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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之国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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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士见文库] [細音啓]這是妳與我的最後戰場,或是開創世界的聖戰 2[台/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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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9-10-3 23:16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紫溟夜 于 2019-10-10 23:23 编辑

這是妳與我的最後戰場,或是開創世界的聖戰 2
——————————————
輕之國度錄入組
作者:細音 啓
插畫:猫鍋蒼
譯者:蔚山
圖源:溟夜
錄入:溟夜
輕之國度:www.lightnovel.cn
僅供個人學習交流使用,禁作商業用途
下載後請在24小時內刪除,LK不負擔任何責任
請尊重翻譯、掃圖、錄入、校對的辛勤勞動,轉載請保留信息
——————————————

★最強騎士與至高魔女。敵對的兩人將改變世界──超魄力王道奇幻故事登場!!
★細音啟令人引頸企盼的奇幻作品,續作登場!

在帝國與涅比利斯皇廳相爭的戰場,
帝國最強的劍士伊思卡和皇廳的魔女公主愛麗絲莉潔宿命般的結識了彼此。
「愛麗絲肯定不會在這種吵鬧的賭場裡廝混吧。」
「就算能中頭獎,若是見不到他就沒意義了呢。」
兩人都想實現再戰的約定,但即使近在咫尺,
也不曉得是偶然抑或是必然,兩人總是失之交臂。
不過,敵對的少年少女的命運終究仍會在戰場上交會。
星脈噴泉──即是這場永恆戰爭的元凶。
兩人參與了與之相關的任務,
但在戰場上縈繞的並非只有兩人想分出勝負的高潔念頭,
帝國與皇廳的陰謀也悄悄地滲入其中──

作者:細音啓
以《黃昏色的詠使 夏娃在黎明時微笑》一書於第十八回Fantasia大賞獲獎,並正式出道。
目前是個棲息在東京的隔壁、位於神奈川某個角落的業餘作家。
作品有:《黃昏色的詠使》、《冰結境界的伊甸》、《不完全神性機關伊莉斯》、《世界末日的世界錄》、《為何我的世界被遺忘了?》等。

插畫:猫鍋蒼
插畫家。
作品有《戰華舞姬》、《這是妳與我的最後戰場,或是開創世界的聖戰》等系列。






CONTENTS
Prologue 「爭奪戰」
Chapter.1 「宛如硬幣的正反兩面般無從交會」
Intermission 「相互背叛」
Chapter.2 「星脈噴泉」
Chapter.3 「對背叛者予以背叛」
Chapter.4 「生與死的頭獎」
Chapter.5 「棘之純血種琪辛」
Chapter.6 「超人與魔女的共舞」
Epilogue.1 「宛如硬幣的正反兩面般難以分離」
Epilogue.2 「星之頭獎」
後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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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10-3 23:17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紫溟夜 于 2019-10-3 23:26 编辑

Prologue 「爭奪戰」

那是來自極深的地底——
存在於海底下地殼的下方,星體內層(地函)的「更深處」。
換句話說,即是從星球的中樞(核心)噴發之物。
『計量表產生反應。』
謬多爾峽谷西南部的第四十七次觀測設施。
帝國的觀測儀器捕捉到從地底突然產生的「異變徵兆」。
『震度一。震源來自地下一萬多公尺處。』
『……還真深啊。』
『觀測到高熱反應。依屬下推測,那並非板塊移動所造成的地震,而是「地底裡的『某物』移動」所造成的現象。』
『震度二。震源上升至地下九千公尺。』
『好快。是岩漿在移動嗎?』
『這一帶的山脈不存在活火山,屬下認為岩漿流向地表的可能性並不高。』
『那會是什麼狀況?』
對話持續著。
那是一男一女——上司與部下之間的對話。就在這時,某人輕聲地打了岔:
『……該不會是星靈能源吧?』
周遭登時靜了下來。
所有人都屏氣凝神,無言地直瞪著面前的計量表。
『星靈能源若是噴發……』
『難道說,這裡要形成星靈噴泉了嗎?』
這顆星球的未解明能源——「星靈」。
關於這種未知能源,人類能掌握的資訊僅有一種,那便是星靈擁有附著在人類身上的性質。
一百年前——
被星靈依附者的身上莫名地浮現了圖紋,並獲得宛如童話故事裡才會出現的魔法之力。這便是史上首例「魔女」與「魔人」的誕生。
『疑為星靈能源的能量波,持續朝著地面竄升中!』
『好強大的能量……』
『星靈能量很快即會抵達地表。如此巨大的能量流,只怕再過不久,就會在地表形成星脈噴泉了!』
話聲中帶了幾許緊張的氣息。
所謂的星脈噴泉,乃是星靈能源的噴發口。
一百年前,由於帝都的地下深處形成了星脈噴泉,使得噴發而出的星靈能源擴散在帝國境內,讓數以千計的人類變成了魔女和魔人,並拉開了他們遭受迫害的序幕。
人與非人者之間的戰爭。
星脈噴泉可說是這場戰爭的元凶。
『這種東西要在這裡誕生了嗎?』
『……這會引發一場腥風血雨的爭奪戰。』
沐浴星靈能源會讓魔女和魔人誕生。
而就已知的資訊之中,已然寄宿星靈者一旦接觸到星脈噴泉,就能讓寄宿在身上的星靈變得更加強大。
『要是被魔女樂園……被涅比利斯皇廳奪走星脈噴泉……』
『魔女和魔人會變得更加強悍。這可不是開玩笑的!』
絕對不能被對方奪去。
為了讓沒被星靈附身的「人類」存活下去。
這會引發一場比爭奪國土或資源還要更為殘酷的「爭奪戰」吧。
『火速通知帝都!』
『偵測到疑似將形成星脈噴泉的高度能量反應。可預期將在數日內噴發出星靈能源。』
『請求戰力支援!說什麼都得死守星脈噴泉!』
而在兩小時後——
帝都的首腦機構「八大使徒」做出了決定。
『機構司令部決定派遣一個大隊。』
『並向使徒聖發起聯繫。』
『考量到涅比利斯皇廳可能會派出複數星靈部隊和出動「純血種」的可能性,正在研議是否該出動使徒聖第八席「無名」。』
與此同時……
在涅比利斯皇廳,俗稱「魔女們的樂園」之中……
大魔女的血族——
載著純血種琪辛·佐亞·涅比利斯的一頭鳳凰,自皇廳離陸飛去。
帝國軍與星靈部隊。
名為使徒聖的超人,以及被稱為純血種的最強等級魔女。
人與非人者所引發的壯烈「爭奪戰」,就此揭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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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10-3 23:17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紫溟夜 于 2019-10-4 07:04 编辑

Chapter.1 「宛如硬幣的正反兩面般無從交會」

1
遊樂都市朱樂克。
這是不隸屬於帝國和涅比利斯皇廳的中立都市之一,以坐擁世界首屈一指的大型賭場而聞名的高級度假勝地。
而在這座大都市的賭場一隅——
骨碌碌、骨碌碌——
伊思卡坐在賭場裡的拉霸機前,看著不斷以高速旋轉的三道圖案。他凝視著這隨著迴轉而變化的圖案。
「……就是現在!」
伊思卡出手如電,依序按下了三顆按鈕。
原本迴轉的圖案驀地停住,顯示出「7」和「7」兩個數字。
只見最後的第三個圖案也在「7」的數字上停住——豈料,圖案卻冷不防向下一滑,呈現出下一個小雞圖案。
「嗚哇不是吧?剛剛明明就該在7上面停住的啊!」
在失去以本月薪水換來的最後一枚代幣後,伊思卡發出了慘叫。
「這台機器感覺就是有動手腳啊……」
伊思卡是有著黑褐色頭髮的十七歲少年。
他在帝國境內出生,隸屬於帝國軍。若是說得更精確一些,那便是帝國軍人類防衛機構麾下的機構第三師·第九〇七部隊。
他曾拜帝國最強的劍士為師,繼承了世上絕無僅有的一對星劍。
他也曾刷新最年輕的紀錄,被提拔為「使徒聖」。經歷如此輝煌的伊思卡,如今卻在賭場裡鬼混的理由是——
「啊——原來你在這裡。阿伊,你的成果如何?」
隨著一陣小巧的踏步聲——
一名嬌小的少女穿過了由萬紫千紅的滷素燈所構成的賭場走道,跑了過來。
她有著稚氣而可愛的容貌,及肩的藍髮向外帶了點捲度,血色豐沛的雙唇也與少女嬌憐的身姿十分相配。
「玩得如何?應該『磅磅』地賺了一大筆吧!」
「這……」
「已經中獎了嗎?」
「不,我剛剛才用掉最後一枚代幣呢。」
「……哎呀。」
少女哀嘆了一聲,抬頭仰天。
「米司蜜絲隊長呢?」
「人家也是連連吃癟呢。剛剛在玩牌的時候呀,人家就差一張!只要再湊到一張同色的牌,就能拿到三十倍的賭金呢!」
少女吁了口氣,看似遺憾地交抱雙臂。
米司蜜絲·克拉斯——雖然怎麼看都是十五歲上下的年紀,但她其實已經二十二歲了。她是帝國麾下的第九〇七部隊隊長,也就是伊思卡的上司。
同時也是將伊思卡帶至此地的始作俑者。
「唔唔,阿伊,你這樣可不行。不能沉浸在消極的思緒裡啦!」
在周遭滿是其他賭客的賭場之中,米司蜜絲高聲說道:
「才輸了這麼一點點而已,只要中個頭獎就能贏回來的!像我們這種一般人若是想追要求一夜致富的夢想,就只能在這座賭場裡實現了喔?換句話說——」
「換句話說?」
「人家這就再去換一次代幣!下次一定會中獎的!」
「隊長等等!這是賭到傾家蕩產的典型思維啊!」
米司蜜絲握著紙鈔,朝著兌幣窗口衝了過去。
但她才沒跑幾步,隨即就在打磨得光亮的地板上一滑,隨著小狗般的「呀嗚?」慘叫聲摔倒在地。
伊思卡愣愣地望著她的身影,重重地嘆了口氣。
「雖然說是假日,但來這裡賭博真的好嗎?」
「作戰名稱是『無怨無悔』,所以也沒辦法吧。畢竟部下的任務就是聽從隊長(老大)的命令啊。」
「……就算是叫我們賭博也一樣?」
「就配合她的突發奇想這點來看,也和平常的命令差不多啊。」
伊思卡朝著聲音傳來的身後望去。在他所坐著的拉霸機後方,銀髮狙擊手正凝視著輪盤的盤面。
陣·修勒岡。
這名有著倒豎銀髮和銳利灰眸、面容精悍的男子,是伊思卡的同僚。
雖然他只比伊思卡大一歲,但那銳利的五官搭上粗獷皮夾克的便服打扮,看起來顯得比伊思卡來得成熟許多。
他凝視著素有賭場女王之稱的輪盤說道。
陣以明顯提不起勁的動作,隨手將代幣壓在賭盤上頭。
「無怨無悔地把這輩子的份都玩完……真是的,這次不曉得又是被誰灌輸了奇怪的想法。難道是被騙去信了主張『世界會在下個禮拜毀滅』的宗教嗎?」
荷官扔出的球,在旋轉的板子上平滑地滾動著。
球最後的落點,位於陣所賭的格子再往左兩格的位置。雖然失去了一整疊的代幣,陣的表情卻是文風不動。
「你看起來還滿老神在在的啊?」
「格子的總數有三十,但頭獎的倍率只有二十八倍,這本來就是莊家會贏的設計。要是認真去賭,只會讓自己一肚子氣而已。」
「啊,原來是基於這種理由才會如此冷靜啊……」
首次造訪這座賭場的賭客們,每個人都懷著一獲千金的大夢。陣卻是其中的例外,甚至完全沒有想靠賭博賺錢的念頭。
「阿陣!」
這時,兌完代幣的上司朝著毫無幹勁的部下跑了過來。
「如何如何?有中頭獎嗎?」
「比起這點小事,我差不多想聽聽妳的解釋了。」
陣站起身子,朝著人潮較為稀疏的方向走去。
周遭全都是賭上興頭的賭客,雖然他們應該沒有偷聽的打算,但陣仍是為防萬一,將身子靠上了賭場的牆壁。
「不僅把我們帶到這種度假勝地,還對我們說『就玩到無怨無悔為止吧』,這怎麼看都有鬼啊。」
「嗚咕?」
「是吹了什麼風啊?」
「因、因為……」
女隊長小心翼翼地張望四下。
那可愛的臉龐深深皺起,看起來隨時都要哭出聲來。
「因為璃灑說過,我們很可能會沒辦法活著完成任務嘛?所以人家才覺得得無怨無悔地玩過一次才行。」
「……啊——」
「……真是的,偏偏是出於這種理由啊。」
聽到米司蜜絲隊長細若蚊鳴的話語,伊思卡和陣不禁面面相覷。
起因是——
大約兩週前的事。
「下一次出任務時,米司蜜絲的部隊會歸在咱底下指揮。」
「下週會先召集你們,下個月則會開始聯合訓練——」
由使徒聖——璃灑·英·恩派亞指揮的「特殊任務」。
而伊思卡等人所屬的九〇七部隊,被選為這次任務的候選隊伍。
璃灑和米司蜜絲是士官學校的同窗好友,而伊思卡和陣則曾向帝國最強的劍士拜師學藝。
而說起來,璃灑那飄忽不定的行事風格也可以說是不幸的要素。
被直屬於天帝的幹部招攬——雖然也可以想成是受到青睞,不過被選到由璃灑直接指揮的任務,「當然不可能開心得起來」。
……雖然連米司蜜絲隊長都還不曉得作戰內容。
……但肯定是風險極高、回饋也極高的內容。
帝國與涅比利斯皇廳的抗爭已有百年之久。
兩國侵略彼此,讓憎恨之火蔓燒至今。而此次的作戰肯定會對兩國的戰力均衡造成莫大的影響。
一旦失敗,就是戰死或是遭俘的下場。這樣的風險實在是太大了。
「我記得還有五天吧?」
「不是喔,是四天。璃灑和人家說過會提前一天呢。」
隊長豎起四根手指說道。
「然後呢,她還說『要好好享受最後的假期』呢。除了我們之外的部隊,似乎也把勞軍旅行做了提前,跑去其他的度假勝地呢……」
「那個使徒聖居然把話說得這麼明白啊。」
銀髮狙擊手似乎沒有要掩飾嘆息的意思。
「她應該早就料到咱們老大(老大)聽了會大為混亂吧。隊長(老大),妳仔細想想,這其實根本沒什麼大不了的。」
「嗯?」
「因為不管是什麼作戰,會死的時候就是會死啊。」
「這根本沒有安慰到人家呀?」
「誰理妳啊。我想說的是,不管是特殊任務還是其他的作戰,比起在這種地方玩物喪志,還是多做點訓練才更有幫助啦。」
「……啊嗚嗚。是、是這樣沒錯啦……可是……」
米司蜜絲縮起身子,像是感到尷尬似的垂下肩膀。
她的手裡捧著剛兌換完成的代幣。
……不過,陣的說法也很有道理啊。
……就算是要出來玩,應該也有隊長喜歡的其他都市能去才對。
這座遊樂都市朱樂克是上流人士的社交場所。不僅是伊思卡,就連米司蜜絲也是初次造訪。
總覺得,這很不符合米司蜜絲隊長的作風。就算做好了要做最後一次度假的覺悟,應該也還有別處能挑才是。
「隊長,我問一下,您挑這裡的理由是?」
「……弗蘭切克出品的梅卡瓦MI62式。」
「什麼?」
「這是最新型的戰車型號。」
從隊長的口中道出的,是一串出乎意料的片語。
「聽……聽人家說喔?」
嬌小的她畏畏縮縮地抬眼看向兩人。
「人家想在中頭獎後,自掏腰包去買這台戰車呢。人家覺得不管出了什麼事,只要大家能躲進戰車裡面,應該就能平安生還了。」
「……原來如此。」
伊思卡完全沒這樣想過。
身旁的陣也露出了半是傻眼,半是欽佩的神情。
「妳還是一樣,是個思路特異的天才啊。算了,既然不是為了紙醉金迷而來,那確實是值得稱讚。」
「真的嗎?」
「我們能一夜致富的可能性就先姑且不論了。」
「阿陣,沒那回事喔!這座賭場呀,可是充斥了像我們這種市井小民翻身成富翁的傳說喔!」
她大概是振作起來了吧。
只見精神奕奕的米司蜜絲隊長,將雙手的代幣高高舉起。
「我們今天要大賺一筆,躋身有錢人的社會!目標是以城立國!過著有豪宅、名車和管家伺候的生活!」
「您的出發點是不是有些變調了?」
「算了啦,伊思卡。說起來頭獎這種東西哪有可能——」
哪有可能會給人中。
就在陣要把話說完之前,綁著馬尾的少女從他後方跑了過來。
「伊思卡哥、陣哥、米司蜜絲隊長!聽我說聽我說,好厲害喔!」
音音·艾斯卡托涅。
她今年十五歲,將豐沛的紅髮紮成了馬尾,有著大大的藍色雙眸,快活的笑臉讓人印象深刻。音音的身材纖細,那身薄襯衫搭配熱褲的輕便打扮顯得相當合適。
她是米司蜜絲隊上的通訊專員。雖然年紀尚輕,卻已經是名震帝都的一流機工士,有著多才多藝的一面。
「伊思卡哥,你看我這裡!」
那是雙手幾乎要捧不住的大量代幣。
看到這一幕的伊思卡、米司蜜絲和陣全都瞪大了雙眼。
那肯定不是花錢兌換所能獲得的分量。不對,說起來賭場要年滿十六歲才能入場,今年十五歲的音音應該沒辦法兌換代幣才對。
「音音小妹,難道妳未成年卻賭博了嗎?這、這樣不行啦!會被抓的!」
「呣——?米司蜜絲隊長不也被懷疑是未成年,還被要求出示身分證嗎!音音我也想玩一把嘛!——開玩笑的。」
音音眨眼送了個秋波。
「這些代幣是別人給的,說是請吃紅呢。」
「……吃紅?」
「嗯。有人在那邊的拉霸機中了頭獎呢。那人說要把好運分給大家,所以我就收下啦。」
順著音音的視線看去,確實可以看到一大批的人群。
大概有三、四十人左右吧。除了賭客之外,就連荷官們都露出了好奇的神色,不時將視線瞥向拉霸機,可見聲勢之驚人。
「喏,阿陣?怎樣怎樣?頭獎確實是存在的喔?」
「為什麼是隊長(老大)妳露出一副得意洋洋的表情啊?等妳中了再說吧。」
隊長以手肘頂了頂陣的側腹。
被戳的部下(陣)雖然仍是一副傻眼的神情,卻也像是感到稀奇似的,側眼看向中了頭獎的拉霸機。
「因為音音我沒辦法玩,所以這些代幣就給大家吧。」
「音音小妹……!妳居然這麼好心。好,人家絕對不會讓這些代幣白費!等人家變成有錢人後,就一起去吃燒肉吧!」
米司蜜絲隊長以感激涕零的神情收下了代幣。
就在伊思卡側眼看著這幅情景時——
「伊思卡哥,怎麼了?你不要代幣嗎?」
「嗯?喔,不是啦……謝謝。」
賭客和荷官們都享受著賭博的樂趣。伊思卡細細環顧著歡呼和慘叫聲此起彼落的賭場。
——這裡實在是太吵鬧了。
老實說,他希望至少能在休假的期間遠離喧囂聲。
不是置身在這種人聲鼎沸之處,而是能讓人靜下心來的美術館,靜靜眺望著喜愛畫家的畫作——這正是伊思卡的嗜好。
而且還有一個人。
伊思卡知道,有另一名少女和自己有著相同的嗜好。
……就算說是上流人士的度假勝地。
……愛麗絲也不會來這裡玩吧。
冰禍魔女。愛麗絲莉潔·露·涅比利斯九世。
她貴為涅比利斯女王的千金,擁有王位繼承權,同時也是受到稀世罕見的強大星靈寄宿的星靈使。
伊思卡是在戰場上與她相識的。
伊思卡是帝國兵,愛麗絲則是星靈使。既然互為敵對的國家,那這樣的邂逅可以說是理所當然的吧。只不過——
問題在於,兩人也偶然地在不是戰場的地方相會了。
「你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啦?」
「……愛麗絲?」
不僅在緊鄰的座位上一同欣賞歌劇。
還在同一間餐廳併桌,而兩人更是點了同一道菜。
同樣擁有欣賞美術的嗜好,甚至還喜歡同一名畫家。
究竟要出現多麼稀有的星象,才能讓這麼多的偶然交疊在一起?
「……不過,她再怎麼說也不會來這裡吧。」
之所以會環顧四周,也是抱持著碰運氣的心理,看看能不能遇見愛麗絲的關係。
自己與她交織的偶然終究有其極限。
之所以為此鬆了一口氣,是因為自己和她乃是敵對的立場。既然已經挑明對方是自己的敵人,那就算相遇也只會徒增尷尬。
……但也不曉得為什麼……
……我居然冒出了有些遺憾的心情。
她固然是不折不扣的敵人。
然而——
無論是在戰場還是中立都市,在與那名冰禍魔女共處之際,總覺得自己的內心湧現了一股從未體驗過的澎湃之情。
為何會萌生出那麼高昂的情緒?
他無法將那澎湃的情緒轉化為言語。
在連自己都不曉得為何會閃過這種念頭的狀態下——
「阿伊,快來這裡!輪盤空出位子來了喔,和人家一起玩吧!」
「……我知道了。」
在米司蜜絲隊長的引領下,伊思卡低頭看向眼前的輪盤。

2
將時光倒回約一個小時之前——
在遊樂都市朱樂克的入口處……
兩名少女抬頭仰望著遊樂都市朱樂克的大門。
「好啦,愛麗絲大人,我們到了喲!這裡就是遊樂都市朱樂克,自古素以貴族的交際場所遠近馳名,是最適合愛麗絲大人的尊貴度假勝地喔!」
隨從少女為主人打著陽傘。
少女將明亮的茶色頭髮紮成兩條髮辮,年紀大約是十六、七歲。
雖然絕大多數的觀光客都穿著上等的外出服,但少女所做的是樸素白衫搭上及膝素色裙的低調打扮,宛如一般的家庭主婦。
看起來沒有任何的裝飾——
然而實際上,這位隨從兼護衛在衣服各處都藏了短劍、金屬針和鋼絲等暗器。這名少女名為燐·碧士波茲。
「請看呀,愛麗絲大人。在那條大道上矗立的雙子星大樓,正是都市的地標——『潔爾內查·A』大飯店呢。這棟三十層樓高的旅館高塔,據說將地下二樓至地上五樓打造成舉世罕見的大型賭場呢。很厲害吧!」
「…………」
「至於左手邊走到底的巨蛋則是古代競技場。過去名震天下的劍奴們曾為了名聲和自尊而戰,遠觀的貴族們則是在賭盤上預測誰將勝出,也有人說這是賭博這種娛樂的起源呢。至於到了現代,則是被視為珍貴的文化財產——」
「…………」
「愛麗絲大人?」
燐挪開陽傘,窺探主君的表情。
「您意下如何?」
「……沒什麼如何不如何的。」
在刺眼陽光的直射下,愛麗絲扠著腰這麼說道。
愛麗絲莉潔·露·涅比利斯九世——
她是當今涅比利斯八世的女兒,是寄宿了強大星靈的十七歲少女。
在陽光的照耀下,少女的金髮發出的淡淡的光彩,紅寶石色的雙眸同時蘊含著英氣和優雅的氣質。
那端正的五官惹人憐愛,血色充沛的紅唇帶著尊貴的色澤。這身便服連身裙雖然尚不能以奢華來形容,但路過的觀光客們全都不禁駐足回望,她所散發的氣場之高尚可見一斑。
可惜的是……
與嫻靜的外表背道而馳,愛麗絲正像個小孩般鼓起雙頰。
「燐,本小姐不是說過,因為處理完這個禮拜的工作,所以我想稍稍喘口氣嗎?」
「是的,愛麗絲小姐。請在這邊好好地舒展身心吧。」
「……我對賭博一點興趣也沒有呀。」
愛麗絲用力鼓起了臉頰,將臉撇了開來。
她喜愛的行程是鑑賞美術。
置身在安靜的場所,慢條斯理地欣賞繪畫或是聆聽音樂。
沉溺賭博向來在她的選項之外。說起來,她身為世界第二大國的公主,也沒有透過賭博大賺一筆的必要。
「本小姐不是一直說去藝術都市艾茵就好了嗎……」
「這可不行。」
「為什麼?本小姐只是想去看看畫——」
「『您打算和那名帝國兵再次不期而遇嗎』?」
心虛。
優秀的隨從沒漏看愛麗絲扠著腰僵在原地的反應。
「喏,我就說吧。」
「又、又沒什麼關係!本小姐的目的是很正當的。以涅比利斯公主的立場——」
「愛麗絲大人,您的聲音太大了。」
「……以涅比利斯公主的立場來說,這麼做一點錯也沒有。」
街道的正中央。
在人潮熙來攘往之處,愛麗絲挨近身為隨從的燐,低聲說道。
「本小姐下次一定會與伊思卡分出高下——」
「那在戰場上見真章即可,沒必要在中立都市會面。」
「有必要呀。因為本小姐……想和伊思卡在一對一的狀態下做個了結嘛。」
沒錯。
來到這座都市的愛麗絲,還有另一個讓她感到不開心的理由。其原因便是「在這種地方絕對遇不到伊思卡」。
……因為本小姐總是在藝術都市艾茵與他相遇呀。
……來到這種地方,哪有可能和伊思卡不期而遇呀。
帝國的前任使徒聖——伊思卡。
他出現在戰場上的目的雖是活捉純血種——
然而愛麗絲知道,他真正的目的,是想讓帝國和涅比利斯皇廳坐上談判桌協商和議。
他雖然是帝國出身,但不僅以「星靈使」這種正確的方式稱呼愛麗絲,還曾以擄獲的魔女沒有力量為由,協助對方逃出帝國的監獄。
這個名為伊思卡的少年,對愛麗絲來說是首個「有對話價值」的帝國兵。
若是和他齊心協力——
說不定能與自己一同實現統一世界的夢想——
愛麗絲對伊思卡的評價就是如此之高。
不過……
「你就當本小姐的部下吧。你不是該在帝國安身的那種人。」
「我辦不到,我無法和愛麗絲並肩而行。」
這條路被架起了柵欄。
帝國兵和涅比利斯的魔女,終究還是無法相容的存在。既然如此,愛麗絲希望最起碼能與他獨自做個了斷。
無論結果如何,她都願意接受。
無論是其中一方倒下,或是兩敗俱傷,抑或是兩人毫髮無傷皆然。
「無論結果如何都無所謂」。
……本小姐……
……還想再次和伊思卡獨處呀。
她希望能忘記帝國和涅比利斯皇廳之間的風風雨雨,只與他度過兩人時光。
「不可以。」
然而——
身為愛麗絲護衛的燐,是絕對不允許這種狀況發生的。
「若是在中立都市相遇,難保對方不會為了殺害愛麗絲大人而出手襲擊。」
「不會有這種事的。因為伊思卡他!」
「他怎麼了?」
「…………什麼事都沒有。」
愛麗絲差點就將和伊思卡一同欣賞畫展的事說溜了嘴。
那就算對燐也得保密。涅比利斯的公主和帝國兵一同鑑賞同一幅畫——這消息要是洩漏出去,是會對皇廳的聲譽造成打擊的。
「總……總之,本小姐總有一天會和伊思卡做出了斷。」
「這是當然。只待愛麗絲大人籌備合適的日期和場地了。」
「本小姐正有這個打算。」
愛麗絲點了點頭。
接著,她從手提包裡掏出了自己的萬用手冊。
「為此,還得好好決定做個了斷的好日子呢。」
「好日子?」
「沒錯。也不曉得伊思卡何時方便呢。本小姐接下來得等到下下個禮拜三才有空……啊,但這天的星象為『凶』,不適合做重要的事呢。看來得挪到下次的週末了……也得預先申請場地才行。」

「……愛麗絲大人。」
不知為何,燐露出了傻眼的神情看了過來。
「這可不是在挑選結婚典禮的日子呀。」
「結、結結結婚?妳、妳說本小姐和伊思卡嗎?」
「我只是在比喻罷了。」
「————」
「您為何臉紅了呢?」
「還不都是因為燐亂講話的關係!」
雖然有一瞬間認真想像了那樣的光景,但這是不能說的祕密。
真是的,明明自己是認真在看萬用手冊,卻因為燐的多嘴,害得自己的腦袋變得塞不進任何東西了。
「……咳咳。」
她清了清嗓子調整思緒。
「總之,這件事暫且不提。反正待在這裡,也不可能和伊思卡碰面的。」
「我就是為了不讓兩位碰面,才刻意選了這樣的中立都市。」
「本小姐還是頭一次來到賭場呢。燐,我對賭博的規則不怎麼瞭解呀。」
「這才是身心健全的證明。」
燐在為愛麗絲撐陽傘的同時說道:
「所謂的賭博,就是一種學好規則後反覆試誤的循環罷了。就我認為,在一無所知的情況下適度地享受、適度地輸錢,才是在賭場正確享樂的方式。」
「……可是本小姐不喜歡輸的感覺呢。」
「這是當然。但即使強如愛麗絲大人,想贏過經歷無數風浪的菁英荷官想必依舊相當困難。當然,我也會為您盡棉薄之力的。」
「本小姐會贏的。身為公主豈能輕易言敗?」
「希望您的自信能歷久不衰。」
兩名少女一邊聊著沒什麼營養的內容,一邊朝著全世界最大規模的賭場前行。
半刻鐘後——
「哎呀?是機器故障了嗎?」
拉霸機的圖案穩穩地停在「7」「7」「7」上頭。
機台上頭的各種燈飾劇烈地閃爍,告知中了頭獎的音樂盛大地響起,而金色代幣則是宛如瀑布般,從出幣口嘩啦啦地湧出。
愛麗絲看著堆成小山的代幣——
「好奇怪呀。」
愕然地歪起了脖子。
「我說燐,機器好像故障了呢。代幣從剛才就一直掉個不停呀。」
「……愛麗絲大人,這並不是機器故障。」
「哎呀?那這是怎麼回事?」
「是中了頭獎呀!愛麗絲大人!」
機率僅有數百萬分之一——
在數以千計的日子之中,就算觀光客們天天通宵賭博,中到頭獎的頻率也是幾年才有一次。就連超過十年都沒有得主的狀況也是家常便飯。
看到這實在太過超常的光景,就連燐也難得地高聲喊道:
「愛麗絲大人,請您更……表現得更歡欣雀躍一點!您看,有愈來愈多的人聚集到您的身後了!」
「但本小姐也不曉得該如何是好呀……」
她只是隨意挑了個拉霸台,投下代幣按下按鈕而已。
即使引來了人群圍觀,她也完全沒有浮現出「大功告成」的感覺。
當然,被燐連聲稱讚這點固然讓她感到開心,而周遭的客人們也顯得十分興奮,所以心情還是挺不錯的。
「不過,雖然代幣掉了這麼多,但我也帶不出去呀。」
「我去叫荷官過來吧。他們能直接將代幣兌換成支票,還請稍候。」
「那本小姐也休息一下吧。」
她再次環顧起整層賭場。雖然有超過一百台的機台,但發出璀璨光芒的就只有自己的拉霸機而已。就這麼看來,能中頭獎果然是很稀奇的吧。
這時——
愛麗絲對側的機台傳來了聽似輸了大錢的懊惱聲。
「啊啊……這下子去年的年終獎金就全部花光了呢……」
「隊長,您在做什麼呀?」
「這也是理所當然,畢竟這種地方都會把規則設計得讓莊家穩賺不賠。喏,音音,把隊長輸個精光的模樣牢牢記好,這就是沉溺賭海的末路,也是廢物大人的典型。」
「嗯,陣哥,我會記住的。」
「阿陣和音音小妹都好過分!」
大概是集體前來的客人吧。
雖然受到了拉霸機的音效干擾,讓愛麗絲有些聽不太清楚,但對方似乎確實是因為輸了錢而沮喪的樣子。
「換下一個!人家接下來要去那邊玩牌!阿陣就去那邊的輪盤吧!」
「……我說過換種類玩也沒用的吧。」
「才沒這回事呢。人家平時都有做好事,所以一定會中獎的!」
「那是機率問題,和行善一點關係也沒有啊。」
說話聲逐漸遠去。
原來如此,那群人是打算在其他的賭局贏回在拉霸機輸掉的份吧。
「…………」
就在愛麗絲靜待他們離去時……
一名將紅髮綁成馬尾的少女,帶著一副百無聊賴的神情經過了愛麗絲的面前。應該是剛才在對面玩拉霸機的成員之一吧。
那名少女在看到堆在愛麗絲面前的代幣後,雙眼隨即閃閃發光。
「哇,好厲害?這是姊姊妳中到的嗎?」
「呃,是呀。」
姊姊——愛麗絲愣了一下才察覺對方是在喊自己,就少女的視線判斷,這樣的想法似乎沒錯。
「好厲——害!恭喜妳!」
「……是嗎?不好意思,我其實沒什麼贏錢的感覺。」
「好厲害喔!贏到這麼多代幣,想做什麼應該都行呢!不管是點心、新衣服還是其他東西,想買都買得到呢!」
點心和新衣——對於在王宮生長的公主來說,這些都是唾手可得之物。與此同時,她也對於自己和庶民之間的價值觀差異有自知之明。
「妳把手伸出來。」
「嗯?」
「這些給妳。因為對本小姐來說,這不是什麼必要之物。」
愛麗絲捧起從拉霸機吐出的代幣,就這麼倒到了馬尾少女的掌中。
「哇哇!這樣好嗎?」
「當然好了。就當作是相見的緣分,隨妳使用吧。」
「謝謝妳!」
在道過謝後,少女隨即朝著另一側跑了過去。
這時,燐和荷官來到了愛麗絲的身邊。
「愛麗絲大人,讓您久等了。」
「燐,我不換錢了。」
「您的意思是?」
「若是平白蒙受幸運眷顧,那可是會為本小姐的王族身分蒙羞的。如此這般,荷官先生,麻煩你將這些代幣分給周遭的人們吧。」
「……什麼!」
發出吶喊的並非燐,而是在旁聆聽的老荷官。
「您打算一枚都不留嗎?」
「沒錯,一枚都不留。因為這對本小姐來說不是必要之物。」
涅比利斯皇廳的財產乃是公帑制。
貴為王族的愛麗絲,雖然保障了她能以公主身分過著衣食無虞的生活,卻不允許她儲蓄過多的私有財。她很清楚,就算帶著這批頭獎回去,也只會落得充公的下場。
既然如此,那將這些幸運分給他人,應當也不會受到天罰才是。
「……在下雖然在這座都市做了三十年的荷官,但還是首次遇到像您這樣大器的客人。」
「哎呀,那可真是榮幸。本小姐比較喜歡打破這一類的紀錄呢。」
「美麗的小姐,還望您留下芳名。」
對於這個問題。
愛麗絲露出了深藏不露的笑容作為回應。
「你只需等待——」
「呃?」
「待本小姐統一世界的那天,你自會知曉。」
她領著燐離開了賭場。
並聽著在身後瓜分著愛麗絲代幣的客人們的歡呼聲。
離開賭場後——
「……但本小姐是不是表現得有些過火呢?居然連名字都沒留下,就這麼離開了。」
「不,在那種狀況下自報名號可稱不上是一流的表現,我認為您的判斷相當冷靜。」
打起陽傘的燐恭敬地點頭行禮。
「愛麗絲大人,您有何打算?是否該找間咖啡廳休息?」
「也是呢,我也渴了,就去喝杯茶吧。希望店家還有位子。」
她環顧起喧鬧的街景。
真不愧是遊樂都市朱樂克,「貴族專用的度假勝地」云云並非虛飾,無論哪間店家都顯得氣派十足。無論是珠寶店、高級服飾店還是預計前往的咖啡廳,每一間店家都裝潢得匠心獨具,讓人忍不住多看幾眼。
就在這些店家之中……
愛麗絲忽然被一間夾在奢華名店之中的小小店鋪所吸引。
「燐,那間店是怎麼回事?既沒有櫥窗,看起來也沒有在販售商品,卻點著燈——這代表這間店正在營業沒錯吧?」
「那似乎是占卜師開設的設施,有提供占星術的服務。」
燐發現了小小的招牌,伸手指了過去。
「我看看……『在前往賭場大賭一番之前』、『為了準備投身左右人生的大賭局的您,擁有四十年經歷的老牌占星術師為您提供建議』。啊,原來如此,簡單來說,就是鎖定正要去賭場的觀光客作為客群的投機生意呀。」
「以這個時代來說還滿稀有的呢。」
「是的。雖然在涅比利斯皇廳也看得到這門生意,但占星術師在這個年代已是寥寥無幾的存在了。」
理由很簡單,因為到了現代,人們已經不再仰賴「占卜」這種不夠精確的東西了。
……雖然聽說星靈之中也有這種類型的存在。
……但那也不是能清楚地窺見未來的能力。
換句話說,就是來「討個吉利」罷了。
「聽起來反而很有趣不是嗎?」
「愛麗絲大人?」
「燐,妳在這邊等著,我過去讓人占卜一下。」
「咦?您為什麼要這麼做!要占卜的話……只要回到涅比利斯皇廳,將占卜術師叫到房裡不就行了嗎!」
「這可不行。倘若回到王宮後,本小姐請人占卜的事被人看到,可是會讓無聊的傳聞不脛而走的。」
「……您這番話確實有理。」
「不管大小事都該體驗看看呢。本小姐很快就會回來了。」
您打算占卜什麼事呢?
在燐冒出這個問題之前,愛麗絲已經踏入了昏暗的店內。
店內做了隔間設計,獨立出好幾個小房間,設計成看不出有誰正在接受占卜的格局。
「……就這樣自顧自地進門真的好嗎?」
拉下布簾的小房間,想必代表著裡頭有客人吧。
尋找著空房間的愛麗絲,驀地與坐在店鋪深處的占卜師對上了眼。
「哎呀,是位可愛的小姐呢。很久沒有這麼年輕的客人上門了。」
那是臉上戴著頭紗的老婦。
她穿著遮掩身形的深紫色長袍,手上握著占卜用的卡片。
「喏,來這裡坐下吧。」
兩人隔著小小的桌子對坐。
愛麗絲每年都會看著母親——涅比利斯八世以公務的形式扮演占星術師,為新的一年祈禱的儀式,但她自己已經好幾年沒找人占卜過了。
「可愛的小姐,妳想占卜什麼呢?」
「……咦?呃……這個嘛……」
她作勢思考。當然,在踏入店內後,愛麗絲就已經想好占卜的內容了,但在真的要說出口時,她又覺得莫名害臊。
「……我想找個人。」
「哎呀,是要找男朋友嗎?」
「男、男朋友?才才、才不是呢,是妳誤會了!因為伊思————」
她反射性地從椅子上起身。
雖然險些在一時衝動下將伊思卡的名字說出口,但她還是勉強忍了下來。
「哎呀,不是這樣嗎?」
「才不是呢!」
「但似乎並不是完全落空呢。畢竟年輕女孩的煩惱,最後大多都是歸因於戀愛的去向上頭。」
呵呵——老婦像是覺得有趣似的笑了笑。
「若說是想尋找等待的人,我也可以幫妳占卜一番喲?」
「————」
她用力點了點頭。
「我想知道我們何時能夠獨處。可以的話,希望能算出地點為何。」
「這是當然。就包在我身上吧。」
在回答占星術師提出的幾個小問題後,愛麗絲看著數十張描繪著星座圖案的卡片,從中挑選了幾張牌——
「唔嗯。」
「結果如何?」
「這可真是出現了有趣的星象。」
桌上擺放著愛麗絲挑出的卡片,以及占星術師在看過桌面後選出的蓋牌。
「這兩張牌是一體的。小姐選的是上方的牌,而老太婆我選出的是下方的牌,只要相接在一起,就能合併成一個星座。」
占星術師俯視著兩張連在一起的卡片。
然後——
「小姐在等的人似乎離妳相當近。」
「咦?」
愛麗絲在無意識之中按住了自己的胸口。
「是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那人總是待在小姐的近處,你倆締結著不會被任何因果擊敗的命運呢。小姐若是要找人,現在就是最佳時機喔。」
「…………」
「要老太婆我占卜得更詳細一點嗎?」
「……不,這就夠了。」
愛麗絲想起在外頭等待的隨從臉孔,搖頭說道。她將占卜費放在桌上,離開店鋪。
「愛麗絲大人,結果如何?」
「感覺說得煞有其事的。不過……」
走出店外沐浴明亮的陽光後,愛麗絲的頭腦也逐漸冷靜下來。
伊思卡就在附近?現在是找他的最佳時機?
聽到這項消息的當下雖然讓她興奮不已,但仔細想想,對方根本沒提到任何一項具體的事物。就算找的不是伊思卡,而是列舉家人或是遠房親戚,想必也會被同樣的占卜結果打發吧。
「……奇怪?本小姐說不定是被騙了?」
「占卜就是這麼一回事呢。」
在打起陽傘的燐的引領下,愛麗絲在街道上邁開步伐。
……不會吧。
……伊思卡不會真的在這裡吧?
她一一打量起路過觀光客的臉孔。不過,該說是意料之中嗎,那名帝國兵的臉孔,終究還是遍尋不著。
「哎喲,真是的。果然占卜一類的東西就是不可信,說什麼『在等的人離妳相當近』呀,本小姐不是連個影子都沒看見嗎!」

3
占星術店。
在涅比利斯皇廳的公主和隨從離開後,緊接著——
「啊——……總覺得好像被唬得團團轉啊。」
「從這間店門口」出來的伊思卡重重地嘆了口氣。
隨便找了間占星術店進去占卜倒也罷了,但占卜的結果怎麼看都與現實不符。
「說什麼這是與尋找的對象相遇的機會……愛麗絲哪有可能會出現在這種地方啊。那種占卜也太狡猾了吧,拿那種模稜兩可的話語搪塞客人,不是誰都辦得到的把戲嗎?」
所謂的占卜就是這麼一回事。
他雖然做好了心理準備,但實際去找人占卜時,總是會對占卜的結果念茲在茲,這也是所謂的人之常情吧。
「而且生意挺好的,跑來占卜的人還真多啊。」
伊思卡進門的時候,除了隔壁的小房間之外,其他房間都呈現客滿的狀態。
而最後一間小房間似乎也在伊思卡占卜時被客人占據,這也象徵著占卜這行大有市場吧。
……在隔壁小房間占卜的會是一名女孩子嗎?
……總覺得聽到了年紀和我差不多小的說話聲啊。
由於店內播放著音樂的關係,他幾乎沒聽見隔壁的說話聲,但總覺得踏入隔壁小房間的,應該是一名和自己差不多年紀的少女。
「喂——!阿伊!」
這時……
領著陣和音音的隊長湊了過來。
「啊,米司蜜絲隊長,您已經買好伴手禮了嗎?」
「萬無一失呢!喏,你看,這是『添好運招財貓』!人家這回一定可以中頭獎的!」
「……您還沒死心嗎?」
看到拿著小貓像,開心不已的隊長,伊思卡不禁垮下了肩膀。
——回想起來。
在音音從中了頭獎的人物那兒獲得「吃紅」時,就該嚴厲阻止隊長繼續賭下去了。
「可是音音分給我們的代幣已經花光了,我們都輸得很慘不是嗎……」
「你放心!人家這就把輸掉的份贏給你看!」
「您這是會在賭博輸個精光的賭徒範本啊。喏,我們回去吧。」
「不要不要不要,放開我嘛阿伊————!」
「我不放。」
伊思卡拖著像孩子般苦苦哀求的米司蜜絲隊長,就此離開了中立都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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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10-3 23:18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紫溟夜 于 2019-10-4 07:05 编辑

Intermission 「相互背叛」

單一要塞領域「天帝國」。
俗稱「帝國」——
這是自數百年起,便在世上占據最多領土的大國。
雖然在大魔女涅比利斯的叛亂下,一部分的國土遭到奪取,也讓涅比利斯這個敵對國家成立至今,其勢力的大本營卻未曾淪陷過。
然後——
為這舉世最大國決定一切大小事的,則是帝國議會。
位於帝都詠梅倫根地下五千公尺的深淵,存在著聚集議員們的議事堂。
『早安,璃灑。』
『感謝妳響應這一大早的集會。喏,就先喝一杯放鬆身子吧。』
咖啡杯冒出了裊裊蒸氣。
雖然出自帝都頂級咖啡匠人之手的這杯咖啡擺在眼前,但女性使徒聖只是默默地嘆了口氣。
『哎呀,咖啡不合妳的胃口嗎?』
「很遺憾,咱是紅茶派的。」
璃灑·英·恩派亞——
她有著看似聰穎的端正五官,與帶有知性的黑框眼鏡相得益彰。
她散發著優秀社長千金或是辦公室女強人的氣質,若要挑一個詞彙來說明她的能耐,那大概就是百年一遇的「萬能天才」吧。
無論是學問、體術、射擊術還是戰略指揮皆然。
她以首席之姿自軍校畢業。在同僚們仍在競相爭奪隊長職位時,她已在兩年前被推薦為使徒聖,如今則是以天帝心腹的身分進行活動。
「比起飲料這點小事,咱倒是比較想請各位說明在凌晨三點告知咱要一大早跑來這裡的理由。老實說,咱可是非常忙碌的呢。」
璃灑抬頭朝著前方望去。
掛在牆上的螢幕於此時點亮,八名男女的輪廓隨即模糊地浮現在上頭。
「咱這兩個月來幾乎沒有哪天是能睡超過兩個小時的,就連三餐都是啃乾麵包裹腹,而且還得靠著提神劑(咖啡因)才能維持意識的生活呀?這都是多虧八大使徒(各位大人)的提議,讓咱成為本次作戰指揮官的關係呀。」
『我深深感謝妳的貢獻。』
『沒錯。如果沒有妳,我等的研究也無法順利推展到這一步。』
八大使徒。
璃灑仰望的螢幕上所呈現的這八人,正是帝國議會的首腦級掌權者。
就算帝國議會的一百八十九席議員喊了「往東」,只要八人說了「往西」,那帝國的船舵就會立刻轉向西方吧。
若說帝國的象徵是天帝,那掌握帝國實權的就是這八人了。
對於如此尊貴的八人——
年輕的使徒聖絲毫沒有要掩飾不滿之情的樣子。
「是呀,咱以司令官的身分協助了八大使徒(各位大人)的實驗,也拜此之賜,咱現在可是嚴重地睡眠不足呢。」
使徒聖的職務乃是「擔任天帝的直屬護衛」。
這與負責攻打涅比利斯皇廳的一般士兵,有著天差地別的不同。
而璃灑這回則是被八大使徒看上了在參謀方面的才能,特別將她提拔為「特殊任務」的司令官。
「……所以說,『是發生更棘手的事了』?」
『唔嗯,何以見得?』
「在將使徒聖叫到這裡的當下,答案不就呼之欲出了嗎?依咱看,大概是冒出了連司令部都無法處理的案件了吧?咱光是擔任八大使徒(各位大人)的『特殊任務』司令官就已是分身乏術,已經沒有多餘的時間可以做事了呀。」
她刻意聳了聳肩。
並露出了半是死心,半是在明確抗議的眼神。
「……難道說,使徒聖是到死之前都只能不停工作的機械人偶嗎?」
『當然不是了。』
『我能瞭解妳的心情。但遺憾的是,妳是這次任務最為合適的人選。』
請繼續說吧——
在璃灑這麼催促後……
『妳應該收到星脈噴泉的相關情報了吧?』
「若是指來自謬多爾峽谷西南部的第四十七次觀測設施的報告,那咱確實是聽說了。但第八席(無名)不是已經為此出動了嗎?」
使徒聖第八席·無名。
關於該員為了掃蕩預期會前去爭奪星脈噴泉的涅比利斯星靈部隊,已經動身前往現場的消息,璃灑也是有所耳聞。
『關於這檔事,目前看來似乎是有派遣支援部隊的必要呢。』
「————」
聽出八大使徒弦外之音的璃灑皺起眉頭。
「……這是會有純血種現身於星脈噴泉的意思?」
『正是如此。』
「是『那個』冰禍魔女嗎?」
『非也。』
『據說是帝國未曾見過的純血種魔女,而且還強得離譜呢。』
八大使徒一人一句地給出回應。
至於璃灑則是露出了訝異的眼神凝視半空。
「各位還真是說得相當篤定呢。」
她在話聲中摻雜了些許揶揄的調調,八大使徒想必也聽出來了。然而,璃灑若是輕描淡寫地解釋這只是他們多心,八大使徒也不能在這個部分上大做文章。
使徒聖便是透過巧妙的抑揚頓挫,向八大使徒投以提問。
「出現了純血種,還不是冰禍魔女,而是其他的魔女?若不是對涅比利斯皇廳內情有深入的瞭解,想必就得不到這樣的資訊吧?這是真的嗎?」
『這是當然。』
『冰禍魔女會在尼烏路卡樹海現身——那次的情報不也說中了嗎?這次情報的可信程度也是同等級的。但情報來源尚不得公開便是。』
「就連對使徒聖(咱)也不能說嗎?」
『放心吧,妳很快就能明白了。』
「……咱會很期待的。」
真是一群壞心眼的祕密主義者。即便能將帝國境內的所有祕密信手拈來,也不會將這八人的祕密公諸於世,而是暗藏於心。
妳很快就能明白情報來源——
言下之意,便是實為「自己想辦法去找答案」的挑釁。
『好了,雖然一度離題,但我們還是來說正事吧。』
『如妳所知,使徒聖——無名既已自帝都出發。然而,無名肩負著掃蕩強力星靈部隊的任務。』
『所以說,我們打算額外派遣能擊倒純血種魔女的專用戰力。』
「…………」
原來如此。
在猜到八大使徒的想法後,璃灑的唇角微微吊起。
「是指他嗎?那個機構第三師的——」
『正是。若是黑鋼劍奴克洛斯威爾的後繼——星劍的持有者,那就算對上未知的魔女也不會落於下風。』
「這是要咱向米司蜜絲下命令?要將第九〇七部隊派至星脈噴泉?」
『名目由妳決定。』
『說是來自同僚的善意也無妨喔。』
「…………」
聽到對方輕佻的回答,讓璃灑沉默下來。
「因為米司蜜絲和咱交情不錯,你們才找上咱的?找咱來的理由就為了這個?」
『名目由妳決定。』
「咱怎麼看都像是要去扮黑臉呀?」
『這有什麼問題嗎?』
『妳正是這麼一路追過上司和同僚,爬到使徒聖的地位啊。』
「…………」
使徒聖第五席只能保持沉默。
她半閉著眼,透過名為眼鏡的遮罩,以看不出情緒的眼睛仰望著八大使徒。
「好吧,咱會隨便想個理由說動他們。」
她將鞋尖掉頭一轉。
「不過咱希望能到此為止喔?」
璃灑背對著八大使徒,以半開玩笑的口吻說道:
「咱的雇主再怎麼說都是天帝閣下。八大使徒(各位大人)的希望僅屬於委託,而不是命令,使徒聖(咱)會低頭的對象,就只有天帝一人而已。」
『這是自然。』
『我們很感謝妳,不妨讓我們代妳向天帝閣下美言幾句吧?』
「美言就不用了。」
叩——
使徒聖在堅硬的地板上敲出腳步聲,在留下這句話後便離開議事堂——
「一切都逃不過天帝閣下的法眼。就算諸位不提,這些對話也早就暴露無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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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10-3 23:18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紫溟夜 于 2019-10-4 07:03 编辑

Chapter.2 「星脈噴泉」

1
特殊任務。
距離實戰部隊演習還有一天——
帝都詠梅倫根的第三管理區。
現在是早上五點三十分,天色仍是一片昏暗。在地平線泛著焰色光芒的清晨,伊思卡在第四基地的中庭裡邁步著。
他收到了來自米司蜜絲隊長的緊急召集令。
「好奇怪啊,今天應該不會有這種召集才對啊?」
等了許久的特殊任務演習,是從明天才正式開始。
今天原本是要為演習做準備的一天,而且原本沒有其他的行程才對。他也對這次的召集命令毫無頭緒——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
第四基地的二樓。
「早安。」
「……呼啊——早……早……安……音音……小妹。」
在伊思卡踏入會議室後,迎接他的是啜著咖啡強驅睡意、看起來已經昏昏欲睡的女隊長。
雖然在打電話通知伊思卡時完全是剛睡醒的狀態,但現在似乎仍是被睡魔擺布的狀態。
「隊長,您早。不過我是伊思卡。」
「……嗚……嗯……伊思卡……小……妹?」
「隊長?請您振作一點,別把我和音音的稱呼混在一起啊!」
「……人家……嗚嗚,不習慣比平常……還早起……人家會再睡一小時,接下來就交給附近的黑貓先生吧。」
「隊長,別睡啊————!」
成年女性就這麼趴在長桌上睡去。
在伊思卡猛搖她的肩膀試圖喚醒時,會議室的門在他的背後開啟。
「啊,伊思卡哥來得真快!早安!」
「我和音音是最後到的嗎?」
音音與陣。
音音手上拿著看似是早餐的熱狗堡,嚼著用來提神的口香糖到場。
「早安,音音、陣……不過,抱歉啊,能麻煩你們幫我叫醒米司蜜絲隊長嗎?」
「啊?喂喂,隊長(老大)……真是的,看來是沒辦法了。」
陣雖然粗暴地搖晃她,米司蜜絲卻沒有反應。
這時,音音拿著一個透明塑膠容器湊了上來。
「陣哥,幫我按住隊長的手臂。對對,那我要打針囉——!」
「————好痛痛痛痛痛痛痛?」

被印章注射器擊中的米司蜜絲隊長登時彈起身子。
「音音小妹,那是什麼啦?」
「是對血液注射的苯甲酸鈉咖啡因喔。妳這下醒了吧?認識的軍醫曾和我說過,比起吃藥錠,對血液注射的方式能更快起效呢。」
音音看似開心地將拋棄式的注射器收了起來。
「如何?有效嗎?」
「有效是有效……但人家似乎不是被藥效喚醒,而是被痛醒的呢。」
「奇怪,是這樣呀?那這也得好好記錄下來才行。看來還有改良的餘地呢。」
「別拿隊長(人家)當白老鼠啦?」
「喂,隊長(老大),醒來的話就快點坐好啦。」
陣在靠底側的椅子上坐了下來。
他率先拿起了堆在牆邊桌上的一大疊資料,迅速地翻閱起來。
「咦,阿陣?那是璃灑的特殊任務嗎……?」
「沒錯。任務內容有部分被塗黑了,應該要等到明天演習時才會公布吧。這幾頁應該是參與這次特殊任務的部隊清單吧。我們的名字也記在上頭。」
伊思卡也拿起了同樣的資料。這份資料的總頁數應該不到二十頁才對,而誠如同陣所言,攸關特殊任務的機密部分都被塗黑,藉以保密。
看了一會兒後,伊思卡注視起陣提及的特殊任務的部隊選拔清單。
「……這是。」
司令官是使徒聖——璃灑。
這是已從璃灑本人口中得知的消息,但該注意的部分則是在其下方——亦即代表帝國的暗殺部隊之名。
「被挑上的部隊之中,也包含機構第六師呢。」
「啊——……也是呢……」
聽出伊思卡的弦外之音後,嬌小的女隊長有些含糊其詞地給予回應,並以手指玩起帶了點捲度的藍髮。
「以隊長(人家)的立場來說,雖然不能把這話講得太大聲,但和機構第六師一起參加的任務,還是讓人有點提不起勁呢。」
「畢竟是刺客部隊呀。」
米司蜜絲所率領的機構第三師是屬於外派部隊。換句話說,這支部隊並不存在特定的駐紮地區,而是專門為帝國內外引發的戰鬥提供支援。
至於機構第六師,則是負責暗殺和諜報部隊所構成的集團。
他們將諜報員送往世界各地,探查有可能與帝國為敵的各種動向。在針對涅比利斯皇廳的部分,甚至還屢次策劃了暗殺純血種魔女的計畫……諸如此類的風聲層出不窮。
真實全都隱藏在黑暗之中。
關於機構第六師具體的活動為何,就連曾任使徒聖的伊思卡,也不得其門而入。
「那可是負面風聲不絕於耳的機構第六師——把我們叫去和他們為伍,究竟是有些什麼打算啊?」
「……人家緊張起來了呢。」
米司蜜絲將資料堆到桌上,用力嘆了一口氣。
「雖然是被璃灑託付的特殊任務,但交給人家真的沒問題嗎?」
「————啊——啊——……嗯,麥克風應該沒問題吧?」
像是要撢開米司蜜絲的嘆息似的。
耳熟的女性嗓聲自會議室的天花板傳了過來。
『嗨——第九〇七部隊的各位,早呀。一大早把你們叫來可真是不好意思。』
「璃灑?」
米司蜜絲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她扠著腰,難得以帶著怒氣的口吻大聲說道:
「真是的!這麼一大早召集我們也太過分了!人家的睡眠時間是很寶貴的……」
『啊哈哈,抱歉抱歉。』
使徒聖以輕佻的口吻給予回應。
『首先,你們都看過房間裡的資料了嗎?』
「這個嗎?嗯,這是明天發起的特殊任務的演習資料吧?」
『全部都忘掉也沒關係。』
「……咦?」
傻眼的女隊長將嘴巴張得半開。
那臉上的表情像是在說「這位同期的朋友到底在說什麼傻話」。
『還有呢,不瞞各位,今天之所以將大家叫來,其實不是為了那個特殊任務——』
「『是別的任務對吧』。」
靠在椅背上的陣,以壓低的聲音這麼開口:
「不是嗎,使徒聖閣下?」
『……嗯,答得很好。你為什麼會這麼認為?』
使徒聖的音調拉高了少許。聽到這被搶先公布答案卻反而感到開心般的提問,陣將目光投向了天花板。
「把我們召集起來,就代表有著某種目的。」
『嗯。』
「與此同時,這次的召集並沒有包含在預定的行程之中。光是在這個節骨眼上,就能預料到此事與特殊任務無關。畢竟那可是身為天帝參謀的妳所訂定的縝密任務,不可能在這種時候出亂子。換句話說,這既然不是為了特殊任務而突發性地召集我們,就代表此次召集出自其他的理由。」
『…………』
在過了長達數秒的沉默之後……
『哇喔,真不愧是陣陣,到這邊為止都被你完全說對了呢。』
天花板傳來了小小的拍手聲。
當然,陣完全沒有為此露出喜悅的反應。
『那咱就順便再問一下,你覺得咱今天是為了什麼召集你們的?』
「我想到的候補有三個。」
狙擊手以冷淡的口吻繼續說道:
「首先能想到的是和星脈噴泉有關,第二個則是——」
『啊,行了行了,因為你第一個就答對了。』
不拖泥帶水地——
讓人感受不到絲毫裝腔作勢的說話聲,在會議室裡迴盪著。
『嗯——陣陣還真是優秀呢。』
與話語的內容相反——
聽那嗓聲的調調,就能輕易想像出璃灑強忍笑意的表情。
『陣陣啊,哪天要不要來咱底下做事?好玩的東西可會是現在的兩倍之多喔。』
「我不要啊,畢竟不好玩的東西怎麼看都會增加到三倍之多。」
『……真可惜。』
嘆息聲傳了過來。
『「要是在咱底下,咱就能保護你了呢」。』
「……那是什麼意思?」
『等你跳槽到咱底下時就告訴你。』
「…………」
『就先說到這裡吧。那麼米司蜜絲,妳應該懂陣陣剛才所說的意思吧?』
「是、是滴?」
女隊長看似緊繃到了極點,身體頻繁地抽搐著。
『關於星脈噴泉的情報,咱已經通知過全機構第三師的隊長階級了,就算咱沒提,妳應該也有耳聞了吧?畢竟小伊和小音音應該也知道了。』
「是啊,畢竟鬧得那麼大……」
「音音我確實也聽說了。」
伊思卡與音音面面相覷,接著點了點頭。
據說在不屬於帝國和涅比利斯皇廳領土的無主地,測量到了巨大星靈能源從地底竄升上來的現象。
想必那在幾天內就會形成星脈噴泉,將星靈能源灑向地表吧。
『誠如你們所知,一百年前於帝都形成的星脈噴泉,正是那場戰爭的開端。倘若沒有那些星靈能源,就不會讓大魔女涅比利斯誕生,也不會導致涅比利斯皇廳的成立。』
「是的……」
『哎呀,總之就是又有星脈噴泉要現世了。要是這被涅比利斯皇廳搶去利用,那就大事不妙了。』
被星靈寄宿者,若是再次沐浴到星脈噴泉的能源——
雖然這在帝國還只是研究到一半的課題——
但一般認為,這會使得星靈的力量獲得再次強化。甚至還傳出過星靈部隊的一員獲得了能與純血種相提並論的強大力量的報告。
『關於純血種有多強,小伊應該已經很明白了吧?』
「……是的。」
『帝國最擔心的,就是純血種會在沐浴過星脈噴泉後變得更加強大。如果變得比現在更強,那就是名符其實的怪物了。畢竟那等於是再多一個等同大魔女涅比利斯的存在,帝都化為火海的景象應該不難想像吧?』
星脈噴泉的爭奪,比起其他資源的爭奪戰都還要來得血腥。
『為此,咱希望九〇七部隊的各位能努力一下。畢竟你們有著與冰禍魔女交手,並且阻止敵軍進軍的功績嘛,咱可是很期待的喲?』
……冰禍魔女。
……派至星脈噴泉的星靈部隊,會是由愛麗絲著手指揮的嗎?
當然,這樣的可能性相當低。帝國與涅比利斯皇廳的戰場遍布世界各地,愛麗絲派被遣到與伊思卡同一戰場的機率,想必是低到不能再低。
不過。
由於迄今也發生過那種像是命中注定一般的重逢,所以也無法一口否定這樣的可能性。
「請問……」
『小伊,怎麼啦?』
「您有接獲純血種有前往該地一類的情資嗎?」
『這是當然,就是因為有這一類的情報,才會讓九〇七部隊(大家)出馬呀。』
冰禍魔女呢?
有收集到愛麗絲會現身當場的情報嗎?
「請問——」
『可惜,咱差不多該忙別的事了,所以這件事就聊到這裡吧。』
「咦咦?等等,璃灑?」
米司蜜絲揚聲說道:
「關於我們任務的詳情……」
『兩小時後到慣例的出境大廳集合。搭運兵車的車程要大約十五個小時,咱的部下會在這段時間好好說明的。』
「璃灑妳不來嗎?」
『咱?啊哈哈,咱哪有可能去呀。』
她發出了可愛的嘻笑聲。
『妳難道忘了嗎?咱明天開始就得以特殊任務演習的指揮官身分好好監督才行呢,咱為了做準備可是忙得要命呢。』
「……那去不了特殊任務演習的我們又怎麼辦?」
『咱之後會好好關照你們的,大家還是把心思先用在眼前的任務上比較好喔?』
她的話聲之中——
蘊含著迄今感受不到的沉重壓力。
『咱說過了,把剛剛看過的資料全部忘掉。要是不全力死守星脈噴泉,可沒辦法保證你們能平安回來帝都喲?』

2
涅比利斯皇廳——
被帝國居民心懷恐懼地稱為「魔女樂園」的這個國度,王位是由大魔女涅比利斯的後裔所繼承的。
這一百年來的國王僅有一位,其他的登基者全為女王。
這是因為寄宿於人類的星靈之中,特別強大的星靈寄宿在女性身上的可能性偏高。也不曉得這是基於星靈的習性,抑或是單純的偶然。
在這方面的因果關連,目前還沒有全面性的解析。
「……真無聊呢。」
涅比利斯皇廳——「星之塔」。
這是世上離天空最近的花園——在美麗花草散放芬芳的空中花園裡,做完平時工作並澆完水的愛麗絲,如今正坐在純白色的長凳上頭。
「教會的禮拜在上午就結束了,帝王學的課程則是因為學者老師感冒而延期……母親大人還在工作,燐和本小姐的房間則是正在清掃。」
沒人能陪她相伴。在愛麗絲還小時,姊姊伊莉蒂雅和妹妹希絲蓓爾總是會和她玩在一起。
但也不曉得是從何時開始——
她開始害怕姊姊(伊莉蒂雅),對妹妹(希絲蓓爾)則是抱持著詭異的印象。
……我們是下一任的女王候補,這是骨肉之間的征戰。
……我不喜歡這樣。倘若母親大人在位的期間能永遠持續下去該有多好。
當然,這只是她的一廂情願。
因為涅比利斯的女王總是在年紀尚輕時,便將王位傳給了繼承人。
再過十年——甚或只有五年,爭奪王位的戰爭一定會找上她們這些血脈相連的姊妹。光是想像那幅光景,就讓她感到無比難受。
「……會是因為這樣的關係嗎?」
在為這類血緣相關的問題感到煩惱時,那個帝國兵(伊思卡)的臉龐就會自然而然地浮上心頭。
初次與伊思卡交手,是在尼烏路卡的樹海之中。
那是一場激烈的打鬥。愛麗絲全力施放的星靈術被那驚人的劍技防住,並以野獸般的凶悍氣勢衝上前來。為此,她也忘掉了身為涅比利斯公主的立場,忘我地將思緒集中在那場戰鬥之中。
只看著伊思卡——
只將意識投向伊思卡——
傷心難過的事情全都被她拋諸腦後。她知道自己猛喘著氣,全身上下也變得燥熱不已——從涅比利斯公主這樣的身分受到解放的瞬間,她甚至產生了飄飄然的感覺。
愛麗絲不喜歡戰鬥。
但就只有與伊思卡的戰鬥不太一樣。
「……話說回來,本小姐還沒把這個還他呢。」
愛麗絲環顧著無人的花園。
悄悄地從懷裡取出了一條手帕。
「那個,如果不嫌棄,請用。」
在中立都市艾茵的歌劇院裡。
偶然坐在隔壁的伊思卡,將這條手帕遞給了哭得唏哩嘩啦的自己。她雖然細心地洗過折好,形影不離地帶在身邊,但一直盼不到交還的機會。
……也不曉得伊思卡還記不記得。
……不過是一條小小的手帕,他說不定已經忘記了呢。
得還他才行。
畢竟她對燐說過「已經扔掉了」,如果被母親發現帶著這種東西,可是會一發不可收拾的。
「啊,可是香水好像……」
因為一直藏在愛麗絲懷裡的關係。
說不定會沾到香水的味道。身為男性,應該不會喜歡讓男用手帕沾到女用香水的味道吧?
「……看來是沾到了一點味道,是不是該再洗一次呢?」
她將伊思卡的手帕湊到了鼻子前方。
驀地,她為自己此時的模樣感到好笑。
「……呵呵,要是被燐看到可就糟了呢。」
自己在嗅異性的——
而且還是帝國兵的手帕。萬一被燐瞧見的話——
「愛麗絲大人,請恕在下失禮。」
「呀啊?」
她發出了連自己都不明其意的慘叫聲,從長凳上彈起身子。這股力道之大,甚至將好不容易折平的手帕捏得皺巴巴的。
「燐、燐?妳誤會了,這是——」
她轉過身子。
只見眼前站著一名身穿黑色套裝、作管家打扮的隨從。那並不是燐,而是年近六旬的男子。他交雜著白髮的頭髮被梳理得十分整潔,並彬彬有禮地在愛麗絲的面前垂下脖頸。
「真是失禮了。在下是聽聞您人在此處才會前來。」
「……是你。」
侍奉涅比利斯王族的隨從約有百人之譜。
像燐那樣一手包辦伺候與護衛愛麗絲的隨從乃是少數中的少數,其他的王族大多都是一人坐擁好幾名隨從。
「貴安,修鈸茲。妹妹(希絲蓓爾)的執務官找本小姐有何貴幹?」
「大人。在下有幸獲賜希絲蓓爾大人之言,於此轉達給您。」
來自妹妹的傳話——這樣的消息讓愛麗絲暗自瞇細了眼。
希絲蓓爾·露·涅比利斯九世。
她今年十六歲,比今年滿十八歲的愛麗絲還小兩歲。而她無疑是涅比利斯血族的一員,也是寄宿了強力星靈的星靈使。
不僅是愛麗絲的親妹妹,也是角逐女王之位的最強勁敵之一。
「……希絲蓓爾有話和本小姐說呀。」
妹妹的行為向來古怪,這幾年更是變本加厲。她總是窩在房間裡頭,就連用餐時,也鮮少在母親不在時與其他人同席。
倘若有事情要交代,她便會像這樣指派隨從前來傳話。
……希絲蓓爾傳話給本小姐還真是稀奇。
……上次這麼做應該是一年前的事了吧?
不過,無論傳話的內容為何,她都不認為那會合自己的胃口。
「要傳什麼話?」
「愛麗絲大人對星脈噴泉一事可有知曉?」
「……咦?」
「位於皇廳西南方的謬多爾峽谷,觀測到了疑似是星靈能源的亂流,幾乎能肯定會在這幾天內形成星脈噴泉。而我方也收到了帝國已派出一個中隊規模的兵力前往該處的報告————」
「等、等一下!」
愛麗絲伸出了手臂制止了對方。她原本預期的是來自妹妹的傳話,收到的內容卻是完全出乎意料的報告。
「星脈噴泉?本小姐可沒收到這方面的報告。」
「是的。女王大人和長女(伊莉蒂雅)大人方面,方才已以機密形式由其他的隨從進行匯報。」
就連王宮都還沒收到消息?
對愛麗絲等星靈使來說,星脈噴泉乃是最為重要的資源,將這樣的消息延遲回報,究竟有何用意?
「是『佐亞』。」
「…………」
「『是佐亞家刻意延後了報告的時間』——希絲蓓爾大人是這麼說的。」
愛麗絲無言地緊咬嘴唇。
她甚至連嘆氣的力氣都沒了,只能無力地搖搖頭。
……頭真的要痛起來了。
……不只是親姊妹而已,就連親戚之間的關係也會鬧得這麼僵。
過去。
首任涅比利斯——大魔女涅比利斯的妹妹曾代替在與帝國的交戰中負傷的姊姊,率領星靈使創立皇廳。
而在幾年後……
她生下了三名孩子。
「露家、佐亞家、休朵拉家……實在是難以理解。在該傾注全力對抗帝國的這個節骨眼上,為什麼就是不能團結一心呢?」
涅比利斯的三大血族。
愛麗絲的全名為愛麗絲莉潔·露·涅比利斯九世。誠如其名所示,愛麗絲和現任女王都是名為露家的一族。她們在與帝國的戰爭中守住了國家,並締造了減少同志——星靈部隊折損的功績。
另一方面,佐亞家則是信奉極端主義。
這一族認為,就算要付出再大的犧牲,也該以毀滅帝國為第一優先。
至於第三家——休朵拉家則是中庸派。他們雖然未曾在露家和佐亞家的王位鬥爭中爭得上風,但對於每一任的女王都擺出柔軟的身段服從指示。
「……也罷。所以說,那個星脈噴泉在哪?」
「回大人,謬多爾峽谷雖然並非我國領土,但由於與帝國的國界相近,因此亦是星靈部隊的固定駐守地段。」
「而那片區域是屬於佐亞家管轄的是吧?」
若屬於佐亞家的警備地區,那在該地出現突發狀況時,基本上都是交由佐亞家進行指揮。
然而,當狀況牽扯到星脈噴泉,就不能一概而論了。
……若是沐浴到這波強大的星靈能源,星靈使的星靈就會進一步成長。
……不只是本小姐和燐,星靈部隊的星靈使也一樣。
若是發現星脈噴泉,就該立即向女王進行匯報。
「至今遲遲沒有收到報告的理由……」
她抵著唇角思忖了一會兒——但能得到的答案中就只有一個。
「佐亞家打算獨占星脈噴泉的能量?」
「希絲蓓爾大人亦是如此斷言。」
專屬執政官苦著臉頷首。
「若您允許在下以露家隨從的身分發言,那依在下看來,對於擁有愛麗絲大人和希絲蓓爾大人的露家來說,最強的抵抗勢力就肯定是佐亞家了。」
「……也是呢。」
「倘若讓他們獨占星脈噴泉,恐怕會一口氣增強佐亞家王族和麾下星靈部隊的戰力吧。換言之——」
女王聖別大典(Conclave)(註:Conclave為「教宗選舉」之意)。
在決議下一任女王的會議上,佐亞家的立場會變得相當強勢。
身為露家一員的愛麗絲不能坐視這件事發生。
「關於佐亞家的動向——她當然也『看在眼裡』吧?」
「是的。根據希絲蓓爾大人所『看到』的紀錄,佐亞家的血族已經為了拿下星脈噴泉而出動了。」
寄宿在純血種希絲蓓爾·露·涅比利斯九世身上的,是「燈火」星靈。
那能造出海市蜃樓或幻影般的影片,將過去發生過的事情再次播放。
甚至能往回追溯至二十年前的事件。對希絲蓓爾來說,涅比利斯王宮裡面不存在她所不曉得的事。她這次也是偷看了佐亞家的動向吧。
「佐亞家是派了哪一名血族出去?」
「是琪辛大人。」
「————」
隨從說出口的那個名字,讓愛麗絲不禁倒抽了一口氣。
這樣啊。「那個」琪辛終於有所行動了嗎?
「她是佐亞家深藏已久的孩子呢。雖然連寄宿的星靈為何都還在保密,但若謠言可信,似乎是相當厲害的高手呢。」
「是的。在下聽說她在與王宮守護星的模擬戰中獲得了壓倒性的勝利。她今年雖然才將滿十四歲,但在三大血族之中應當已是穩居中階的實力了,甚至可能還在這之上……」
竟然派出了如此強大的高手。不管出發點是好是壞,這肯定都代表著佐亞家打算私占星脈噴泉。
「我大概明白了。她是要本小姐前往佐亞家的宮殿嗎?」
「……大人明察。」
「本小姐還真沒想到這會是派信使前來交付的事,但現在連抱怨的時間都讓人不想浪費了呢。比起希絲蓓爾,本小姐應該更適合跑這一趟吧?」
冰禍魔女——
雖然被帝國視為怪物讓她不太舒服,但在這種時候,這樣的渾號還是能派上用場的。
有現任女王王牌之稱的愛麗絲若是「強勢」造訪,那就算貴如佐亞家,也不能搪塞了事。
「希絲蓓爾,妳八成現在也待在某處看著我吧。」
她仰望天空。
愛麗絲喚著不在場的妹妹的名字,以略微尖銳的口吻說道:
「妳偶爾也該親自出馬才是。只要妳有那個意思,要本小姐與妳獨處多久都沒關係。畢竟本小姐是既不會逃也不會躲的。」
愛麗絲轉過身子。
她將深深低頭的隨從留在原地,快步離開了空中花園。

3
機械運作的理想鄉——
帝都的街景被位於地平線上的夕陽染紅,散發著烈火般的色澤。
一百年前,在與大魔女涅比利斯交手的過程中,帝都的木造建築幾乎全被燒成了灰燼。為了擺脫那沉痛的回憶,現在的住宅區全都做了防火設計。
「鋼鐵之街是嗎……」
伊思卡背對著素有這般稱呼的風景,朝著位於眼前的數十輛裝甲車邁開步伐。
這邊是帝都的軍用關卡。在黃昏天際的襯托下,遠處的監視塔綻放出刺眼的光芒。
「阿伊,這裡這裡。」
他轉身看去。
只見米司蜜絲隊長從電線桿後頭探出了嬌小的身子。
「隊長,您來得真早。」
「嘻嘻……這也是當然的呀。畢竟是這種任務嘛……呵呵、呵呵呵呵?」
「好可怕!」
原本嬌小可愛的女隊長,如今已經深深陷入了低潮之中。她宛如對未來不抱希望的悲觀者,露出了帶著幾分魄力的笑容。
「光是璃灑的特殊任務就不曉得能不能活著回來了,結果現在又被派去參加那個星脈噴泉的爭奪戰線……呵、呵呵……果然應該在賭場大賺一筆才對,人家要買弗蘭切克出品的梅卡瓦MI62式——」
「不管是我還是米司蜜絲隊長,不都是因為這樣把存款花光了嗎?」
說起來,在對上純血種時,就算躲到最新式的反星靈戰車裡頭,也不曉得能發揮多少用處。
「隊長不也看過那名大魔女(涅比利斯)了嗎?」
「涅比利斯?啊、啊啊……難道說那個涅比利斯『又』要來了嗎?」
「我只是打個比方。」
大魔女涅比利斯——
那是成為首名魔女的少女,同時也是過去讓帝都化為火海的最強星靈使。
雖然她留下了一人擊退帝國數萬大軍的傳說,但伊思卡原以為她僅僅只是過去的威脅。
「所以我便化身為魔女消滅帝國。」
大魔女還活著。
在星靈力量的支援下,就算過了百年的時光,她還是維持著少女的外表。
「……啊——嗯,人家還記得很清楚,因為真的太可怕了。就連人家跑去避難的中立都市(艾茵)都被火星籠罩,氣氛真的像是碰上世界末日一樣呢。」
米司蜜絲隊長靠著電線桿露出苦笑。
「不過阿伊打贏了對吧?」
「不……我那時候打得有點渾然忘我,而且那樣的結果也很難說是勝利啊。」
伊思卡搖了搖頭這麼回答。
……倘若愛麗絲不在,我絕對贏不了。
……就只有那個始祖是貨真價實的魔女。她的實力之可怕,只能以超越人類的想像來形容。
在與冰禍魔女愛麗絲的攜手合作下,好不容易才將之擊退。
然而,據說大魔女僅是再次陷入沉眠,目前仍活在涅比利斯皇廳的某處。
「話說回來,您有回報大魔女的事嗎?」
「嗯!人家當然有向司令部好好回報了,畢竟我可是認真地寫了報告呢。司令部卻對人家發脾氣,罵我『為什麼不把戰鬥過程錄下來』……是說,阿伊你怎麼看?不覺得很過分嗎?」
女隊長鼓起臉頰,加強了語氣說道:
「在那種攸關性命的緊要關頭,最好是還有空幫大魔女錄影啦!人家可是活下來才能回來報告的耶,當然該以保命為第一優先呀。那些人真的很失禮耶!」
「……實際上來說也是這樣沒錯呢。」
米司蜜絲隊長在中立都市艾茵協助市民避難。
至於伊思卡和愛麗絲,則是上演著沒有絲毫喘息時間的壯烈大戰。他們自然也沒有機會為大魔女涅比利斯的存在留下證據。
「人家可是報告過了,至於信不信就隨司令部高興了!」
「是呀。至於星脈噴泉的任務,就算對方不會勞駕大魔女出動,也可能會遇上繼承其血脈的純血種就是了。」
「畢竟扯到爭奪星脈噴泉,他們也是會出盡全力的。」
腳步聲從後方傳來——
只見兩肩各背著一個防震箱的銀髮狙擊手走向兩人。
他右肩背的是狙擊槍的防震箱,至於左肩扛的大概是裝了彈藥的箱子吧。
「我們是第二批部隊對吧,音音?」
「嗯!我朋友在的部隊已經比音音還先一步出發,前往謬多爾峽谷了。」
背上正扛著貨箱的音音從陣的背後探出頭來。她將裝了整套通訊器材的貨箱放到了裝甲車裡頭——
「星脈噴泉呀……音音我也只在資料上看過相關的記載呢。應該是地面會冒出一個大洞,然後有很強的光從裡面噴出來吧?就像發光的噴泉那樣。」
「這我也不太清楚啊。」
陣將彈藥防震箱挪到貨架上頭說道。
「星脈噴泉基本上就像是蓄積了星靈能源的溫泉那般。光是跳入在地面上開出的洞口,就會沐浴在星靈能源之中。小心點啊隊長(老大),如果在星脈噴泉前方滑倒,可是會摔入坑洞之中的。」
「人、人家才不會摔進去呢!」
米司蜜絲隊長紅著一張臉大喊道。
「……不過,我們就算碰到星靈能源,應該也不會因此中毒之類的吧?」
照理來說,對於人類而言,星靈能源就與空氣無異。
無論是觸碰或是吸入都對人體無害。
就只有少數——具備魔女適性的人類會因此被星靈寄宿,但據說機率還不到百分之一。若是星靈會寄宿在所有的人類身上,那在百年前自帝都噴發的星靈能源,早該將全帝國居民化為寄宿的對象了吧。
「不過,據說強大的星靈使會將自己的星靈遺傳給後代呢。」
涅比利斯的血親掠過了伊思卡的腦海。
身為涅比利斯後裔的冰禍魔女愛麗絲就是個很好的例子。
星靈的強度會遺傳下去。
若是透過星靈噴泉強化星靈使的力量,就可能讓世世代代的子孫都寄宿著強大的星靈,而帝國也得不斷和這些威脅交戰,永無寧日。
……得阻止他們才行。
……要是涅比利斯皇廳的力量變強,那談和的機率就更加渺茫了。
絕對不能交出星脈噴泉。
他唯一耿耿於懷的,就是涅比利斯皇廳派出的純血種究竟是哪一個。
「隊長,璃灑小姐有提供更多的資訊嗎?」
「沒有喔。畢竟璃灑明天就要當特殊任務訓練的指揮官了,她好像忙著做準備呢。」
隊長沉重地嘆了口氣,打開了裝甲車的車門。音音坐在駕駛座上,米司蜜絲則是坐在她左手邊的副駕駛座——這已是她們的老位子了。
「星脈噴泉的爭奪戰,肯定會演變為全面衝突……嗚嗚,希望我們能平安回來。」
「就算回來了,還有璃灑小姐的特殊任務在等我們啊。那邊也是得賭上性命的任務呢。」
「啊——啊——人家沒聽見!人家什麼都沒聽見!」
米司蜜絲隊長用力摀住了耳朵。
伊思卡側眼看著她的背影,也坐進了後座。
……幾乎能肯定此行會遇上純血種。
…………那會是愛麗絲嗎?
他回想起那名器宇軒昂的少女。
「畢竟我——」
「想只與你在無人打擾的情境下分出高下呢。」
冰禍魔女愛麗絲究竟會不會到場呢?
「…………」
他按住自己的胸口。
在感受到心跳逐漸「怦怦」加速的同時,伊思卡從發動的車上眺望起窗外的景色。

4
涅比利斯皇廳——「月之塔」。
自愛麗絲等露家王族所居住的「星之塔」行經超過兩百公尺的長廊後,便能抵達這處王宮。
亦即涅比利斯三血族之一——佐亞家的宮殿。
「上次來這裡的時候是一齊用餐的事了,所以是相隔三個禮拜嗎?」
「是三個禮拜又四天,愛麗絲大人。」
愛麗絲在走到長廊盡頭時駐足,環顧起被美麗燭台妝點的王宮內部。
「……真奇怪。」
被吊燈所照亮的通道上,人影少得讓人驚訝。她能看見的就僅有幾名隨從少女走動的模樣——為何會看不見家臣和士兵的身影?
「是患了流行病,導致所有人都臥病在床嗎?明明是現任女王的女兒登門造訪,這樣的排場也未免太過寒酸。」
「就用這種嘲諷的態度造訪吧,愛麗絲大人。我也贊同您的說法。」
茶髮少女佇立在愛麗絲身旁。
身為隨從的燐,難得地以尖銳的口吻說道:
「也或許是為了挖掘星脈噴泉而疲於奔命呢。」
「妳這麼說就太直接了。」
「不,沒關係的……因為我對這次的狀況感到相當憤怒。」
燐瞪視著幾乎沒有人影的通道。
由於四下無人,是以這麼做還沒什麼問題,但如果被人目擊到她此時的眼神,那就算被責備「妳是在向佐亞家挑釁嗎?」也是無話可說。
「瞞著女王大人打算獨占星脈噴泉——這豈不是等同於叛國罪嗎?」
「還不曉得真相為何呢。」
「但既然妹妹(希絲蓓爾)大人這麼說了,便沒有誤會的可能性。佐亞家向謬多爾峽谷派兵的事實就是鐵證。」
誠如燐所言,首先要逮住佐亞家的王族,讓他們承認所作所為。
接著則是追究責任——他們會先受到女王的責難,然後向國民公布內容。只要一切順利,佐亞家的信用便會一落千丈。
……看來他們是打算跑在露家和休朵拉家之前。
……但反而是佐亞家即將為這次的失策付出代價了。
「得找個佐亞家的王族詢問一番。希望有人在呢。」
「果然還是找現任當家為佳吧。如此一來——————…………不。」
燐的話聲中混入了些許不快。
她露出了壓抑感情的銳利視線。燐露出了受過暗殺訓練的護衛的神色,以隨從不該使用的語氣繼續說道:
「『到此為止了,假面卿』。」
燐側眼望去——
她所瞪視的位置,是自己和愛麗絲正後方不到一公尺處的位置。
——那是一名戴著面具的黑衣男子。
既沒有腳步聲,也沒有呼吸聲。
身材修長的這名男子,在不知不覺間出現在愛麗絲和燐的身後。
「哎呀,這可真是厲害。」
戴著面具的男子以暢快的語氣說道。
「他以右手握著短劍的姿勢」高調地拍了拍手,是打算觸怒己方的意思嗎?
「小燐,妳的嗅覺還是一樣厲害呢。妳是怎麼找到我的?」
「若是釋放出那麼濃烈的殺氣,那任誰都看得出來的。」
「……能做到的應該只有妳就是了。」
將右手短劍收起的男子看似無奈地聳了聳肩。
這是因為在他將刀尖指向愛麗絲後背的瞬間,燐便察覺了他的動作並加以牽制的關係。
「假面卿,您這麼做有何用意?」
在燐全神戒備地監視男子行動的同時,愛麗絲轉身看向男子。
「竟然對身為現任女王之女的本小姐拔劍相向……」
「妳誤會了,別這樣瞪我嘛。」
假面男子以目中無人的口吻竊笑道。
「這把小刀只是護身用的,喏,畢竟我的星靈很弱嘛。倘若不這樣帶在身邊,我可是連覺都睡不好呀。」
假面卿——昂。
雖然不是當家,但他確實是佐亞家血脈的一分子。
他是一名魔人,寄宿了能產生穿越空間之「門」的星靈。方才之所以能無聲無息地欺近,也是因為在己方背後造門現身的關係吧。
……他好像說過,臉上的面具是為了掩飾舊傷。
……說是年輕時曾被帝國的槍械擊傷,臉上留有大片灼傷的痕跡。
不過,露家之中並沒有任何人能確認這個消息的真偽。
「容我再次向妳們問安,小愛麗絲、小燐。今天來這裡有什麼事呢?」
真是明知故問。
這條通道上沒有一個家臣和隨從的事實,不就等於是在坦承早就曉得兩人會造訪此地的表現嗎?
「貴安,假面卿。本小姐今天是想來看看許久不見的親戚。」
「……是哪一位親戚呢?」
「我能和琪辛見個面嗎?」
「喔喔,好久沒聽到小愛麗絲主動提到琪辛的名字了。這幾年來,還沒有哪個親戚提過想和那孩子見上一面呢。琪辛也會很開心的。」
假面男子喜孜孜地說。
「……但可惜的是,琪辛的身體正好不太舒服,等她康復後再來吧。」
「明明人都不舒服了,您還派她上戰場嗎?」
以侍奉王族的立場來說。
燐的這番話,幾乎已經踩到了會被認定為逾矩的那條線上。
「假面卿,女王已經接獲了此次行動的通知。」
愛麗絲像是在撐腰似的,接著燐的話語說道:
「還請您留意自身的發言。」
「唔嗯……哦,原來如此,是小希絲蓓爾的關係啊。那個星靈真的很厲害呢。」
「情資的來源應當是無關緊要才是。」
希絲蓓爾·露·涅比利斯九世不容許有人知情不報。她的妹妹(希絲蓓爾)擁有能讓王宮人們無條件屈服的強大魄力。
即使如此,現在還是該以追究對方的計謀為優先。
「回答本小姐,佐亞家為何打算獨占星脈噴泉——」
「那只是岩漿或是地底天然氣進行噴發,並沒有證據指出那就是星脈噴泉喔。」
完全就是在裝蒜。
然而,這樣的反駁對愛麗絲來說是最為「麻煩」的藉口。誠如假面卿所言,要一直到自地表噴發出來後,才能確定那是星靈能源。
「關於從地底竄升的流動之物,目前能確定的僅有帶有高熱這個特徵,但考慮到真有可能是星脈噴泉的狀況,還是先派出兵力比較周到吧?」
「那麼,您為何扣著這樣的消息不回報呢?」
「現在——」
假面卿伸出戴著手套的手,指向長廊。
是愛麗絲和燐才剛走過的那條路。
「正好是我要前去向佐亞家當家報告的時候。畢竟星脈噴泉這樣的資源相當珍貴,我們該慎重地進行判斷。為此,我們才花了些時間製作相關資料。」
「…………」
「哎呀,但還真是不好意思,害妳們擔了無謂的心啊。」
假面卿看似過意不去地張開雙手。無論是他的動作還是佯裝關切的表現,都只能說是個經驗老道的謀略家。
與帝國的交戰——
和中立都市的交涉——
以及為了爭奪女王寶座的三大血族之爭——
這名男子已在這樣的爾虞我詐之中打滾了數十年之久。既然星脈噴泉尚未正式形成,那在這邊做口舌之爭也只會沒完沒了。
「愛麗絲大人……」
「假面卿,本小姐明白了,感謝您的說明。」
愛麗絲對燐使了個眼色要她安靜,同時快嘴說道。
就是在這裡爆發爭執,也只是在浪費時間。就在愛麗絲行了一禮,準備轉身離去時——
「我認為妳要是聰明一點,就不該採取太高調的行動喔。」
「…………」
她暗自咂了一聲。
自己(愛麗絲)「接下來即將採取的行動」,似乎被對方識破了意圖。
「您認為本小姐有何打算?」
「前往謬多爾峽谷——應該說前往星脈噴泉預計會形成的地點對吧?」
在隔了一拍後——
「這回只要交給琪辛一人就能徹底搞定了。琪辛……那孩子極為優秀,若以露家來比喻,就是如妳一般的存在。」
這句話中帶著力量。
包含了毫不動搖的自信與自豪,以及深不見底的傲氣。
「本小姐記得琪辛才十四歲吧?記得上次與她見面時,她還是個可愛的小小女孩呢。」
「正是如此。她有著凌駕在妳之上的才能——我是這麼認為的。」
燐稍稍吊起了眼角。
這回可沒有打馬虎眼的空間了。這顯然是佐亞家向愛麗絲發出的戰帖。
琪辛·佐亞·涅比利斯。
佐亞家的祕密武器。據說她有著舉世罕見的星靈使才能。
「星星充斥著怒火。」
自假面底下瀉出的話聲,混雜著激昂的情緒。
「應當憑藉星靈之力弭平帝國才是。現任女王的作法實在太溫吞了。」
沒錯。這正是愛麗絲所屬的露家和佐亞家之間最大的政略隔閡。
現任女王慎重地行兵布陣。
至於佐亞家,則是抱持著不惜犧牲一切也要毀滅帝國的思想。
「我應該不用提醒妳,帝國在一百年前對我等做了多麼殘酷的事吧。」
「這是當然。」
以女王之女的身分出生的愛麗絲,自懂事起便將「魔女歷史」當成搖籃曲一般,一路聽著這些故事成長。
而她也曾經看過迫害同族的影片。
涅比利斯皇廳在戰爭中,奪取了帝國拍攝的獄中影片。
——魔女和魔人被帶刺的鐵絲綁縛,關在牢裡。
——而每一小時都會對他們施展電擊。這是為了讓他們宣誓徹底服從。
——他們的伙食則是帝國兵吃剩的發霉麵包,以及發酸後凝固的牛奶。
這些帶有惡意的餐食,甚至會讓人萌生挨餓還更好些的想法。
若這是對於罪犯的處置,那還有可以理解的餘地。
然而,當時的星靈使絕大多數都是沒做過任何壞事的無辜人士。就只是因為寄宿了星靈,他們就遭到逮捕、拷問,還被關進了冰冷的牢房。
「本小姐當然很清楚,甚至到了不願回想那些影片的程度。」
「唔嗯?」
「那真是地獄一般的光景。」
就算僅有影片作為參考資料,愛麗絲也還是厭惡到光是憶起就會反胃的地步。如此不講理的歧視行為,已經超出了人類所能承受的極限了。
不過……
「『還是太膚淺了』。」
假面卿的嘴角浮現出冷笑。

「小愛麗絲,妳所看過的影片,頂多就是帝國的阿托利亞監獄的影片吧?」
「是的。那又如何……」
「那是帝國刻意留下來的東西,剛好適合讓妳們產生誤解。他們之所以讓我們取回這些影片,只是為了讓我們以為當時的迫害『僅此而已』。」
「……您說什麼?」
還存在著更可怕的隱密紀錄。
從男子的語意推敲,他不正是在暗示這樣的事實嗎?
「妳所知曉的那段時期的迫害,還算得上是輕微的部分。地獄?這樣的形容太過溫吞了……好吧,不妨讓我舉個具體的例子如何?」
「不勞您費心。」
她打斷了對方的長篇大論。
……真的很高明呢。本小姐差一點就要陷進去了。
……陷進他的話術之中。
從佐亞家獲得了情報——倘若傳出這種風聲可是很傷腦筋的。
「帝國的迫害乃是不容原諒之事,無論實際情形的嚴重程度是否超過了本小姐所知,都只是細微末節的小事。無論如何,我們僅有與帝國戰鬥一途。」
「就說妳這樣的想法太膚淺了。」
真受不了妳啊——
假面男子以誇張的動作用力搖了搖頭。
「戰鬥?妳為何不換成『消滅』兩字?不對,就算對妳這麼說,也只是對牛彈琴罷了。畢竟現任女王的手腕就只有爾爾罷了。」
「假面卿——」
愛麗絲壓低嗓聲說道:
「您這句話是在冒瀆女王(母親)嗎?本小姐會報告此事的。」
「這麼做是沒意義的喔。」
像是潑了一盆冷水般,男子再次變回原本的紳士語氣。
「因為我們已經像這樣鬥嘴鬥了好幾十年了。過去小愛麗絲的母親……也就是現任女王也對佐亞家和休朵拉家說過類似的話語。一直到她登基成女王後,才逐漸改掉那火爆的發言。」
「————」
愛麗絲無法反駁。那恐怕是自己出生沒多久,甚或更之前所發生的事。雖然她對此沒有記憶,卻不認為對方完全是在撒謊。
「……恕本小姐失陪了。」
她這回真的轉過身子。
在燐的伴隨下,她朝著被玻璃包圍的長廊邁步。
……真讓人心煩。
……這樣的鬥爭究竟要延續到什麼時候?
不只要和血脈相連的姊姊(伊莉蒂雅)和妹妹(希絲蓓爾)爭奪血族代表的大位,在這之後還有三血族代表聯合召開的女王聖別大典等著自己。
完全是骨肉相爭——不對,應該是將毒蟲和毒蛇相互啃咬的蠱毒之壺吧。
「真是極其空虛……」
愛麗絲以沙啞的聲音吐露的,是內心情感的表現。
她希望自己能活得更加光明磊落。
所謂統一了世界的女王,就該是那樣的存在吧。無論是自己還是對手,她都希望能在沒有絲毫隱瞞的狀況下坦然相告,讓彼此在赤裸裸的狀態下對談、打鬥、分出高下。
……就像和伊思卡……
……就像和他戰鬥時那樣。
每當回憶起來,她就會對那名帝國兵變得更加關注。
不管是什麼理由都好。就算不是為了戰鬥,而是以休戰的形式在中立都市相遇也沒關係。
「哎喲,真是的,伊思卡到底在哪裡啦!」
「愛麗絲大人?我不是說過,請別說那種會讓人誤解的發言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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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10-3 23:18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紫溟夜 于 2019-10-4 06:59 编辑

Chapter.3 「對背叛者予以背叛」

1
謬多爾峽谷——
既不屬於以大陸北部作為主要領土的涅比利斯皇廳,也沒被劃入大陸南部的帝國領地,是一處無主地。
原本是廣袤高原的地形,在河川的侵蝕作用下,形成了深邃的山谷。
是現代的祕境之一。
「環繞峽谷的山脈都沒有火山活動的跡象,換句話說,若是在地底探測到了高熱物質的流動,那就很有可能是岩漿之外的物體……是嗎?」
伊思卡讀著報告紀錄,望向車窗外頭。
也許是來到高山地帶的關係吧,總覺得空氣似乎變得稀薄起來了。
此地的草木相當稀疏,大地則像是紅磚般被染上一層紅色。而音音所駕駛的車輛,則是以猛烈的速度在險峻的山路中狂飆著。
「……如果只是天然氣或溫泉那該有多好。」
星脈噴泉。
從星星的中樞產生的星靈能源激流,穿過了位於地殼下方的星體內部(地函)衝出地表。同時也是伊思卡等人需要死守的重點地帶。
「米司蜜絲隊長。」
他向坐在前方副駕駛座上的女隊長開口:
「能請您再播放一次璃灑小姐剛才的錄音嗎?我想在抵達營地之前好好記下來。」
「好呀,反正人家也想再聽一次呢。」
米司蜜絲隊長點了點頭。
她打開雙手捧著的錄音機電源,耳熟的說話聲隨之從中流瀉。
『————所以說,總之希望你們能死守下來。』
來自使徒聖第五席·璃灑的留言。
無論是米司蜜絲手中的錄音機還是伊思卡手裡的報告紀錄,都是一開始就配置在裝甲車座位上的物品。
『既然涅比利斯皇廳也打算認真投入戰力,那我們就派出使徒聖與之過招囉。米司蜜絲就聽令行事吧。詳細的作戰內容,只要等抵達營地後再從隊長口中打聽就好了。』
「話說又回來。」
聽著錄音機的米司蜜絲,像個孩子般鼓起了臉頰。
「既然都特地把聲音錄進錄音機了,還不如趁著人家搭車時打通電話過來嘛。」
「璃灑小姐不是說過她很忙嗎?若是要打電話,還得先和彼此約好時間才行呢。」
駕駛座上的音音看向了米司蜜絲隊長。
「不過錄音的形式說不定還比較好呢。要是打電話,隊長搞不好記不住呢。」
「啊——!怎麼連音音小妹都說得這麼過分?人家對自己的記憶力很有自信的說!」
「是這樣嗎?」
「就是這樣……是說音音小妹,先別管人家了,快看前面!前面!」
只見一顆比裝甲車還巨大的岩石近在眼前。
「放——心放心。喏,只要往右轉個彎————啊。」
「那邊是懸崖啦!音音小妹?」
迅速將方向盤往右切的音音,接著緊急煞車。
眼前是峽谷的斷崖。如果再往前開個一公尺,恐怕就會摔落谷底了——而裝甲車則是揚起沙塵,險險地在崖邊止住。
「哇,隊長!妳看妳看,底下的河川沖得好湍急呢!」
「我們差一點就要摔進那條河裡了喔?」
「沒事沒事,還有七十公分的安全距離呢,早知道就別把煞車踩得那麼快了。」
「算人家求妳,把車開得安全一點好嗎————?」
「——那個,是說,隊長。」
伊思卡安慰起語帶哭腔的隊長,指向她手邊的錄音機。
「錄音機好像停止運作了。」
「咦?奇怪,人家好像不小心按到開關了。」
見狀,在後座的陣大大地嘆了口氣,但當事人似乎並沒有察覺到這件事。
『「看是要占領或是破壞呢」。』
錄音機再次播放起使徒聖的說話聲。
『誠如妳所知,星脈噴泉的星靈能源相當強大。根據官方紀錄,就算不是純血種的魔女或魔人,也會在沐浴過這股能量後獲得足以和純血種匹敵的力量。不過,噴發出來的能量相當有限,換句話說就是得立即用光的資源。』
星脈噴泉乃是「用過即丟」的資源。
這並不存在著被奪走後重新奪回的選項。因為重新奪回的時候,肯定已是星靈能源遭到消費、徹底枯竭的狀態了。
『因此得先下手為強呢。總之,關於這部分,米司蜜絲應該也在士官學校學過才對。但咱覺得妳已經忘光了,所以就找陣陣他們幫忙輔佐吧。』
「真不愧是使徒聖,設想得相當周到。」
「阿陣?你為什麼一副很欽佩的表情呀?人家可是記得很清楚喔?」
上司側眼瞪向部下。
「在爭奪星脈噴泉時,總之得先下手為強!首要之務就是要搶在涅比利斯皇廳之前先一步占領,若是無法達成,就要摧毀殆盡喔。在星脈噴泉強化魔女們之前,要透過砲擊齊射將之消滅!……是這樣對吧?」
沒錯,就只有「占領」或是「破壞」這兩種選項。若是守不住星脈噴泉,使其落入敵手,就得摧毀到對手無法利用的地步。
……雖然確實是很有帝國作風的手段。
……但對於星脈噴泉的處置,也的確只有這樣的方法而已。
為此,軍方也調動自走火箭炮抵達營地,甚至安排了設置短程飛彈的計畫。
再來就是做好與星靈部隊交手的準備,讓支援部隊(伊思卡一行人)趕赴現場。
『——————啊,還有。這雖然是還沒確認過的情報——』
「咦?」
再次聽到璃灑話聲的同時,米司蜜絲隊長困惑地發出喊聲。
「好像還有錄音耶?難道人家第一次時只播了一半嗎?」
「……看來聽第二次是正確的啊。」
銀髮狙擊手瞥了電源指示燈持續閃爍的機器一眼,露出了苦笑。
「所以說,後續是什麼來著?」
『關於涅比利斯的純血種,咱就盡可能地給你們情報吧。會來這裡的是魔女,而且還是以前交手過的冰禍魔女————』
是愛麗絲嗎?
伊思卡險些脫口而出,不過璃灑的話聲讓他打住了。
『——「之外的其他魔女的樣子」。』
米司蜜絲隊長安心地按住了胸口。
冰禍魔女愛麗絲,在帝國已被認定為最強等級的魔女。幸好不用和這樣的魔女連續交手兩次——她大概是為此感到安心吧。
與此同時……
伊思卡則是在不知不覺間抿住了唇,甚至連呼吸都忘了。
……不是愛麗絲啊?
……在出征前逗留過的遊樂都市朱樂克,最後也沒和她相遇呢。
在尼烏路卡樹海交手過後,兩人曾在中立都市艾茵相遇過好幾次。
但這樣的偶然似乎也到此為止了。
她是敵人——雖然心裡明白,但一想到這些偶然就此戛然而止,他便深深地感到相當「寂寞」。這是為什麼呢?
『然後啊,對方出動的魔女是目前沒記載在帝國魔女目錄的未知純血種,所以妳大概會因為不是冰禍魔女感到安心,但說不定兩者的強度相當喔?』
「等等,璃灑?」
米司蜜絲隊長掐緊錄音機,發出了慘叫。
「人家沒聽過有這種事耶!未知的魔女?倘、倘倘倘、倘若那比冰禍魔女還強,那我們說不定——」
『咱沒辦法否定這種可能性呢。』
「璃灑,這太犯規了啦!如果知道一開始就該說呀!」
『別這麼說啦,咱只是擔心要是講明會讓妳害怕罷了。咱說什麼都不想看到重要無比的朋友嚇破膽的模樣呀……啊,另外誠如妳所知,以上對話皆為錄音。咱不接受任何的質問和抱怨喲。』
「璃灑妳這大傻瓜————!」
「欸,隊長?」
音音看向尖叫不已的隊長,抓住了她的一撮藍髮扯向自己。這像是在駕馭悍馬般的動作,大概是「妳安分一點」的意思吧。
「音音我剛才就覺得怪怪的。隊長,妳看錄音機。」
「嗯?」
「現在不是顯示『播放』而是『通話』喔?喏,指示燈也不是紅色的,而是綠色呢。」
「……奇怪?這麼說來……」
大概是在某個時間點接通通話的吧。
所以剛才說話的並非錄音留言,而是現實中的璃灑本人?
「呵呵,原來如此呀,璃灑。也難怪妳答腔的時間點這麼準。」
『咕哇?糟糕,曝光了嗎?』
「璃——灑,人家有點話想和妳說,可以嗎?」
米司蜜絲隊長在那張可愛的臉蛋上露出了危險的笑容。
「就算璃灑貴為司令官,但要是沒有事先向部下說明必要內容,應該也是違反軍規的吧?而且呀——」
『…………』
傳來了「噗」的掛斷聲。
「啊,她掛電話了?」
大概是察覺不妙後就急忙逃跑了吧。
在這次的作戰期間,她不會再次打電話過來了。
「……音音小妹,如此這般,希望妳能安全駕駛。畢竟不曉得星靈部隊何時會現身,說不定還會遇上很強的純血種呢。」
「好——的。」
裝甲車開始加速。
伊思卡望向飄著薄霧的山坡,用力握緊雙拳。
謬多爾峽谷西南方——
第一臨時基地。
伊思卡等人抵達的營地,已由數天前抵達的第一部隊設置了數十座並排在一起的軍用帳棚。
「規模是一個中隊,也就是三十二支部隊,亦即一百六十人的樣子。」
繞完一圈的陣向米司蜜絲隊長報告。
「部隊一半是來自機構第三師,另一半則是由第五師構成,兵種為步兵、砲兵、醫療部隊和通訊部隊。被挑上士兵的大多經驗豐富,其中也有幾名我認識的隊長。」
「嗨——音音也打完招呼回來了喔!」
音音則是從反方向走了回來。
「我請通訊部把我們加入頻道了,如此一來,基地的資訊應該也會傳達到我們這裡。部隊通訊機就由音音我來拿,至於隊長級通訊機……」
「……那個,喏,人家不太會用機器嘛。」
「讓音音我幫妳拿好了?」
「音音小妹我愛妳!」
上司(米司蜜絲)用力抱住了部下(音音)。
但因為音音的個頭比較高,乍看之下還真分不清楚誰才是隊長。
「人家也和阿伊繞過基地一圈囉。阿陣說的對,這裡有一個中隊的規模,然後第二基地也駐紮了一個中隊。還有——」
「預計還會再派一個中隊過來的樣子。」
伊思卡接著隊長的話語,對陣和音音這麼說道。
三個中隊——不僅有幾乎等同於一個大隊的人員規模,甚至還派出了使徒聖的第八席。
「居然對這種偏僻的峽谷派出這麼大的陣仗。」
陣從金屬防震箱中取出了狙擊槍。
「看得出他們說什麼都要搶到星脈噴泉的魄力啊。」
「是呀。由於有不少人是從機構第三師召集的,其中也包括很多人家認識的隊員喔。人家才剛和他們說過晚點再聊呢。」
米司蜜絲隊長探頭探腦地環顧四周。
在看到一名走出帳篷的女隊長後,米司蜜絲隨即用力揮手。
「諾蘿!這裡這裡!」
「啊——米司蜜絲,原來妳在這裡呀。」
女隊長轉過身子。她臉上掛著隨和的表情,語調顯得有些開心。
她有著微捲的金髮,以及看起來相當柔和的雙眼。
女隊長散發著與鬥爭無緣的氛圍。就不同的層面上來說,她和娃娃臉的米司蜜絲一樣,看不太出是帝國的隊長。
「真的好久不見呢。真是嚇了我一跳呢。米司蜜絲,妳是什麼時候回到第三師的呀?我記得妳去年還在第二師,一直待在帝都裡呀。」
「嘻嘻嘻,最近才調過來的喔。」
諾蘿——被這麼稱呼的女隊長抱住了米司蜜絲。
兩人同樣是隊長階級。雖說兩人的年紀都是二十出頭,但由於身高差距的關係,她們看起來反而像是年紀有些差距的姊妹。
「啊,諾蘿,我給妳介紹一下,這是人家可愛的部下們。從右起是音音小妹和伊思卡,兩人都非常地溫柔而親切喔。另一人則是阿陣,他雖然可愛又聰明,但嘴巴很毒喔。」
「……喂。」
「哎呀哎呀。我是夏諾蘿蒂·葛雷高里。音音、伊思卡,還有嘴巴很毒的陣,請多指教。」
女隊長像是覺得很有趣似的咯咯輕笑。
「我在從士官學校畢業後,曾和米司蜜絲在同個部隊一起當下級兵呢。好懷念呀,每次發薪時,我們經常會一起去吃燒肉呢。不過米司蜜絲好像從那時候就沒怎麼長高了呢。」
「有、有長高啦!人家有長高兩公分啦!」
「是這樣呀。不過,難得有機會重逢,但地點實在是不太好呢。我剛剛才和其他隊長聊過,覺得我們是被扔到了很不妙的戰區呢。」
金髮女隊長交抱雙臂,露出了苦惱的神情。
不過,她很快便收起柔弱的態度,以與隨和語氣極不相稱的俐落動作端正姿勢。
「喏,米司蜜絲,來了喔。」
「咦?咦?妳說誰來了……?」
「全員敬禮!」
在嘹亮喊聲響徹了基地的同時,原本在帳篷周遭施工的部隊成員們立刻停下手邊動作,立正站好。
「奇、奇怪?咦咦?」
「隊長,快點敬禮。沒做好的話會挨罵的。」
伊思卡小聲提醒米司蜜絲後,便效仿其他隊員做出敬禮的動作,將舉起的右手抵在前額處。
過了不久,腳步聲傳了過來。
三名別著整合隊長勳章的隊員穿過基地,直直朝著本部的帳篷前進。而在看到走在三人後頭的男子後——
夏諾蘿蒂隊長保持敬禮的動作,向身旁的米司蜜絲悄聲說道:
「喏,米司蜜絲,使徒聖來囉。」
「……呀啊。果然氛圍就是不同,有點嚇人呢。」
在周遭所有人都穿著帝國戰鬥服的環境之中。
就只有這名男子從頭到腳皆被淺灰色的風衣包覆,以極為突兀的打扮大搖大擺地走向伊思卡等人的前方。
使徒聖第八席·無名——
他身上的風衣,是帝都的壓制兵器研究機構打造的光學迷彩服。
……我去年當上使徒聖時似乎有和他打過照面。
……但幾乎沒交談過就是了。
無名來自第六師,是從帝國的刺客部隊晉升的男子。
『今天又有八支部隊來到了基地支援。』
那是藉由電子音效模糊化的機械般話聲。
甚至也有謠言猜測,那套光學迷彩服底下的並非人類,而是能獨立行動的機械士兵。
即使升上了天帝護衛這樣的立場,這名刺客依舊沒有改變「無名」這樣的代稱。而他便是這座基地的指揮官。
『醜話說在前,我在這座基地的期間,並不會做出任何具體的指示。』
電子說話聲緩緩穿透了寂靜的基地。
『基於這樣的前提,我在此將公布兩項「你們的使命」——』
一、搶在皇廳之前占領星脈噴泉。
二、若無法達成前項,便要在遭致利用前消滅星脈噴泉。
『至於最後一件事,則是不要妨礙「我的目的」。』
都聽懂了吧?
在留下一段帶有確認意義的空白後,從刺客爬至高位的使徒聖繼續說道:
『我的目的,是擊潰跑來爭奪星脈噴泉的星靈部隊,少來妨礙我做事。都給我好好記住了。宣布事情完畢。』
「——解散!」
在調轉腳步的使徒聖身後,隨侍在側的壯年隊長高聲喊道:
「所有人迅速回到崗位上頭。另外,自今天起參加作戰的部隊,請各部隊隊長立刻到作戰本部集合。」
「……咦?啊,是指人家呢。那我去去就回喔!」
在米司蜜絲朝著本部帳篷跑去的同時,伊思卡的周遭也再次響起了基地原有的喧鬧聲。
有些人進出帳篷搬運著物資,隊長們對著部下們快嘴下達指令,而部下們則是遵從指示跑向裝甲車。
……雖然以這類臨時基地來說並非罕見的光景。
……但不知為何,散發出來的緊張感不太尋常。
「音音的通訊部隊朋友說,待在這座基地會讓人喘不過氣,我好像能明白那句話的意思了呢。」
音音用手指勾著軍車鑰匙說道。
「畢竟如果被涅比利斯占走星脈噴泉,那帝國就危險了呢。大家都在傳,要是魔女和魔人都變得比現在更強,那戰火說不定會蔓延到帝國的都市呢……」
「因為圍繞領土爭執的小打小鬧,都只是單純的膠著狀態,這次卻是明確的爭奪戰啊。就意義上來說是徹徹底底的不同——音音,去暖一下車子的引擎,等隊長回來後,我們也要立刻出發。」
唯有銀髮狙擊手仍以冷靜的語氣這麼回答。
他所注視的方向,是作戰本部帳篷的遙遠後方。
陣以銳利的眼神仰望著紅褐色的山嶺——
「涅比利斯的國界就在那一側嗎?我想星靈部隊應該早已集結出動了吧。」
他像是在發牢騷似的,重重地嘆了口氣。

2
謬多爾峽谷西南側——
此處的峽谷總長超過三百公里,較深的斷崖則是高達兩千公尺,堪稱是現代祕境之一。
有些學者認為此地至少有數百種人類未曾發現的生物棲息,由此可知峽谷之廣大。
谷底存在著大型的肉食動物,也不時能看見地龍爬過地面所留下的痕跡。
「——要、要摔了!要摔下去了啦音音小妹?」
如今,一輛帝國的軍用越野車正揚起沙塵,沿著謬多爾峽谷的斷崖邊緣行駛著。
「離懸崖遠一點啦!很危險的!」
「放心放心,喏,音音我要看一下懸崖底下,隊長幫我注意周遭喔。」
音音站在駕駛座上,往外探出身子。
那是相當豪邁的站姿——一旦失去平衡,就會直接墜落到深邃的谷底。
「音音小妹,這很危險啦!」
「……呃,隊長?別抓音音我的衣服啦,這樣做反而更危險呢!」
兩個女生在前座吵嚷了起來。
至於坐在後座的兩人則是恰成對比,持續一語不發地觀察著紅褐色的地平線。
伊思卡手拿著檢測器,陣則是拿著雙筒望遠鏡。
「陣,你那邊如何?」
「什麼都沒有啊。地面之所以到處有龜裂的痕跡,大概是乾燥的天候造成的吧。至於星靈能源的光芒則是一丁點兒都沒看到。你那邊呢?」
「稍有感應。」
伊思卡手裡的檢測器,是專門用來感應星靈能源產生的光源的工具,其指針對陽光不會產生任何反應。如今,指針正微微地左右擺盪著。
「已能肯定有星靈能源湧出,但反應相當微弱。」
基本上,在探勘星脈噴泉時,就只能對著看似可疑的地點進行徹底搜索。
不是像伊思卡那樣檢測著星靈能源發出的光芒——
就是像陣那般,憑藉雙眼觀察地面的裂縫,尋找星靈能源噴發的所在地。
「看來是棘手的狀況啊。」
陣緊握著雙筒望遠鏡說道:
「若是離星脈噴泉夠近,應該就會溢出大量的星靈能源之光,而伊思卡的檢測器也會出現劇烈的反應。但現在既然只有微弱的反應……」
「應該是代表星靈能源之光還很微弱吧。」
能想到的理由有二。
其一,這是因為星脈噴泉尚未形成,星靈能源還在地底下方的關係。
其二,星脈噴泉早已形成,但他們的測量位置距離星脈噴泉太遠了。
「總之,應該只能仰賴人海戰術家進行搜索了。音音,妳那邊呢?」
「嗯——」
馬尾少女持續眺望著谷底。
沒錯,音音之所以會不顧危險地從駕駛座上探出身子往下看,並不是基於玩鬧的心態。
——星脈噴泉的成形處,說不定會位於峽谷的谷底。
那是照不到陽光的斷崖底部。就算是有未知肉食獸徘徊的地盤,他們也得硬著頭皮下去探索才行。
「看起來沒什麼可疑的地方,頂多就是有疑似動物骨頭的東西散落在谷底呢。」
音音對著谷底伸長脖子。
「嗯——……但果然陽光幾乎照不到這麼深的谷底呢。陣哥,貨架上有榴彈槍對吧?可以裝照明彈嗎?」
「目標是?」
「音音我指的方向。對對,就是那一帶。」
閃光乍現。
陣自榴彈槍擊發的照明彈,像是被音音所指的斷崖深處吸引般命中定點。隨著乾澀的「啪」聲傳來,煙火般的光芒隨之迸散。
有幾秒鐘的時間,原本黑暗的谷底被照亮得有如異世界。
「如何?」
「……下一發,瞄準對面的懸崖,目標是大石頭下面的陰影處。」
接著是第二槍,然後是第三槍。
音音所指定的位置接連被強光照亮。站在一旁的米司蜜絲隊長則是露出了欽佩至極的神情,遠望著這一幕幕的光景。
「唉……阿陣真是厲害呢。」
「哪裡厲害了?」
「因為這和狙擊槍子彈的彈道完全不同對吧?呃……好像是空氣阻力不一樣,所以會比普通的子彈更快往下墜的樣子。」
「只是要照東西而已,又不是要精確瞄靶。」
陣雖然說得輕描淡寫——
但他不僅將槍口垂直朝下,還在強風狂吹的條件下擊中了谷底的指定位置,這樣的射擊能力已是神乎其技了。而米司蜜絲自然也是明白這一點,才會這麼開口的吧。
「果然阿陣很厲害呢。人家雖然也曉得你在狙擊方面的本事,不過就連榴彈槍的槍法也是和阿伊的老師學的嗎?」
「嗯,這是當然。」
伊思卡接下米司蜜絲的視線,輕輕地頷首回應。
帝國最強的士兵克洛斯威爾·尼斯·里布葛特——俗稱「黑鋼劍奴」。
在以使徒聖首席守護帝都的期間,他在帝國裡找來了看得上眼的少年少女,將他們鍛鍊成繼承人。
……說是這樣說……
……但我被帶到老師面前時,還剩下的就只有陣了。
陣與伊思卡。
只有這兩人通過了黑鋼劍奴的選拔制度——應該說,耐得住那般慘烈考驗的,就只有這兩個人而已。
「不過克洛師父說過,他對槍枝並不算是擅長。師父當然也是會用槍的,只是他在使劍方面更為得心應手。」
就這方面來說。
陣這名狙擊手,仰仗的只有克洛斯威爾這名最強士兵所教導的槍枝理論,之後就是憑藉本人的努力才練就這番實力的。
雖然現在已經不需刻意開口——
但若是詢問伊思卡「你最信賴的男人是誰?」他肯定會毫不猶豫地舉出陣的名字吧。
「子彈打完了。」
像是沒把米司蜜絲和伊思卡的對話聽進耳裡一般。
銀髮狙擊手將打空的榴彈槍自肩上放下。
「要我裝填新的子彈嗎?」
「嗯——……應該夠了。謝謝你,陣哥。」
音音搖了搖頭,將雙筒望遠鏡往後扔向貨架。
「總之,就目前所見的範圍找不到任何東西。欸欸隊長,接下來要不要移動到對面?那邊的山坡視野應該不錯呢。」
「嗯,那就往那邊——」
就在米司蜜絲隊長即將點頭的那一刻……
放在她膝上的通訊器毫無徵兆地閃爍了起來。
「基地本部的聯絡?音音小妹,妳先繼續開,人家來接就好。」
隊長拿起了通訊器。
「您、您好!這裡是機構第三師第九〇七部隊。呃、呃……是的,我們正遵照任務搜索星脈噴泉,但目前沒找到可疑的蹤跡,也尚未看到疑似涅比利斯的星靈部隊————咦?」
女隊長的說話聲驀地拉高了起來。
「音音小妹,停車。」
軍車緊急煞車。在引擎聲逐漸安靜下來的車內,就只有耳朵抵著通訊器的米司蜜絲隊長的回應聲迴盪著。
「……總覺得狀況有點不對勁啊。」
伊思卡從後座觀察著隊長的側臉,低聲咕噥道。
米司蜜絲隊長的臉上失去了笑意。
她雖然經常因為緊張而在任務中強顏歡笑,隊長臉上毫無笑意的狀況卻是少之又少。
「說到壞一點的狀況,大概就是受到涅比利斯的星靈部隊襲擊吧。至於最糟糕的狀況,就是星脈噴泉被對方捷足先登了。」
「嗯——……不過。」
音音取出了另一台通訊器。
這並非發給隊長級的通訊器,而是每個帝國兵都會分發到的基本裝備。
「如果這麼重要,應該沒空去一個個聯絡隊長吧?應該會直接向音音我們同時傳達才對呀。」
「啊,確實也是。」
既然是出自與通訊部隊交情匪淺的音音之口,那就不會錯了。
既然如此,那這次的報告又是怎麼回事?
「————好、好的,下官明白,這就立刻返回基地!」
米司蜜絲隊長做出了用力點頭的動作。
她在謹慎地掛斷電話後,看似沉重地嘆了口長長的氣,並頹靠在椅背上頭。
「出事了。說是在探索星脈噴泉的過程中,有一支部隊失去了聯繫。」
「……可是,隊長?感覺這不是什麼罕見的狀況啊?」
與音音面面相覷的伊思卡這麼說道。
也許是出於頻道忙線,也可能是該部隊暫時空不出手接電話等原因。雖說並不是會頻繁發生的事,但會被列為緊急狀況的可能性應該並不高。
「這是因為……」
米司蜜絲隊長依然緊握著通訊器。
「前去搜索那支失聯部隊的調查部隊之中,也有兩支部隊失去聯繫……」
「救人不成反失聯啊。這樣就是三支部隊了。」
頹靠在後座椅背上的陣這時坐起身子。
「倘若只是一支部隊,那還有連人帶車翻落谷底的可能性,但三支部隊的話就不太可能了。也許是在峽谷某處被大型的地域型猛獸襲擊了,也可能——」
「可能是涅比利斯的星靈部隊?」
「……嗯,人家原本也是這麼想的。」
在陣與音音對話到一半時……
米司蜜絲隊長出言打了岔。
「但若是這樣,應該會留下抵抗的痕跡才對吧?可是部隊失蹤處的周遭一帶,似乎都沒有這一類的痕跡呢。」
不僅沒有野獸的腳印,也沒有星靈部隊的星靈術痕跡。
即使如此,受過訓練的帝國部隊卻仍有整整三支失去了蹤跡。
……確實是有點古怪。是哪裡不對勁?
……三支帝國部隊會在沒有聯繫和抵抗的狀況下失聯的理由為何?
伊思卡一時之間想不出答案。
「作戰本部正在組織搜索班,所以指示我們立刻回基地。」
「好喔。那就全速折返囉!」
引擎聲再次發出咆哮。
載著四人的軍車一個迴轉,朝著基地疾駛而去。
「確實是有點詭異的狀況啊。居然會有部隊在沒有抵抗的情形下消失。」
坐在伊思卡隔壁的陣將狙擊槍托在手邊。
「肯定是發生了異常狀況。伊思卡,你認為本部會擬定什麼對策?」
「應該會從星脈噴泉的調查部隊裡編制搜索班,從明天起會避免單獨行動,由兩、三支部隊一同進行調查吧。」
「挺適當的啊。雖然有些保守,但現在能採行的對策也有限。」
陣解開了狙擊槍的保險。
銀髮狙擊手從後座起身,將目光投向遙遠的後方。
「……不過,也不曉得最重要的使徒聖大人會怎麼行動呢。」
『「沒有必要」。』
星脈噴泉調查本部。
在數十座帳棚並立的基地中央,設立了一座格外巨大的軍用帳棚。而在入口處——
『三十二支部隊裡掉了三隊?這點損失還不需要派出搜索班,只要繼續探勘星脈噴泉即可。』
這些就是——
使徒聖無名所做出的發言。
他背對著在本部前整隊的近兩百名部下,踏著悠哉的步伐沒入本部的帳棚之中。被留在現場的,就只有一臉愕然的一名整合隊長。
「……宣、宣布事情完畢!」
這麼宣布的自己,應當要比任何人都更相信他——
雖然表情處處可見動搖的跡象,但想不出其他話語的整合隊長只能握緊雙拳,盡全力擠出宏亮的聲音:
「解散!」
軍靴聲響徹四下。周遭的部隊快步跑回了軍車上頭。看來他們都是遵循命令,準備重啟對峽谷的調查吧。
看著這幅光景——
「……再怎麼說,說明有缺漏的部分也太多了吧?」
率先出言抱怨的是陣。
「受過訓練的三支帝國部隊——合計十三人失聯了。這可不是叫小朋友跑腿買東西,無法取得聯繫明顯是異常狀況啊。那位使徒聖大人到底是基於什麼理由,把這種狀況判斷成『這點損失』的啊?」
「音音我也是這麼覺得。感覺有點奇怪耶,對吧,隊長?」
「嗚……嗯。人家也有點無法接受呢。這聽起來就像是『雖然有三支部隊失蹤,但我們就對他們見死不救吧』。」
在留心其他隊長的視線的同時……
指揮第九〇七部隊的隊長,輕聲說出了頂撞上司的發言。
「當然也可能是處於營救困難的狀態沒錯,可是,目前還沒確定這次的狀況確實是如此。重點是,若是沒釐清失蹤的理由,就有可能增加更多犧牲者呢。應該要好好調查才對……呃,但這也只是人家的個人想法啦……」
「我也有一樣的想法。」
伊思卡對著慌慌張張的女隊長用力點頭,贊同她的觀點。
「在評論對策的正確與否之前,使徒聖(無名)的指示明顯不符常理。雖然聽令行事是部下的義務,但這種狀況應當附上更正當的理由才是。」
「可、可是……使徒聖(無名)已經進帳棚了……」
「我這就去問他。」
「咦?」
「放心,他再怎麼說應該都記得住前同事的長相……大概吧。」
語畢,伊思卡朝著眼前的本部帳棚邁開步伐。
「呃?等等,阿伊,你該不會是想——」
他將門口的布幔朝左右拉開。
接著踏入本部帳棚,扯開嗓子喊道:
「無名!」
本部帳棚裡擺設著會議用的桌椅和白板——而在帳棚底側,那名男子像是與黑暗融為一體似的,正無言地鎮坐在該處。
「你、你是什麼人!」
「我有話和那邊的司令官要說。」
統整作戰本部的整合隊長、看似參謀的幾名隊長和通訊部隊雖然同時起身,但伊思卡無視他們,繼續向前邁步。
「你是什麼東西?」
「喂,有緊急聯絡的話就透過隊長往上——」
『……有個怪傢伙來了啊。』
作戰本部登時安靜了下來。
原本打算拿下伊思卡的士兵們同時止步,朝著身後望去。
『名字我已經忘了。不過,你的長相我倒是還有印象。』
使徒聖並不是坐在椅子上,而是坐在子彈的防震箱上頭。
從臉部到腳指都被光學迷彩覆蓋的男子,在看到伊思卡的臉龐後,便以帶著濃濃憂鬱情緒的口吻這麼開口。
——難以置信。
作戰本部的成員們全都呆若木雞。在這幾天期間,他幾乎從未自發性地開口過。這名使徒聖首次憑藉著自身的意志開口發言。
「……你好。」
『我總是猜不透八大使徒的心血來潮之舉。』
使徒聖帶著露骨的厭惡之情咕噥道。
『協助魔女逃獄的主犯——帝國的背叛者啊,你現在還有什麼臉出現在我眼前?』
「我有問題想以配置在這座基地的部下身分發問。我願意為此低頭,要我在此下跪也無妨。」
『你以為我會回答?』
「第九〇七部隊(我們)是受使徒聖璃灑小姐之託來到此地。倘若你不肯說,我們也能透過她向你開口質詢。」
『…………』
使徒聖第八席靜默不語。
而伊思卡的發言內容——當然絕大部分都是在說謊。
第九〇七的派遣並非來自璃灑的委託而是命令。而他當然也不具備讓璃灑逼迫無名做出說明的執行力。
……要是向璃灑打聽,就會立刻被拆穿了。
……但你絕對不會這麼做。因為使徒聖彼此的關係都糟得要命啊。
使徒聖的階級乃是「相互爭奪」的關係。
正因為是隨時想把對方扯下台的一群人,因此無法預測自己的席位會不會因為一些旁枝末節的對話而失去。這名男子肯定是明白這一點的。
『臭小鬼,你打算拿這個當交涉的籌碼?』
「我不認為這樣的詢問是不合理的。你是指揮官,而我是部下,我不認為這樣的問題有冒犯到彼此的本分。」
『本分?那就給我乖乖閉嘴吧,下級兵。』
使徒聖冷冷地說道。
『本部(這裡)僅由整合隊長級以上的職位參加。同樣地,能在這座帳棚裡報告的,就只有隊長級以上的人物。這都是為了不讓像你這樣的背叛帝國者踏入此處所定下的規矩。』
「…………」
『下級兵的進言沒有任何價值。若是想獨當一面地發言,就得配上夠格的階級。懂了嗎?懂的話就快給我滾出去。』
「————那、那個……既然您這麼說了!」
帳棚被拉了開來。
面容如少女的娃娃臉女隊長,頂著因緊張而僵住的表情踏入了本部帳棚。
「請恕我僭越,人家要以隊長的身分代替部下發言。使徒聖閣下,我想您應該不會拒絕吧……!」
裝飾在胸口的勳章,顯示了她的隊長階級。
而女隊長像是要秀出這份證據似的用力挺胸,擠出了聲音說道:
「若是部下有冒犯之處,下官願意代為致歉。不過,下官也有話想說。」
「……米司蜜絲隊長?」
「對不起噢,阿伊,讓你久等了。人家接下來會努力的。」
「您的腳在發抖呢。」
「這……這是因為感到振奮而顫抖的啦!」
伊思卡露出了抽搐的苦笑。
她緊緊握住小巧手掌強忍緊張的模樣,就是看在身為部下的伊思卡眼裡,也顯得嬌柔而脆弱。
「這是隊長(人家)該做的。至少讓人家在這種時候逞一下威風嘛。」
「…………」
「雖然人家在戰場上只會礙手礙腳,但若是身在帝國的體制之內,人家就能為阿伊一戰了。」
統率部隊的女隊長踏出一步。
「……下、下官是機構第三師第九〇七部隊,隊長米司蜜絲!」
『真讓人看不下去。』
無名以惡狠狠的口吻說道。
『包括那邊的背叛者在內,帝國幾時成了小鬼和小丫頭的遊樂場來著?』
「人、人家都二十二歲了耶!人家雖然長這樣,但也和璃灑是同一期的!就是人家這樣的年紀,也是有人能當上使徒聖的!」
『璃灑?』
「啊……」
反射性地說出同期的名字後,米司蜜絲連忙閉上嘴巴。
但就結果來說,這樣的行動反而是正確的。
『璃灑?那個女人……難道她連「這個」都是算計的一部分嗎?』
第八席使徒聖咂了一聲。
『…………』
「請、請容下官僭越發言!」
在沉默下來的使徒聖面前,米司蜜絲隊長指向帳棚內的白板。
斷絕聯繫的三支部隊。
白板上粗暴地寫下了這些隊長和部下們的名字。
「身為接下任務的其中一名隊長,下官對於為何不尋找遇難部隊一事感到困惑。因、因為,如果不找出失蹤的部隊並釐清原因,不就有可能重蹈覆轍嗎?」
在場的所有人都用力吞了口口水。
米司蜜絲所提出的問題,其實也是在場的整合隊長們內心的疑問,其中卻沒有人膽敢宣之於口。
『沒有必要。』
無名緩緩地開了口:
『三支部隊(那些傢伙)消失的理由,我一開始就有預料到了。既然已經明白了原因,那搜索自然是沒有意義的。』
「咦?」
「……你說什麼?」
米司蜜絲瞪大雙眼,在她身旁的伊思卡也懷疑起自己的耳朵。
「請問……您說不打算搜索,意思是那些失蹤的部隊已經遇害了嗎……?」
『天曉得。但只要能讓我看出端倪就值得了。』
這句話——
不只是針對伊思卡,同時也是針對圍繞著使徒聖的作戰本部將兵們的譏諷吧。
『應該說在我看來,你「們」居然沒能察覺,真是讓我感到無比滑稽。只要想想這座峽谷的現況,要導出那樣的推測應該是很容易的吧?』
推測。換句話說,他並沒有什麼特殊的情報管道。即使如此,這名男子似乎對自己的直覺相當有自信。
「即、即使這與涅比利斯的純血種有關也不要緊嗎?」
沒錯。
米司蜜絲的這段發言,同時也是伊思卡想到的念頭。
能讓三支帝國部隊在毫無反抗的狀況下徹底壓制的存在,想必不會是凶猛的肉食動物,而是涅比利斯的血族——純血種吧。
……我知道有不明的純血種正朝著峽谷出動。
……對方擁有強大力量,讓現場不留下任何證據的可能性並不低。
毋寧說,倘若不是這樣的狀況,真想問問他究竟是在懷疑些什麼。使徒聖無名說他看出了端倪,他究竟是靠著什麼樣的線索解開了這場失蹤之謎?
『真讓人看不下去。』
使徒聖的回答,是一聲細長的嘆息。
徹底地感到失望——
無名像是要表達這番想法似的搖了搖頭。
『我總算明白璃灑為何特地要我出馬了。就算數量再多,腦袋依然和外行人沒兩樣。居然連這點機關都看不穿啊?』
「……您、您這是什麼意思?」
『和你們這些傢伙開口也只是在浪費時間。』
不容許任何反駁的語調——
刺客出身的使徒聖,對著在場的所有人這麼放話:
『只要專注在星脈噴泉上頭就好,別去想不必要的事。』

3
峽谷逐漸被染上一片赤紅。
這座滿是石頭的荒原,想必很快也會被夜幕覆蓋,塗上一整面的黑暗吧。
「點燈!」
整合隊長一聲令下,基地各處都點起了夜燈。雖然不甚明亮,但這也是為了不讓涅比利斯陣營察覺夜間照明的關係吧。
而在基地裡頭的帳棚門口——
「居然說要我們只專注在星脈噴泉上頭就好,好過分呢。明明阿伊都那麼努力地請他回答了說。」
坐在折疊椅上的米司蜜絲隊長,無奈地垮下了雙肩。
「對不起喔,阿伊,人家沒幫上忙……雖然人家鼓起勇氣了……」
「沒這回事,隊長已經努力幫了我很多了。」
伊思卡打開野戰糧食的包裝袋,搖搖頭說道。
「隊長的表現讓我再次感到尊敬。畢竟能將所有人說不出口的話語講出來的,就只有米司蜜絲隊長一人而已。」
若只是隊長向整合隊長發言,事情還不至於那麼嚴肅。
使徒聖——
身為天帝直屬護衛的他們,是被賦予了能依個人一己之見行使「處決」權的頂尖權力者。本部帳棚裡的整合隊長們之所以不敢開口,大概就是怕會落得遭到處決的下場吧。
……是說我也一樣。
……不過我是因為一時沖昏頭,才一個人跑進去的。
無名來自暗殺部隊。
也不曉得什麼樣的話語會激怒他。伊思卡也是做好了心理準備——即使不至於就地槍決,他也是抱持著會被痛毆一頓的覺悟開口的。
「我和音音都勸過了,但她還是嚷著『人家要去』呢。」
陣點燃了攜帶型瓦斯爐。
「結果姑且不論,她確實是挺帶種的。我和音音也是做好了隨時都能闖入帳棚、把隊長架離出去的準備就是了。」
「……嘻、嘻嘻,人家做得還好嗎?」
女隊長看似害臊地搔了搔臉頰。
「也是啊。就以總是在戰場上倉皇失措的二十二歲——再過三年就能四捨五入,進三十歲熟齡區的隊長來說,妳幹得確實是不錯。」
「這沒在稱讚人家吧?」
「我在稱讚妳啊。我和伊思卡不就為了慶祝隊長的奮鬥,正在主動張羅晚餐嗎?」
在出這類任務時,是由部隊所有人輪流打點餐食的。
今天原本輪到米司蜜絲隊長煮飯,但誠如陣所說,今天眾人給了她特別待遇。不僅如此——
「音音,熱水的溫度如何?」
「有——!已經調到剛剛好囉!」
傳來了自蓮蓬頭滴落的水聲。
音音在伊思卡等人的帳棚旁邊組裝了臨時淋浴間。
「第一個洗澡的權利,就讓給努力過的隊長吧!來,請進!」
「人家等好久了!」
隊長從椅子上彈起身子。
入浴有著能讓身心保持安穩的功效。
雖然在狀況緊急時,頂多只能拿酒精毛巾擦拭身子,不過軍方有規定,只要狀況許可,每兩天就至少得洗澡一次,好洗去身上的髒汙。
「洗澡澡!洗澡澡!」
米司蜜絲朝著淋浴間衝去。這是單人使用的空間,由塑膠隔板搭成箱型,正面則是拉鍊式的門簾拉門。
「……兩位男士,不可以偷看人家喔?」
「是是是。」
「別說蠢話了,快點進去,然後快點出來啦。」
米司蜜絲隊長進了淋浴間。
過了不久,水沫打在薄薄門簾上的聲響便傳了過來。
「隊長每次都洗很久,我們就先吃晚餐吧。喂,音音,今天吃啥?」
「音音是番茄燉飯!伊思卡哥呢?」
「那我就吃野菇義大利麵吧。」
眾人從野戰糧食的晚餐包中挑了喜歡的口味。
先以攜帶型瓦斯爐把水煮沸,再把熱水倒入真空包,就能煮好晚餐了。就伊思卡個人的感想來說,這雖然遠比不上餐館的味道,但還是比動手煮不熟悉的野炊料理好多了。
「陣哥吃的呢?」
「燉大豆和馬鈴薯。這是開發部的新作品……好啦,天色也暗了下來呢。」
陣這麼回答著,停下了手中的湯匙。
頭頂上方被染上了一層薄墨色。
不久前明明還是被烈焰般的橘紅色天空覆蓋著,現在則是閃爍著星光的黑色天際。
拜夜燈所賜,帳棚周遭還能勉強視物,但基地的各處角落則是與漆黑無異。
「欸,伊思卡哥?明天要換個地方尋找星脈噴泉對吧?」
「嗯。我想作戰本部應該會制訂出搜索地點吧。由於還有另一處基地存在,雙方應該也會聯手行動才是。」
作戰本部的隊長們,今晚肯定要熬夜了。
他們得彙整今天的調查結果,回報給機構司令部,在天亮前選出新的調查路線。
「我們會去調查峽谷的哪部分呢?」
「說不定會是個鳥不生蛋的偏僻深處啊。」
陣邊吃野戰糧食邊說:
「畢竟隊長(老大)等於是和使徒聖吵了一架,是有可能被對方出於整人的心態扔去險地繞繞。但我也不在乎就是了。」
「……也是呢。畢竟見識到隊長帥氣的一面啊。」
就連伊思卡本人都沒想過隊長居然會從旁打岔。
而且還不是訓斥擅自頂撞上級的部下,而是出言袒護。
「雖然我知道她是個很為部下著想的隊長,但她今天的表現真的讓我很開心。」
「別對本人說啊。要是她得意忘形也很麻煩。」
「不會得意忘形的。」
他對著陣露出苦笑。
就算因為被稱讚而感到開心,米司蜜絲也不會因此沖昏頭亂擺架子。這就是米司蜜絲隊長的為人。
「聽說隊長的父親是以下級兵的身分退役的?」
「好像是與星靈部隊交戰時受了傷,然後就這麼除役了呢。」
父親在升上隊長級的路途中夢碎。
看著父親寂寥背影長大的女兒(米司蜜絲)因而決定代父從軍,誓以隊長的身分好好活躍。
以那嬌小的體格——
以和周遭魁梧的男人們相比,在身體能力上有著壓倒性劣勢的身子努力。
即使同期有著璃灑這樣受人注目的天才,她也強忍著自卑感不斷奮發向上,總算通過了隊長級的測驗。
「畢竟是比一般人加倍努力的隊長,我原本以為我們要好好支持她的……」
但其實沒有這樣的必要。
她面對著使徒聖袒護部下,還不惜以身犯險勇於發聲。我們的隊長達成了這座基地內的所有隊長都不敢做的事。
「隊長她……喏,因為她個頭嬌小又長得可愛,常常不知不覺間就把她當成同齡人對待了,但她果然比我們都成熟,是個可靠的女性呢。」
「唔唔——」
「嗯?」
「伊思卡哥……音音我剛才聽出來囉。」
他回頭看去。
只見手裡拿著野戰糧食的音音,正鼓起臉頰抬眼凝視自己。
「妳、妳說什麼啊,音音。」
「米司蜜絲隊長是成年人……也對呢。雖然身高比音音我還矮,但該凸的凸,該翹的也翹嘛……伊思卡哥,這才是你的真心話吧!」
「欸,不是啊,音音!」
「伊思卡哥說,他喜歡有著成熟胴體的女性……」
「是妳誤會了啦!」
他剛才說的是米司蜜絲隊長內在的成熟度,而不是肉體方面的成熟。
就在他打算辯解的這個時候。
伊思卡身後的臨時淋浴間的門(門簾)被一把拉開了。
「呼——真是恰到好處的熱水呢——」
米司蜜絲隊長的肌膚微微泛紅,臉上露出了心滿意足的表情。
她只在頭上包著一條小小的浴巾。
在白裊裊的蒸氣纏繞下,一絲不掛的女隊長將誘人的胴體呈現了出來。
……咦?
……請、請問,這是怎麼回事?
在淡淡水蒸氣的後方——
與稚嫩肢體極不搭軋的豐滿胸脯,宛如兩顆碩大的果實,從緊實的腰間畫出的臀部曲線也帶著萬種風情。這些都向眾人宣示了一點——米司蜜絲這名女性絕非少女,而是一名出色的大人。
「對了,開電視開電視……還有要喝冰果汁……嗯,奇怪?」
一愣。
連內衣都沒穿的成熟女性,愕然地眨了眨眼。

「……喂。」
「……那個。」
「……隊長的胸部果然很大。」
看到三名部下——伊思卡、陣和音音全都露出了睜大雙眼的反應後,隊長似乎才感受到有些不對勁。
沒錯。
她發現這裡不是宿舍的個人房,而是戰場了。
「討、討、討厭啦————————!」
悽慘的尖叫聲響徹了夜間的基地。
「啊……啊、啊哇哇…………!不、不是啦……人家……那個,因為沖了澡心情很好,所以以為還待在宿舍裡…………」
「冷靜!請冷靜啊隊長!」
「阿陣和阿伊是色狼————!」
雖然根本遮不住,但女隊長還是以雙手擋住了那深邃的乳溝,並以一絲不掛的姿態再次衝進淋浴間。
才衝進去沒多久,她便從門簾的縫隙中探出了一顆紅通通的腦袋。
「嗚嗚……人家嫁不出去了啦。阿伊、阿陣,你們看了人家的裸體,就要負起責任喔!要用一輩子賠償人家!」
「是要怎麼負責啦?」
「因為被蒸氣遮住,所以是看不清楚的,妳就放心吧。還得差上一點才會被列為限制級的。」
所幸見到米司蜜絲出浴瞬間的,就只有部下(伊思卡)們而已。
其他的部隊還在用餐,也有部隊已經進帳棚就寢了吧。陣說得沒錯,米司蜜絲那羞人的模樣是不會在帝國軍內傳開的。
「……啊,人家今天明明那麼努力了說……都是因為努力過才沖昏頭……」
「才會不小心產生了解放的心情?」
「……嗯。」
女隊長的嘆息聲從門簾後方傳了過來。
然後——
「阿伊,幫我準備野戰糧食的燒肉組合餐。要三份。」
「您是要靠吃東西發洩嗎?」
「是為了明天的活力。」
「……遵命。隊長,這次請穿好衣服再出來喔。」
在對淋浴間這麼回應後……
伊思卡開始張羅起隊長的晚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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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10-3 23:18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紫溟夜 于 2019-10-4 06:54 编辑

Chapter.4 「生與死的頭獎」

1
峽谷迎來了早晨。
遠方大瀑布帶來的豐沛水量化為河川,在轟然巨響之中流入峽谷谷底的景象,只能以莊嚴兩字來形容。
車子在看得見谷底河川的斷崖上停住後——
「音音小妹,妳剛才說什麼?」
米司蜜絲隊長向坐在駕駛座上的馬尾少女問道。
「基地內部傳來星靈反應?這該不會是……」
「分析班好像正在解析呢。雖然得確認波長才能判定,但似乎不是星脈噴泉的星靈能源,而是星靈使發動過星靈術的痕跡呢。」
音音將通訊器收回腰包上。
他們一小時前才剛從基地出發。
搜索的第二天早晨,在他們抵達指定地區後,忽然收到了來自本部的緊急聯絡。
「如果是涅比利斯的星靈部隊,那大概是昨天有哪個脫線的班遭到跟蹤,才會讓我們的基地位置曝光吧。」
陣從後座說道。
「伊思卡,你有印象嗎?」
「沒有。我沒感覺到被跟蹤的氣息,也一直拿著雙筒望遠鏡(這個)四下偵察,所以不是我們。大概是其他區域的部隊遭到跟蹤了吧。」
伊思卡從越野車的後座探出身子,朝著車輛後方看去。
這處斷崖視野良好,無論涅比利斯的星靈部隊藏身在何處,想必都能一眼看出,而他完全沒有遭到尾隨的印象。
「那麼,音音,有什麼指示嗎?要像昨天那樣回基地嗎?」
「沒有喔。目前還沒有指示。」
「所以是繼續找星脈噴泉的意思嗎?明明連基地都被對方發現了,無名到底是在想什麼……」
在昨天傍晚的作戰本部——
使徒聖無名雖然得知了麾下有三支之多的部隊失去聯繫,卻沒有要組織搜索部隊的意思。
對計畫沒有影響。
他表示已經看出了讓部隊消失的把戲,所以不構成任何問題。
「不過,在基地裡找到星靈反應的話,就幾乎能確定涅比利斯的星靈部隊已經出兵了啊。」
陣將手伸向狙擊槍。
他從昨天就解開了保險,隨時都能進入戰鬥狀態。
「失蹤的三支部隊,合計有十三人是吧?那應該也是涅比利斯那夥人幹的好事吧。就不曉得是出自星靈部隊之手,還是純血種搞的鬼。」
「音音,開車。還有隊長——」
伊思卡以左手攬住兩把星劍。
他看向回望過來的娃娃臉女隊長,指出了越野車的行進方向。
「麻煩米司蜜絲隊長注意前方,我和陣會監視後方。目前還不曉得對方派出了何種星靈使,我們應當將遭受突襲的可能性納入考量。」
「……嗯,好!」
女隊長以小小的雙手握緊了手槍。
伊思卡瞥了一眼她因緊張而僵硬的測臉,接著不再開口。
……不過,無名,就算你一個人已經掌控了全局——
……這樣真的好嗎?不趁現在做出應對的話,不是只會讓狀況變得更糟嗎?

2
謬多爾峽谷東北部——
以俯視在大量水沫下形成雲霧的巨大瀑布的角度——
一頭有著深紅色翅膀的怪鳥,正掠過紅褐色的峽谷。
這種鳥類名為朱雀。
牠必須要花上五十年才能變為成鳥,而且平均壽命超過三百年,是相當罕見的物種。由於牠們厭惡噪音,是以傳說帝國領內已經看不見牠們的蹤跡。
「喏,愛麗絲大人,請看看這壯麗的水沫!」
隨從少女站在遨翔的巨鳥背上,伸手指向下方。
「這是水精靈瀑布,據說是全世界最大的瀑布。從那裡沖下的流水刨開了高山,造出低谷,這才造就了這麼大一片的峽谷呢。」
「…………呃,嗯……對、對呀。」
「數以千計的年月,孕育了如此變化多端的地形,這儼然是星之藝術。但就在五十年前,帝國的大型壓制兵器為這片峽谷帶來了嚴重的火災,持續延燒了三天三夜————愛麗絲大人?」
「…………」
愛麗絲沒有回答,而是以雙手掐住了坐在身旁的燐的雙肩。
她僵著一張臉,甚至連聲音都擠不出來。愛麗絲望向燐,像是在表示拒絕似的用力搖了搖頭。
「愛麗絲大人,請別這樣抽搐個不停,您何不優雅地端正坐好呢?」
「……嗚!……嗚。」
「您還沒克服懼高症嗎?我們在尼烏路卡樹海也是從空中……啊,那一次似乎是從較低的高度飛行的。」
嗯嗯嗯嗯——
燐連續點了好幾次頭。
由於這裡是山脈連綿的地帶,朱雀也得爬升到雲層所在的高度才行。地面上的人們就不用說了,就連戰車從這樣的高度往下看,也只有黑點般的大小。
簡單來說,對於有懼高症的愛麗絲來說,這是讓她感到生不如死的處境。
「啊,有風。」
「~~~~嗚嗚!」
強勁的側風吹了過來。
愛麗絲差點從朱雀的背上摔落,發出了不成聲的悲鳴。
「沒事的,愛麗絲大人,您是因為先入為主地感到恐懼,所以才會害怕的。」
「…………這……這根本……是……強詞奪理……」
「我可是要站起來也不成問題呢。要不要我做個金雞獨立給您看?」
「不要?不行啦,燐,求求妳別動!」
到極限了。
愛麗絲哇哇大叫,緊緊抱住了燐。
「不能把手放開!這是命令!」
「您、您在摸哪裡呀,愛麗絲大人?請別把手伸進裙底!」
「那、那就改摸上面……」
「那邊是我的胸部呀?」
「本小姐也是害怕得要命呀!啊,不過燐的胸部能抓的地方很少呢。」
「……我要放手了。」
「別、別這樣呀燐?本小姐開玩笑的,求求妳別把手放開呀——————!」
愛麗絲抱著隨從的腳踝,擠出了尖叫聲。
半小時後——
在朱雀結束飛行並入睡後,燐正撫摸著牠的頭。至於在隨從的身後,愛麗絲則是喘著粗氣蹲踞在地。
「……感覺本小姐把一輩子的量都喊完了呢。」
「您在遠征時不都飛得好好的嗎?」
「好過分,為什麼本小姐得受到這種待遇……」
「這不是因為——」
燐伸手指向眼前的岩石地帶。
那裡是高聳斷崖所形成的陰影處。而偽裝成峽谷岩石色澤的圓頂型帳棚正串連在一起,形成了星靈部隊的駐紮營地。
「愛麗絲大人說想來這裡的關係嗎?」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追溯起來,也是因為佐亞家企圖私吞星脈噴泉的關係呀。」
「噓,愛麗絲大人,會被聽見的。」
燐將手指抵在嘴邊。
……也對,剛才的說法似乎有些太輕率了。
……畢竟雖說是涅比利斯皇廳的同志,但這批人可是佐亞家直屬的星靈部隊呀。
私吞星脈噴泉。
想接受這股星之恩惠,藉以獲得更強星靈的星靈使應該不在少數吧。而這裡的星靈部隊想必全都贊同了佐亞家的企圖。
「他們再怎麼跋扈,應該也不敢在愛麗絲大人面前造次吧。」
「這是當然。」
現任女王的祕密兵器。
如今愛麗絲已在涅比利斯皇廳享有這般盛名,而敢和她正面衝突的人想必並不存在吧。
在燐的陪同下,她們抵達了昏暗的營地。
藏身在斷崖陰影處的兩名衛兵,在看到愛麗絲後發出了驚呼聲:
「……愛麗絲莉潔大人?」
「您為何會來到這種偏僻的邊境?」
「本小姐是來這一帶處理事情的。由於朱雀久經飛行有些疲憊,正讓牠稍加歇息呢。本小姐認為機會難得,便想趁著這段期間向各位打個招呼。」
這是與燐討論過的回應方式。
而為了不被讓人找到破綻,她真的刻意先前往了距離峽谷不遠的中立都市處理簡單的公務,這才來到了峽谷的營地。
「這邊還好嗎?帝國進軍的狀況如何?」
「沒有問題。」
「如您所見,這裡是離帝國領地有一段距離的無人峽谷,亦無值得一提的資源,是以帝國也不認為有積極出兵的價值。」
沒有值得一提的資源?
真是如此嗎——愛麗絲壓抑著內心的呢喃,將視線投向身旁的燐。
「本小姐也累了,能暫借你們的基地小憩一會兒嗎?」
「您、您是要就此造訪嗎……」
「我、我等得向隊長做確認才行……」
「此地的隊長是何人?」
燐刻意放大了音量,好讓兩名衛兵——以及察覺到愛麗絲的氣息後聚集過來的星靈部隊聽見。
「諸位打算讓愛麗絲莉潔公主在這樣的冷風之中受寒嗎?我們同為星靈使,應當沒有需要藏匿的事物才是。」
所有人登時安靜下來。
趁著這段空檔,愛麗絲加快腳步踏入基地內部。她沒理會營地本部,朝著更深處邁步直行。
……這裡有他們打算找出星脈噴泉的證據。
……一旦找到了探測星靈能源的大型機械,他們應該就無話可說了吧?
那是體積堪比大型貨櫃的裝置,因此不會收納在帳棚裡頭,應該是會曝曬在基地的某處才是。
「燐,那是什麼?」
愛麗絲望向本部帳棚的對側。
一層層架起的鐵圍籬(路障)築成了圓形,上頭還罩著大型的迷彩布,遮掩著鐵圍籬裡頭的東西。
「會是星靈能源的探查機嗎?迷彩布大概是不讓帝國從空中偵察發現吧?」
「不,這裡位於谷底,就算從山上俯瞰也無法發現。而如果在蓋著迷彩布的情況下啟動探查機,是會引發故障的。」
「……很可疑呢。」
愛麗絲的鞋尖轉向鐵圍籬(路障)的方向。察覺此事的星靈使們臉色大變,擋在她的面前。
「愛麗絲莉潔大人,請您留步!」
「這是尚在實驗的反帝國兵器。由於有失控的可能性,若愛麗絲莉潔公主的貴體出了什麼萬一,我等可無法向女王交代。」
在上了鎖的鐵圍籬(路障)入口前。
兩名星靈部隊的隊長攔住了愛麗絲。
「讓開。本小姐可是這個國家的王儲。難道說,你們打算對我這個有望成為女王之人有所隱瞞?」
「……不敢。但我等不能讓開。」
「不能讓您通過此地。」
即使受到了愛麗絲的目光震懾,兩人依然沒有屈服,不愧是久經沙場的星靈使。
不過——
對於正在氣頭上的愛麗絲來說,這強硬的態度可說是適得其反。
……這樣呀。
……果然你們也和佐亞家是一夥的。
這些背叛了現任女王——母親的渣滓。
「醜話說在前頭,你們所藏匿的東西『讓本小姐很生氣』。」
「……唔!」
在察覺到愛麗絲釋放出來的情緒後,兩名老練的星靈使臉色發青。
她可是被譽為皇廳最強者之一的純血種,若是真的動怒,是有能力將基地連同峽谷徹底冰封起來的。而兩名隊長當然不可能不曉得這件事。
「本小姐沒打算對你們動粗。不過,若只是不至於留下傷口的程度,本小姐也不會和你們客氣的。」
看是要用冰拘束雙腳,或是讓雙手徹底結凍。
這種不會留下傷口的「溫柔的暴力」,正是愛麗絲的強項之一。
「我只等五秒。讓開。」
但愛麗絲很清楚。
這兩名男子肯定是不會讓路的。兩人都露出了壯烈的目光,準備承受愛麗絲的懲罰。
「五秒了呢……這樣呀,那就沒辦法了。」
就在愛麗絲往前踏出一步——
而兩名星靈使因恐懼而閉上眼睛的這個時候……
一道光芒從鐵圍籬(路障)的後方噴了出來。
蓋住的迷彩布被掀飛,吹上了遙遠的高空。
螢光綠色的璀璨光芒化為無數光粒,朝著天空竄去。四濺的光沫甚至灑到了鐵圍籬(路障)外頭。
「是星脈噴泉!愛麗絲大人,錯不了的!」
燐語氣興奮地喊道。
顯露出來的地貌,宛如火山的噴火口般,向下凹了一個大坑。
碗形的坑底迸出了巨大的裂縫,而星靈之光便是從中噴發出來的。
——多麼如夢似幻的光芒。
——帶著與陽光截然不同的奇幻之美。
然而,星靈能量的奔流似乎大都還沉寂在地底。剛才的爆炸,只是上升的星靈能源形成的小塊碎裂開來所產生的。
「看這道光的顏色。」
愛麗絲仰望著逐漸於天際消逝的光芒。
「……可惜,本小姐和燐似乎都落空了呢。」
「是的。雖然有必要調查屬於何種星靈,但似乎既不是愛麗絲大人的冰,也不是我的土呢。只不過,也不曉得王室的哪位大人會與之相符呢。」
沐浴星脈噴泉的能量,就能讓星靈獲得強化。
不過——
就像星靈被分成許多種類一般,星靈的屬性若是無法和星脈噴泉所噴發的星靈能源相符,那就無法獲得強化。
……能完全符合的機率,大約只有幾十分之一吧。
……冰之星靈應當是藍色,土之星靈則是土色,這卻是亮綠色呢。
就愛麗絲所知,這與風之星靈能源的顏色相當接近,但星脈噴泉若不噴發出夠大的量,她就無法正確地辨識種類。
「不過,這下就水落石出了。這就能讓佐亞家——」
就在燐說到一半時……
她聽到來自背後的腳步聲,旋即回過身子。
「……假面卿?」
「嗨。我聽到外面有點吵鬧,果然是妳們來了啊。」
戴著面具的黑衣男子。
他領著身後近十人的星靈部隊,大搖大擺地邁步走近。
……真是讓人不快。
……不僅在佐亞家的王宮出面接待我們,還先一步繞到了這裡。
他隔著約一公尺的距離與兩人相望。
「真是的,小愛麗絲和小燐可還真是調皮得厲害。」
摻雜了苦笑的嗓聲從假面後方傳了過來。
「我記得令堂在妳這個年紀時,表現得可是更為端莊嫻淑一些啊。」
「本小姐沒有要來礙事的意思。不過——」
地面的坑洞如今已曝了光。
加上從中滲出的星靈能源之光,更是封殺了含糊其詞的空間。
「您應該知道本小姐想說什麼吧?」
「是妳誤會了。」
純血種男子聳了聳肩。
「這座星脈噴泉,是一直到四個小時前才確定為星靈能源的標的物。我就是現在才開始向皇廳報告,也不會構成任何問題吧?」
「…………」
「話雖如此,但我不認為露家有辦法好好利用這座星脈噴泉啊。」
這是一句露骨到了極點的挑釁。
但與此同時,這肯定也是佐亞家的真心話吧。
……因為女王謹慎地避免與帝國全面開戰。
……佐亞家對此似乎很看不慣呢。
若這處星脈噴泉能讓強化足量的星靈使,那佐亞家肯定會希望能與帝國發起總體戰。他們之所以覬覦下任女王的寶座,也是基於這樣的理由。
「……您冀望以這座星脈噴泉強化星靈,向帝國發起全面性的戰爭嗎?」
「這是當然。」
假面卿點頭時沒有任何的猶豫。
「這才是星靈使這百年來的宿願……哦,妳來得正好。過來吧,琪辛。」
星靈部隊的隊伍向兩旁分開。
黑髮少女——身高比愛麗絲矮一個頭,穿著如洋娃娃般的禮服的少女緩緩走了過來。
她的步履蹣跚。
少女踩著不穩的步伐,雙手伸向前方,像是在摸黑探路一般。
這也難怪。名為琪辛的年幼少女目不能視——因為她的雙眼部分被眼罩牢牢地封住了。
……她現在也戴著那副眼罩呢。
……和好幾年前一樣。
愛麗絲不曉得理由為何。
但她曾聽過「如果不戴會很危險」這種古怪的說明。
「喏,琪辛。這是妳的親戚小愛麗絲,妳們曾在四年前見過面。」
「————」
「記不得了?這樣啊,那也沒辦法,畢竟妳當時還小。況且小愛麗絲這幾年也出落得亭亭玉立,看不出以前的模樣了呢。」
黑髮少女依偎了過來,假面卿則是摸了摸她的頭。
「所以就是這麼一回事。守護星脈噴泉一事就包在我身上吧。」
「您是說她一個人就夠了?」
關於純血種琪辛的強大,她在兩天前才從假面卿本人自吹自擂了一番。
不過,愛麗絲並沒有實際見識過她的本領。
「我沒打算質疑佐亞家的寶貝孩子,但要是星脈噴泉的位置曝了光,帝國也會不擇手段吧?」
燐將兩人份的背包扛在肩上。
那裡頭裝的自然是愛麗絲和燐這幾天所需的旅行用品。
「難得有機會來到這裡,本小姐和燐也來幫忙吧。星脈噴泉乃是我國最重要的資產,關於該如何運用的爭議,待成功守下後再談亦不算遲。」
「是啊。所以我才會派她過來。」
假面卿依舊摸著琪辛的腦袋。
「帝國陣營已經陷入混亂了,剩下的威脅就只有使徒聖而已。有她一個人就夠了。」
「……混亂是指?」
「我們抓到俘虜囉,『已經有三隊落入我們手裡了』。他們目前被押在後面的帳棚裡,要帶妳去看嗎?」
「你們抓到了帝國部隊?」
這讓愛麗絲微感訝異。
這座峽谷不僅視野良好,而且聲響也容易傳開。就算成功襲擊了帝國部隊,只要對方在關押的途中有機會開上一槍,肯定就會讓其他部隊察覺了吧。
究竟是用上了什麼手段,才能連續逮到三支部隊?
「這是透過她的能力嗎?」
「只是用了點戰術罷了。我收到了帝國軍在這座峽谷的各種動向,要逮住他們易如反掌。」
「……所以是派出了密探?」
愛麗絲以不至於被對方察覺的動作咬住了下唇。
制敵機先、欺騙、刺客、俘虜——這些作為都能以「戰術」兩字將之合理化。
……這裡也是一樣呢。
……每次都要用同樣的手法。就沒有其他的方式嗎?
她無法否認這是優秀的作戰。
但這真的好嗎?
對於總有一天會統一世界者來說,這真的是最理想的道路嗎?
「……是我失禮了。本小姐和燐該在何處休息呢?」
「唔嗯,也對,那我就安排一下吧。隊長,幫小燐搬她的包包。」
假面卿的部下們以堪稱紳士的舉止展開行動。
愛麗絲默默地看著他們的背影——
「燐。」
「屬下在。」
「能配得上本小姐的敵手,究竟身在何處呢?」
愛麗絲垮下肩膀,沮喪地佇在原地。

3
在完成第一個星脈噴泉的探索區域後——
就在伊思卡坐進車內,打算前往下一個探索區時,放在米司蜜絲大腿上的通訊器忽然發出了聲響。
「本部傳來的?阿伊,幫人家把檢測器拿過來。」
「這次是隊長級的頻道嗎……應該是重要的通知吧。」
雖然對這次聯絡的內容感到好奇,但還是交給隊長處理,自己只要拿著雙筒望遠鏡繼續搜索星脈噴泉就好——就在伊思卡想到這裡時……
「下官是第九〇七部隊的米司蜜絲。呃……呃……咦?這是為什麼……什麼?下、下官明白了!」
但看到眼前上演了這麼耐人尋味的對話,他自然沒辦法不當一回事。
「哎喲,真是的,居然用緊急聯絡下達緊急指令,連喘氣的時間都沒有呢。」
通訊結束了。
米司蜜絲隊長虛脫地頹靠在椅背上。
「通話快得有些出乎意料呢,這次是發生什麼事了?」
「……早上那件事的後續。」
女隊長在嘆氣的同時娓娓道來:
「音音小妹不是有收到通知嗎?那個在基地檢測到的星靈反應,果然是來自星靈部隊的星靈術。看來我們的基地位置已經完全被對方掌握住了。」
「那採取的對策是?」
「轉移基地。現在在基地的人們,會偷偷將作戰本部、重要機材或是戰車一類的設備移送到第二基地,但帳棚等一般設施則是維持原樣。為了讓對方以為帝國軍依舊駐紮於此,上層不會進行徹底的撤收。」
「看來是下定決心了呢。」
伊思卡這下也能明白,隊長何以會在剛才的對話中表現得如此震驚了。本部在昨天明明還做不出任何具體的對策,今天卻如此大幅度地變更方針。
「是使徒聖(無名)的提議嗎?」
「那個,阿伊。」
女隊長壓低音量說道:
「人家只和你說喔。這是只有隊長級才能收到的資訊——那位使徒聖(無名)已經不在本部了。據說是單獨動身了。」
「咦?」
「剛才的指令也是來自留在本部的整合隊長們的決議。不過,通訊部隊應該也會傳達給使徒聖(無名)才是。」
「……難怪。」
伊思卡壓住了想苦笑的反應。由於使徒聖不在基地,本部的高層們見機不可失,便發揮了原本的指揮功力。
「那我們要繼續搜索星脈噴泉囉?」
「嗯。本部的上司們還在進行搬遷到第二基地的作業,似乎會在我們回去之前完成。阿陣、音音小妹,有聽到嗎?」
「有喔有喔——」
「妳講這麼大聲,就算不想聽也聽到了。」
狙擊手和機工士正從裝甲車上下車。
陣以雙筒望遠鏡觀察周遭,音音則是將檢測器掛在脖子上,調查星靈反應。
「對了,阿陣,狀況如何?倘若看到可疑之處,記得要告訴人家喔。」
「星靈之光從裂開的地面竄出……這種東西最好是隨便就找得到啦。我能看到的頂多就是動物在谷底築的巢,或是斷崖上方的高原植物而已。」
實在是無聊透頂——
陣像是要這麼說似的聳了聳肩。
「我看音音檢測器的『振幅』加大了,看來這一帶確實是有星脈噴泉啊。」
「欸,陣哥,那朵白色的是什麼花?」
「是鈴蘭吧。那屬於鈴蘭屬,是多年生的草本植物,花朵的香氣濃郁。那種花雖然看起來漂亮,但根有毒,如果吃進去會鬧肚子——」
「你們兩個別玩起來啦?」
米司蜜絲扠著腰,吊起眉毛。
「既然這樣,隊長(老大),妳就帥氣地做個決定吧。」
「咦?」
「這一帶已經調查完畢了,接下來該往哪個區域去找?」
「也、也是呢。嗯——……」
坐在副駕駛座上的米司蜜絲隊長指向遠處的谷底。
「那邊!我們試著下到谷底看看吧。那邊的坡道應該能讓車子開下去才對。」
「谷底?妳又挑了個風險很高的地方啊,喂。」
「有大家在的話就沒什麼好怕的。好啦,阿陣,要好好保護身為隊長的人家,然後去找星脈噴泉————」
米司蜜絲隊長所指的谷底之處。
就在這時噴出了大量的綠色光芒。
「…………咦?」
那是如煙火般竄升的光芒。就在米司蜜絲本人瞪大眼睛注視的當下,散發著淡淡光芒的光之粒子就這麼緩緩地融入虛空之中。
與此同時。
掛在音音脖子上頭的檢測器指針,也以驚人之勢向上彈起。
「星靈光量值,突破了兩千盧那?隊長好厲害——!音音我覺得那應該就是星靈能源沒錯了!」
「咦咦?真、真的嗎?」
女隊長仔細打量起自己的手指。
「人家的手指說不定可以帶來好運呢。吶吶,阿伊,要不要摸人家的手看看?要摸看看嗎?來嘛來嘛。」
「不,隊長,若是真的能帶來好運,應該就不會在賭場賭到賠本了……是說連我也浮躁起來了,得快點向本部聯絡才行。」
是要接近星脈噴泉進行觀察?
還是在此待機等待支援?
無論如何,接下來都會轉而進入星脈噴泉的死守作戰,得等待本部的指令。
「欸,陣哥,音音我們是第一個發現的對吧?會被本部的高層稱讚嗎?說不定會發一筆米司蜜絲隊長最喜歡的獎金呢。」
「先等作戰結束在說吧。只靠本部無法決定要要死守,還是破壞要星脈噴泉,所以也要向帝都進行聯絡…………不過,事情似乎沒那麼順利啊。」
凝視谷底的陣,將雙筒望遠鏡扔到了座位上頭。
「真可惜啊隊長(老大),第一個發現的似乎不是我們這隊。」
「……咦咦?那輛車不是諾蘿的班嗎?」
通往谷底的坡道——
只見一輛帝國軍車正沿著那條坡道向上奔馳。
越野車的駕駛座上坐著米司蜜絲隊長的朋友夏諾蘿蒂,並載著三名下級兵部下。性別的比例為二女一男。
「他們已經提出了報告,也仔細地觀察過星脈噴泉,代表我們是晚他們一步抵達的。」
「嗚哇,諾蘿也太過分吧。人家還以為我們是第一個呢!」
軍車在眾人的眼前停下。
高挑的女隊長打開車門下車,而米司蜜絲隊長立刻就抱了上去。
「諾蘿這個傻瓜!」
「哎呀哎呀,米司蜜絲,怎麼了嗎?」
「星脈噴泉……」
「哦,是指那件事呀。我們在谷底看到了米司蜜絲,所以就急忙移動過來了。你們果然看出那是星脈噴泉了?」
「那是當然!」
米司蜜絲隊長指向谷底。
「因為人家看到那邊『啪』地發出了光,而且音音小妹的檢測器也產生反應了。諾蘿也親眼目睹了吧?」
「嗯,那真的很漂亮呢。不過,規模倒是沒我期待得那麼大就是了。」
說到這裡——
夏諾蘿蒂隊長像是感到詫異似的歪起脖子。
「對了,米司蜜絲,妳還有看到谷底的其他東西嗎?」
「咦?」
「這樣呀……所以是只看到星脈噴泉就這麼激動呢。我們可是慌慌張張趕過來的呢。」
她溫柔蒂撫摸起米司蜜絲隊長的腦袋。
「妳果然很遲鈍呢。」
「……咦?」
夏諾蘿蒂隊長同樣指向了米司蜜絲所指的斷崖前方。
星靈能源之光已經消失,伊思卡等人就算凝神觀看,也只看得到覆蓋著谷底的一片陰影。
「和視星靈為禁忌的帝國不同,涅比利斯皇廳接納了星靈。因此,他們對星靈的研究已是爐火純青,自然也研發出了鎖定星脈噴泉所在地的方法。」
「諾蘿?」
「在米司蜜絲發現之前,皇廳早就在那處谷底部署完畢,然後將接近的部隊悉數逮住——就像這樣。」
夏諾蘿蒂隊長用力抱緊了米司蜜絲隊長。
「諾、諾蘿,好痛……」
「哎呀,是嗎?真對不起喔,因為米司蜜絲個子小嘛。」
體格與力氣的差異——對於像個小孩子一樣的米司蜜絲來說,這已不是擁抱,而是類似鎖技一般的招式了吧。而夏諾蘿蒂並沒有要鬆手的意思。
「……諾蘿?」
「真可惜呢。」
女隊長(夏諾蘿蒂)總算將手鬆開。
而她俯視朋友的雙眼——「並沒有笑意」。
就在伊思卡要將這股不對勁的感覺說出口之前——
「米司蜜絲是我在帝國裡難得覺得還不錯的人呢。我原本打算把妳留到最後,然後花上最多的時間好好地虐待、虐待、虐待妳呢。」
女隊長(夏諾蘿蒂)將手貼上自己的脖頸。
隨著「霹哩」一聲,她將貼在脖子上的某個膚色之物撕了下來。
「……咦?」
「有嚇一跳嗎?」
黏在她指尖上頭的,是一張膚色貼紙。藏在貼紙底下的黃褐色星紋,在金髮隊長的脖子上頭顯現出來。
「魔、魔女?————呃,好痛!」
「對呀。就是你們所說的魔女——無論是我還是我的部下都是呢。」
帝國的女隊長掐住米司蜜絲的脖子,將她舉了起來。
不對,她是假扮成隊長的星靈使。露出真面目的她,無疑就是帝國望而生畏的殘酷魔女的面容。
「隊長?」
「帝國兵,不許動!」
在女隊長(夏諾蘿蒂)的星紋閃爍的那一瞬間。
灼燒大氣的「滋滋」聲傳了過來。一道電光瞬間從伊思卡、陣和音音的眼前掠過。
「雷之星靈?」
……發動術的速度好快。
……居然偏偏是這種難以應付的星靈!
雖然範圍和威力皆不及炎之星靈,但發動速度極快。
而只要成功發動,就會如雷光般疾射而至。就連強如伊思卡也沒有能徹底斬斷雷之星靈術的自信。
而其威力足以打倒一名普通的人類。這被稱為近身戰時最難應付的星靈之一。
「諾蘿……真正的……諾蘿……呢?」
「真正的諾蘿?哈哈,笑死人了。妳還——沒發現嗎?真是個大傻瓜呢。不過,我也喜歡妳這種憨傻到沒藥救的個性喔?」
魔女一手掐著米司蜜絲的脖子。
另一手則是自豪地指著自身的星紋。
「夏諾蘿蒂·葛雷高里可是在涅比利斯皇廳土生土長的喔?哦,不過十五歲起就搬到帝國去了。妳與我結識至今,都是和真正的我相處喔?」
「……唔!」
「真希望妳別用那種想求情的眼神看我呀。妳可是敵人呢,敵人。我被你們帝國持續稱呼為魔女,就連這道星痕都得隱藏起來的心情,妳應該是沒辦法明白的吧——?」
以帝國兵的身分接受訓練,升上了隊長階級。
在這超過十年的期間,究竟有多少機密資料就這麼洩漏給涅比利斯皇廳?
「所以說,米司蜜絲?」
宛如別人一般——不對,她一直在扮演著別人吧。
魔女在基地時看向米司蜜絲的眼神已不復見。她以充斥憎恨的目光,睥睨著眼前的女隊長。
「不、不要……住手……」
「今天的獵物到手囉——!」
雷擊迸現。從星紋產生的細絲般電光爬過魔女的手臂,流竄至脖子被掐住的米司蜜絲的全身上下。
「嗚………………」
那嬌小的身子猛地抽搐了一下。
接著便像是斷了線的人偶般不再動彈。
「妳——!」
「我不是說過不許動了嗎?」
女隊長(夏諾蘿蒂)將槍口抵在米司蜜絲的額頭上。
「可別忘了,我和那邊的三名部下可是以帝國兵的身分打滾了超過十年喔?我們當然也對抓到俘虜時的處置方式瞭若指掌呢。」
那三名部下——
全都舉起了槍枝,指向陣、音音和伊思卡。
「扔掉武器投降吧?米司蜜絲(這個傻瓜)是隊長級的,所以會當她是俘虜,至於你們這些下級兵則是處決或是作為奴隸。如果願意老實一點,也不是不能饒你們一命喔?啊,當然在那之前會有審問一類的程序啦。」
「…………」
「死心吧,伊思卡。他們不是普通的星靈部隊,而是年資比我們還老的帝國兵啊。」
槍枝的落地聲傳了過來。
陣果斷地將握好的狙擊槍扔向地面,嘆了口氣。
「音音也是。喏。」
音音連槍連同腰包一同扔下。
「……我知道了,我照辦。」
他將兩把星劍放到地上。
「哎呀,和米司蜜絲不同,你們挺識相的嘛。那麼……也是呢,既然是帝國兵的話,身上應該有帶用來抓俘虜用的手銬吧?喏,那邊的丫頭,妳叫音音是吧?用妳的手銬幫同伴們上銬吧。」
「……還真是相當不錯的嗜好呢。」
「這也是帝國作風喔?要是近身上銬的時候遭到反擊,那應該會很不開心吧?」
雷之魔女像是連陣的諷刺都甘之如飴似的,瞇細了雙眼。
不過……
——音音,妳明白吧?
四名涅比利斯的刺客,恐怕全都沒察覺到銀髮狙擊手的第二句話吧。
就連心知他別有所圖的伊思卡,也是好不容易才聽到那句話。
站在陣身旁的音音沒有點頭,而是「眨了兩下眼睛」。這也是在無法出聲的狀況下告知「瞭解」的動作。
身為機工士的音音有著祕密武器。
那就是嵌在指尖的機械戒指。
「衛星『占星四書之星』發射反星靈手榴彈!」
能與音音的所在地資訊進行同步的衛星。
身為罕見機工奇才的音音·艾卡斯托涅,代替帝都壓制兵器開發布局保管了尚未開發完成的反星靈兵器。
那能從空中扔出手榴彈,以強光奪去視野。
不僅如此,這種手榴彈在炸開後,還能產生擾亂星靈的波長。
……星靈術會在幾秒鐘之內失效。
……只要能癱瘓四人之中的兩人就行了。一旦打落槍枝使之昏厥,雙方的立場就會逆轉了。
對手有四人,而我方有三人。一旦打倒兩人就能扭轉局勢。
再來就是時機了。
音音持續等待時機,延遲著以戒指向衛星下達砲擊的命令。
「好啦,快點。在幫兩人上好手銬後就銬住自己。很簡單吧?」
「……好的。」
取出手銬的音音,將身子背對女隊長(夏諾蘿蒂)和三名部下。
就是現在!
音音將手指貼上戒指,陣和伊思卡蹬向大地。
就在這一剎那……
『————礙事。』
有聲音,有氣息,也有氣流。
「身影」卻遍尋不著。
『機構第五師第一〇四部隊,我在此給予你們懲處。』
星靈使們的慘叫聲登時迴盪起來。
其中一人握在手中的手槍槍管和手臂同時遭到撕裂,使其向後退去。在他們還無法明白發生什麼事的期間,又有兩人的肩膀和腹部噴出了鮮血。
看不見的刀刃。
那銳利程度非比尋常,甚至能將鋼鐵製的手槍如紙般撕裂。
諷刺的是,女隊長(夏諾蘿蒂)所率領的四人部隊都穿著帝國的戰鬥服,多虧這套以防刃纖維製作的服裝,他們才免於被一刀兩斷的命運。
「……難道說?」
手臂仍在流血的星靈使,將在左臂上發光的星紋伸向半空。
「無————…………」
在把話說完之前。
那人的左臂隨著一聲悶響,被扭向古怪的方向——最後一名部下失去了意識倒臥在地。
『混入帝國的骯髒魔女們,我不是說過「不要妨礙我」了嗎?』
「……無名。」
『能劫走帝國三支部隊的手段並不多,你們以為我會沒想到有背叛者的存在嗎?』
虛空一陣震盪。
在伊思卡等人的眼前,空氣宛如遊絲般輕晃,一名男子隨之從中現身。
那是被光學迷彩包覆身子的使徒聖——無名。
「……哦,原來如此。說起來,你好像說過從早上開始要單獨行動呢,原來一開始就布下陷阱了呀。聽說使徒聖大人是刺客部隊出身的是吧?」
女隊長(夏諾蘿蒂)向後退去。
「但如果連我都抓起來,應該對你來說不太方便吧?」
『我說過要懲處你們了。』
使徒聖踏出一步。
他像是在地面上滑行似的欺近女隊長(夏諾蘿蒂)的懷裡,毫不猶豫地伸直手臂,打算擊潰她的喉嚨——下一瞬間,停下腳步的卻反而是無名。
火柱竄升。
倒在地上的魔人所施展的星靈術化為業火,擋在無名的面前。
「……星脈噴泉到手……了……這是皇廳的……勝利…………帝國——」
『住口。』
使徒聖以腳尖踢飛男子,讓他安靜下來。而在失去控制的火柱消失之際,女隊長(夏諾蘿蒂)已經抱著米司蜜絲,衝向了帝國的軍車。
無名對著她沒有防備的背部。
『————』
掏出了一把玻璃匕首。
無名舉起幾乎完全透明的刀刃,毫不猶豫地擲出——
「唔,『開什麼玩笑』!」
尖銳的碎裂聲傳來。
伊思卡揮落的星劍劍尖打碎了虛空中的匕首,使之化為粉塵。
『……這是在搞什麼?』
伊思卡沒有回應使徒聖的問話。
而是對著在背後架好狙擊槍的陣大喊:
「陣!」
「我正在做。」
映在狙擊鏡上頭的,是帝國裝甲車。
無聲的狙擊——從槍口射出的是帶有追蹤器的針頭,而針頭正確地刺中了夏諾蘿蒂所乘坐的裝甲車輪胎。
「結束了。這下就能鎖定位置了。」
帝國裝甲車衝了出去。之所以朝著星脈噴泉所在的谷底全速奔馳,恐怕是因為星靈部隊的基地就在該處吧。
魔女夏諾蘿蒂手中握有米司蜜絲和昨天逮到的三支部隊。
而伊思卡等人的腳下,也有偽裝成帝國兵的三明星靈使。
雙方陣營各自抓到了俘虜。
『小子。』
使徒聖將目光從消失在崖底的裝甲車上挪開。
『你瘋了嗎?居然妨礙我扔匕首?』
「……你應該很清楚吧。」
伊思卡拎起散落在地的玻璃碎片,正面面對無名。
要是自己沒阻止……
這把殘忍的匕首,就會「連同米司蜜絲」一同貫穿魔女夏諾蘿蒂吧。察覺此事的伊思卡總算在緊要關頭趕上了。
……只要能抓到魔女。
……米司蜜絲隊長的命就不重要了是嗎?
『雷之魔女的統計資料不多,如果能抓到,就會成為珍貴的樣本。』
「若這就是您的主張,那我的主張也和剛才所說的一樣……開什麼玩笑啊。」
『這明顯是對司令官抗命啊。你打算再次住進監獄——』
「使徒聖大人啊。」
銀髮狙擊手從中打岔。
「這就先不管了,現在該是討論的時候吧?現在能鎖定帝國三支部隊和我們家隊長的所在位置了,您打算怎麼搶回來?」
『————』
使徒聖轉過身子。
然後——
『你說要開作戰會議?這是在說什麼傻話?』
「……這是什麼意思?」
『作戰依然沒有變更,就和我傳達給你們的命令一樣。』
「一、搶在皇廳之前占領星脈噴泉。」
「二、若無法達成前項,便要在遭致利用前消滅星脈噴泉。」
不會吧。
掠過伊思卡腦海的,是被運到基地外側的短程彈道飛彈。
而星脈噴泉已經落入涅比利斯皇廳的手裡了。
『我會轟炸星脈噴泉,如此一來就結束了。』
得不到的話就消滅掉。
無論是星靈部隊的基地、淪為俘虜的帝國部隊還是米司蜜絲隊長,這一切都會被飛彈炸得粉身碎骨——這就是使徒聖的言下之意。
『回答呢?』
「……笑死人了,我連回應的力氣都沒了。」
伊思卡惡狠狠地說道。
陣和音音也默默地在一旁守候。
『有必要趁著星脈噴泉還未遭受利用時將之破壞。』
使徒聖轉過身子。
被光學迷彩覆蓋的身體,像是融入日光之中似的逐漸變得淡薄。
『等我回到基地後,就會向作戰本部下達轟炸命令……不管你做什麼都沒用的。』
存在隨之消失。
無論是氣息、身影還是說話聲皆然——而使徒聖肯定不會再次與伊思卡搭話了吧。
被留在現場的則是——
「音音我們能趕上嗎?」
音音凝視著戴在小指上的戒指。
「那個使徒聖首先得向帝都進行報告呢。製作文檔和報告需要三十分鐘,司令部下達發射壓制兵器的認證需要一個小時。由於只要召集飛彈技師就能算出彈道,所以基本上可以斷定飛彈會在今天內發射呢。」
「……看來是沒有緩衝時間了。」
伊思卡對著彎著手指數數的音音點了點頭。
一旦日落,他們也會變得無法行動,只能在幾個小時內採取突擊了。
「好啦,該怎麼辦呢?對方肯定也認定我們會過去把隊長搶回來,若是沒頭沒腦地突擊,可是會被對方後發先制的。」
陣壓低聲音這麼說道。
「畢竟除了星靈部隊之外,純血種也很有可能已經抵達了。我們三個就算一起上,也只會落得被海扁一番的下場。」
他取出了一個小型液晶裝置。螢幕上邊閃爍邊移動的光點,正是載著米司蜜絲隊長的敵方車輛傳來的訊號。
「伊思卡,要怎麼辦?就算得知隊長的位置,想搶回來也是難如登天喔?」
「……我們先回基地一趟,得確認帝國基地的狀況才行。」
伊思卡這麼說著——
率先坐上了裝甲車的座位。
「我們也需要做準備。畢竟若不曉得飛彈的發射時間,那一切都沒得談了。」
「只要搞錯了一分一秒,就會被捲入轟炸之中啊。」
陣也坐上了座位。
「我是在賭場大敗之後才發現,原來我們的運氣都糟得要命。也不曉得能不能靠這一把挽回局勢啊。」
「伊思卡哥,你有自信嗎?」
音音坐進了駕駛座。
伊思卡對著踩下油門的馬尾少女說道:
「我有。」
他毫不迷惘地這麼回答。
「這次一定會中頭獎的。」
既不是輪盤,也不是牌戲,更沒有代幣。在這場非生即死的賭博之中——
他們要將頭獎搶到手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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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10-3 23:18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紫溟夜 于 2019-10-4 06:51 编辑

Chapter.5 「棘之純血種琪辛」

1
謬多爾峽谷中央偏東北處。
在馬瑟角——幾乎能將廣袤峽谷的全景盡收眼底的岩石山上,眾人默默看著太陽沒入地平線的景象。
「伊思卡,怎麼樣?」
下午五點。
陣從後方向拿著高倍率瞄準器凝望遠處的伊思卡。
「星脈噴泉的光芒只噴發過一次,目前相當安靜。你那邊呢?」
「沒有動靜。追蹤器和星脈噴泉的位置幾乎是疊合在一起。那些傢伙的基地就在那裡,而淪為俘虜的帝國兵八成也被關在同一個地方吧。」
「——伊思卡哥,陣哥。」
音音打開車門揮了揮手。
雖然是帝國的軍用車,但這和他們之前開的越野車不同,是施加了與峽谷岩石紋路融為一體的迷彩軍車。
「距離飛彈轟炸還有兩小時喔。」
「……走吧。」
他從蹲姿起身。
涅比利斯陣營肯定警戒著他們的營救行動。而他們則是在知曉這樣的前提下強行侵入敵方據點。
……從這裡開車前往星脈噴泉需要二十分鐘。
……拯救米司蜜絲隊長的行動,希望能壓在一個小時以內啊。
他們不能將這兩小時的空檔時間全數花在營救俘虜上頭。因為在將人救出之後,還得撤離到飛彈轟炸的安全範圍外。
「伊思卡?」
「我知道。」
伊思卡對扛起狙擊槍的陣頷首道:
「『我會在那座基地裡打倒純血種』。」
「要在四十五分鐘內完成啊。我們得拿抓到的純血種和對方談判,要對方把抓到的帝國兵作為交換。用四十五分鐘打倒對方,然後用十五分鐘交涉,這樣就一個小時了。」
沒錯。
涅比利斯的血族就是這麼有價值。若是能逮到純血種魔女,那應該就能順利換回被囚禁的十餘名帝國兵吧。
這是在有限的時間內營救俘虜的最佳策略。
「純血種老實說就是一群怪物,他們都強得一塌糊塗。」
陣坐上了迷彩車。
「就連使徒聖都僅能勉強將之擊退,若是能活捉,就會成為光榮的帝國首例。老實說,拿去交換十餘名帝國兵實在是『太便宜了』,就實際上而言,那應該是要拿去實現伊思卡所說的兩國議和才對。」
「……是啊。」
要將如此凶悍的對手在短短的一個小時內制服才行。
這是第九〇七部隊創立至今,最為魯莽的一次作戰——
而決定勝負的硬幣就此被拋了出去。

2
謬多爾峽谷東北部。
位於彎彎曲曲的斷崖裂縫的昏暗谷底,如今正被淡淡的綠色光芒所照亮。
星脈噴泉所在的大洞,直徑約有十公尺左右。
他們將谷底的岩層打碎,開出了一個大洞,而星靈能源正在裡頭積蓄著。
就像是光所形成的湖泊一般。
若是將溫泉裡的熱水全都轉變成光芒,應該就會是這樣的光景吧。
「小愛麗絲,要注意腳底喔。」
愛麗絲站在星脈噴泉的大洞洞口處。
而戴著假面的黑衣男子——佐亞家的純血種·假面卿這麼開口搭話。
「不曉得這洞有多深,萬一摔進去的話,說不定會一路掉到地底呢。」
「哎呀?您這是在擔心本小姐嗎?」
「這是當然。」
他以紳士的口吻說道:
「如果貴為現任女王千金的妳在佐亞家的據點受傷,那我們可是會受到國民們的撻伐呢。」
「…………」
原以為他難得地表現出了溫柔的一面。
想不到這個男人還是死性不改。這種像是要把人吃乾抹淨的態度,說不定在皇廳裡無人能出其右。
「您把話說得如此明白,本小姐連氣都生不起來了呢。」
「因為咱們家的賣點就是高潔而正直啊。哦,還有一點。因為我很正直,所以就告訴妳——妳掉入這座星脈噴泉會讓我頭痛的另一個理由吧。」
「那是——」
她稍事思索了一會兒。
「是擔心本小姐掉入這座星脈噴泉後,會因為沐浴到星靈能源而變強嗎?一旦女王的女兒變強,露家的影響力應該也會隨之增加吧。」
「光芒的顏色不同。雖然還不明白充斥著這個洞的星靈分類為何,但能確定和妳寄宿的『冰』不同。妳應該也很清楚這一點才對吧?」
「那您是在掛心何事?」
「這座星脈噴泉啊,看來是比預期得還要小上許多呢。」
這麼開口的假面男子,話聲中難得地混入了焦躁的情緒。
「妳看看這道光芒。」
「……看起來似乎還沒到滿潮的階段呢。」
星靈之光積蓄在地面的洞穴之中。
在蓄積到極限時,肯定會宛如火山噴發般噴出星靈,而灑落的璀璨光芒則會將整座峽谷照得通明。
「不,現在已經是滿潮了。」
「就這點規模?」
「看來,藏在這處地底的星靈真的相當善變。積蓄在地底的大部分星靈已經流到了其他地方,而這座星靈噴泉永遠等不到成熟的那一天。」
假面卿聳了聳肩。
「本小姐明白了。星脈噴泉不大,代表能受到恩惠的星靈使也不多。而我若是在這時候失足跌落——」
「沒錯,就會造成資源的浪費。根據研究員的推測,這似乎只能強化一至二人,在這之後,星靈能源便會枯竭。」
「真是珍貴的資源呢。」
「但就結果來說,也可以說是我們走運呢。因為這下子就能迅速撤離了。」
原來如此。
帝國也在覬覦著星脈噴泉,既然如此,那只要盡快將星靈能源用盡,那帝國就無從下手了。這樣便可以讓涅比利斯占盡甜頭了。
「那麼,得著手調查與這座星脈噴泉相符的星靈使——」
「我已經甄選完畢了。藉由這道光芒的分析結果,我們找到了五名相符機率有百分之四十的星靈使。再來就是決定誰先誰後了。」
「……您的手腕可真俐落。」
就結果來說,一切都在假面卿的計畫之中。向佐亞家宣誓效忠的星靈部隊之中,想必會出現實力能與純血種比肩的強大星靈使吧。
然而,在這樣的狀況下,就連愛麗絲都沒有阻止的理由。
「向卿報告。」
「司令官,怎麼了?」
轉過身子一看……
只見一名女星靈使——這座基地的司令官就站在不遠處。
就像身穿王袍(禮服)的愛麗絲或是作禮服打扮的假面卿一般,女子也穿著與一般星靈部隊制服不同的風衣。
……是王宮守護星?
……居然特地將本國的特別護衛派遣到這種地方。
「夏諾蘿蒂同志方才歸還了。她又逮到了一名帝國軍的隊長級人物。」
「真有一手。」
「敢問該何時聽取報告?」
「當然是現在了。她真的做得很好。小愛麗絲,妳有何打算?」
「……嗯,就請讓我陪同吧。」
假面卿領著護衛,以輕快的步伐向前走去。
「假面卿,夏諾蘿蒂是昨天也逮到了帝國部隊的那位……?」
「沒錯。她是個資深諜報員。我在她還小的時候,就送去刺客部隊累積經驗了。」
他將夏諾蘿蒂送到帝國的軍校就讀,並一路在軍隊裡升上了隊長階級。
不僅如此,就愛麗絲所知,除了擔任隊長的她之外,就連底下的三名部下也全都是涅比利斯的同志。
「還真是個細水長流的安排呢。」
「想養出美麗的花朵,就得從播種時處處用心,耐心以待呢。」
基地本部。
位於谷底深處空地的本部雖是組合屋,但比起木造建築更為堅固,亦有防火功能,還有著大得驚人的空間。
甚至大到能為不請自來的愛麗絲安排一處個人房的程度。
「請假面卿和愛麗絲大人在此稍等,下官這就去將夏諾蘿蒂叫來。」
在鋪了紅地毯的室內。
此處是設置了樸素桌椅——甚至還有沙發的客廳。而燐則是和於本部待命的幹部們坐在一起。
「愛麗絲大人,您回來了呀。要喝水嗎?」
「謝謝妳,燐。但我剛才喝過茶了,所以就免了吧。」
就在燐前來問安的同時。
假面卿環顧了在場的部下們一圈。
「好了,各位,計畫能順利進行實在值得慶幸。不僅發現了星脈噴泉,還活捉了帝國部隊。只要帶著這些成果回到皇廳,就能稱作是相當顯赫的戰果。不僅如此——」
假面卿將目光投向牆邊。
貼在牆上的峽谷地圖上,標註了帝國據點的所在位置。
「帝國不會允許我們滿載而歸。能預期的行動是針對星脈噴泉的轟炸——這能將星脈噴泉和我等一網打盡,是個一石二鳥之計。」
「……您說什麼!」
愛麗絲不禁驚呼出聲。
「等等,假面卿,您說帝國會對此地進行轟炸,但這裡可是有十餘名帝國俘虜呀?」
「這就是帝國的作法。」
「…………」
原來如此。雖然差點就以自己的觀念先入為主,但假面卿的說法才是正確的。
和人數上有絕對限制的涅比利斯星靈使不同,帝國士兵這種東西,只要在廣大的國土進行召募,那想補充多少都不成問題。
「針對星脈噴泉的轟炸是極有效率的作戰,甚至可以說是最佳方案。不過,正因為是最佳方案,所以我等也能克敵機先——琪辛。」
黑髮少女抬起臉龐。
她戴著可以說是個人特徵的眼罩,原本蹲踞在客廳角落的佐亞家深藏之子,在這時緩緩站了起來。
「對象是帝國的短距離壓制飛彈,就和幾個禮拜前的訓練一樣。『妳能阻止吧』?」
「……是的。」
「答得好。無須焦躁,只要照著平時的訓練去做即可。」
聽到少女的回答,假面男子滿足地交抱雙臂。
「但還真可惜。既然打算進行區域性轟炸,就代表使徒聖無名得待在那邊的基地坐鎮。我原本還以為是個讓琪辛小試身手的機會呢。」
「使徒聖無名……是第九席嗎?」
總計十一人的天帝直屬護衛——倘若遭到突襲,就連涅比利斯的純血種都會有生命危險。是以記住他們的特徵乃是王族的必要知識。
「是第八席喔,愛麗絲大人。」
身後的燐悄悄地訂正。
「據說他是帝國的機構第六師——也就是刺客部隊出身,由於他穿著帝都開發的迷彩服,是以要辨識本人並不難。他過去現身時——」
「這、這點小事我當然知道!」
不過就是記錯席次而已。
最重要的資訊——外觀和戰鬥方式都烙印在愛麗絲的腦海之中。
……說到使徒聖。
……記得伊思卡原本也是使徒聖呢,只是很快就被降級了。
「史上最年少的『使徒聖』伊思卡——」
「由於協助魔女逃獄,以叛國罪遭到逮捕,並下達了無期徒刑的判決。」
雖然是最近才知曉此事……
卻莫名有種回顧往事的心情,是為什麼呢?
「…………」
「愛麗絲大人?」
這時——
本部的大門被打開,一名淡金色頭髮的女子走了進來。
她的身高比愛麗絲更高,而且有著鍛鍊過的精壯身材。她身上仍穿著帝國的戰鬥服,豐滿的胸口上則是別著隊長級的勳章。
「嗨,夏諾蘿蒂同志。妳表現得很好。」
「謝謝您。不過這不是我一人的功績。若沒有部下們挺身相救,那我也無法回到此地。」
夏諾蘿蒂深深低下了頭。
在抬起頭後,可以看到她的表情顯得極為沉重。
「唔?說給我聽聽吧。」
「行動似乎已經被使徒聖看穿了。只有下官一個人成功帶著一名敵兵逃亡,其他三名部下……應該都落入帝國的手裡了。」
「原來如此。妳很難受吧。」
假面卿拍了拍緊咬下唇的夏諾蘿蒂的肩膀,苦澀地搖了搖頭。
「那是我們重要的同志,我向妳保證,一定會把他們救回來。」
「不……無論是他們或是下官,都做好了再也無法回到故土的覺悟。只要能讓卿的計畫順利執行,我便無怨無悔。」
啊啊,此外——
她原本鬱鬱寡歡的表情,在這時浮現出帶著瘋狂的笑意。
「下官抓到了可以用來發洩不滿的俘虜了呢。有長達十年的時間都得和可恨的帝國士兵廝混,和那些傢伙寢食與共,我的內心早已煎熬得難以自己……其中甚至還有個沒能察覺我內心心思,總是露出憨笑的帝國隊長呢。」
夏諾蘿蒂打開了身後的門扉。
一名雙手被綁住的帝國兵滾入客廳——她似乎是被人從外頭踹進門內的。
「真是痛快。喏,怎麼啦?露出妳平常那張笑臉給我看呀?」
「…………唔。」
「雖然長成這樣,但她姑且還是個隊長喔。快點笑一個呀。」
夏諾蘿蒂俯視著帝國兵。
那是個看起來才十來歲的少女。
她的身材比十六歲的燐更嬌小,有張娃娃臉,搭上那頭難以整理的藍髮,若不是夏諾蘿蒂說她是帝國軍的隊長,恐怕沒有任何人會相信吧。
這麼一名帝國的隊長,帶著膽怯的態度抬起臉龐。
「————咦?」
「————呃?」
在與她四目相交的瞬間,愛麗絲一瞬間還以為自己眼花了。
「初次見面,帝國的隊長,本小姐是愛麗絲。」
米司蜜絲隊長。
這不就是率領著伊思卡所在的部隊的隊長嗎?上次在中立都市艾茵自報名號至今,也不過才不到一個月的事。
「奇、奇怪?人家好像在哪見過……」
帝國隊長驚訝地抬眼望向愛麗絲。她當然也記得愛麗絲和燐才對——問題在於場合不對。
……糟糕,這下大事不妙了!
……本小姐可沒將在中立都市與伊思卡相見的事情告知皇廳的人士呢。
涅比利斯女王的千金,居然和敵國的隊長級人士認識。
這樣的消息一旦曝了光,就會釀成國家等級的騷動。若是處理不當,甚至有可能讓女王(母親)被迫退位。
應該說,她為什麼會出現在這種地方呀!
「呃……我記得妳是……」
「應、應該是妳認錯人了吧?」
愛麗絲慌慌張張地將身子背過米司蜜絲,但在驚惶之中出聲一事成了敗筆。
「啊————?人家知道了,想起來了!」
「妳說什麼?」
假面卿和本部的幹部們都露出了狐疑的表情。
在他們屏氣凝神的關注下,米司蜜絲隊長瞪大了眼。
「妳是愛麗————!」
「給我睡一下吧。」
從她的背後——
燐無聲地潛行揮出手刀,擊中了帝國隊長的後腦杓。
「不准妳繼續開口。」
「…………嗚。」
這一擊奪去了她的意識。帝國隊長就這麼倒在地上。
「小燐?」
「假面卿,請恕我失禮。但即便已經做好拘束,將敵國隊長帶至本部未免有失輕率。夏諾蘿蒂同志,我沒說錯吧?」
「……是、是的。您說得是。」
金髮星靈使縮起身子。
「是我失禮了。那個,我原本是為了抒發心情才將她帶來了,是我考慮太不周到了。」
「妳不需在意啊。好啦,夏諾蘿蒂同志,將這名帝國兵壓到後方的監獄之中吧。我會幫妳安排看守的。」
愛麗絲聽著夏諾蘿蒂和假面卿的對話——
同時為自己的隨從應變之快感到安心。
「燐,妳的判斷非常棒呢。」
「不能讓她說出和愛麗絲大人有關的事……但會在這裡遇見她,確實是出乎意料。不管是這名女隊長還是那名帝國劍士,為何總是要阻擾我們的去路呢。」
「……帝國劍士。」
隨從少女無意間提到的這個詞彙,沒有逃過愛麗絲的耳朵。
沒錯,正是如此。
雖然被出乎意料的狀況擾亂,但抓到這名隊長,不就代表部下們也來到了這座峽谷嗎?那伊思卡也——
「來了!燐,是頭獎喲!」
「呃,是……?」
「這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就是現在,這不就是再戰的時候嗎!」
「咦咦?愛麗絲大人您可當真?請稍等一下,冷靜點好嗎?」
「本小姐是很冷靜的。」
愛麗絲用力握緊了拳頭。
她沒理會在身旁發出慘叫的燐,轉過了身子,將視線對上了以愕然的神情望向她們的金髮女隊長。
「夏諾蘿蒂同志,帝國部隊的營地位置沒有改變吧?」
「……呃?」
「妳(找到伊思卡)的表現相當出色。既然如此,身為女王之女,本小姐也該響應妳的英勇表現才是。」
她以嬌憐而凜然的涅比利斯公主之姿——
釋放著不容讓在場人士辯駁的氣魄,光明磊落地宣言道:
「交給本小姐吧。我會(在與伊思卡交戰時順便)將被可恨帝國活捉的妳的部下們搶回來的!」
「真、真的嗎,愛麗絲大人!這是下官的光榮!」
夏諾蘿蒂看似感激不已,甚至帶了點哭腔。
在她身後的假面卿卻是交抱雙臂,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
「小愛麗絲,妳打算只和小燐一起前往帝國基地嗎?」
「有何不可?」
「營地裡依然還有超過百人的部隊……不,是我問了蠢問題。」
苦笑的情緒自假面底下傳了過來。
他想必也明白,既然知曉涅比利斯皇廳自豪的頂尖戰力之一——冰禍魔女愛麗絲莉潔的實力,那剛才的發言就顯得太過傲慢了。
「若是願意出手解放我的部下,那我也沒有拒絕的理由。麻煩妳了。夏諾蘿蒂,為她帶路。」
「不,假面卿,感激您的體諒,但本小姐並不需要。她才剛執行完沉重的任務,請讓她好好休息吧。假面卿和琪辛都還請待在這裡。既然帝國的轟炸會是意料之中,就該以萬全的準備進行迎戰。」
……至於真心話。
……則是不想被你們妨礙本小姐與伊思卡的交戰呢。
愛麗絲沒將內心的呢喃展露在臉上,以毅然決然的態度自眾人面前轉身。
「燐,我們立刻動身。」
「……真是的,您還真是不聽人勸呢。」
在離開本部後——
兩人來到了聳立在基地兩側的斷崖,燐伸手觸碰了該處的岩層。
「『寄宿吧』。」
這是身為土之星靈使的燐所施展的星靈術。
堅固的岩石逐漸崩落,並在愛麗絲的遠眺下化為岩石巨人。
無機的土壤像是寄宿了意識般,讓巨人像開始動作,並宛如真正的士兵般於愛麗絲面前跪下。
「愛麗絲大人,請搭那邊。」
愛麗絲抱住了巨人像的左臂。
至於燐則是輕巧地跳上了巨人的肩膀。
「如果是用跑的,應該能在一小時之內抵達帝國軍的營地,然而不保證您能搭得舒適就是了。」
「用全力跑吧。就算有點晃也無所謂。」
「請小心別被搖暈了喔。」
土之巨人像相當優秀。雖說單就最高速度來說比不上帝國的軍車,但有著地形再險峻仍能保持速度的優點。
「好了,燐,快點出發吧。本小姐和伊思卡……不對,淪為階下囚的同志們正在等我呢!」
「……伊思卡。」
「妳在說什麼呢?」
雖然說溜了嘴,但還是當作沒這回事。
不對,這點小事已經不重要了。現在該為即將到來的戰鬥凝聚心神才是。
……見面時,該怎麼打招呼才好呢?
……伊思卡應該不會已經忘掉我的長相了吧?
胸口的心跳逐漸加快。
這樣的感覺相當暢快。能讓自己忘掉涅比利斯血族鬥爭和自身立場的對手,很快就要和她見面了。
「…………」
愛麗絲按著胸口,遠眺著峽谷彼端的地平線。
然而——
由於太過興奮的關係,愛麗絲疏忽了一點。
那就是在帝國進行轟炸之前。
伊思卡會以僅僅三人的陣容,發起前來奪回隊長的「一般來說絕對不可能」的作戰之可能性——

3
峽谷被染成了紅色。
帝國的迷彩車以夕陽為背景,正以猛烈的速度在山地中朝著下方疾駛。
「嗯?伊思卡哥,這是什麼?」
握著方向盤的音音將臉探出駕駛座外。
「有奇怪的痕跡耶。」
「……是腳印啊。」
那像是拖著兩條腿步行的痕跡。從腳步的幅度比迷彩車的車幅更寬這點來看,應該是有相當巨大的野獸走過此地吧。
「恐怕是龍族,或是星靈使的巨人像吧?」
腳印從谷底——應該是涅比利斯皇廳的據點之處——一路沿著伊思卡等人先前走過的來時路,朝著帝國據點的方向前進。
……夏諾蘿蒂前隊長的部下正被關押在第一基地。
……是派去搶回俘虜的部隊嗎?
他們的車子似乎剛好和腳印的主人擦身而過。若是再早上幾分鐘,說不定就會在半路上撞見了。
「音音,停車。我們從這裡下去。」
迷彩車沿著斷崖一路行駛。陣從後座拿著雙筒望遠鏡,死死地盯著斷崖下方的狀況。
「據點門口有三名哨兵,再靠近就沒辦法了。雖說是迷彩車,但再怎麼樣還是拿引擎聲沒輒。在衝下坡道之前,肯定事會被發現的。」
「好喔。那就照著作戰計畫囉。」
緊急煞車。
音音從駕駛座下了車,她在肩膀上扛了一挺84mm無後座力砲。這是以人力——特別是音音這樣的女性士兵所能搬動的規格來說,能發射出最大口徑砲彈的火砲。
她帶著煙霧彈、照明彈和反星靈手榴彈。
「音音,看得到嗎?」
「陣哥等等,我調一下瞄準鏡……嗯,可以了。這裡能俯瞰大約半個涅比利斯的據點。底側有個較大的設施,肯定是對方的本部吧。」
「先別開火啊。」
「要等到伊思卡哥和陣哥被發現時才開火,對吧?」
音音將無後座力砲放到地上,眨了一下單邊的眼睛。
沒錯,她的任務是在這處斷崖上待機。
伊思卡和陣負責侵入敵方據點。
音音則是守望著兩人,在狀況緊急時從高處進行支援射擊。此外,要使用她的王牌——「搭載了自爆功能的這輛迷彩車朝著谷底往下衝」形成汽車炸彈,也是待在崖上的音音的使命。
「走吧。飛彈再過約一小時就要掉下來了。不僅是星脈噴泉,就連我們站著的這處懸崖也會被轟得面目全非,我說什麼都不想被捲進爆炸之中啊。」
銀髮狙擊手的鞋尖對準了谷底。
他在腰上繫著近身戰用的手槍,並以右肩扛著愛用的狙擊槍。
……三名哨兵由陣從遠距離開槍放倒。
……時間限制是那之後的一個小時。
若能在幾次小規模的交戰後抵達俘虜的所在處,那便是理想的狀況了。而就是在失風被包圍時,也能在音音的支援下擊敗純血種。
抓住純血種。
然後以純血種交換帝國的俘虜。這就是伊思卡想出來的人質營救計畫。
「走吧。」
伊思卡握緊星劍,首先朝著谷底衝去——
與此同時——
眼前的斷崖被炸飛了。
「……什麼?」
混雜了火星的強風一掃而過。
伊思卡護住雙眼以避免眼睛被灼傷,並朝著後方一跳。
峽谷對面的懸崖碎掉了?
在那一瞬間,伊思卡能明白的就只有這點資訊。待他察覺時,斷崖已經崩落粉碎,而大量的碎岩則是朝著谷底墜落。
……是星靈術?
……難道我們被星靈部隊發現了嗎?
不對。
碎裂的石頭砸向谷底,只有涅比利斯的據點會因此受害。而若是星靈術所為,就更應該直接朝著他們施放才對。
「是飛彈?剛才的是……從基地發射的短程飛彈!」
在狂吹的暴風之中,趴下身子的音音扯開了喉嚨大喊。
「比原訂的時間快多了!」
「……無名,這就是你的作法嗎?」
轟炸開始的時間,是音音從飛彈技師官那兒打聽得來的情報。
這場轟炸卻比預定時間還早了超過一小時。由此可見,運來的飛彈肯定趕不上整備和瞄準的時程,而是將發射視為首要之務加緊趕工。
「音音,第二發呢?」
「……三十分……不對,大概再二十分鐘後。」
音音仰望著上空被撕裂的雲層。
「剛才的轟炸取得了彈道資訊,應該會在修正資料後提升精確度吧。下一發肯定會直接命中星脈噴泉的。該怎麼辦……」
二十分鐘後——
攤在眼底的這片谷底,會被炸成看不出原貌的焦土。
星脈噴泉也一樣。
涅比利斯軍方的據點等設備,肯定也會燒得連一片瓦礫都不留。
「——音音,麻煩妳開車!陣也上車!」
伊思卡這麼高喊後,隨即跳上了後座。察覺到伊思卡意圖的陣與音音,也在伊思卡喊完話的兩秒之內上了車。
「音音,抱歉。」
「是要就這麼衝進敵營對吧!」
在一陣飛砂走石之中,帝國的迷彩車揚起了更多沙塵向前衝出。
車子沿著不成路的路徑——
穿過了比車身更為巨大的岩石縫隙,在一陣劇烈的顛簸震盪之中向下開去。
「伊思卡。」
坐在後座直打量著前方的陣,朝著頭頂上方的車頂一指。
「我要從上面出去。『這很礙事』。」
「瞭解。」
黑刃一閃。
伊思卡轉動手腕揮舞星劍,隨即再次入鞘——在發出尖銳回鞘聲的同時,被切出一大塊的車頂也隨之飛上空中。
對側的風自上方吹了進來。
「風勢在預料之中,雖然夕陽有點刺眼……唉,但還在勉強能接受的範圍吧。」
銀髮狙擊手承受著從幾乎是從正側面照過來的夕陽光,以座位當作立足點站起身子。
他將狙擊槍瞄向前方。
「陣哥,要減速嗎?」
「不成問題。」
帝國車朝著懸崖下方狂飆著。此時,就連伊思卡的雙眼也能確認到位於稍前方的涅比利斯據點輪廓。
入口處有兩名星靈使。
「怎麼回事——」
「帝國?難道在這種時刻還派了刺客……!」
監視部隊擺出架勢。
在受到飛彈轟炸、落石和火花從天而降的狀態下,居然還能立刻對於帝國軍的奇襲做出反應,確實該將他們稱之為菁英。
然而,陣卻比這些老練的星靈使們更快採取了行動。
「慢了一步。」
連續射擊。
破壞了星靈使手中通訊器的子彈,接著打穿了星靈部隊的戰鬥服。
——子彈瞄準了關節位置。
為了對抗帝國的槍枝,涅比利斯的戰鬥服設計得極為堅固。
編入了金屬纖維的白銀服裝,就連挨下機關槍的連環掃射都能平安生還。為此,陣所瞄準的全都是裝甲較薄的關節接縫。
不僅瞄準了正在動作的目標。
而且還因為夕陽呈逆光的關係,「他幾乎是閉著眼睛開槍的」。
「快走,伊思卡。」
對於狙擊手的話語,伊思卡以無言的跳躍作為回應。
他從後座竄出,衝到了正打算起身的兩名士兵面前,以星劍揮出的一擊讓他們徹底倒地。
「音音,讓車子蛇行,像個醉漢一樣開車。」
「好喔,陣哥。」
「辦不到的話就喝瓶酒再上吧。」
「音音我還未成年啦!」
載著兩人的帝國車以高速衝進了敵方的據點。車子點起警燈鳴響警笛,刻意吸引著星靈部隊的目光。
……作戰變更。
……在下一發飛彈轟炸之前解決完畢。
接下來就只能一個人潛入基地了。
伊思卡摒住氣息,將身子藏到離自己最近的車庫陰影處。
「米司蜜絲隊長人在哪裡?……唔哦,連這裡都不安全啊。」
他屈身後退。
只見懸崖上方的小石頭朝著伊思卡砸了下來。雖然大小只和拳頭相仿,但從數百公尺高砸落的物體,就算僅是小石也能化為凶器。
除此之外還有火星。
裝在火箭上頭的助燃劑在懸崖上方熊熊燃燒,散落的火沫也如雨水般灑到了谷底。
「各位同志,後退到第二預定地點!」
看似幹部的魔女,從感覺像是本部的建築物之中現身了。
她穿著開襟的細腰風衣,左頰上的星紋像是刺青般相當顯眼。
「誠如假面卿的推測,是帝國的轟炸。雖然琪辛大人會出面處理,但她還需要數分鐘才能出擊。除了消防班和通訊班都以避難為優先。」
「司令!方才入侵的帝國車輛該如何處置……?」
「無須理會。」
魔女以冰冷的話聲向部下宣告。
接著她銳眼一瞪,將目光掃向伊思卡藏身的車庫之處。
「琪辛大人一旦出動,就能擺平他們。毋寧說,若那輛車子只是誘餌,實際上派出了其他刺客潛入基地,就會變得相當棘手。他們恐怕會趁著轟炸期間回收俘虜,抑或是暗殺重要人物。無論如何都不許放鬆警戒——這是夏諾蘿蒂提出的建言。」
閃電魔女夏諾蘿蒂·葛雷高里。
聽到將隊長擄走的實行犯的名字,讓伊思卡暗自咂了一聲。
……真不愧是前任隊長。
……下級兵臨時想到的作戰,在她眼裡根本不值一哂嗎?
載著陣和音音的軍車突擊只是幌子。
真正目的是讓伊思卡營救俘虜——到這裡為止都被她看穿了。
「我再說一次,各位同志,撤退到第二預定地點吧。琪辛大人會為我們處理帝國的轟炸,星脈噴泉的利用往後再議。我們不需慌張。」
「司令,俘虜該如何處置?」
「夏諾蘿蒂會帶回本國……宣布完畢。我會去輔佐假面卿。」
司令官魔女轉過身子。
與此同時,整好隊伍的星靈部隊也接連衝向伊思卡藏身的車庫。他們應該是打算搭車躲過轟炸範圍吧。
「……待在這裡會被發現吧。」
他從車庫陰暗處繞到了隔壁的建築物後方。
星靈使的人數大約有二十人以上。
雖說採取奇襲打近身戰的話,這不是他不能擺平的人數,但距離第二枚飛彈轟炸的時間已剩不到十分鐘了。他不能多浪費時間和體力。
「居然要將俘虜帶走?這可不是開玩笑的……」
被帶回涅比利斯皇廳領土的帝國兵,從來就沒有一個能活著回來的。他說什麼都得阻止這檔事。
就在這時——
「喏,快點起來吧,米司蜜絲隊長。」
「……諾……蘿。」
「還在用那種稱呼啊,真是教人傻眼。我說過要妳站起來了吧!」
怒吼聲。
緊接著傳來了微弱的尖叫聲。
「米司蜜絲隊長?」
在星靈部隊的指示和腳步聲絡繹不絕的狀況下,能聽見她沙啞的嗓聲可說是不幸中的大幸。
他從建築物探出半個身子。
最先映入伊思卡眼裡的並非米司蜜絲的身影。
——而是不自然地重重架起的鐵圍籬(路障)。
鐵圍籬(路障)的後頭被布遮住,還有兩名哨兵看守,而這兩人正散發著說什麼都不會讓任何人通過的凝重氣息。
……怎麼回事?
……那個地方還真奇怪,戒備的層級比本部還高啊?
就在伊思卡的注意力被吸引後——
「唔,好亮……?」
一道光芒驀地向上竄起。蓋住了鐵圍籬(路障)的布被掀飛,璀璨的綠色光芒隨之衝上了黃昏時分的天際。
是星靈之光?
顯露出來的地貌,宛如火山的噴火口般,向下凹了一個大坑。碗形的坑底迸出了巨大的裂縫,而星靈之光便是從中噴發出來的。
「……是星脈噴泉?」
「是呀。米司蜜絲隊長可真聰明呢。」
雙手被綁的女隊長在被拖行的同時,抬頭仰望起那幅光景。
「哎喲,好不容易才把布罩上的,這下又被掀飛了。想不到星靈居然會在這個節骨眼上變得活潑起來呢。」
雷之魔女(夏諾蘿蒂)露出苦笑,仰望著如間歇泉般接連上竄的光之粒子。
「感覺就像是在歡迎米司蜜絲一樣,特地變得如此活潑呢。」
「咦?」
「啊哈哈哈哈哈哈,當然是騙妳的。帝國的人類哪有可能受到星靈歡迎呢。能受到星靈恩惠的,就只有我們這些與星靈共生的星靈使喔?」
雷之魔女(夏諾蘿蒂)用力拉緊了與米司蜜絲的項圈相繫的繩子。
「好啦,快點給我走啊。」
「……嗚……咳咳…………啊……嗚……嘎…………」
脖子被勒緊的俘虜(米司蜜絲)發出了痛苦的喘息聲。
雷之魔女(夏諾蘿蒂)俯視著淚眼汪汪、發出嗚咽聲前同僚,臉上的笑容驀地帶了些危險的氣息。
「還是說,妳想被拉得更用力一點?」
「……不……不要……別這樣…………」
「別用那麼棒的眼神看我嘛,這不是讓我更想用力拉了嗎?既然如此,我可要加把勁上囉。」
魔女對著繩子施力。
但隨著「啪」的一聲,與米司蜜絲項圈相繫的繩子被斬斷開來。
「……咦?」
「妳幹得太過火了。」
雷之魔女(夏諾蘿蒂)沒有發現。
伊思卡早已接近到了她的面前。
「把隊長還我吧。」
「嘖,還以為是誰呢,原來是米司蜜絲的部下啊!」
雷擊迸散。
自星紋產生的光芒竄過夏諾蘿蒂的指尖,朝著伊思卡襲擊而去。能輕鬆撂倒一名人類的強力電光膨脹成形——
「太慢了。」
就在那一瞬間。
電光被伊思卡揮出的星劍斬落,無聲無息地消滅了。
「居然將我的雷擊……?」
雷擊迸射的速度遠在砲彈之上,是無法閃躲的攻擊。若是瞄準了出招的瞬間打落,那肯定不是出自人類的技術,而僅是偶然的產物吧。
「不過就是個帝國兵!」
魔女的指尖再次發出電光。
然而,就連這一記電擊也被伊思卡以出神入化的精確斬擊給砍斷了。
「——這怎麼可能?」
「揮劍的速度遠遠比不上閃電的速度。」
他衝向夏諾蘿蒂的懷裡。
「但要看出發動的瞬間不難。」
「……難道說……」
「沒錯,就是妳的星紋。」
魔女的脖頸處。
在浮現於該處的黃色星紋發光的瞬間,就是星靈術發動的時候。接著只要砍向她所指向的軌跡即可。
但說起來,這也是得經歷過會讓人為之虛脫的修練才能達成的技術。
「妳得意洋洋地在我們的面前展露自己的星紋,便是妳的失策。」
「煩人的小伎倆……敵襲!衛兵在幹什麼,快來這————」
「妳還沒察覺嗎?」
在緩緩縮漲的星脈噴泉前方。
站著的就只有伊思卡和雷之魔女(夏諾蘿蒂)兩人而已。原本負責戒備星脈噴泉的兩人早已受到了伊思卡的襲擊,在出聲之前便被放倒在地。
「…………帝國兵……」
原為帝國隊長的女子腳步一晃,靠向了鐵圍籬(路障)。
「你……到底是什麼人……」
伊思卡無言地拉近距離。只要再跨一步,就能進入星劍的攻擊範圍了。
然而,就在在她的背後。
有一道細微小巧的腳步聲朝著伊思卡接近過來。
「有……有、有了…………有了有了……有了…………」
是少女的聲音。
伊思卡和夏諾蘿蒂轉身看去,只見聲音是從星脈噴泉的底側傳來的。看來那人是從內側繞著圓形的鐵圍籬(路障)接近過來的。
「————」
那是一名戴著眼罩的黑髮少女。
她的年紀大概在十三、四歲上下。雖然身材瘦小且缺乏起伏,穿在身上的禮服卻華麗得像是要去參加舞會似的,顯得金碧輝煌。
宛如洋娃娃一般——給人這般印象的少女,正緊緊地盯著伊思卡。
……她看得到我?
……但眼睛不是被眼罩遮住了嗎?
實在是過於古怪。
說起來,涅比利斯軍中的星靈部隊應當都是穿著戰鬥服,就只有一人穿著這種顯眼的禮服混在其中,未免顯得太不自然了。
若是要從伊思卡的記憶之中列舉出與之相似的服飾。
——冰禍魔女愛麗絲。
以涅比利斯正裝現身的愛麗絲,最為接近眼前這種服飾的風格。
而這也代表著——
「不會吧……」
「琪辛大人!」
雷之魔女(夏諾蘿蒂)發出了歡呼聲。
「您是前來協助下官的嗎!」
「————」
被喚作琪辛的少女沒有回答。
是沒聽見嗎?不對,黑髮少女像是對背後的部下不感興趣似的,將臉轉向了空無一人的方向。
「荊……荊……荊棘……好、好痛…………好痛……」
頭頂上方。
少女抬起右手,看向與落日方向相反的天空。
「——荊棘。」
唰——一道古怪的氣息傳來。
眼罩少女高舉的右手前方——出現了無數黑針,覆蓋了被染紅的天空。
「抹消。」
荊棘如同蜂群般,在空中飛翔起來。
荊棘隨之凝縮於一點,包覆了虛空之中的「某物」——瞬間,「天空炸開了」。
「是帝國的短程飛彈嗎?」
從謬多爾峽谷西南側基地發射的第二枚。
就在飛彈對準星脈噴泉飛射而至時,那片「荊棘」在飛彈墜落之前,於上空承受了爆炸。
……不對,不是承受爆炸這麼溫吞的結果?
……那是……
飛彈在空中劇烈地炸開。
這陣爆炸卻在荊棘的包覆下逐漸縮小,變得微弱起來。
無論是火焰還是爆風都一樣。
就連化為粉塵撒落的飛彈碎片亦然——「被『荊棘』刺中的一切東西都遭到分解消滅」。
「…………這是在開玩笑吧?」
冷汗滑過了臉頰。
就連米司蜜絲和身為星靈使的雷之魔女(夏諾蘿蒂)都啞口無言,他們剛才所目睹的光景就是如此異常。
能將帝國的大型壓制兵器不容分說地無力化——不對,是將之消滅了。
如果——
這名少女一時興起,對中等規模的中立都市展開侵襲,那座都市應該會在一個小時之內從世上消滅吧。
「抹消完畢……叔父大人……命令……完成……一項。」
像是去附近的商店結束購物一般。
黑髮少女所呢喃的話語,就只帶了這麼一點點的情緒。
「……這就是琪辛大小姐……佐亞家的祕密武器。」
夏諾蘿蒂嘶聲說道。
不過,金髮魔女隨即以難掩興奮之情張開雙手。
「太棒了!」
那是歡欣鼓舞的聲音。
「這正是傳自始祖大人的血脈。琪辛大小姐,請以那偉大的星靈懲罰愚蠢的帝國兵吧!」
「————」
純血種琪辛。
戴著眼罩的黑髮少女,再次轉而看向伊思卡和米司蜜絲。
她帶著與消滅飛彈時同樣的表情——
「『妳以為妳辦得到嗎』?」
銀光一閃。
隨著稍縱即逝的清脆出鞘聲,拘束著米司蜜絲雙手的手銬被斬成了兩截。
「唔……」
純血種琪辛斂起嘴角。
她沒反應過來。
帝國兵拔出長劍,將身旁俘虜的手銬一刀兩斷——明明是如此單純的動作,看起來卻像是在瞬間變了個把戲一般。
「隊長,請您退後。」
「阿伊?」
「放心。不如說,我反而打算動真格了。」
極為強大的純血種。
正因為對手是帝國以魔女之名蔑稱的星靈使——
「妳是涅比利斯的血族沒錯吧?」
「…………」
「好啊,我接受妳的對決。」
始祖涅比利斯的直系子孫。
這若是涅比利斯皇廳珍藏的純血種,那更是稱了伊思卡的意。因為他就是為了這場戰鬥而來到此地的。
「帝國兵。」
黑髮魔女張開雙臂。

「抹消你。我收到這樣的命令。」
「心領了!我要打倒妳,把妳帶回帝國!」
黑色「荊棘」自魔女的頭上浮現。
伊思卡瞪著數量增加到數百甚至數千之多的黑棘,蹬地向前一衝。

4
謬多爾峽谷西南側——
設置在其中一隅的帝國基地,在夕陽的照映下現出輪廓。
軍用帳棚、裝甲車和看似用來發射短程飛彈的發射器都被棄置在原地。
「看來是金蟬脫殼了呢。」
帝國營地空無一人。
愛麗絲俯視著小石頭被乾澀的風吹得翻騰的光景,在帝國基地的入口這麼說道。
她知道自己的說話聲帶著一絲絲焦躁的情緒。
……原本以為伊思卡會在這裡的。
……這是怎麼回事?只有那個米司蜜絲隊長來到了這座峽谷嗎?
她領著燐在基地內漫步。
「愛麗絲大人,請看那座飛彈發射器。」
「嗯。本小姐也看到它剛才對著天空發射的那一幕了。」
誠如假面卿的推測。
那肯定是對著星脈噴泉發射的飛彈。一旦直接命中,位於谷底的涅比利斯基地恐怕已經被消滅了。
「那邊的同志們……」
「假面卿已經料到會有飛彈轟炸了,這不是我們要擔心的事。」
純血種琪辛。
就連愛麗絲也不曉得那名黑髮少女寄宿了什麼樣的星靈。但畢竟是佐亞家深藏已久的孩子,露家能知曉其中奧祕的,大概也就只有寄宿了「燈」之星靈的妹妹(希絲蓓爾)吧。
……真讓人感到在意。
……究竟要是什麼樣的星靈,才能防住帝國的大型壓制武器呢?
她在人去樓空的基地裡直行。
「燐,妳怎麼看?」
「感覺不太對勁呢。」
前往深處帳棚做完偵察的燐,以嚴肅的神情繼續說道:
「那邊的帳棚是帝國通訊部隊的連絡站。雖然機器原封不動地留了下來,卻沒看到通訊部隊的人影。」
「那要把那些器材當成帶回皇廳的伴手禮嗎?」
「器材全都被破壞了。這些帶來的器材,應該原本就都是用過即丟的消耗品吧。」
「……這樣呀。」
帝國的機械技術遠在涅比利斯皇廳之上,她原本還打算帶回去給皇廳的技師做研究的。
「換句話說,帝國在發射完飛彈後就立刻放棄了基地?為什麼?」
「有可能是設下了陷阱。比方說……可能是這裡的地底下方埋了大型的炸彈,會在我們通過時引爆。」
燐嘴上這麼說,但她行走的模樣看不出有絲毫膽怯。
憑藉土之星靈的力量,要探測地底埋藏之物也是信手拈來。就像能製造巨人像協助移動那般,土之星靈的優點就在於運用的層面相當廣泛。
「如果不是陷阱,那就是單純夾著尾巴逃走了呢。」
「是的。若是這樣……」
微風拂過後頸。
有一道微溫的輕風吹過了自己的背部——在愛麗絲閃過這絲感受的同時,走在身旁的隨從像是發揮出了野性的直覺般,朝著愛麗絲撲了上來。
「燐?」
「恕我失禮。」
在被燐伸出的手臂推開的同時。
愛麗絲看到燐的那條手臂忽然遭到砍傷,噴出了鮮血。
「咕……你是誰?」
『明明是個魔女,直覺倒是挺敏銳的。妳看起來不是普通的隨從,但也無妨,魔女就算多個一兩隻,也一樣是烏合之眾。』
在愛麗絲和燐所注視的前方,大氣宛如遊絲般輕輕搖晃。
理應無人之處,在這時緩緩現出了一道人影——那是從頭部到腳底都被淺灰色風衣包覆的古怪人類。
「……無名。」
『是個博學的魔女啊。』
天帝直屬護衛「使徒聖」。
過去伊思卡曾躋身其中的最強戰力之一,以不帶情緒的聲音這麼說道。
……魔女啊。
……這種會大剌剌地直呼蔑稱的說話方式,果然是個帝國兵呢。
「初次見面。雖然這麼說有些唐突,但本小姐現在相當地不快呢。」
『為何不快?』
「是為引發了這起無可挽回的『錯身而過』的厄運感到不快。本小姐原本以為,來這裡就能和期盼已久的那名對手分出高下呢。」
果然不該去賭場那種地方的。為了中得那次的頭獎,似乎是將自己能和伊思卡相會的幸運消耗得一點也不剩了。
「所以——」
愛麗絲引領著燐和寄宿己身的強大星靈。
露出了充滿自信的傲然笑容。
「能讓本小姐將內心的悶氣發洩在你身上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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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10-3 23:18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紫溟夜 于 2019-10-4 06:48 编辑

Chapter.6 「超人與魔女的共舞」

1
棘之星靈使琪辛。
身為始祖涅比利斯直系後裔的這名少女,動起了那對小巧的嘴唇——像是真正的魔女在詠唱咒文那般。
「荊……荊棘…………荊……荊棘…………過來…………」
空氣為之顫動。
若是要比喻,就像是數以萬計的昆蟲同時振翅般的刺耳「嗡嗡」聲。「荊棘」在黑髮少女的周遭接連浮現。
黑針狀的物體在空中結合,形成了宛如帶刺鐵絲的荊棘之鞭。
這是一把有數十公尺長的鞭子。
「米司蜜絲隊長,蹲下!」
長鞭發出呼嘯聲,在空中扭曲變形,宛如巨蟒般蜿蜒出擊,襲向站在地面上的伊思卡等人。
……速度相當緩慢。
……不過,這不規則的攻擊軌跡還挺麻煩的。
並不是線型攻擊,而是弧狀攻勢。劍與槍枝一類的武器都是線型的軌跡,像這樣彎彎曲曲的攻擊軌跡,可以說是鞭的獨門本領。
況且,這還是一把星靈之鞭。
那不見得會和一般的鞭子有著同樣的運作方式。因此,伊思卡沒有用星劍招架,而是選擇向後一跳。
理應避開了這一擊——鞭子卻軌跡一變,朝著伊思卡追來。
「唔!果然來這一套啊!」
琪辛的鞭子逼近到鼻頭前方。
由於外觀形似帶刺鐵絲,所以原本以為是堅硬之物,但在接近到伊思卡眼前的瞬間,扭曲的鞭子像是有意識似的伸得更長了。
「阿伊?」
他沒有多餘的心思回應。
伊思卡向下一蹲,將臉幾乎貼到地面。無數荊棘的集合體發出詭異的聲響,從他的頭頂上方穿掠而過。
星靈之棘刺向伊思卡身後的鐵圍籬(路障),在刺中圍籬後,以牢固鋼鐵打造的圍籬隨即像是遭到融化一般,逐漸消失殆盡。
「…………命令……失敗?躲開了?」
魔女轉過身子。
少女右手持鞭,左手則是按著眼罩,像是感到無法理解似的歪起脖子。
「這樣做好嗎?這是守護你們重要的星脈噴泉的圍籬吧?」
伊思卡的成對雙劍——
與手拿荊棘之鞭的琪辛相互瞪視。
「————夏諾蘿蒂同志。」
魔女琪辛在這時終於呼喚了身後的部下。
「同志。」
「下、下官在,琪辛大人!我就在這裡,請您不吝下令——」
「礙事。」
「嗄?」
「讓開。在那邊的話……星靈……施展不開。」
鞭子散開了。原本結合在一起的荊棘化為數千根細針,像是要包覆琪辛似的,在她的周遭擴散飄浮。
「…………化為『星星』吧。」
荊棘先是朝著黃昏的天空飄去,接著驀地煞住。
在隔了短短的一瞬間後,荊棘像是潰堤一般朝著地上射去。
宛若流星。
星靈之棘挾著驚人之勢加速,朝著地表上的一切直衝而下。
車庫的屋頂像是被融化似的消滅殆盡,就連車庫裡的運輸車也和車庫的牆壁一同遭到分解。
「是飽和攻擊嗎。隊長,躲到裡面去!」
在指引米司蜜絲離開荊棘攻擊範圍的同時——
伊思卡握住了黑之星劍,向前踏出了步伐。
「——喝!」
他呼出一口氣,扭轉身子。
對於從斜上方傾注而下的無數流星,伊思卡像是在縫隙間遊走似的直穿而過,足不稍停地衝向純血種琪辛。
他握劍回身一斬。
在破壞來自背後的流星後,伊思卡隨即鎖定了砸至地面,彈向腳邊的荊棘。
——讓荊棘進行反彈以進行襲擊。
而這些荊棘全被伊思卡一劍砍落。
「……你這傢伙?」
魔女夏諾蘿蒂的喉嚨擠出了挾帶驚愕與激昂的慘叫。
她有兩件事無法明白——
一是琪辛的星靈術明明連飛彈都能「分解」,卻為何消滅不了帝國兵的一把劍——不僅無法分解,反而是荊棘被嵌成了粉末散去。
二是這名帝國兵那超凡卓越的身體能力。
他完全沒有停下。
伊思卡以讓人難以置信的反應速度穿過了荊棘之間的縫隙,不斷揮舞著長劍。若只有一瞬間倒也罷了,然而夏諾蘿蒂若是要如法炮製,頂多撐上十秒就會氣喘吁吁了吧。
——但伊思卡的速度竟然還在繼續提升。
是反制星靈使的特化型。
為了打倒星靈使為目的而努力鍛鍊,才練就了這樣的身手。
「你這傢伙是野獸嗎!」
夏諾蘿蒂施放雷擊。
但伊思卡就連這一擊都在預料之中,橫掃星劍擋了下來。這讓雷之魔女愕然無語。
在閃躲純血種的荊棘的同時,還能察覺到來自背後的攻擊。就算夏諾蘿蒂掏出懷裡的帝國製自動手槍,結果應該也是一樣吧。
「…………」
眼罩魔女蹙起眉頭。
「是誰?」
她的唇紡出了陰森的話聲。
「……為……為何……術……術……打不中……?」
「妳有弱點。」
他對著退後一步的琪辛踏出兩步。
……無論是威力還是能壓抑住飛彈爆風的防禦力都不容小覷。
……這確實是強得誇張的星靈。不過——
愛麗絲或始祖(涅比利斯)擁有的東西,這名年幼的星靈使尚不具備。
「妳喊的那句『礙事』便是敗筆。」
「……?」
「部下若不讓開,就無法將星靈術施展開來,不然就會波及到她——妳親口承認了自己無法精確控制星靈術,避開部下所在的位置。」
缺乏精準的操控。
在看到她降下荊棘之雨,讓車庫和建築物一同遭到摧毀時,猜測便成了確定。
「冰禍·千枚棘吹雪。」
「本小姐全方位地部屬了約千把長劍,躲得過的話就儘管試試吧。」
過去愛麗絲以星靈造出的冰之劍,全都瞄準了伊思卡。
但琪辛不同。
這名年幼的魔女還在成長期。她施展的荊棘無法針對伊思卡進行集中攻擊,光是讓荊棘瞄準伊思卡周遭一帶便是極限。
「超、超超……超乎想像……強敵。使徒聖……?」
她凝視著星劍的劍尖。
黑髮魔女將雙手大大地張開。
「『能力解放』。」
「——什麼?」
「『再結合』。」
一道黑影從頭頂上方出現。
伊思卡抬頭望去,只見原本被荊棘消滅的短程飛彈,居然近在咫尺。
「居然能將分解掉的東西重新組合?」
「……帝國兵……消失吧。」
隨著魔女琪辛的話語……
大型壓制兵器(飛彈)炸出了大範圍的爆炎。

2
大地遭到了凍結。
帝國的營地原本建在紅褐色的地面上頭,但此時發出閃亮光輝的冰層正堆疊在上頭。
——霜柱。
愛麗絲的寒氣讓周遭的氣溫在轉瞬間降到零度以下。在星靈的干涉下,就連地表的水分都遭到了凍結。
在讓數百公尺見方的範圍充斥寒氣後——
「做好覺悟吧,帝國的走狗。」
『住口吧,魔女。光是和妳吸著同樣的空氣,都讓我感到噁心。』
「……本小姐會連你那份自信一同冰封起來的。」
愛麗絲將左臂水平抬起。
這與對手是不是使徒聖無關。她將在一切無從抵抗的狀態下將這座營地化為冰窖——而就在下達這道命令之際,她發現到了。
星靈的反應變慢了。
「這是……」
綻放著美麗光芒的冰壁向上堆砌。
在愛麗絲下令之前,星靈便優先在她的面前築起了冰牆。
這是為何?
然而,她的疑問也在轉瞬間冰釋。
在冰牆完成之後,隨即被擁有驚人重量的物體撞上了。
『……是星靈的自動防衛啊。我原本想把妳的腦袋打碎呢。』
在愛麗絲的眼前。
全身都被光學迷彩風衣包覆的男子,將拳頭砸向了冰牆。
——破碎聲傳了過來。
這是人類的拳頭能發出的聲音嗎?
別開玩笑了——這不是帝國戰車的大口徑砲彈命中冰牆時才會發出的巨響嗎?
一道冷汗滑過臉頰。雖說超乎尋常的威力也讓人忌憚,但真正帶來威脅的,還是這名男子能以愛麗絲反應不過來的速度貼近過來。
『冰之星靈術在發動前,有必要先將周遭的空氣降溫。』
霹哩!
愛麗絲瞪大雙眼,冰牆迸出了龜裂。冰壁理應有著極強的硬度,無論是自動手槍還是散彈槍的槍擊都無法造成傷害才是。
居然被一拳給擊破了?
『「冰之星靈實在太慢了」。就算自動防衛能及時趕上,但也不過如此。』
使徒聖的拳頭將愛麗絲的冰牆打成了碎屑。
『結束了。』
無名的手指碰到了愛麗絲的脖子。
他雖然試圖掐碎那條纖細的頸子,卻未能如願。因為在捻碎魔女的喉嚨之前,無名的指尖連同手腕就先被寒冰凍結了。
「你說誰的星靈慢了?」
不分軒輊。因為若說使徒聖無名乃是超人,那冰禍魔女愛麗絲亦是出類拔萃的星靈使。
「希望你別把所有的冰之星靈都一概而論呀。」
『……這可真是有趣。』
無名抽回手臂,嗤笑了一聲。
他輕而易舉地握碎了束縛手指自由的冰霜,若無其事地再次看向愛麗絲。
『冰禍魔女,原來是這麼一回事啊。』
「你不是才叫本小姐住口嗎?」
『我改變心情了。』
前任暗殺者愉悅地回應。
使徒聖啟動光學迷彩的功能,讓身影像是融入夕陽般逐漸消失——
『始祖的血脈是吧?就讓我看看妳那虛偽的高貴能維持到什麼時候。』
「本小姐可沒打算和你逞口舌之快。」
在他的身影完全消失之前,愛麗絲已經打了個響指。
「接招吧。」
紅褐色的地面迸出了無數裂縫。
頂起堅硬的地表、從裂縫底下出現的,是幾乎布滿了整座基地的冰針。
自地底形成的霜柱銳利如刃。
其鋒利的程度能輕易地貫穿普通的皮鞋。無名的鞋底似乎裝了鐵板,但冰柱仍是凍住了他的腳,將他釘在地上。
『嘖。』
半透明化的使徒聖縱身一躍。
他躲過了兩腳都被凍住的下場。雖然這已是足以教人吃驚的反應速度,但對愛麗絲來說仍在意料之內。
……畢竟伊思卡也是使徒聖嘛。
……當然能輕鬆躲過這次的攻擊呀。
「『冰禍·千枚棘吹雪』。」
唧——冰塊凝結的聲音迴盪在四下。
冰劍接連形成。
從凍結的地表、從周遭的大氣,甚至連結霜的軍用帳棚也接連冒出了大大小小的冰劍。
「想被冰劍貫穿還是被變成冰塊,挑個喜歡的下場吧。」
『哈。』
在大地上著陸的使徒聖冷笑了一聲。
他瞥了將自己全方位包圍的冰劍一眼,不僅沒感到害怕,甚至還朝著愛麗絲衝了過來。
『以為這種不慍不火的術就能解決我嗎?』
「……貫穿吧!」
愛麗絲舉起手臂。收到命令的冰劍,數以百計地朝著使徒聖無名的腳底、頭頂和背後射去。
『真慢啊。』
使徒聖脖子一偏,讓冰之刃掠過了緊鄰數公釐的空間。
接著他抬起腿,踢飛來自地表的冰劍,藉由反作用力轉過身子,以雙拳擊打自頭頂和背後襲來的冰劍。
『而且太脆弱了。』
冰之結晶化為數千顆冰粒。
這對愛麗絲來說,是相當難以置信的光景。
「……騙人的吧?」
雖說會依星靈術的規模而有所差異,但愛麗絲的冰霜強度甚至更勝鋼鐵。即便壓縮成薄而銳利的冰劍型態,也不是人類的拳頭所能破壞的。
方才在冰壁被破壞時就該察覺到了。
究竟——
這名帝國的前刺客,究竟有多麼超乎規格的力氣?
「不對,這是不可能的!」
無名的肩膀噴出了鮮血。
就算能打碎十支——甚或是數十支冰劍,也不代表能悉數迴避。畢竟就連那個伊思卡,都沒辦法徹底躲過這個星靈術。
「依舊是本小姐將軍了。」
格外巨大的冰劍顯現。增長為標槍大小的銳刃,朝著使徒聖無名毫無防備的背部飛去。
……這可是體積增長許多的冰塊。
……強度也在鋼鐵之上,能打碎的話就試試看吧!
只能乖乖閃躲才行。
但就算跳起來躲避,冰劍依然能瞄準無名改變軌跡。
無名無法拉近和愛麗絲的距離,就算扔出玻璃短劍,也肯定會被星靈的自動防衛機制擋下。
「是本小姐的勝——」
『倘若不是遇到我,的確是如此呢。』
話說到一半的愛麗絲,這回是真的啞口無言了。
無名回過身子,他將手伸向以不亞於子彈的速度射來的冰之標槍——
『就這麼回敬妳吧。』
輕而易舉地抓住了標槍。
他將槍頭一轉,指向了愛麗絲——就像是拿到了一個趁手的投擲物品似的。
……居然看穿了速度堪比子彈的冰之碎片軌跡,還接了下來?
……這是野獸。不對,是比野獸更誇張的怪物吧?
若是像伊思卡那樣以劍撐過攻勢,愛麗絲還能理解。
然而這名男子卻是赤手空拳。光靠體術就能和自己的星靈術戰得不相上下的,無論是帝國還是皇廳都不存在。
「……使徒聖無名。」
她咬緊嘴唇。
雖然不想承認,但這男人確實是如假包換的強者。
「咕嗚!」
涅比利斯的公主向後退去——愛麗絲咬著嘴唇忍受著這股屈辱,向後一跳,來到了在身後待命的燐身邊。
……不妙。
……雖說無論是帝國的手槍還是飛彈都沒問題,「但那真的不妙」!
『消失吧,魔女。』
無名扔出了冰之標槍。
凶器在貫穿愛麗絲的身子之前,忽然輕輕地停住了。
「請原諒我多此一舉。」
「不,燐,妳幫大忙了。」
她出言慰勞挺身守護自己的隨從。
燐攤開了自己的裙子,像是在甩動斗蓬般接住了無名扔來的冰柱。那是以防刃纖維製作的布料,要擋下刃器自然是輕而易舉。
不過,在愛麗絲戰鬥時,「不出手干涉」是兩人之間的默契。
這代表自己的狀況真的是相當危急,甚至讓燐不惜打破了這樣的默契。
「…………」
『怎麼啦?剛剛那股傲氣跑哪去了?』
「……本小姐要為剛才的無禮致歉。使徒聖第八席無名,我原先是為你的實力感到懷疑的。」
她以右手揪住王袍(禮服)的裙襬,微微拎起。
這是世界共同禮儀。
在貴族的社交場所,這是年輕淑女對中意的紳士所行的問候禮。
「這是本小姐小小的謝罪之情。」
『真可笑。』
男子輕晃雙肩,以嘲笑作為回應:
『區區魔女,也打算模仿人類的貴族嗎?』
「沒錯,正是如此。不過,我剛才的意思似乎沒有傳達過去,就由本小姐做說明吧。這不是相識時的問候,而是道別禮。」
『……什麼?』
「『就讓你見識本小姐的真本事吧』。」
冰冷的敵意。
魔女帶著足以將被瞪視的一切凝結的冰冷視線,瞪向了超人。
——你的厄運……
——源自於讓本小姐拿出真本事。
在無名察覺到那道目光的意義時,一切為時已晚。
「再見了,使徒聖。」
——「大冰禍」——
冰之世界。
從地表到空中——營地的軍用帳棚、車輛和飛彈發射器等一切的物體,全都罩上了魔幻的白霧——
而在下一瞬間……
包含營地在內的峽谷一帶,便被閃爍著湛藍色亮光的冰塊被封住了。
唰——踩在冰上的腳步聲傳來。
「燐,沒事吧?」
「如果不是沒事,就是出大事了呢。」
站在冰之丘上的就只有愛麗絲和燐而已。
大冰禍——這是被帝國戒慎恐懼地冠上「冰禍魔女」外號的愛麗絲,體現了自身威脅的大星靈術。
全方位的飽和攻擊。
無論對手是人類、戰車還是飛彈,都會被極大規模的冷氣包覆化為冰塊。即使強如使徒聖無名也無防禦手段,如今應該已經被封在冰塊底下了吧。
……麻煩的點在於,就連本小姐都不是很能細緻地操控這個星靈術。
……也不能在同伴太多的地方施展。
只要稍有差池,同伴們也會遭到冰封。
況且就算是愛麗絲,也無法自動解除這個星靈術。遭到凍結的峽谷一帶,想必得再過上幾天才會開始融冰吧。
「回去吧,燐。本小姐原本想把使徒聖(那傢伙)帶回去的,但若是被埋在冰層底下,那要挖出來也很麻煩呢。」
「如果能呈現還能當成俘虜的狀態就太好了。」
「這就——」
要看對方的運勢而定了。就在愛麗絲要將話說完之前,一道小小的聲音掠過了她的耳畔。
腳步聲?
她轉過身去,而尖銳的冰之碎片則是擦過臉頰飛向遠方。
「————唔!」
「愛麗絲大人?」
「不……燐,我沒事。只是擦到而已。」
她將手貼上臉頰。
只見指尖沾上了微微滲出的鮮血。冰之碎片——而會扔出這種東西的,怎麼想都只有一個人。
「……本小姐居然在最後輕忽大意了呢。」
愛麗絲凝視著沾了血的指尖,露出苦笑。
無名——愛麗絲明白那名男子擁有近乎超人的肉體能力。不過,自己最大的失策,還是給了對方過多提示。
——讓你見識本小姐的真本事。
使徒聖應該是從那句話中聽出端倪了吧。
下一個施展的星靈術——正是因為察覺了愛麗絲會施展與自身渾號有關的大絕招,才給了他一瞬間的反應時間。
「愛麗絲大人,我們立刻返回涅比利斯的陣地吧。得幫您頰上的傷消毒才行。」
「這點小傷不要緊的。」
她以指尖抹去臉頰上的血。
沒錯,傷勢本身並不要緊,問題出在別的方面。
「……燐。」
「屬下在。」
「暴露了嗎?」
「應當是八九不離十。尤其是考量到他並不是扔出自己的短劍,而是刻意打碎愛麗絲大人的寒冰才進行投擲這點——」
「…………這樣呀。」
臉頰上的傷口——如果是來自帝國製的匕首所造成,肯定會被愛麗絲的星靈認為是威脅,並啟動自動防禦吧。
然而,愛麗絲的星靈這次並沒有做出反應。
因為無名扔來的是冰之碎片。
「正因為是以愛麗絲的星靈所產生的冰塊」,所以星靈沒辦法判斷扔向愛麗絲的凶器是危險之物。
——這次的對決是妳(愛麗絲)的勝利。
——但我找到弱點了。下次就收拾妳。
總覺得能聽見逃之夭夭的無名的嗤笑聲。
「愛麗絲大人。」
「……不成問題。」
她還沒將所有的星靈術展露給對手看。
「回去吧。結果還是白跑了一趟。」
夏諾蘿蒂同志的部下們,大概是被運到了其他的營地吧。
而且也沒看到伊思卡的身影。
……是本小姐搞錯了嗎?
……是只有隊長(米司蜜絲)被派到這裡,部下(伊思卡)則是留在帝都?
雖然覺得這樣的推測有些荒唐,但愛麗絲也對帝國軍的軍規不甚瞭解。
伊思卡到底在哪裡?
「哎喲,真是的,這不是白跑一趟了嗎?雖然不曉得那個占星是真是假,但本小姐可是相信妳才行動的呢……什麼叫『在等的人似乎離妳相當近』啦!」
愛麗絲重重地踏著腳底的冰,放聲大喊:
「伊思卡到底在哪裡啦!」

3
火焰風暴肆虐了峽谷的各處。
大片的煤煙揚起。在涅比利斯據點炸開的飛彈熱浪受到了斷崖反彈,宛如永不間斷的回音般朝著谷底衝去。
周遭一帶都被粉塵覆蓋。
在只有星脈噴泉依舊持續綻放淡淡光芒的光景之中。
「排除……完畢。」
戴著眼罩的黑髮少女輕聲呢喃。
純血種琪辛·佐亞·涅比利斯。
她以棘之星靈讓一度消滅的帝國短程飛彈再次結合,並於名為伊思卡的劍士的頭頂上方引爆。
「…………」
讓琪辛唯一感到掛心的,是劍士身上的那對配劍。
她還是初次見到連飛彈的爆風都能消滅的「荊棘」會遇上不管用的物質,但那應當也被剛才的衝擊給轟成了粉碎。
並非星靈使的帝國兵,在極近距離下是沒有躲避飛彈轟炸的手段的。
「哈……哈哈哈……這可真是!」
背向粉塵的金髮女星靈使高亢地發聲道:
「琪辛大人真了不起!下官原以為您被帝國兵逼入險境,想不到這也是設計好的圈套。可恨的帝國兵,就該以可恨的帝國兵器予以制裁。這可真是愉快!」
「夏諾蘿蒂同志。」
對於沾沾自喜的部下,黑髮純血種甚至沒有回過身子的意思。
她只說了一句。
「報告。」
「是,下官這就回報!我會傳遞帝國刺客被打倒————」
「『妳說誰被打倒了』?」
人影在沙塵的另一端現身。
過不多時,連小巧的腳步聲也從沙塵的彼端傳了過來。
「……這不可能?你是怎麼躲過那陣爆炸的!」
夏諾蘿蒂在恐懼之中發出尖叫。
就連純血種琪辛都為之愕然。與此同時,在灰煙的另一端,手持一對雙劍的帝國兵——伊思卡,再次來到了星脈噴泉的前方。
「米司蜜絲的部下,你是什麼人?為什麼在那陣爆炸底下還能安然無事——」
「安然無事?哪有這回事啊。」
他以手背擦去嘴角滲出的鮮血。
在爆發的衝擊下,他至少被甩飛了數十公尺的距離。伊思卡整個人撞上了岩層,能維持意識可說是不幸中的大幸。
「阿伊——」
「隊長,待在我身後。」
伊思卡轉過頭,對著輕聲開口的女隊長頷首說道。
棘之魔女靜靜地凝視著這一連串的互動。
她沒有開口說話。
但伊思卡確實看到了眼罩底下的表情變得陰沉的瞬間。
「看妳一副一頭霧水的樣子,難道是沒問過愛麗絲嗎?妳們都是皇廳的血族吧?」
「………………愛麗……絲……?愛麗絲莉潔……」
琪辛輕聲說道。
至今對伊思卡的話語沒表現過任何興趣的純血種魔女,這時首度對他的發言做出了回應。
「這對劍有兩種不同的力量。」
握在伊思卡雙手的星劍乃是黑白成對。
他雖然早已做好會被涅比利斯皇廳當成常識的覺悟,但這名純血種魔女似乎沒從愛麗絲口中打聽過星劍的力量。
「黑之星劍所阻斷的力量,能以白之星劍進行解放。」
「……?」
「琪辛(妳)應該明白吧。為何幾乎和我站在同一處的妳,會毫不猶豫地讓飛彈爆炸,形成兩敗俱傷的情況——」
當時,在伊思卡逼近到眼前的瞬間。
純血種琪辛同時發動了兩種星靈術。
「首先是讓飛彈再次結合並且爆炸。但這樣與自爆沒兩樣——因為連妳也會被捲入爆風之中。」
「…………」
「因此,妳對著炸向自己的爆風,再一次以『荊棘』進行分解,使其消滅。」
讓琪辛和夏諾蘿蒂躲避爆風。
就結果來說,會只有帝國兵被捲入飛彈的爆炸。這便是這名魔女所想到的必勝手段。
……但也因此,我也得以用同樣的方式防禦下來。
……以白之星劍解放「荊棘」,消滅飛彈的爆炸。
不過……
在勉強想到這招防禦手段時,伊思卡浮現的念頭並非安心,而是某種恐懼。
「琪辛。」
伊思卡與黑髮少女相對而立。
他靜靜地瞪視著那對被眼罩關住的眸子。
「我告訴妳星劍的事了,所以這回輪到妳回答我的問題了。」
「……?」
「『是誰教妳這種自爆手段的』?」
「……嗚!」
棘之魔女渾身發顫。
「將擊落的帝國飛彈再次利用,絕對不是忽然想到的點子,就算真的想到了,也絕對不會實行。因為別說是一秒鐘了,只要星靈術慢個零點一秒,這樣的手段就會波及到自己身上。」
琪辛卻毫不猶豫地執行了。
她對用這種自爆手段打倒敵人,同時避免自己受到波及的手法抱持著絕對的自信。
「妳積累了許多訓練吧?——訓練那種自殺般的方式。」
「…………」
「是誰在什麼時候,教妳適應這種凶暴的訓練的?」
惡魔般的想法。
肯定是某人教育了這名十來歲的少女,要她學會如此殘忍的技術。
「…………禁…………禁…………禁…………」
變化來得相當突然。至今都站在原地的琪辛忽然彎下腰,以雙手按住了自己的眼罩。
「禁……禁……禁忌。」
「什麼?」
「——抵觸禁忌事項。」
黑髮少女取下了自己的眼罩。
「若有提問者或是聆聽此事者,都要毫無例外地排除。」
摘下眼罩顯露出來的眼皮,明顯地浮現出彰顯魔女身分的星紋。
然後伊思卡看到了。
「看到眼皮上的星紋宛如生物般扭動的瞬間」。
「什麼?」
星紋動了。
圖樣宛如兩條蛇相互交纏的星紋,誠如真正的蛇一般開始扭動。
「荊……荊……荊棘……荊棘…………我的……一切……!」
黑髮魔女抬頭仰天。在斷崖的縫隙之間產生的「荊棘」如烏雲般籠罩頭頂,就連陽光也逐漸遭到遮蔽。
「就連剛才那招都還不算使出全力啊。」
不對,更重要的是——
若說是要對付自己,那聚集在頭頂上方荊棘數量也未免太多了。這些荊棘若是往地上灑的話,她的部下夏諾蘿蒂肯定也會遭殃的。
「原來妳是這麼打算的嗎,琪辛!」
——「解放·荊棘之龍」——
琪辛銀色的「荊棘」匯聚,化為巨蛇的外型,在呼嘯聲中落向地面。
應該說,「無腳巨龍」的比喻似乎更為恰當。
龍的全身上下覆滿了荊棘。
隨著星靈龍扭動身子,被牠尾巴碰到的斷崖隨即被刮削下來,像是被融掉似的逐漸消失。
「————」
伊思卡握緊星劍,朝著黑髮魔女奔去。
察覺他動向的荊棘之龍昂首,擋在主人琪辛的前方堵住去路。宛如保護主人的守護者一般。
若說那是星靈之棘的集合體,那被龍巨大的身軀所碰觸一切就都會消失殆盡吧。對於一名人類來說,這是一頭過於巨大的怪物。
「真不愧是涅比利斯的後裔……」
被人害怕地稱為魔女的存在。
過去帝國所進行的迫害確實是非人道的行為。但他們的力量是如此強大,伊思卡也能明白懷抱恐懼的人們的心情。
「一般的人類無論如何都打不贏星靈使,就連我也一樣。我不打算和妳進行純粹的力量比拚,我要以其他的手段,以力量之外的選項——」
伊思卡高高躍起。
他的目標並非琪辛,而是她仰頭看向的斷崖。
「拚了命地抵抗才行。」
他蹬著岩壁再次跳躍,以來回踢蹬的要領——跳過了荊棘之龍和琪辛的頭頂,在位於她身後的言時候方著地。
「…………咦?」
琪辛緊閉的眼皮皺了起來。
原以為要攻過來了,結果卻是躲在大石頭的後方?這下雖然是看不見劍士(伊思卡)的身影,但如此一來,劍士(伊思卡)不也攻擊不到自己了嗎?
而琪辛的龍只要輕觸這顆巨石,就能使之消滅殆盡。
一旦消滅巨石,他就無處可逃了。
「消滅。」
黑髮魔女向星靈下令,消滅眼前的巨石——
而他就是在等這個瞬間。
「覺醒吧!」
伊思卡從巨石後方大聲喊道。
他向白色星劍——
下達了重現琪辛的「荊棘」星靈術的命令。
「『然後消滅它吧』!」
銀光貫穿了巨石。
白之星劍重現了琪辛的星靈術。受到解放的荊棘接連刨開巨石,將其中的一部分打通,形成僅能讓一人通過的窄小隧道。
——架起了伊思卡與純血種(琪辛)之間的直線通道。
藏身在巨石後方只是障眼法,為的是讓琪辛以為他無法從岩石後方發動攻勢。伊思卡卻能在巨石中開出一條隧道直進。
只要向前衝過幾公尺,就能闖入魔女的懷中。
「唔!」
純血種毫無防備地呆立在地。眼見伊思卡穿過隧道一口氣逼近,棘之魔女指向了伊思卡,對星靈下達了迎戰命令——
「…………嗚!」
「沒用的。」
他從巨石中衝了出來。
伊思卡衝入愕然不已的魔女懷裡,輕聲說道。
「棘之星靈無法動彈」。因為琪辛剛剛親自下達了「消滅伊思卡藏身的巨石」這樣的指令。
因此,她必須先取消第一道命令。
當琪辛察覺此事時,伊思卡已經衝入了她的懷中。
「而守護妳的星靈已經不在身邊了。」
她將自己所能施放的「荊棘」全數拿去塑造荊棘巨蛇了。
由於將星靈的能力全數用來攻擊,是以自動防衛的星靈也是一個都沒留下。
……我承認妳的星靈相當厲害。
……所以像我這樣的人類,只能以較勁之外的方式對抗。
他利用這座峽谷的地形,並反過來利用荊棘星靈的特性,藉以扭轉戰局。
對於擁有絕大力量的魔女……
人類(伊思卡)靠著智慧與技巧將之制服了。
「——————」
「妳非常強喔。若是像這樣釋放力量,絕大部分的人類應該都會屈服在妳的面前吧。不過……」
他舉起了星劍。
「不是世上的一切都能靠這股力量輕鬆擺平的。」
尖銳的劍之音色四下迴盪。
黑髮魔女緩緩地倒了下來。
昏厥。
而雷之魔女夏諾蘿蒂也不知是自認大勢已去,還是為了躲避荊棘巨蛇而逃開了,在場看不見她的身影。
還在現場的就只有伊思卡、米司蜜絲隊長和昏厥的純血種琪辛這三人。
「……分出勝負了啊。再來就剩星脈噴泉了。」
冒出了星靈能源的湧泉。
在谷底所開出的洞穴蓄積了宛如溫泉般的大量光芒,而光之飛沫現在則依然如肥皂泡泡般向上飄升著。
「阿伊!」
米司蜜絲隊長有些顫顫巍巍地小跑步過來。
「你沒事真是太好了!人家一直相信大家會來的喔!」
「隊長,別急。這裡是岩石地,所以跑起來的話——」
「呀嗚嗚嗚?」
「是會跌倒的喔……是說我還沒講完妳就摔了啊。喏,請振作一點啊。」
他牽起發出可愛叫聲跌倒的隊長,將對方拉了起來。
「有受傷嗎?」
「……還、還好。人家沒事,但其他的部隊還被關著。阿陣和音音小妹呢?」
「應該很快就會過來會合了。我們得先找個地方藏身才行。」
如今,星脈噴泉的周遭並沒有星靈部隊的存在。
害怕飛彈的涅比利斯士兵雖然大都暫且撤退,但伊思卡擔心的是遍尋不著的雷之魔女夏諾蘿蒂。
在明白純血種琪辛敗北的當下,她便消失無蹤。
……她對米司蜜絲隊長帶著根深蒂固的偏執之情。
……居然會在這種時候乖乖收手?
她可能是去找還留在這座據點的同伴回頭反攻。
若是如此就麻煩了。
「我們找個建築物的陰影處躲起來吧。還有,之後還得向對方談判,以人質換回被抓的隊長們。我不擅長這一塊,還請米司蜜絲隊長幫忙。」
「談、談判?可是對方哪有可能接受……啊,原來如此!」
理解伊思卡視線意圖的米司蜜絲稍稍提高了嗓音。
倒在地上的純血種琪辛。若是以涅比利斯皇廳的血族作為人質,那就有和對方談判,換回被抓的帝國部隊的價值。
「我知道了,包在人家身上!」
「麻煩您了。我會把那名純血種背起來……」
「那可就頭痛了。」
聲音和氣息傳來。
下一瞬間,一道尖銳的痛楚竄過了伊思卡的背部。
「……唔…………咕……!」
「阿伊?」
雖然失去平衡,伊思卡仍是拔劍出鞘,在單膝跪地的同時揮出一劍。
只見身旁站著身穿黑色禮服的古怪男子。他手裡握著沾了血的匕首,以金屬面具遮住真面目。
「和小夏諾蘿蒂的報告一致。原來如此,這給了我雙重的衝擊呢。」
假面男子打量著反手握持的匕首。
「我原本是想從背後一刀捅穿你的,想不到卻能在那一瞬間察覺我的氣息,勉強扭過身子。真是驚人的反應速度和身體能力。」
「……你是誰?」
伊思卡咬著唇強忍背部傳來的劇痛,發出了悶哼聲。
若是慢上一秒,他的背部就會直接被刺穿了。所幸他在察覺氣息時還來得及進行閃避,勉強躲過了匕首的刺擊。
但他是何時現身的?
明明被繞到了背後,卻完全沒聽到腳步聲。
「第二點是,我沒想到琪辛會被壓制得如此徹底。除了使徒聖以外,還是有需要視為危險人物的對象,我會當成教訓記住的。」
男子單手抱起了黑髮少女。
「但今天就到此為止了。畢竟這孩子還沒調整完畢呢,待『完成』的那一天,我再讓她陪你玩玩吧。」
「……你以為逃得掉嗎?」
對手是抱著琪辛的狀態。
雖然這名魔人的實力還是個未知數,但伊思卡不打算讓他抱著同伴脫身。
「就在這裡分出勝負——」
「不如擔心一下你們的隊長吧?」
男子的身影一晃。他從眼前消失,而下一瞬間出現的地點,是站在伊思卡稍遠處的女隊長的身旁。
「米司蜜絲隊長!」
「……咦?」
「那就失陪了。不知其名的帝國兵啊,讓我們有緣再見。」
悶響傳來。假面男子的一記上踢,將米司蜜絲的身體重重地掃向後方。
她被踢向湧出光芒的大洞,也就是星脈噴泉之中——
「你!」
假面男子和琪辛逐漸消失。
而失去意識的女隊長,則是沉向充斥星靈能源的湧泉之中。若是要打個比方,這就和掉入噴發炎漿的火山口是一樣的狀況。
她摔了下去。
從星球的內層(地函)直通中樞(核心)。一旦掉進去的話,就沒有任何能營救的方法了。為此,伊思卡沒有任何的猶豫。
「————隊長!」
他衝向星靈能源的光之激流。
伊思卡跳入了星脈噴泉之中。視野被光芒包覆。在近似暴風雨般的狂風吹拂之中,他勉強聽見了部隊同伴的喊聲。
「伊思卡?喂,等等……!」
「伊思卡哥!」
然後……
就在星靈之光將一切包覆之前,伊思卡看見了。
他看見凝視著墜入星脈噴泉的自己(伊思卡)的——冰禍魔女愛麗絲。
「……愛麗絲?」
為什麼妳會在這裡!
背對著夕陽的愛麗絲似乎在吶喊些什麼,她拋下隨從燐向前狂奔,朝著自己伸出了手。
「————」
與此同時。
伊思卡摔進了星脈噴泉之中。
==============
「伊思卡?」
待愛麗絲有所察覺時——
她已經忘記了這裡是佐亞家星靈部隊的據點,喊出了他的名字。
……什麼?發生什麼事了?
……這裡究竟發生了什麼樣的戰鬥?
涅比利斯的陣地煤煙四起。
建築物的屋頂像是被融化似的消滅殆盡,原本應該封鎖著星脈噴泉的鐵圍籬(路障)也悉數消滅了。
而女隊長和伊思卡正一起摔入了顯露出來的星脈噴泉之中。
這便是愛麗絲所看到的光景。
星脈噴泉是與地底數萬公尺深的星球內部(地函)連結的洞穴。若只有他一個人,應該能輕易地攀牆而上吧。
不過,如果得帶著那名女隊長呢?
就伊思卡的個性來看,很難想像他會拋下上司(米司蜜絲),讓自己苟且偷生。
但在星靈能量的激流四下狂吹的星脈噴泉之中,於抱著另一個人的狀態下還能否爬出洞外,這就連愛麗絲也沒有把握……
——要墜入再也回不來的星之中樞(核心)了。
雖然對於能自在操控星靈能源的人來說,是可以乘著氣流往上飛的,但如果辦不到,就會一路摔入星球的深處,再也無法回來。
伊思卡要消失了?我不要。我還沒和他分出勝負。
「……別開玩笑了,伊思卡,給本小姐慢著!」
「愛麗絲大人,您要做什麼?」
在衝動的驅使下。
愛麗絲甩開站在身旁的燐蹬地衝去,跳入了星脈噴泉之中。
追在伊思卡的身後。

4
氣流綻放著強光。
……是透明的綠色。
……真是美麗的光芒啊。
在墜向星脈噴泉深處的同時。
看到從遙遠下方的星球內層(地函)噴出的光之激流,伊思卡有那麼一瞬間忘我地看到入迷了。
大約只有火星大小的無數光粒。
有數億之多的粒子形成了旋風,在旋轉的同時朝著地表噴去。
這些光粒就是星靈能源。想必在某處有著發出這些強光的星靈存在吧。那便是涅比利斯皇廳和帝國紅著雙眼在尋找的東西。
但他沒有尋找星靈的多餘時間。
「隊長!」
在氣流的另一端,米司蜜絲正位於比伊思卡更低的位置持續下墜。
沒有回應。也不曉得是被假面男子踢到暈厥,還是被摔入星脈噴泉的衝擊嚇暈的。由於失去了意識,她只能順著重力摔向大洞的深處。
「唔……!」
伊思卡伸出了手,抓住了米司蜜絲的背帶。
接著他將星劍之刃刺入星脈噴泉的牆面,攀在牆上。
……要從這裡爬回地表了。
……就算毫髮無傷也是個苦差事啊。這什麼鬼任務。
被假面男子刺傷的背部傳來劇痛。
此外,他還得面對星靈能源形成的亂流。他光是將米司蜜絲扛上肩並攀在牆邊久已是耗盡力氣,若是胡亂移動,說不定一個手滑,就會讓他倒栽蔥地再次向下墜去。
「……果然不該去賭場的……都是因為用掉太多運氣,才會變成這樣……!」
他將指尖搆住牆面的凹陷處,將身子向上提起。
在肩膀使力的瞬間,他感受到肌肉施力時的收縮讓背上的傷口裂得更開——
——「伊思卡」!
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
是米司蜜絲隊長醒來了嗎?他雖然閃過這個念頭,但扛上肩膀的女隊長並沒有變化。難道是因為氣流呼嘯的關係,讓他聽到了不應存在的幻聽嗎?
但他的自問自答,馬上就被凜然的少女嗓聲給吹到九霄雲外去了。
「快回答本小姐!」
「——愛麗絲?」
涅比利斯皇廳的公主——愛麗絲莉潔,像是潛入深海一般在氣流中下沉。
這不是伊思卡的錯覺。
隱約在墜入星脈噴泉之前看到的愛麗絲,就在他的面前。
「……你至今到底跑哪去了啦!」
在猛烈的亂流之中,金髮少女這麼喊道。
「本小姐一直在找你!我知道你有來到這處戰場,所以還特地跑到帝國的營地找你,但還是沒找到人,原本還期待能在歸途之中找到你的,結果你也不在……那個占星的結果明明就說,你會出現在我身邊的……」
「占星?」
「……當本小姐沒說。」
愛麗絲的臉龐驀地一紅。
但她隨即把自己的反應擺在一邊,在扭曲的氣流拉扯著身體的狀況下,以義無反顧的神情伸出了手臂。
「快抓住本小姐。」
「……咦?」
「快點!本小姐也撐不了……星脈噴泉的星靈能源不是人類所能控制的,趁著風勢還不強,得快點回到地面才行!」
這是什麼意思?
這裡是戰場。若是在中立都市尚且可以避戰,但現在雙方不是敵對的立場嗎?
「本小姐幫你的代價只有一個。回到地面上後,要和本小姐『繼續分出勝負』,因為我就是為了這件事到處找你的。」
「————」
「回答呢?」
「如果是這種條件,我也沒有異議。」
他毫不猶豫地點了點頭。被始祖涅比利斯打斷的那場決鬥的後續——這對伊思卡來說,也是一場避無可避的戰鬥。
「一言為定喔?」
對於伸出手臂的愛麗絲,伊思卡也伸出了手。

碰觸到彼此的體溫。
但比體溫更能清楚感受到的,是異性(愛麗絲)柔軟得教人吃驚的手掌肌膚。那感觸之柔軟,彷彿只要用力一握就會消失無蹤似的。
明明是讓人聞風喪膽的最強星靈使——冰禍魔女。
觸碰起來卻是如此嬌柔纖細。
「…………」
在與始祖(涅比利斯)戰鬥時由於太過忘我,所以沒能察覺。有那麼一瞬間,這樣的感觸讓伊思卡和愛麗絲都說不出話來。
——伊思卡是為以公主身分長大的愛麗絲的手掌之稚嫩而吃驚。
——愛麗絲則是為以劍士鍛鍊至今的伊思卡手掌之厚實而驚嘆。
明明是出於必要而握住彼此的手掌,為何會讓思緒變得一片空白?
「那個——」
「我說——」
就在兩人開口的那一剎那……
So E lu enne xel noi Es. (接受我吧)
帶著力量的氣流迸開。
宛如火山噴發一般。星靈能源的流動爆發式地增長,宛如大型暴風雨般,朝著地面直噴而去。
「這股力量是?『星靈靠得好近』……不行,我控制不住了!」
「愛麗絲?」
伸出手掌的愛麗絲,身子被朝著地表甩飛出去。
就連星靈使都無法控制的強大力量。這陣風暴也太誇張了吧?難道說,釋放出如此驚人的星靈能源的核心,已經接近過來了嗎?
既然如此,那不就是——
「難道是星靈——嗚!」
接近到腳底一帶的,是讓人汗毛直豎的巨大光之團塊。
在看清其真面目之前,伊思卡和米司蜜絲便一同被轟出了地面。

「沒事吧,伊思卡?」
「伊思卡哥,米司蜜絲隊長!」
陣和音音開著帝國車,來到了被吹回地表的伊思卡的身邊。
而在幾分鐘後——
在機構第三師第九〇七部隊逐漸駛離的背後,發出奇幻光芒的星脈噴泉被帝國發射的下一波飛彈徹底消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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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10-3 23:18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紫溟夜 于 2019-10-4 06:45 编辑

Epilogue.1 「宛如硬幣的正反兩面般難以分離」

涅比利斯皇廳——「星之塔」。
這是世上離天空最近的花園——在美麗花草散放芬芳的空中花園裡,愛麗絲正愣愣地坐在純白色的長凳上。
「…………」
她手裡握著空空如也的灑水器。
在做完例行的澆水後,她就這麼無力地癱坐著。
這就是所謂的不甘心嗎?
——失之交臂。
明明好不容易才找到伊思卡的。
愛麗絲目擊到了他摔入星脈噴泉的那一刻。她沒理會燐的制止聲跳了進去,原本以為總算是得以相遇了。
「都是那個星靈能源的錯。想不到星靈能源會在那個節骨眼上匯聚到最高峰,然後噴發出來……」
那是突如其來的亂流。
既然是連愛麗絲都無法控制的能源,恐怕代表著星靈本體已經上浮到他們所在的位置一帶吧。
在那強大能量的餘波影響下,愛麗絲與伊思卡分開了。
……雖然在被吹回地表的過程中分散了。
……但伊思卡肯定也能乘著那道風勢回到地面,所以不會有事的吧。
不過——
再次決鬥的約定也就此化為泡影。
「啊,真是的,偏偏在緊要關頭被星靈攪局!時機點也太差了吧!」
愛麗絲用力地上下揮動灑水器,一邊喊著。
「好不容易才見到面的。伊思卡,下次一定要分出勝負!在與本小姐交手之前,就給我好好活著吧!」
而且——
也錯過了交還手帕的機會。
她就沉浸在這樣的念頭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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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10-3 23:19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紫溟夜 于 2019-10-4 00:35 编辑

Epilogue.2 「星之頭獎」

帝都詠梅倫根。
在第三管理區基地的會議室裡——
「隊長(老大)。」
「……是。」
「負兩百分。」
「對不起?」
在交抱雙臂的陣的密前,米司蜜絲隊長正擺出了下跪的姿勢。
「在被背叛的夏諾蘿蒂隊長抓住時就已經是致命性的失誤了,所以負一百分。而且還在我們拚了命地前去營救的過程中摔進星脈噴泉昏厥,這也要負一百分。」
「……可、可是……人家被戴著面具的怪人踢了一腳,很痛嘛……」
「也是啊。拜妳之賜,害得伊思卡也得跟著跳進星脈噴泉之中。」
「…………給各位添麻煩了,尤其對不起阿伊。」
隊長的身子縮了起來。
對於她對著部下連連低頭的光景,伊思卡坐在桌子旁邊的椅子上,與音音一同默默觀望。
「伊思卡哥呢?身體的狀況還好嗎?」
「嗯,我沒什麼事。」
雖然被星脈噴泉的氣流吹跑,但在回到地表時,他的身體已經不再疼痛了。雖然與好不容易重逢的愛麗絲分別,但那種情況下也只能說是無可奈何。
……硬要說身體哪裡有狀況,大概就是背部還有些抽痛吧。
……還好匕首上沒抹毒,我才得以撿回一命。
為了營救純血種琪辛而現身的假面男子。
他既能無聲無息地出現在伊思卡的背後,從伊思卡眼前消失時也是毫無聲息。
是瞬間移動的星靈嗎?
就是現在回想起來,他的背部還是會竄過一陣冷意。伊思卡之所以沒被那名男子的匕首刺出致命傷,全是因為他憑藉著微乎其微的直覺動起身子的關係,可以說是歸類於自己走運。就算叫他再躲一次,他也沒有能躲開的自信。
在涅比利斯皇廳裡,究竟還藏著多少像那名男子一般的未知純血種?
「————」
「啊……糟糕了!」
米司蜜絲隊長按著左肩,發出了慘叫聲。
「得快點繳交任務的報告紀錄才行……」
「我已經幫妳交上去了。」
「我最愛阿陣了!下次請你吃燒肉定食喔!」
「我才不要。是說也別老是吃肉,多吃點青菜啊。」
陣冷冷地這麼回應。
「涅比利斯的星靈部隊撤退了。星脈噴泉不曉得是不是飛彈的轟炸奏效,總之停止噴發星靈能量了。剩下就是名為琪辛的純血種,以及將隊長(老大)踢進星脈噴泉的假面男子了。」
帝國軍隊長夏諾蘿蒂的背叛沒有記載在紀錄上。
因為使徒聖無名恐怕已經回報給機構司令部了。
這時——
「欸,米司蜜絲隊長?」
乖乖坐著的音音,緊盯著女隊長說道:
「妳的肩膀怎麼了?看妳一直按著那邊,如果覺得痛,音音會幫妳貼貼布的。」
「……呃。嗯,是有一點。」
「是掉到星脈噴泉時受的傷嗎?」
「……啊,不、不是的音音小妹!人家沒有很痛……只是……」
娃娃臉的隊長隔著制式戰鬥服,搔抓著自己的左肩。
像是感到很害臊似的,以細若蚊鳴的音量說道:
「……是很癢啦。從今天早上起忽然就一直這樣。」
「是汗疹嗎?大概是睡太多出汗的關係吧。」
「阿陣,不是這樣啦!一定只是被蟲子咬了!聽好囉,女孩子是不會長汗疹的,也不會長青春痘,皮膚更不會變皺!懂了嗎?」
「二十二歲早就脫離能稱為女孩子的年紀了吧?」
「阿陣————?」
「好好好,隊長請冷靜一點。隊長還是女孩子喔……音音,幫我拿藥過來。」
「嗯,應該拿消炎藥就可以了吧?」
伊思卡安慰著拍桌爆怒的上司。
與此同時,音音打開了放在會議室裡的急救箱,從常備醫療藥品之中取出了消毒噴霧和消炎軟糕。
「隊長,把外套脫掉。就算只是被蟲咬到,置之不理還是會腫起來的。」
「……嗚嗚,被蟲咬的地方真不想給人看。」
她將脫掉的外套掛在椅子上。
上身只穿著一件白襯衫的米司蜜絲捲起袖子,讓左肩露了出來。
「露出了浮現出綠色圖樣的肩膀」。
「咦?」
那並不是被蟲子叮咬的紅腫痕跡。
在左肩上浮現的,是宛如刺青般的怪異圖紋。但與刺青不同的是,在她(米司蜜絲)肩上的圖紋正淺淺地發出光芒。
那玩意兒的真面目——
在場的所有人都在一瞬間明白了。
——魔女的星紋。
感染了這星球上的未解明能源「星靈」的證據。
如今,這東西正清晰地烙印在米司蜜絲的左肩上頭。
「…………」
女隊長以惹人憐愛的大眼睛凝視著自己的左肩,連連眨了眨眼。
「……呃、呃呃。啊哈哈……好奇怪喔,居然被這麼奇怪的蟲子咬到了。」
她以右手摩擦著自己的左肩,像是在擦除頑垢一般,直至肩膀變得通紅為止。然而,她終究沒辦法將之抹去,因為星紋乃是從身體內部的星靈產生的。
而只要被星靈寄宿過,就再也無法除去。
「…………那……那個……奇怪……那個……人、人家………………」
她的眼角浮出淚珠。
全身上下輕輕發顫的米司蜜絲掛著僵硬的笑容,像是想勉強說些什麼似的張開了嘴——
「那、那個……不是……的……這個……是…………」
「隊長。」
看到她的模樣。
伊思卡二話不說地抱住了她。
「…………」
「冷靜點。隊長,沒事的,請您先冷靜下來。」
她混亂到了極點。
這也是理所當然。就連抱著她的伊思卡雖然也想努力變得冷靜,但到頭來除了「冷靜」之外,他也一時想不到其他的話語。
……我也要冷靜。這狀況的結構應該相當簡單吧?
……就案例來說,絕對不是「無前例」的狀況。
沐浴了強力星靈能源的人類,會變成被稱為魔女或魔人的星靈使。
這是從百年前就廣為人知的事實。畢竟被從帝都詠梅倫根噴發的星靈能源所淋到的人們,就是繁衍至現代的魔女魔人的鼻祖。
「隊長,我姑且做個確認,您有什麼頭緒嗎?」
「…………那、那個……」
「只有星脈噴泉這個可能性吧。不管是時間還是理由。」
陣像是看不下去似的開口:
「你(伊思卡)和隊長(老大)被吹回地表前所看到的,應該就是星靈的本體吧。然後,那傢伙附到了隊長(老大)身上。這幾乎是可以確定的事實了。」
這名狙擊手平時說話總是尖銳惡毒,但唯獨此時似乎變得沉穩許多。
「無論星靈再強大,一般人也有超過百分之九十九的數量不會遭到感染。但即使如此,會被星靈感染的機率高低還是因人而異。雖然不曉得這是不是和酒精代謝量或藥物抗性那般是來自遺傳,但隊長(老大)似乎偶然被歸類在『有適性』的那一群啊。」
「……人、人家……」
米司蜜絲的身子驀地沒了力氣。
她愣愣地癱坐在地。
「……變成……魔女……了嗎……?」
「在擁有星紋的節骨眼上,就已經算是『中頭獎』了吧。如果妳想瞭解得更詳細,就得向研究機構自首,做更進一步的調查啊。」
「不、不行啦,陣哥!」
音音甩著馬尾,勢不可當地衝了過來。
她用力攤開雙臂,像是要守護米司蜜絲似的。
「要是被帝國的研究機構得知隊長變成魔女,會害她被處決呀!」
「倘若自首,就能以無期徒刑了事。」
「哪個選項都不行呀!如果沒有隊長……」
音音垂下脖子。
一旦米司蜜絲隊長被捕,部隊就會解散。伊思卡很快就明白這點,而陣應該也很清楚吧。
「我們有兩個選擇,但這兩個選擇都會通往地獄。」
陣嘆著氣說道:
「一是我們保持緘默,讓隊長(老大)繼續當帝國軍的隊長。一旦星紋曝光的瞬間,就會被視為『涅比利斯派來的間諜』而遭到處決。畢竟才剛發生過夏諾蘿蒂隊長那樣的例子,司令部不可能網開一面。」
但另一個選項——
若是想免除處決而自首,就會讓部隊解散。
然而,就算一直保持沉默,一旦米司蜜絲的星紋被人察覺,這支部隊就完蛋了。
……快想啊。
……就沒有能突破現況的手段嗎?
比方說讓上層能酌情處置的方法。
如今回想起來,星脈噴泉之所以會停止噴發,應該也是因為米司蜜絲隊長沐浴了星靈能源,使之枯竭的關係吧。考慮到涅比利斯皇廳可能會再次前來奪回星脈噴泉,造成恐怖後果的可能性,這說不定能說是米司蜜絲隊長犧牲自己阻擾了對方的計畫。
……不,不行。這理由太薄弱了。
……頂多只能在自首時作為「減刑」的供詞。
既然如此。
就交付給這名女性吧。
「隊長。」
伊思卡蹲下身子,窺探上司的臉孔。
「我們會按照隊長的指示,請由隊長您來決定吧。」
「……要怎麼……決定……」
「若是自首,就能免於遭到處決。」
他回看著隊長不安的雙眸。
「關於減刑的管道,我也會盡可能地想方設法。若是向隊長熟識的璃灑小姐低頭,說不定……說不定能在終身受到監禁的前提下,在帝都郊區的獨棟套房裡住一輩子。」
還有另一個選擇。
那就是在隸屬帝國的同時,選擇持續欺騙帝國。
「至於另一個,就是讓隊長今後仍是當我們隊長的選項。」
一旦東窗事發就沒有辯駁的機會了。
部隊會解散,而不只是米司蜜絲,就連伊思卡等人也會受到嚴厲的懲罰吧。
「……可是,一旦曝光,就連阿伊你們也會被連累的。」
「別把我放在心上。」
依舊蹺著腳的陣,以冷淡的口吻這麼說道:
「隊長(老大),首先說說妳接下來想怎麼辦吧。我們是妳的部下,所以就把想說的話說出來。我們會好好遵照妳的指示的。」

「…………」
女隊長破涕為笑。
她像是在強忍哭聲似的,用力擠出了說話聲:
「……人家。」
左肩——
她以右手按住了消不掉的魔女烙印。
「不想辭掉……隊長……好不容易……大家又聚在一起了……」
「————」
「不可以……嗎……」
「不。」
伊思卡將自己的右手按在她的右手上,回應道:
「並不是不可以。隊長既然這麼說了,我們也沒有退出的理由。」
「……阿伊,這樣好嗎?」
「是的。我會對機構司令部持續保密。不只是隊長待在部隊的期間,就算您之後在帝國繼續生活,我也不會說出去。」
「嗯、嗯……」
雖然表現得戰戰兢兢,但米司蜜絲隊長還是拚命點頭。
「我先說好啊,隊長(老大),除了我們之外,我是不會和任何人說的。就算是可以相信的其他隊長,只要稍微說溜一句,那一切就完蛋了。」
「但是健檢時會很麻煩呢。要不要音音陪著妳想辦法混過去?」
陣和音音接連說道。
「夏諾蘿蒂前隊長是用膚色貼紙藏住星紋的,那似乎是個不錯的方法。只要隊長也一直貼著貼紙——」
「也只能硬著頭皮做了。」
交抱雙臂的陣,茫然地仰望起天花板。
「在這種狀況下,最危險的還是使徒聖璃灑。她可是天帝欽點的參謀人選,根本猜不到那個女人腦子裡在想什麼。她收集的情報量肯定多到不行,自己卻從未露出狐狸尾巴。」
「音音我也有同感!畢竟是隊長的熟人了,一旦被她發現有事隱瞞————」
「嗨——第九〇七部隊的大家!過得還好嗎?」
會議室的門鎖被強制權限打開。
跨著大步入內的,正是剛剛才提到名字的使徒聖。
「璃灑?」
米司蜜絲拔尖了嗓子。陣若無其事地起身,擋住了米司蜜絲的身子。而在她身後的音音則是慌慌張張地將外套掛在她的肩膀上。
——為了不讓璃灑看到星紋。
要是在剛剛那個瞬間被看到,一切就完蛋了。
「為……為為……為什麼妳在在在這裡……?」
「嗯——因為只有米司蜜絲的部隊沒能參加特殊任務的演習嘛。咱看了謬多爾峽谷的任務紀錄,看來你們在那邊也是吃了不少苦呀。」
使徒聖女司令官將雙眼瞇得如針般尖細。
「不過,米司蜜絲可真大膽,居然脫掉外套露出肌膚,難道是想誘惑小伊伊和陣陣嗎?」
「就是這樣。所以呢,妳是來講特殊任務的什麼事?」
答話的是陣。
他抬起眼眸望向使徒聖。
「反正肯定不會是什麼好事。是重新決定好特殊任務演習的日子了嗎?」
「如果是那麼無聊的訊息,咱也不會特地跑這一趟啦。」
她掃過伊思卡、音音和陣。
最後在低頭看過蹲在地上的米司蜜絲隊長後,使徒聖吊起了那豔麗的唇角。
「咱是來宣布特殊任務的內容喔。咱要四位(大家)侵入涅比利斯皇廳,目標是涅比利斯八世,之後還請多多加油啦。」
「……請等一下。」
伊思卡不禁開口問道。
目標的名字——他不認為是自己聽錯了。
「這是在開玩笑吧?」
「不不,咱是認真的,而且這是命令,你們不得拒絕。」
像是在歌唱一般……
璃灑·英·恩派亞下達了不容拒絕的命令:
「特殊任務的內容是『入侵皇廳』,然後活捉現任涅比利斯女王——喏,讓我們進行這愉快的作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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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10-3 23:19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紫溟夜 于 2019-10-4 00:33 编辑

後記

對人類來說,星之烙印究竟是不幸,還是頭獎?

觀星——
占星術的研究從古時候起,便在世界各地有所發展。
細音認為,世界各地的人都懷抱著「天上星星的徵象會影響遙遠地表上的人類」這樣的想法,將星星神格化的過程,是一種相當神祕的現象。
那如果並非來自天上,而是地下呢?
若是自腳底湧出的星之徵象,肯定會比天上的遙遠星星帶給人們更多的影響吧……而這就是本回圍繞著星脈噴泉的戰鬥。
換個話題。
感謝各位購入本書《這是妳與我的最後戰場,或是開創世界的聖戰》(這戰)第二集!
這回雖然聚焦在星脈噴泉上頭,但故事的主軸是「錯身而過」。
究竟是星星的命運,還是惡作劇呢。
於第一集被神祕緣分反覆吸引的劍士(伊思卡)和魔女(愛麗絲),在這一集卻反了過來,無論再怎麼用心尋找,也無法再次相逢……就是這樣的故事。
此外,也提及了本作的諸多要素——包括使徒聖、純血種、八大使徒和涅比利斯三大血族的部分,也稍稍揭露了帝國和涅比利斯皇廳的想法。
故事接下來還會繼續進行下去。
那麼,這邊稍微提一下本作今後的發展。
在此向各位報告,《這戰》第一集相當萬幸地販售得十分順利。由於獲得了許多人支持,今後似乎也會以新系列作之姿持續執筆下去。
細音真的很開心!因此在此借用篇幅表達謝意。
此外,也要感謝責編K大人,以及插畫家猫鍋蒼老師,這回也給你們添了許多麻煩。若兩位今後仍願意鼎力相助,就是我的榮幸。
至於第三集,倘若執筆順利,應該會在11月上市(註:此為日本出版時間)。
雖然還要請各位稍等一陣子,但這段等待的期間都預計會化為細音用心寫下的橋段,很期待送到各位手上的那一天。
至於在各位等待新書上市的這段期間——
細音我還打算撰寫另一部新作品,請容我在此向各位做介紹。

MF文庫J(預計7月25日上市)(註:此為日本出版時間)
●《為何我的世界被遺忘了?》(著:細音啓)
——這是被世界遺忘的少年的英雄故事。
孑然一身的少年,將挑戰天使、惡魔和幻獸等強大的其他種族,將「被竄改」的世界導回正史的故事。
也許有些讀者對於這本書的標題有點印象。
沒錯,這是也寫在《這戰》的書腰和宣傳DM上的作品。
此書會於7月25日(週二)上市(註:此為日本出版時間)。
這部新作品和本作一樣,都是筆者費盡心思構思出來的作品,希望能與《這戰》一起成為今年的主力呢。但願讀過本書的各位都願意閱讀此書。
(此書會在這本《這戰》的五天後上市,說不定已經有書店早一步鋪貨上架囉!)

好了,剩下的篇幅也不多了。
劍士伊思卡和魔女愛麗絲的故事——
有時激烈衝突、有時形影不離的兩人,將會編織出什麼樣的命運呢?
接下來才會進入故事的真正核心。若各位願意繼續守候將兩人捲入其中的故事,那便是我的榮幸。
米司蜜絲隊長過於壯烈的「頭獎」、在終章揭曉的特殊任務,再加上兩國的打算——敬請期待太多事情攪在一起而鬧出大事的第三集。
那麼再見了。
7月25日《為何我的世界被遺忘了?》(MF文庫J)
11月上市的《這是妳與我的最後戰場,或是開創世界的聖戰》3。
但願能在這兩冊再次見到各位。
  
  於感受到夏季暑意的日子 細音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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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9-10-11 01:25 | 显示全部楼层
录入辛苦,感谢分享
发表于 2019-10-11 11:20 | 显示全部楼层
感謝錄入 工作辛苦了
发表于 2019-10-11 18:11 | 显示全部楼层
這卷倒是怎麼遇都遇不到呢
怎麼說呢...帝國的審查機制太菜了吧...照理說應該要定期全身檢查才對阿,皇國滲透的也太輕鬆愜意了吧,短期無法發現間諜挺正常的,星紋在脖子這麼明顯的地方怎麼可能過了這麼長時間還沒被抓,而且間諜還被分派在同個部隊...高層是不是有問題阿...
发表于 2019-10-11 19:10 | 显示全部楼层
感恩 謝謝大大收錄台版
发表于 2019-10-14 20:34 | 显示全部楼层
感謝錄入
這種人為塑造的仇恨毫無意義
持續鬥爭能帶來甚麼好結果嗎?
就不能老老實實地互相承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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