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那道声音所述说的虚实
历史悠久的地方都市川濑良市,是一个人口约三十万,靠渔业发展起来的海边小镇。
北面环山,两条国道沿东西南北十字交叉。自古就有「作为要冲建造城堡」的传说,然而涉及到此传说的历史资料就只有川濑良市拥有。
这个由来有些不可思议的小镇是志夕亚贵妃出生并成长的土地。
——也是要在此结束一生的场所。
「亚贵妃?身体不舒服?」
被留有一些稚气的声音喊到,亚贵妃抬起头,仿佛刚睡醒一样看向旁边。
「没什么事。抱歉」
「是吗?还帮我做了便当,应该很辛苦吧?」
一脸担心的少女的名字是如月命。她是从小学就认识的青梅竹马,也是挚友。
有特点的中长发加上天真可爱的面容。命虽然跟亚贵妃一样都是高二,但是身材娇小,现在也经常被误认为是中学生。
亚贵妃望向在命膝盖前打开的小便当盒。
「之前就已经准备过了所以没问题。比起这个,这点够吗?」
命的便当盒就像是幼儿园儿童使用的一样非常小。因为命说了「用这个装」并把便当盒给了自己所以就照做了。不过再怎么塞也只有亚贵妃的一半而已。
亚贵妃打开二层便当盒,用筷子夹起青菜肉卷。
「好了,多吃点吧」
「这、这点已经够啦」
看到慌慌张张摇头的命,亚贵妃只好放弃,将肉卷送到自己口中。
命平常都是带自己做的便当,也是跟现在这个同样大小的便当盒。而且她即便出去游玩也基本吃不了多少。亚贵妃没办法只好作罢,开始吃自己的便当。
命像在看什么耀眼的东西一样抬头望向亚贵妃。
「亚贵妃明明什么都做得到,为什么午餐一直都是这么随意呢?基本上都是水煮蛋和饭团」
「因为花心机在自己吃的东西上太麻烦了。」
「只要要求的话,宅邸的人就会做给你吧?」
命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志夕家是这个小镇屈指可数的古老名家吧。亚贵妃对天真无邪的青梅竹马苦笑起来。
「我不太想麻烦到宅邸的人」
确实,只要亚贵妃要求的话,一两个多层便当随随便便就能做出来,但她不想把这带到学校。即使无法改变身为志夕家长女的现实,但在这里的时候自己仅仅是个学生……也是命的挚友。
亚贵妃很有教养地吃完自己制作的便当。先一步吃完的命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开口道:
「啊,说起来,我在新闻看到昨天国道那里发生了大事故哦」
「是吗」
听到一无所知的青梅竹马的话语,亚贵妃只是无表情地应和。
昨晚的「侵略」像平常一样经过了情报操控。
一般市民所不知道的,这个城市的另一个面貌。
也就是说川濑良市——是异界的接触点,也是防卫名为《鵺》的异形的侵略的最前线。
关于这是什么时候开始的,记录各不相同。或者说不定在这广阔的世界中,在其他地方也有相似的异界接触点。
只是这个小镇上有着接受现状并持续战斗的人们。
——他们的组织名为,废城机关。
以能够对抗《鵺》的异能者为核心,暗中维持城镇的秩序。成员多数是与川濑良市的古家相关的人,亚贵妃的志夕家也是其中之一。
生于古老异能者家的亚贵妃,可以说一生有一半以上都被决定了。
作为名家千金,要掌握相符的教养和作出相应的举止。
作为志夕家的带头人,作为废城机关的第二位,要成为无法撼动的强者。
然后作为——
亚贵妃闭上双眼。
所有的一切在孩童时期都已经听到烦了。虽然觉得很蠢,但没想过要逃。因为一旦自己逃走,只不过会让其他人代替自己罢了。
并且比起其他所有人……自己要远远做得更好。合适的人做合适的事是理所当然的。
而且,任务的一切并非都让她讨厌。
「怎么了,命?」
感觉到旁边传来的注视,亚贵妃露出了微笑。从刚才开始,命就一直很有趣似地盯着吃便当的亚贵妃。而命似乎以为亚贵妃没有察觉到,因此赶忙在变得通红的脸颊前摆动双手。
「什么都没有。我只是觉得很美」
「我只是在吃肉卷而已啊」
「不是这样!」
命「啪啪」地拍了拍她自己的膝盖,如果指出她这种表现让她看起来更像小孩的话她一定会呆住吧,所以亚贵妃还是什么都没说。
命将变得急促的呼吸调整回来,重新望向依然一本正经的亚贵妃,并有些困扰地微笑起来。
「亚贵妃的身边连空气都不一样。就像是淡淡的光芒一样,只是看着就会觉得幸福」
「这种事……」
亚贵妃虽然想说自己没有发光,但还是作罢了。刚刚命说的话是不能开玩笑也不能否定的,因为这是对命来说非常重要的事。
之所以有这样的理解,是因为亚贵妃自己也对挚友抱着相似的感情吧。
如月命——是象征幸福的少女。
生长于非常普通的家庭中,接受家人的爱情,虽然笨拙但内心温柔。
其他人都因为「志夕家的大小姐」而远远避开亚贵妃,只有命理所当然一般待在亚贵妃的身边。一同荡秋千直到日落,一同坐在长椅上吃冰淇淋……命将这些普通的时光普通地献给了亚贵妃。
对于亚贵妃来说是仅有一人的,特别的朋友。
从小时候到现在不知道被她拯救了多少次。因为家里的严格教育而打算放弃的时候,作为异能者因为伴随痛楚的训练而心生挫折的时候,只有命一个人会担心自己,让自己不觉得是一个人。
于是,一想到是为了守护命的日常……这个看不到终点的战斗也不觉得痛苦了。
亚贵妃将许多无法说出口的话咽回肚子,平静地回应道:
「一定是多亏了命,我看起来才像这样的哦」
这是没一丝虚假的真实。
这个城镇是异界的接触点。是阻止《鵺》进攻这个世界的冲突点。
即使如此,比起守护这个无尽的世界,亚贵妃更为了保护生活在这个小镇的挚友,她战斗着。
听到平静却没有动摇的断言,命吃了一惊,接着害羞起来,双手捂着通红的脸颊。
「亚贵妃为什么一直说让我开心的话啊」
「诶?我只是说了实话啊?」
「就是这种地方啊……亚贵妃在校内有人气」
不知道为什么会被湿润的目光注视,也不知道为什么周围的人会紧张得绷起身体。而且即使说「有人气」这里也是女子高中,不知该作何反应。
亚贵妃不给自己继续挖坑,暂时沉默不语集中精神吃东西。另一边,命早一步吃完,收拾好便当盒后取出一本文库本。
命在膝盖上打开被淡蓝色书套包裹着的文库本,亚贵妃瞥了一眼排得整整齐齐的字。
「这次是什么书?」
「狂烈告白」
「啊……」
亚贵妃在中学的时候看过一次太宰治的《狂烈告白》。那是犹太人伊斯卡利特向耶稣基督不断倾吐爱憎的痛烈短篇。让人透不过气的激烈倾述,听起来甚至像呜咽。
亚贵妃考虑了一下之后拜托道:
「能念给我听吗?」
「亚贵妃你自己都看过了吧」
「…………」
虽然心想为什么暴露了呢,但亚贵妃自由的时间极为有限。而那其中基本上都和命一起度过,所以在看的时候被发现到了吧。
亚贵妃轻轻举起双手表示投降。
「我喜欢命的声音」
脱口而出的率直感情。
听到这句话,反而是命哑口无言了。
她双手捂住脸深深叹了口气。
不过这次,命的表情上看不到责备亚贵妃的意思。她抬起头挺直背,打开书本。
「——『启禀大人!那个人,太过分了!』」
静静的,没有停顿声音。
这是让人联想到风平浪静的水面的声音,但如果深入一步的话就会有满溢而出的感情。
「『在我看来,他像孩子般地无欲无求。我为了每日的面包拼命积攒钱财,他转眼便将这些钱一厘不剩地浪费尽了』」
渗入耳中的声音。
即使这声音跟小时候相比没有一点变化,但不知为何感觉像是从远方传来的一样。命纤细的手指翻动书页。
「『我爱她。她要是死了我也会一起死。她不属于任何人,她是我的。若要把她让给别人——』」
命念到这里突然停了下来。
风吹过中庭。
无声不会令人痛苦。沉默同样使人舒畅。
亚贵妃非常清楚,两人相处的普通日常比任何事物都要宝贵。
命微微嘶哑的声音,再次念出恸哭的文章。
淡淡诉说的思念。痛苦。
像是在哭泣,也像是在嘲笑自己。
即使如此,命那听起来无比温柔的声音——亚贵妃非常喜欢。
清澈的钟声响起的时候,亚贵妃恰好喝完最后的茶。
听到这宣告午休结束的声音,旁边的命阖上书本。
「已经到时间了啊。啊,不过下午的班会是关于校外授课吧」
「命讨厌国语,这刚刚好呢」
「我,我才没有讨厌啊!」
本来下午是国语课,但为了准备明天的校外活动而改变了课程。
命虽然从以前开始就是读书家,但国语的成绩非常糟糕。进入这个学校后也是补考的常客。与之相反数学成绩顶尖,一定是有擅长和不擅长吧。
每科基本上都进了前十名的亚贵妃听到挚友的辩解后笑了出来。
「抱歉抱歉,水族馆,很期待呢」
校外活动主要是参观水族馆。对于成为高中生的命来说,那里也是非常令她期待的地方。跟以往一样无忧无虑的地方让亚贵妃笑了起来,但她这时察觉到口袋中有震动音响起。
拿出手机一看,上面显示的是宅邸里送来的信息。
心情一下子变得低落,亚贵妃将叹息咽了回去。命察觉到亚贵妃表情略微变得僵硬,一脸担心地望过去。
「怎么了?」
「家里叫我出去一下,下午我要早退了」
亚贵妃一边收拾茶具一边站起来,命似乎显得有些寂寞。
不过,也许是在长期交往中习惯了吧,她立即露出可爱的笑容。以比钟声还要纯粹的声音轻声说道:
「路上小心哦,明天见」
被这样的声音鼓舞着,亚贵妃点了点头。吹过中庭的风有着干枯叶子的香味。
校门外已经有迎接的车在等着了。
漆黑的高级轿车,窗上是遮光玻璃。亚贵妃看到这些心情变得低落,不发一语地做到了后座上,这时驾驶席那里传来了无感情的声音。
「辛苦了,大小姐」
一身黑色西服的青年,内藤正是志夕家的司机。——并且也是机关成员之一。亚贵妃放下挂在肩上的包,向内藤问道:
「发生了什么?」
「昨晚的讨伐似乎有漏网之鱼。五宫地区出现了受害者。」
这个报告让亚贵妃皱起美丽的面庞。
通常,由接触点入侵的《鵺》都会由废城机关的追踪人员全数掌握,也许是机关出现死人的影响让昨天出现了漏网之鱼,但民间出现受害者的话这根本算不上道歉。
「所以我就说不要再让人口流入川濑良市啊」
「人口减少的话说不定会造成接触点的移动。若是如此,没有机关存在的某个城镇就会成为最前线吧。」
「真是煞有介事的欺瞒呢。隐瞒事实引人过来,还有什么大义名分?」
川濑良市以宜居而得到了周围很高的评价。充实的公共福利和低税率,划分得漂漂亮亮的住宅街,与其它镇相比优点很多。
但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不让人们从这镇上离去的手段。
车辆在道路上无声地前行。握着方向盘的黑衣男淡淡回应道:
「由于《鵺》的进攻而造成的一般民众的死亡数量,远远少于其它都市的事故造成的死亡数量」
「守护市民是机关的任务。还是说,是为了保护『也许有可能拥有异能的人』呢?如果没有新鲜血液的话古三家也无法避免实力衰退。如果第一位依然空缺,意欲保持机关力量的大人物们想必会困扰吧。」
「亚贵妃大人,这……」
男人的声音第一次出现了苦涩。
亚贵妃察觉到这点后皱了一下眉头。反射性地闭上了嘴,隔了几秒之后嘟哝道:
「抱歉。说过头了」
并非想让内藤困扰。如果是知道亚贵妃境遇的人,如果是对她抱有些许同情的人,听到这些话不会有什么好心情。
废城机关的顺位本来是按照强度来排的。即便如此,现在最强的亚贵妃仍然是第二位,是因为希望总有一天会出现比她还要强的人吧。
并且亚贵妃会成为那个男人的妻子,产下后继者。——被如此决定了。
仿佛蠢不可及的故事。但是,对于想确保强力异能者的人们来说这是理所当然的。与《鵺》战斗的异能,是由于吸自异界的风而得以出现的。发现的力量更会由血脉继承下去。所以不可以让这个血脉没有作为。在这个镇上,志夕亚贵妃的存在就是个多用的棋子。
亚贵妃将手撑在车门上拖住脸,望着流动的景色。
城镇整体向着大海微微倾斜。在装修得很漂亮的房屋前,母亲牵着孩子的手行走着。与有着《鵺》侵略的夜晚完全不一样的光景仿佛其他地方一样。或许总有一天那个小孩也会吸入异界的风,成为无法随心所欲走在自己人生道路上的异能者吧。
真是令人生厌的想象。亚贵妃不再托腮,靠在后椅上。
「其实,我以为今天也是叫我去相亲的」
「现在还没发现比您还要强的人。虽然想的人很多就是了」
「如果是在学校以外的时间,我随时接受挑战」
亚贵妃必须正式决定结婚的时间是二十岁的时候。如果在这期间没人能打败她的话,除了她以外排名最高的男人就会成为她的丈夫。
这在其他人看来是没多大区别的结果——但对于亚贵妃来说非常有意义。
那就是,自己没输给任何人这件事。
胸怀这份荣耀就能够度过接下来的一生。对于庆祝自己婚姻的命,一定也能以笑脸相迎吧。
亚贵妃在脑海中描绘着这样的未来,突然察觉到什么歪了歪头。
「说起来,普通人是怎样结婚的?」
说不定比起亚贵妃,也许反而是命先找到对象。被她的纯粹和温柔吸引的人很多吧。如果是命,一定跟自己不一样会构筑一个幸福的家庭吧。
但在找到对象的期间,毫无接点的人究竟会有什么样的交流呢。内藤以困惑的声音回答提出单纯疑问的亚贵妃。
「到底如何呢……家长和朋友的介绍,还有什么呢……」
「我不知道足以介绍给朋友的优秀的人」
「这点每人各不相同吧。还不知道会在什么地方出现什么缘分呢」
说出这种话的内藤,在被《鵺》的进攻卷进去失去家人以前还是个非常普通的中学生。生活在面目全非的世界中的少年,对当时自己的境遇到底是作何感想的呢。一想到这点就觉得刚才的自己太神经大条了,所以亚贵妃只好闭口不语。
内藤通过后视镜瞥了一眼亚贵妃苦笑道:
「我觉得有缘被志夕家捡到真是太好了。虽然很扫兴的,我即使接触到异界的空气也没能出现异能」
「这是没有为好的东西」
这是身为志夕家女儿的亚贵妃生来就拥有的东西。
并且,对于川濑良市的居民来说,是在吸入时不时从异界吹来的风后有可能会发现的力量。但是,一旦得到这个力量,等待着的就只有跟《鵺》无尽的战斗。至少对于亚贵妃来说,不希望身边亲近的人遭遇到这样的事。内藤既然是机关成员,某种程度的危险也是无法避免的,即使如此也比站在最前线要好得多。
「缘分什么的……」
消不去苦涩的话语混杂着叹息,亚贵妃停下了思考。
内藤驾驶的车辆正好在这个时候穿过住宅区进入郊外的国道。
到达的宽阔公园早已有机关在管制着。
五宫地区尽头的临海公园平常会有大量的孩子在草地上玩耍,但现在连一只野猫都看不到。
依然身着制服的亚贵妃从车上下到草地上,在阶梯上扫视四周。
「在这里面?」
「我接到报告说成功封在里面了」
「但是,从昨天的进攻过起已经经过了二十小时以上,仍然还能活动吗。」
异界居民的《鵺》从出现在这边的世界起就会开始缓慢氧化。于是本来透明的身体就变化为全是锈的异形。
《鵺》不断氧化,如果身体巨大的话就不会受太大影响,如果是小个体的话甚至会因此而无法行动。这是一度看丢的《鵺》,想必不是什么巨大的个体,难道想错了吗。
内藤回答亚贵妃单纯的疑问。
「似乎是反复脱皮分裂的类型。大小虽然是一米级的,但脱皮的话会暂时变得透明,而且即使解决了还有可能留下分裂体」
「也有这种麻烦的《鵺》呢」
光是听到这里,能够成功封在里面甚至算是幸运的了。
亚贵妃将内藤留在原地,走下连着草坪的阶梯。
「我知道了,那么我就扫清这个公园——」
「啊,这可不行」
被一口拒绝的同时,空气响起了尖锐的啸声。
内藤看到瞄着亚贵妃背部飞来某物叫道:
「亚贵妃大人!」
但是这飞来的东西在击中亚贵妃之前被光壁阻挡。亚贵妃叹了口气转过头。
「作为恶作剧还真是性质恶劣呢」
「明明察觉到还不避开的你才性格恶劣呢,第二位大人」
阶梯上出现了一位不隐藏嘲弄口吻的少女。一头短发下是挑战性的目光。小脸蛋和细长的双脚,再加上可爱的容貌让人联想到模特。
亚贵妃接下话冷淡地回应道:
「于是?既然第四位的您来了的话,那就不需要我了?」
指出这点后,少女轻轻笑了。
七峰佐佐良是七峰家的次女,与志夕家同样是古三家之一。
比亚贵妃要小一岁,没有上高中。「废城机关的异能者没有这种空闲」似乎是七峰家的方针,佐佐良本人也不是很在意这种家里的方针。
她从以前开始就把亚贵妃视为眼中钉并且一点也不隐藏,她双手叉腰。
「并非不需要就是了?不如说是我叫来的。你不是能像刚刚那样对任何攻击都展开自动防壁吗?所以只要把你当成诱饵放到公园里闲荡的话,就可以轻易生擒《鵺》了。机关的人说了,让我把《鵺》作为检查材料带回去」
自信满满挺着胸膛的佐佐良就像个小孩子一样。
亚贵妃故意无视她,向内藤询问道:
「真的发出了生擒的命令吗?」
「根据讨论结果确实如此。非常抱歉确认迟了」
「没关系,反正是某位研究者的一时兴起吧」
「别无视我,亚贵妃!」
火冒三丈的佐佐良似乎马上就要从阶梯上跳下来。亚贵妃像个大人一样重新面对少女。
「你似乎误会了一件事,我的那个并非自动防壁。只要我认为是敌人的或是对方抱有敌意的话,一切接触就会被遮断。所以刚才如果你对我不抱有敌意的话,一定就能击中了吧」
滚落在草坪上的是非常普通的小石头。佐佐良用自己的异能将其投掷过来了吧。亚贵妃静静地作出判断,然而佐佐良只是轻轻地笑了。
「不要说抱有敌意不好啊。我们不是一直都允许争夺顺位吗?名列第二位的新娘子」
「我不是任何人的新娘」
「是仍然,不过放心吧?我不打算向你挑起胜负。因为即使证明了比你强,我们不都是女性吗?没有任何好处吧」
「不需要正面决胜负,如果你比我强的话就试试一个人达成任务吧?」
亚贵妃撩起挂在耳朵上的头发,转过身。
看到亚贵妃不当一回事的态度,佐佐良呆了一瞬间,接着脸颊立刻变得通红。
「什么啊,亚贵妃!笨蛋!」
「你从以前开始这种地方就没有成长呢」
「什么!?不想被你说!」
亚贵妃背对传来的声音走了起来。再这样跟她闹下去的话,无论过多久都完不成任务。
亚贵妃一边在草坪上走着,一边望向眼前宽广的大海。
——曾经,《鵺》似乎被认为是从这个大海的对面出现的。
但现在明白并非如此了。他们是从断断续续打开的世界间的接触点中出现的。
出现在这个世界的同时就开始氧化,为何《鵺》即使如此也要进攻呢。也许对于食人的他们来说有着什么意义吧。
只不过在机关看来,「《鵺》就是这种生物,即使打算理解他们的行动原理也没有意义」。虽然亚贵妃对这种想法抱有怀疑,但确实不知道《鵺》的行动原理。
离开自己的世界,前往身体不断腐蚀的世界。他们究竟能得到什么。
渐渐可以看到砖砌的人行道出现在草坪对面。
在可以看到等间隔排列的长椅时,亚贵妃突然察觉到什么蹲下身体。用手指舀起散落在砖块上的锈粉。
「脱皮和分裂……吗」
相当棘手的事件。
只要脱皮就变成无法目视的存在,如果想生擒的话,难保不会出现意外输给比自己还弱的对手。再此基础上还要确保检查材料的话,麻烦程度就一下子飙升了。
亚贵妃抹开黏在手指上的锈粉,一瞬间陷入思考。
「既然佐佐良在的话——」
既然她来了说不定也会有其他人在,但这件事不需要花费那么多人力也能处理。
而且,为了明天水族馆的准备,也想要尽早结束。
亚贵妃呼吸一口气后张开双手。
想象。
不需要诅咒。
从出生起这力量就是自己的一部分。
不需要迷茫。早已熟悉很久以前就融为一体的异物。
那就是——
『请不要放手……在一切消失之前』
脑中突然回响的声音。
那是小孩子的声音,不知是何时听到的,也不知是谁的。
亚贵妃轻轻摇头甩开想象,展开力量。
不是烧尽一切的火焰,而是冻结一切的冰雾。
以亚贵妃为中心生出的冰雾,眨眼间就在脚下的砖块和草坪上蔓延。
根据方向而改变速度的力量描绘出新月一般的弧形支配公园。
而这花费的时间只有二、三分钟。
从刚刚的阶梯方向传来了佐佐良的骂声。但亚贵妃无视她控制力量。在冰雾的圆环就要闭合起来的时候——
紧接着从远处传来巨大的破碎音。
「……真是简单易懂的孩子啊。」
佐佐良任凭感情击碎了亚贵妃展开的冰雾。预料之中的展开让亚贵妃不想多说什么。
不过,这下公园里没被冰雾支配的地方就只有佐佐良周围而已了。
破碎声停下来后,在一片寂静之中亚贵妃取出手机向内藤打电话。
「怎么样?」
『佐佐良大人在跟目标战斗。不过因为看不到对方的样子似乎有些棘手……』
「这点小事总会有办法吧。她都夸下海口了」
亚贵妃用自己的冰雾将《鵺》逼向佐佐良所处的地方。
《鵺》如果不从逼近的雾之领域逃开的话就会被冻结。如果逃走的话就会碰上佐佐良,非常单纯的事。
即便是反复脱皮和分裂,只要限制了行动范围的话就不难应付。亚贵妃瞥了一眼公园的钟。
「那我就走了。帮我向机关传达佐佐良一个人执行任务」
『亚贵妃大人,这样的话佐佐良大人会说——』
亚贵妃没有继续听下去,挂断了电话。
现在回学校也赶不上班会了。但即使如此,比在校外学习的当天被叫出去要好得多。
亚贵妃刚想在冰冻的砖块上走动……但第一步就失去了平衡。
勉强调整好身体,让加速跳动的心脏平静下来。
「真是的……好难走啊……」
由于穿着平底皮鞋走起来更滑了,亚贵妃踉踉跄跄地离开了公园。乘上正好来到的专线班车回宅邸去了。
在川濑良市这个特殊的城镇作为异能者生活了十七年。
已经习惯了战斗。并且也习惯了被嫉妒,习惯了成为人们欲望想象中的对象。
能够作为普通的少女感受到安宁的时候,只有在学校跟同学一起度过的时间而已。
并且,命的存在也同样。
连同自己无法得到的份一起,愿她能够度过没有阴云的幸福一生。不,还不够,愿安稳的日子能够填满她的一生。
——如此祈祷。
在狭小的鸟笼中生存,不断战斗。
在决定的道路上笔直地望着前方,不带迷惑。
这就是志夕亚贵妃的日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