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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行本] [悠月汉化组][P.A.BOOKS][藤本透]True Tears小说版 第五话 七夕节,来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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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8-8-17 18:39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TrueTears 小说版
第5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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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藤本透
插图:上田梦人
原作:La'cryma
图源:混沌圣歌
扫图:よよカービィ
翻译:混沌圣歌
悠月汉化组出品。
仅供个人学习交流使用,禁作商业用途。
下载后请在24小时内删除,翻译组不负担任何责任。
转载请征求翻译同意并请注明以上信息,尊重翻译者的辛勤劳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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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版简介:
忠于那部名作动画的轻小说版。
本作是以2006年发行的同名恋爱冒险游戏为基础,作为多媒体合作的一环而制作的电视动画《True Tears》的轻小说版。原版动画于2008年播放了全部13话,一经播出便扣住了观众们的心弦。作品中城市的原型富山县南砺市城端区至今仍有热心粉丝络绎不绝地前往进行“圣地巡礼”。轻小说版将以洋溢着纯洁、诗意的动画世界观把以“真实之泪”为主题的高中生们的青春群像剧原汁原味的呈现出来!!全系列共5话。
第5话简介:
“看不起飞不了的你,是因为我也一样飞不了……但是,并不是这样的。是你决定了不飞的。”
“……不。我没有选择不飞……”
尚未整理好心绪的真一郎听到乃绘的话之后注意到了一件重要的事情。
在终于到来的麦端祭当日。
真一郎一边作为花形努力跳舞一边寻找着乃绘的踪影。但是,就算到了晚上,乃绘也没有出现在真一郎的眼前。
另一边,比吕美对真一郎的爱意表现的越来越过激。
各自的情感相互交错,“真实之泪”的故事,完结。
第5话 目录
11 再一次,从头开始
12 她的决意
13 将你的眼泪
真实之泪
主要登场角色
仲上真一郎:麦端高中1年B班学生。目标成为连环画作家而向出版社投稿中。是镇上代代相传的酿酒世家的独子。
石动乃绘:麦端高中1年A班学生。因其奇异言行被周围当作怪人。
汤浅比吕美:真一郎的青梅竹马、同班同学。双亲亡故后搬到真一郎家与其同住。
安藤爱子:比真一郎大一岁的青梅竹马,一边上高中一边在今川烧店“小爱”打工。
野伏三代吉:真一郎的同班同学,挚友。
石动纯:乃绘的哥哥。萤川高中三年级学生,篮球部成员,背号四号,王牌。
松下纯三:住在仲上家的酒厂修行中的少年。
仲上宗弘:真一郎的父亲。
仲上刊:真一郎的母亲。
雷轰丸,地面:养在麦端高中鸡屋的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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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ensheep + 70 工作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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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8-8-17 18:40 | 显示全部楼层
11 再一次,从头开始
麦端神社冬例大祭的准备在小镇内推进着。
一个晴天的休息日,积雪渐化的屋檐下装饰着绣着各家家徽的浓绀色的帷布和提,曳山巡游的路上被六角雪洞灯照的色彩斑斓。
祭典当天,每家门前和客厅里都会摆放酒,鱼,米的供奉品,每家人都忙于祭典的准备。
真一郎家也不例外。防雨门板全部打开的账房里,透明的玻璃窗被浓绀色的帷布围住,其中央有着和家徽一样的用白色幕房结成的髻。画着家徽和祭文的提灯在风下静静摇动。
“是的,谢谢。”
账房里传出着刊接着订单电话的明快声音。
“麦端纯米两箱是吗。明白了。是的,谢谢。”(译注:麦端纯米是酒名。)
祭典近在眼前,新酒的订单迎来了最高峰。
“这边是仲上酒厂。……是的,谢谢。准备了三箱……”
电话刚挂,新的电话就打了进来。听着刊的声音出了内玄关的真一郎吐着白气望向酒窖。
“师傅,麦端纯米还剩几箱?”
“四箱。”
是在进行装完瓶的酒品的发货吧。酒窖里传出了松下和宗弘的声音。
“感觉今年的订单很多呢……”
感觉比去年的祭典的时候多了约两成吧。侧眼看着酒窖的真一郎穿过中庭的大门。
“麦端舞的花形啊……”
望着久违的晴空的真一郎因为阳光太过炫目而眯起眼睛。直到去年都一直被叫去帮工作和祭典准备的忙,今年却没有,真一郎再一次体会到了对花形期待之高。
“……那么。”
把手插进大衣口袋的真一郎慢慢走下坡道。比吕美离开这个家开始独居生活后,昨天傍晚她第一次联络真一郎,邀请真一郎造访自己的新房子。
“是什么样的房子呢。”
就搬家那天的行李量来看,比吕美的行李并没有那么多。毕竟是她,应该已经全部整理好了吧。
洒了融雪剂的路上雪和水混在一起,每次前进脚都会被打湿。走在没有雪额的车辙印上的真一郎一直走到海边。柔和的海风吹了上来。
海边的野津和城浜的路上也点缀着雪洞灯。有人正往房子上挂帷布。晴空下随风飘动的浓绀色帷幕和雪洞灯与这个季节似乎不符,不过这倒是让真一郎回忆起了和比吕美一起度过的那个夏日祭。
“……在这附近吗。”
抵达比吕美发来的地址附近后,以瓦屋顶和细纵格为基调的房子变少了,成栋公寓楼和新建住宅鳞次栉比的新兴住宅区出现了。
“恩,是这儿吗。房间号是201……”
真一郎拿出手气,确认着比吕美发来的信息的同时抬头看向公寓楼。
“看起来有好好生活着,便当也有做。”
就在学校所见,搬家后比吕美的生活没有发生大的改变。比真一郎更早到校,在篮球部晨练,午休的时候和朋与一起在教室吃便当,就和以往的比吕美一样。
“好,走了。”
把手机放回口袋的真一郎用力舒了口气。踩着混有停车场的泥土的黑雪,真一郎爬上阶梯,敲响了位于二楼角落的房间的房门。
“欢迎。”
比吕美的声音很快响起。她从温暖的室内出来相迎。
“眼镜……”
“恩。平时我带的隐形眼镜。”
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第一次见到戴眼镜的比吕美的真一郎僵在了原地。
“奇怪……吗?”
“不,没有!只是觉得很新鲜……很适合你,在学校里也戴戴看吧?”
红色的纤细框架、椭圆的镜框和比吕美的氛围很相称。真一郎赶紧夸奖,随后比吕美咯咯笑了起来摇了摇头。
“打篮球的时候很危险的。”
“是吗,也是呢……”
脱下外套,解着围巾的真一郎附和道。
“进来吧。”
解开绑好的头发比吕美催促真一郎进屋。
“恩……打扰了……”
脱下被雪打湿的运动鞋的真一郎进到了房间里。穿过兼做通道的小厨房后,真一郎注意到这是一间带小阁楼的一居室。
房子里东西不多,整洁利落。阁楼上是当卧室来用的吧。房间里摆着一张正方形的桌子,上面放着比吕美准备的早餐。
“腊肉配烤面包和煎鸡蛋吗。很好吃的样子。”
把左手上的大衣和围巾挂到阁楼楼梯的边上后真一郎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我给你泡茶哦。”
目送比吕美走进厨房后,真一郎再次环视房间。自己之前才进过比吕美的房间,不过和那时的印象完全不同了。
“怎么样,房子不错吧。”
“恩。离我家很近,挺好的。”
从身后的厨房里传来了询问声让真一郎看向窗户的方向。挂着淡粉色窗帘的窗户那头能看到被雪染白的竹林。
“麦端祭很快就要到了呢,你不帮忙准备没关系吗?”
厨房里传出了放下马克杯和往里面倒水的声音。
“我集中在麦端舞上。”
“是吗。毕竟是花形呢。真一郎……”
两个马克杯碰在一起的声音响起,随后又一次响起了倒水声。听声音觉得比吕美挺辛苦的真一郎回过头出声问道。
“祭典是在大后天。明天真的要打对抗赛吗。”
“高冈队长决定的事情,我……”
这是在停学期间决定的吗。比吕美露出苦笑。
“不过,我会好好准备的。”
“……早上要练习对吧?不要太勉强哦。”
很有比吕美风格的回答让真一郎不禁露出微笑。像这样两人单独聊普通的话题,上一次是什么时候呢。想到这里,真一郎的心里一股怀念感满溢而出。
“话说也太急了吧。祭典之后也可以比赛啊……”
“祭典之后是新人赛。”
“…………”
关于比吕美,自己不知道的事情还如山一般多。篮球部的事情就是典型。
“高冈队长无论如何都想在新人赛前组织一场比赛。”
“对手是,萤川对吧……男队也——”
“恩,男子篮球队也会来加油。”
听懂了真一郎的意思的比吕美回到。
“那那家伙也会来吗……”
“那家伙?”
“萤川高中的……4号……”
比吕美侧眼看向真一郎,含糊起来。自觉心中泛起嫉妒之情的真一郎不禁皱起了脸。
“你很在意?”
“啊,不……并没有……”
左手拿着粉色、右手拿着绿色的马克杯的比吕美从厨房走了回来。穿着蓝色罩衫和灰色裙子的比吕美和发生摩托车事故那天的装扮很像。就算不愿意还是回忆起那个时候泛起的感情的真一郎垂下眼。
“……4号啊,我对他说了……”
“……吵架了?”
虽然真一郎并没有打算插嘴比吕美和纯的事,但是无法保持沉默于是还是问了出来。
“没有。”
站在桌前的比吕美轻轻摇了摇头。
“……说不要再扮恋人了……”
比吕美用若有似无的声音说道。
“诶?”
真一郎不禁抬起头,眼前正放着绿色的马克杯。
“来。”
接着,粉色的马克杯也放了下来。桌上摆着两只马克杯。
“趁热赶紧。”
“啊,恩……我开动了。”
被催促后,真一郎用力咬住了面包。
“怎么样?”
“恩。煎的正好,很好吃哦。半熟的煎鸡蛋最好吃了。”
把叉子往里一插,蛋黄流了出来。
“你这么喜欢,我下次努力做得更好看看。”
“已经够好了,很好吃哦。”
溢出的蛋黄被蛋白抱住,充满了嘴里。比吕美准备的早饭每一样都很好吃,让人食指大动。
吃完早饭后,真一郎拿起装着温度正合适的红茶的杯子的时候,比吕美轻轻叫了一声。
比吕美站着望向的窗外,淡铅色的天空中有雪飘飘落下。
“我喜欢下雪时的大海。”
凝视着静静落下的雪花的比吕美回过身,把手叉在身后,往前探出身子冲真一郎微笑后用无邪的声音说道。
“去海边吧?”
没等回答,比吕美立刻披上了风衣,戴好了粉色的围巾,冲出了房间。
“我先走一步咯。”
“喂喂。”
因为突然的提议而抓住大衣披好,往脖子上挂上围巾的真一郎追了出去,不过比吕美已经出了玄关到了外面。
穿好了鞋的她一只脚已经踏在了门外。小跑着冲向楼梯的比吕美的裙子随风飘动着。
“钥匙帮我拿一下。”
“喂,等一下。”
调整着穿上的运动鞋的真一郎踉踉跄跄地来到了玄关外。比吕美已经迈着轻快的步伐转过转角往楼下走去。
“…………”
真一郎挠着头冲着露出与平时不同的兴奋样子的比吕美微笑。
“雪,虽然喜欢却又讨厌……”
顺着海风,雪吹上了公寓走廊的窗户上。望着渐渐消融的把玻璃染成白色的雪的结晶,真一郎眯起眼。
“现在,是喜欢吧……”
离开了房间的比吕美沿着通往海岸的竹林慢慢走着。突然慢下脚步的比吕美的背影看上去难以追近。
踩雪的脚步声在竹林里静静回荡。明明她应该注意到真一郎到了附近,却握着双拳并没有回头。在真一郎就快追上的时候,比吕美忽然加快脚步再次拉开了两人间的距离。真一郎慌忙跑了上去。
——因为,我把眼泪送走了。
海上的钝色云景,与和那天相同的黑尾鸥的鸣叫交织在了一起。乃绘的低语和被夕阳染红的海岸突然浮现在了真一郎的脑海里,让真一郎停在了原地,瞪大了眼睛。
现在已经不是会有鲜艳的茜色天空的季节,天上被落着雪的钝色云朵覆盖着。感受着被柔和的风吹到脸上的白雪,踩着湿透的沙子的真一郎追向走在沙滩上的比吕美。
吐着白色气息的比吕美仰头望着被雪染白的竹林。她的眼睛里似乎有着竹林那头的麦端神社的影子。
“大后天呢。麦端舞练好了吗?”
“恩,嘛,差不多吧……”
真一郎把手放到脑后,挠着脖子苦笑道。
——就像雷轰丸一样。
乃绘第一次来看麦端舞的那天。
——威风凛凛,高大魁梧,闪闪发光。
能在正式出演的时候表现出乃绘在那天感受到的之上的东西吗。能像雷轰丸那样张大翅膀,展翅飞向天空吗。像只有乃绘才懂的那样,高高地——
“我也很期待呢。真一郎的盛装。”
被比吕美叫了名字后,真一郎一下回过神来。
“诶……恩。”
转过身,只见比吕美正露着带着期待的微笑看着真一郎。
“阿姨说叔叔以前也做过花形。”
是镜片上沾了雪吗,比吕美一边说话一边摘下眼镜。
“……恩。”
真一郎躲开并非透过镜片传来的比吕美的视线看向脚边。
“什么嘛,你知道啊。”
“恩。”
脚边渐渐开始堆起积雪。
——我会在最前面看真一郎的。
后天能见到乃绘吗。她会在最前面看盛装的自己吗。尽管和比吕美在一起,提到麦端舞的事情真一郎的脑袋里就尽是乃绘。
“啊……”
从乃绘那边受到的期待和从比吕美这边受到的期待是完全不同性质的东西。其中有何不同真一郎并不了解。望向大海的真一郎注意到比吕美的长发被有些强的风吹的飘飘起舞。
顺着摇曳的长发,真一郎看向比吕美的侧颜,就在这时,两人的视线重合在了一起。
“啊……”
比吕美转向真一郎,一步一步慢慢缩短着两人间的距离。
“…………”
比吕美露着安稳微笑的表情每近一步就变得更为真挚。已经没有继续和比吕美四目相对了。她的眼瞳里虚浮地印着真一郎的嘴唇。在注意到比吕美想做什么而屏住了呼吸的刹那。
闭上眼睛的比吕美把双手放到了真一郎的胸前,吻了上去。
“……!”
真一郎的呼吸宛如停止了一般。嘴唇所碰触到的比吕美的唇瓣,温暖又柔软。这股感觉让真一郎的脸颊热了起来。明明是这样,真一郎却没有自己主动接近比吕美,也没有用空着的手抱住她。
“…………”
睁开眼的比吕美慢慢地和真一郎分开了。
“回去吧。差不多该去真一郎家了。太忙的话阿姨的心情会不好的。”
比吕美没看真一郎的眼睛,转过身沿着沙滩走了出去。看着快步走上公路的比吕美,真一郎用冰冷的指尖触摸着被她的嘴唇所触碰的唇间。
*  *  *
女子篮球部和萤川高中的对抗赛当天。因为是在麦端祭的前一天,所以没有男子篮球部的对抗赛的时候进行那么盛大的筹备,不过放学后学生们还是陆续前往了体育馆。
“姑且去看一下吧……”
虽然遇见纯会觉得尴尬,不过真一郎也想看到比吕美的活跃表现。
“觉得不爽就回家好了……”
一边尽力放轻松考虑一边走下台阶的真一郎意外发现了前方有乃绘的身影。
“乃绘。”
真一郎慌忙冲下楼,不过乃绘并没有注意到真一郎走开了。她转过楼梯转角消失不见。在真一郎下到一楼的时候,不管是走廊里还是玄关处都找不到乃绘了。
看了一圈周围发现完全找不到人的真一郎皱起脸。以防万一,真一郎到门口确认,但没有看到类似乃绘的人。
“没穿大衣的样子。”
看到乃绘仅仅在一瞬间,不过她应该是穿着制服的。
“……体育馆吗……?”
萤川高中男子篮球部来加油,那么乃绘或许会为了看哥哥而去体育馆。
“去体育馆就能看到乃绘了吗……?”
看对抗赛的动机又多了一个。
体育馆的钢制拉门前挤满了前来观战的学生。对抗赛已经开始,比分牌显示“麦端24VS萤川36”,看来比吕美她们陷入了苦战。
“投的好!”
萤川高中的5号漂亮地投篮得分,参与防守的比吕美和朋与只能目送皮球入网。加油声中,球重新发出,比吕美以敏捷的动作运球和朋与一起发动快攻。
“快攻!”
似乎是受到了高冈队长的声音的推动,比吕美一个假动作骗过萤川的8号。就在她继续向篮筐方向运球的瞬间。
“啊!”
8号用脚绊倒了比吕美,比吕美猛地摔在地上。
“比吕美!”
尖锐的哨声响起,朋与跑向了比吕美。
“……唔。”
比吕美不甘地皱着脸,咬牙站起。比赛重新开始,比吕美从高位投进了三分。
麦端一开始暂居劣势,但在找回节奏后不断得分。比吕美和朋与的快攻让萤川的防守失效,比分追到了萤川60VS麦端58。
“好,让我们追上去!”
追到只差一球的分差后,高冈队长给众人打气。9号朋与运球发动快攻,跑在旁边的比吕美伸手要球。
“比吕美!”
萤川的6号追到了比吕美身后。要进行防守应该会绕到比吕美身前才对。注意到两人位置关系的违和的高冈队长大叫起来。
但是,忠告并没有赶上。6号用手肘推了比吕美的后背让比吕美失去平衡摔了下去。裁判鸣哨时,比吕美勉强一个半转身用屁股着地。萤川的5号似乎都被这幅场景吓到了的样子。
“比吕美!”
跑到比吕美身边拉她起来的朋与瞪着萤川的选手。
“没关系……”
“绝对是故意的,太过分了。”
比吕美抿着嘴站起,比赛再次开始。那之后,以比吕美为目标的萤川的激烈动作仍在继续,真一郎除了看着什么都做不到。关于篮球的规则,真一郎只是在体育课上稍有涉猎而已。对于露骨的犯规裁判没有严厉警告让真一郎觉得焦躁,但是身为当事人的比吕美既然没说什么,并非篮球部员的真一郎除了看着之外想不到还有什么别的办法。
针对比吕美的动作变得越来越大,无球时的身体接触也增加了。
“那是针对萤川4号那件事的吧?”
“女人的嫉妒?”
看到在裁判视线死角使出的恶劣犯规,麦端高中的学生们开始窃窃私语起来。尽管如此,萤川的队员的动作也没有停下来,被6号猛推了的比吕美摔得四肢趴地,高冈队长忍无可忍叫了起来。
“裁判!”
萤川的选手们用冰冷的视线看着倒地的比吕美。体育馆里的私语声变得打了起来。在不安的氛围中,有个萤川高中的男生慢慢走入了球场。
“你在做什么,离开球场。”
无视裁判,把手插在口袋里的纯走向萤川的球员。汇集在体育馆里的学生们在纯出现后骚动起来,不过纯的声音比这些骚动声更为响亮。
“刚才的露骨犯规算什么。”
被瞪了之后,萤川的6号和4号背过脸去。
“有什么理由的话在这里说出来。”
叮嘱般看着两人的纯用清楚的声音问道。
“…………”
萤川的选手们全都背过脸去,低头不语。
“好帅……”
起身的比吕美和朋与茫然地望着纯。
“你!立刻离开球场!”
“暂停!请求暂停!”
裁判的尖锐声音打破了沉默。高冈队长慌忙要了一个暂停。纯转过身,无言离开了体育馆。
“好厉害!万众瞩目下的告白。”
“那样的话一下就让人迷上他了啊。”
目送着离开体育馆的纯的背影,学生们感慨地说道。听着这些的真一郎呆呆地看着站在球场上的比吕美。
“…………”
自己明知比吕美受到了不公的待遇,却什么都做不到。另一边,纯却进到球场里特意帮了因为交换条件才交往的比吕美。他正面斥责了不正当的动作,被裁判要求立场也不为所动。
“多亏4号能好好打了。绝对要赢哦,比吕美。”
“恩。”
是因为纯呵斥了萤川的选手们的关系吗,比吕美的表情变得开朗起来。真一郎不知道纯的想法。或许他在交往过程中真的喜欢上了比吕美。如果不是这样,他是不会像那样帮助比吕美的吧。
“我……”
如果自己有纯那样的行动力,能设身处地地为比吕美想办法,结果会不会不一样呢。因为是部外人员就不帮助比吕美,只是沉默地看着的自己,果然是无力的。
“…………”
自己没有继续看比赛的资格了,真一郎转过身去。
“听好了!不要放松,集中精神!”
“是!”
体育馆里想起了高冈队长的声音。比吕美用洪亮的声音回应。
“我……”
真一郎离开体育馆,望着晴空。炫目的阳光让真一郎眯起眼睛。此时,真一郎注意到有个人向自己靠近。
“哟。”
“你不是先回去了吗?”
听到真一郎的询问,野伏呵呵笑起。他手插口袋点了点头。
“希望你能帮我传个话。”
“传话……?”
是跟谁传什么话呢。给爱子的传话的话自己还是拒绝的好,想着这件事的真一郎假装没注意到这点歪着脑袋。
“那个,告诉石动乃绘……她的诅咒,没有起效。”
“诶……?”
——可,才不是这回事吧……
爱子的话闪过脑海。
“你们的关系……更倒退了?”
“不是。”
真一郎犹豫地询问后,野伏苦笑着摇了摇头。
“我会为了让她有朝一日给我织毛衣努力的。”
野伏露出开朗的笑容,把手叉在脑后。
“我交到了一个元气满满的女性朋友。和她做朋友还有可乐和今川烧,赚到了吧?”
虽然不知道事情经过,不过话里带着可乐和今川烧,看来这是爱子提的。
——我从真一郎毕业了。
爱子那句话的意思,真一郎似乎有所明白了。
“野伏……”
重要的东西或许只有失去时才懂。爱子提出从朋友重新开始,应该是她设身处地考虑之后的结果吧。虽然至今仍无法忘却的嘴唇的触感,不过在对野伏的罪恶感消失之前,是打算和野伏从头开始吗。如果她是这么打算的,那么自己也必须在之后面对野伏才行。
“就是这样,帮我跟石动乃绘问声好。”
野伏转过身去轻轻挥了挥手。
“那再见啦。我今天开始在小爱那里打工。”
离去时,他的声音就和呼唤最喜欢的爱子时一样轻快。
“…………”
野伏轻盈地跑在仍有积雪的路上。目送着他的背影的真一郎因为突然听到的声音转过头。
树上的积雪落在了鸡舍的旁边堆积起来。来到这里就应该能见到的乃绘今天并没有出现。
“……乃绘……”
体育馆里也没有乃绘的身影。二楼的美术室,讲坛都去找了。尽管如此,还是没有找到。如果是自己漏掉了的话,现在她也应该和纯一起回去了吧。
“呐,地面,乃绘有没有来?”
地面一边啄食着饵料一边咯咯咯的叫着。在真一郎看那是不是红色果实而弯下腰的时候,体育馆里爆发出了“哇”的欢呼声。
不知是萤川得分,还是其他人打了个精彩的球,体育馆被欢呼声包围。
“…………”
真一郎瞥了一眼后重新看向鸡舍。
“果然来过啊,乃绘……”
鸡舍的地上,散着红色的果实。
*  *  *
即将在后天正式上演的麦端舞的练习里准备了斗笠和一尺五寸的杣刀。把刀别在腰间,手持斗笠后,一股从未有过的紧张感环绕在了心头。
“一、二、三……”
台上放着的CD机播放着麦端舞的调子。顺着拍子往前踏出右脚,同时回转手上的斗笠,发出沙沙声。
重新架好斗笠往左前方看去,背对台子左手放到鞘上,想象着下一个动作的同时把斗笠收到左手。
“……唔。”
集中在正确做出动作上的真一郎比旁边的林快一步放下了斗笠。
“少爷,好好听拍子!”
很快,能登的声音响起。
——冷静,冷静。
真一郎一边说给自己听一边用脚后跟踩着拍子。把斗笠伸到前方静止后,这一次所有人的节拍调在了一起。
“……能登先生,刚才的地方再来一次。”
没喘一口气,真一郎便转身看向站在台上的能登,低下头道。
“我们陪你,少爷。”
林拍了拍真一郎的后背,有泽和东海也点了点头。
“在永森来之前练刚才的地方。”
“好。”
拍手打着节拍的能登重新调整CD。乐曲很快再次开始,双手持笠闭着眼睛的真一郎全神贯注在了节拍上。
正式表演前的最后一次练习一直持续到很晚。吃完野伏送来的爱子做的慰劳品后回到家已经是九点左右了。
“我回来了。”
拉开内玄关的拉门后,真一郎冲家里喊道。真一郎坐到台阶上把鞋子脱掉,换上拖鞋顺着走廊前进,不过在此期间并没有人回应自己。
“我回……”
是没听到吗。走近客厅的真一郎又一次开口。这时,酒窖的方向传来了声音。
“那边怎么样?”
“是的,没问题。”
是在准备麦端祭用的新酒的发货吗,宗弘和松下的声音从里面传出。刊的声音也从里面传出。真一郎看向灯火点点的酒窖。
“妈妈也在吗……”
父母和松下在酒窖,说明主屋里现在只有自己一个人。酒窖的忙碌和主屋的寂静,让真一郎响起比吕美已经不在这个家里的事情。
走到比吕美的房间前的真一郎停下脚步。
“…………”
真一郎犹豫了一下后把手放到了门把上,推门进了房间。
关上门,打开灯。走到整理干净的榻榻米上后,真一郎看向空了的书架和桌子,停下脚步。
——还是第一次呢。我到这个家后真一郎进我的房间。
“……比吕美……”
第一次进入比吕美的房间的那天。那天的比吕美的身影和如今什么都不剩的桌子重叠在了一起。感觉凝神看去,靠着桌子的比吕美的身影便出现了一般。不久之前,她确实还在这间屋子里,和自己在一个屋檐下生活。
“处理好……什么啊。”
比吕美搬家的那天,真一郎对她说的话是否真的能实现呢。
——真一郎,你能飞。只是你自己不知道。
扪心自问,闭上双眼后,乃绘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
“……我,什么都没有处理好……”
和乃绘说的一样,自己什么都不知道。所以不能飞。
“没能,照顾好任何人……”
皱紧眉头,抿紧嘴唇。自己现在该做些什么呢,就在真一郎这么问自己的时候。
“……唔。”
有个踩着雪走向主屋的声音响起。
“今天很冷呢。”
“恩……”
内玄关的拉门拉开的声音和宗弘的说话声响起。真一郎急忙关灯离开了比吕美的房间,为防万一,真一郎在走近客厅后便在走廊里加快了脚步,随后在内玄关附近慢了下来。
“啊啦,你回来了啊。”
看到真一郎的刊用轻松的声音说道。不能让她注意到自己是从比吕美的房间里出来的。战役了安心地同时继续假装自己才刚刚回来。
“啊……恩。”
真一郎停下脚步,面向双亲。
“我很期待麦端舞哦。”
“恩。”
脱下鞋子走上走廊的宗弘点了点头,重新拿好挂在肩上的包。
“那,我先。”
“恩。”
是还有家务没做吧,刊小跑着前往客厅。走廊里只剩下了真一郎和宗弘两个人。
“……那么,画本的事怎么样了?”
宗弘一边问一边走近。突然提到了画本让真一郎不知如何回答是好露出暧昧的微笑。
“马上就画完了。”
“是吗。那边我也很期待哦。”
“恩。”
宗弘用柔和的表情说出自己的期待。突然被投以的期待让真一郎微微低下头,不自信地点了点头。
“嘛,总之现在先做好麦端舞的花形。”
“……恩。”
要做的事情不少,烦恼的时间,或许已经没有了。目送着往客厅走去的宗弘的真一郎往二楼自己的房间前进。
“啊,少爷,欢迎回来。我很期待麦端舞哦。”
开始爬楼梯时,窗外传来了松下的开朗声音。因为这份率真的期待让真一郎觉得难受,于是真一郎打算假装没听见。
“……倒是振作点啊,我……”
爬上楼梯后,真一郎呼了口气,然后打开了二楼的窗户。
“加油!”
松下少年抬头看着用带着决意的声音叫出来的真一郎,微微一笑。
*  *  *
“……好的,拜托了。”
账房里传出了比吕美的声音。尽管祭典将在第二天进行,新酒的订单依旧不断。从早上开始就很忙,不过因为有来帮忙的比吕美在,家中的气氛仿佛回到了之前。
外面排着从山藏拉出的曳山。人流的声音从外面传到了家里。
“吉田先生的份已经准备好了。”
“是吗。那边放着的小真的衣服,能不能帮我送过去?”
小憩片刻而下来到厨房拿饮料的真一郎听到刊和比吕美的对话后皱起眉。
“……衣服我能自己拿回去的。”
尽管已经离开了这个家,现在是来帮忙的,但比吕美受到的对待还是没有发生变化。(译:这就是真一郎你的不对了,妈妈这分明是在给准儿媳助攻。)
“要说这很像妈妈,也是……”
口气并不严厉,或许这是母亲对待比吕美的风格吧。真一郎从冰箱里取出装着可乐的易拉罐。
咻,二氧化碳排出的声音响起,褐色的气泡从口子里溢出。真一郎把嘴巴贴了下去,喝下一半后大叹了口气。
“那么,再努力一下吧。”
回到房间的时候,比吕美也差不多该回到账房了吧。想着这件事的真一郎离开厨房走进走廊。爬上楼梯的过程中,真一郎从打开的拉窗看到了在自己房间里的比吕美。
“啊。”
真一郎不禁哼了一声。比吕美慌忙开口。
“那个……刚才阿姨要我把洗好的衣服送来……”
她边说边躲着视线,要从真一郎身旁挤过往楼梯的方向走。
“……我看了昨天的比赛。”
“……唔。”
感觉比吕美屏住了呼吸。停下了脚步的比吕美的表情变得紧绷起来。
“我——”
“真一郎,麦端舞要加油。”
比吕美用强硬的口气打断道,然后就那么走出了房间。
“等一下,比吕美。那家伙——”
“…………”
4号是不是真的喜欢比吕美呢。无视了真一郎的比吕美没有回头下了楼。
“……比吕美……”
到了楼下的比吕美在楼梯边和刊说了什么。
“我出去一下。”
短暂的对话结束后,内玄关拉门的声音响起。她去到了外面。
“……要处理好对吧。振作点啊,我……4号的事情想也没用吧……”
真一郎闭上眼睛握紧拳头对自己说道。
“我会处理好的,全部。”
重新确认后,真一郎拿起大衣和围巾下了楼。
“小真,你要出去吗?”
“稍微出去一下。”
真一郎一边穿运动鞋一边向听到了脚步声后询问的刊回答。
“去一下麦端神社,已经到了搭台的时候了。”
“我知道了。那么,我出门了。”
披上大衣,戴好围巾后,真一郎拉开了内玄关的拉门。雪已经停了,柔和的阳光照在依旧积有残雪的路上。
“总之,去神社吗……”
自己并不知道比吕美去了哪里,但往人流密集的麦端神社的方向走的话,应该能碰见她。
穿过被浓绀色的尾部和雪洞灯装饰的镇子,真一郎看着搭好的曳山往麦端神社的方向走去。
“……公园。”
途中,真一郎经过了接受乃绘让眼泪变干净的仪式的公园,不禁停下脚步。
“……比吕美……”
围着粉色围巾的比吕美从公园里走出走上了人行横道。
“…………”
注意到她的表情严肃,真一郎没有叫住她,而是往公园的方向看去。公园的入口处站着穿着私服的纯,他目送着快步前行的比吕美的背影。
“和4号……为什么……”
从傍晚开始下的雪仍在静静继续着。是因为祭典前的紧张吗,还是因为看到了比吕美和4号见面呢,真一郎瞪着眼就是睡不着。
麦端舞的花形,画本,还有其他的事情,真一郎都没有心情去想,只是关在房子里一心画画本。完成最后一页的时候,时针已过零点。
“……画好了……”
真一郎往回翻画好的页数,一直翻到乃绘看过的部分。翻过画着雷轰丸的帅气样子的一页,然后沿着乃绘没看过的页数继续翻动的真一郎吸了口气。
“第二天是个下雨天。地面在旁边不停拍打着翅膀,不过雷轰丸却悠然自得。”
拍动着翅膀的地面,和为飞翔不安的自己一样。它羡慕着能睡着度日的雷轰丸的从容。
“终于,那座十米的小山上迎来了阳光。雄赳赳站在上面的,莫不是地面吗!”
尽管如此,或许总有办法能飞吧。并非是雷轰丸,而是让地面飞,是因为想改变被乃绘称之为不能飞的自己。但是——
“地面的身影从山上跃下,然后,失速了的地面急速坠向地面。雷轰丸从头到尾看清了整个过程。”
——没能飞起来。
离开山丘,决意飞翔,尽管如此,现实并没有那么顺利。全部处理好。尽管这么决定了,但自己还没有踏出一步,什么都没有处理。
“第一只飞天的鸡和失败到了的光荣的死,都是属于地面的。”
害怕受伤,害怕造成伤害,只是一直看着别人受伤。简直就像画本里的雷轰丸一样。
“雷轰丸只是胆小鸡群中的一只而已……终。”
翅膀折断,没有了气息的地面被同样是白色羽毛的鸡们包围了。甚至无法靠近地面的尸体,伫立原地的雷轰丸和现在的自己并没有两样。
“…………”
合上读完的速写本后,真一郎深深叹了口气。想要望一望天空的真一郎打开窗子。下着雪的天空昏暗无比,甚至连星星都没有。
“这种bad end……会有人看嘛。乃绘看了会说什么呢……”
吐着白色气息的真一郎严峻地皱着脸。无声落下的白雪取代星星点缀在了夜空中。
“是啊……”
乃绘怎么说是她的自由。如果害怕受伤,就什么都做不到了。
“要让乃绘看看……”
就算受伤,也想要给她看。这么想的真一郎躺到了床上。
“…………”
设置成震动模式的手机剧烈震动了起来。
“这么晚了是谁啊……”
真一郎拿起平常没怎么用的手机。看到上面显示着汤浅比吕美,真一郎慌忙坐起。
“喂?”
“比吕美,怎么了?”
比吕美的不安声音让真一郎握紧手机问道。
“对不起,你睡了吗?”
“我在画画本。”
桌子上摆放着的数字时钟显示已经到了四点。虽然是祭典当天,这个时间还是有点太早了
“…………”
电话那头的比吕美没有出声。
“喂……比吕美?”
“……雷轰丸和地面的故事……”
“诶?”
她低声说出的似乎是画本的名字,但比吕美并没有多做解释,而是微微一笑继续说道。
“不,没什么。”
“是吗……这种时间打过来,怎么了?”
切入正题后,比吕美立刻做出回答。
“石动乃绘好像没回家……”
“诶……?”
“4号问真一郎知不知道她在哪里。”
真一郎一直没见过乃绘,最后一次见面,最后一次说话,是在乃绘来看麦端舞的练习的时候。
——再见。(译注:原文这个词含有永别了的意思。)
那个时候乃绘说出的告别再次在真一郎耳畔响起。
“……啊,所以才……”
“什么?”
从乃绘角度考虑后,真一郎咬紧牙关。听到比吕美的声音,真一郎用力摇了摇头,随后从衣架上抓起大衣和围巾。
“我知道了,我立刻去找她。有消息我立刻联络你。”
真一郎从床上起身,穿好上衣,围好围巾。挂掉电话后,真一郎戴好帽子和手套,然后拿着刚画好的画本冲出了家门。
夜深人静的雪下小镇。一股寒风吹得真一郎鼻子疼。
“你在哪里,在做什么,乃绘……”
没有朋友的乃绘在某人家中呆着的可能性极低。也没有会在这种时间开着的店铺。如果她在室外,现在应该冷得不行才对。
“在做什么啊,我……”
真一郎一脸险峻地在刚堆了新雪的路上跑着。紧紧抓着速写本,在昏暗的小镇上跑着。
“乃绘,乃绘,乃绘……唔!”
吸入的冰冷空气沉在了喉咙里。真一郎咽了口口水。
“……唔,乃绘会去的地方,会在的地方……”
明明在交往,却完全不懂乃绘。
“乃绘,乃绘!”
真一郎喜欢乃绘的笑容。受到乃绘的鼓励,感觉自己真的能够飞翔。
“画本,我是为了你……”
不顾紊乱的呼吸和剧烈跳动的心脏,真一郎不断地跑着。几乎下意识地跑在上学路上的真一郎看到前方的无灯校舍后喘了口气。
“……唔”
——不,我以为会在。
——在哦。
交往前乃绘随意所说的话语闪过了真一郎的脑海。
“在那边吗,乃绘……”
看着被夜幕包围的校舍,真一郎往后庭的鸡舍走去。应是无人的校园内留着点点足迹。其中的几处被下着的雪渐渐掩埋。
“……乃绘,你在吗?”
真一郎一边呼唤一边往鸡舍跑去。地上留着许多足迹,但看不到人影。每个足迹都被雪渐渐掩埋。
“地面,你看到乃绘了吗?”
真一郎透过微微裂开的铁丝网朝里看去,向地面问道。是睡着了吗,平时应该能听到的鸡鸣并没有传出。
“……地面?”
真一郎伸手抓住了铁丝网。开了锁的铁丝门被轻易打开。在眼睛习惯了黑暗后,真一郎注意到里面放着一条粉色的毛毯。
“地面?”
拿起毛毯,真一郎还是没有发现地面。
“……乃绘,你把它带走了吗……”
乃绘曾在此处。虽然毛毯已经冷了,但还带着些许乃绘的味道。
“但是,你去哪里了……”
从鸡舍里带走地面的乃绘去了哪里呢。真一郎闭上眼睛思考后想起了最后一次看画本的乃绘说的话。
——不过,是呢。你应该飞去的不是这里。
垂着湿润的双眼的乃绘如此低语。从那个时候开始真一郎一直没能理解的话语和乃绘的表情一同浮现在了真一郎的脑海里。
“那是……告别……?”
如果是那样的话,乃绘到底是有多设身处地地从真一郎的角度考虑啊。
“乃绘!”
真一郎用力比赛因惊愕而瞪大的双眼,咬紧自己的嘴唇。冲出鸡舍的真一郎拿好速写本顺着来时的道路返回。
真一郎知道乃绘去了哪里。一定是海边。真一郎跑在依旧沉睡着的小镇里,冲向岸边。
——蟑螂。
——真一郎的帽子里有蟑螂。
某处传来了歌声。是乃绘在唱那首歌。
“乃绘。”
海堤上,有着被淡淡的朝阳照亮的乃绘的轮廓。带着耳罩的乃绘抱着地面伫立在被大浪打着的海堤的一头。
乃绘!
想要叫出的声音化作白色的气息被强风吹散。
“在真一郎的心里的是……汤浅,比吕美。”
乃绘的歌声,伴着海浪,清楚地传到了真一郎的耳朵里。

 楼主| 发表于 2018-8-17 18:41 | 显示全部楼层
12 她的决意
——在真一郎的心里的是……
——汤浅,比吕美。
地平线的那头,白色的光亮渐渐取代了夜幕。
“…………”
被乃绘抱着的地面发着咯咯咯的叫声。海堤上的乃绘把啪塔啪塔拍动着翅膀的地面静静放到了脚边。
“飞吧。”
被放到了混凝土地上的地面沿着狭窄的海堤走了出去。乃绘静静看着它,重新想到了什么一样又蹲下身子把它抱起。
简直就像要帮它飞一般,乃绘朝大海高高举起地面。地面不停拍打翅膀,像是要起飞一样。
乃绘的头上,地面正张大着翅膀,白色的羽毛零散而落。
“飞吧……来。”
“……唔。”
在清晨阳光的照耀下变得逐渐鲜明起来的乃绘的美丽背影让真一郎屏住了呼吸。太过与现实相脱离的场面,让真一郎产生了一股乃绘会就这么飞到海的对面去的不安。
“不要……”
这样下去,感觉乃绘会去到“远方”。真一郎想要制止,但脚却纹丝未动。
“果然……”
举着地面的乃绘低语道。
“果然,不行呢。”
白色的羽毛从拍打着翅膀的地面身上落下。
“不是自己决定的话。一点也不开心,一点也不高兴……笑不出来呢。”
乃绘慢慢放下拍打着翅膀的地面,蹲了下去。地面的鸣叫声停了下来,周围只剩下了海浪声和风声。
“果然不是自己决定的话,就哭不出来呢。”
乃绘的低语顺着海风传到了真一郎的耳朵里。
“看不起飞不了的你,是因为我也一样飞不了……但是,并不是这样的。”
真一郎不懂乃绘在说什么,是在说地面,还是——
“是你决定了不飞的。挺起胸膛,勇往直前……”
是在说自己吗。
“……这,就和飞翔是一样的。”
——真一郎,你能飞,只是你自己不知道而已。
“……不。我没有选择不飞……”
重新把地面抱回胸口的乃绘低着头听着地面的鸣叫。看到乃绘之后终于慢慢起身的真一郎转过身走向了学校。
吹着雪风的真一郎在鸡舍里等待着乃绘。一边裹着乃绘留下的毯子,一边呆呆地想着乃绘。
泛白的东方的天空开始染上了朝阳的颜色。乃绘带着地面出现在了鸡屋。
“哟。”
把毛毯从肩上取下叠好的真一郎向站在铁丝网前的乃绘出声道。把地面抱在胸口的乃绘讶异地皱着眉,从鸡舍的门缝间看着真一郎。
“……你在这里做什么?”
“……我画了画本。然后,就想看地面了。”
“是吗……”
躲开了视线的乃绘蹲了下去把地面放回鸡舍。离开了乃绘的手的地面咯咯咯叫着走向鸡屋深处。
“……你呢?”
看到地面蹲在了鸡屋的一角后,真一郎看向乃绘。
“……之后要回家。”
“是吗。”
真一郎手持速写本从铁丝网的缝隙间伸出,眯着眼睛凝视着乃绘。
“再见。”
似乎是要逃开真一郎的视线,乃绘转过身去离开了。她的步子越来越快,消失在了校舍那头。
“……谁都不想看吧,这种badend……”
苦笑后,真一郎摸了摸速写本的封面。乃绘没有要看的兴趣让真一郎安下了心。
“是啊……”
或许现在的这份画是自己全力以赴的作品,但是,要给乃绘看的话,必须要画出对自己来说最棒的作品才行。
“果然,必须是能挺起胸膛让她读的故事才行。”
看着速写本的真一郎把视线挪向鸡舍角落的地面。
“对吧,地面。”
似乎睡着了一般一动不动的地面抬起头咯咯咯地叫道。虽然叫声中没有深意的样子,但这份鸣叫却鼓舞了真一郎的内心。
在清晨的白光照耀下,真一郎回到家里,在玄关摘下帽子和手套,随后直接去了比吕美的房间。淡淡的阳光从挂着帘子的窗户射入房间。真一郎没有开灯,背靠墙壁就那么划着坐下,静静地吐了口气。
“……必须联络才行。”
把手上的速写本在旁边画好后,真一郎从大衣口袋里取出手机,从通讯录中找出比吕美的号码按下了通话键。很快电话就通了。
“真一郎,石动乃绘她——”
“在学校里……和地面在一起。”
在比吕美不安地说话的同时,真一郎告知她乃绘平安无事。
“学校里?地面是?”
“鸡舍里的白鸡。”
“地面这个名字是什么嘛……”
真一郎的回答让比吕美用平静的声音给出了回答。
“恩……乃绘,应该立刻就会回家。”
真一郎静静点头,闭上眼睛。
“她说要回去了?”
“恩……”
手扶额头的真一郎回答道,把左手放到了膝盖上。说是之后要回家的乃绘应该没有骗人。
“……没发生什么事,放心吧……就这么告诉那家伙吧。”
这是真一郎设身处地考虑后撒的谎。
“恩,我会告诉他的。4号非常担心……我还是第一次听到那个人发出那种声音……啊,对不起,真一郎,你累了吧,明天就是麦端祭了让你弄到这么晚——”
“没关系的,那我先挂了,”
还没听完比吕美的话,真一郎就挂了电话,紧紧闭上了双眼。从窗外射入的阳光变得越来越亮,逐渐照满整个空房。
“那家伙说了什么呢……?”
真一郎在脑海里回顾乃绘在海底上低声说出的话语。
——看不起飞不了的你,是因为我也一样飞不了……
“把地面和自己重合在一起的,是我。”
——但是,并不是这样的。
“没有注意到地面的厉害之处的,是我。”
——是你决定了不飞的。挺起胸膛,勇往直前……
“拒绝面对一切的,是我……”
真一郎咬紧牙关皱起脸。受到想要大叫的冲动驱使,真一郎匍匐着进入壁橱,拉上出门蹲了下去。
“地面选择了不飞。”
——不是自己决定的话。一点也不开心,一点也不高兴
“我,没有做出任何选择。跳舞还有画本,还有乃绘也是。”
——……笑不出来呢。
“……比吕美也是……”
在嘴唇轻柔的触碰自己的瞬间,真一郎应该察觉了比吕美对自己的好感,却甚至都没有抱紧她。没有能够回答,沉浸在自私自利的考虑之中。
“……不想跳舞,并不是因为跳不好,而是因为不想被和爸爸比较。”
现在的话,真一郎能够跳舞。为了乃绘,要像雷轰丸那样张开翅膀。
“画不出画本,不是没有灵感,而是害怕知道自己的极限。”
现在的话,真一郎能够绘画。就算会知道自己的极限,但是有相信自己能超越极限的乃绘的存在。
“所以……”
想要重新做人。
不再逃避,接受一切,面对一切,想变成新的自己。
“……你看着,乃绘。”
真一郎低语着,做出觉悟后打开了橱门。无人的房间,被雷轰丸和地面的故事中描绘的那白色的阳光所照亮。
——飞向天空。
真一郎用力咬牙后看向速写本。从微张开的唇间放出的啼鸣变得越来越响,打破了早晨的寂静。
*  *  *
“一定要喝的话请喝本地名酒。连续三年获得金奖的泪三景——”
设在账房外的店铺里传出了松下的声音。衣服基本已经换好了,在往头上札头巾的时候真一郎突然受到强烈的睡意侵袭而舒了口气后闭上了眼。
“…………”
是有人回来了吗,内玄关拉门打开的声音响起。虽然有个脚步声在靠近,但真一郎并没有特别在意。
“……恩,啊……”
就那么坐着的真一郎眼皮越来越重。在试图端正姿势抵抗受到睡意影响逐渐脱力的感觉的时候,头上传来了比吕美的声音。
“……要帮忙吗?”
“恩,啊,恩……”
真一郎睁开双眼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不知何时出现的比吕美穿着淡堇色的和服站在那里。
露着静谧的微笑的她嘴唇上抹着口红,白皙的皮肤引人注目。为她美丽的和服装扮瞠目的真一郎不好意思地躲开了视线。
“……很适合你哦。”
“谢谢,真一郎也是——”
“好的,泪三景一瓶。”
松下的开朗声音打断了比吕美的话。不知为何觉得有些好笑的两人相视一看笑了出来。
“……阿姨要我来看看。”
“啊,马上就要开始了啊。”
比吕美把杣刀递给起身的真一郎。
“那之后有好好睡过吗?”
“啊……不,那个……”
接过杣刀把它挂在腰间的真一郎看向脚边的小包。
“时间也挺晚了,就没睡着对吧。我吓到了……对不起……联络你……”
“诶?”
注意到真一郎的视线,比吕美开始小心的打开包袱皮。
“你明明为了今天做了那么多练习。”
比吕美从里面小心地取出了护手放到了膝上,一边叠着包袱一边抬头看着真一郎。
“才没有,和你没关系。没睡是因为……”
比吕美纤细的指尖触碰到了真一郎的指尖,然后静静地抓住了真一郎的手。
“啊,不……睡眠不足而已没事的,我精神很振奋的。”
“…………”
真一郎对碰触到的手指不知所措的时候,比吕美伸手拿起护手。
“不知道哪里看得清楚呢。”
“诶?”
“重点的奉纳舞。”
比吕美给真一郎戴好护手绑着绳结的时候说。
“我想在最近的地方看真一郎……果然是在社务所那边比较好吧。”
——祭典的时候,我会在最前面看真一郎的。
记忆中的乃绘的声音和比吕美的声音重合在了一起让真一郎不禁望了望虚空。
“是呢……”
比吕美说想看自己跳舞。但是,真一郎没法坦率地表示高兴。
“好了,完成。”
“谢谢。”
戴好护手后,比吕美松开了手。真一郎握了握手,确认那份感触。
——我希望你在最近的地方看奉纳舞,乃绘。
——有你看着我,感觉我就能像雷轰丸那样飞翔了。
“……人会很多的……你不用勉强自己来看的。”
这么说是不是让她不高兴了呢。觉得困扰的真一郎说出的话语,比吕美并没有做出回应。
小雪未停,依然从天空中零散落下。
比吕美先回去后,真一郎前往做准备的市民文化馆前,曳山旁边搭了很多白色的营帐,周围已经聚集了很多人。帐篷下,刊和比吕美正在给年轻人们倒酒,气氛十分热烈。
圆缶里点了取暖用的火,身穿麦端町的法衣的壮年男性们手持小酒叠看着曳山。负责协调的宗弘注意到真一郎后微微点了点头。
“……加油哦。”
冲父亲点了点头后,真一郎快步走向营帐。
“让我们久等了啊,少爷。”
注意到真一郎的林大声叫道,从营帐下的椅子上站起。听到林的声音,舞者们一一来到营帐外围住了真一郎。
“好了,出发——!”
回应林的声音,众人高举斗笠大声叫起。充满气势的声音让周围响起掌声,真一郎身上瞬间泛起祭典的高亢情绪。
——我去了哦。会好好跳舞的。
——像雷轰丸一样,飞翔。
推曳山的穿着法衣的男性们聚集到了曳山周围。舞者们在曳山前整齐列队。横笛,太鼓和三味线的演奏人员登上曳山后,周围陷入了严肃的气氛中。
“一、二、三……”
把斗笠放到脚边,摆出最初的姿势集中精神。在曲调响起的同时,真一郎的身体起了反应。
以舞者打头,曳山巡游开始。曳山在雪路上前行,车轮发着沉闷的声音。
“开始了哦!”
道路两侧聚集的人群叫了起来。配合太鼓的节拍,把举到上方的斗笠向左回转,拉到右膝上方敲打三次。
——乃绘。
真一郎瞥了眼人群,但是没发现乃绘。一边走着,真一郎一边把高举斗笠往左放下。
“左……右……上……前……”
在嘴里轻声念叨的同时,真一郎准确地合着拍子。
“哇……!”
观众中爆发出欢呼。无数闪光灯亮起。
——乃绘,你在哪里,你在哪里?
真一郎一边带头跳舞一边观察人群。
有个和乃绘发型类似的少女,有个和乃绘身高接近的少女。
——不是乃绘。
越是把精神集中在舞蹈上,真一郎越是不自觉地寻找乃绘。
小摊前,拉着帷布的家门前,挂着珠帘的沿街座位前。进入大道后,不只是当敌人,观光客的身影也出现了。大量人流来看麦端舞和曳山。
太鼓的节拍变得激烈起来。
——乃绘,乃绘。
舞蹈的节奏也渐渐激烈起来。从鬓角落下的汗水滑到了脸颊上。真一郎没去擦拭,而是全力跳到了最后。
但是,白天的曳山巡游结束,最为响亮的掌声鼓起的时候,乃绘都没有现身。
中午的汽笛声在小镇内回荡。拉着曳山的人们在停手后调整着紊乱的呼吸,舞者们的脸上重新浮现出了笑容。
雪停了下来,钝色的云间露出了蓝天。
“啊——肚子好饿。”
有泽冲摸着肚子哭笑的林点头。
“去营帐那边吧。仲上女士准备了午饭——”
虽然真一郎在听林和有泽的对话,但并没有听进去。因为太在意乃绘了。
“……来参加祭典了吗……”
难以想象乃绘没来参加那么让她期待的麦端祭。要是单纯是自己没找到,那么再曳山巡游结束的当下,要找人应该会容易许多。
“要去找找看吗……”
真一郎朝和营帐反方向的商业街的方向走去。
“诶,少爷,你去哪里?”
“啊——没有,稍微走开一下……”
注意到了真一郎的林疑惑地看向真一郎,不过真一郎适当地蒙混后往商业街的方向走去。
商业街前有好几个小摊。真一郎一边照着乃绘一边往里面走去,在听到今川烧店小爱的铺子那边发出的声音后停了下来。
“来,久等了!”
在屋檐下摆的小摊里,野伏正做着今川烧。
“小哥,刚才的那个半生不熟哦。”
“嘿嘿,用新鲜的小麦粉做的!半熟的正好。”
是习惯打工了吗,做着店员的野伏和学校里的并没有很大不同。
“说的好听。”
是亲切待人的野伏让他没了火气吗,客人苦笑后接过今川烧挥了挥手走开了。
“……去看看吗。”
仔细想想,从早上开始自己就没吃东西,真一郎静静地来到店前后,野伏注意到了有人便抬起头笑道。
“好,下一位客人……”
“哟。”
真一郎闭着一只眼看着惊讶眨眼的野伏。
“我听到声音就过来看看。”
“那么,要尝尝味道吗?”
野伏呵呵一笑后拿起一只今川烧递了过来。
“好烫!”
“新鲜出炉的。”
随手接过后,真一郎因为热力条件反射地松手了。在真一郎慌忙接住飞到空中的今川烧后,野伏用一如往常的轻快语气说道。
“天气那么冷很快就不烫了。”
“……嘛。”
坐到小摊边的啤酒箱上后,真一郎两只手来回倒腾来凉今川烧。很快,今川烧的表面冷了下来,真一郎咬了一小口。
“怎么样?”
“……恩,好吃……不过,小爱做的比较好。”
吃了第二口后,真一郎含含糊糊地回答。野伏把手插在腰上,一脸为难地拿起馅料,开始往铁板上的面团上方。
“明明用的相同的食材。果然是因为烧法的问题?”
“技术差太多呢。”
野伏慢腾腾地放馅料的时候,些许焦味溢出。
“哇,糟糕!”
野伏慌忙把馅料弄回料理台上。
“话说,小爱呢?”
虽然百叶窗打开着,不过店里面似乎没人。是在准备后夜祭之后的庆功会吗,昏暗的店内的桌子上放着几个大器皿。
“……小爱去市民文化馆了。在此期间我在店里帮忙。”
野伏一边烧今川烧一边说道。
“你们的关系……变好了呢。”
虽然不是回到从前,但两人进展顺利让真一郎很是开心。吃着温度变得刚好的今川烧的真一郎安心地舒了口气。
“……话说,你在干嘛啊?”
“干嘛……?”
野伏的问题让真一郎不禁回过头眨起眼。对此,野伏呆然苦笑,一边翻着今川烧一边继续道。
“麦端舞的花形,溜到这种地方没关系吗……”
——麦端舞的花形……
一瞬间,真一郎没搞明白这是什么。在真一郎在脑海中反复这个词的时候,野伏讶异地盯住了真一郎。
“恩?”
两人眼对眼后,真一郎一下子清醒了过来。
“真的是,我……在干嘛啊……”
手持今川烧的真一郎呆呆地说道。
“哈?”
听到真一郎的话,野伏难以置信地瞪圆眼睛,手敲在了绑着头巾的额头上。
*  *  *
曳山发着碾压过重木的声音在寂静的雪下小镇中前进着。麦端,野津,城浜,辰池,山尻,田端,各个集落的六台曳山点着灯、化作灯笼山在两边排满房子的路上前进着。
道路两侧点着灯火,周围泛着橙光。也许是因为太阳落山后气温变低了,吐息在面前变得模糊不已。但是作为曳山先导跳着麦端舞的真一郎完全没有感受到寒冷。
捶打着胸口般的太鼓的声音和乐曲的曲调让真一郎精神亢奋。
——乃绘,你在哪里?
左右回转斗笠,高高举起。脑海中浮现出了张开翅膀的雷轰丸的景象的真一郎瞪大双眼。
曳山集中到了麦端神社前,太鼓的声音响彻拉着帷布的神乐殿。游行结束,离开了曳山的舞者们都没来得及喘口气就移动到了神乐殿。
麦端神社内聚集了来看奉纳舞的人群,说话声,欢呼声,拍手声此起彼伏。
“今年的花形突然有干劲了啊。”
“啊,仲上家的……”
“独生子。”
设在神乐殿的旁边的火把发着啪叽啪叽的爆裂声。负责演奏弟子和三味线的人已经准备好了,奉纳舞只欠舞者们。
“但是,为什么突然……”
听着私语声,真一郎登上了神乐殿里搭建起来的奉纳舞的舞台。站到正前方中央的位置后,周围的说话声停了下来,人们的视线集中到了身为花形的真一郎的身上。
——来看啊,乃绘。
真一郎垂下眼,调整呼吸,同时用左手握紧杣刀的刀鞘。呼了口气后,真一郎右手持斗笠放到脚边摆出最初的动作。
“一、二、三……”
真一郎在心里竖着节拍。数完三的同时,太鼓猛地敲打起来。
身体前倾,斗笠再脚边敲了三次随后迅速从右侧拉起,听着斗笠发出的沙沙声,真一郎转过身,从正面举起斗笠左脚大步迈前,嗒,随着脚步砸地的声音,地板震动起来。
合着太鼓的声音,金属鸣子打气节拍。
一瞬间的寂静后,太鼓再一次猛烈敲起,配合太鼓,舞者们也用力踏步。把斗笠从左下方拉起,往左边伸出。真一郎一边看向右侧一边瞥着人群,不过并没有看到乃绘。
——她在。
——乃绘,肯定在看。
平行移动竖着的斗笠,往右用力伸出,看向正面。拉回斗笠,再往左伸出,一边回转一边拉回正面。激烈的动作让和服鼓了起来,又随风软了回去。
——回过神来的时候,雷轰丸已经被红色果实诱惑,站到了那座山丘的顶上。
回转着斗笠的真一郎想象着雷轰丸的样子。
——想要飞翔。
用力踏出左脚后,伸出的斗笠前方宛如出现了雷轰丸拍打翅膀的样子。
——是因为想吃那红色果实吗?
没有停顿,斗笠收回伸向正面。往左,然后向右。把斗笠收回右边。视线前方出现了穿着堇色和服的人。
——还是因为这白色的雪花?
白雪中,穿着和服的比吕美正微笑着看着舞台。
——雷轰丸并不清楚。
尽管如此,真一郎还是在寻找着乃绘。
——但是,雷轰丸的心底是那么想的,
往右伸出斗笠,摆出下一个姿势。
——乃绘!!
不知何时,观众的最前里排出现了穿着红色外套的乃绘。
“是啊……我想画出画本……”
乃绘露着柔和的笑容,笔直盯着真一郎。
“是因为那双眼睛……相信着我能飞翔……”
那双甚至忘嘞眨眼般的真挚眼瞳紧紧凝视着真一郎。看到站在那里的乃绘后,真一郎咬了咬牙弯起嘴角。
“因为,乃绘相信着我。”
乃绘的身影映在了眼底。真一郎用力吸了口气。急促的太鼓声在顶点突然停止。一瞬之后,民乐的声音响起。
——想要展翅高飞。
真一郎张开用力紧闭的眼睛,把斗笠往左伸出。转了一圈后举起斗笠,从上往下低下身子,然后站着把斗笠举到右肩上。
——并不是为了任何人……也不是为了荣光或是记录……
真一郎把斗笠移动向身体的左侧同时抬起右脚。把斗笠高举过头戴好,咚,猛地踏下抬起的脚。
——雷轰丸飞了起来。
挺起身,把斗笠伸向正面。
“左,右,上……”
抬起左脚,再次高高举起斗笠。
——我,飞了起来。
和雷轰丸飞翔的样子重合一般,和服的袖子轻轻飘起。
能像雷轰丸那样飞起来吗。虽然想看乃绘那边,但是乐曲还在继续着。还没调整呼吸,真一郎就把斗笠放到脚边,敲了三次,然后举过头顶戴好。咚,脚往前踏出,挺直身体。拍打翅膀的感觉变得越来越清晰,真一郎的身体宛如羽毛生长了出来一半变得轻盈。
左右伸出斗笠然后举起,往右看去。斜着回转着举起斗笠的手,感觉是至今为止最顺畅的一起。每次做动作时斗笠发出的声音,就像拍打翅膀时发出的声音一样。
弯下身子把举回正面的斗笠放下,然后再举起。
“哈!”
咚,踏步声和舞者们的喊声传出。同时,乐曲停了下来。
“…………”
喘着气的真一郎摆回最初的姿势,握着杣刀的刀鞘低着头。观众们鼓起了掌,这个声音让真一郎抬起了头。
“……乃绘……?”
应该在最前面的乃绘不知不觉消失不见了。
“辛苦了,少爷。”
下了神乐殿的舞台之后,松下的声音传来。
“你看了舞蹈吗?”
“是的,尽管是远远地看的,还是很清楚。啊,斗笠交给我吧。”
松下接过斗笠露出微笑。后方有人朝真一郎挥手。穿着法衣的宗弘和穿着和服的刊微微加快了步调。
“麦端舞的花形,很帅哦。”
“谢谢……”
上一次被当面夸奖是什么时候呢。真一郎害羞地躲开视线,解开腰间的杣到递了出去。宗弘替刊接了过去,眯起眼睛道。
“干的很好。”
“恩……我,稍微……”
“好。”
宗弘朝言辞含糊的真一郎微微点了点头。
“一路顺风。”
朝松下挥了挥手后,真一郎再次在仍留有祭典的余热的神社内跑了起来。
“……乃绘。”
今天的乃绘和平时一样穿着红色大衣。关注着红色大衣的同时,真一郎确认着神社内和小摊边的人们。灯火闪烁,人们所集中的地方并没有那么多,真一郎边找边走,走到了鸟居前。
“……在神社外面吗?”
跳完奉纳舞并没过多久,现在开始追的话或许还能追上乃绘。
“啊……”
决定离开神社后,真一郎迈出步子。就在这时,注意到鸟居前站着的比吕美后,真一郎不禁停下脚步。
“我看了哦……非常棒。”
在说话期间,乃绘也在越离神社越远。
“啊,恩。比吕美,我,有点事——”
“你在找石动同学吗?”
真一郎抑制着焦躁的情绪快口说话,比吕美用毫无起伏的声音打断了真一郎。
“诶……”
虽然比吕美嘴角浮现着微笑,但她几乎是面无表情的。
“我对她说了。让石动同学……不要打扰我们……”
“诶?”
为什么你会说那种话。这句话梗在了真一郎的喉咙里。
“你生气了?”
自己并没有责怪比吕美的权利。这全都是没能处理好这些事的自己的责任。
“啊,不……并没有……”
真一郎打着岔垂下眼躲开视线。在察觉乃绘的感情后,真一郎觉得胸口一阵刺痛。
——我又一次,让她……
“啊……我必须要走了。还有祭典的庆功会……”
真一郎从比吕美的身旁走过,从石灯旁进入鸟居。
“不要……丢下我……”
感觉身后传来了比吕美的轻语,不过因为周围人声嘈杂,真一郎并没有听清。
“画本,画好了。”
穿着麦端舞的衣服,真一郎姑且先跑向了学校。因为真一郎确信乃绘在地面那里。虽然没有约好,但是她之前一直都在那里。今天也一定是这样。
“乃绘,等着我,乃绘……”
通往学校的积着一层浅雪的路上留着点点小脚印。
——乃绘,乃绘。
——我飞起来了。我飞起来咯,乃绘。
翻过校门的栏杆,真一郎落到了雪上。跳麦端舞过程中感受到的高亢情绪和翅膀的感觉都已经没有了,但真一郎依旧确信自己能飞。
“我想让你看……我想听你的感想。”
转过走廊的拐角,因为雪和穿不惯的草鞋的缘故而踉踉跄跄的真一郎往后庭跑去。脚被雪打湿,开始变得像冰块一样冷,但真一郎并没管这些。
“乃绘……”
喘着白气的真一郎看了看后庭。乃绘并不在盖了席子的鸡舍前。
“你在哪里,乃绘。”
望着落雪的天空的真一郎来回看着周围。朦胧的雪光下,乃绘的身影迷迷糊糊地出现在了树上。
是自己和乃绘相遇时的那棵树。乃绘照在那棵说是自己一个人下不来的树上。
“啊……!”
缓缓地,如翅膀般张开双手的乃绘,没等真一郎去接便跳了出去。
地面的身影从山上跃下。
然后,失速了的地面急速坠向地面。
雷轰丸从头到尾看清了整个过程。
真一郎脑海中浮现出了自己画过的画本中的一段情节。
“乃绘!!”
明知够不到却还是伸了出去的手的前方。乃绘的身影消失在了夜幕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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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8-8-17 18:43 | 显示全部楼层
13 将你的眼泪
抱起失去意识一动不动的乃绘,真一郎拼命地呼救。离开麦端神社前来寻找自己的松下偶然听到了声音,通知了宗弘和刊。
“车来了哦,少爷。”
喘着气回来的松下告知真一郎救护车已经抵达。
“……谢谢。”
没过多久,急救人员抵达,把乃绘抬上担架,就那么运向了医院。
临近黎明时分,乃绘的手术结束了。
“手术似乎成功了。计划在观察室等待她意识恢复后把她送去病房。”
“…………”
纯告知了医生的说明,不过真一郎并不能高兴起来。
“乃绘——”
“不用担心,妈妈陪着。”
纯打断真一郎沿着走廊走了出去。黎明前的医院仍然在一片昏暗中,脚步声在冰冷的走廊里刺耳地回荡着。
真一郎无言地追了上去,纯在唯一亮着的自动售卖机前停了下来。站在自动售卖机前的纯从口袋里取出零钱投了进去,然后按下了灌装咖啡的键。咔嗒,一罐咖啡伴着这个声音落下。没取出咖啡,纯再次把零钱投入自动售卖机,又买了相同的商品。
“……来。”
取出两罐咖啡的纯递了一罐给真一郎。
“…………”
纯把真一郎没打算接过去咖啡塞到了真一郎的胸口。尽管如此真一郎还是没打算伸手。纯呼了口气后眨了眨眼。
“去屋顶吧。”
没等回答,纯已经开始爬楼梯。真一郎跟着纯爬上楼。来到屋顶后,之间周围被白雪覆盖。
“…………”
纯边走边打开咖啡,喝了一口。大概是不就就要日出的关系,远方的树林微微泛光。
纯呼了口气后停下脚步,望着远方。注意到他握着咖啡罐的右手微微颤抖的真一郎垂下眼苦闷地开口道。
“……对不起。”
纯不知道有没有听到,他吐着气看着泛起白光的东方天空。
“诶……”
过了一会儿,纯轻轻哼了一声,真一郎握紧双拳低头道。
“对不起……”
道歉也没用。把乃绘伤到这种程度的自己无法原谅。
“我……没能阻止。”
纯没有回答,而是静静喝着咖啡,望着下方的雪景。
“……雪也不坏呢……”
“……诶?”
他的低语让真一郎不禁抬起了低着的头。
“不,我是说雪让她只是骨折。”
纯带着平静的表情望着被雪染白的大山继续道。
“……而且,很漂亮。”
白色的气息从纯的唇间飘出。从山的那头射出的阳光被雪反射照的熠熠生辉。
“她很漂亮。”
“啊……”
眯起眼睛的纯看着雪景静静点头。
“她哭不了,你认为是为什么?”
“……自我暗示……”
“仅此而已?”
回过头的纯用锐利的视线叮嘱了犹豫低语的真一郎。
“诶……”
乃绘哭不了是为什么呢。
——和乃绘交往。
是纯先一步放置乃绘哭泣吗,是纯设身处地为乃绘考虑采取让她幸福的行动吗。
“回去吧。”
露着平静微笑的纯看起来随时都会大哭出来。
“我是不会原谅你的。”
“…………”
听到纯的话,真一郎深深低头,然后慢慢离开了屋顶。
想见乃绘一面。想和乃绘道歉。但是,现在自己绝不会被允许这么做。真一郎咬着嘴唇,用力到几乎渗血的程度。
*  *  *
回到家里的时候天已经亮了,阳光从钝色的雪云那头微微透出。没合一眼,真一郎便换上制服前往学校。走进教室,坐上位子后,周围立刻被昨天看了麦端舞的同班同学们给围住了。
“仲上同学,很帅哦——!”
“让人刮目相看啊,厉害。”
浅美和新川诉说着昨天的兴奋。昨天并没有直接听闻的同班同学们的感想让真一郎泛起和祭典时类似的兴奋感,脸颊变得热了起来。
“就跟英雄一样啊,真一郎。”
“吵死了……”
开玩笑的野伏让真一郎变得害羞而回头的瞬间。同班同学们的视线落向了门口。
“放学后……来我家吧。”
“诶……”
用切实的表情如此说完后,比吕美没等回答便离开了。
“……喂。”
野伏探出身子出声道,但真一郎没能立刻做出回应。
被强风吹散的云间露出了橙黄色的天空。一点点西斜的夕阳放出的光芒染红了沿海的街镇,仿佛向大海放了一条天使之梯。
真一郎一边看着被夕阳染红的小镇一边走在被消融的白雪濡湿的路上前往比吕美的公寓。
“啊……”
抵达公寓门口,抬头看向金属楼梯的真一郎注意到楼梯上的三毛猫后笑了起来。
踏着咔咔的金属声,真一郎走到了猫的旁边。猫似乎已经习惯了人没有要逃的样子。坐到它边上后,真一郎抚摸起晃着茶色尾巴的猫的后背。三毛猫舒服似地叫了起来,转动脖子看向楼上。
“真一郎。”
突然响起的声音让真一郎抬起头。比吕美正从楼上往下看。穿着粉色针织衫配白色长裙的比吕美被真一郎看了后一言不发地回头走了出去。
“…………”
真一郎爬上楼慌忙追上比吕美。比吕美没有回头,走进了房间。摇曳的长裙被从窗户射入的夕阳染红。
“进来吧。”
真一郎把手放到门把上推开门后,比吕美的声音传来。
“打扰了……”
脱完鞋放好的真一郎走进房间。比吕美站在迷你厨房里,料理台上摆着两只粉色的器皿。
“随便坐吧。”
“恩……”
真一郎点了点头,脱下大衣后进了屋。把包和大衣放到阁楼楼梯下后,真一郎坐到了坐垫上。
“……昨天,我吓了一跳……”
冰箱打开的声音响起。比吕美的低语声传来。
“4号……和你联络了啊。”
“恩……我认为都是我的错……”
真一郎说出了在学校里没有提的事情,探寻着比吕美叫自己来家里的意思。
——……我让她不要打扰我们……
麦端神社中比吕美说的话浮现在了真一郎的脑海里。真一郎慌忙摇头出声道。
“不是的,比吕美——”
“4号也这么说了。不是这样的……和我无关。”
拿着叉子的比吕美无力地摇了摇头看着料理台。
“……比吕美……”
“早上的时候,4号和我说了。石动同学的事情,昨天麦端舞的事情,还有——”
话说到一半的时候,真一郎为再次看向自己的比吕美的视线惊得呆呆看着她。
“4号他,一直有个喜欢的人……”
“……喜欢的人?”
这件事真一郎是第一次听。纯和比吕美交往是因为自己提出的交换条件。那个时候为了比吕美真一郎认为这是最好的。两人的交往看起来也顺利。
“我注意到了。从一开始,那个人喜欢的就不是我……”
但是,不对。
“对不起,我像个笨蛋一样多管闲事——”
“不,和真一郎无关。4号和我交往,并不是为了真一郎。”
带着虚无的眼神,比吕美抬头望向虚空。
“一个人的感情,别人对此并无能为力。而且,那个人,只考虑着那孩子……我也……”
“那孩子……是乃绘吗?”
比吕美低下头,露出了暧昧的笑容。
“咖啡,可以吗?”
“啊,恩……”
点头的同时,比吕美重新看向料理台,往马克杯里倒水的声音响起。
“来。”
绿色的马克杯放到了桌子上。接过泛着热气的马克杯的真一郎用嘴唇碰了一口咖啡。
“好烫……”
意外的热度让真一郎缩起舌头叫道,张着嘴吸入空气冷却舌头。比吕美端着裱花蛋糕走了回来。
“给。”
把装着蛋糕的粉色器皿放到了桌子上后,比吕美坐到了椅子上。
“诶,你的咖啡呢?”
真一郎眨着眼看着坐好的比吕美问道。她苦笑后把手伸向绿色的马克杯。
“杯子……打碎了一个。”
说着,比吕美握着真一郎的手把嘴放到了马克杯上。
“……诶……”
呼,白色的水汽和比吕美的吐息吹到了真一郎的右手上。握着真一郎的手的比吕美的手轻轻用力,让杯子斜过来。喝完一口后,比吕美重新把被子放回桌上,松开了真一郎的手。
“…………”
喝完咖啡的比吕美露着悲伤的走投无路的表情低着头。真一郎想要说些什么,却梗在喉头说不出口。
“可以哦。”
“可,可以……什么啊。”
比吕美的意外话语打破了沉默。真一郎赶紧躲开视线。不知看哪里是好的真一郎抿起嘴。
“…………”
想喝些什么,事到如今也没法去喝咖啡了。比吕美沉默着低着头,没有回答真一郎的问题。
“……你怎么了啊……”
松开握着被子的手后,真一郎把右手放到了膝盖上。
“有点,奇怪哦……”
真一郎不知所措地嘀咕后,比吕美屏住呼吸的声音响起。
“……不要讨厌我。”
“我没有。”
听到比吕美的话,真一郎抬起头大声否定。
“骗人。”
比吕美用责问的视线冷冰冰地看着真一郎。
“比吕美……?”
自己没有说谎。自己一直喜欢比吕美。虽然有放弃过,但从没有讨厌过比吕美。
——我,对比吕美……
未说出的话语充斥心头。真一郎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只是一直看着比吕美。短暂的沉默让比吕美愕然地睁大双眼,逃也似地躲开了视线。
“对不起……”
低着头的比吕美用若有似无的声音说道。
“我……很奇怪。你回去吧……对不起。”
真一郎冲低头重复了一遍的比吕美点头,随后拿起大衣和书包站了起来。
“……我的眼泪很美什么的,骗人……”
离开时比吕美的低语,随着铁门的关闭而消失了。
*  *  *
那天之后,和比吕美的接触急速变少了。
“本来就没什么说话的机会就是了……”
听说比吕美在午休时间在体育馆自主练习,真一郎便赶了过去,不过对是否走到里面还是很犹豫。
“看得见哦,比吕美同学。”
站在体育馆门口的朋与在挖苦穿着制服练习的比吕美。比吕美没做回答,快速运球的声音回荡在体育馆里。
“投的漂亮!”
运球的声音停了下来,球落地的声音紧跟着朋与的声音响起。过了一会儿,运球的声音再次在体育馆中响起。
真一郎转过头看向后庭的鸡舍。
“……地面……”
走近呼唤后,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的地面咯咯咯的转着头叫着。
“……乃绘什么时候会回来呢……”
明明知道她不在,来到这里后真一郎还是不自觉地寻找起乃绘的身影。鸡舍周围依然被雪覆盖,树上落下的雪消去了乃绘落下时留下的痕迹。
放学后,真一郎直接回了家。之前每天固定的去小爱那里,还有麦端舞的练习都没有了之后,生活变成了家和学校两点一线。
“我回来了。”
背对茜色的夕阳走进内玄关后,真一郎坐到了台阶上。脱着运动鞋的时候,宗弘从客厅中出现了。
“…………”
真一郎因为宗弘罕见出来相迎而眨起眼,宗弘则是递出了手上的电话子机。
“给你的。”
“诶……?”
搞不清状况的真一郎眨巴着眼睛。
“电话。”
宗弘简短地说明后把自己递到了真一郎面前。
“……您好,已经换人接了。”
接过子机后,真一郎把耳朵贴了上去说道。
“是仲上真一郎先生吗。我是株式会社こきりこ出版社编辑部的野口宗,
“那,那个……”
看到真一郎开始和对方对话,宗弘回到了客厅。
“前日,您参加了本社的作品应征,非常感谢。”
听筒那头,名叫野口的编辑熟练地说着话。
“啊,没关系……”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真一郎光是附和已经用尽了全力。收到落选通知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上次应征非常遗憾没有采用您的作品,但还请您务必继续投稿,于是便致电于您。”
“啊……谢谢……”
真一郎一边听电话一边厘清状况。搞明白状况后,真一郎突然被紧张感包围,咽了口口水润了润干渴的嗓子,然后仔细倾听起编辑的话。
“仲上先生的作品,笔触和世界观都十分美丽,鄙人认为里面潜藏着无限的可能性。”
“诶……?”
那是唐突到真一郎以为自己听错了的难以置信的话语。
“因此,我向您上一次应征投稿时留下的住所信息寄送了下一次应征的指南,期待您再次投稿。”
“啊,是的!谢谢你!”
突然发生的事让真一郎没能完全搞清状况。不过,真一郎开心的眼底泛热。用颤抖的手握着子机的真一郎冲着电话那头深深低下了头。通话结束后,尽管已经变成了嘟嘟声,真一郎还是贴着听筒,过了一会儿,真一郎回过神来按下了通话结束的按钮。
“爸爸,电话……谢谢你。”
打开拉门走进客厅后,真一郎向看着报纸的宗弘说道。
“出版社吗?怎么样?”
“恩,让我继续投稿……”
看不见看报纸的宗弘的表情。但是,从他的语调中能感受到一股明快。
“…………”
还跟在做梦一样,刚才的电话让真一郎难以置信。眼底依旧发热,感觉眼泪就快流出来了。
——人在悲伤的时候会流泪。
——除此之外的眼泪,那时的我尚不知晓。
“爸爸……你在什么时候会流泪?”
“…………”
放下报纸的宗弘抬起头看向真一郎。因为真一郎的问题而张大的眼睛里除了惊讶之外还有别的东西。
“……心中,有所动摇的时候……吧。”
用报纸挡住了脸的宗弘低语道。
“谢谢你。”
把自己放到宗弘面前后,真一郎慢慢垂下眼。
——现在……好想哭。
——为什么呢。明明并不悲伤。
“非常非常,想哭……”
乃绘的话语闪过脑海。真一郎走进走廊,感受到了冷飕飕的空气后,那天的温度突然宛如重现一般。
“心中,有所动摇的时候……”
真一郎拿起放在玄关的书包,慢慢地走了起来。闭上眼睛后,真一郎开始回忆奉纳舞的事情。
震撼内心的激烈的太鼓声。高亢的情绪,飞翔般的感觉。相信自己凝视着自己的乃绘。
“那个时候,我——”
“啊啦,怎么了?”
要化作言语的感情,被外玄关处传来的刊的声音打断了。
“恩。找真一郎有点事——”
外玄关传来了比吕美的声音。真一郎快步冲去,看到站在那边的比吕美之后不禁瞪大了眼睛。
“比吕美。”
听到真一郎的声音抬起头的刊松开了叉在身前的手。
“小真,冰箱里有别人送的奶酪蛋糕哦。”
走上走廊的刊如此说着离开了。在刊消失在走廊那头后,比吕美一脸严肃地盯住了真一郎。
“那个,我拿蛋糕——”
“不用了,没关系的。就在这里说。”
打断了真一郎的比吕美低着头,脸上带着苦笑。
“真不像话呢……”
“啊……”
比吕美皱起眉,不过又露出了暧昧的笑容。
“我讨厌这样的自己。所以——”
“…………”
真一郎知道该怎么做,明明知道,却说不出口。
“不。”
真一郎回答之前,比吕美轻轻摇头,带着困扰似的表情看着真一郎。
“因为一直喜欢着你,因为不想放弃。”
被讨厌了的不安消去让真一郎不禁安心地舒了口气。这个反应让比吕美的笑容不见了。她用严厉的眼神看着真一郎。
“与此相对……我也不想妨碍到别人……我希望,你能好好面对。”
真一郎把比吕美的每一句话都刻在了心头,双拳紧握。
“对我……还有对石动同学。”
尽管艰涩却还是说完了这些的比吕美重新笔直凝视起真一郎。
“如果你能面对我们……给出答案的话。我,一定会接受的。”
比吕美的真挚感情让真一郎感觉豁然开朗。
“那个。”
真一郎放松了身上的力气舒了口气道。
“比吕美你……并没有不像话,很帅气哦。”
不像话的,是没有去面对一切的胆小的自己。
“因为是运动员嘛。”
听到真一郎这告诫自身的轻语,比吕美耸了耸肩微笑起来。有点调皮的,和以前的比吕美一样的笑容。
“我会处理好的,全部,处理好。所以——”
“恩。”
比吕美静静点头后脱下靴子走到了台阶上。
“等一下我,很快就会回来。”
把比吕美留在了外玄关的真一郎回房换上私服,拿起画着雷轰丸和地面的故事的速写本冲出了房间。
冲下楼后,比吕美依然等在那里。
“小真,你要出门吗?”
“恩,出去一下……”
回应着客厅里的刊的真一郎坐在台阶上换上鞋子。
“比吕美也?”
“啊,我——”
刊的声音再次响起。比吕美犹豫了起来。
“不出去的话就在客厅慢慢玩吧。”
“好的。”
听着两人的对话的真一郎用力系好鞋带站了起来。
“那么。”
真一郎转过身抬头看了眼比吕美。比吕美的表情和往常一样平静。
“恩。”
点头后,背对着目送自己的比吕美,真一郎出到了中庭。透过玻璃窗注意到比吕美不安的样子的真一郎忽然回过头拉开了拉门
“对了。”
“诶。”
看到真一郎回头,比吕美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今天的晚饭,你吃什么?”
“西,西式炖菜……”
“太好了……”
比吕美做的西式炖菜自己有在家政课的时候吃过。软软的奶油般的味道从尝过之后就一直让真一郎无法忘怀。
“我要去吃,等我哦。”
真一郎没听回答关上了拉门,拿好速写本。走在雪路上的真一郎眯着眼睛看向久违的蓝天,嘴里吐着白气。
*  *  *
蓝天上挂着浅浅的棉云。被从西侧的天空照来的山吹色光芒照亮的医院在雪景中显得特别的白。联通医院的林荫道边的树木在建筑物的阴影下显得色调暗沉。
听着乌鸦的叫声,真一郎走进综合医院的大门后很快发现了坐在走廊的等待区长椅上的乃绘。
“乃绘……”
听到这个声音起了反应的乃绘慢慢抬起头。
“为什么来我这里?”
“……我画好画本了。”
“……是吗。”
示意速写本的真一郎走近乃绘。乃绘兴致缺缺地看向脚边,静静地呼了口气。
“…………”
虽然她的视线有往立在旁边的松叶杖挪动,不过本人却还是一动不动,两手放在膝盖上低着头。
“我希望你能看一看。”
坐到乃绘旁边的真一郎递出速写本。
“……我不看。”
清楚断言后,乃绘抿紧嘴。
“这是因为有乃绘我才画出来的。”
把速写本放在自己和乃绘中间的真一郎用舒缓的语气说道。
“……你搞错了。”
“诶……”
意外的话语让真一郎失语了。乃绘看都没看难以置信地眨着眼的真一郎便快口继续道。
“真一郎没有我也没关系……就算没有我也一定能画出来。”
不是这样的。
“那么,我换种说法。”
想要想办法传达给乃绘自己的想法的真一郎发出了严肃的声音。
“诶……”
“是因为想给你看我才画出来的。”
乃绘膝盖上握紧的手微微颤抖起来。
“我不看。”
乃绘不看的话,这个故事就没有了存在意义。
“……你不看……我就丢掉吧。”
“你想这么做,就这么做吧。”
放在膝上的乃绘的指尖微微颤抖着。
“…………”
真一郎闭上眼睛,抱着速写本猛地站起。
“我去丢了。”
走到乃绘身前后,真一郎停了下来说道。乃绘没有抬头焦躁地嘀咕起来。
“用一一确认吗?”
“…………”
乃绘没有要制止。告诫着抱有淡淡期待的自己的真一郎咬住嘴唇,往抓着速写本的手中添了力道。无言走出后,背后的乃绘似乎动了。
“你扔哪里去。”
真一郎回过头看着乃绘。
“地面选择不飞的海边。”
乃绘惊讶地屏住呼吸的声音传来。
“……你看到了……?”
在医院见面后,真一郎第一次和乃绘四目相对。
“……我看到了。”
轻语之后,真一郎转过身走了出去。已经,听不到乃绘制止自己的声音了。
强风渐渐吹散云彩。受风力推动,海浪砸在海堤上,激起大浪花。
夕阳在水面上铺了一条光路。眯着眼睛看着波光粼粼的水母的真一郎蹲在海堤上。
“…………”
决定扔掉的时候,真一郎想到要折纸飞机放飞。真一郎小心折好从速写本上撕下的纸页做成纸飞机。
“飞吧。”
纸飞机宛如映着雷轰丸的身影。真一郎松开手,飘飘飞到空中的纸飞机被从海上吹来的风吹动落到了沙滩上。
“飞吧……”
头插进沙滩的纸飞机缓缓倒在了沙上。看完整个过程的真一郎抿着嘴撕起下一页。
“……飞吧。”
呼了口气后,真一郎高高举起纸飞机放飞。夕阳下翩翩起舞的纸飞机再一次被从海上吹来的风吹动落到了沙滩上。纸飞机们相互隔着段距离一一落在沙滩上。
“虽然想扔到海里,不过这样……”
不管怎么放飞,画纸做成的纸飞机都会回到自己的身边。自嘲地笑了笑后真一郎垂下眼,折起新的纸飞机。
撕下画纸,放飞纸飞机,然后再重复。从最后一页开始的行动,在真一郎回过神时已经做到了还剩一页。
“……飞一张去海里也好啊……”
低语后,真一郎抬起手打算放出最后的纸飞机。
“…………”
吐了口气后,真一郎感到浪声中夹杂着人声。
“啊……!”
乃绘撑着松叶杖走在残有积雪的沙滩上。
“乃绘!!”
真一郎惊得放开的纸飞机被风裹挟着飞起。
“…………”
真一郎站起身呆呆地看着乃绘。乃绘撑着松叶杖,迈着让人觉得担心的步子踩在沙滩上朝散落的纸飞机前进。
“啊……唔。”
注意到乃绘摇晃起来,真一郎慌忙冲下海堤。
“……乃绘。”
那般顽固地说不看画本的乃绘拖着骨折的脚站在沙滩上。
“乃绘!你在做什么啊,笨蛋!”
站到了纸飞机前的乃绘弯下腰拼命伸出手。右手上的松叶杖落下,乃绘的身体只靠不稳的右脚和另一只松叶杖撑着。
“恩,恩……”
无视真一郎的乃绘喘着气不顾一切地先要捡起纸飞机。还差一点就够到的指尖抓空后,乃绘身子一晃,被石膏固定的左脚撑了一下。
“痛……!”
尽管呻吟起来,乃绘还是继续捡着纸飞机。
“唔……啊……”
松叶杖从挣扎着拾起画纸的乃绘受伤落下。
“乃绘!”
跑过去的真一郎勉强赶上从身后抱住了乃绘撑住她。
“你腿这样,做什么啊——”
话没说完,一阵强风吹过,飞起的沙子和海水让真一郎不禁闭起眼睛。
“啊啊!”
听到乃绘的悲鸣,真一郎睁开眼。纸飞机被风吹到了空中。
“抓住它,抓住它,真一郎!”
乃绘在真一郎的怀里挣扎着要真一郎取回画纸。
“抓住它……呜哇!”
失去了平衡的乃绘把真一郎一起带倒。抱着乃绘摔了一屁股的真一郎给乃绘当了垫子低声呻吟起来。
“啊……”
和第一次见面的那天接住乃绘的相同的姿势。
“…………”
看着当着垫子的真一郎,乃绘呼了口气。
“飞走了……”
“恩……”
飞到空中的纸飞机已经不见了。
“飞……走……了……”
两人的白色吐息重叠在了一起。觉得这吐息声让人怀念的真一郎在沙滩上躺了个大字笑了起来。
岸边的公交车站被类似于金色的夕阳染红。为了躲风,真一郎和乃绘一起进到了公家车站的等待室里。注意到里面的对流式白油灯后,真一郎蹲到了它的旁边。
油槽里还剩了一半左右的灯油。放着油炉的台子上还放着火柴,看来那应该是还在用的。
“我还以为能用呢。”
把中央的刻度盘跳到燃烧后,嘎叽嘎叽的声音响起。虽然是对准了,不过转了一下里面的灯芯才立了起来。
“……然后就,按下开关……”
打开火门,按下点火杆。是电池用光了吗,按下点火杆火也没能点起。真一郎打着火柴,弯下身子靠了上去后,火终于点起。
“噢。”
点火杆静静回到了原来的位置上,火焰左右摇动着。
“这样就搞定了。”
“哇。”
蓝白色的火焰慢慢变成了红色。舒了口气的真一郎和乃绘相视一笑。
“好暖和。”
“……是啊。”
把冰冷的指尖伸到火炉旁的乃绘眯起眼睛。真一郎看着被火光照的变得有些许橙色的乃绘的脸颊。
“…………”
微笑着的乃绘的视线落到了长椅上放着的纸飞机上。看向和乃绘一起捡回的纸飞机的真一郎来回看着微笑的乃绘和透着天空颜色的画页。
“……能看一看吗?”
“恩……”
乃绘点了点头后拿起一页,放到了膝上。她慢慢展开纸飞机,小心地摊开纸页。最开始的一张,画着飞向空中的地面。
“地面,飞起来了……”
“恩。”
伸手抚摸着画纸的乃绘一张张用炉子烘干着画纸。
在捡回的纸页全部恢复如初后,乃绘依靠纸页背后的标记静静地从头开始读起画本。
“…………”
乃绘认真地看完一张放下,看完一张放下,不断重复。从旁看着她真挚的眼瞳的真一郎紧张地擦着手。
露着柔和微笑的乃绘继续读着画本。看着她的侧颜,不安忽的消失了,一股平静温暖的气氛萦绕在了真一郎心头。
乃绘停了下来,看着最后一页。
“……怎么了……?”
“最后一张没有了……”
乃绘用平静的声音回答,把手上的纸页放在了别的纸页上。
“啊……”
想起有纸飞机被风吹走的真一郎打算出去寻找,但被乃绘的平静声音制止了。
“没关系。飞起来的雷轰丸……之后怎么样了……就由我自己来想象吧。”
用怜爱的视线看着画本中的雷轰丸的乃绘静静微笑起来。
“恩……”
雷轰丸和地面的故事的结局被乃绘接受,交托于她这件事让真一郎觉得很自豪。看着被夕阳染成赤金色的夕阳的乃绘的脸的真一郎笔直面对乃绘。
“……我……”
“恩。”
转动身子和真一郎面对面的乃绘一脸严肃地回望着真一郎。
“我喜欢比吕美。”
乃绘对此点了点头。
“我知道。”
虽然她皱着眉看起来很悲伤,但是那副表情却异常美丽。
“但是,我能画出画本,是因为乃绘。”
乃绘没有哭泣。她深绿色的眼瞳倒映着真一郎的轮廓。
“能跳舞,是因为乃绘。”
乃绘没有躲开视线,笔直凝视着真一郎,侧耳倾听着真一郎的话语。她的视线和坚强让真一郎的声音颤抖了起来。
“真一郎觉得我能飞……”
询问的视线和表情,也满满带着富有乃绘风格的强韧。从身体内涌出的东西堵在了真一郎的心头,真一郎感慨的几要落泪。
“……恩,我深信。”
鼻子很痛,并非因为寒冷。不管怎么努力,声音听起来都像要哭出来了一样。想要对乃绘展露出微笑,脸却扭曲了起来。
“我,我……我喜欢比吕美。”
这个事实已经无法改变。但是,乃绘对自己来说是重要的存在这件事也是事实。这到底是什么。这份感情到底是什么。真一郎并不知晓。
“但是,见到你……我的心,会动摇……”
冲上眼睛的热度化作泪水溢了出来。没有擦去不断溢出的泪水的真一郎凝视着乃绘。
“对我来说,你——”
要说出的话语堵在了喉咙里,没能成声。乃绘轻轻摇了摇头,慢慢伸出手,温柔地触碰起真一郎的脸颊。
“眼泪……”
“诶。”
乃绘的低语让真一郎瞪大了眼睛。用指尖擦去真一郎的泪水后,乃绘静静地咪起眼睛。
“真一郎的眼泪,很温暖呢。”
“……我是继承雷轰丸遗志的人啊……”
“恩。”
露出柔和眼神的乃绘看向了画上的雷轰丸。真一郎想起了乃绘拒绝接受泪水那天的事情。
“……现在的话能行吗,我的眼泪……”
“…………”
乃绘没有回答,而是露着温和的微笑看着真一郎。
“真一郎相信我能飞。”
她伸出双手触碰着真一郎的脸颊,慢慢地把真一郎的脸拉到近旁。
“那就是我的双翼……”
祈祷似的,乃绘闭起眼睛,和真一郎额头相贴。
“…………”
过了一会热,乃绘挪开额头,接着,手也从真一郎的脸上挪开。
“……末班车,已经开走了呢。”
乃绘用视线示意写在外头的时刻表。
“我送你回医院。”
“不用。”
真一郎慌忙向收起画本的乃绘提议,但乃绘清楚地拒绝后拿起了旁边的松叶杖。
“怎么可以……你的脚,我很担心……”
“所以,希望你能相信我。”
把对着的画纸收在胸口的乃绘撑着松叶杖站了起来。虽然她的脸因为疼痛皱了起来,不过抬起头后乃绘立刻露出微笑。露着安稳的微笑的她眼瞳里充满了决意。
“虽然很辛苦,虽然还有点痛……”
打开了候车室的门的乃绘生硬地越过台阶来到外面。强风吹过,乃绘的红色外套随风飘动。
“因为我还不能飞,所以用走的。”
静谧的声音。但是里面却透着坚定的意志。
“一步一步,不逃避……走着回去。”
“乃绘……”
握好松叶杖的乃绘踉踉跄跄地转向真一郎。
“真一郎,相信我……”
“……相信,什么啊……”
乃绘说过的话语逐一在真一郎的脑海中复苏。想要驱散要哭出来般的痛楚的真一郎硬是笑着问道。
“……是呢。”
乃绘呼了口气后转过身,指向了道路的前方。
“那个,转过转角之后……乃绘就会浮起来,飞去医院……所以,不需要担心。”
其实她还不能飞。但是,真一郎的信任会化作乃绘的双翼。就像过去乃绘给了不能飞的自己双翼一样。
“啊……”
“好吗。”
回过头的乃绘露出了秀美的笑容。
——旁边有蟑螂……
——真一郎的鞋底有蟑螂……
鲜艳的夕阳下,撑着松叶拐杖的乃绘唱着歌生硬地走着。
“旁边的……”
目送着乃绘的真一郎追随着乃绘的声音般唱出了她的歌曲。感觉只要歌唱就能维系和她的联系。但是,乃绘的声音和身影变得越来越小。真一郎张大嘴巴,声嘶力竭地叫着继续歌唱,似乎要对抗这些。
——真一郎的心里,是汤浅比吕美……
那个时候,在同样的海堤上,乃绘是带着什么样的心情唱出这段歌曲的呢。有些脱线的,有着独特节奏的乃绘的歌曲中的意义,真一郎似乎第一次了解了。
——乃绘,乃绘!!
真一郎冲着越来越远,几乎要看不见了的乃绘的背影在心中呼喊道。明明要相信乃绘目送她离开,真一郎的眼瞳却为泪水润湿。眯起眼睛后,泪水满溢而出。
“真一郎的心里……是汤浅比吕美!”
几乎是惨叫的歌声让乃绘停下脚步回过了头。
“就在旁边的……唔。”
用力挥手的乃绘让真一郎胡乱擦去泪水想要继续歌唱,然而声音却发不出来了。
“……唔。”
用痉挛的声音歌唱着。声音中断后,真一郎当场哭了起来。不成声的歌曲仍在继续。真一郎挤也似地唱着乃绘的歌曲。
“……乃绘……乃绘能够飞翔……”
濡湿脸颊的泪水滑到了下巴上,滴在了湿了的柏油路上。
“我相信你……”
再次抬起头时,乃绘已经消失在了被夕阳染红的转角那头。
*  *  *
走过路灯点点的海岸,抵达比吕美的公寓时夕阳已经西下,周围蒙上了淡淡的夜幕。
站在比吕美的房间前的真一郎敲了敲门。里面没有回应。真一郎再一次敲门确认。
“……比吕美?”
叫了她的名字,但果然没有回应。
“你不在吗?我进来咯。”
真一郎把手放到门把上,然后轻松地推开了门。
“……比吕美……?”
暖气关掉了的室内冷飕飕的,里面没有比吕美的身影。走到房子里面,两份冷掉了的西式炖菜并排放在桌子上。
“……唔。”
真一郎转过身冲出房间,咬着牙沿着通往海岸的竹林奔跑。
“比吕美,比吕美!”
真一郎气喘吁吁地喊着比吕美的名字。白色的吐息溶于寒风中,吸进肺部的寒气让胸口一阵刺痛。
“比吕美……”
在竹林稍微开阔些的地方,真一郎找到了比吕美。
“…………”
注意到真一郎的比吕美慢慢转过身。从竹林间射下的月光照亮了比吕美的头发。
“……对不起,我来晚了……”
“没事。”
比吕美静静地摇了摇头,后背靠着竹子。一阵柔和的风从两人间吹过。
“……画本,给石动同学看了?”
“恩。”
露着笑容的比吕美感觉带着种勉强。明白她在勉强自己的真一郎严肃地点了点头。
“我也想看啊。”
比吕美的眼瞳被时刻能哭出来般的不安浸润。真一郎紧紧盯着她的眼睛,清楚地说道。
“和我交往吧。”
“诶?”
比吕美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她挪开视线。
“不要……”
不管她说什么都没关系。真一郎保持着原本的表情加强了语气又重复了一遍。
“和我交往吧。”
第二次的告白让比吕美的表情变得严厉起来。
“不要!”
同样加强了语气的比吕美重新看向真一郎。真一郎没有躲避她的眼神继续叫道。
“我随时都会让你看的!”
“诶?”
比吕美严肃的脸上没有了类似于愤怒的感情。
“今后,我会一直在你的身边……”
嘴唇颤动,眉头紧锁。比吕美的眼睛里转眼间就蓄满了泪水。
“一直,在身边……这算什么……就像求婚一样。”
蓄积不下去的泪水顺着比吕美的脸颊滑下。嘟着嘴皱着眉,比吕美用近乎哭泣般的声音诉说着。
“我明明……还没有,答应和你交往……”
比吕美的眼中的泪水顺着被月光照亮的白皙脸庞不断落下,真一郎走近哭着微笑的比吕美,握紧拳头。
——我想为你拭去眼泪……
——现在的我,能够做到。
真一郎站到比吕美身前,张开双手抱住了她。似乎是在回应用力抱住自己的真一郎一般,比吕美颤颤巍巍地抬起了手。
“啊……下雪了……”
私语般的声音从近旁传来。比吕美的手紧紧环住了真一郎的后背。
月光下,白雪在紧紧拥抱在一起的两人身上静静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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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8-8-17 18:45 | 显示全部楼层
真实之泪

盛开的樱花树上,花瓣随风飘落。
白雪消融的后庭,散着点点小石。

樱花如雪一般随风飞舞。新学期开始的第一天,上学路的坡道上,乃绘大大张开着双手。
“……我,能飞。”
闭上眼,想象着雷轰丸和地面的故事的最后一页。
“雷轰丸飞了起来。张开翅膀,拍打羽翼,全力以赴……”
跑了出去的乃绘被一阵风推着后背。至今一直因为害怕而没试着跑一跑的腿不断迈向前方,就和之前一样,能快速的跑动起来了。
“我,注意到了。不超越设身处地的思考不行的事情——”
超过上学中的学生们的乃绘不断加速跑上坡道。
“不受伤的话,就无法飞翔。”
背上的书包上,叉着雷轰丸的羽毛。
“就算受伤,也想要飞翔。”
在校门前猛力大跳的乃绘朝走在前面的同班同学用力挥手。
“早上好,日登美,樱子!”
欢快地呼唤着她们的名字。
“早上好,乃绘。”
“早上好!”
注意到了乃绘的声音,同学们回过头用力挥手。和两人会合的乃绘露着开朗的笑容,插进了两人中间。

——真一郎相信着。这就是我的翅膀。
宛如约定般的话语,给了乃绘心里一股温暖的感觉。白雪融化。在安稳的春风的吹拂下,乃绘在午休的时候重新给雷轰丸立了墓碑。
放学后,温暖的气息仍在延续。和在第三学期变得关系好起来的日登美还有樱子分开后,乃绘来到了鸡舍。真一郎就在那里。
“哦,地面,今天也吃了很多呢……”
似乎是在回应真一郎的话语一半,地面咯咯咯地鸣叫着。乃绘为了不让真一郎发现躲在了茂密的树木背后,静静掩藏着气息。
乃绘知道真一郎偶尔回来给地面送红色果实吃。撞上这个场面还是第一次。乃绘已经决定,就算发生这样的事,自己也不会和真一郎打招呼。如果设身处地地想过的话,在自己先到鸡屋的时候,真一郎也会这么做的吧,
“那个,地面。”
真一郎用平静的声音和地面说着。乃绘闭眼倾听着这令人怀念的声音。
“……今天早上,乃绘和同班女生打招呼了。”
“诶……”
乃绘没想到被看到了,不禁轻轻哼了一声。
“那种感觉……是朋友呢。对吧,地面?”
“啊……”
真一郎看到了自己,关注着自己。
得知这件应该知道,却又不了解的事情,乃绘瞪大了眼睛。
“好,差不多该走了。地面,拜拜。”
“……唔。”
从树木后方只能看到真一郎的背影。但是,乃绘认为真一郎的眼神应该是和以往一样的温柔的。
“……太好了呢,地面……”
看不到真一郎的身影后,乃绘来到了鸡舍前。啄食着红色果实的地面抬起头咯咯咯地鸣叫着。
“明明向你寻找,也无法找到……”
乃绘想起了在雪中拼命寻找的那天。虽然雪已经没有了,手上的伤也已经没有了,但回想起后,之间还是有些微的痛楚。
“我喜欢乃绘……”
用作最后两画浊点的手套消失不见,只有小石头零散在原地。
“好好说了出来,然后在那里写了出来……”
虽然已经读不了了,但是仔细看看,还是能从散开的小石子里看出那天所写的文字的影子。回忆着两人一起写下这段话的记忆的乃绘平静地咪起眼睛。
“人,真的能从重要之人那里得到眼泪啊……”
受到春风吹拂慢慢抬起头的乃绘望向远方的天空。
“……奶奶,也一定……是想这么说吧。”
拂在脸上的柔和的风让乃绘回想起了擦去自己的眼泪时感受到的奶奶的温度。
“想到重要的人……眼泪就会自顾自地流出来……”
令人怀念的记忆和真一郎的温柔眼神重叠在了一起。乃绘的嘀咕声变得颤抖了起来。
“能了解到这份真实之泪——”
声音停了下来,嘴唇抿了起来。乃绘望着天空。
“是一件幸福的事情啊……”
一阵风吹过。落下的眼泪随风扬起。
脸颊上的眼泪,就和那天真一郎的眼泪一样,非常,非常的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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