机会……)
清水寺的气派庙宇、曼珠院那宛如远隔俗世的幽静、北山大街内敛含光的街景、傍晚静静走在只园的舞妓们——结果真由一个人读完了所有的京都导览书,只在照片上见识过的京都文物正陆陆续续从脑海浮现。这是她人生中第一次、而且大概也是最后一次的教育旅行。
要说不期待是骗人的,而她更希望可以和峻护分享这份期待。
真由呼出气,在胸前握紧了拳头。一直畏缩下去也不是办法,先好好享受抵达京都前的这段路途吧,在这之间找到约峻护的时机就可以了。
当真由定下主意,准备回到车厢时……
「呀——」
「唔哇!」
从车厢走出的某人与真由撞上,让她一屁股跌在地上。
「唔唔……好痛。」
「抱……抱歉,你没事吧?」
身为加害者的少年蹲下身子,满脸担心地关切着真由的状况。
双方对上视线。
在极近距离内,真由望见对方那漂亮得吓人的双瞳,一瞬间……
(啊——)
近似轻微目眩的某种感觉怱地涌向真由,但那种感觉一下就消失了。或者那单纯是她的错觉——留在心中的余韵甚至让真由这样认为。
「你真的没事吗?有没有哪里受伤?」
真由呆望着对方双瞳的模样,不知道是被如何解读的。少年十分担心地再次问道。
「啊,没……没事!我不要紧,真的。」
「是吗,那就好,你站不站得起来?」
露出安心的表情后,少年从背后帮了一把打算起身的真由:
「对不起,是我没注意,我想和你道歉。」
「哪有,我才太不小心……」
这时候,真由才注意到对方穿的是神宫寺学园的制服。这名少年似乎是别班的学生,但真由却不记得有这个人。对于转学过来没多久的真由来说,认不得别班学生或许也是当然的事。不过只要见过一次,眼前的少年应该就会确实地留在她的记忆中才对。会这样说,是因为对方美形得几乎让人吓一跳。
少年没有峻护那么高,也不像散发出运动气息的峻护那样给人可靠的印象。相对地,他拥有贵公子一般的气质,这是峻护所没有的。而偏白的肤色与沉稳表情,再加上与其用「英俊」来形容,反而让人更想说是「美丽」的外貌——他身上简直备齐了所有贵族般的要素。
哪天要是他骑上白马对女生回眸一笑,肯定就能成立一处豪华的后宫。
(哇啊,他长得好漂亮……)
真由到现在还呆望着那副美貌,而少年也同样盯着她看:
「你叫月村真由,对吧?」
「咦?啊,是的。」
突然被第一次见面的人叫出名字,真由感到迷惑:
「请问你认识我吗?」
「认识啊,话说回来,我没想到会这样得到和你说话的机会就是了。」
少年微笑着,像是犹豫地沉默了一会才又开口:
「……这应该也是某种命运吧,好。」
他重新面对真由,语气有些紧张地说:
「我知道这么说很突然——不过明天自由行动的时候,你愿意和我一起逛京都吗?」
「…………咦——咦咦咦咦咦!?!?」
这项请求的确来得很突然。
「呃,可是……怎么这样,我们根本是第一次见面,也不是很了解彼此耶!」
「嗯,我明白。其实我应该更早约你才对——毕竟我们不同班,实在很少有机会和你讲话。当我想着『明天一定要约气『后天一定要约』的时候,结果就拖到现在了。」
「啊——」
这跟真由的状况完全相同。眼前的少年大概和她一样,在教育旅行前度过了一段闷闷不乐的日子。
「你不用思考得太深,只要想成是为了让我们多认识彼此一点就好了。」
「啊,好的。呃,可是——」
「当然,像你这么可爱的女孩子,我想明天应该已经有很多预定了吧。但我觉得当天没到之前,自己还是有达阵逆转的机会才对,怎么样呢?」
「啊,唔,这个……」
真由慌成一团,根本接不上话。平常她遇到这种情况,往往会无意识地别开目光,或者干脆转身逃离这种精神上的压迫。但也不知为什么,她现在就是没办法将视线从少年的双瞳挪开。
「佑,你跑到哪里去了?」
这时一阵兴冲冲的声音与几名少女——都穿着神宫寺学园的制服,从车厢里露脸。
「啊,在这里、这里。真是的,还以为你去哪里了……大家都在等耶。」
「咦,怎么了吗?发生过什么事?」
「佑,这女生对你做了什么?」
少女们立刻围住真由,对她露出了即使客套也不能说是友善的眼神。
「没事,月村她什么都没做。是我不小心让她跌倒了而已,所以在跟她道歉。」
「什么嘛,是这样啊。」
「那快点回去吧,大家都在等你继续玩下去耶。」
「啊哈哈,我懂我懂,拜托别一直拉我啦。」
少年一面苦笑、一面说道:
「——抱歉月村,我们之后再谈,请你考虑我刚才说的事。」
满怀歉意地迅速讲完悄悄话之后,他就和少女们一起回车厢了。
只有真由一个人留在原地。
「吓……吓我一跳……」
差点当场瘫软的她,是靠着一股劲勉强撑过来的。她把手放到胸口,还能感觉到有点害怕的急促心跳。真由不得不思考,以前曾有过让心脏这么操劳的经验吗?
人生会发生什么事,实在是令人想不透,真由没想过自己会在这种状况下碰到邀约。虽然身为梦魔的她总是格外受异性欢迎,然而像这样明确地听见别人表达追求的想法,其实还是第一次。当然,真由明天还有非常重要的计划,只能郑重拒绝这难得的邀约了。
「他的名字叫佑啊……」
尽管如此,真由仍然对那名少年有股不可思议的在意,她觉得对方好像跟自己一直以来看过的任何男性都不一样——想到这里,真由才发觉自己离开车厢的时间,已经遥遥超过刚才那个叫佑的少年了。
「哇哇,要赶快回去才行!」
同组的人说不定也在担心。真由连忙离开车厢问联接的走道,对于至今仍急速跳动的心脏以及红通通的脸颊,她一点办法也没有。或许正是心慌的缘故,等到列车快要抵达目的地的时候,真由终于发觉了一项重大的事实。
这项极为重大的事实就是——患有男性恐惧症的她,竟然可以毫不害怕地用普通的态度跟那名少年相处。
*
JR京都车站。在全球性的公开募集下选出了建筑设计师,并于一九九七年全面改装完成,堪称是代表京都的一项地标性建筑。
与古都给人的印象略有出入,这座车站就外观而言十分摩登,而下行的新干线现在刚抵达月台。
门一开,生龙活虎的学生们便从「希望号」的车厢冒出,大呼小叫地随着点名的声音排起队来。面对这群穿着制服的年轻人,厌烦与笑脸以待的视线在周围大约各占一半。学生们总算抵达目的地的意气昂扬,以及当地居民迎接他们时用目光表现出的冷淡情绪——两者间微妙的落差,应该也算是教育旅行中的一种风情吧。
此时,望向神宫寺学园一行人的目光当中,有一位的视线和其他人略有差异。那是个少女,正若无其事地守在建筑物死角,用她尖锐的目光监视——或者应该说,警戒着闹哄哄的大群学生。
「哎,他们真是青涩呢,小姐。」
有个长相中性的少年随侍于少女身旁,笑脸迎人的发表感想:
「等不及要发泄出来的活力、对于未知土地满怀期待的闪亮眼睛——这就是学生们在教育旅行中最真的模样。我和小姐去年也待在那里面,从旁人眼中看来,应该也和他们的感觉类似吧?」
「…………」
就读神宫寺学园二年级、担任学生会长的北条丽华,并没有对随从的问题做出反应,只是静静地将视线投注在学生们的举动上。
「哎,话说回来,真的好巧喔。当我们坐早上第一班车来到京都、把生意谈完以后,竟然会刚刚好和他们碰在一起。面对重要得不得了的生意对象,我们也没在只园或先斗町的饭馆招待对方,只用行程满档当理由,就在车站里的咖啡厅把事情谈完了。从结果来看好像也不是多坏的选择嘛。」
无论保坂如何搭话,丽华始终保持沉默。对于这段借闲聊形式讲出的建言,她似乎正努力置之不理。
「这么说来,还有件事也很妙。京都这家生意对象,原本是要找完全不同的日子和我们谈的,好像也是小姐你说无论如何都只有今天空得出来,才会指定这个日期和对方见面耶。
然后他们又说,不如由他们亲自跑一趟东京吧,结果拒绝这项提议的还是小姐。感觉似乎是不管三七二十一,我们都一定要来京都的调调呢。」
「…………」
「费这么多工夫来京都谈生意……小姐有这么喜欢京都吗?要是我记得没错,一直以来小姐甚至还有回避京都的倾向,你是什么时候改了主张呢?因为想尝尝道地的八桥煎饼和宇治茶吗——我想这应该不是理由吧?再说小姐也没有那么喜欢甜食啊。」
「顺带一提,关于今天接下来的预定,从行程表上来看……呼嗯,为了增进文化素养与见闻,小姐是打算顺道视察几处观光名胜。逛完二条城、东寺,游赏过岚山以后,小姐会直接在当地投宿——哎呀,真是太巧了,这跟今年教育旅行的行程一样耶,而且连预约的旅馆都是同一间。」
讲到这里,神宫寺学园一行人开始移动了。他们鱼贯而行地走向剪票口,于是丽华也和
队伍末端充分保持距离,开始跟在后头移动。
随后跟进的保坂依旧笑眯眯地说:
「这么说来,今天的行程在去年教育旅行也走过耶。对对对,我想起来了。像是踏上去会有黄莺叫声冒出来的地板啊、五重塔那些。嗯——可是这样怪怪的耶,重复去已经玩过的地方,我觉得对增进见闻或文化素养不太有用就是了。虽然这是照小姐希望订定出的行程,像你记忆力这么好,难道会忘记这些地方都去过了吗?」
「…………」
即使被人一脸开心地往痛处戳,千金小姐依然保持耐心,继续无视下去。然而不敬的仆人在挑战主子耐性时却毫不放松,投入了决定性的一记猛药。
「我想原因应该是这样吧,毕竟教育旅行是一项特别的活动,每个学生都想追求平常体会不到的刺激。比如稀奇的景色、美味的食物、还有男女间的甜蜜关系之类。既然心爱的二之宫也参加了这种充满诱惑的活动——而且还跟月村一起,相反地小姐却根本占不到一席之吔,那就算田上有点牵强的藉口跑来,也是理所当——」
保坂没能将台词讲完。
原本往前进的丽华俐落转身,直接大步大步向他走近,慢条斯理地朝无礼之徒的胯下踹了一脚。等到翻白眼的放肆之辈即将跪到地上时,丽华又往毫无防备的后脑杓重重赏了个肘子,接着再回头用膝盖顶向他下巴,要不识相的家伙彻底闭嘴。
挨中强烈的连续招式,保坂高高地飞到半空。对丝丽华连看都不看,再度转了身,彷佛要将水泥地踏碎似地跨出脚步,紧追在她该关照的学生们后头。
*
丽华还算是幸运的,因为她有出气筒可以发泄。提到另一边的峻护,则是从抵达京都以后,就得忍受体力与精神力持续消耗的困境。而且身为执行委员,他也不能够叫苦——一路上的状况,简直像在比赛谁比较会忍。
在他们换搭游览车、依序参观二条城、东寺、岚山的旅途中,曾发生过一连串的突发状况。在此稍加列举如下:
有三个人被别校学生搭讪,跟着跑去参加对方的教育旅行。为了礼尚往来,神宫寺学园差点也拐了两个其他学校的学生到车上。
钱包被扒走的有一个,把钱包忘在家的有一个。
八桥煎饼吃太多搞坏肚子,被人抬去医院的有一个。
在长椅上睡午觉,差点被放鸽子的有两个。
对车掌小姐性骚扰的有一整群。
一直问「香蕉算不算点心?」这种老梗问题的也有几个。
——状况大概就像这样。
当然,基本上都是由领队的老师来处理这些状况,但他们也因为接二连三的麻烦而分身乏术,还有不良教师索性和学生一起玩昏了头,最后峻护只好出马帮忙抓人。问题中有一些是比较琐碎,大略指挥一下同样能办吊女,可是责任感强又正经过头的峻护没这么做,总要关注到所有细节才肯罢休。如果没有担任搭档的奥城色璃给他建议和协助,峻护八成在旅行第一日的上半天就会累趴。
到了傍晚,等峻护把恣意妄行的同学们全赶进这日下榻的旅馆,来到自己被分配到的大房间以后,他总算才能松口气:
「累……累死了……」
刚摆下行李,峻护便整个人仆到了地上,一动都不动。
「喂喂喂,只是前哨战就瘫软成这样是要怎么办啊,二之宫?」
同房的吉田蹲到峻护身边,用指头戳着他说:
「教育旅行有限的时问里,可没有任何一点可以给你浪费喔,毕竟旅行中的重头戏才刚要开始嘛。」
这句话提醒了峻护。比起白天时源源不绝找上门的烦忧,他该最先处理的课题是——要怎么做才能圆满地阻止「夜会」的阴谋,或者说要怎么做才能确保真由的安全。
「吃完饭、洗过澡之后,我们会在睡觉前做夜会的最后一次讨论。拜托你在讨论开始前找回精神罗。」
这应该是吉田为峻护打气的方式,当他卯足劲一掌拍到峻护背上的时候——
「打扰一下……」
客气的问候与敲门声一起传来。房间里所有人立刻就听出了声音的主人是谁,对方应该有事情要找某人。
「喂,赶快去应门吧,二之宫。我们不会搅局,就今天而已。」
峻护连忙从地上爬起,而这次则换成井上从背后捶他一拳,把他推到了门边。
神宫寺学园一行人投宿的旅馆,名叫「翠鸣馆」,位于京都市西侧。在山河秀丽的岚山一带,这里算是盖在最深幽地段的一问大型旅馆。
旅馆的建筑区分成本馆与数问别馆,每一栋都可以收容数十名到数百名的旅客。由天然岩石与桧木搭建的露天澡池、供应各类礼品特产的卖店、玩得到桌球和撞球的康乐室——以观光旅馆面言,这里提供的设备很传统,但呵护备至的服务已在旅客间奠定了不错的评价。
常驻柜台的正职人员当然不用说,就连负责床务的兼职人员都工作得相当认真,即使是对做家事罗嗦的峻护也要为之感叹。
峻护的房间位于别馆「芳风」的二楼,现在他带着真由来到了柜台所在的大厅。
「到这里就可以了吧——呃,所以呢?你找我有事吗?」
「啊,是的,我想拿这个给你。」
真由从带来的包包里拿出一盒东西:
「有胃口的话,请你吃一点看看。我听说疲倦时吃点甜的,或者酸的东西很好。」
「这是……蜂蜜腌的柠檬?」
「嗯,我在到旅馆前买了材料,赶着做出来的。因为我看你白天好像很忙,想说这样多少可以帮你消除疲劳。」
「这样啊……」
峻护直盯着抵来面前的保鲜盒,这样的亲切让他感到意外。自己明明为了杂务忙得团团转,根本没空照顾真由,真由却一直关心着他的状况。
「呃,你该不会讨厌吃柠檬吧?」
「不会,没那种事。谢谢你准备这些,我很乐意收下。」
「啊,好的。另外就是——不够的话尽管跟我说喔,因为材料还有剩。」
「我知道了,需要时我会告诉你。」
「还有……嗯,有件事我想问你。关于明天——」
「哎呀,二之宫,你在这里啊。」
当真由脸上表露决心,准备提出另一件事情的时候,有道声音从旁插了进来:
「不好意思,打断你们两个讲话。关于执行委员接下来的工作,我有两、三件事情想跟你商量,不知道方不方便?」
奥城色璃一边走向两人,一边朝峻护露出微笑。
「啊……商量吗?」
「是的,商量。」
「呃,现在马上?」
「是的,现在马上。」
「嗯,这样啊。」
峻护搔了搔头,又说:
「抱歉,月村,我有点事要处理——」
「啊,好的我明白了,请去吧。」
「你刚才有话要讲对吧?简短说得完的话,我可以趁现在听。」
「咦?没有啦,没事!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请你不用在意!」
「是喔?那就好。」
「那么二之宫,我们到那边谈。」
色璃再度插话,像是要引导峻护似地迈出了脚步。
「啊,等我一下——月村,待会见。」
「好的,请你工作要加油喔。」
真由是以笑脸目送峻护离去的,一等他慌忙的背影消失,真由立刻泄气地垂下肩膀。
(唔唔……结果我又没讲出来……)
直到峻护开心地收下蜜渍柠檬为止,事情都很顺利,没想到工作会来得这么不凑巧。真由必须绞尽所剩无几的勇气,才敢找峻护出来讲话。对她来说,像这样连连错失时机,其实会比旁人感觉到的还要气馁。
(没办法,等之后和他拿保鲜盒的时候再……)
「月村?」
忽然被人叫了名字,真由转过头,不过她缓慢的动作实在很难说是有活力。
「啊啊,果然是你!怎么了吗,跑来这种地方?」
「啊!」
对方是真由在新干综走道上碰见的少年——佑。
「你有事找谁吗?这栋别馆没有普通观光客,这里住的全是神宫寺学园的男生喔。」
「啊唔,是的。我有点事来这里。」
「嗯……?」
佑的眼睛狐疑地一亮,随即又说:
「顺带一提,早上我和你讲的那件事情——」
「咦?」
「明天要不要和我一起逛的那件事。」
「唔唔,呃……这个……」
真由红着脸缩起肩膀,不知怎么回话,佑则是静静地注视着她。
然后,男方改用体贴的表情打了圆场:
「啊,没关系。我早上询问时也说过,明天之前告诉我就好了。抱歉,我不应该催着你思考——」
「佑?你在那边吗?」
兴冲冲的声音打断了佑的台词。同时几个人的脚步声正逐渐朝大厅逼近,和白天时一样,在找佑的是那群疑似粉丝的少女。
佑的苦笑里彷佛掺杂着一句「天哪」。
「那么,下次见!」
他潇洒地赶到了走向大厅的少女身边。
(哇啊……他好受欢迎。)
看见佑马上被少女们包围住,真由露出讶异的目光。尽管来约自己的是这么受欢迎的男生,对此她并没有多想。
(我想那个人在学校一定很有名,只是我不认识而已。)
虽然转学过来没多久也是原因,基本上真由的情报收集天线,算是效能非常低的。对于同校同学年、而且八成是名人的佑,真由脑袋里的资料库就连一丁点的情报也找不到。
(话说回来——)
真由把手放到至今仍心跳急促的胸口上,这种初次体验到的奇妙感觉,让她很迷惑。从在新干线走道遇见佑时——讲得更精准点,是从佑盯着她眼睛看时,真由就有这种感觉了。
(这是什么感觉呢……?)
在佑面前,真由心里会涌上一股异样的亢奋,这是和峻护独处时没有出现的情况.那样的冲动,就连真由自己也没办法压抑。只要看到佑,她的心好像就会被看不见的线绑住,陷入一种彷佛变成了傀儡的错觉。那种感觉比男性恐惧症造成的排斥反应还要强烈,是一种带有强制性的莫名情绪。
「唔唔……为什么会这样?」
真由摇头晃脑地转了身,走向自己房间所在的本馆。
她一边也想着,该怎么答覆佑的邀约——甚至没发现自己压根儿就没有在想「要怎么拒绝对方」。
*
另一方面,被色璃半强迫带走的峻护走在廊上,一面说道:
「呃,奥城?你刚才说想找我商量,具体来讲是要商量什么事?」
「…………」
色璃一声不吭地继续走。
「喂,奥城,要商量也不用走那么远吧?我想在这里就可以了。」
「奥城?」
不管峻护怎么叫,与他搭档的少女都没有反应。明明也不是没听见,色璃却像是要把峻护抛下似地,一直快步向前走。仔细一看,她的脚步依然和平常一样姿态端正、气质优雅,但浑身都若隐若现地散发着某种被人坏了心情的调调。
这时候,峻护想到了。
「呃……色璃?」
「嗯,什么事?」
留步的色璃立刻转头回答,还满面绽放着温柔文静的微笑,那是她的标准表情。
「呃,没有。那个——」
虽然峻护对色璃转了一百八十度的态度感到困惑,但他还是继续开口:
「刚才你说有事要商量,是打算商量什么事?」
「也对喔,要商量什么比较好呢?」
「咦?」
「我是在自言自语。嗯,其实我是想跟你聊聊白天发生的状况。」
不知怎么的,峻护大概能猜到她接下来想讲的。他无意识地搔起后脑杓,也飘开目光。
「看来你自己也有自觉,我就不多唠叨了,但你的责任感好像有点强过头耶。就是因为太有责任戚,才会连没必要扛起来的事情都揽到自己身上。难道你不这样觉得吗?」
「呃……有冯?」
「有。所有人都高高兴兴地在享受教育旅行,就只有你一个人一直在操心,这样子我看了会很介意。」
被搭档直直地望着自己说这些,峻护一句话都没办法回答。对于现状,他本身并不是没有发现问题。应该说,他正为了自己的不得要领而大戚头痛。
「我希望你也能在教育旅行玩得开心,工作方面,我会全力来协助你的。」
「我明白了。谢谢你,我会尽可能地去玩。」
「虽然这样讲有点罗唆,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你。有烦恼请尽管和我说,不要一个人藏在心里,好不好?」
「嗯……说得也是,我会照做。」
峻护点头回葸,色璃的模样却显得很难接受。她猛盯着峻护,眼里满是不平与不满。
「怎……怎么了?」
「……好吧,不说这些了,我有东西想交给你。」
色璃从裙子口袋里取出一个小布包。
「请你吃一点看看。」
「这是……?」
「这叫做『千愈丸』,是我们家家传的秘方药丸,对消除疲劳非常有效。」
朝毛织的紫色布包里一瞧,可以看见里面装满了小钢珠大小的球状物体。
「我想你应该很累,希望这多少能帮到你。」
「这样啊,谢谢,你的好意我收下了。」
「啊,可以的话请现在就吃。因为效果出现得挺慢的,最好是趁早服用。」
「嗯嗯。」
「请放个五、六颗在嘴里嚼,然后一点一点慢慢吞下去。」
峻护照着吩咐,把药丸含进嘴里咀嚼,于是他马上露出了一张苦脸。那种药丸的外观和正露丸有些类似,结果连味道也大同小异。
「良药苦口嘛,之后见。」
看到峻护苦得眼珠猛打转,色璃笑嘻嘻的发出声音,然后带着平时的微笑离去了。
《唔唔,早知道就配水或者茶一起吞了……)
奥城该不会故意叫他把可以直接吞的药咬碎吧——就在峻护一边胡思乱想,准备回自己房间的时候。
「哎呀,在那里的不会是二之宫峻护吧?」
一阵熟悉的声音叫住了峻护,使得他满脸讶异地回头:
「咦,北条学姊?」
「没错。只要你的眼睛没有白长,而我也不是企图侵略地球的异形所假扮的,那本小姐肯定就是北条丽华。我才想问你,你跑来这种地方做什么?」
「你问我来做什么……我是来教育旅行的啊。」
「喔,怎么会这么巧呢?难得来京都视察,居然会刚好和学校教育旅行的学生住进同一间旅馆……」
「呃,听起来确实是很巧。」
「受不了,为什么本小姐出一趟远门,还得看到你这张呆脸?未免太没道理了。」
「学姊,就算你跟我抱怨这些……」
「哎,再怎么怨叹自己的倒霉也没用,之后我会狠狠教训负责订旅馆的保坂……二之宫峻护,我看你好像很累呢。」
「啊,是有一点。因为白天出了很多状况,我被迫要处理。」
「你这种脸,就像是五年来没有好好运动过的中年男性,忽然被人逼着去跑火奴鲁鲁的马拉松一样呢。真是的,那些工作明明交给领队的教职员办就好,你就是喜欢揽到自己身上,才会变成这副模样。特别是在二条城那一带时,看你东跑西跑的都要让人跟着同情了。
你还是多秤秤本身的斤两,把心放在自己处理起来游刀有余的事就够了。」
「嗯,学姊说的确实有道理,以后我会注意……嗯?奇怪?为什么你这么清楚?连我在二条城东跑西跑的事都知道?」
「咦?这……这是因为……呃,本小姐恰巧有去视察二条城,恰巧和你们那群人碰上,恰巧也就看到了那样的场面。可别以为我会躲在暗处,偷偷观察你的动向。」
「喔,原来如此。」
「这种事情根本不重要,现在的你,简直累得像只刚产完卵的鲑鱼——其实本小姐身上正好有带适合你用的东西喔。」
千金小姐夸张地拍手说道,跟着便往自己怀里摸索起来。
「来,喝过这个应该会比较好。」
「……这是?看起来好像是某种药剂耶。」
「这是北条财团旗下药厂新开发的提神饮料。里头毫不吝惜地用上高级材料、集结了尖端技术的结晶,算是完全不考虑成本的试验品。总之,效果绝对值得期待。」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抱歉让学姊这么费心。我会好好珍惜地暍。」
「但是!」
丽华咳了一声说道:
「你暍的时候,我有一项条件。毕竟光这一瓶原价就不下数十万圆,而且这还是世界上仅仅只有几瓶的初期试验品。」
「咦?那这样真的好吗?这么贵重的东西要给我?」
「所以我才会讲条件,想暍这个,你就得帮忙做测试。暍下去之后,要仔细和本小姐报告饮料给你的印象和效果,懂了没?」
「原来是这样,我明白了。那等教育旅行结束后,我再找学姊有空的时候报告好了。」
「说什么傻话。这瓶提神饮料是我们财团的重要企划之一,试暍的报告如果不能尽快听到,可就伤脑筋了。」
「这样啊,那怎么办比较好?」
千金小姐又再咳了两声,脸上隐约露出红晕,视线游栘地说:
「本小姐的房间在别馆『泉水』的『胧之间』,我特别准你直接过来报告,听清楚了没?不可以叫保坂或其他人传话喔!也不准忙着忙着就忘了报告!」
丽华的最后几句讲得飞快,一说完,她不等峻护答话就转头离去了。
「啊——」
丽华几乎是用猛冲的速度离开。峻护只能目送她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不知所措地一个人杵在原地。手上还拿着蜜渍柠檬、跟胃药没两样的黑药丸、以及综合提神饮料——分别代表了三个人的三种心意。
「唔唔……」
视线才落到手里的三种补给品上面,峻护便不自觉地发出了低吟。他总觉得那表示在不远的未来,有混乱与风波正等着他接招。
很不巧地,对迟钝的峻护来说,这种联想算是一次极为准确的预测。
*
全学年在大厅一起用的晚餐结束后,穿插过短暂空白的自由时间,教育旅行的舞台又换到所有人一起洗澡的共同澡堂。
「翠鸣馆」总共设置有大小不同的八个澡堂,分给神宫寺学园学生使用的,则是本馆一楼的「雅之汤」。这间大澡堂在地上铺的是信乐烧窑舍出产的磁砖,与其邻接的露天浴池是由天然岩石搭建,两者搭配起来,以教育旅行安排的旅馆而言,可以说是颇具风情。而现在正好是分配给男生们洗澡的时间。
「呼——」
顶着湿毛巾的峻护缓缓泡进池子里,嘴巴也自然而然地冒出了舒畅的叹息。澡池用的不是天然温泉虽叫人遗憾,但要让疲劳僵硬的身心得到短瞬抚慰,依然十分有效果。峻护总算是放松下来了。
「嗨,有好好在享受吗?」
不过,却有人直接踩进他心中那块安宁的庭院。
「嗯——你的体格果然很好耶,二之宫。」
吉田泡进池子里,同时也毫不客气地端详起峻护匀称的体格。
「……浴池够大,你也不用跑来我旁边吧。至少让我在洗澡时,可以一个人悠悠哉哉的好吗?」
「哎,你别这么凶嘛……咦?哟哟哟,上半身也很有形耶……我看你底下的家伙应该更壮观吧,是不是啊?」
「…………」
看到吉田嘻皮笑脸地望着水面底下,峻护实在掩饰不了疑惑与警戒的神色。
「喂喂喂,别那么认真地摆臭脸啦!我才没那种嗜好。我想说得是,你体格这么好,运动神经也一定很棒吧?当然啦,这一点之前就证明过好几次了。」
「……你要讲什么?」
「OK,进入正题吧——喂,大家都过来这里一下!」
吉田一出声,待在澡堂的大半学生全众了过去。而没有靠过去的人,也都一边洗着头或身体,一边竖起耳朵细听。无论是什么性质,吉田确实具备某种名望。
在众人关心着是什么事的时候,吉田用动作要大家安静:
「保持肃静。在此我要向各位提一项充满风险又极具魅力的主意。时间只够说明一遍,所以别听漏——喂,井上!状况怎样?会议差不多要开始罗!」
「好,我马上去!」
井上从刚才就鬼鬼祟祟地在澡堂里排徊,听见吉田一叫,马上小跑步赶了过来。
「怎么样,井上?」
「很遗憾,就跟料想的一样,看来要集体挑战是没办法了。」
「这样啊,那只能采取第二妥当的方案了。好,麻烦你报告状况。」
「了解——喂,所有人听我说!」
接过主持棒的井上看向众人。
「我想大家都知道,这间澡堂让我们神宫寺学园包下来了,普通观光客不会来搅局。而洗澡时间是男女生轮流,我们洗完之后就换女生进来洗……讲解到这里,大家都明白我想说什么了吧?」
听众问掀起了一阵紧张戚,他们侧眼偷瞄彼此的表情,好确认自己心里想的有没有错。
只有一个人没这么做,那就是峻护。
「接着让我来说明这座澡堂的构造。首先是大澡堂,做为入侵目标,这里有两个正规的出入口,分别是与更衣室相通的门、还有跟露天浴池相通的门。话是这样说啦,想从这两扇门下手大概也是没辙。其他比较有希望入侵的地方,就是设置在澡堂天花板的换气口了……但我刚才调查过,天花板似乎很薄。就算能成功入侵,站脚时八成也不安全,所以呢……」
井上用拇指指向外头说:
「目标自然得集中在这座露天浴池罗,可是要攻陷这块地方可不是普通的难。对面既没有高的建筑物,再加上周围都是自然树林,首先要靠望远镜之类达成目的就不可能了。所以只能逼近到零距离,从距离浴池最近的地方来达成目的……糟糕的是,这座露天浴池是盖在宽达数十公尺的断崖上,山壁本身刚好形成直角,要在视野不良的晚上徒手爬到这里,烟一白讲一般人根本办不到。」
井上的断言,让众人眼中浮现失望的神色。
「什么嘛,让我们期待这么久。」
「算啦算啦,反正终究是一场不能实现的梦。」
众人各自吐出沮丧的台词,集会也自然而然出现解散的迹象,然而到了这时候,依然只有峻护一个人跟不上话题的内容。
「哎,等一下嘛,用不着急着做结论。大家觉得我们会特地提出连半点成果都收不到的主意吗?」
吉田靠着一句自信的话,把众人就要消失的兴致又拉了回来:
「的确,一般人要克服这么恶劣的条件是不可能。可是在我们之中,不是有个身手比一般人高出一截的男人吗?」
「——!」
几乎是在场所有人,都准确领悟了吉田话中的用意。他们都像被人点醒似地睁大眼睛,全把视线集中在同一个男人身上。
只有集热切目光于一身的二之宫峻护,至今还是在状况外。
「就是这么回事,二之宫。」
吉田一把拍在峻护肩膀,井上也顺势用胳臂绕到他脖子:
「把伊甸园景象拍下来的重要任务就交给你了,变成男子汉再回来吧。」
「慢着,你们等一下!现在到底在说什么?一下子冒个伊甸园还有重要任务出来,是在讲什么跟什么?」
峻护注意到事情单方面地谈了下去,同时还有莫名奇妙的责任落到自己身上,顿时变得一睑狼狈。然而峻护以外的人,却是对至今仍未搞懂状况的他感到困惑,以及傻眼。
「这还要问啊?」
吉田代表所有人,一边摆出「答案再清楚不过了吧」的脸、一边回答峻护的疑问:
「我们当然是在讨论要怎么偷看女生洗澡啊。」
……很不幸地,一头在水面撞出水花的正常人,就只有峻护一个。
「慢着慢着慢着!你在讲什么!我根本没听过有这种事!」
「那当然罗,我是现在才第一次提出来的啊。」
「问题不在这里!」
「哎,冷静点。对我们来说,没办法用肉眼直接确认桃花源的景象,确实是一件憾恨至极的事情。可是这一点并不会影响到桃花源本身的价值,对吧?」
「就是说啊,还有数位相机的事你也别担心,我们会负责准备高效能的机种,记忆卡也会提供给你。希望你可以顺从感性,毫无顾己i地拍下乐园的景象。」
「等到成功之际,就让所有男生一起欣赏你的成果吧!当然,创下了这种伟业,你的功绩肯定会受到赞扬,名声也将长久流传下去!」
「我说过问题不在这里了!偷窥根本就违反道义,这才是我在意的问题!而且现在是怎样?听完刚才的说明,好像我还得为了你们去偷窥,然后帮你们拍无耻的照片回来?」
「哎,畑一白讲的话就是这样啦。」
「休想!我绝对不会照办!说什么我都不会答应!从道义来讲,或者从教育旅行执行委员的立场、还有我个人的节操来想,我都不可能做这种事!听好了,要我强调几次都可以!我绝对不会做这种事!」
*
……一小时后。
身材挺拔的峻护披着浴衣,出现在「雅之汤」正下方的断崖绝壁上。
(受不了,为什么我要来做这种事……)
峻护重新背好领到的数位相机,怨叹起自己的命运。然而事态会发展到这番地步,他也要负一半的责任。结果峻护还是没办法彻底无情,也做不到为节操殉身。
尽管峻护断然拒绝了交到头上的任务,但吉田与井上还是坚持要看到所谓的伊甸园。为了负起提出主意的责任,他们自愿担当敢死队,决定要攻陷通往浴池的那片断崖绝壁。
对峻护的制止理都不理,两个人出马爬起了悬崖。不过对普通的高中生来说,要征服角度比直角还倾斜的山崖,终究是太鲁莽了。他们有好几次都差点踏空,却又绝不肯放弃——峻护提心吊胆地仰望着那样的惊险场面,最后还是只能让步,答应替他们把任务接下来。
用数位相机拍下来的浴池景观仅限一张。等想看的人轮流浏览过以后,立刻就要永久性删除——峻护提出了两项妥协的条件,才勉强答应帮忙这种不正经的勾当。吉田与井上都接受他的条件,乖乖地回到房问,等着峻护交出战果。
眼前暗得就算有人伸手捏自己的鼻子,大概也认不出对方的脸。在这种恶劣环境下,峻护稳扎稳打地逐步攀上了断崖——单枪匹马,而且只靠自己的手脚。光靠寻常胆识与体力,的确完成不了这种事。当然在这种时候,峻护对于身兼两项本钱的自己并没有任何感慨。
头顶上已经有浴池的灯光、洗发精的香味、以及同年级少女青春洋溢的欢笑声传来。即使是古板顽固的峻护,那种气息仍然充满了魔力,让他无法不提起兴趣。
(各位女生……我不会求你们原谅这种无耻的行为。但可以的话,请你们体谅一下我的立场,稍微就好——唉,这终究还是藉口吧。)
现在还说这些,实在太不干脆了。事到如今,身为罪人的自己只需一辈子扛着这座十字架,度过在阴影下的人生就够了——峻护抱着悲壮得有点过头的觉悟,一口气突破了剩下的阻隔。
习惯黑暗的眼睛被光亮刺激了一瞬,然后。他看见了乐园!
仿佛会在文艺复兴时期出现在画中的大群裸体,正毫无防备、自由奔放地暴露在峻护眼前.也不知道这究竟算谁的福气,从整体来看,神宫寺学园女生的「等级之高」一向是大家认同的。再加上露天岩石澡池这种场景、热气营造出的神秘感、以及爬上陡峭悬崖,终于越过障碍所带来的心理作用——许多巧合搭配在一起,补强了男生们对这里做出的甜美假设,让人不得不相信,此处就是人类长年以来追求的希望之地。
与「轻浮」两字距离遥远的峻护,也不禁对眼前的光景看得入迷。
不知道是过了几秒,或者几十秒。
峻护猛然回神,连忙缩起头。他提醒自己,不行不行,像这样看得入迷的话,自己所剩无几的大义名分不就灰飞烟灭了吗?二之宫峻护为什么会跟自己的矜持妥协,还跑来这种地方?对此他必须重新拾起自觉才行。
峻护一面警惕自己,一面慎重地从岩石问采出头。
首先他注意到的是,尽管少女们都是以刚出生般的赤裸姿态见人,彼此之间的气氛却十分坦然。用来遮掩的顶多是条浴巾,很多女生即使拿着浴巾,也都没有拿来遮。而且还可以表现得落落大方、毫不害臊。换成是男生,大多会带着一块布,拚命地想遮住自己的主炮,两边洗澡的状况刚好成为对比。
也因为女生的大胆,峻护望着她们洗澡,反而能感觉到某种健全的气息,这也是他看得入迷却没有产生太多罪恶感的原因之一。这单纯是神宫寺学园女学生的风气呢?或者普通的女高中生都是这样?这样的疑问,刺激了峻护出于知性的纯粹好奇心。
另一项他注意到的特点,则是女生们在浴池里交流时,呈现的是一种非常和气融融的调调。她们会帮彼此洗头发,还能毫不介意地针对身材交换感想——再没有比这更开朗活泼的景象了。简直就像学校游泳课的延伸,这似乎也增强了峻护在观察时的健全印象。
在她们之中,有个女生跟被人带来的小猫一样,缩成了一团。
像是要避开别人眼光似地,那个女生缩起肩膀,整个人泡在露天浴池的角落。
「真~由~」
「呀啊!」
朋友像忍者似地悄悄从背后偷袭,那个女生当场叫了出来:
「做……做什么啦,日奈子?」
「还问我做什么,你从刚才就有点阴沉耶,发生什么事了吗?」
「什……什么事都没有。只不过该怎么说呢,大家好像太开放了,总觉得就我一个人不够合群,要说是放不开吗……」
「呼嗯,所以你是想当害羞的纯情少女罗?对付这种装可爱的女生……就应该这样!」
「咦——呀唔!」
真由再度尖叫。因为像背后灵一样缠在她背后的日奈子,用两只手捧起了她的胸部:
「唔,虽然我知道你很『有料』,没想到尺寸会这么雄伟。你报三围时该不会少讲了吧?」
「讨……讨厌啦!不要这——」

「而且明明这么软,弹性却恰到好处……这种结实度太理想了,你这分给我一点啦!」
「别讲那种办不到的事情啦……不对!拜托你放手好不好!要不然我真的要生气罗!」
「喔~真有气势耶,俺最喜欢这种小女生了。」
也不知道日奈子脑袋里究竟演起了什么样的角色,她的口气变得跟中年大叔一样,还死缠烂打地黏着真由不放。
「不要……停啦,讨厌——啊,嗯……啊唔!」
两块丰满的胸部上,有好几根指头正像其他生物似地灵巧爱抚着,而真由的声音也在每秒每刻间变得越来越甜美娇柔。
「喔,有感觉啦?好好好,让我直接用这双神手带你享受极乐。我会负责做到最后啦,」
真由有一半是因为泡昏头,还有另一半是因为别的原因而红了脸,但日奈子的台词让她一口气变得整张脸发青:
「我……我要逃了!」
「啊,给我站住!你太不干脆了啦!」
真由忍不住从澡池逃走,日奈子则是眼睛发亮、像个坏小鬼似地急追在后。露天浴池意外成为捉迷藏的场地,围观少女们的高亢叫声变成了纯真的喝彩,交融于夜空。
目击前后过程的峻护偷偷躲回岩石死角,发出了一阵情绪复杂的叹息。在房间等待的男生们要是看到刚才的实况,肯定会因为压抑不住欲望而发狂死掉。
就是确信不会被男人看见,少女们才会表现出这般奔放的光景。
峻护在这时候,确实已经掌握了禁忌的果实。
(哎呀,这样不行。任务任务……)
他甩开杂念,重新握起数位相机。话说回来,峻护也觉得今天的自己有点奇怪。虽然是为了阻止鲁莽的同学,他居然会做出偷窥这种无耻到家的勾当……平常自己绝不会这样的,难道这也是教育旅行的兴头造成的?
不,这些也是杂念,峻护重新认清目标。自己应该尽快按下那仅限一次的快门、完成摄影,早早离开这里才对。
峻护再度探头,隔着取景框望向了浴池的景象。众在这里的美少女,本来就多到让人忍不住想问「这是哪里办的选秀吗」,因此绝对不缺值得拍的对象。
虽说如此,在女生素质这么高的地方,最先勾住眼睛目光的依然不用想就知道是谁。梦魔少女——罹患生命元素关联因子欠缺症的她,会比周围女生更能吸引异性目光,已经是这个次元中的真理,就跟磁铁的S极与N极会互相吸引一样。
月村真由果然很美。
尽管峻护以前目睹过几次真由的裸体,这一点仍无法减低峻护对她的评价。好似透明般洁白,却又绝非毫无生气的艳丽肌肤。从丰满的胸部看起,一直到腰、腿、以及收束于脚踝的柔和曲线,就像是迎接初夏的丘陵地一样充满生机,散发出花朵盛开般的娇艳。与成熟的胴体相反,她的五官却残留着一丝稚气,宛如还没学会说话的女孩。颈子以上与以下的印象落差,不免让观赏者造成某种幻觉似的迷惑。事实上,只要是曾经见过她裸体的人保证都会同意,这种幻惑充满了足以让男性失控的魔力。
那么,最先勾住峻护目光的确实是真由没错,可是乐园里的花当然不只一朵。好比说开心追着真由的绫川日奈子,就可以算在格外动人的佳丽里头。
尽管日奈子和真由具备的丰润相距甚远,高姚个子与修长手脚搭配而成的体格,以及像是把「阔达」两字体现在脸上的开朗容貌,都让所有人不得不对她的健康美留下印象,光是看到就能抚慰人心。满载活力的全身跃动起来,令人联想到年轻的野生雌鹿。喜欢运动的她在这个季节,似乎常以外人身分参加游泳社的练习,晒黑的肌肤、还有学校泳装在白皙皮肤周围遗留的对比色,八成可以将不少男生迷得头昏眼花。在素质极高的伊甸园居民当中,日奈子算得上是顶级的美人。
(唔……现在要怎么办?)
然而,那百花撩乱的景象对峻护来说,反而是种不幸。即使是不合道理的愿望,众多男生都在期待他拍的照片。但按下快门的机会就只有一次,自己到底该用什么构图来拍呢——是要拉近焦距将某个人装进镜头就好?还是该妥协,以俯瞰全体的形式拍下照片?就连这种事,也会让态度认真的峻护陷入烦恼。
(…………嗯?)
就在峻护望着取景框犹豫时,他忽然注意到一名少女的存在。虽然对方并不是中途才出现,而是从一开始就在。不可思议的直到这个瞬间之前,那名少女都没有进入峻护意识的射程里头。
那是峻护在公务上的搭档——奥城色璃。
刹那问,峻护感觉到一种像是心脏被揪住的冲击。压抑不住的低吟从喉咙深处响起,让现场微微冒出了一阵宛如青蛙惨叫般的声音,这是因为色璃散发的魅力实在太过鲜明了。
虽然峻护才刚目睹过各式各样的美,但只有色璃的魅力令他找不到方式来形容。即使如此,如果硬要试着叙述的话——那就像散发不成热气息的青涩果实和已经熟成、好似随时要从枝头掉下的果实同时并存一样,找不出太过与不及的部分,却又可以兼并两种极端。那是盘将所有女性美熬成浑然一体的汤——不,要用言语表达她带来的惊艳果然是不可能的,或者应该说,形容那种美根本就没有意义。
以丰满来说不敌真由,以纤细来说又不及日奈子。但只要不独立去欣赏某顷要素,而是以奥城色璃这样的一个个体来看的话,她散发的诱惑力却能胜过任何人。
不可思议的是明明色璃这么显眼,感觉上周围对她却不是很在意。原本色璃的个性就比较文静,与其他同学相处时也有若即若离的倾向。再加上现在有真由和日奈子在闹,注意力会被吸引过去,大概也是难免的。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这样一个缺乏存在戚的女孩子,如此一想,似乎也没有特别让人觉得奇怪的部分就是了——
这时,忽然问。
冲完身体,准备走向浴池的色璃微微转了头。
她望的方向偏斜上方——换句话说,正是朝着从岩石死角拿数位相机拍的峻护。
隔着镜头,两道目光对上了。
(啊!)
峻护不自觉地僵住,思考也随着中止。
色璃盯着入侵者,但她就像在看一只停在树上的夏蝉一样,用的是把毫无感慨与毫不关心加起来除以二的眼神。然后,当她终于露出彷佛要叫出「哎呀」的表情时——
(咦?)
色璃嘻嘻微笑,对峻护眨了眨眼,并且完全没想到要遮住赤裸裸的身体。
以发现非法色徒的反应来说,色璃的举动让人很意外,峻护困惑了。这种困惑让他在不容易站稳的岩石上大大失去重心,勉强保持的微妙平衡顿时瓦解。
「啊。」
当峻护回神过来,注意到自己犯下致命性失误的时候,他的身体已经落在找不到东西支撑的半空了。
「…………」
拖着无声的惨叫,差点获得一切的少年跌了个倒头栽,被深邃的黑暗吸入——
*
「…………然后呢?」
场景切换到别馆「芳风」的二楼——「玄武之间」。
听完峻护报告来龙去脉之后,吉田代表待命的所有人提出了疑问:
「你照着我们的期待,攻陷了大家都认为无法征服的绝壁,成功潜进伊甸园里头。这确实是足以留在历史上的大成果。」
大大地点头之后,吉田又说:
「但是要大家用鼓掌与暍采来迎接你,还需要一个做为前提的条件,奋斗的成果到底怎么样了?」
「…………」
峻护照吩咐交出了「成果」。回来的他,还带着满身疮痍——被树枝勾到的擦伤,以及撞到硬邦邦岩石所留下的瘀青。而执行作战时借给峻护的伙伴——也顺着万有引力的法则与他一起坠崖,让重力位能摔得惨不忍睹。结果众人收到的「成果」就只有砸坏的数位相机、外加始终没按下快门,内容一切空白的记忆卡。
「也就是说——」
吉田为状况做出总结:
「作战以最糟的状况结束了。如果只是失败也就算了,作战却是在糟糕透顶的成功中结束的。二之宫明明有成功潜进乐园,但我们完全分不到任何恩惠,就只有他一个人独享禁忌的果实。这种结果实在让人难以接受,而且连数位相机也报销了。」
「……那么。」
峻护咳了一声,为了不让众人发现自己内心的焦躁,他尽可能自然地站起身,说道:
「我差不多该去处理教育旅行执行委员的工作了,那我先走罗。」
「咻」地举手道别之后,峻护马上想走向门口。但吉田露出空洞的笑容,把手摆到了他的肩上。
「判决,罚二之宫峻护当沙包。」
——一分钟后,一年A班男生的房间里传出惨叫声。被人用棉被卷成沙包的峻护,只能乖乖让同学拿枕头围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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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6-4 15:22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rose.chang 于 2010-6-4 15:51 编辑

其之三

靠着自豪的服务水准,历史悠久的旅馆「翠鸣馆」招待过众多旅客。随着夜越来越深,旅馆里的气氛也变得越来越热络了。会如此热闹的原因,主要还是出在旅馆里招待了一群来京都做教育旅行的客人。
康乐室、休憩室、卖店、走廊、大厅、中庭——翠鸣馆的各个角落,只要一有喜欢玩闹的神宫寺学园学生出现,开朗气息立刻就会声势浩大地散播开来。他们在发泄体力时,多少是有点唁晔过头的倾向。但照目前的状况来看,其他住宿者顶多只会夹杂苦笑地将视线投注而来,似乎并没有造成太大的问题。那种充满活力的气息反而还延烧向周遭,甚至让旅馆整体都沉浸在某种浮动的氛围当中。
当然,对峻护来说,这种状况只会让他出现与乐观相反的心情。因为他可以确定,那股
活力有一半是来自男生,他们都在期待稍后要开始的重头戏。
「嗯?二之宫,你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峻护出现在一楼餐厅的模样,使得担任学年副主任的山田满脸讶异。
「没什么……我只是跌了一跤。」
「这样啊。哎,想玩是不要紧,自己要懂得收敛喔。如果连执行委员都放纵起来,其他人也会变得不知节制哪……好啦,各班的执行委员都到了吧?会议要开始罗。」
年纪刚过三十的学年副主任朗声宣布,大嗓门响遍了没有客人的餐厅,尽管眼前说明的是从现在到明天早上为止的预定,峻护的听觉却丝毫未受刺激。说明全都从左而右地穿过了他的耳朵,毕竟他的神经完全集中在旁边的女同学身上。
而那名少女——奥城色璃却对峻护瞄来的视线不以为意,一如平时地微笑着倾听副主任的说明,这让峻护感到非常难受。因为色璃对于刚才在露天浴池看见彼此的事,居然一个字也没提。
峻护的脑子一直在打转,难道说,色璃没发现在浴池外偷窥的色胚就是他?但她的目光明明有跟自己对上,还刻意眨了眨眼睛。对了,这么说来色璃当时没戴眼镜。所以说,她在那种距离下要认出偷窥的是谁,应该很难才对吧?所以说自己跑去看女生洗澡的事,并没有被发现罗?可是色璃刻意眨了眼睛,就表示她发现有人在偷窥,那她为什么不跟老师报告这件事,好把犯人抓出来呢?
峻护的思绪持续在半空绕圈,找不到着陆点。就在他东想西想的时候,会议结束了。
参加会议的众人三三两两地解散,食堂里只剩峻护跟色璃。
「啊……那我们也回去吧,色璃。」
「好的,不过你刚才有仔细听老师讲的话吗?」
「嗯……没有,不好意思。老实说我很心不在焉。」
色璃笑盈盈地说:
「除了几句牢骚之外,老师讲的行程都跟预定一样。再过一会儿是自习时间,十一点前点完名跟导师报告之后,就要熄灯就寝了。」
「嗯,我明白了。谢谢你。」
「不会,那我们走吧。」
在色璃催促下,峻护和她一起出了餐厅。跟峻护的态度刚好成为对比,色璃和平时完全一样。峻护在想,自己偷窥的事应该没有穿帮。
一边坦然地安了心,峻护又瞄向穿着浴衣的色璃。还没干透的黑发、不时露出来的白皙颈子、意外丰满的胸围。越仔细看果然越能发现,奥城色璃是个非常有魅力的女生。或许是戴回了那副朴素眼镜的关系,她给峻护的感觉,并没有刚才在露天浴池看到时那么强烈。不过——
「话说回来,峻护。」
「咦?什么事?」
「我的身材,你看了还中意吗?」
「——!」
色璃保持着平常的微笑,冷不防地偷袭,让峻护立刻露出马脚。峻护不自觉地噤声,就连走在长廊上的脚步都停了。即使什么都不说,也等于自己招认了偷窥的事情。
「看了我的裸体,你是怎么想的?我很在意呢。别看我这样,对身材我算是有一点自信。」
「呃,没有,关于这个……」
「请告诉我你的感想,别客气。」
「对……对不起,那完完全全是我不好。不管你想怎么骂,我都甘愿,我愿意用任何方式谢罪。你如果要跟老师或警察报告当然也可以,很抱歉让你有这种不愉快的经——」
「我想听的不是这些,而是你的感想喔。」
「唔?要,要我讲感想……我当然是觉得,你很漂亮。」
「谢谢。接下来请告诉我,你喜欢我身上的哪个部分,这样子方便我以后做参考。」
「咦?哪……哪个部分——」
「是胸部吗?是腰吗?是屁股吗?还是——」
「呃,那个……我觉得……要说哪个地方的话,唔。」
峻护眼睛猛打转,脸色也狼狈得一阵青、一阵红,而色璃一直望着他,脸上不改平时的微笑。
「呵呵,逗你真的很好玩呢。」
「咦?什么?」
「没有,我只是自言自语。顺带一提,你好像误解了,我没有对你偷看的事生气喔。」
「咦,是这样吗……?」
「你也是男生嘛,这种程度的顽皮举动,反而会让我有好感呢。当然我并没有去告状的意思,请你放心吧。」
「呃,这样吗……可是……」
「那时候注意到你的,只有我一个人而已。对于没发现的人来说,那件事应该等于没发生过吧。」
「不过——」
「其实该求你原谅的是我才对。」
色璃心疼地看着满身包扎的峻护说:
「我居然吓到你,好像还害你受伤了……真的很对不起。」
「你在说什么啊,没这回事!为了这种无聊事让你道歉的话,我还有什么立场!」
「那就当成我们扯平好吗?对我来说,被偷看也只是一件『无聊事』,请你不要在意。」
色璃温柔的微笑,要峻护停止反驳。看来在口才上是她略胜一筹。
「……我明白了,就当成彼此彼此吧。」
「是的,我们算彼此彼此。再说你也不是自愿去偷看的吧?照我的想像,恐怕是吉田或井上设计你去的才对。」
「嗯……哎……你猜的是没有错……」
「果然是这样吗?」笑意变得更深的色璃又说:「你交到的真是群好朋友。」
「好朋友?那些人算好朋友?」
峻护忍不住发出傻眼的声音:
「开什么玩笑,他们哪里算好朋友!老是乱找理由把麻烦推给我……要是没有他们,我的人生不知道会过得多平稳!我实在没办法理解,你为什么讲得出这种结论?」
峻护打肚子里发出埋怨,但色璃不肯定也不否定,只是继续微笑着。
「顺带一提,峻护。」
而且色璃还直接换了话题:
「从刚才到现在,你的脸色还是一样差,是因为烦恼还没解决吗?」
看来这位搭档还身怀判读人心的特殊技能,否则就纯粹是峻护把想法表露太多在脸上。
「之前我也说过,『有烦恼请尽管和我说』,而且我记得你的回答是『我会照做』。」
「呃……的确是这样。」
「那你愿意告诉我了吗?」
色璃说的很简单,但峻护烦恼的事情不方便讲就是不方便讲。夜会——男生们打算举行疯狂宴会的情报,并不是这么轻易就能说出口的。这也是峻护的坚持,他希望自己放在心上的问题,可以自己来解决。
「你不愿意跟我说吗?」
「你还真是顽固呢,那我稍微使坏一下好了。」
色璃反而满脸开心地说:
「我想撤回前言,你去澡堂偷窥的事情,我还是爆料给大家知道好了。包括有共犯这一点,我会加油添醋地将有的没的一起说出去。在校内也就罢了,既然事情发生在公共场所,运气好的话也是闭门思过:要是运气不好,大概就要强制遣返外加退学罗。」
「唔……」
换句话说,峻护从一开始就没得选择。
被迫举白旗的峻护一再提醒,要色璃别说出去,然后才把自己对「夜会」所知的一切讲了出来。
「哎呀。」
色璃最先的反应,是绽开笑容:
「男孩子怎么会这么可爱啊?」
「可爱……吗?」
「是啊,很可爱呢。」
色璃笑得像钤铛一样清脆。看来她并不像外表的形象那样乖巧文静,而是个大而化之的人才对。不对,或许外界普遍给她的评价「乖巧文静」,才应该从根本推翻吧——到了最近,峻护开始有这样的感觉。事实上,色璃在他面前表现出来的言行,不就跟班上同学看到的完全不同吗?而且照峻护看来,他觉得前者才是色璃的本性。
不过,如果是这样,为什么色璃不在平时就展现这一面呢?
「那么峻护,你是说你想阻止『夜会』举行,对不对?」
「也只能尽力去阻止了吧?集体摸黑找女生这种事,未免也太无耻了,我要想点办法才行……」
「你真的想阻止他们吗?」
「什么意思?」
「毕竟只是想阻止的话,应该很简单吧?直接把计划告诉带队的老师就好啦。这样老师他们也只好出面行使权力了。」
「话是没有错,可是——」
「可以的话,你想处理得更圆满,对不对?可是啊,峻护,在我看来——你烦恼的并不是有没有办法圆满解决,也不是事情能不能处理得来喔。」
色璃娓娓道来,就像在纠正学不乖的弟弟。想反驳的峻护就要开口,却又立刻闭了嘴。
「峻护,你是个很认真的人,这确实是你的优点。不过我觉得,态度认真并不是在任何状况下都算优点的喔。」
「…………」
「我只能给你一个建议——请好好享受这次的教育旅行,用你自己的方式。」
「那我要先回去了。晚安,明天见。」
色璃优雅地行礼,走回了自己房间所在的别馆。
峻护则停下脚步,一语不发地目送着搭档的背影。
*
「大家到齐了没?没有人跑去其他房间或厕所吧……好,找个人去门外把风,剩下的麻烦都聚过来。」
在别馆「芳风」二楼的「玄武之间」,夜会举行前的最终会议正要开始。主持人照例是吉田和井上。
「让大家久等啦,现在就来发表『夜会』的节目。」
「此外,关于夜会的详细咨一料,只有地下执行委员才能带在身上,这是为了避免举办夜会的证据曝光。只听一次大概没办法全记起来,但之后有人想个别问的话,我们还是会提供必要的情报。」
「那就照企划的提出顺序来发表好了。『桔梗之间』有地下执行委员主办的人妖酒吧、而『朱雀之间』是一年D班主办的赌场,什么都能赌、『水仙之间』是一年F班主办的秘藏AV放映会、『富士之间』是一年B班主办的品烟草大会、『梵天之间』有神秘学同好会主办的通灵派对、『夜叉之间』有恶魔信徒同盟主办的黑弥撒——」
陆续公布出来的种种企画就像一锅大杂烩,而峻护只是茫然地听过去而已。结果别说是阻止夜会举办,就在陪笑敷衍的过程问,眼前他甚至也在会议中参了一脚。
(要我享受教育旅行,是吗?)
色璃的话,好比是扎在指甲肉的细针,让峻护的心蠢蠢欲动,进而也支配他的意志。
峻护当然不觉得认直首苎项坏事。认真这项特质是峻护精神上的依靠,许多年都伴着他一路走来。峻护所相信的认真——也就是诚实、纯粹以及勤勉——能为了这些信念而殉身,对他来说是荣耀、也是喜悦。但他现在正开始思考,自己因为认真而失去的东西、得不到的东西——难道就不多吗?
比起这些更糟的是,峻护自觉到说不定自己一直都把认《当成保护盾,藉此逃避了许多事情。尽管状况本身散发着近似喜剧的味道,峻护一旦认真起来,就让他再也无法对察觉到的问题视而不见。
「那么,我们把所有节目都介绍了一遍……但不用说,这些只算得上暖身活动,不过是点缀夜会的配角而已。」
开场白告一段落之后,吉田露出自信的笑容,望向众人说:
「让各位久等啦!接下来,来谈谈夜会的压轴好戏吧。」
说完,吉田便把准备好的大张图纸在地板上摊开。众参加者全将头凑向前去,围成了一个圈,注视着主持人跟那张纸。
「这是『翠鸣馆』的全体简图兼建筑设计图。想订定战略,首先就要精通这一带的地理才行。」
「拿得到这种东西,你也太有办法了吧……」
「哼,我们地下执行委员的字典里,没有『不可能』三个字。」
面对峻护的嘀咕,吉田自豪无比地回了一句。
「虽然想把这张图发给大家,但跟刚才的理由一样,没办法这样做。所以看你们是要趁现在把这些情报全塞进脑袋,或者之后再找地下执行委员问都可以……好啦,要不要参加夜会的压轴——摸黑找女生是各位的自由:想在何时、用什么方式采取行动也都没有限制,但有效的进攻手段确实是存在的。希望你们能参考我的说明,各自研究出必胜策略。」
吉田指向地图,解说起各项重点。
——想摸黑到女生房间,最大的阻碍就是地理条件。因为塞满男生的这栋和女生那边,是完全分隔开来的。而且男生住的别馆「芳风」和女生住的别馆「泉水」,是离得最远的两栋房子,彼此间的距离将近两百公尺。想摸黑挑战的勇者,就必须在隐密行动中设法克服这段残忍的距离。
还有,不管哪边的别馆都一样,带队老师的目光很可能随时都在正规出入口监视。勇者们只得设法突破这个出入口,或者另找非正规的途径成功入侵,选项大概仅有这两种。多少值得安慰的是,幸亏周围绿意丰富,想躲的时候不怕没地方,还有建筑物本身既广又大,监视的目光无法遍及各个角落,只要有心挑战,入侵的路线应该能确保好几条。
无论如何,这跟数学题目不一样,并没有确实能求得成果的公式。除此之外,要订定战术,该有的情报也不算齐全,可想而知的是状况一定会随时间经过而不断改变。最终还是要靠挑战者个人的才干:而比什么都重要的则是运气,这一点肯定会无情地将胜利者与失败者分别出来……
「地下执行委员可以给的建议就这些。期待各位能展现源源不绝的创造力,为自己打开活路。」
「在此再一次向大家强调,跟第一次开会时说的一样,参不参加夜会都是个人的自由。要玩遍各项节目也行,要为了明天的自由行动好好休养也行。大家尽管照自己喜欢的方式去利用时间,我们这些地下执行委员则会尽力协助,好让你们能度过一个痛快开心的夜晚。」
「熄灯时间一到,夜会就会开始,在那之前请各自养精蓄锐。」
*
——时钟的针指向十一点。
如此这般地,以往成为各项传说舞台的「夜会」,安安静静迎接了开始的到来——刚好与参加者的热情互为对比。
*
另一边,虽然说起来是理所当然,不过在教育旅行中享受夜晚的权利,并不是只有男生才有。在别馆「泉水」的「白鹤之间」这里,几个一年A班的少女把枕头摆到一起,悄悄聊起了这种时候最常出现的话题。
「这件事,是我从三年级学姊那里听说的——」
绫川日奈子一边用灯笔照着自己的脸,一边压低音调,说起了故事:
「我们学校的广播社在几年前,做过一个恐怖体验的特辑,还跑去有名的灵异场所取材喔。当时恰巧和现在一样,是夏天最热的时期——你们想嘛,提到夏天不就是最适合讲怪谈的季节吗?所以广播社的人也想随便编个有感觉的故事、拉高收听率,原本只是这种轻松的企划而已。一开始他们是这么想。」
为了等效果充分出现,日奈子停住话锋,把视线扫过了每一个听众:
「然后呢,在某县某市有一问闲置的废弃医院,广播社的十二个成员一起去了那里。像采访员、摄影师啊、收音跟照明都到齐了,以采访灵异场所的取材来说,算是人多势众闹哄哄的。所有人一边闹一边在医院到处逛,取材就这样结束了。摄影机根本什么奇怪的东西都没拍到,也完全没听到怪声,紧张过一阵子的采访班底也有点小失望。他们只好笑着说『这样企划等于砸锅了嘛』,在回程经过的快餐店办了慰劳会——到这时候为止,每个人都以为什么事也没有。」
日奈子一点一点地放慢说故事的速度,并且缓缓在表情与口气上添增阴沉感。可见她在这方面算是很懂得营造气氛的高手。
「可是啊,在快餐店里发生了一件怪事。女服务生帮广播社的十二个人安排了座位,但安排给他们的座位却摆了十三张椅子。这种程度的事情就算搞错,平常大概也不会去理,不过那时候店里其实人很多。于是他们就跟女服务生说『椅子多了一张喔』……结果女服务生却偏过头说:『哎呀,可是你们进来的时候是十三个人吧?有哪一位先回去了吗?』」
察觉到故事已经进入最重要的梗,听众们咕噜一声咽下口水。
「从那之后就一直有怪事发生喔。只要广播社有几个人聚在一起行动,一定都会多一个不知道是谁的『某人』跟在后头。他们被周围问到『咦?你们刚才应该有六个人吧?是谁先走了吗?』的状况,也变得越来越频繁。不可思议的是,广播社的人都没办法看见那个气某人』,只有旁边的人才看得到。但他们想问『某人』是什么长相、看起来又是什么模样时,却没有半个看过的人答得出来。」
「或许是这种事一直重复的关系,广播社里有个人被吓得神经衰弱,而且症状一天比一天严重——到最后,那个人就在某一天上吊自杀了。奇妙的是那个人自杀之后,周围就没有人再看到一直缠着广播社的气某人』了。同伴里有人自杀虽然很难过,不过来路不明的『某人』能跟着消失,应该也算不幸中的大幸——广播社的人是这样认为的,可是他们马上又傻眼了。」
「因为在死掉一个人以后,照理说社员只剩十一个才对,但广播社里却有十二个人。很明显是有一个不认识的人混到了里面——然而就连身为当事人的广播社成员,也分不出来谁才是气新加入乙的社员。结果他们依旧不知道趁机跟死掉那个人对调的是谁,依旧保持和以前相同的人数。直到现在,广播社还是有十二个人在活动……你们觉得这个故事怎样?」
灯笔的开关被切掉,宣布故事结束,周围随即冒出「喔喔喔,」的惊叹声。虽然不算热烈,现场也出现了稀疏的掌声。
「感觉还不赖耶,总觉得就算真的发生过也不奇怪。」
「日奈子好会说这种故事喔,」
「嗯嗯,好厉害好厉害。」
「唔咿,我会害羞啦。」
「不过,故事的结尾会不会有点难懂啊?我还想了一下是什么意思耶。要是收尾的部分顺一点的话,应该会有不错的余韵。」
「是吗?我到结尾都听得很顺啊。」
「不对不对,更重要的问题是——」
「停!大家安静一下!」
就在一群人开始品评故事的时候,日奈子先出声打断了。
她把食指凑到嘴边,摆出「嘘」的姿势。
「…………?」
少女们露出讶异的表情,但她们立刻明白了日奈子的用意。朝她使眼色的方向望去,可以看见一床鼓鼓的棉被,跟雪屋一样。仔细一看,那座雪屋就像只刚出生的小鹿似地,不停发着抖。
日奈子蹑手蹑脚地走近雪屋,一口气扯掉了棉被。
「呵呵呵……真~由~」
里头冒出来的是一名少女,两手正用力捂住耳朵,眼睛也紧紧闭着。
「你在里面做什么啊?呵呵呵!」
「我,我不想听了!我投降!我讨厌听鬼故事!」
面对学小孩闹脾气的朋友,日奈子微笑时简直像彻头彻尾的S。
「好啦好啦,我不讲怪谈了,你别这么害怕好不好?」
「真……真的吗……?」
「啊,那边的窗户有东西在看这里。」
「呀——!呀——!讨厌啦你笨蛋!臭鸡蛋!」
再度盖上棉被的真由高分贝地叫出声音。
「啊哈哈!抱歉抱歉,骗你的啦,谁叫你反应这么夸张。出来吧,可以把棉被拿掉了。」
「.……真……真的不要再吓我了喔?我对那种东西最没有办——」
「哎呀?那边墙上怎么会有血手印?」
「呀——!呀——!呀——!」
「唔嘻嘻嘻嘻嘻,真由你真的太可爱了啦……啊,别这样,好痛好痛。唔嘻嘻,停下来啦!喂,唔嘻嘻嘻!」
泪眼盈眶的真由像河豚气鼓了脸,只顾对日奈子展开报复。她拿起枕头,朝着到现在还忍不住想笑的朋友乱打。
「停啦,喂——嘿,你给我差不多一点,真由!」

日奈子勉强站稳阵脚,往手边抓起枕头就朝一心想报仇的真由丢。不过枕头没命中,碰巧砸到了在旁边专心玩扑克牌的同学。
「唔啊!我的铁支!你搞什么啦!」
等到抓狂的被害者丢回枕头时,战争的火种已经撒向整个房间,不负责任的起哄声让焰苗变成大火灾,使得起哄的人也马上被战火卷入——
「白鹤之间」以血洗血的第一次丢枕头大战就此勃发,为这场既丑陋又令人怜爱的斗争揭开了序幕……
*
地点换到别馆「芳风」。
男人们的圣域——或者该叫前线基地,也正呈现盛况空前的景象。
特别是地下执行委员们所聚集的「凤凰之间」,亦即统筹营运「夜会」的司令室,里头更忙得宛如石油危机当天的证券交易所,事情多到要人命。
「『青龙之间』出现状况,好像有笨蛋一口气猛灌酒醉倒了,立刻派救护班过去。」
「有情报显示,巡逻的老师在四楼南边走廊出现了。与此同时,当前将禁止所有人从别馆『芳风』的房间移动。直到能确认安全之前,叫全体男生在目前所在地待命。请迅速通知各房间的负责人。」
「3—B萤幕的影像中断了。似乎是电池接触不良。快找人去修理,十万火急。」
常驻通讯员的尖锐声音来来回回,一有指令发下,外勤部队就会像他们的手脚一样采取行动,前往处理状况。这些人身兼地下执行委员与义工,全都是自愿来帮忙夜会运作的。
(受不了,你们还真行耶……)
峻护待在房间角落,有眼无心地望着那副忙碌的光景,心里觉得又佩服又傻眼。房间里特地将照明关闭,营造出气氛。地上则有数支手机、外接电池的手工萤幕群、以及笔记型电脑架构的简易伺服器。到处都是盘根错节的电源延长线与多孔插座,充满地下组织的味道。还有送来补给的垃圾食物跟烟草味——
「嗨,状况如何二之宫?」
「…………」
吉田一手拿着小瓶的提神饮料,到峻护身边打了招呼,但峻护依旧茫然地望着司令室里头,沉默不语。
这时的峻护完全是一株墙头草,没办法坚持任何一边的立场。无论是挺身阻止夜会、或者放弃阻止夜会,他都不愿意去做。他没有装聋作哑躲进被窝,也不肯甩开矜持参加夜会。峻护找不到明确的目的和手段,一直保持在悬而不决的立场,只好随波逐流地来到了这里。当然峻护也知道自己这样很糟糕,他是有自觉的,然而……
「——与其问我,你们那边状况又怎样,吉田?」
「状况怎样?你是问什么状况?」
「就是夜会举行的顺不顺利啊——比如像摸黑找女生的进展之类的。」
「喔,你也多少关心起来啦?好好好,让我告诉你——喂,井上!过来一下!」
吉田一叫人,在工作成员间活蹦乱跳、到处来回的井上立刻赶到身边问:「怎么啦?」
「嘿,你稍微跟二之宫介绍一下夜会的举行状况吧。」
「嗯——我看看喔……」井上一会儿翻起手边的资料,一会儿又用手机四处联络,然后才回答:「每个房间的活动都一直出乱子,不过相对地大家可是HIGH到没话说喔。总之算大成功吧。」
「嗯,这样再好不过。那么最重要的压轴——摸黑找女生的进展又如何?」
「问题就出在这里。」井上的语气变得有点消沉:「目前毅然挑战的勇者有五个。很可惜的是没有一个人成功,全被老师抓起来关禁闭了,这就是现状。」
「五个人吗?」吉田也露出沉重的脸:「虽然夜会的前哨战才刚开打,但成功率这么低是满让人在意。」
「是啊,今年的地理条件太差,老师们的警备网好像也很密喔。讲是这样讲啦,夜才刚要开始深呢。接下来有的是机会分胜负。」
「也对——大致就是这样,二之宫。你还有其他事想问吗?」
「没有,这样够了。」
峻护觉得,看状况应该是用不着他担心。再怎么说,趁晚上跑去女生房间这种离谱的事情,想成功也没那么简单。照这种局面来看,只要摸黑挑战的人全部都失败,峻护就不用特地出面阻止他们的野心了。
没错,他可以不用出手。
就只是保持旁观,就只是什么都不做地在这杀时间。
(可恶——!)
峻护不自觉地甩过头。
这样不是很好吗?哪有什么问题?状况如此推演下去,他就可以不费心力地达成自己的目的。躺着乾等都能够采收成果,再没有比这更划算的事情了。应该是这样的。
可是峻护却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心情会这么波涛汹涌。
「怎么啦?感觉你很消沉耶,二之宫。觉得闷的话,你找个房间去看节目嘛,每个房间都玩得正HIGH喔。」
「对啊,打摔角的地方也好、看天象仪的地方也好,选个喜欢的房间去换换心情吧。现在在旅馆里垮着一张脸的,大概只有你喔。」
吉田和井上接二连三地提主意,但峻护没什么反应。
「真拿你没办法。好,看你这样,我送你一个好东西。」
搁在房间角落的补给品已经堆成小山,而吉田从里头挖出了几项东西说:
「首先要让你软趴趴的身体提起劲才行。把这个暍掉,振作点。」
「……这是?」
「提神饮料,效果我可以跟你挂保证。」
峻护在想,看来今天是跟这类食品有缘分的日子。
看到开盖的几支小瓶递来面前,峻护愣着把那全收了下来。整副身心都疲惫至极的他,渐渐连正常的思考能力也变得虚弱。就像被母鸟喂食的雏鸟一样,他毫不怀疑地——或者该说是为了浇熄在内心闷烧的那把火,一口气把小瓶子里的东西饮尽。
「——唔?咳咳,咳咳!」
喝下去之后,峻护才发现那充满刺激性的液体是什么。
「等等,这不是酒吗!」
「没错啊。」吉田平静地说。
「你刚才不是说是提神饮料!」
:晅是用来提振心灵的提神饮料嘛!最适合垮着一张脸的你了。」
「哎,可恶——!」
也不能把暍进嘴的东西再吐出来,峻护焦躁地甩头。
吉田自己也把嘴巴凑到小瓶子边,一面说道:
「别闹脾气嘛,要不然你拿这个代替酒好了。」
「……那又是什么?」
「蝮蛇菁华液跟鳖一精粉,还有烤蜥蜴,能让你变成一条活龙喔。」
「……为什么会有这些?」
「白痴,当然是用来替摸黑找女生的勇者们饯行的啊。这可是专门开店卖这类产品的毕业生送的,保证有效果,要不要?」
「……免了,我不需要。」
「还是你要再来一杯?这是在冲绳开酒店的毕业生提供的,二十年的陈年泡盛酒。虽然是用这种瓶子来装,价格算起来也挺贵的喔。」
「…………」
「一杯跟两杯也差不了多少——!我是不至于这样讲啦,现在才来争辩酒精摄取量的多寡也没用吧?喏,乾啦。」
「…………」
峻护狠狠瞪着递来眼前的酒,简直像在看杀父仇人似地。一股异样的焦虑正在他心中翻搅。那是某种来路不明、难以压抑的焦虑——或者,要说是冲动才对。那种情绪好似与夜会司令室的热气出现共鸣,开始无边无际地膨胀,最后便一举甩开理性,使这名少年采取了平常不会有的举动。
峻护抢也似地把酒接到手,一口气干了下去。
「喔喔,什么嘛!你很能暍不是吗——喂,井上,再帮二之宫多拿点提神饮料。」
「好,包在我身上,我会找一瓶最顶级的过来。」
井上开心地站起身,没多久就把新的酒拿来了。峻护也照单全收,喝水似地把那些往嘴里灌。
「酒量不赖嘛,二之宫,早知道就找你去参加拚酒大赛了。」
「吉田。」
「嗯?」
「再来一杯。」
「喔,你开始进入状况罗?」
吉田笑容满面地回答。峻护的脑袋则渐渐模糊起来,任凭别人劝酒的他,只是一股劲地摄取酒精。
*
再回到别馆「泉水」,做为一年A班女生们城寨的「白鹤之间」这里。
原本以为将没完没了打下去的第一次丢枕头大战,终于在含糊的调停下讲和了。现在少女们都钻进排成两列的被窝里,专注在关灯后的悄悄话上面。考虑到距离熄灯时间已经过了数小时,她们的元气真可说是无穷无尽。
了:.说起来啊,有些事情最适合在这种时候聊了,所以我想跟大家问问看。」
「喔?什么事什么事?」
「讲到我们学校最帅的男生的话,你们觉得是谁?」
选对时机的话题,让少女们像是等候已久地亮起了眼睛。
「那当然是三年级的诸冈学长罗。」
「咦,不会吧?那个人根本没什么好不好?」
「也对啦,总觉得他只是人气正红而已。因为有群人在那边喊帅,似乎有很多人都是跟着凑过去的。」
「就是说啊,而且诸冈学长用发型跟化妆遮起来的缺点,好像也不少耶。」
「要不然——要不然,二年级的崎山学长你们觉得怎样?」
「啊,我也觉得他非常够格。那个学长不错啊,记得他是义大利,还是哪里的混血儿嘛?」
「对对对,他的五官不太像日本人呢,黄种人不会有那种气质啦。」
「可是我有点怕他耶,那个学长有时候很爱缠人对吧?」
「啊,有喔、有喔。该说他很爱装ABC吗?虽然外表长得不错,感觉有点难追就是了。」
「那你们认为『王子』怎么样?」
「啊,对喔,佑也很帅嘛。我是觉得可以投他;示啦。」
赞同的声音纷纷出现。因为聊的是关于男性的话题,真由此讲鬼故事的时候更不容易插话,但听到「佑」的名字,她总算有了反应。
「请问一下,你们讲的『佑』是……?」
面对怯生生发问的真由,日奈子点着头答道:
「就是那个通称『王子』,还常常占住神宫寺学园型男排行榜前头的男生——一年E班的奥城佑啊。你至少也听过风声吧?」
「对不起,我不是很清楚……」
「你还是有点欠常识耶。哎,简单说呢,就是一年E班有个超受女生欢迎、背了一堆情债的男生啦。跟别人帮他取的绰号一样,奥城佑是个很像王子的男生,而且散发的气质又温柔,听说他对任何人都好亲切,再加上家世好像也不错,最受一年级女生欢迎的男生大概就是他了。」
「喔,原来如此……」
王子般的外表,以及「佑」这个不算普遍的名字。根据这两点,真由猜测——目前话题中的人物,应该就是她在新干线上认识的那个少年。
「哎,佑确实配得上『神宫寺学园第一型男乙的称号,你们说对不对?」
「就是说啊,他应该收得到全方位的支持吧。毕竟不管从哪方面来看都很完美,也找不到像缺点的部分,像今天他也被迷恋他的女生缠了一整天呢。」
「对嘛!还有啊,不知道是不是只有我这样?看到佑的时候,就有一种……嗯,该怎么说呢,莫名奇妙的动心感?你们会不会啊?」
「啊,你说的感觉我有我有!总觉得自己体内的女人心会被他激发出来耶。」
「嗯嗯嗯,就是那种感觉。唉,果然大家都一样。」
这时候,有个少女像是忽然间想到似地开口:
「我听说佑跟我们班的奥城色璃好像是堂姊弟或双胞胎耶,真的吗?」
「咦,你没唬人吧?是这样吗?」
「没有啦,我也只是听到了一点传闻,不是很清楚。」
「可是奥城色璃跟佑没有很像吧?而且他们明明读同一问学校,我却没看过那两个人彼此讲话的样子耶?」
「想这么多,奥城本人不就在这里吗?直接问她就好了吧。」
「啊,对喔。喂,事情实际上是怎么样,奥城——咦,奇怪?不见了?」
「哎呀,真的耶,什么时候跑不见的。她去哪啦?」
「奥城是那种不知不觉走掉,也完全不会注意到的类型耶。要说是存在感很薄弱吗?虽然她个性并不坏啦。」
「就是说啊,像这次教育旅行,她也愿意做执行委员那种麻烦的工作。该怎么说呢?她本人好像完全没有出风头的想法耶。老是自己主动退一步……满奇怪的。」
关于奥城佑与奥城色璃之间的讨论,让真由听得很有兴趣。她恍然大悟,即使是从她的印象来看,佑跟色璃两个人也实在不太像。提到共通点,大概只有他们身上那种莫名的和风气息、还有姓氏,如果要从长相找出两个人在遗传上的相同点,可能就需要比想像力更强的妄想力了。
不过,即使如此,真由还是觉得那两个人在某部分是类似的。要问到底是哪里、又是怎么个像法,她也只能歪头一直想而已,可是——
「顺便跟你们说,我有听到一个风声。」
姓奥城的两个人的话题告一段落之后,日奈子换了事情聊:
「那些男生啊,好像有在教育旅行时策划某种活动喔。」
「某种活动?是什么?」
「嗯,老实说关于这件事情呢,我也不敢肯定自己探听到的情报是正确的,所以这只是有可能而已——」
以「情报通」闻名的日奈子中途把话停住,确认众人的目光都聚集过来后才宣布:
「把收集到的资讯整理过后呢,似乎就是男生们在每年的教育旅行,都会做某件事喔。」
「所以到底是什么事啦?」
「这好像是神宫寺学园的男生才知道的秘密传统,我都不太能收集到情报。就只有在提到这件事的时候,男生们口风会变得特别紧……总觉得,看得出他们之间有某种特别的连带感?还是说伙伴意识呢?」
「也就是说,实际上你也不知道他们在做什么罗?」
「确切的内容我是不知道。目前可以肯定的,就是男生们到了教育旅行的晚上,绝对会做某种坏事。」
「嗯——只知道这些……也很难说什么吧?有点让人在意就是了。」
「不过大致上还是想像得到吧?那些男生会想做的坏事。」
「咦,真的吗?是什么是什么?他们打算干嘛?」
哼哼,日奈子又卖了一会关子,然后才说:
「这还用问?又笨又呆又好色的男生们会在教育旅行晚上做的事——当然就是摸黑找女生罗。」
「咦咦咦咦咦咦?摸黑跑来我们房间?不会吧!」
兴冲冲的哄闹声同时涌现,几乎响遍了整栋别馆。
「讨厌~超恶的~笨死了~真不敢相信~」
「可是可是,毕竟他们那么笨,感觉上还满有可能的耶!」
「就是啊。听你这样一讲,确实满有可能的。」
「不过,他们要混进来很难吧?男生别馆跟女生别馆离得挺远的,再说途中一定也有老师在监视啊。」
「也是啦,难度挺高的,而且被逮到八成会修理得很惨。」
「不对,我们班男生搞不好满有办法的喔,他们有那股傻劲嘛。」
「那那那,我只是假设喔!如果真的有男生跑到这个房间……你们打算怎么办?」
「咦~哪有可能啊!」
「呀~呀~呀~」的尖叫声再次大合唱。
「他们没那么厉害啦!想到就觉得白目!超没意义的!」
「要是真的有男生跑进来,我一定第一个把人踹出去!」
「可是……如果真的来得了的话,也有点让人佩服吧?换成是我,应该会稍微给那个男生一点奖励喔。」
「不会吧,你认真的喔?」
「出现了!超大胆的发言!」
「你们想嘛,能来到这里,表示那个男生有办法突破老师的监视,还不怕被处罚耶。这样算有点男子气慨吧?虽然很蠢。」
「唉,的确很蠢。」
「但我好像可以懂他们的心情耶,偶尔回韵一下那种蠢男生,应该也不坏吧?」
「嗯~被你这样一讲,我好像也想奖励他们了。」
「哎……偶尔为之,应该也可以啦,毕竟是教育旅行嘛。」
「是啊、是啊,毕竟是教育旅行嘛!偶尔也可以这样啊!」
于是,座谈会的焦点变成了「奖励要给到什么程度呢?」。但即使焦点改变,真由依旧没办法跟上话题。
「怎么啦,真由?变得这么沉默。要是不积极参加讨论的话,别人会忘记理你喔。」
「啊哈哈……我已经跟不上话题了,真的。」
真由苦笑着回答,不过她感觉到的绝非无趣或孤独。就算只是默默听同学聊天,她也有用自己的方式,在享受初次「教育旅行」带来的新鲜乐趣。
「话说回来,日奈子。真的有男孩子来房间的话,呃……大家真的要对他做什么吗?」
「嗯?你指的『什么』是什么啊?」
「咦?就是那个……要怎么说呢……像是男生跟女生之间这样或那样……」
「不讲得具体一点的话,我听不懂啦。」
「呃,简单说就是……色……色色的事情?」
「嗯。没错,就是色色的事情。」
日奈子露出虐待狂的眼神,一边窃笑、一边望着讲话变小声又畏畏缩缩的真由。
「哎,其实我觉得没多少机会变成那样就是了。即使大家HIGH起来想做那种事,也要来的对象让人满意才行啊。考虑到这一点,大部分男生就算闯进了这里,还是要吃闭门羹吧?除非摸黑过来的人像二之宫那样。」
「像二之宫吗?」真由恢复了一点余裕说:「那就不用担心了,二之宫不可能趁夜跑来找女生啦。」
「喔,你的表情很放心嘛?」然而日奈子又开始使坏:「他那正经八百的笨个性确实是有口皆碑啦……不过,你可别小看了环境的力量。在教育旅行的魔力下,二之宫变成野兽的可能性并不是零喔。」
「才不会,二之宫不可能做那种事。」
「哼哼,你还满嘴硬的嘛?不过啊,有件事你别忘记罗。就算二之宫没摸黑过来找你,他的贞操也不保证安全喔。」
「…………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这还要我说?」
吊足胃口以后,日奈子才用怂恿味道浓厚的口气,朝她那有欠积极的朋友说道:
「摸黑跑去喜欢对象的房间,又不是男生的专利,你说对不对?」
「什——!」
「你自己看,这个房间也是啊。」曰奈子朝屋内指了一圈:「有几个女生偷偷跑出去了对吧?你都没发现吗?」
仔细一看,确实和曰奈子说的一样。虽然一片阴暗让人看不太清楚,但是跟棉被的数目一比,被窝中的人数确实少了一些。
「有些人是去上厕所、有些人是去其他房间,我想也有人是偷偷去找男朋友的,尽管离开的女生不一定是把二之宫当目标……可是啊,别以为完全没人对他有意思会比较好吧?再说神宫寺学园的女生又不是全住在这个房间。如果别班有女生暗恋二之宫,就算趁这个机会去找他也不奇怪吧?」
「…………」
「要是有人摸黑去找二之宫……嗯,像他那样优柔寡断又容易被赶鸭子上架的个性,说不定很容易就会失守喔。更别说还是在教育旅行这种特殊的情境下。」
「…………」
「况且二之宫那么容易心软,要是女方拿一夜情的事逼他,教育旅行结束后,他肯定会直接跟人家交往的啦。光一句『你要负责任!』效果就很够了。而且他总被人牵着鼻子走,搞不好连毕业后也断不了关系,就这么和对方冲到终点——」
「日奈子。」
「嗯,怎么啦?」
「我去一下洗手间。」
「喔,慢走罗。」
日奈子一边对煽动成功的事感到开心、
一边挥挥手,目送朋友的背影在门那端消失——
正好在这瞬间,大规模的停电席卷了「翠鸣馆」整座旅舍。
*
将时间略微倒回,场景则是在别馆「芳风」。
二之宫峻护的身影,依然还在统筹营运「夜会」的司令室里头——
*
「你怎么会变成这么无趣的男生啊?」
第一次听姊姊讲出这种意思的话,是在什么时候呢?若试着探索以往的记忆,峻护会觉得那正好是十年前的事。根本说来,当他回想过去时,镜头恰巧也是在那段时期就会蒙上遗忘的迷雾。对峻护而言,比十年更久以前的记忆是那么暧昧不清,几乎模糊到连看过的狗跟猫都分别不出来的程度了。
总之让姊姊感到无趣的,是弟弟正经八百的个性,或者不知变通的死板,这点是可以确定的。碰到像峻护这么顽固的男生,就连他那身为女中豪杰的姊姊都要为之叹息。但不管姊姊怎么数落,做弟弟的却从来没对自己的个性感到不妥。不,他反而还以自己直肠子的性格为荣。正是因为有他这种中规中矩、默默做事的人存在,社会才能维持下去。尽管别人可能认为「性子这么直容易吃亏」,峻护也不以为意。因为照道理来讲,他吃到的亏,最后都会变成对别人的帮助。
即使被当成无趣的男人——只要能不造成别人的困扰,又对社会整体有贡献、在人生中尽到了身为一名市民的义务,那还有什么好羞愧的?
(……我原本,一直是这样想的……)
峻护不得不承认,他对自己信奉的生活方式已经出现了动摇。从那一天——月村真由来到二之宫家以后,他周遭的环境便大幅改变了。不,就连现在也都眼花撩乱地在变动着。而随着环境的变化,峻护自己或者还包括他的命运,也不得不跟着转变。
面对两名同居的少女,自己要怎么立身处事?峻护应该赶紧做出结论才对,然而在处理这个问题之前,他觉得自己似乎在更早的阶段就碰壁了——现在,峻护终于对这一点有了体悟。不对,说不定他之前都刻意想忽视墙壁的存在。
简言之,那道墙就是「从根本对自己这样一个人产生的怀疑」。
名为二之宫峻护的男人再用这种态度活下去,真的好吗?
对以往的生活方式,峻护至今仍感到自豪,这种想法并没有变。但光是保持原样,真的行吗?
……峻护顶着被酒精搞迷糊的脑袋,思考起带有哲学味道的问题。另一方面,「夜会」司令部的气氛正慢慢出现变化的徵兆。
「太奇怪了……为什么?为什么失败的人会这么多?别说冲本垒,就连半个成功潜入女生房间的人都没有,这是怎么回事?」
二刚线和本国之间距离太远,我想最大的问题还是在这里,今年教育旅行给的条件实在太严苛了。」
「这种事大家一开始就知道了。为了克服这项障碍,我们地下执行委员才用心做了各种事前准备,难道不是吗?」
「所以说,问题出在挑战去女生房间的勇者们身上罗?他们的素质是不是不太够?」
「也许真的是这样。他们的胆量跟士气都够,却不曾受过像样的训练,有摸黑告白经验的家伙铁定也没几个。更何况他们是普通的高中生,哪有人会习惯在晚上偷偷行动。」
「这才是老早就知道的事吧?即使有干劲的这群人跟外行没两样,我们依然要导引他们迈向成功。地下执行委员的工作不就是如此吗?」
地下执行委员们的语气渐渐变得阴沉。尽管只有些微的不谐和音,以团结一致为豪的他们已开始出现裂痕。就在这时候……
「大家冷静点。」
吉田沉着的声音让一群人安静了下来。
「担任指挥宫的我们乱成这样,会对整个夜会造成负面影响。现在再争论责任所在也没用。设法挽救局面,尽可能让更多勇者成为男人——这才是我们该做的事,我有说错吗?」
「吉田讲的确实没错啦……」
同为搭档的井上一面同意,一面也提出昏一疑:
「但我们该怎么办?有志摸黑挑战的人已经有八成战死了耶,不管怎么做,其他人的士气还是会变得低落。士气低落也就罢了,现在有几个人甚至直接放弃了。而且距离夜会预定结束的时间也剩下没多久……你要怎么挽救这种局面?」
「……我想,先设法保护好临阵退缩者的名誉。挑战这种壮举,很容易对申请学校造成影响、老师也会通知监护人、还恐怕要接受辅导……即使知道有这么多风险,他们还是愿意报名。光是有种报名,已经够格被人叫成勇者了。」
「了解,这部分就交给我。那么,后续部队接下来的方针要怎么办?待命的挑战者当中,有人反而被现在的状况激励到,还表示马上就想冲耶。」
「呼嗯……可以的话,我是希望他们能等这边先把战术重新订定好……哎,反正这种事讲的是气势,想冲的家伙就让他们冲吧。勇敢华丽地自爆,同样是夜会的精神所在,这也算人生中辉煌的一页吧。」
「收到,那我们这些地下执行委员之后该做什么?」
「先重新整理状况,尽可能把咨一料收集完整……包括目前为止试过的入侵路线、老师们的巡逻模式、参加者个别的士气高低、以及身为挑战者的能耐。动作要快,我们得拿这些当参考,重新订定作战——」
地下执行委员们个个面色凝重地在讨论,而峻护则是有眼无心地一边望着他们、一边把自问自答当成酒伴,陆陆续续地暍空了装着酒精的小瓶。
……不知道这样过了多久,沾满酒气的峻护早已失去判别时间的能力,疲惫至极的身体似乎更在不知不觉问变得意识蒙胧。就像一张被砂纸磨过而读不到资料的CD,峻护的脑袋根本无法辨识时间的流逝与其他细节——总之,当他忽然注意到的时候,速成指挥所里头已被更深一层的愁云惨雾给笼罩了。
「………………为什么?」
吉田刚靠着非凡的领导能力,重新让濒临瓦解的司令部团结在一起。但现在从他口里吐出的,却是将绝望凝聚成形的话语。
「为什么会一直失败?那些老师为什么可以这么准确地,出现在勇者们前去的道路上?轮流巡逻的老师只有一两个,无论是『翠鸣馆』的腹地也好、建筑物本身也好,都没有小到光靠他们几个人就能守住啊……但结果却是这样,为什么?」
「该不会……」
作为司令部的优秀副官,井上一直都全方位地发挥着自己的手腕,如今他也露出了消沉无比的脸说:
「难道我们地下执行委员中,有人是老师的内应?如果不是这样,还有什么缘故可以为计划失利的现况做解释?」
「别讲傻话!」
就只有说这句时,吉田的声音变得严厉。
「从地下执行委员会极机密地筹组起来的那一天起,为了迎接这个大日子,我们同甘共苦拚到了今天。大家每天东奔西走、蒐集情报与资金,全是为了把活动办好……如果荣誉戚跟热血不够,根本扛不起这么重的责任,井上你也很清楚吧?事到如今,地下执行委员的同志里,哪有人会为了在申请学校时多加点分数,就蒙蔽自己的双眼去投靠老师?」
「……说得也对。抱歉,我讲话太冲动了,可是现在怎么办?老师的警戒心远远超出了料想,这是事实。而且我们察觉到这点、还有在提醒大家的时机上,似乎也已经太晚了。」
「……井上,再报告一次夜会的整体状况。」
照着吉田的要求,搭档把目光移到手边的资料——每隔五分钟,井上就会拿到最新资讯——他迅速浏览了一遍。
「事实上,只有摸黑找女生的计划耽搁到。夜会其他的活动都算进展顺利。当然,突发状况几乎每分每秒都在发生,不过这些也都预先设想过了。」
「是吗?光这点倒还值得庆幸.」
「但提到夜会的重头戏,摸黑找女生的话——」
井上露出饮恨的表情,甩过头说:
「目前的成功人数是零。总计数十名的勇者们,已经锐减到只剩少少几个。由我们地下执行委员重新研讨的战术,换来的效果实在有限……不,等我一下。」
井上从口袋拿出手机,语气尖锐地对话起来。才看见他的脸色越变越险恶,随后整个人就像闲置几天的汽球一样,完全泄了气:
了:。刚才有最新情报传来,撑到最后的几名勇者打算从二楼厕所入侵,但同样以失败告终。他们好像已经被老师抓住,变成俘虏了……」
由井上嘴里挤出的一字一句,有如铅一般沉淀在地下执行委员们的心中,而房间里也被某两个字所填满——那就是「败北」二字。
在长长的沉默之后,吉田仍用毅然的眼神环顾众人。
「总和来看,夜会是成功的。我能笃定这并非不服输,而是客观的事实。但是——我们同时也输了。我们太轻视老师的监视能力,而且晚了许久才察觉到这点。或者应该说,订定作战时我们没有预先考量到这点——很明显地这是地下执行委员会的过失。白白害勇者们送死、让老师有机会得意的责任,都应该算在我这夜会执行委员长一个人身上。」
「庆典都有结束的时候,照之前的预定开始实施撤收计划。请诸位尽到各自的职责,直到最后一刻。」
「这些我明白。可是吉田,你有什么打算?」
「我吗?」
地下执行委员长在这时露出的笑容,看起来格外超然:
「该指挥的士兵已经一个都不剩了,留给指挥官的路就只有一条。确定撤收作业上轨道以后,我会用我自己的方式扛起责任。」
「喂,难道你想自己硬拚?既没有想到新战术,也没有司令部帮忙支援——胜算根本就是零耶。」
「这些我当然明白。要告慰不幸被逮到的勇者们,我吉田平介身为最高负责人,就必须以殉职来为事情画下句点。再怎么说,我的脸皮可没有厚到敢这样忝不知耻地苟活。」
「哼,只有最后这一句我赞同。」
井上扬起嘴角笑了。那张笑容十分自豪,一点也感觉不出是败军的干部:
「就这样离开京都的话,还有什么脸在神宫寺学园闯荡?我好歹也是男人,责任该怎么扛,这点小事我还明白。」
「你该不会……是想跟我去吧?」吉田表情险恶地皱起眉:「别做蠢事,有我一个人牺牲就够了。没必要连你都去送死。」
「喂喂喂,你不要搞错了,谁说我想去送死的?」
井上「哼」地嘲笑了压低音调的指挥宫:
「只有成功摸进女生房间里,才能保住我们地下执行委员的面子。再说那些壮烈牺牲的勇名俨,也不会希望我们陪着走向相同的命运吧,对不对?」
「你说的……或许是有道理……」
「而且,这次的伴好像也不只我们两个而已喔。」
朝井上用下巴示意。塞在房间里的地下执行委员们全都蓄势待发,尽管每个人的表情或有差异,透露出的讯息却都一样——「想自己去冒险,也太见外了吧?」这股义气胜过任何雄辩。
「我们不是同甘共苦了好几个礼拜的伙伴吗?即使你打算自己逞英雄,也没有人会接受啦。」
「你们……」
「参加活动的学生在撤收时,交给义工人员去指挥就行。至于将房间恢复原状的工作,也都有事先跟旅馆的人讲好,时问够我们这些地下执行委员再拚一次——你说对吧?」
「…………」
愣了一会的吉田发出咯咯笑声:
「伤脑筋,你们真的没药救了。对手明明是难攻不陷的别馆,还有老师们铁壁般的监视网……看你们的脸,好像只在乎作战结束后,要暍的波旁是哪个牌子呢。这算是脑袋悠哉的极致了吧?」
「嘿,谁叫我们有这样的指挥官。」
「哼……好,先协助普通学生平安撤收。记得给他们治宿醉的药或营养剂,毕竟明天还有教育旅行的行程。撤收完成以后,全体地下执行委员立刻准备,一起迎接最后的决战。」
峻护依旧茫茫然地杵在房间角落。在他的守候下,地下执行委员们忙碌而井然有序地指挥着夜会的撤收,完毕后则开了一场内容既短又充实的会议,订定好作战。
「喂,还醒着吗?二之宫。」
当众人沉浸于出击前夕的昂扬时,吉田忽然叫了峻护一声:
「怎么,看你醉得还不轻耶……有办法一个人回房问吗?还是要我找一个工作人员送你回去?」
「不用,我没事。」
「我怎么看都不像没事哪……哎,算啦。夜会的原则是所有行动都要自己负责,随便你罗。话说回来——」
吉田换了张略显郑重的表情问:
「怎么样,在夜会玩得还愉快吗?」
「…………我也不清楚。」
「不清楚?愉不愉快,只要问自己的心就好了吧……真拿你没办法。哎,要说的话也很像你的个性啦。」
哼哼,吉田抬起下巴笑道:
「接下来,我们地下执行委员要去参加最后一场派对……二之宫,如果你还不想回房,麻烦留下来做个见证好吗?看我们在最后的最后扳回一成的经典画面。」
「你们要摸去女生那里吗……?」
「嗯,我们这些幕后人员,差不多也该去享受自己的夜晚了。你也好好地玩到最后一刻再撤吧。」
拜啦,讲完后吉田眯起一边眼睛,朝峻护竖起了大拇指。那是张很棒的笑脸。灿烂得几乎让人觉得——如果趁机拍下来,说不定很适合拿来当遗照。
像是被那张笑脸打动似地,峻护朝对方抛了个问题:
「我可以问一下吗?」
「喔?问什么?」
「刚才——就是我去偷看女生洗澡的时候。你说只有我这样的体能才爬得上悬崖。而那座悬崖的确不是简简单单就能攀上去,但只要事先准备登山绳之类的道具,其实也不算特别难爬。」
「是喔,然后呢?」
「偷看女生洗澡,应该不是今天到旅馆时才想出的主意吧?你大概一开始就计划好了。既然这样,身为地下执行委员的你若想轻松爬上悬崖,能安排的手段照理来讲绝对不算少。为什么你却没有准备?只要事先准备好,班上大部分男生都可以看到,为什么你要让我一个人去偷看女生洗澡。」
「这还要你讲,反正一群人跑去看的话,结果一定会被发现。与其穿帮,倒不如派出精锐中的精锐——也就是你一个人去,成功的机率还比较高。所以我觉得该忍耐一下,放弃看现场的,由你去把浴池的画面拍回来会更好。这有什么好奇怪?」
「…………那我再问你一件事.」
峻护的视线依然停在手里的酒瓶上:
「为什么要跟我讲夜会的事情?从我的个性来想,会反对这种事应该是很明显的。那你为什么还要特地告诉我?只要瞒着我偷偷举行夜会不就结了?」
「的确,要趁你睡着的时候溜出房间,暗地举办夜会也是有可能啦。但这样没办法保证你不会中途醒来啊,还不如一开始就把夜会的计划讲请楚,并且牵制住你的行动才安全。结果这项作战奏效了,实际上你也没有想办法来搅局,不是吗?」
「这样讲很奇怪吧,你也可以——」
「哎,你的问题就问到这里吧。」
峻护还有话想讲,但井上从旁笑着打断他说:
「我们正想轰轰烈烈地做一番大事,既然要聊,希望你讲些能打气的话。」
「井上说得对。二之宫,面对决心赌命的男人们,你应该多尊重一点……好了,准备完差不多要出发罗!所有人行了没有?」
行!气势十足的声音从四处传来,司令室里头已逐渐被出阵前的气氛填满。
「历史悠久的夜会是传统,不能被我们这一代搞砸。大家听好,想拚就别出丑。我们要漂亮地摸到女生那边去,亲手创造可以让后代传颂的传说,大家说对不对!」
对!十几名战士再次涌现气焰,一起在出征前举杯饮尽、还把蝮蛇菁华液、鳖一精粉和烤蜥蜴全混成一块塞进嘴,意气昂扬地出击了。
峻护讲不出半句话,只能默默目送他们的背影。
*
翠鸣馆深陷夜幕的腹地内,敢死队的众人正不出声响地疾走。
「喏,吉田啊。」
「干嘛,井上?」
「要是二之宫那家伙,可以趁这个机会变成有意思一点的男人就好罗。」

「哎,能做的我们都做了。剩下的就看他自己啦——现在专心想作战的事情吧。」
吉田这句话不只讲给搭档听,也是说给自己听的。他让思绪驰骋在往后的发展上。
修正过对敌方战力的估算,这场最后的作战,已经将诸般状况与现有战力活用至最大极限,要成功照理说是很有希望的。但身为夜会营运负责人、以及持续在最前线奋斗的人员,吉田身上培养出的直觉正明确地告诉他,他们未来的近景。这场作战将以失败与徒劳告终,如此让人不乐见的未来就摊在眼前。
但这样也好。自己这些人都充分享受到乐趣了,而现在还打算品尝更进一步的乐子。留在派对中的唯一一道主菜,应该要让给笨拙的后起之辈才对。既然如此,接着要执行的作战越是轰动,就越能发挥声东击西的效果。地下执行委员的同志们,恐怕也都在不语中察觉了吉田的用意。剩下就得看这最后的一张王牌,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了——
做为目标的别馆「泉水」,已现出它幽黑深邃的威容。
「——散开!」
吉田锐气十足地弹响指头,于是敢死队的众人便照先前商量,各别分散至岗位了。最后一战的导火线就此点燃——
*
峻护顺着吉田的希望留在司令室里,准备成为历史的见证人。
虽然还不到一五一十完整重现的程度,但几支手机和外接电池的手工萤幕群和笔记型电脑架设出的简易伺服器,依然可以转播大致的战况。为了击出逆转局势的一记高飞球,地下执行委员们沿着导雨管或墙壁攀爬而上,一如宣言地展现了善战的英姿。但做为监视者的老师们在采取行动时,也跟传言中一模一样。他们迅速而确实地挡在试着要入侵雷池的学生面前,一个又一个地把人逮住了。
尽管吉田与井上顽强抵抗,他们在最后的最后也都无奈地成了俘虏。
——就在这瞬间,夜会司令部名符其实地瓦解。做为教育旅行晚上的重头戏,悄悄举行而回响热烈的夜会,和开始时一样地悄悄拉下了终幕.
*
「…………」
峻护独自靠在失去主人的司令室墙边,依旧默默地反覆把酒往杯里倒。或许是跟姊姊相同的遗传吧,酒兴一旦被勾起,他喝酒的步调就不会放缓。即使脑袋模糊地放掉了一半的意识,灌进胃里的酒精却始终保持一定的定量。
他一直在思考自己刚才没能说出口的反驳。
峻护还是觉得根本没必要「只派精锐中的精锐去拍照」。如果一群人跑去偷看容易被察觉到,吉田也可以自己去才对。那家伙身为夜会的首脑,又有胆识发动神风特攻,怎么可能会害怕偷看的事穿帮?想在事前准备攀崖的道具,机会应该也是要多少有多少。但吉田只是告诉大家,要攻陷悬崖很困难,还宣称能爬上去的唯有峻护一个人,让班上的期待都集中在峻护身上。夜会首脑做的事仅只如此,不是吗?
还有,峻护也觉得对方没必要将夜会的情报泄露出来。吉田反而说,主动把夜会的存在讲清楚,是为了牵制住峻护——面对早早表明反对立场的峻护,吉田说明了真由在晚上被其他男生当成目标的可能性,也暗示只要峻护率先跑去真由房间,别人就不会对真由出手,这的确可丛让反对夜会的声音大为减少。以结果来看,峻护完全没有千扰到夜会筹备。但峻护只是没使出手段而已,想保护真由,他手上还保留着最简单而确实的一步棋,那就是暗地跟学校报告。结果吉田做的事与其看成在牵制峻护,还不如说,他只是想怂恿峻护趁晚上摸去真由房间而已——
「你交到的真是群好朋友。」
某人的声音从脑里浮现,让峻护不自觉地叹了气。
他就算继续当个「无聊的男人」也无所谓。早上在规律的时间起床、做完家事去上学、上课不偷吃便当也不分心、下课时则做预习跟复习、放学后直接回家不在路上逗留——对于这样的自己,峻护一点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可是所有的状况,似乎都急流似地开始转变,要他别当个「无聊的男人」。不论时间与场合,也无分公私。
峻护又叹出一口气,煞有其事地起了身。先不管本身的意向或喜好,二之宫峻护好歹是个男人,所以他很清楚在收到他人厚意时,自己该怎么回应。
峻护一一把留在司令室的「翠鸣馆」简图,还有随夜会进行收集来的报告书拿到手边,并且用已有醉意、却又十分冷静的脑袋,开始与那些资料对峙。
最后,名实相符成为最后一名挑战者的少年眼里,终于看见了胜算所在。他独自饮尽出征的酒、把蝮蛇菁华液、鳖精粉和烤蜥蜴全混成一块塞进嘴,然后将手伸向房间的门。
峻护脑袋里出现的,全是地下执行委员们的脸——无论在夜会气氛正热的时候、或者神色严肃地交谈的时候、还有离开司令室的瞬间,他们看起来都乱开心的。
——那么。
虽然峻护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跟他们一样享受。
他心想:就来搏一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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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6-4 15:24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rose.chang 于 2010-6-4 15:50 编辑

其之四
再转
此时在别馆「泉水」负责戒备的,是神宫寺学园一年C班导师、教现代文学的水岛修一(三十岁)。与修长身躯和消瘦脸颊给人的印象正好相反,学生们都知道,他是从外表看不出有在运动的年轻老师之一。
「中央警备室呼叫,中央警备室呼叫——」
当他在一片阴暗的别馆入口附近做重点式巡逻时,胸前口袋忽然响起一阵清晰的人声。
声音来自发给所有巡逻老师的小型无线电。
「水岛老师你听得见吗?请回答。」
「我是水岛,目前正在A—1地点巡逻,没有发现异状。请说。」
「了解。麻烦你继续执行任务,留心到换班为止——根本说来,大概也不会再有组织性的侵攻才是。」
无线电那端的声音隐含着赢家的优越戚,而水岛老师也从嘴角露出了笑意。
「我有同感。在刚才的大波攻势中,看起来像『夜会』主谋的捣蛋鬼几乎都落网了。而且再过一小时,太阳就会出来——今年应该也是我们大获全胜吧。」
「话虽如此,可能还是会有零星的入侵者出现。千万别大意。」
「我明白啦,那我继续巡逻了。OVER。」
水岛老师切断通讯,伸了个大大的懒腰。从视野边缘,可以望见男生们的城塞「芳风」正横躺在黑暗中.那巨大的形影,简直就像白垩纪的恐龙在老死之际一样无措。
在教育旅行晚上昂首阔步的不只是男女学生,就连老师们也一样活跃。靠着比地下执行委员会更丰富的资金、以及跟旅舍「翠鸣馆」的多方配合,老师们建构出极为强大的监视系统,暗地里为了有效率地取缔违规的学生而合作。在神宫寺学园服务的教师有几成是学校的毕业生,当他们还是高中生时,也都参加过夜会。对这些内幕,学生们又知道多少呢?
他们没道理会知道——不,只要用心观察,想发觉这些事并非完全不可能,然而今年的一年级男生似乎没有这样的能力。他们只是得到了与本身能力相符的结果,如此而已。
自己这么做,对那群小鬼头是有点不好意思——水岛老师的优越感里头,也掺杂了少许怜悯。尽管正式规定上查不到,但老师们在夜会巡逻时的表现,会大大影响到奖金的审核。水岛老师本人在十几年前,也曾志愿挑战摸黑到女生房间,却简简单单地就让人逮到、落得被狠狠处罚的下场。虽然他多少想放水,毕竟这关系到自己的奖金,也只能无奈地要学生设身处地去体会,社会上并没有那么好混。挑战时太容易成功,就没办法让入学到东西,所以他至少得当好一座高墙……
「哎呀,老师你大清早的就这么拚喔?」
这时,有名穿工作服的中年女性从本馆的方向走来,口音浓厚地向水岛老师打了招呼。
她似乎是负责床务的人员,手边推着堆满白色床单的大型手推车。
「你是在监视学生吗?」
「是啊,要照顾那群小鬼头还挺累的。」
「从楼上也听得到声音哪,你们真辛苦。跑来花都还要当学生的褓母……我能体谅老师的苦处。」
「哪里,这也算在薪水里面嘛。」
「哎,真想让我老公听听这句话。讲到我老公啊,每天工作完就只知道吃饭洗澡睡觉,连个衣服都不肯帮忙洗。要是每天都加班到累得没力气,那我还可以了解,但我老公吃的是公家饭,工作根本闲到分不出有没有在做事,每天都准时下班回家哩。既然这样,帮老婆做点家事总可以吧?像我还得这么早就出门做兼职。」
「对了,老师有没有听说过入赘到这间旅馆的女婿跟小姑的事?那女婿娶的是老板的大女儿,小姑是二女儿。提到这个小姑啊,平时对她姊夫可是出了名的凶。不过你猜怎么着?其实那两个人——」
「呃,我对这些八卦也不是没兴趣啦。」
看兼职的中年女子越讲越起劲,水岛老师连忙止住了她。再让她说下去,三姑六婆的话题八成会聊到天亮。
「我还有工作要忙,下次再听你讲这些故事吧。那么,我要去那边巡逻了。」
简单招呼过后,水岛老师匆匆走向旅馆腹地的内侧。尽管中途小睡过一会,彻夜警备对迈入三十岁的身体依然负担沉重。遇到颇负盛名的「关西大妈」,水岛老师实在没有力气白花时间陪人家闲聊……
留在原地的兼职员工挥手说着「那待会见,」,目送年轻老师的背影离去后,她立刻将手推车推进别馆。
「可以出来啦,小弟。」
大妈朝山一般高的床单细语,于是白布块堆成的山开始蠢动,冒出一句:
「呼啊!差,差点窒息……」
有名少年像土拨鼠似地露了脸,正是二之宫峻护。
他刚才埋在几十条床单底下,想呼吸肯定很难。即使周围一片阴暗,仍然可以清楚看出峻护的脸已经发青,但他连换气都等不及,急着钻出来就说:
「抱歉,要你帮忙这种事。我得救了。」
「别客气别客气,难得有帅哥拜托,不帮个忙的话会遭天谴啦。我有照你说的去演……像那样行吗?」
「很好啊,太完美了,真的很谢谢你。」
「没什么啦没什么啦!不过年轻人真让羡慕耶,让我也想起往事了……啊,我帮你的事要保密喔。」
「这当然,受你照顾了。」
「那你加油吧~」
协助者露出好心的笑容,推着手推车走了。朝对方深深鞠躬后,峻护又马上展开行动。
靠着不输猫头鹰的夜视力,他慎重地观察是否有监视摄影机一类的仪器,同时也一边摸索着安全的路径——或者能躲进镜头死角的路径——一边前进。这般敏捷而细心的行动,实在不像灌了许多酒的人。被评为精锐中精锐的男人,正要大显身手。
峻护心想,说不定这也是吉田与井上策划在作战中的一环。峻护这种与特洛依木马互为表亲的策略,本身并不算特别高明,换成是习惯动小聪明的地下执行委员,当然也都想得到这招。至于他们为什么没实际用出来,这只是因为让策略成功的诸般条件并未到齐而已。老师们如果是在平常的警备态势下,绝对会检查手推车,躲在里面没两下就会穿帮。首先,现在是老师们累积最多疲劳的时段,而且司令部的众人已经在特攻后全军覆没,让对方认为「应该不会再有组织性的入侵了吧?」,进而产生疏忽。要等这些条件全部备妥,简单无奇的策略才会发挥效果。
另外再补充一点的话,就算由吉田或井上那样的小鬼头去拜托,兼职的大妈会不会答应其实也很难讲。正因为峻护没有被人强迫,而是出于自愿地认真拜托,那个大妈才会爽快帮他这样的少年吧——
(难道我正被他们要得团团转……?)
峻护并不是没这样想过。但为了怂恿他出马,地下执行委员们全都自我牺牲了,这点并没有怀疑的余地。既然如此,就只有一种方式能回应他们的心意。
入侵者轻灵得像只猫,无声无息地在馆内移动着。馆内能够感应到的动静,尽是人们沉睡在一扇扇门板后头的声音。如同地下执行委员所洞察的,实际在外面巡逻的老师人数相当少。老师们恐怕架构了远比地下执行委员们更细密的监控网,只靠极少数人力在掌握广范围的状况。要是这样,就理论而言想闯关并不难。也就架了几台监视摄影机而已,一定会有拍不到的死角,峻护只要专挑漏洞钻就行了。
基本上,这套想法原本该当成是纸上谈兵。待在阴暗的建筑物里头,要察觉到所有监视摄影机、并且一点不差地辨识出拍摄范围,普通人根本没这种能耐。虽然老师们铺设的监视网近乎完美,但他们并未设想过「非普通人」入侵的状况。
无论是刻意让人看见、八成为诱人上当而设的大型摄影机,还是巧妙藏起来、当成真正杀着的小型摄影机,峻护都凭着惊人的视力与直觉找了出来,更准确地计算出死角,逐步沿漏洞入侵至别馆。目标是安排给一年A班女生住的「白鹤之间」。只要情况顺利,再过不久他似乎就能达成目的。
然而,即使峻护认为自己已经百般小心,还是中了埋伏。过于警戒监视摄影机的他,却看漏了设置在脚边的原始陷阱。
叮钤……铃声在身旁响起。峻护猛然望向脚边,才发现走廊牵了一条几近透明的钓线,和小小的钤铛绑在一起。直到闯进这里为止,有段时间监视摄影机都是架设在天花板附近。换句话说,这大概是为了让入侵者把注意力集中在上方所下的工夫。尽管单纯,却狡猾至极又颇具效果。
钤响的声音绝对不算大。但是对安装陷阱的一方来说,作用八成已经足够。就入侵前后的过程算起,这是峻护第一次紧张。不妙,这里是走廊正中央,连点藏身的空间都找不到。快步接近的气息有两道,正巧就堵在走廊的两端,彷佛随时都将现身。峻护乐观不起来,他不觉得脚步声的主人会是旅馆的员工。
命在日一夕。
——不过,神还没有放弃峻护。他连忙扫视四周,目光所及,正好有一块写着房间名称的木牌。峻护对那个名字有印象。
他立即做出决断。
「拜托你,请把门打开!是我!拜托开个门!」
像是要求助于门似地,峻护急促地反覆敲门。房间主人在这时候还醒着的可能性不高,会让突然拜访者进门的可能性更是微乎其微。但在此时,幸运女神应该是相当眷顾峻护的。大约十秒钟以后,他就听到一阵没睡醒的声音从门的另一端接近而来。
「干嘛啦,保坂,在这种时候跑来吵人?我今天跟明天都有请假,工作的事让现场负责人去处理就——」
喀嚓!门毫无防备地开了。峻护没空说明情况,直接钻过了穿着睡衣、一边还在揉眼睛的学生会长身旁,并且在入侵房间后悄悄关门。
几乎是千钧一发,门外传来谈话声……
「奇怪了……明明是这一楼没错,怎么没看见人影?」
「对啊。搞不好是哪个女生去上厕所,结果睡迷糊跑到了这一楼吧?」
「这栋别馆有九成以上的房间是我们学校的学生在住,但也不是没有普通的房客。还有可能是一般人误触……哎,先观察一阵子看看好了。如果有睡迷糊的学生走错房间,也得把人送回去才行。」
听得见两名男性教师的声音,他们彼此耸肩的模样彷佛就在眼前。对方似乎打算在走廊逗留一阵,峻护也只好躲在房间里——但是……
「…………」
峻护保持背对门板的姿势,静静望向了房间主人。
「…………」
北条丽华缓缓眨眼,像是在理解眼前的状况,随后她脸上一举露出了明白的表情:
「二……二之宫峻,你……你怎么会——唔唔!」
预测到她的反应,峻护迅速堵住千金小姐的嘴。尽管心里觉得失礼,他仍把细细的两条手臂擒住,使对方无法动作。

峻护以为她一定会抵抗,已经准备接受反击——然而千金小姐的全身在这瞬间,却像被浸到液化氮似地僵住。好比一具制作失败的赛璐珞人偶,丽华一动也不动。当然,她的心脏宛如同时跳着森巴、华尔滋、波尔卡舞曲一样,忙得不可开交,但峻护没有察觉那么多。
「学姊……?」
「呃,我现在要放手了。这样讲很任性,但我有事想拜托。希望学姊不要大声叫,因为我并没有伤害你的意思,拜托你了。」
千金小姐点头点头又点头。
峻护还没把话讲完,丽华的脖子就猛烈地上下动了起来。照这个情形,即使要求「请穿成巴西嘉年华会的模样参加社交场合」,她可能也会一起答应。
虽然还有些不安,峻护仍战战竞竞地放开手。丽华像机器人一样,动作僵硬地离开了他的身边。她一面从唇里发出「啊……唔?咦?唔啊?」这般意味不明的声音,一面重新转向峻护。
不要太刺激她或许比较好……这么判断的峻护噤口不语,而房间主人则是侧眼看着他,一会儿捏起自己的脸颊,一会儿猛转头、嘀咕着让人听不见的话。看来丽华也用自己的方式掌握到状况了,即使在一片漆黑之中,还是能知道她开口时整张脸红通通地:
「怎……怎么这样,因为我没想到你会在这种时间跑来,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跟你说了我的房间在哪里,却一直等不到你,我气得在床上翻来翻去,结果不知不觉就睡着了。还……还有这件睡衣是急忙调来的法国货——啊啊啊?我怎么会用这种丢人的模样出现在男性面前——咦,不过也没关系吧?毕竟原本就是为了给你看才穿的。可……可是我以为你不会来了,所以心里面还没准备——」
杂乱无章的话语一句接一句,搞不清楚干金小姐究竟是想辩解?还是纠举?还是欢迎?事实上,这些话听在峻护耳里只像是杂音。他的神经目前全集中在门外,正一心二忌观察着老师们的动向。再加上摄取了大量酒精的关系,能发挥功用的神经也比平常少。要不然就算事情再紧急,他也不可能在这种时段拜访女性的房间。
「没有人过来哪……是在我们赶到前回房间了吗?」
「似乎是这样……哎,回去吧。差不多也到换班的时间了,我等不及想好好休息啦。」
「我有同感。虽说是为了奖金,但这种超时的工作实在很难熬……」
两名老师笑着离开的声音逐步远去。看来峻护安然撑过了最大的危机。
「呼……得救了。」
「所以换句话说,要是你无论如何都坚持要的话,本小姐也不是不愿意在这里和你共结连理……咦,什么?你说什么得救了?」
「我欠你一次人情,学姊。身为一个男人我差点就丢脸了。那么我还有地方急着要去,先失陪了。」
「咦?你、你等一下!这样你到底是来做什——」
眼里彷佛根本看不到一脸傻眼的千金小姐,峻护深深行礼,规规矩炬地从房间告退了。他完全没发现自己的行动让千金小姐产生了哪种期待:或者应该说他表现得实在跟平常没两样,以至于对方丝毫未察觉他暍醉的事:他甚至没想到,如果摸黑到女生房间就是目的,那把这里当成终点其实也无妨。
「你——」
像是要震撼整问旅馆似地,令人同情的少女打心里喊出声音,响遍了各个角落。
「你在这种时间跑来女生房间只说了这些就要走吗?木头人
「…………?」
即使歇斯底里的叫声拖着尾韵传进了耳里,峻护也只是偏过头,默默地继续执行自己被赋予的任务。虽然他这样很过分,但有一半责任应该算到这男人体内的酒精上头。别人在批评时多少还有酌情酌量的余地才对。
无论如何,峻护的重责大任也快结束了。要是他记得没错,做为目标的「白鹤之间」就在眼前了。
(好,只差临门一脚而已……)
一边慎重地推进,峻护体内一阵热血澎湃。
此时他并未注意到——自己会抱着前所未有的热情,埋头挑战原本被他用「见不得人」来形容的行为,并非只因为朋友们大力怂恿、更非单纯是酒精在作怪。异于这些的要素已经钻进峻护体内,驱使他冲到了这一步。
峻护爬完从三楼通往四楼的阶梯,谨慎地从墙后探头到走廊,照理说「白鹤之间」就要映入视野之中了。
就在他照着心里的模拟,准备要行动的时候——
在此瞬间,大规模的停电正好席卷旅舍「翠鸣馆」。
*
(停……停电了——!)
出房间刚走没几步,月村真由的视野突然被黑暗笼罩。她马上慌了起来。
(哇哇哇,手电筒在哪里——啊,我根本没带嘛。呃呃,灭火器放在哪边?不对,防灾防震包是收到哪去了——)
这名梦魔女孩在应对突发状况时的反应,再客套也没办法说是灵敏。混乱的她左来右往地乱窜,但过没多久又立刻察觉到,自己欠缺冷静的行动有多笨。
(冷静下来,冷静下来。就算没有灯光,状况也不是马上就能改善的。)
深呼吸几次以后,现下她让自己先稳住了阵脚。
像这样被突然的停电泼到冷水,冷静下来的真由才想起她原本究竟想做什么,顿时红了睑。因为有日奈子从旁煽风点火,待不住的她急着离开房间……真是的,自己不检点也要有个限度。更别说要由女性主动到男性的房间投怀送抱了!
低喃过几遍自律的话语后,真由重新思考本身状况,随即自觉到血压正在下降。她现在到底是在哪里?自己就连是朝南或朝北都不明白,而且也分不出之前上过几层楼又下过几层楼……彻彻底底迷失了目前的所在地。
(唔唔……我,我真没用……)
即使讲得含蓄,真由仍是个严重的路痴,一旦失去方向戚,她只能对找路这件事举双手投降而已。何况周遭黑得就算被人拿刀抵到眼前,也很难发觉。
(我该不会……是在旅馆里面遇难了?)
连真由自己都觉得丢脸。如果是在深山幽谷里迷路也就罢了,现下她根本不好意思向人求救。况且现在是连草木都歇息着的凌晨,要是出声求救,肯定会对旁人造成不小的困扰。
(没办法,想回房间只好尽量靠自己了……)
很遗憾地,真由的夜视力也不算好。名符其实摸黑找起路的她,正一边沿墙壁探索、一边用摇晃不可靠的脚步走在厕上.
*
(是停电吗——?)
另一边,二之宫峻护即使醉意不浅,反应却依旧迅速。在视野变成全黑的零点几秒后,他全身上下部化为感应器似地提高警觉,一面张开侦测的触手留意周围动静、一面也伏身重整态势,准备好应对任何可能的危机。这是他受过姊姊多样化特训的成果,看到这样的举动,八成连绿扁帽特种部队的菁英也要为之咋舌。
基本上,并没有来路不明的敌人从死角突然冒出。一如所见,眼前发生的似乎只是单纯的停电。
(不过——现在该怎么办?)
急遽改变的状况正强迫峻护做选择。既然发生了这么大规模的停电,老师们巡逻的时候一定会比之前更提高警戒。可能连小睡的老师都会被叫起来帮忙,现在妄动说不定很危险,但这个状况同时也是机会。即使是峻护的眼睛也无法望穿这片漆黑,老师们在行动时应该更无法随心所欲。等电力恢复之前,或者在找来手电筒之前,他们理应会出现小小的混乱。比那些更重要的是,暗到这种地步,就算是监视摄影机也没办法发挥作用。
短暂犹豫后,峻护做出决断。
他重新摸索起周围,确认过没东西在动之后才再次前进。目的地伸手可及,峻护没多要把戏地一直线朝房间冲去——
「唔喔……!」
没走几步,他就撞到障碍物,并且跟失去平衡的障碍物一起摔了一跤。峻护撞到的不是走廊的梁柱,那明显是活生生的人的触戚。由一瞬间听到的小小叫声来判断,对方应该是在这层楼分到某个房间住的女生。她或许是察觉了停电的异状,才会来到走廊。
几乎同一时间,走廊另一端传来几个老师的声音。他们正一边对彼此低语着「电力」和「断路器」之类的字眼,一边朝这里走近。
(可恶——)
峻护暗骂自己对气息的采查能力,但现在没时间迟疑了,他把手伸向倒在眼前的女孩子(应该),轻而易举地将对方一把从腰部(疑似)抱起,让两个人一起靠到墙际。照他在停电前看到的印象,这一带是摆扫具的地方,应该有些微空间可以躲。
结果正如峻护所料,那里正好有块凹陷,保留着勉强能让两个人挤进去的空间。但是要松口气还嫌早,峻护明知无礼,还是出手捂住了怀里那名少女的嘴(大概),封锁对方的言论自由。
「请你不要出声,拜托。」
也许是对方听出了恳求中流露的拚命态度。那名少女只有稍微扭身,一句话也没说,还小鸟依人似地乖乖静了下来。峻护庆幸,还好是个好商量的女生。虽然他不知道对方是谁,剩下只要等老师们走远——
「…………咦?」
下个瞬间,峻护的心脏停了。因为他发觉,有股温暖的感触绕到了自己脖根。纵使是在完全看不见东西的黑暗中,也能明显感觉到那是手臂的触感。
「等等,咦?唔?」
狼狈的峻护听见一声「嘘……」,好似在劝止他。那恐怕是眼前这名少女发出的声音,她大概正把食指比在嘴前,用手势提醒峻护要安静。
峻护知道这不是出声音的时候,尽管一脸狼狈,他还是闭了嘴。可是到底为什么?为什么对方会把手绕到他脖子上?话说回来,这女生究竟是谁?
峻护脑子里塞满了一堆问号,然而状况却无视于他,自顾自地进展下去。缠住脖子的两条手臂动得暧昧,简直像在爱抚峻护——不,「简直」两字可以省了,那怎么看都是在爱抚。光是如此,已足以令峻护的脑袋超载,少女还让其中一只手抛下束缚脖子的任务,沿着浴衣掀开的空隙,入侵至胸口。又细又软的指头开始在结实的胸板上挑逗,控制得宜的力道若即若离,却绝不会让人发痒,彻彻底底是为了搔出愉悦而动作——某种令人汗毛直竖、而又难以形容的触戚,正逐渐支配峻护的全身。宛如落井下石一般,有温热气息吐到了他的脖根上头。由少女酝酿出的甜美气息。那种气息能融化男性的理智,好比甘美的毒药。而且少女并未就此满足,峻护又在脖子上感觉到一片湿润。以他所知,这种柔软至极又充满湿气的触感,不可能来自舌头以外的部位。那触戚令人联想到红色的捕虫花,挑衅似地蹂躏、把玩着峻护。
(不对劲,这太奇怪了——)
面对少女的举动,峻护发现自己完全不能抵抗,这才讶异起来。换成是平时的自己,绝不会放任这种猥亵的行为继续。即使知道不礼貌,他还是一把将对方推开,毅然守护自己的贞操才对。
不对,要说奇怪的话,摸黑跑来这种地方的他才是最奇怪的。若只是想替吉田与井上争一口气,能穿过警备网一路入侵到这里,目的应该也算达成了。自己根本没必要奉陪比这更进一步的事情。那么他为何要冲来这种地方——「白鹤之间二芳边呢?
很明显地,有一层来路不明的雾霭正笼罩在峻护的理性上,那并非出于他的意志。雾霭使理性运作的效率迟缓,进而让死板的少年做出了异于平常的举动,这绝不是暍醉所造成的影响。他的理性像泡到了酸性物质里面,逐步在溶解,这种感觉是——
置身在和深远宇宙同等的黑暗里,峻护那忙线中的脑袋终于挤出了结论。对啊,他很熟悉这种感觉。之前他的理性也曾数度被这感觉纠缠住,在道德与不道德之间旁徨过很久。
不会错。
眼前的少女患有生命元素关联因子欠缺症,她是一名梦魔——得靠吸收异性精气来维系生命的人种。
换句话说,这名躲在黑暗中的神秘少女——难道她就是——
下个瞬间……
二之宫峻护体验了他记忆中不曾有过的事情,无关于本身意志。
柔软至极又充满湿气——那块「不可能是嘴唇以外的部位十悄悄地叠到了峻护脸上也有的那片吔方。
*
「请问……」
房外传来小小的敲门声,以及一道缺乏自信的人声。
「这里是一年A班女生的房间,『白鹤之间』吗……?」
「喔,真由?你回来啦?」
照明至今仍未恢复,日奈子摸索着穿过房间,帮朋友开了门。当然门就算打开还是一片黑,要用肉眼确认门外是谁根本不可能。
「啊,是日奈子吗?太好了,我还在想搞错的话要怎么办呢。」
但这句安心的声音确实来自月村真由口中。
「毕竟旅馆里突然停电嘛……总之你先进来吧。」日奈子把手伸向顺利归来的朋友,把人接到了房间里,问道:「然后呢?事情办得怎样?」
「咦?呃……什么办得怎样?你问的是什么事啊?」
「还想骗我喔?没用啦。你刚才说要去厕所,其实是想去二之宫的间匮看吧?」
「啊唔……一听就知道吗……?」
「嗯。然后呢,到底怎么样了?你有没有冲去二之宫房间做色色的事?」
「才,才没有!我只是觉得有、有点担心,好像怎么坐都坐不住,所以才——」
「好好好,我都知道。那你去成功了吗?还是没有?」
「唔唔……这个……」
尽管房里全黑,从声音依旧能听出真由的沮丧。
「谁叫我一出房间,四周就因为停电变得整片黑,还差点在旅馆遇难,光要想办法回来我就花掉所有精神了。而且对我来说,能这么快回来已经是奇迹了耶——」
「哎,也对啦。你出去到现在也才过了几分钟而已。结果别说是跟二之宫做什么了,连他的人都没有见到嘛。」
「是啊……」
出局者气馁地垂下肩膀,日奈子则是一面哄着「好——乖乖乖」一面摸对方的头,然后表情一改皱起眉说:
「话说回来,有够无聊的。都已经快早上了,根本连半个男生都没过来玩嘛。那群硬不起来的家伙真没用。好吧,既然这样——」
日奈子开始在自己的包包里东翻西找。到现在还不想让睡魔摆布的同房众人全都嚷嚷着「什么东西什么东西?」望了过去(虽然说就像在夜空里找一只乌鸦似地——啥都看不到)。在众人注视之下,日奈子威风凛凛地站到房间正中央吆暍:
「肃静肃静!诸位可知大驾光临的是谁?这一位可是备受崇敬的前任副将军,于伏见精心酿造之纯米大吟酿酒哪!还不快下跪行礼!」
喔喔~惊叹声随之响起,市井小民全拜服在支配者周围。搞不清楚这是在玩什么的真由愣了一会,慢上几拍才跟着旁边有样学样地趴下。
日奈子咳了一声说道:
「呃,这样子总觉得闹得还不够痛快,所以我想捐出这瓶原本要拿来当土产送人的酒。大家灌酒消愁之后再睡到挂吧!」
「OK!赞成赞成!」
「啊,这样的话,我也想把本来是要送人的的京都限定口味零嘴捐出来啦。」
「那我捐刚才买的八桥煎饼让大家下酒!」
「等一下,八桥煎饼跟酒不搭吧?」
「暍啦暍啦,管他那么多!趁现在消消晦气,明天再尽情玩吧!」
喔喔喔!起哄声涌现,斟满美酒的杯子也被传到小小慌起来的真由面前,「白鹤之间」在黎明前办起了时机嫌晚的大宴会——
转瞬间,彷佛要宣告宴会开始似地,电力恢复,将微微的光明带回了房里。
*

有如独立的生物一般,那片舌头滑进峻护嘴唇的空隙,入侵到口中。在那瞬间,他所有的理智都飞了。
不,峻护勉强忍了下来。他原本想一把将眼前的女人抱进怀里,品尝到精疲力尽为止,然而伸出的两只手在搁到对方肩膀时,还是设法停住了——不对,应该说他反而变得动不了了。该直接把女方推开的两只手,就像成了石头那样一动也不动。而这段期间,少女的舌头依然温柔又纠缠不放地——或者该用「蹂躏」两字来形容才对——将甜美而带有毒性的味道染上峻护的舌。
峻护已经混乱得站不直了。靠着近乎反射的心理作用,他死命地想留住打算往前踏出的最后一步,除此之外根本一筹莫展。这样的他不过是具木偶,梦魔的诱惑都缠到指尖了,要抵抗完全没办法。
这时,忽然地牵着半透明丝线的嘴唇离开了,阻碍峻护理性的那片雾霭也散去些微。但那不是为了猎物而做的行动,他马上会发现那只是预备动作,扞卫贞操的堤防已然龟裂,使其溃堤的怒潮就要来袭。
对方的双手再次绕到峻护脖子后头,他能感觉到散发甜美香味的少女正把脸凑来。
然后,少女在峻护耳边蓦地停住。
她用细微而又荡漾着情欲的热情声音,抛出了决定性的一句。
我想要你
仅仅四字。
「——!」
效果却绝大。一句话,就只是一句话,峻护拚命紧抓住的一点理性便灰飞烟灭了。别说是理性,这种冲击几乎连意识都能一起赶走,某道枷锁松脱使峻护出手把猎物抱到身边,力道还强得让对方小小叫出了声音。
就像少女刚才对他做的一样,为了回应那句恳求,峻护毫不犹豫地将脸贴近,打算直接用唇与舌表达自己的意志——
「啊——」
走廊恢复光亮。停电终于修好了吗?现状当然不可能让人悠哉地讲出这种感想。从黑到白,由无至有——急遽的变化像冷水似地将人泼醒,使峻护瞬间脸色发青。刚才——刚才他到底打算做什么?
随着现实感的复苏,峻护宛如一只即将窒息的金鱼,哽住了呼吸。但降临在少年身上的灾难不仅如此。当峻护回神把视线摆到怀里的少女时,他的世界劈哩一声冻结了。
「怎么会——」
理应混乱至极的意识,又攀上另一个混乱的高点。
他那弥留至最后一刻的理性,应该是这样思考的,除了梦魔以外,重视贞操不落人后的二之宫峻护不可能被其他女性诱惑。然而在他身边的梦魔,即使用单手也能轻易数完,更何况会在这里出现的梦魔只有两人——
明明,明明是这样的。
让峻护擦枪走火做出喻矩行为的——用无法抵抗的魅力动摇他的贞操意识,使其沦陷于诱惑中的却是——
「真可惜,只差一点点而已。」
同样在一年A班、和他一起当上教育旅行执行委员的那名少女。
奥城色璃微微伸出舌,眼镜底下的双眸正荡漾着纯真而妖艳的光彩。
「奥……奥城……?咦?哎呀?可……可是我遇到的应该是梦魔才……咦咦咦?」
「峻护。」
峻护又快跌落困惑的深渊,像是要安抚他,色璃开口:
「既然电力恢复了,老师们应该会到每层楼巡逻,好检查有没有异状。你要回房间的话得趁现在。」
「唔啊……确、确实是这样……可、可是你,咦?你是……奥城吧?嗯?奇怪?事情为什么会这样?」
「峻护,现在没时间迷惑罗。」
眼前的少女出声提醒。那样的表情与声音都是峻护熟知的奥城色璃,同时他也感觉到有人从走廊尽头现身的动静。状况的确不适合让他困惑,在局面骤变的现下,如果不想被当成摸黑找女生的现行犯让人逮到,就不能再多待。得立刻离开才行。
峻护没空闲向挥手告别的色璃讲任何话,一股劲地拔腿就跑。对于到底发生了什么、而往后又将发生什么,他还是一点自觉都没有。
*
这一夜,唯一成功入侵别馆「泉水」的少年已消失于漆黑之中。目送他离去的奥城色璃钻出扫具问,拍了拍沾在浴衣上的灰尘。
「呵呵……他真可爱。」
色璃将指头凑到下唇,彷佛在回味着刚才尽情吸吮到的滋味,她脸上浮现的微笑是那么撩人又无邪。但色璃立刻又露出些微焦躁不耐的态度,拨了拨一头长长的黑发,从走廊迈步离去。
色璃细听周围动静、避开出来巡逻的老师们,然而她去的地方并不是一年A班女生睡的「白鹤之间」。她走出别馆「泉水」的大门、进入本馆,经过点着间接照明的馆内,来到了地下楼层。每走一步,色璃也同时将喜怒哀乐从脸上抹去。
「…………什么人?」
途中,她撞见一道人影。
即使已从身影记起那位人物的姓名,色璃表面上仍努力装成平静。
「你好,初次见面——这样讲应该对吧?毕竟在『这里』我们是第一次遇上。」
靠着走廊墙壁的那名少女先开了口。
她有副娇弱修长的手和脚,以及眼角微微上扬、绽放出坚毅光芒的双瞳。
对方是北条财团的下任领袖,同时也是神宫寺学园的学生会长——北条丽华。
照理说,是该这样称呼她才对。
与那对无法捉摸、还带着某种颓废感的眸子视线交会以后,色璃在几瞬之间领悟了数项事情,她说道:
「……原来如此,你果然也是神戎。虽然从二之宫凉子与月村美树彦对待你的方式,我大概也能猜得到——话说回来,这真是奇妙的显现方式呢。能称作神戎的,只有潜伏在心底的那一位是吗?」
具有丽华外貌的某人露出微笑,似乎不把色璃当一回事似地,只是耸耸肩。
「所以呢?你找我有何贵事,北条丽华?」
「只是想打个招呼罢了,奥城色璃——啊啊,还是我该叫你央条的后裔呢?」
「随你高兴。如果没其他事,恕我失陪了。」
色璃没多问候,打算从不想太早扯上关系的同类身旁走过。
「那我说一句就好。奥城,你的目标应该不是北条丽华,而是二之宫峻护与月村真由才对,所以我目前只会旁观。你可要加把劲,让我看好戏喔。」
「……我以为你的立场会比较接近二之宫和月村呢。」
「我是给过他们忠告,毕竟那两人跟我并不是完全没有缘分和情义,不过我也管不了更多。我会照我喜欢的方式行动——再见罗,晚安。」
留下一句后,难以捉摸的北条家后裔从墙边挪开了身子。色璃并没有目送对方离去,只顾着赶路。
她来到挂着CLOSED看板的酒廊。继续朝透出幽暗灯光的店内走进以后,坐在吧台的少年便把目光转向了来客。
「事情办得如何?」
色璃没有坐下,而是与少年保持着距离答话:
「虽然只有一点点,但我吸到二之宫峻护的精气了。尽管没办法肯定……不过,我想是『神精』的可能性不低。」
『这样啊……呵呵……」
少年——奥城佑闷声笑了出来,这种笑法与他贵公子般的容貌并不相配:
「他终于露出破绽啦!看来媚药是生效了。」
「你是指『千愈丸』吗?就算别人说那是央条家代代相传的秘药,其实也派不上用场。
这次能迷倒二之宫峻护,是因为动的小手脚刚好派上用场,而运气也和我们站在同一边。只是如此而已,不是吗?」
「哼……无所谓。这样一来,终于有机会逆转情势了。我已经看得见鬼之宫和继群在吠的模样了……呵呵……」
「…………那么,我要先回去睡了。」
「等等,陪我一会。」
「…………」
色璃一语不发地遵从指示,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佑搂住少女的肩膀,从低处窥探其神色:
「还有呢?二之宫峻护的滋味尝起来怎样?美味吗?」
「并没有,味道普普通通。」
「呼嗯……色璃,你该不会对那男的有意思吧?」
「没有。」
色璃速答,她认为自己的语气和脸色都表现得和平常一样。
「……与其讲这些,月村真由那边的情况又如何?你明天能得到答覆吗?」
「不用你提醒,我就快得手了。」
佑恼火地举起玻璃杯一饮而尽,然后又说:
「话说回来,那女的转移注意力的方式很诡异。她总是能避开我的『煽动』,搞不清楚那算故意还是天生脱线……说不定那是继群特有的手法啊。身为神戎却说自己有男性恐惧症,实在不好对付。」
「哼,你也没嘴上说的厉害——」
色璃不慎酸了一句,换来对方激烈的反应。
「啊唔——!」
头发让人揪住的色璃被拖离座位。佑用单手直接将她举到半空,就像摆布人偶似地毫不费力。
「色璃,看来你到现在还不明白自己的立场嘛。」
佑一边展露与外貌不符的腕力,一边扬起嘴角。虽说已家道中落,这就是神戎十氏族占其一——央条家直系超乎常人的力量。本家在京都的这支家族,令人畏惧的并非只有对当地的影响力,即使他们可以将外人全赶出酒廊,或者随时照自己高兴扳下整间旅馆的断路器。
「在家族中敬陪末座的你能被本家领养为养女,还获得奥城的姓,靠的是谁?生活穷到连乞丐都觉得丢脸的你,又是靠谁才获救的?」

「…………唔。」
「答不出来吗?」
佑的手腕一扭,色璃的头发便「啪啪啪」地被扯出声音。这样的剧痛让她屈服了。
「都……都是靠您……」
「说得没错,我再问一次,你的主人是谁?你唯一该绝对服从的男人是谁?」
「是您……都是您。」
「呵呵……这才对,色璃。乖孩子。」
佑的脸愉悦地好似要舔起唇边:相对地,色璃的表情满是屈辱,整张脸因为折服于暴力与权势而扭曲。那模样让支配者的嗜虐心充分得到满足,更鼓动了他心中的野兽。
与单手施加的虐待正好相反,佑的嘴唇温柔地含住色璃的唇,随即更进一步地发泄猛烈的情欲。色璃并没有抵抗。
这一天,日本列岛被夏季特有的强烈高气压彻底笼罩,全国都放晴,降雨机率也挂零。先不管这是托谁的福气,总画言之,教育旅行第二天依然占得了绝佳的天候。
环绕在老牌旅舍「翠鸣馆」四周的树林里,满布着早晨的清净空气。朝阳照进树丛间,野鸟们随兴地来回啼鸣——如此清爽怡人的早上,要是能来杯刚冲好的红茶、配上现烤的面包,在阳台享受一顿优雅的早餐的话,肯定是一大乐事。但这种高雅的事情,和神宫寺学园闹哄哄的学生当然是没有缘分的。
没睡饱的他们被轰起床、拖进餐厅,喂饲料鸡似地把早餐的味噌汤和白饭灌到了嘴里,现在正拎起最低限度的行李,朝着大停车场鱼贯而行。在那里开过全体说明会之后,所有人将各自解散。今天下午六点以前,神宫寺学园的一年级学生们会名正言顺地成为自由之身。
「……我被罚在餐厅正坐一个晚上。」
「……我们要写二十张稿纸的悔过书,二十张是要写什么东西才写得完啊?」
「……我可是被叫去扫旅馆的厕所耶!根本没意义嘛!」
前往大停车场的队伍里,到处可以听见这种交谈声。梦想在晚上摸进女生房间、却轻易阵亡的勇者们,八成是在吹嘘(?)自己受到的惩罚。尽管他们脸上都露出浓浓的倦色,但同时也充满了倾尽全力的充实感与成就感。
「嗨,状况怎样二之宫?」
吉田排到峻护旁边,一边把手搭在他肩膀、一边露出笑意:
「顺带一提,我可是糟透了。老师说我是怂恿大家去找女生的主谋犯的罪最重,就要我拿拖把将别馆走廊全部拖一遍,而且还要打蜡。虽然我觉得绝对忙不完,做的时候也没多专心就是了。」
「我也不输你喔。」
说完,井上也从另一边把手搭了过来:
「他们叫我去厨房,帮师傅准备大家要吃的早餐。搞不好老师也觉得想处罚的内容很麻烦,不过最后这几项处罚讲得未免太随便了吧?害我的手到现在还因为削了一堆马钤薯皮在酸痛。」
「这样啊,那直父羊苦。」
虽然简洁,峻护仍衷心讲出了慰劳的话语。现在他乡少能了解,这群爱惹麻烦的同学是如何在关心自己。
「所以啦,二之宫。」吉田咳了一声:夜会玩得还开心吗?」
「我想想啊……」
峻护没有说YES或NO,而是以其他方式来回答。
「我成功钻过监视网,潜进了别馆『泉水』。之后曾发生一点意外,事情并不算顺利——但我有拚到『白鹤之间』的房门前,这点是可以告诉你们的。」
「喔喔?」
吉田和井上望向彼此,像是老师终于看到不争气的学生拿了满分一样,露出笑脸说道:
「干得好!看来你明白我们的用意嘛!」
「唉唉,真是了不起。你创下的战果够格当英雄,待会再让地下执行委员来表扬吧。」
「不用啦,别这样。我根本没做过什么值得骄傲的事。」
事实上,峻护也觉得自己没做任何可以被人称赞的事。他能成功入侵,靠的终究是吉田与井上率领的那群地下执行委员舍身相挺。更不用说,摸黑找女生这种行为,基本上就已经大大偏离社会普遍的常识,即使只是发生在一个晚上的事,峻护也没道理接受别人的表扬。而且昨晚有件事,峻护并没有跟吉田和井上说。这一点也对他的心理造成了牵制——
「呃,二之宫。」
这时候,背后有道熟悉的声音叫住峻护。
吉田和井上才「喔?」地露出意外的脸,随即又勾肩搭背把峻护拉到了面前:
「看在你的战果份上,我们先抽身了,尽管加油吧。」
「进展顺利的话,至少要来个报告喔。」
短短打完气以后,他们便跑去加入其他话题了。
峻护一面等同居人由后赶上,一面谨慎地确认过自己的表情有没有变得不自然,然后才把脸转向身后说:
「嗨,早安啊,月村。」
「早安!今天也是好天气呢!」
真由笑容满面,看起来就像刚从东方升起的旭日一样璀璨。若是平常,那张笑容应该有百万美元的价值,更能穿透峻护的心房。很遗憾地两块眼袋却大大背叛拥有笑容的人。
「月村,你变成熊猫眼了耶……昨天没睡饱吗?」
「啊唔!果……果然看得出来吗……我有尽量遮住就是了……」
真由一面把手凑到眼睛旁边,一面泄气地说:
「结果我们一直闹到早上,几乎都没睡。日奈子和其他人是彻底玩通宵,看起来可能会比我还凄惨……」
听真由一提,望向周围的峻护恍然大悟。从日奈子算起,一年A班的女生全像天亮时就得回到坟场的强尸,满脸倦容地混在队伍里面。峻护打从心里想对她们说一句「辛苦了。」
「那……那个,顺带一提!关于今天的自由行动!」
低着头的真由在讲话时音调忽然乱飘:
「要是你没有其他预定,请跟我——」
「哎啊,早安二之宫。」
时机绝妙地出口打断的,是不知何时接近过来的黑发少女:
「今天也是好天气呢,看来教育旅行会玩得很愉快。」
「是……是啊,嗯,看来是可以玩得很愉快。奥城你早。」
松懈间遭遇奇袭的峻护立刻狼狈起来。他原本是打算遇到色璃时要尽可能表现得和平常一样,但颜面神经似乎在最糟糕的时机跷班。尽管峻护努力想让表情贴近笑容,眼角和嘴角却同时出现轻微痉挛,根本不听使唤,结果整张脸只能变得像忍了几小时没去方便似地。
「全体说明会结束之后。」色璃对峻护那副诡异的模样丝毫不以为意:「教育旅行执行委员要到学年主任那里集合,确认紧急通讯录。确认完以后我们也能自由行动了。」
「啊,这样吗?嗯,也对,那待会拜托你了。」
「顺带一提,讲到自由行动——二之宫,不嫌弃的话,你愿意和我一起逛京都吗?」
真由苦苦无法克服的那道墙,色璃却像破纸而入般地轻易闯过了。
「自……自由行动要和我一……一起逛?」
「是的,就你和我两个人。其实我家在京都,所以我应该可以帮你介绍很多外人不熟的景点喔。」
「你家在京都?这……这样啊——不对,我不是在说这个!虽然你想邀我两个人一起自由行动,但我也有一些自己的事要处——」
「当然罗。」
色璃抓准拍子,将峻护的话截断,然后悄悄将嘴巴凑到他耳边:
「你昨晚都做了『那样的事』,我想你总不会拒绝吧……对不对?」
听色璃提到「那样的事」时,峻护不自觉地摸了嘴唇。尽管他一直希望那只是自己想太多,或者是幻觉一类的现象,然而对方一句话在瞬间就粉碎了他的奢望。
「二之宫,呆站在这种地方会造成别人困扰喔!距离说明会也快迟到了,快点走吧。」
这么说着,色璃极自然地挽住了峻护的手臂。
「哇,等等奥城!别在大家面前这样——不对,就算不是在大家面前也一样,总之你先离开一点——」
「请你用名字叫我,拜托。」
「呃,可……可是——」
色璃笑眯眯地,但口气却显得不容反驳:
「请叫我色璃。趁这个机会,我希望你叫得亲密些。」
「…………………………色……色璃。」
「嗯,你做的很好。那我们走吧,峻护。」
开朗微笑的色璃点完头,立刻就拉着几乎已茫然自失的峻护悠哉走去。人在旁边的真由完全被当成了路旁的小石,连句问候都没有。
只剩彻底茫然自失的真由留在原地,接着……
「嗨,早安月村。」
贵公子般的少年——奥城佑从后头唤了真由一声,但她完全没发觉。
「昨天的事情,你考虑好了吗?」
「…………」
「哈罗?月村?」
过了一会,真由脸色惨白地转头,就像个快要哭出来的小孩一样——那张失败者的脸,几乎连佑都要为之同情。
「…………等等,那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那样?我没听过有这种事耶!」
翠鸣馆的腹地内,有名少女躲在梁柱死角,和神宫寺学园学生的队伍隔了一小段距离。
在场的神宫寺学园女生中,唯一没参加教育旅行的她正一手拿着望远镜,恨恨地发出了低吟。
「月村真由被甩在二芳是她活该……但那个女的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她会黏在二之宫峻护身边。」
「哎……那是谁呢?」
「『那是谁呢?』,你还真敢讲!」
担任护卫的少年——保坂随侍在旁,笑得一脸灿烂。然而千金小姐劈头对他说:

「不知道就快点去查。虽然就各方面来讲都是出于被迫,不过二之宫峻护也算本小姐在职务上的同僚,要是他发生什么状况会很不方便。不用我说,这完全是身为工作伙伴所做的关心,二之宫峻护对本小姐来说根本就不重——」
「好好好,了解啦。那么,我照小姐说的去调查罗。」
保坂的口气坦率到可以说是不敬的程度。可是在他转身离去时,千金小姐连开口责备都忘记了,只顾着将锐利的目光盯向那个「来路不明的女人」。
「总觉得……有股奇妙的感觉耶,这该用心悸还是别的词来形容呢……希望没出什么事就好。」
千金小姐低喃出一句,声音小得就算随从人还在旁边大概也听不见。以她而言,说这话时眼神倒是罕见地染有好几重阴影。
*
如此这般地,暗潮汹涌的教育旅行第二天,已敲响了音色不祥的开幕钟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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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6-4 15:24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rose.chang 于 2010-6-4 15:30 编辑

后记
作者:「好啦,《节哀唷★★二之宫同学)第六集的后记要开始罗,快点,你们来做个自我介绍。」
真由:「咦?啊,好的我知道了——大、大家好初次见面,我是月村真由,请多多指教。」
丽华:「本小姐是北条丽华,请多指……等等,虽然我不知不觉就照做了,但这到底是什么状况,可以请你说明一下吗?」
作者:「嗯?你是要我说明什么呢?」
丽华:「突然被叫来,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呢?这里不是本篇故事而是后记吧?为什么本小姐和月村真由非得到这边出差?」
真由:「丽华说得一点都没错!基本上『二之宫同学』系列的后记,每次都是用同一种模式开场的吧?你还说过『因为那样比较轻松』。结果好不容易培养出的模式,却要在这里打破,你不会后悔吗?」
作者:「完全OK啦!倒不如说,每次都用同样的方式开场,有时候反而不自由。这是我最近注意到的。」
真由:「啊唔……」
作者:「再说,这背后有些非常深刻的因素……」
真由:「什么因素?」
作者:「嗯。其实这一次责任编辑跟我撂过狠话:『页数剩很多,所以你后记至少要给我写十页以上!』我本来就不擅长写后记,如果照普通方式来写,不是我要讲,实在没办法用文字填满十页的篇幅。所以就轮到你们上场啦。」
真由:「作者不擅长写后记、跟我们要在后记出现之间,有什么关系吗?」
作者:「你真笨耶。只要跟你们讲讲话,多少还能撑一会,实际上后记的页数不就像这样,正陆陆续续地被埴《满吗?而且你们是这部小说的两大女主角,只要请你们上台,读者大人们一定不会讨厌的啦。这里头也是有精细筹算过的喔。」
丽华:「换句话说,我们彻彻底底是为了你个人的方便,才被叫来这里露脸的是吗……所谓的滥用职权,我看莫过于此啊。」
作者:「哎,别这样讲嘛。在这个业界,让自己的角色在后记出场是一种常用手法,同时也算某种必经的仪式啊。如果没经历这项仪式,我也不敢抬头挺胸说自己是个轻小说作家了,而从我笔下诞生的你们,当然就无法完全奠定自己身为故事角色的存在意义啦。这道理你们能接受吗?」
真由:了:.对不起,我不太能接受……」
丽华:「这连诡辩都算不上呢……哎,不过就算了吧。就算作者这副模样,毕竟还是生育我们的父亲,既然他需要援手,本小姐也没有说二正要拒人于千里之外。」
作者:「喔喔,不亏是从我脑袋催生出的角色。真是懂事,这下得救了。」
丽华:「谢谢你奉承。但是本小姐可没有说要白白帮这个忙喔,我对你的意见跟山一样多。趁这个机会,我要正式提出抗议!」
作者:「唔,你究竟想抗议什么……?」
丽华:「你自己明白。DRAGON MAGAZINE月刊上的连载,本小姐为什么完全没戏份?关于这一点,讲个能让人接受的理由来听听好吗?」
作者:「呃,这……这是因为……」
丽华:「说,这是怎么回事?本小姐可是你口中的『两大女主角』之一,却一次都没有在连载时登场。为什么都只有月村真由在亮相?对于这种没道理的事,你要是能讲出合理的解释,本小姐还可以乖乖让步。万一连个能让人接受的理由都没有……我也有自己的打算喔。」
真由:「在这里呢,请让我对不知道DRAGON MAGANINE的读者们做个说明☆☆和大家熟知的PantaSia文库一样,『DRAGON MAQANIZE』这本小说志,也是由富士见书房出版的。不只是《节哀唷★★二之宫同学),里面连载的都是富士见书房引以为傲的人气系列作喔。发售日在每个月的月底,请各位一定要拿到手里看看。」
丽华:「……等一下,月村真由。不要让突兀又没必要的广告占掉珍贵页数好吗?」
真由:「呜呜……谁叫作者打暗示我说『赶快帮DRAGON MAGAZINE打广告,缓和一下气氛。尽量装可爱,还要巴结到读者大人,不听话我就砍你的戏分!』……」
丽华:「你不要傻傻地去听白痴作者的白痴发言!这男的只要有人对他好,以后就会拽到不知分寸喔。」
作者:「啊哈哈,你对催生父亲这样讲太狠了吧。」
丽华:「如果你希望别人付出敬意,就得用值得人尊敬的行动来表示……然后呢?对于本小姐的问题,你有什么话要说?」
作者:「嗯——你无论如何都要听吗?」
丽华:「那当然。」
作者:「……其实是因为真由的人气比你高出太多太多……(言辞闪烁)」
丽华:「……!这……这是真的吗?本小姐一直很有自信,会比月村真由更受读者欢迎的!为什么本小姐非得在人气上输给这种除了胸部大以外,根本没半点长处的小丫头!」
真由:「……丽华,你是不是若无其事地讲了很过分的话?」
作者:「好啦、好啦,镇定点,刚才只是开个玩笑而已。真正的理由呢,是因为你在FantaSia文库的编辑部里面评价非常差……(咳咳咳)」
丽华:「咦咦咦?怎……怎么会——本小姐有做过什么事,让编辑部的人留下坏印象吗作者:「哎,刚才也是开个玩笑而已啦。老实说是因为身为作者的我,已经写腻丽华这个角色的关——」
丽华:「你、你说什么!太无情了!对自己创造出来的角色竟然这么不负责任——可恶!可恶!」
作者:「啊哈哈,快住手丽华!被你用这么强的力道掐住脖子,一个不小心就会死人不是吗?」
真由:「丽华……你完全被人家要着玩耶……」
作者:「哎,玩笑真的就说到这里为止。北条丽华,想在DRAGON MAGANINE登场的话,你能采取的手段就只有一项。」
丽华:「……你说的手段是?」
作者:「那还用讲。你只能拜托各位读者大人,请他们在明信片回函上写清楚,让编辑部知道有多少人希望你在DRAGON MAGAZINE登场。」
丽华:「你说什么……?」
作者:「你可不能会错意。《节哀唷★★二之宫同学)终究是拜读者大人所赐才能问世的,再怎么求我让你亮相也没用。必须有读者希望丽华登场,同时编辑部也听到读者们希望的声音,你在DRAGON MAGAZINE亮相的道路才可能拓展而出。」
真由:「唔唔……虽然这可能是真的,不过太现实了啦……」
作者:「只要丽华的人气能在有目共睹的形式下显现,我跟编辑部就算不让你出场也不行啊。哪怕我们再蛮横、再专制,也挡不了读者大人的意见嘛。」
丽华:「的确……这样说或许是有道理……」
作者:「来吧,丽华,你就在这里跪着求各位读者,请他们在回函表示想在DRAGON MAGAZINE看到你出现。」
丽华:「唔,只能牺牲小我了吗……好吧,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也是北条家的家训。照你说的,我就在这里恳求各位读——」
作者:「啊,对了对了,我忘了一件重要的事。用普通的方式拜托,效果应该不大,所以请你先换上这件准备好的服装再来拜托。」
丽华:「慢着,这什么啊……!」
作者:「学校泳装(附猫耳&猫尾巴)。胸前的名牌是刻意把你的姓名用平假名写的,非常讲究喔。你拿到时应该更高兴一点。」
丽华:「为什么我非得穿这种东西不可!」
作者:「这当然是为了服务读者啊。别忘记,换好之后还要在语尾加上爱心符号,这样子拜托的效果就会倍增。来吧,快点换衣服。」
丽华:「我不要!绝对不要!就算是为了达成目的,谁要穿成这怪模怪样……本小姐说不穿就是不穿!」
作者:「喔,你不穿啊?我是不在意啦。你现在拒绝,只是会永远失去在DRAGON MAGAZINE登场的光明未来而已……反正能取代你的人要多少有多少,我一点都不会感到困扰喔。」
真由:「……作者感觉好像缺德经纪公司的经纪人耶……」
作者:「来吧,别再浪费时间了丽华。快点像漫画一样在三秒内换好衣服,完成你该办好的任务吧。」
丽华:「唔……我,我知道了啦!我换!换上去就可以了吧!」
作者:「没错,你很懂自己的立场嘛……哼哼哼。」
丽华:「你这邪恶作者……本小姐迟早要你好看——呃,咳咳!各位读者,本小姐北条丽华无论如何都想获得在DRAGON MAGAZINE活跃的机会,请大家尽量多寄回函明信片,支持我在连载中登场喔。这是丽华一生的请求。」
作者:「唔哇,这女孩真的照做了耶。」
真由:「丽华……你太有毅力了……」
作者:「嗯嗯,没办法用插图刊出来虽然可惜,但丽华做得很好。应该给她点鼓励——来吧!怨叹着丽华戏份不够的你!你的一票将能推动『二之宫同学』的故事!请大家踊跃把回函寄过来,真的拜托各位了!不管是DRAGON MAGAZINE的问卷回函,或是夹在FantaSia文库里面的问卷回函都没关系!哪怕是直接写信拜托作者或编辑部,让丽华亮相也OK!我在这里保证,等丽华在DRAGON MAGAZINE亮相的那天,一定会让她穿更赞的衣服!」
丽华:「等一下——你还想让我穿比这更丢脸的衣服?不对,谁准你擅自决定这么重大的事情了,你这邪门歪道!」
真由:「不过……虽然丽华抱怨自己的出场次数不够,可是好的戏份都被她抢去了耶。像第六集里面根本都没有我跟二之宫的暧昧场面,作者却有帮丽华安排好。」
丽华:「……你还真敢讲。像你这样才好呢,故事从头到尾都有给你稳固的定位,不是吗?」
真由:「可是回头来看,在这篇后记抢走主要戏份的也是丽华耶。」
丽华:「你说这是主要戏份,简单讲本小姐只是一直被旁边的人要着玩而已吧?受不了,我可不想定型成专门被整的角色,别开玩笑了。倒不如说,在连载时独占所有戏份的你哪有资格羡慕啊?」
真由:「质比量更重要,你根本就不了解自己多幸福。」
丽华:「你才是被眼前的小小幸福绑住了,难道这不算坐这山望那山高吗?」
作者:「哼哼……这种展开我求之不得。只要她们不断争辩下去,就算我什么都不做,后记的页数也会自己填满……呵呵,都在我的计算之中。」
真由:「……丽华,作者好像偷偷在嘀咕什么喔。」
丽华:「是啊,我也有听到,他讲的话好像异常地叫人不快耶。」
真由:「仔细一想,到头来,万恶的元凶都是这个人嘛……」
作者:「唔,糟糕。我怎会这么大意,不知不觉就把心里的盘算讲出来了……呃,以上就是《节哀唷★★二之宫同学)第六集的后记,各位看得还愉快吗?按照预定,下一集的剧情也会有暗潮汹涌的进展,若各位不嫌弃请一定要拿到手来读,对我将是最大的荣——唔喔喔?」
丽华:「很抱歉,可不能让后记就这样收尾。麻烦你再陪我们一下喔。」
作者:「啊哈哈……喂喂喂,丽华,难得学会的武术是不可以滥用的喔。更何况是把形同父亲的作者压在地上,用不当的手段擒制了。乖孩子,别再扭我的手,把我放开好吗?」
丽华:「可以啊,等我做完该做的事之后就会放你走……顺带一提,有件事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事实上根据统计,当作者与自己的角色一起在后记登场时,以作者挂掉来帮内容收尾的形式是最常见的。」
作者:「…………!」
真由:「丽……丽华,这样实在不太好吧——」
丽华:「谁管那么多。像这种容易得意忘形的人,多少都要受到一点教训才对。」
真由:「我觉得让人家挂掉不算二点教训』耶……」
作者:「稍、稍等一工丽华。你刚才说的『统计』我确实也知道,但不用连你都被那种劣质的前例主义感染吧?我们还是帮整本书画上既美丽又云淡风轻的休止符好吗?血腥场景跟这部作品不合吧,对不对?」
丽华:「呵呵……在我学过的武术当中,被当成禁招的招数也很多……因为都没机会对活生生的人用那些招式,让我烦恼了很久呢。现在刚好是个机会。」
作者:「等、等一下,你也不用满脸干劲地扳响手指吧——我、我明白了,是我不好!我向你道歉,刚才说的话我也撤回。我本来是想在你登上DRAGON MAGAZINE的那天,让你用裸体围裙的模样亮相,这个我也会取消。所以拜托你不要笑得像急着想看血的肉食野兽一样,快变回平时那可爱的你——呜呀啊——————————————!」
像是枯枝折断的声音响起,在所有照明熄灭的同时,舞台布幕降了下来。
〓一〇二—八一四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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