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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士见文库] [下等妙人]魔術學園領域的拳王 3[台/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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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5-12 22:39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lmn1058 于 2020-5-12 22:44 编辑

  魔術學園領域的拳王 3 暴虐王覺醒
  ——————————————
  輕之國度錄入組錄入
  作者:下等妙人
  插畫:瑠奈璃亜
  譯者:林孟潔
  圖源:linpop
  錄入:kid
  輕之國度:http://www.lightnovel.cn
  僅供個人學習交流使用,禁作商業用途
  下載後請在24小時內刪除,LK不負擔任何責任
  請尊重翻譯、掃圖、錄入、校對的辛勤勞動,轉載請保留資訊
  ——————————————
  

  內容簡介
  我想變強──
  就這麼簡單。
  國內最大盛事──全領戰,柴闇賭上其出賽權奮勇迎戰。
  他在練跑時,遇見一名少女──凜音。
  凜音有個哥哥,為了追求更強的境界而離開她的身邊──對此,柴闇陷入迷惘。
  柴闇一行人代表龍帝學園參賽,順利地過關斬將,
  在決賽中對上了號稱關東領域最凶悍的「黑冥喚學園」。
  其中的頂尖選手「九月院瞬崩」正是凜音的哥哥!
  為了讓兄妹倆重修舊好,柴闇將奮力一戰!


  作者簡介
  下等妙人
  日本輕小說家。
  《魔術學園領域的拳王》榮獲第二十九屆Fantasia大賞「銀賞」,並以同作品出道。
  著有《魔術學園領域的拳王》、《史上最強大魔王轉生為村民A》等作品。


  畫師簡介
  瑠奈璃亞
  日本插畫家。
  擔任《寄生彼女砂奈》、《魔法戰爭》等作品的插畫。
  個人網站:lunalia.web.fc2.com/
  推特帳號:@luna_lia


  
  
  
  

  CONTENTS
  序章 啼聲 ─Misery Beast─
  第一章 衝擊 ─Meet Again─
  間章一 癲狂 ─Very Very Wonderful Days─
  第二章 理解 ─Come to Realize─
  間章二 兄妹 ─Broken Love─
  第三章 凜音 ─Cry Cry Everyday─
  間章三 小丑 ─Why So Serious?─
  第四章 對峙 ─Impact Encounter─
  第五章 雙獸 ─The Blue Chronicle─
  終章 離別 ─Good bye My Essential─
  後記

评分

参与人数 8轻币 +113 收起 理由
llllllllqpwo + 11 工作辛苦
lonerfscar + 18 工作辛苦
kzl117 + 12 工作辛苦
DHAF + 10 工作辛苦
archmaster + 16 工作辛苦
梁梁梁qh + 10 很给力!
路奇幻 + 18 工作辛苦
fsm4545 + 18 工作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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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5-12 22:40 | 显示全部楼层
  序章 啼聲 ─Misery Beast─
  
  
  那一天,他的人生崩潰了。
  
  六月底,真的非常燠熱。
  在會場中甚至都能聽聞蟬鳴的盛夏之日──
  夏季龍帝祭第一戰開打了。
  他在這場大會上賭上了一切。為了扛在肩上的責任,他打算奮不顧身地持續戰鬥。而他即將和那名脫胎換骨的少年「再次對決」──
  比賽才剛開始,他的臉上就傳來強烈的衝擊,意識也隨之沒入黑暗。
  持續沉睡的結果……
  他聽見了蟬鳴聲。
  那道蟬鳴既哀傷又淒楚,彷彿拚命地想要訴說著什麼。
  他在看似醫務室的地方甦醒。與此同時,他才恍然大悟。
  自己已經吞下敗仗了。
  這時,他的全身忽然微微發顫。怎麼會這樣呢?明明絕對不能失敗,明明有絕對不能輸的理由,他卻還是輸了。
  蟬鳴聲中混雜了「劈里」這種龜裂的聲響。
  接著──
  「哥哥!」
  房門開啟的同時傳來一陣呼喚。那道常常聽聞的嗓音盈滿了哀戚。
  在女孩開口說話前,他就明白了所有事。他還是察覺到了。
  「媽媽……!媽媽她,剛剛,過世了……!」
  「妹妹」哭得泣不成聲。他的腦中頓時響起了某種事物崩壞的聲響。
  蟬鳴聲變得比方才更加喧囂了。
  
  
  母親的葬禮結束後,他就像行屍走肉一般。
  
  在這場堪稱此生難得的關鍵賽事中,他居然十二秒就敗給對手,無法實現自己的目標。
  甚至沒能見到母親的最後一面。
  他像個流浪者,在夜晚的大街上四處徬徨。
  他現在只想動動身子。要是悶著不動,無窮無境的思緒就會滿溢而出。
  可是,不管他如何掙扎,都無法停止在腦海中無限輪迴的畫面。
  母親的葬禮。入殮後被鮮花簇擁的母親。以及相聚於此的親戚們。
  「一定很難熬吧,但你要好好加油才行。畢竟你是哥哥啊。」
  其他人對他說得再多,他也完全聽不進去。
  「哥哥……」
  葬禮結束後,妹妹捧著母親的骨灰罈,輕聲低喃著。
  「我們以後要怎麼辦呢……」
  那張天真無邪的美貌變得扭曲,淚珠流淌而下。而他對傷心的妹妹說不出任何一句話。
  不管是鼓勵、安慰,還是展現出哥哥的風範,他都做不到。
  悲傷侵蝕了他的心靈。現在的他什麼都沒辦法思考了。
  「成功了!受到眾人一片倒負評的立華選手!擊敗了被視為優勝候補的海堂選手!突破了第二戰!」
  設置在高樓牆上的大型螢幕中傳來的言語,讓他停下了腳步。
  他看向螢幕,上頭映出了那名少年的臉。
  打敗了自己,踩著他往上爬,展翅高飛的那名少年。
  「立華……柴闇……!」
  喊出這個名字的同時,思考能力又重回他的腦海。
  他頓時回想起兩人比賽前的對話內容。
  「你、你為什麼……會在這裡?為什麼……要戰鬥呢?」
  曾一度墜入深淵的少年,為什麼會努力爬上來?
  他想知道其中的緣由,於是向少年拋出了疑問。
  立華柴闇的回答是:
  「因為我不想放棄成為英雄的夢想,以及想變得無比耀眼的願望。」
  所以我才要戰鬥,才會站在這裡──他這麼說。
  和他一樣。他也依靠著同樣的心情一路奮鬥至今。他抱持著同樣的心情,不斷地努力再努力。可是──
  
  「為、為什麼,我和那傢伙……差了……這麼多?」
  回過神來,他已經握緊雙拳了。晦暗的感情在心中纏捲而上。
  這時,肩膀傳來了一股衝擊。
  「痛死了!幹嘛杵在那邊不動啊,白痴!」
  他循著粗暴的嗓音望去……映入眼簾的是一幫不良集團。
  所有人都穿著黑冥喚學園的制服。他對其中一個人的長相有印象。
  對方似乎也察覺到了。染了一頭金髮,穿了鼻環的那個人指著他說:
  「真是奇遇啊,廢渣。居然會在這裡碰到你。」
  「啊?怎麼,你認識他啊?」
  「對啊,我國中跟他同校。這小子實在有夠蠢的,三年來都被當成跑腿小弟使喚,卻在畢業前得到什麼魔晄棲宿,自不量力地當上了魔術師。」
  「那個滿身小嘍囉臭味的傢伙是魔術師?」
  「喔,我想起來了。他是夏季龍帝祭第一戰就慘敗的傢伙。」
  「啊,我也想起來了。我記得他是不是十秒就被幹掉了?」
  男人們不懷好意地笑了起來。
  「你以為隨便找個像樣的比賽參加,就可以得到優勝嗎?哈哈!廢渣作什麼白日夢啊,白痴。」
  有某種東西斷裂了。
  回過神來,他才發現自己召喚了外裝……和那群對手激烈廝殺起來。
  最後,雖然所有對手都倒地不起,但他自己也沒能全身而退。
  「呼……呼……呼……為、為什麼……我、我這麼弱……!」
  倒在地上的那些傢伙,肯定是一群怠惰不肯努力的人吧。光看動作就知道了。
  為什麼自己還會被這種人傷得這麼嚴重呢?
  如果是立華柴闇,應該會毫髮無傷地秒殺他們吧。
  思及此,漆黑的情感又加深了一層。
  「可……惡……!好想……變強……!好想……!」
  立華柴闇跟他一樣,卻有著某種決定性的不同吧。所以他才能順利地一路晉級。反觀自己又是如何?不就是一隻在地上爬的毛蟲嗎?
  ……渴望。他渴望著立華柴闇得到的某種東西。
  但他明白,這個願望絕對不可能實現。
  
  他一輩子只能這樣了。自己的存在就像個無名氏,絕對不會變成世界的中心(主角)。未來肯定也是如此。
  自己一定會毫無成就地死去吧。
  跟立華柴闇站上同一座舞台,是永遠無法實現的夢想。
  「可……惡……!可惡……!」
  積聚在眼角的淚水滑落而下。
  就在此時──
  「君乃佐佐木青獅乎?」
  是一道老邁的嗓音。他回頭望去,發現一名年老男子站在該處。
  老人的腰脊挺直,十分硬朗。頭頂完全光禿無一絲毛髮,下顎蓄了一把茂密的鬍鬚,樣貌宛如仙人。
  這名老人直盯著他看。
  「……毫無鬥才可言,本領卻難能可貴。」
  接著,老人轉過身去。
  「隨余來也。余名為流永,別名──第二十六代九月院瞬崩。余將使君百鍊成鋼。」
  「百鍊……成鋼?」
  「是也。」
  他緩緩睜開眼,向背對著自己點點頭的老人──流永這麼問。
  「可、可以……變強嗎?我、我有辦法……變強嗎?……比、比那個……立華柴闇……還要強?」
  「……君之才覺,天賦異稟。余當一展君之長才,後則視君之造化矣。」
  接著,流永往前踏出一步並說道:
  「欲強其力,則無需多言,隨余來便是。余將使君登峰造極。」
  對方是個初次見面的老人。根本沒有值得信任的因素。
  可是,對他來說……
  對佐佐木青獅來說,他完全將流永的話語視為天降福音。
  他的人生或許不會以悲劇收場了。
  思及此……無盡的淚水便滾滾而下。
  「嗚、嗚嗚,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或許會改變。或許有辦法改變。或許自己可以無須放棄。
  
  他要變強。努力變得比任何人都要更強,然後──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佐佐木青獅懷抱著嶄新的目標,含著淚水放聲嘶吼。
  就在此時此刻──
  
  另一個吊車尾,蛻變為怪物。

评分

参与人数 5轻币 +80 收起 理由
黑刹那 + 15 工作辛苦
Fung0207 + 13 工作辛苦
lonerfscar + 18 工作辛苦
archmaster + 16 工作辛苦
路奇幻 + 18 工作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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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5-12 22:4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一章 衝擊 ─Meet Again─
  
  
  現在時間大約是晚上九點多。
  將這裡稱為森林,草木略嫌稀少;稱為林蔭大道,樹木又太過密集了。而我正在這裡──
  「好了好了,咖哩馬上就要做好了。除了咖哩醬之外的食材,全都是用當地現採現抓的東西。味道實在不能掛保證喔。」
  「沒~~關係沒關係~~只要注入焰焰愛的力量,不管再噁爛的東西都會變好吃~~」
  「欸,春斗。你有把我託你準備的東西帶過來吧?」
  「……如果是指究極死亡辣醬的話,我確實帶過來了。但是請灑在妳自己那一份,我就免了。」
  「江神同學不太敢吃辣嘛。我反而聽說你是甜食黨哩。其實我也很愛吃甜食,下次要不要一起去甜食吃到飽哩?」
  和夥伴們開開心心地進行露營般的活動。
  
  「怎麼樣,柴闇?跟平常煮給你吃的食物相比,味道果然還是差了一截吧……」
  聽到焰惴惴不安地這麼問,我老實說出了自己的感想。
  「確實如妳所說差了一截,但還是非常美味。能用這種噁爛的東西做出這麼好吃的料理,我看找遍全世界,也只有焰有這個能耐了。」
  焰如釋重負地微微一笑。
  「柴闇說得沒錯!克莉絲特製咖哩超級美味!」
  「那根本已經不能說是黑鋼同學做的料理哩……怎麼會把死亡辣醬混在咖哩裡面……」
  「先撇除克莉絲的遲鈍味覺不談。正如立華所說,黑鋼焰,妳的料理手藝十分精湛。非常美味。」
  「真的耶~~都想請妳開料理教室了~~應該說想請妳開設私人課程~~……和焰焰獨處一室,做這樣又那樣的事情~~咕嘿嘿嘿嘿。」
  「呵呵。你們這樣誇我,我也不會給什麼好處──」
  笑得靦腆的焰搔了搔頭,白皙的臉龐浮起些許紅暈。
  就在此時──
  遠方忽然傳來「咻」一聲尖銳聲響。聲音才剛傳入耳中──
  裝咖哩的鍋子,就被閃耀著藍白色光芒的箭矢貫穿了。
  鍋子猛地噴飛出去,鍋裡的東西往四周噴濺而出。
  方才的安逸氣息也消散無蹤,所有人的表情都流露出一絲緊張氣息。
  宛如浸泡的溫水忽然變成冰涼的冷水浴似的。
  急遽的反差。
  在身心尚未反應過來之前,又有一柄箭矢飛射而來。
  這次的目標──是我。
  我在千鈞一髮之際閃過了直逼眼前的攻擊,接著往箭矢飛來的方向看去。
  「我就接下戰帖吧……!」
  我如此低喃,並準備往前衝之前。
  「等等,柴闇!這可能是陷阱呀!」
  我刻意無視田中的聲音。可能是陷阱?那還用說。對方不可能不知道我的能力,當然會事先準備各種對策。
  不正面迎擊,就無法變得更強大。我的想法是,正因為捨棄了與夥伴一同作戰的安全性,才能以武鬥者的身分獲得成長。
  所以我要往前邁進。我毫無畏懼地衝向前,並在途中召喚出外裝。
  我全身被銀色光膜──魔晄防壁所籠罩。接著右手手背上立刻浮現出紅色幾何學圖案,粒子從中如觸手般延伸而出,纏上整隻手臂。
  最後,我的右手臂被闇色裝甲所包覆。
  我在奔跑的同時發動了「音隼」。魔晄從背部噴射,形成一對羽翼。
  我獲得了超乎常理的推進力。
  我以超高速繼續往前衝,並發現了敵人。
  敵方只有一人。他站在樹上俯瞰著我,並架起蒼藍色的弓箭──
  發射而出的箭矢隨著劃破疾風的聲響逼近過來。然而……
  「太慢了!」
  我用單手抓住箭矢折斷後,立刻跳躍而起,並直接利用「音隼」往敵人方向飛去。
  就在我準備一拳灌向他之際──
  「『箭雨』!」敵方喊出這句話的同時,便有無數柄箭矢飛射而來。
  這應該是他用異能發動的攻擊吧。無論如何,這些攻擊是避無可避了。箭矢三百六十度包圍了四周,根本毫無空隙。
  對方似乎也是如此盤算。只見他露出了勝券在握的笑容。不過──
  我也一樣。
  「未免也太小看……我的防禦力了吧!」
  我發動「盾梟/丸魔」,魔晄防壁便膨脹成球體狀。
  疾射而來的大批箭矢瞬間撞上防壁,發出了堅硬的聲響。最後──
  「你、你是怪物嗎……!」對方哀號似的說出這句話,表情痛苦扭曲。
  我對於自身毫髮無傷的這個現狀感到無趣,並瞇起雙眼說:
  「……你好像也不夠格呢。」
  低吟的同時,我握緊拳頭,朝他的臉揮出一擊。
  這時,對方身上的某個部分,大概是心窩處釋放出黯淡的光芒。
  我不當一回事,並往對方的鼻梁轟了一拳。
  一擊必殺。雖然只是普通的拳擊,但光是這樣,對他來說似乎就算是致命傷了。他噴出鼻血並狠狠地飛了出去,一頭撞上地面。緊接著,刻劃在敵方左手手背的刻印發出了光芒──化作一條光之細縷吸進了我的體內。
  確認刻印吸收後,我在地面著地。
  
  「……最近好像不太對勁。」
  剛剛那種奇怪的現象已經不是第一次了。自從日英親善競賽結束以來,這種感覺就開始頻繁出現。起初還以為跟我身上的謎團有關……雖然很難解釋清楚,但感覺並非如此。
  「算了,反正也不會特別討厭,在意只會浪費時間。」
  自言自語後,我頓時仰頭望天。
  以月為背景,上空飄浮著一個一立方公尺的白色四方體,其六面都描繪著金色的眼眸。
  只要有那個東西飄浮在空中,該處就會成為天覽武踊的舞台。
  沒錯,就算是有驚悚魔物到處肆虐的魔獸領域也一樣。
  我們並不是在享受愉快的露營體驗,應該說正好相反。我們正在進行以魔獸領域為舞台的團體戰。
  這是由企業主辦的生存競賽,有六組團體展開廝殺。根據無人機的情報所示,目前殘存的隊伍,包含我們在內還有三組……看樣子今晚就可以定出勝負了。
  思及此,我就覺得越來越掃興。
  不夠。不管是誰都遠遠不夠。
  已經沒有像江神或雷克斯那種能讓我更上一層樓的勁敵了嗎?
  我體會著這股落寞與焦躁的情緒,並看向自己來時的道路。
  「……還沒追過來,就代表他們還在戰鬥吧。」
  要不要去湊一腳呢?雖然只能算是打發時間吧。
  我這麼心想,並往前踏出一步時──
  「嘰嘰嘰嘰……」
  忽然有個鈍重的聲響隨著這股奇妙的聲音傳遞而來。我看向該處──
  發現遠方有個可怕的巨大生物。
  那的確是不可能存在於自然界的生物。
  軀幹超過十公尺。輪廓雖為人型,形體卻和人類相差甚遠。
  手臂如大猩猩般粗壯,擁有茂密的毛髮。軀體像魚類般覆滿了鱗片,足部則像章魚般不停蠕動。臉的上半部像猿猴,下半部生有無數觸手。
  看到這傢伙的瞬間,我的腦海中立刻浮現出「魔獸」兩字。
  邪神大戰終結後,這些怪物就宛如要守護遭到封印的舊日支配者(Old One)般倏地產生。緊接著在短時間內迅速繁殖,將這一帶變成了人類無法居住的魔境。
  魔獸們都被劃分了等級……我記得在學科課程中好像有介紹過。這傢伙叫做加拉蒙,等級五,是倒數第三強的魔獸。
  即使如此,牠也擁有足以殺害一般魔術師的力量。
  「……啊啊,也對。勁敵也不一定要是人類才行嘛。」
  我的嘴唇自然而然地往上揚起。
  於是我擺出了青龍的架式。
  蹲下馬步,將右手放在下顎之下,並讓左手自然垂落。
  「放馬過來吧,怪物……!」
  可能是察覺到我的戰意了,加拉蒙讓嘴邊的觸手噁心地蠢動起來。
  「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並發出這股奇怪的低吟直衝過來。
  牠驅動宛如軟體動物的腳,用和巨體不符的極快速度排山倒樹而來。
  牠朝我揮出宛如大猩猩般粗壯的手臂。我閃過伴隨著巨響逼近的攻擊,朝牠的手臂祭出右拳回擊,卻硬得要命。我的拳頭發出了龜裂的聲響。
  「哈哈,這傢伙不錯嘛!」我沉浸在這股強烈的緊張感中,齜牙咧嘴地笑了起來。
  如果有個萬一,我說不定會賠上性命。
  但就是要這樣才好。只有冒著死亡的風險,才能獲得成長。
  為了讓自己更強,區區一條小命我也能輕易捨棄。這就是我的生存理念。
  「咕啵啵啵啵啵啵啵啵啵啵!」
  牠再次揮下拳頭。充滿力道又無比狂野,卻處處是破綻。
  輕而易舉就能躲開。
  我接下來鎖定的並不是牠的手臂……而是那些宛如軟體動物的腿部。
  乍看之下,這些腿部似乎會弱化衝擊,但這說不定是牠的弱點。
  在學科課程中應該有完整地介紹這方面的知識,但遺憾的是,我根本毫無印象。
  以後還是聽田中的話,稍微認真一點上課吧。我這麼心想並同時逼近……接著發動了「禍孔雀」。整隻右手都籠罩在金黃色的光芒之中。
  隨後,我將綻放光芒的拳頭轟向牠那章魚般的腿。
  隨著魔晄爆裂傳到拳頭上的觸感,沒想到還挺扎實的。
  柔軟的肉體以打擊點為中心震動起來,衝擊宛如漣漪一般延展而出。
  「咕嘎呃!」加拉蒙發出一陣微弱的哀號後,隨即往地面倒去。
  我逮住這個大好機會逼近牠的頭部,氣勢洶洶地高呼一聲,用左手劈出手刀。
  我瞄準的是牠的眼球。
  感受到軟綿綿的獨特觸感的同時,牠的右眼也變得碎爛。
  「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牠發出幾乎要震破耳膜的慘叫。我的心情也隨之高昂起來。
  加拉蒙摀著臉站了起來。我再度往牠的腿部擊發「禍孔雀」──卻在即將命中之前,牠的腿,不,牠全身都染成了鮮紅色。
  「咿啊!咿啊!克圖魯────────────!」
  與其說是叫聲,更像是言語一般。
  雖然有種不祥的預感,但已經揮出的拳頭當然不可能收回。
  攻擊直接命中腿部,同時爆炸開來,但是……卻堅硬無比。
  原本的柔軟性直接將硬度提昇了好幾倍。手感中蘊含了如此矛盾的感受。
  這一瞬間,加拉蒙再次發出吼叫。我從中感受到更加強烈的惡寒,於是往身後跳去。
  不久後,宛如寄生蟲般的觸手,衝破牠的腿部表皮飛竄。
  「唔!」因為太過突然,我無以閃避,立刻被綑綁起來。
  觸手用力地緊纏。我的骨頭受到擠壓而逐漸碎裂。
  再這樣下去,我會被纏捲致死。但我無法動彈,也無法掙脫束縛。
  該怎麼辦才好?……我這麼心想,並無意識地用左手拇指將中指往後壓。
  只要變身成另一個我,應該就有辦法解決。我心中隱含了這個想法。
  就在我準備扳響關節的同時──
  「太難看了吧,立華柴闇。」
  加拉蒙的全身布滿了無數閃耀的線條。
  當我領悟到那些全是劍刃劃出的閃光時,加拉蒙的身體就化作以公分為單位的肉屑崩散了。束縛的力道隨之減緩,我也掙脫了觸手。
  我看向剛剛加拉蒙所站之處,就看見了以江神為首的夥伴們的身影。
  「……居然連這種魔獸都無法應付。看來你還有待鍛鍊啊,沒用的傢伙。」
  「受不了,真是不像話!拜託你向我看齊好嗎,笨蛋師父!」
  「妳跟柴闇的師徒關係已經解除了吧?對毫不相干的陌生人喊出師父這兩個字,我覺得非常奇怪。」
  「哎呀~~打翻醋罈子的焰焰也好可愛呢~~!」
  該怎麼說呢。不管身處何種狀況,這些人還是一如往常。
  ……田中也不例外。
  「你受傷哩?我看應該斷了一兩根肋骨?」
  「是啊。畢竟經歷了一番纏鬥,當然會斷一兩根骨頭。」
  田中蹙緊了眉。那張中性的容貌隱含了一股明顯的怒氣。
  「為什麼不跟我們一起行動?要是我們再晚一步,你的處境說不定會更加悽慘喔。」
  「或許吧。但這樣也好。不將自己置之死地,哪能變得更強呢?」
  田中慍怒的神情變得更加沉重。雖然他還想再說些什麼──
  但我搶在他之前提起別的話題。
  「戰鬥怎麼樣了?」
  「呵呵!早就定出勝負了!主要都是歸功於我大顯身手!」
  「才收拾掉區區五個人而已,少在那裡囂張了。」
  「啥!你也只有五個人吧!」
  「被我收拾掉的人,是比妳那些人更高一等的武鬥者。因此我這邊的質量比較高。」
  兩人為了這些無聊小事吵了起來。拜此所賜,氣氛比剛才稍微緩和了一些……但田中依舊欲言又止地瞪著我看。
  我當然理解這小子的心情。我知道他在擔心我。
  可是,即使如此,這都是為了變得更強,為了要追上焰的腳步。
  ……所以,我不能如你所願啊,田中。
  
  
  在天覽武踊以大獲全勝作收後,我們各自踏上歸途。
  我前往的目的地是在日英親善競賽前得到的高級公寓……不對。
  是焰的住家。
  
  時間來到此刻。過了一晚,目前正好是早上七點鐘。
  
  我們在宅邸的客廳裡吃早餐。
  「啊啊~~孫女的布丁太好吃啦~~」
  「彌以霸先生,那是鹽燒秋刀魚喔。」
  爺爺還沒擺脫痴呆狀態。而且──
  「焰煮的菜真的很美味呢!但是刺激性還不夠!所以!就要拿出塔巴斯科辣椒醬~~!」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妳、妳在做什麼啊!我可是費了好大一番工夫調整味道耶!妳卻淋了這麼多塔巴斯科辣椒醬!這樣妳不就只吃得到辣椒醬的味道了嗎!」
  「咦~~?沒這回事。還是可以確實品嚐到料理的原味啊。來,妳吃一口看看。」
  「這能吃嗎!拿去餵狗都不行吧!」
  「啥啊啊啊啊啊啊!妳是說這個克莉絲特製料理連狗飼料都不如嗎!」
  克莉絲跟焰嘰哩呱啦地吵個不停。
  不久前,我和克莉絲再次到焰的府上叨擾。
  但當時焰是主張要搬到我的公寓來就是了……
  雖說是高級住宅,但三個人住還是太擁擠了。縱使和焰在如此狹窄的空間共同生活就像一場美夢……但我應該會太過緊張,導致完全睡不好。
  而且我也挺擔心痴呆的爺爺,於是就採取折衷方案,在焰的家裡再次寄住下來。而克莉絲也硬是要跟過來住,就演變成現在這個狀況了。
  「妳的料理啊!要加上塔巴斯科辣椒醬才算完成!我好心幫妳把未完成的作品導向完成,我還希望妳感謝我呢!」
  「可惡!給我滾!滾回英國去!妳這味覺白痴!」
  黑鋼焰看到自己的生存狀態──也就是她親手做的料理白白被浪費掉,不禁泫然欲泣地大動肝火。
  在這般和樂融融的早餐時光中,我看向電視畫面。
  『各位觀眾!「領域內戰爭」即將於本日正式揭幕!今年備受關注的學校,果然還是關東領域的龍帝學園!他們會乘著制霸日英親善競賽的這股氣勢,一舉奪下優勝,取得全領戰的出賽權嗎!還是會大爆冷門呢!今年的領域內戰爭,應該會以關東領域為中心掀起激戰吧!』
  螢幕上是每天都會固定播放,跟學園領域有關的新聞節目。
  雖然有各式各樣的新聞節目類型……
  「每個節目都在熱烈討論領域內戰爭跟全領戰呢。」
  「那當然。無論對我們魔術師還是一般人而言,這都是國內最大的盛事嘛。」
  如克莉絲所說,領域內戰爭和全領戰,是全日本國民都十分關注的大型活動。
  領域內戰爭正如其名,就是存在於各領域的各間學校舉辦的校際賽。
  今年採取「團體戰」形式,只有勝出的優勝學校可以參加全領戰。
  而全領戰也正如其名,是在所有學校中選出頂尖名校的超級盛事。
  畫面另一頭正在介紹有機會在領域內戰爭中勝出,參加全領戰的各間學校,以及主要的參賽學生們。
  
  
  
  「哦,挺厲害的嘛。」
  「是啊,沒錯。真的挺厲害的……不上也不下。」
  全國各地被譽為強豪的學校及所屬的學生們。他們的長相和身上所散發的氣勢都極為驚人,毫無疑問都是強者。
  可是……即使如此,對我來說依然不夠。
  因為他們和江神與雷克斯相比,的確都差了一到兩截。
  我雖無意侮辱,但跟他們戰鬥真的毫無意義可言。
  就算與之一戰,也無法獲得成長。
  「……這該怎麼辦啊,真是的。」我低聲輕喃,並盯著右手掌看。
  這陣子我連一步都沒有前進。老實說,感覺碰上了瓶頸。
  無論進行多少次修行,都沒有自己更上一層樓的真實感。其實我並沒有變強吧。簡直就是所謂的低潮期。
  要擺脫這個窘境,就需要江神和雷克斯這種勁敵。
  實力更甚於我,能讓我心潮澎湃的對手。和這種人交手,應該就能確實在戰鬥過程中讓自己獲得成長。
  然而……國內卻沒有這種關鍵性的對手。
  單純只論實力比我強的話,我只要去挑釁那群魔神就好了。但四位魔神跟我的實力相差太懸殊了,根本打不起來。
  所以,他們還算不上是優秀的勁敵。
  ……既然國內缺乏這種對手,那我該前往國外尋找嗎?
  休學後出國展開武者修行──我最近很認真在煩惱這件事。
  為了讓自己變強,我什麼都願意嘗試。否則……
  不論過多久,我都沒辦法實踐諾言。
  夏季龍帝祭決戰前的那一晚,我在櫻花樹下,對焰許下的誓言。
  我要變得更強,成為焰的勁敵,填補她內心的寂寥。
  為此,無論如何我都要讓自己變強──
  「你幹嘛一直盯著掌心看啊,小鬼。中二病嗎?中二病又犯了嗎?你都已經十六歲了,成熟一點吧。†立華柴闇†同學。」
  ……雖然爺爺一整天有一半的時間都在犯痴呆,但另一半的時間卻會恢復正常。真希望他一天到晚都是痴呆狀態。
  
  
  吃完早餐,換上制服後,我們前往學校。
  「……等等,妳跟柴闇靠得太近了吧。」
  「啥?才沒這回事。這樣很正常吧,很正常。」
  「肩膀都緊貼在一起了哪叫正常啊。馬上給我分開。」
  兩人之間迸散出火花。克莉絲就不用說了……就連焰都穿著制服。
  我們來到焰的家裡展開同居生活後,焰就開始去學校上課了。此舉剛開始曾大大地驚動了高年級生,但最近也逐漸平息下來。
  要說是什麼因素,讓以往從不上學的焰轉變了心境……
  因為這只能算是自我感覺良好的妄想,所以我刻意不去思考這件事。據本人所說,只是「心血來潮」而已。
  總而言之,我和她們一起上學、進行晨練和聽課……
  午休時間。成員有田中、江神、克莉絲,以及──
  「今天我做了西式便當。義大利冷麵做得還不錯,希望你務必從這道菜開始吃起。」
  包含焰在內,我們五人走向屋頂。不久之前,和朋友們一起吃午餐這件事,只不過是我的痴心妄想罷了。如今居然成為現實。
  真是不可思議的人生。敗在「那傢伙」手下時,照理來說一切就該劃下句點了。連我自己都覺得往後的逆轉戲碼十分異常。
  ……這麼說來,那小子最近在做什麼?聽說他轉學到黑冥喚去了,但沒問題嗎?總覺得他不太適合黑冥喚的校風。
  正當腦海中浮現出以往對戰過的那個男人的身影時──
  「哎呀~~各位今天也要在屋頂上用餐嗎~~?讓會長我也一起加入吧。」
  小鳥遊會長忽然現身。
  「……妳等很久了吧。在那個角落等很久了吧。」
  看到焰露骨地擺出一副厭惡的神情,會長將右手放在嘴邊笑了起來。
  「哦呵呵呵呵。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呢~~還是說~~妳希望我等妳呢~~?討厭~~焰焰果然很傲──」
  「喝!」
  「哦咕!」
  真是精采的腹部攻擊。於是會長也加入我們,一起走上屋頂。
  我們各自吃著手上的便當一邊閒聊……正當午休時間過了一半──
  「好了好了,差不多該來聊些重要的話題嘍~~」
  會長將手放在面前合掌,微微一笑。
  「如各位所知,兩天後就要舉行領域內戰爭的第一戰了~~參賽成員有會長我、立華同學、田中同學、江神同學、克莉絲同學,以及──」
  小鳥遊會長看向焰的臉,勾起惡作劇般的笑容並眨了眨眼。
  「妳這次也能參賽吧~~?焰焰~~?」
  「就算我拒絕,妳也會逼我參加吧?這部分我已經放棄抵抗了。」
  「唔呵呵呵。真是不坦率~~老實說,能跟會長我一起戰鬥,妳明明就很開心吧……啊,抱歉,玩笑,只是開玩笑而已。拜託別用藐視的眼神看我。」
  結束一如往常的互動後,會長輕咳一聲後開口說道:
  「第一戰要對上白神學園。雖然只要正常發揮就能打敗他們……」
  「但確實隱含異常要素吧。」
  看到田中由衷感到厭煩地嘆了口氣,我歪過頭表示不解。
  「異常要素是什麼意思?」
  「……如果這次的戰鬥不是領域內戰爭,就不必擔心這種事哩。」
  田中又嘆了一口氣,接著瞇起漆黑的眼眸說:
  「領域內戰爭,就代表黑冥喚也會與我們為敵。那……你覺得他們的學生會長是誰哩?」
  「每間學校都會讓校內最強的學生擔任會長吧。這麼一來……是道無嗎?」
  田中沉默地點點頭。
  於是我回想起這號人物──外山道無的臉。既似美少女又似美少年的中性五官,以及貼附在稚幼無邪的美貌外頭,讓人心生不悅的淺淺笑容。
  個性與「癲狂小丑」這個別名十分相符,是國內等級最強的魔術師。要是與他為敵,確實令人不寒而慄。不過……
  「那傢伙有恐怖到需要如此警戒的地步嗎?」
  我歪著頭問。江神和克莉絲也做出了相同的反應。
  「老實說,我對他的印象──」
  「只能用一個字形容,就是煩。」
  「是啊。可能是因為這樣,感覺他不會帶來什麼威脅。」
  看著我們互相答腔的模樣,會長跟田中同時嘆了口氣。
  「你們真是一點也不了解他耶~~但你們相處過的時間不長,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那傢伙可不是只會胡鬧的小丑。說白一點,他是個惡魔。他會不擇手段,將情況導向他認為有趣的方向。行為模式經常會和我們的猜測背道而馳……到目前為止,我到底被那個該死的小丑害得多慘呀……!」
  田中的額頭浮現出青筋,似乎回想起什麼惱人的回憶。
  「田中同學說得沒錯,我們過去因為他飽受了委屈呢~~……看來這次也會很難熬了。」
  會長雖然緊皺眉間,卻莫名愉悅地如此嘀咕,並在說話的同時操作手機。
  不久後,手機喇叭便傳出耳熟能詳的嗓音。
  『嗨,各位!我是大家的偶像外山道無喔!這次居然變成了敵對關係,真是太悲慘了!哭哭。但這也是學生魔術師的宿命嘛。要和這麼可愛動人的我交手,大家一定備受煎熬痛苦難當,但還是要努力忍耐喔!』
  ……煩死了。他真的有夠煩。
  『從分組名單來看,我們應該會在決戰碰頭喔!祈禱你們能過關斬將,殘存到最後一刻!屆時就發揮運動家精神,堂堂正正地對決吧!我向神明發誓!絕對不會做出卑怯及卑劣之舉,來一場痛快淋漓的勝負!』
  聽到這句話的瞬間,所有人恐怕都浮現出「滿嘴胡言……」的想法吧。
  事實上就是如此。「堂堂正正」這種詞,根本不適合外山道無這個人。
  「雖然道無同學說會在決戰時碰頭~~但不能把這句話照單全收喔~~他一定──不,他絕對會在對決之前就使出各種手段攻擊我們~~比如說……跟其他學校聯手痛扁我們一頓之類的。」
  「那傢伙行事這麼卑劣嗎?」
  「是呀~~你們試著想像一下吧~~用盡各種邪惡手段,讓我們身陷苦海的道無同學,看到我們受盡折磨後心靈受創,雙膝跪地的模樣後,捧腹大笑的樣子……怎麼樣~~?會覺得怪怪的嗎?」
  真不可思議,居然一點也不奇怪。應該說十分貼切。
  ……那傢伙說不定是比我們想像中還要邪惡的存在。
  「不過,我認為道無同學不會直接攻擊我們~~應該不會像日英親善競賽那些暗部的襲擊那樣,採取那麼簡單明瞭的攻擊方式~~只是……這樣反而更棘手呢~~老實說,就連會長我也無法預判道無同學的行動。」
  小鳥遊會長斷言──無論過去或未來,都不會出現比這次更強勁的敵手了。
  所有人的臉上都流露出一絲緊張。會長環視我們一圈,並揚起了燦爛的微笑。
  「不過,光是道無同學本身不會參戰這一點,就已經是萬幸了~~」
  完成了刻印(Elder Sign),並解放一部分無明都市(Lost World)的人,其刻印就會從手背上消失,所以無法參加天覽武踊的公開賽事。未來的日子就要負責實行軍方委託的特殊任務。
  「就像會長說的,道無不會參加這次的領域內戰爭,但這不重要。若單論戰鬥能力,的確,只要我們團結一致,總有辦法解決。麻煩的是他那惡魔般的頭腦和人格呀。」
  這場戰鬥不會因為他不參加,就變得輕鬆好應付。
  田中說完後,深深地嘆了一口長氣。
  看樣子,情況似乎比我預想中還要嚴重。
  ……正合我意。
  「呵呵,你好像充滿幹勁呢~~立華同學。」
  「是啊。雖然還猜不到道無會造成何種程度的威脅,總之我只明白一件事,就是會碰上危險。我真的非常期待那一刻的到來。」
  說不定能因為這場賽事變得更強。思及此,我的心就激昂起來。
  「是啊~~立華同學要特別加把勁──」
  話才說到一半,會長的手機就響了。她看了螢幕一眼後──
  「……抱歉~~我離席一下~~」
  
  
  
  打開門離開屋頂後,小鳥遊鈴里站在階梯前,操作著來電鈴聲響個不停的手機。
  「喂~~道無同學?我們正好聊到你呢~~」
  『哎唷?這樣啊。怪不得我剛剛一直狂打噴嚏!哈啾~~!』
  『你、你撒太多胡椒了啦,道無先生!』
  『話說這個能吃嗎?這已經不是人類能吃的食物了吧。』
  他似乎也正在用餐。還能聽見後方傳來他的朋友兼部下──來栖萌花和高嶺雅的聲音。
  「找我有什麼事嗎~~?」
  『這個嘛,我想重新跟妳宣戰啦。』
  「……哦?」
  鈴里的唇瓣上揚成半月狀。那張笑容銳利如刀,十分恐怖,讓見者無不聞風喪膽。
  『畢竟我們沒有正式打過一場嘛。我非常非常期待喔。』
  「會長我也很期待呢~~可是……這次的賽事終究只是『計畫』的一部分。你可別忘記嘍,外山道無。」
  她用冷漠的嗓音如此叮囑。
  沒錯,這次的目的依然是為了強化立華柴闇的實力。繼上次以雷克斯•迪凡薩為中心引發的事件後,這次要讓他捲入更高難度的問題,再讓他跟比雷克斯•迪凡薩更高段的敵人戰鬥,讓他獲得更進一步的力量。
  這就是小鳥遊鈴里和外山道無的目的。
  外山道無卻老是忘了目的而恣意亂搞。
  『啊嘻嘻嘻嘻!我知道啦~~我會果斷行事,不用擔心!』
  最好是……她打從心底這麼想。
  『那麼,期待能在決戰的舞台上和各位重──』
  『你幹嘛若無其事地夾走我的炸雞塊啊白痴────!』
  
  
  
  『咕呃!……太、太過分了,巨猩小雅!我剛剛正準備說出帥氣台詞耶!我要請求謝罪和賠償!所以我就收下這道烤牛肉啦!』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本來想留到最後再吃的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們亂成一團。最後電話應聲切斷了。
  「真是難以信賴的搭檔呢~~不過──」
  小鳥遊鈴里的笑容變得更加銳利。
  「就因為這樣才有趣嘛。」
  
  
  
  午休時間結束,上了幾堂無聊的學科課程後,接著就是傍晚的訓練課程。
  完成一如往常的操練課表後,迎來了放學時間。
  「今天要一起回家嗎?」
  「我是很想啦,但學生會的工作忙不過來哩……主要都是那個該死的小丑害的。」
  那雙宛如由混沌凝縮而成的眼眸蘊藏了殺意。超恐怖的。
  和殺氣騰騰的田中道別後──
  「今天就跟你一起回家吧!給我心懷感激痛哭涕零!」
  我和克莉絲會合。
  「……要說幾次妳才懂啊?妳跟他距離太近了,距離!」
  也跟在校門口等待的焰會合。
  她們走在我的兩側,跟我一起放學……克莉絲跟焰都離我好近,始終維持肩頭相碰的距離。拜此所賜,兩人的甜美香氣、體溫和柔嫩觸感逐漸傳遞而來……胃、胃好痛。該怎麼說,簡直就像後宮型故事的主角嘛。
  我還以為這種情境是江神的專利。
  我這麼心想,並繼續走著。
  「嗯?那是……」在鬧區的正中央,我看見一名女孩被一群男人團團包圍。
  她的外貌看上去相當年幼。大概才國一或國二吧。
  和容貌相襯的嬌小體型與一頭雙馬尾造型的黑髮十分顯眼。她那宛如小動物般惹人憐愛的臉龐,如今因恐懼而抽搐著……讓她驚懼受怕的那些男人,我好像在哪裡見過。
  我和這群身穿黑冥喚制服的人碰過兩次。每一次都是和焰相遇之前。在鬧區裡被追得團團轉,還被打得落花流水,盡是些不堪的回憶。
  根本就是孽緣。我無奈地嘆了一口氣,對兩人拋下一句「我去去就回」,便往那群人靠近。
  「喂。你們這些人快住手吧。」
  「啊啊?給我閃一邊去,混帳──」
  一看到我的身影,所有人都僵住不動。
  那個女孩子反倒一臉驚訝。
  「立華……柴闇……?」當她輕呼出聲的瞬間。
  那群人已經發出慘叫一哄而散了。
  「逃走啦?我還想將以前那筆帳萬倍奉還呢。」
  我深感遺憾地看向那個女孩子。
  「妳沒事吧?有被他們欺負得很慘嗎?」
  「是、是的,我沒事。」
  「是嗎?那就好。不介意的話,我送妳回家吧。」
  「……不,不用麻煩了。謝謝你救了我。」
  說完,她搖曳著那頭雙馬尾,逃也似的離開了現場。
  
  
  領域內戰爭與全領戰不同,每年都會變更比賽形式。
  今年是以街區和魔獸領域為舞台,採取六對六的團體戰。
  此刻我們一邊吃晚餐,一邊隔著螢幕觀看這場賽事。
  龍帝學園第一場比賽的時間是在幾天後,但其他學校不同。今天是由四間學校展開的第一場賽事,目前正在電視上實況轉播。
  是亞爾薇特女學院和黎奧武學園在街區進行的比賽。
  看著實況轉播的克莉絲喃喃說道:
  「不過,居然特地開設一座專門用來打城鎮戰的場地。日本人真的很喜歡天覽武踊耶。」
  城鎮戰雖然會在學園領域內的特定學區舉辦,但除了相關人等,平常不開放外人進出。也就是說,這個場地就只為了城鎮戰而存在。
  「在我看來,這只是在虛耗土地跟管理費用。」
  「我記得英國有很多廢棄城鎮吧?」
  「是啊。那些是邪神大戰遺留的痕跡。英國只會在那種地方舉辦城鎮戰。」
  在我們閒聊的期間,比賽結束了。最後由亞爾薇特女學院獲得勝利。
  我沒什麼特別的感想。很遺憾,所有人都激不起我的興致。
  不過……下一場就不得不好好觀看一番了。
  因為接下來是黑冥喚登場的賽事。
  畫面先暫時切換到攝影棚,只見一群藝人正在閒聊。
  過了一會兒,似乎已經準備就緒了。黑冥喚學園與界星學園的比賽正式開幕。
  畫面先帶到界星學園。他們好像要六人一起行動。
  接下來是黑冥喚的成員,共有四名男性和兩名女性。其中……
  有個人身上流露出異於常人的氣息。
  是個身高將近一百九十公分的男學生,外貌宛如一頭猛獸。
  銳利的眼神,緊閉成一直線的嘴巴。以及──那頭宛如全數往後方流去的尖刺髮型,活像獅子的鬃毛。
  「那傢伙的髮色跟你一樣呢。是少年白嗎?」
  克莉絲說得沒錯,他的頭髮全是白色。下一秒,那個白髮男獨自邁出腳步。
  「……哦?他好像想一個人終結這場比賽呢。」
  焰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這麼說。
  事實上,她猜得似乎沒錯。
  在大馬路的正中央。
  就算碰上敵方六人,白髮男也完全沒有要請求支援的意思。
  他的神情毫無變化,威風凜凜地與之對峙。看到他的身影……
  我頓時感到渾身顫慄。
  很強,這傢伙很強。實力說不定在我之上。思及此,體內就自然而然地湧現出力量。
  畫面另一頭正要開戰。
  界星學園的六名成員同時召喚出外裝。有武器型、獨立型,其中還有看似特質型的外裝。每一種外裝都非常霸氣,威嚇感十足。如果是一般人的話,光是和他們對峙,就會嚇得一屁股跌坐在地吧。
  但白髮男卻氣定神閒地……顯現出自己的外裝。
  男子眼前浮現出紅色的幾何學圖案。他將手伸進其中取出的外裝……
  是一柄長槍。槍身閃耀著蒼穹色的光芒,前方的槍尖是金黃色的。
  好像在哪裡見過──我才剛浮現出這個想法。
  白髮男就擺出了架式。
  他將右腳踏向前,左腳往後拉。將槍身高舉至眼前,並將槍尖抵上地面。
  這副架式就像船夫將槳探入水面,靜靜划動似的。
  一看到白髮男做出這個動作──
  「唔……!這個架式,難道……!」
  剛剛為止還一副痴呆樣的爺爺,忽然恢復正常。
  緊接著──六對一的戰鬥正式展開。
  有人逼近,有人繼續保持遠距離,各自發動攻勢。
  他們的神情都十分小心謹慎。所有人都隱約察覺到白髮男的力量了吧。所以一開始就採取火力全開的攻擊方式。
  然而,這一切都被白髮男徹底封殺了。
  率先犧牲的是逼近他的三名學生。一個在闖進長槍攻擊範圍的同時,因為喉頭遭到突刺,一擊就失去了意識。一個雖然閃開了攻擊,卻被槍柄底部回擊而昏迷。最後一個人或許是受到震懾,還來不及使出攻擊,就因為眉間被刺了一記而應聲倒地。
  這些動作發生在兩秒以內。外行人可能無法理解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吧。
  面對從遠距離發動攻擊的那群人,白髮男依舊泰然自若地一一閃避……並用一擊各個擊破。
  不僅大獲全勝,甚至還沒動用到異能。
  「呵呵!挺厲害的嘛!感覺能當作不錯的跳板呢!」
  克莉絲雙手環胸,揚起了好戰的笑容。
  「勸妳打消這個念頭。要是跟他打起來,妳可能會死在他的手裡。」
  焰神情冷酷地這麼說。聊著聊著──那個白髮男忽然看了過來。
  隔著螢幕和他四目相對的瞬間……
  我渾身震顫,彷彿一股惡寒竄過了背脊。
  「柴闇,你怎麼了?忽然流了這麼多汗。」
  「汗?」經她這麼一說,我才發現自己早已沁出了大量冷汗。
  ……好厲害。看到他戰鬥的身姿,我心中就充滿了確信。這個男人一定比我還要強。
  不僅如此,他身上還擁有能讓我熱血沸騰的某種要素。
  這個人絕對能成為我的勁敵。看到這樣的對手出現在眼前,我雖然感到由衷欣喜……卻也有種不可思議的感受。
  「實力這麼強的人,居然會被埋沒至今。這到底怎麼回事?」
  「應該是像焰那樣受到驅逐處分之類的吧?這次是被那個道無強迫參賽。」
  「……這樣想似乎就說得通了。但還是有種不太對勁的感覺。」
  此外,還有一點讓我想不透。
  「該怎麼說呢。他應該充滿了十足的力量……」
  但那個白髮男卻像是缺乏了什麼似的。我不由得這麼想。
  總之,我對這傢伙的來歷湧起了好奇心。
  正當我想盡快展開調查時──
  「果然是……九月院嗎……」
  爺爺說出了令人在意的話語。
  「九月院?你知道他是誰嗎?」
  「唔……」
  爺爺流露出沉重的態度繼續說道:
  「所謂的九月院,是誕生於戰國時代的一門槍術。知名度極低,就連身在武術界,知情者也寥寥無幾。不過……知道九月院槍術的人皆如此斷言──那是立於所有武術流派頂點的最強之術。」
  「最強……之術。」
  「啊啊。這麼說來,我以前常聽爺爺說九月院的事蹟呢。」
  焰看著爺爺的臉,將手抵著下顎嘀咕了一聲。
  「能將爺爺逼到鬼門關前的少數勁敵。我記得他叫做──」
  「流永。那個男人是該流派使用的槍術──天地崩穿流的正式繼承人,還承襲了最強長槍手『瞬崩』的稱號。雖然他老是不知所云,活像來自祕境的人……但他的實力,在我交手過的對手中也能排進前五名。」
  「也就是說,那個白髮學生是九月院的門徒?」
  「嗯。而且從他的動作來看……應該是流永的徒弟沒錯。」
  爺爺看著天花板。
  「原來他還沒死啊……時隔許久,真想跟那個男人見上一面。」
  他露出了沉浸於過往回憶般的眼神如此喃喃道。
  總而言之,比賽結束後,畫面又切回攝影棚。
  坐在椅子上的藝人們聊了起來。話題都圍繞在九月院這個男學生身上。
  『哇~~真是衝擊性十足的發展呢。』
  『那個白髮學生叫什麼名字啊?』
  主持人看著放在手邊的一張紙,回答了來賓的問題。
  『根據資料顯示,似乎是九月院瞬崩同學呢。』
  瞬崩!就是爺爺所說,最強長槍手將獲贈的那個稱號嗎?
  太棒了,我感到無比激昂。鬥爭心逐漸狂湧而上,嘴唇也自然而然地勾起了微笑的弧度。
  但在下一秒──
  『不過,這好像是他的稱號呢。這位同學另有其名,他的本名是──』
  一聽到主持人說出的那個名字,我的笑容頓時消散無蹤。
  『佐佐木青獅同學。他過去曾經就讀龍帝學園,也就是立華選手及江神選手所屬的那間名校呢。』
  ……他說什麼?
  佐佐木青獅?他說了佐佐木青獅嗎?
  「怎麼……可能……」
  回過神來,我已經瞪大雙眼如此沉吟出聲了。
  克莉絲似乎也同樣驚訝。
  「咦?佐佐木青獅,就是曾經把你打得滿地找牙,卻在夏季龍帝祭被你反將一軍的那個人吧?」
  「……啊啊,是啊。妳說得沒錯。」
  他是我首次對上的對手……也是成功克服的心靈創傷,如今早已封存在回憶之中。對我來說,佐佐木青獅就是這樣的男人。
  「呃,可是,這、這樣不是很奇怪嗎?我記憶中的佐佐木青獅,完全是另外一個人耶。體格根本不一樣啊。」
  「是啊……」雖然同意她的說詞,但我再度陷入了疑惑。
  未免也改變太多了。無論髮型、五官還是體格,幾乎都看不出原型了。他徹底改變成另一個人,甚至只能說是冠上佐佐木青獅名號的陌生人。
  但變化最顯著的,是他的戰鬥能力。
  跟約莫兩個月前相比,增強了好幾十倍。這話絕不誇張。
  「……你到底經歷了什麼樣的遭遇,佐佐木青獅?」
  我低聲呢喃,隨即站起身子。
  「你要去找他嗎?」
  「對。他現在應該還在現場吧。」
  我在意得不得了。那個男人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他是如何走到這一步,得到了此刻的容貌與力量?我想直接質問本人。而且……
  也想當場跟他切磋一番。
  在心中油然而生的熱火,每一秒都在逐漸增強。
  我沉浸在這份感受之中,一個人衝出了宅邸。
  
  我發動「音隼」,在街上全力奔走。
  最後來到了城鎮戰專用區域的入口處。在場仍有許多營運委員會的工作人員……以及尚未返家的參賽者。在這群人當中──
  「好了好了,大家辛苦啦~~!其實你們這些沒上場的人最辛苦了吧!因為做了各種『準備工作』嘛!」
  外山道無正在為幾個學生打氣。他大概是以教練的身分待在這裡吧。
  我實在不太想和他說話,於是隱藏氣息以免被他發現,同時尋找著佐佐木的身影。
  找到了。他站在稍遠的地方。
  
  
  
  但他不是一個人,身旁還有個女孩子在……我對她的模樣有點印象。
  「那是我在回家路上搭救的女孩子吧?」
  她為什麼會在這裡?而且……
  「……為……哥……」
  「妳……少來……煩……」
  他們似乎起了爭執。
  「別再……管……」
  佐佐木把那個女孩子推開了。
  女孩子一屁股跌坐在地後,開始哭了起來。
  目睹這個景象,蘊藏在我心中的熱火頓時冷卻下來。
  取而代之的是對佐佐木萌生的怒意。
  「喂!你在做什麼!」
  我一邊大喊一邊接近。兩人紛紛將視線轉向了我。
  一看到我,佐佐木的嘴角就勾起了狂妄的笑。
  「立華。啊啊,是立華,立華柴闇啊。你看了我的比賽吧?『不出我所料』。所以你才會來這裡找我吧?」
  不只外表,連說話口氣都判若兩人。過去的懦弱模樣和口吃的毛病,完全消失無蹤。
  總之,我先向倒地的那名女孩伸出手。
  「站得起來嗎?有沒有哪裡會痛?」
  「是、是的,我沒事。」
  她用右手抓住我的手,用左手擦拭眼淚。但從眼眶滑落的淚水,仍像擦也擦不完似的不停狂湧而出……漸漸地,女孩開始哭出聲來。
  看著她流淚的模樣,我感到痛心不已,於是更加氣憤地瞪著佐佐木。
  「居然推倒這麼年幼的少女,甚至還讓她傷心落淚。雖然不知道你發生了什麼事,但你實在太差勁了。」
  佐佐木聳聳肩,並嘆了口氣。
  「她一直纏著我不放,是她的問題吧。我明明說過好幾次不想再跟她扯上關係了,她卻充耳不聞。我看她是腦子有病吧?」
  不僅沒和女孩子道歉,還說得這麼難聽。
  我雖想一拳直接打過去,但在那之前──
  「這麼說太過分了……!『哥哥』!」
  聽到這句衝擊性十足的話語,我不得不停下動作。
  「哥哥……?」見我瞠目結舌,佐佐木搔搔頭說:
  「是啊,在血緣上是這樣沒錯,但現在是毫無關係的陌生人了。拋棄名字的同時,我也捨棄了這段關係。」
  佐佐木的嘴角再度揚起了笑容。
  「欸,立華。你好像看我很不順眼嘛,但你根本沒資格批評我。因為我們半斤八兩,都在做一樣的事。」
  他攤開雙手繼續說道:
  「努力絕對不會辜負我們的期待。這雖然是老掉牙的台詞,卻也是世界的真理。尤其是我們身處的這個業界,層層積累的努力會直接影響到結果。既然如此……最強的人,就是最努力奮發向上的人,不是嗎?」
  沒錯。他說得完全正確。可是──
  「……這跟你拋棄妹妹有什麼關係?」
  「哈哈哈。用不著我說,你也能明白吧?只是硬要說的話……像我們這種平凡人,唯有拋棄目的意識以外的一切,才能繼續往上爬吧。」
  佐佐木這麼說,但他眼中卻隱含了一絲悔恨。
  「如我方才所說,成敗將會被努力的多寡給左右。既然如此,我們就必須拚了命地努力。要累積比任何人還要更多的磨練,就算只多一秒也好。如此探究之後……就連和家人相處的時間也變得多餘。和他們聊上一秒,你或許就會比我多鍛鍊一秒,這樣我跟你之間就出現了一秒鐘的落差……我怎麼可能忍受得了這種事?」
  他依然帶著笑容瞪視我。
  這樣啊,原來如此。
  確實相同。這傢伙和我一模一樣。
  當我一心想打倒江神時,我也想過同樣的事情。
  哪怕只多一秒也好,我想努力鍛鍊,超越那個傢伙。
  而且確實也成功超越了。
  ……正因為能理解佐佐木說的話,我才毫無辯解的餘地。
  「你應該能理解吧?……為了變得比你更強,我可是拋下了一切。除了變得更強及狠狠擊潰你這兩個目標之外,我全都捨棄了。沒錯……就連佐佐木青獅這個名字,還有以佐佐木青獅的名義而活的過往,全都捨棄了。」
  接著他轉身背向我們,繼續說道:
  「我猜你是想跟我過過招,才會特地跑來這裡吧?很遺憾,我已經決定要在大型舞台上擊垮你了。所以,我們就在領域內戰爭的決賽中再見面吧。」
  他又往前踏出了一步。
  「對了,還有……我已經不是佐佐木青獅,是第二十七代九月院瞬崩。所以往後別再叫我佐佐木好嗎?聽到別人這樣叫我,就覺得煩躁。」
  說完,他就離開了現場。
  在那之後──
  「……抱歉,給你添麻煩了。」
  佐佐木的妹妹也立刻含淚跑開了。
  獨自被留在原地的我,凝視著夜空喃喃說道:
  「……沒錯。你是對的,佐佐木。」
  是啊,我應該要打從心底這麼認為。
  可是我稍微,只是稍微……
  
  
  對自己貫徹至今的那股信念產生了懷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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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5-12 22:41 | 显示全部楼层
  間章一 癲狂 ─Very Very Wonderful Days─
  
  
  他神情懶散地駝背走在夜路之中。
  佐佐木青獅──不,對九月院瞬崩而言,今晚那一戰簡直乏味至極。
  和他交手的六名選手,都是敵校最高等級的武鬥者,卻也無法讓現在的他痛快地揮汗淋漓。因此……瞬崩感到欲求不滿。
  還不夠。還想更進一步地嚐到傷害與被傷害的滋味。
  因為心懷這股執念,他差點忘了原本的目標。
  差點就要當場對立華柴闇發動攻擊了。
  雖然自制力勉強勝過了慾望,沒有引發這樣的後果,可是……真是千鈞一髮。
  為了在大型舞台上將他擊潰,他拚死拚活地不斷進行修練。絕對不能讓這番努力功虧一簣。
  思及此,他的心中卻浮現出疑問。
  「為什麼我刻意想在大型舞台上打倒他?……算了,不重要。」
  是啊。理由云云根本無關緊要。
  這份心意讓自己變得更強,也化為無數次修練的強烈動力。
  所以他才會一直抱持著這股執念不放。只要了解這一點,其他都無所謂。
  「啊啊啊啊……但還是覺得很不痛快啊……」
  他自言自語地在街上走著。
  有沒有人能跟我打一場──他如此期望,並用挑釁的眼神望向周遭。
  雖然有好幾個神情凶狠的行人,但所有人都別開視線紛紛讓路。
  這也難怪。如果是以前的瞬崩也就罷了,現在根本沒有人敢惹他。身高從原先的一百五十公分左右,成長到一百九十公分之譜。弱不禁風的樣貌,也轉變為猛獸般的駭人之姿。
  只要跟這傢伙起爭執,就會慘死在他手下──只看一眼,大家就都體悟這一點了。
  他對眼前的現實感到百無聊賴,繼續走著走著──
  就在巷弄之中發現了紛爭的火種。
  四名少年正在毆打一名少年。
  是霸凌嗎?還是恐嚇?……怎樣都無所謂。
  瞬崩走向事發現場。
  開始享受暴虐之樂。
  簡直就像百獸之王在玩弄獵物似的。
  讓四名加害者腿部骨折無法掙脫後,他悠悠哉哉地消磨時間,享受這份殺戮的快感。對方的血液不停地反濺在他身上──最後,他因為膩煩而停下動作。
  接著,瞬崩看向跌坐在地、驚懼受怕的那名少年。
  他一看過去,少年就嚇得渾身一震,露出絕望的表情,以為接下來就要換自己遭殃。
  瞬崩神情和緩地說:
  「別害怕。我是來救你的。」
  語畢,瞬崩望向其中一名倒地的少年。
  「你們的所作所為真的很過分呢。我無法理解加害者的心情,也不想理解。可是──」
  瞬崩一把攫住那張鮮血淋漓的臉,直接用單手把少年舉了起來。
  他輕輕鬆鬆就將大約七十公斤的人類舉起。瞬崩展現出異於常人的臂力,並再次看向飽受欺凌的少年。
  「但我完全能體會你這個被害者的心情。因為過去我也和你一樣……我以過來人的身分給你一點建議吧。掙脫現狀的方法其實非常簡單。那就是──」
  被那隻大手抓起的頭顱,「嘰咯嘰咯」地發出了頭蓋骨受到擠壓的聲音。
  「啊,嘎,好、好痛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或許是因為劇痛恢復了意識的緣故,少年開始不住掙扎。瞬崩卻不以為意,揚起溫柔的笑容開口:
  「只要痛下殺手就行了。殺了傷害自己的人,還有只會被人傷害的自己。只要持續不斷地殺戮,就一定不會再被任何人傷害了。」
  話語方落,手中便傳出「嘎沙」一聲,彷彿某種東西碎裂的聲響。
  下個瞬間,被他搭話的那名少年雙腿間濕了一片,並發出慘叫聲逃走了。
  「奇怪?幹嘛逃走啊?……也罷,我也有點滿足了。」
  他「呼」地嘆了口氣,將抓在手上的頭顱如垃圾般扔了出去。
  不久後──
  「其男者,君殺之?」
  他循著話聲傳來的方向看去。只見有名老者站在巷弄入口處。
  瞬崩對這名老者搖了搖頭。他年事雖高,卻有一副硬挺的背脊,還有個充滿特色的光禿頭頂。
  「沒有啊。我不會奪取毫無價值可言的性命,師父。」
  看到瞬崩微笑的神情,禿頭老者──流永「哼」地冷哼一聲。
  隨後,師徒倆並肩而行。
  「余觀其賽。君何以未盡其力?區區斯徒輩,君只消一瞥,便可破而殺之。」
  「只要盡可能拖延戰鬥的時間,讓那小子看見的可能性就會更高一些。話雖如此,我原本真的很想再拖久一點,但對手實在太弱,輕輕鬆鬆就解決掉了,害我很傷腦筋。但結果很順利就是了。」
  這次的賽事,是承襲「瞬崩」之名後的首場公開賽。
  他想讓那個人見識見識。
  想展現出自己已經攀上了現在這個高度。
  「……君所指為立華柴闇乎?哼,其不過劣質贗品也,君不該多所費心。君當費心者,唯本尊則矣。」
  聽到師父對立華柴闇的侮辱之言,他有點不是滋味。
  他不希望自己認可的男人受到輕視,但他只能將這份心情藏在心底。
  流永對這樣的自己賦予了期望。
  將打倒黑鋼的夢想寄託在自己身上。
  他對師父充滿無限感激,所以不會加以頂撞。
  「我會先在這次的比賽中解決掉他。往後我一定會實現師父您的夙願。管他是傳說中的一族還是什麼,我都會打倒他們給您瞧瞧。因為我……已經變得比任何人都還要強了。」
  說出這番話的瞬間,不知為何,他忽然覺得一陣空虛。
  接著,拋棄凜音時的過往回憶立刻閃現於腦海。
  透過流永的力量,他以劇烈疼痛為代價,換來了龐然巨軀和極大量的魔晄。然而,就算再怎麼勉強拉抬基礎能力,凡人終究只是凡人。
  要將術理融會貫通極為困難。嚐盡了痛苦、悔恨、焦躁和自我厭惡之後,他做出了選擇。
  他拋下妹妹,把與妹妹相處的時間也拿來進行鍛鍊。
  以結果來說,他確實成功跨越了一道難關。
  所以他完全不後悔。只要能變得更強,應該就不會心生懊悔。可是……
  「要斷絕關係?你在開玩笑吧?」
  「欸,你說句話啊,哥哥。」
  「失去哥哥之後,以後我該怎麼活下去?」
  「我不想失去哥哥!」
  為什麼妹妹流淚的臉龐和嗓音,始終揮之不去呢?
  ……師父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情。
  「君心中殘存之人情顧慮,將招致雜念。然則無須憂心。君不若余,人情顧慮悉數可拋。終將……彌高彌遠更勝於余。第二十七代瞬崩。」
  「……是。我會將那些雜念全數捨棄。然後,我還要變得更強。」
  說完,他的心中又浮現出新的疑問。
  說穿了,我到底為什麼想要變強呢?
  「其疑慮,為砥礪自強必要之念哉?」
  感受到師父的銳利視線及嗓音後,九月院瞬崩搖搖頭。
  「不。毫無必要。」
  他想強迫自己屏除這些萌生的雜念。可是……
  無論經過多久,這些心緒仍殘存於腦海中的某個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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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5-12 22:4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章 理解 ─Come to Realize─
  
  
  經歷那場衝擊性十足的重逢,過了一晚後,早上我獨自前往練跑。
  雖然平常會跟焰和克莉絲一起練跑,但今天我想一個人想事情,所以她們兩個就去跑其他路線了。
  我一個人沿著河岸氣喘吁吁地跑著。
  腦海中不斷重複佐佐木說過的話。
  每往前邁進一步,就要有所棄捨。不這麼做,我們就無法變強。
  ……這是完全正確的真理。我也拋棄了很多事物。比如打遊戲和看漫畫這些娛樂時間、和朋友相聚的時間,最後連睡眠時間也拋棄了。
  除了讓自己變強這個目的以外,我捨棄了一切。正因如此,才能造就出現在的我。
  之所以能陸續擊敗以江神為首的各路強者,也是因為我秉持著這股信念。所以佐佐木說的每一句話,做的每一件事,都應該是完全正確的。
  可是,我為何如此鬱悶難消?
  因為那個女孩子很可憐嗎?因為我對佐佐木的妹妹產生了憐憫嗎?
  ……大概是吧。我找不到除此之外的其他理由。
  但也不能因為這樣,就要佐佐木放棄他現在秉持的信念。
  一路走來,我也和他抱持著同樣的心情,所以更沒有資格說這種話。
  「……怎麼會這樣,我快要煩死了。」
  我眉頭緊蹙,眉間刻劃出直條皺紋。就在此時──
  「請、請問!你、你是立華先生吧?」
  我聽見一道耳熟的嗓音。我放慢跑步的速度,並往身後看去。
  ……是佐佐木那個年幼的妹妹。她似乎也正在跑步。穿著一身藍色運動服,綁成雙馬尾的黑髮不停搖曳。
  「好、好巧喔。嘿嘿。」
  看到她那張有所掩飾的笑容──
  「喔,喔喔。對啊。」我不知該如何應對,只能露出苦笑。
  或許是看穿我的心情了,佐佐木的妹妹神情有些黯然地開口說:
  「那個,昨天給你添麻煩了。真的很抱歉。」
  看她一臉哀戚的模樣,我產生了悲憫之情。
  「……妳不必介意。全都是那小子的錯。」
  「或許是這樣沒錯,可是……請你別責怪哥哥。他現在只是變得有點奇怪而已……但他真的很善良。」
  這句話讓我感受到她對哥哥不容置疑的愛。
  「妳啊……呃,抱歉,可以問妳叫什麼名字嗎?」
  「啊,說得也是。我都忘記了,對不起。我叫凜音。」
  「真是個好名字……啊,那我叫妳凜音……小姐?」
  「啊,不用加上稱謂啦。畢竟我年紀比較小。」
  「喔喔。那,凜音啊……妳真的很喜歡哥哥呢。」
  「是啊。」她很有精神地回答,但臉上的笑容卻混雜了一絲晦暗。
  ……肯定是我造成的。因為我打敗了佐佐木,他們之間的關係才會惡化吧。但我不會因為這樣,就為勝過佐佐木一事向她道歉。
  對抱著必死決心迎戰的佐佐木來說,這是最大的屈辱。
  不過,我想至少說點什麼來安慰她。
  ……不行,我一句話都說不出口。而她似乎也察覺到我的心情了。
  「如果你對贏過哥哥一事耿耿於懷……沒關係啦,我從來就沒有憎恨過任何人。」
  「但都是因為我,妳才……」
  「是啊,我被哥哥拋棄了。可是沒關係,我一個人也能活得很好。因為我是個堅強的女孩子。」
  說完,凜音馬上露出了悲傷的笑容。
  「……對不起。我說謊了,只是在故作堅強。」
  凜音的眼角蓄滿了淚水。
  「我一直都跟哥哥相依為命。無論是媽媽離婚,還是媽媽……過世的時候,都一直在一起。所以……我好寂寞。一個人孤零零地待在沒有哥哥的家……還是讓我好難過。」
  「原來……如此……也是呢。」
  看到凜音現在這般泫然欲泣的模樣,我由衷想為她做點什麼。所以……
  「欸,凜音。我現在,借住在某個女孩子家裡。妳今天要不要過來一起吃晚餐?方便的話,妳也可以住下來。」
  「咦?」
  「呃,那個……雖然我覺得只是略有幫助,真的只能幫上一點點忙而已,但這樣或許能排遣妳的寂寞。家裡有個成天吵吵嚷嚷的人,有個帥氣又可靠的人,還有……一個痴呆的煩人老頭子。就各方面來說,他們的個性非常獨特。所以妳一定能過得很開心。」
  我打死也說不出「能填補內心空虛」這種話。可是,我覺得或許會比現在的生活要好得多。聽到我的提議,凜音稍做思考後……
  「那我今晚就去府上叨擾了。」
  「好,我再跟他們報備一下……我們會準備美味的料理等妳過來。」
  我對她報以微笑,凜音也再次揚起了溫柔的笑靨。
  不過……是我的錯覺嗎?總覺得那張笑容裡潛藏了某種黑暗的東西。
  
  和凜音道別後,我吃過早餐前往學校。結束一天的學校生活後,又回到宅邸。
  過了一會兒,來到晚餐時間時,傳來了門鈴聲。
  我走向玄關並打開門,站在門外的人──
  「啊,呃,那個,打、打擾了。」
  是神情緊張的凜音。這身粉紅色的飄逸服裝真的「非常適合她。可愛到讓我忍不住怦然心動。你是不是在想這種事?」
  有人從後頭不太高興地對我這麼說,害我「嗚哇!」地發出了一聲慘叫。
  「咦?咦?」對此,凜音有點摸不著頭緒地慌張起來。
  另一方面──
  「妳就是凜音吧!啊哈哈哈!跟妳哥一點也不像嘛!別杵在那裡了,快點進來!」
  克莉絲還是一樣我行我素。
  於是我們將凜音帶進屋內,並來到客廳。
  茶几上早已擺滿了菜餚。見狀,凜音瞪大了雙眼。
  「嗚哇!真、真是豪華的菜色!」
  「有嗎?我們平常都吃這些。」
  「咦咦咦咦咦咦咦?你、你們是有錢人嗎……?」
  焰他們確實坐擁不少資產,但今天的晚餐並無任何特別之處。是一般家庭也很常見的菜色。
  ……佐佐木跟凜音一直都過著貧困的生活吧。
  思及此,一股罪惡感莫名湧上心頭。
  「不要再廢話了,快點開動吧!我的肚子都要餓扁了!……呃,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你怎麼自顧自地吃起來了啊,Mr•彌以霸!而且那是我最愛吃的東西耶!」
  「嚼嚼。焰,晚餐還沒好嗎~~?」
  ……真沒想到我會在我行我素的這些人身上得到救贖。
  總之,凜音加入之後,我們開始吃起晚餐。
  「好、好好吃!這道魚真的好好吃喔!焰小姐,妳在高級日式餐廳當過學徒嗎?」
  「沒有啊,都是自學的。我想做出媽媽的味道,每天練習的結果就是如此。」
  「哇啊啊啊啊……!焰、焰小姐!可以教我怎麼做菜嗎?」
  「是可以啦……妳是為了哥哥才要學嗎?」
  「是的!我希望哥哥能吃到更美味的料理!」
  「哦?真是個關心哥哥的好孩子。」
  被焰稱讚後,凜音羞赧地微微笑了起來。
  不過……她一定是在故作歡顏吧。雖然只有隱約的感覺,但我看得出來。
  這孩子雖然展現出各式各樣的表情,但全都是出於勉強。
  其實凜音的心中總是在流淚。我不由得這麼想著。
  ……嗯,我決定了。我一定要讓佐佐木和凜音和解,讓他們找回過去的羈絆。
  雖然現在還沒想到任何具體方式,但我一定要完成這個目標。
  畢竟凜音的悲劇是因我而起。我當然要負起責任才行。
  更重要的是──
  我想看看這孩子純粹且毫無虛假的真正笑容。
  
  吃完晚餐後,我們在客廳裡閒聊了一會兒。
  凜音完全是個如小動物般可愛的女孩子。就連瑣碎的小事她也會認真聆聽,並直率地予以應答。喜歡她這份純真的人不只是我而已。
  「妳今天就住下來吧。」
  「對啊!真是個好主意!妳乾脆永遠住在這裡好了!」
  「呃,不好意思。我不能永遠住在這裡,可是……希望各位能讓我借住今晚就好。」
  於是,三個女孩子就往浴場走去了。
  我和爺爺留在客廳裡,各自打發時間。
  「氣死我了~~~~!不能趁對方剛起身的時候發動攻擊,這不是大家默認的潛規則嗎!」
  爺爺沉浸在VR遊戲的世界裡。平常呆成那樣,還真虧他有辦法玩遊戲啊。
  至於我,則是一臉懵然地看著電視。螢幕上正在播放學園領域的相關新聞節目。在這個時間帶,每一台都在播這種節目。
  我呆滯地張著嘴看了畫面好一會兒。
  『今年的領域內戰爭!就屬關東地區最為激烈!因此本台將為各位介紹當今最受矚目的選手!他的名字就是!九月院瞬崩同學!』
  看到螢幕上出現佐佐木的身影,一股電流般的衝擊充斥了我的胸口。播完他一個人將界星學園的對手擊垮的影片後,攝影棚內的藝人們紛紛聊了起來。
  『哇,實力高強到堪稱怪物等級呢!』
  『我記得他以前就讀龍帝學園吧?』
  『對對對!他還和那個立華選手交手過喔!』
  『是夏季龍帝祭嗎?當時他被秒殺了耶。』
  『轉學的原因,果然是為了要向立華選手復仇吧?』
  這時,螢幕上開始播放我和佐佐木戰鬥的影片。
  比賽開始的同時,我衝上前去,往他臉上灌了一拳。僅靠這一擊就結束了比賽。
  ……我還以為,我跟佐佐木的緣分就到此為止了。
  但我的想法大錯特錯。
  被我成功超越,早已化作回憶甚至遺忘掉的這個男人。包含我在內,肯定不會讓任何人刻骨銘心的這個男人。如今卻成了萬眾矚目的黑馬,逐漸嶄露頭角。
  而他眼裡除了我之外看不到其他人。這種情況簡直就像……
  「……江神,我終於懂你的心情了。」
  跟過去的我們實在太相似了。
  在我自言自語後,螢幕上開始播放佐佐木的訪談畫面。記者大概是看準他放學的時候吧,只見那小子明顯表現出麻煩透頂的表情。
  『我不想因為接受採訪犧牲掉我的鍛鍊時間耶。』
  『別這麼說嘛!請談談你對領域內戰爭的抱負好嗎!』
  聞言,佐佐木的眼神變得更加凌厲。
  『如果要用一句話說明我的抱負……就是驅逐惡鬼。我會把龍帝學園的白髮鬼(狂戰士)打得滿地找牙,其他的我沒興趣。』
  他釋放出驚人的鬥氣,這對一介平凡人的記者來說似乎太過刺激了。佐佐木明明沒有對他做什麼,他卻發出微弱的哀號並跌坐在地。
  看他這副模樣,佐佐木冷哼一聲,隨即快步離去。
  ……果然沒錯。我看著他,總覺得不太對勁。
  他過去應該沒有接受過任何採訪。但他不僅沒有雀躍的模樣,還表現得十足自律,彷彿要將妨礙鍛鍊的人格殺毋論。
  真是了不起。這才是武鬥者該有的樣子。這個男人簡直就是模範。
  可是……與我相同的信念所帶來的這份自律,不知為何,卻讓我頗為不快。
  ……為了變強而捨棄某物。
  ……除了變強這個目標之外,其餘全數捨棄。
  這種做法是不是錯誤的?
  「不。不可能。正因為有所棄捨,我才能變──」
  話還沒說完。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凜音的慘叫聲就響徹了整間房。
  我的腦中瞬間浮現出「襲擊」兩個字。
  雖然會長說過,道無應該不會採取單純的襲擊手段……看樣子,他似乎早一步猜到我們會做出這般設想,反將我們一軍了。
  如果是焰跟克莉絲遇襲,我完全不操心。爺爺的話更是無關緊要。只是……
  現在這間房裡,還有凜音這個普通人。
  難道她受到波及了嗎?
  我焦躁不安地站起身,立刻趕往現場。聲音是從浴場那裡傳來的。
  我穿過更衣室,用力打開通往浴場的門。
  「妳們三個!沒事吧!」
  瞬間──驚為天人的畫面映入了我的眼簾。
  廣闊的浴場中,只有她們三人的身影。
  焰全身泡在浴池裡。
  而克莉絲正在抓揉凜音的胸部,兩人或許正在玩鬧吧。
  ……嗯,看來是我會錯意了。根本就沒有敵人入侵。
  ……感覺不太妙。在各方面都很不妙。
  這裡是浴場,所有人當然都是渾身赤裸。
  克莉絲、焰和凜音的重要部位,幾乎都被我看光光了。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凜音口中再次發出慘叫聲。緊接著……
  「「搞什麼啊(啦)!你這大色狼────────!」」
  在那之後,我被海扁了一頓。
  
  
  凜音加入我們的生活──又過了幾天後。
  我和夥伴們迎來了領域內戰爭的第一戰。
  舞台就在街道上。對手白神學園,是去年在第一戰就敗退的弱校。
  要打城鎮戰時,兩間學校會各自從東西兩方的出入口進場,前往街區地帶。
  主要的流程,就是在移動的同時等待開戰。可是……
  現在時間是晚上七點半。我們呆站在日暮時分的街道上。
  比賽開始時間早就過了,卻依舊沒給出開戰的指示。
  「……好慢喔。白神學園那些傢伙搞什麼啊?」
  克莉絲面色慍然地咕噥道。其他人的表情也跟她相差無幾。
  雖然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但對手學校的成員似乎還沒走進舞台,所以賽事始終無法展開。
  總而言之,我們在街區的入口處閒聊打發時間。
  「不過,雖然我國(英國)也辦過幾次城鎮戰,但這種氣氛果然很特別。」
  「對啊。但以魔獸領域為舞台的時候也可以這麼說就是了。戰鬥時少了觀眾的視線和喧囂聲,有種不可思議的感覺。」
  說著說著,我望著日暮昏黃的天際,接著又環視了四周。
  有許多無人機在空中和街道上盤旋飛行,上頭搭載的攝影機,正在實況轉播我們的模樣。
  「我認為所謂的戰鬥,本來就該在無人知曉觀看的情況下默默進行才是……唉。看到我在公開舞台上耍猴戲,祖先們會是什麼心情啊。」
  「妳怎麼又說這種話~~受到萬眾矚目時明明就很開心嘛~~前陣子錄電視節目的時候,妳不是開心得要命嗎~~」
  「……那是因為柴闇說要參加,我才不得不以師父的名義陪他玩玩而已,所以一點也不開心。受不了,我最討厭綜藝節目了。」
  或許是回想起錄影時的種種畫面,焰嘟起嘴這麼說。
  江神對她這番話嗤之以鼻。
  「當時的妳實在是太滑稽了。黑鋼一族居然穿著泳裝到處亂跑,淪為周遭的笑柄。爺爺也笑彎了腰呢。」
  「要說滑稽的話,當時的江神同學也不惶多讓吧?頂著一張撲克臉甩弄劍球的樣子,實在太超現實了,反而讓人笑不出來哩。」
  閒聊到最後──有一台無人機來到我們面前。
  模擬鳥類造型的那台無人機傳出了聲音。
  『讓各位久等了。由於白神學園的參賽者已經入場,比賽正式開始。』
  就在我們聽完報告,準備往前踏出一步之前──
  『還有另一項通知。對手學校的參賽選手名單進行了緊急調動……』
  「比賽當天才調動?這樣算違規吧?」
  『是這樣沒錯……但營運單位表示此屬特例……』
  啊啊,這一定是……
  「道無那傢伙馬上就出招了。是這樣吧,會長?」
  「好像是呢~~那麼,他會用什麼手段讓我們傷透腦筋呢~~?」
  會長愉悅地咕噥道。一旁的無人機又傳出了聲音。
  『總之,現在向各位介紹調動後的參賽者姓名與長相。』
  無人機映出了立體投影。
  ……全都是沒見過也沒聽過的人。
  不過,會長似乎對這些人的身分有點頭緒。
  她將手抵著下顎,瞇起雙眼看著對手的情報低語道:
  「依我看……這六個人應該是某個單位的暗部吧~~」
  「暗部?」
  「嗯。每間魔術學園裡都設置了暗部。他們平常會以學生的身分生活~~」
  「不是成年人,而是學生嗎?」
  「對呀。成年人行動時,要是一時疏忽被逮捕,解釋起來會很麻煩嘛~~畢竟成年人的目的太明顯了。反之──」
  「如果是學生,就可以找各式各樣的藉口。比如暗部因為殺害特定學生遭到逮捕時,就可以用『一時衝動才痛下殺手』這種很像十幾歲青少年會用的藉口脫身,無法將其斷定為暗部的行動。」
  對焰的說法點了點頭後,會長繼續說道:
  「有些人外裝中所蘊藏的異能,會特別專精於殺人這一方面~~所以沒辦法讓這些人參加天覽武踊。畢竟要是釀出人命,批判就會蜂擁而至嘛~~因此這些人就會加入暗部活動。也就是說──暗部專搞一些見不得人的勾當。其中當然也包含了暗殺行動喔~~」
  居然讓這些人參加公開賽,還真像道無會做的事。
  語畢,小鳥遊會長又繼續說道:
  「看起來好像不只是白神學園的暗部而已呢~~黑冥喚、亞爾薇特……這樣簡直就像暗部的群星會嘛。道無肯定是從龍帝學園以外的各校中精心選出了六名暗部。」
  最後,會長一臉嚴肅地歸納出結論。
  「大家都繃緊神經應戰吧。否則……真的會賠上性命喔。」
  聞言,卻沒有任何人表現出膽怯的模樣。
  「看來值得一戰呢。」
  「哈!管他是暗部還是什麼,都不是我們的敵人!」
  聽到江神和克莉絲說的話,大家點點頭表示同意後,便往前邁出了步伐。
  我們威風凜凜地走在被橘紅色夕陽照射的大馬路上,同時環視周遭,隨時提高警戒……但過了五分鐘、十分鐘,卻完全沒碰到敵人。
  對手在做什麼?難道想打持久戰嗎?
  才這麼心想──
  就有某個東西朝此處飛射而來。
  以驚人速度飛來的是一道直線狀的水柱,而且這道攻擊是衝著焰而來……
  雖然被直接命中,但實力高強的焰不可能因此負傷。
  「高壓水柱啊。根本就是水刀嘛。雖然我可以毫髮無傷……但你們還是小心為妙。」
  焰神情冷靜地這麼說。我點點頭,並朝攻擊飛來的方向看去。
  ……只見有個男子站在遠方的昏暗巷弄轉角處。他對我們露出一抹挑釁的笑容後,便消失在轉角的另一頭。
  「足以讓焰告誡我們多加提防的對手啊……不錯嘛。」
  套用克莉絲的話來說,就是「應該會是個完美的跳板」吧。
  我咧嘴一笑,衝了出去。
  「柴闇,等一下!」
  抱歉,田中。這次我還是沒辦法乖乖聽你的話。
  這麼做或許能讓我變得更強,我豈能放過這個大好機會?
  我奮力狂奔,衝進巷弄中穿梭而過,往敵人消失的方向前進。
  找到了。他跑在我的前面,是我可以輕鬆追上的速度。
  在宛如迷宮般的巷弄中上演的鬼抓人遊戲,在我們穿出巷弄,進入大馬路後,馬上就要迎向終點。
  敵人在路口停下腳步。他一轉向我,嘴角就因笑意而扭曲。
  「我猜得沒錯,你果然上當了呢,大白痴。」
  話語方落──
  一座黑色柵欄就以我和敵人為中心,大範圍地籠罩而下。
  柵欄的範圍極廣,讓我懷疑是不是有一整座街區這麼大。
  ……原來如此。是要分散我方的戰力啊。
  「柴闇!你沒事吧!」
  後方傳來了田中的聲音。
  我循聲望去,發現夥伴們在黑色柵欄外看著我。
  「嗯~~如果只是普通的柵欄,會長我應該可以加以破壞吧~~」
  會長想伸手觸摸柵欄,卻在手指碰上的前一刻,「劈里」地迸射出一道藍白色的光芒。
  「看樣子是用別的異能強化了柵欄呢~~搞不好連焰焰來破壞都會有點吃力喲~~」
  「既然如此,除了打倒發動者別無他法了。」
  「對方應該也料想到我們會採取這種行動吧。因此或許還額外配置了可以隱匿身形的異能者。」
  接著,田中在柵欄外側露出了五味雜陳的表情。
  「在我們想辦法破壞這座柵欄之前,你可不要輕舉妄動喔……!」
  田中用泫然欲泣的表情這麼說完,就一躍而上,踩著大樓外牆往上爬,試圖將周遭的狀況盡收眼底。
  確認其他人也各自散開後,我重新看向敵方選手。
  他的手邊浮現出紅色幾何學圖樣,並將右手探入其中,取出外裝。
  那是一把宛如玩具的水藍色槍枝。我盯著那把槍的槍口,同時也取出了外裝。
  當我的右手臂被闇黑色裝甲覆蓋後──
  「來,你接下來要怎麼出招?」
  「這個嘛。總而言之……先把你那張從容不迫的臉打得稀巴爛吧。」
  放話的同時,我感受到一股冷冽的寒氣。
  隨後,周遭立刻起了濃霧……這應該不是眼前敵人的力量所致。
  如果想成是製造霧氣的裝置,那除了水氣之外,還必須操作寒氣才行。
  也就是說,還有其他敵人潛伏在別處,由兩人共同製造出這場濃霧。
  濃霧讓能見程度大幅降低。除了霧以外,我幾乎看不到任何東西。
  「不愧是專幹下流勾當的專家。手段真是骯髒啊。」
  但這不成問題。我接受過在這種情況下也能繼續戰鬥的無數訓練。
  我將雙手自然垂下,故意以毫無防備的姿態往前進。
  來,儘管攻擊我吧。如此一來就能找出突破點。
  ……怎麼回事?有夠慢。對方完全沒有攻過來。
  ……啊啊,這樣啊,原來如此。這些人比我想像得還要專業。
  他們完全猜到了我的目的。所以不會採取噴射高壓水柱或以冰刀刺擊這種「顯而易見」的攻擊手段。
  而是要──徹底以「骯髒」的手段來對付我。
  「好……冷……!」我渾身不住震顫。
  現在或許只有我周遭的溫度降至零下幾十度了吧。
  這也是操作寒氣的應用手法嗎?敵人想藉此──
  「想把我逼到失溫症嗎……!」
  人的體溫只要降到一定的數值以下,各種病症就會隨之而來。指尖和鼻子等末梢器官的凍傷、身體機能弱化,還會產生幻覺。最後將會進入昏睡狀態──導致死亡。
  「根本是要置我於死地啊。」
  正常人面臨這種狀況,應該會嚇得渾身發抖吧。
  但對我來說,卻愉悅得無可自拔。
  畢竟我沒有和使用這種異能的人交手過。
  如果能克服這道難關,實力或許能更上一層樓。
  思及此,心中的恐懼就被拋到九霄雲外了。
  「好啊,該怎麼處理這種狀況呢?手段雖然普通,但威力很強啊。」
  大概沒剩多少時間了。穿著制服處於這種酷寒之中非常痛苦,我看應該只能再撐十分鐘吧。我發現思考能力一分一秒都在減弱,腦袋原本就不太清楚了,現在似乎越來越惡化。
  ……別再想這些有的沒的。首先……對了,我只要先想辦法找出敵人就好。
  敵人恐怕不會放任我凍死。應該是在某處就近監視,等到我完全無法動彈時,再一起發動攻擊吧。
  如果站在敵人的立場,我一定會這麼做。因為──
  我還有「珀剎怖凍」這張王牌。
  可以凍結周遭的時間,營造出類似暫停時間的假象。只要使用這個能力,就能輕鬆突破現狀。
  但這是最後的手段。和雷克斯交手過後,我才注意到……
  這個能力所挾帶的風險,似乎比焰所告誡的還要可怕。
  所以我會極力避免。我希望不要動用到這個能力,將這些傢伙打敗。
  ……雖然這個計畫相當具體……
  如果我的身體狀況繼續惡化,敵人一定會展開攻勢。我猶豫是否該使出王牌的那個時間點,恐怕就是他們鎖定的目標。
  對他們來說,我這張王牌應該相當恐怖。
  所以……確實具有充當誘餌的價值。
  我站起身子。
  「碧露斯•優古(七門之一)。」
  我「裝出」在詠唱的樣子。
  沒錯,從頭到尾都只是假象罷了。但敵人能不能正確地做出判斷呢?
  「納爾•修坦(解放混沌)。」
  他們應該對我瞭若指掌。肯定也知道我在發動王牌時,必須進行詠唱程序。
  可是,他們無從判斷我說出口的詠唱咒語是真還是假。因此──
  當我開始詠唱時,他們無論如何都得展開攻勢。
  如我所料,他們有所行動了。
  有個東西在槍聲響起的同時,從左側襲擊而來。
  我用第六感察覺到攻擊後,便將身子後仰加以閃避。
  帶著黯淡土色光芒的子彈。這不是水異能者的傑作,也不是寒氣異能者的攻擊。
  證據就是土色子彈砸向地面的瞬間──
  彈殼爆裂後,黏稠的液體便從內部流淌而出。液體接觸到地面的那一刻……
  柏油路面就冒出煙霧開始融解了。
  這是強酸?還是毒物?不管那是什麼,只要被子彈打中就完蛋了。
  無論如何──
  「掌握敵人的所在位置了……!」
  我拔腿狂奔。往地面一蹬,朝子彈飛來的方向衝去。
  奔跑途中,這回換冰刀從旁飛來。
  我躲了開來。但高壓水柱卻接連而至。
  閃避。閃避閃避閃避閃避閃避。
  我在攻擊逼至眼前的前一秒,躲過了濃霧另一頭飛來的無數攻擊。
  緊接著──我的意識變得越來越模糊。
  「呼……呼……呼……」
  已經完全……
  「你開始出現低溫症狀了呢。正中下懷。」
  對方出聲的同時,冰刀也飛射而來。
  雖然成功閃避,卻極為驚險。
  身體……好重。
  「想要虛張聲勢,藉此突破現狀?你好像會錯意了呢。」
  冰刀、直線水柱和子彈,陸續朝我飛來。
  我都在千鈞一髮之際躲開了。
  我一一閃躲,並為了找出敵人的蹤跡全力奔馳。敵人彷彿在嘲笑我一般,繼續開口說道:
  「無知就是你的敗因。人類流出的汗水蒸發之後,體溫就會逐漸下降。」
  攻擊和話語持續來襲──
  「我們之所以發動攻勢,就是要讓你採取迴避行動,不停排汗。如此一來,就能把你逼入低溫症狀……總之,我想說的是──」
  最後──
  「你輸了,立華柴闇。」
  我還是遭受了攻擊。
  我無法對飛來的子彈做出反應。雖然看得見,身體卻動彈不得。
  「咕嗚!」我低聲一吼,發動了「盾梟/丸魔」。
  銀白色的魔晄防壁膨脹成球體狀。緊接著──
  子彈直擊防壁的同時,彈殼爆裂,液體也流淌而下。
  瀰漫著驚悚色澤的液體可能經過異能的加持,居然貫穿防壁滴到我的臉上。
  我的臉瞬間竄過一陣劇痛。這倒是無所謂,畢竟疼痛之於我就像朋友般的存在。所以我並沒有發出哀號或為之痛苦……
  可是忽然來襲的暈眩感,卻讓我倉皇無措。
  這種液體似乎有毒。隨著時間一點一滴流逝,暈眩和嘔吐感就逐漸加劇。
  不過……
  「那又……怎樣……!」
  假想這種狀況發生時的訓練,我也進行了無數次。
  視野昏花,身體狀況漸趨惡化。即使如此,為了逮住敵人,我仍持續行動。
  好不容易閃過子彈後,我用「音隼」和「盾梟」對付其他攻勢,同時往攻擊來襲的方向前進。
  「……原來如此。真不愧是受到那個外山道無認可的傢伙。你簡直就是怪物。」
  往聲音傳來的方向、傳來的方向、傳來的方向。
  前進、前進、持續前進後。我──
  「但是很遺憾,既然這是城鎮戰和團體戰,你就毫無勝算了。」
  墜入了更加絕望的深淵。
  踩上地面的瞬間,忽然響起了「喀哩」一聲。
  雖然不知道踩到了什麼,但大事不妙。當冷汗滑過臉頰的同時──
  我的腳邊頓時產生了爆炸。
  「唔!」我不由自主地發出了哀號。
  地雷?剛剛那是地雷嗎?我的腳廢了,不斷出血,無法動彈。
  為什麼有地雷?是其他魔術師的異能嗎?有人具備設置地雷的能力嗎?
  我在腦海中不斷思考,最後……
  「好了好了,大家辛苦啦~~!其實你們這些沒上場的人最辛苦了吧!因為做了各種準備工作嘛!」
  「因為做了各種準備工作嘛!」
  「因 為 做 了 各 種 準 備 工 作 嘛!」
  我想起先前外山道無說出口的那句話。
  ……這樣啊。原來如此。這場戰鬥從那一刻就揭開序幕了。
  黑冥喚那些人之所以讓佐佐木獨自應戰,就是為了在街道上設置陷阱。
  而且種類還不只一種。
  槍聲頓時響徹四周。在我旁邊有間模擬家庭餐廳建造而成的建築物,槍聲就是從玻璃窗後頭傳來的。
  這不是其中一名敵人發動的攻擊,只是普通的子彈。晶瑩透亮的玻璃窗後頭,設置了一把看似步槍的武器。
  武器對魔術師不管用。因為可以用魔晄防壁加以防禦。可是……
  以前焰好像說過,有種用魔獸領域中可得的素材所製的子彈,可以用來對付魔術師。這種子彈連魔神的防壁都能穿透,對其造成致命傷。
  剛剛擊穿玻璃窗打向我的,應該就是焰告訴我的那種特殊子彈吧。
  ……嗯。學到了寶貴的一課。真是一場精彩的勝負。
  所謂的戰鬥,早在預料之前就已經開始。
  我打算往後也記取這個教訓繼續迎戰。
  好久沒碰上這種有所收穫的戰鬥了。光是這樣就已經足夠。
  再來就好好保護頭部,免得賠掉自己的性命吧。
  夥伴們,對不起。看來我已經輸──
  「柴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忽然傳來一陣吶喊。而且是耳熟能詳的嗓音。
  下一秒,我感受到一股衝擊,全身騰空而起。
  是田中。
  我被那小子撞飛了。意識到這一點後──
  「咕啊!」
  那傢伙的身體被子彈給貫穿了。
  「田中!」
  我不由自主地大喊出聲。心跳的頻率不斷攀升。
  「……奇怪,這傢伙怎麼會穿過柵欄……啊啊,糟糕。我們把注意力都集中在立華柴闇身上了吧。居然沒發現柵欄已經消失,真是失態。」
  敵人似乎在嘀咕著什麼,但我根本不在乎。
  現在重要的是田中。田中的狀況還好嗎?
  我拖著腳來到他的身邊。
  「我、我沒事。有避開要害。」
  田中那張中性的臉龐痛苦地扭曲起來。就在我心想總算可以放心時──
  「沒想到這麼快分隊就被解決了。可是,就算如此……明明再努力一下就可以完成任務了──」
  
  「別來礙事,糞蟲。」
  
  聽到這句話的瞬間。
  我的腦中好像有某種東西「啪」一聲斷裂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連我自己都覺得這聲粗吼像極了野獸。
  我毫不猶豫地發動「珀剎怖凍」,凍結了時間。
  之後的戰況一面倒。我把可恨的三名敵人打倒,再解除時間凍結。
  與此同時,夥伴們也趕過來了。
  「哎呀呀,還好嗎~~田中同學?」
  「哈哈,跟會長的胡搞瞎搞比起來完全……好痛!」
  看到田中痛苦地蜷起身子,我感受到一股椎心之痛。
  「焰,可以幫他治療嗎?」
  焰點點頭,並走向田中,將手放上他的傷口。
  她的手掌綻放出一道微弱的綠色光芒後──
  「這個力量,未免也太驚人哩。」
  傷勢完全康復後,田中瞪大雙眼如此咕噥。
  我鬆了一口氣,並走到他身邊,向他伸出手。
  「站得起來嗎?」
  「嗯。」他短短地回了這麼一句,抓住我的手站起身子。
  隨後,田中牢牢地盯著我,開口向我問道:
  「你記不記得我們前陣子在公園說過的話?」
  「咦……?」忽然被他這麼一問,我感到不解。
  在公園說過的話?……不行,我沒辦法立刻回想起來。
  「……你真的變哩。」
  田中神情哀戚地這麼嘀咕道。
  聽到他那充滿悲痛的嗓音,我的胸口竄過一股刺痛。
  「田、田中……那個……我……」
  我語無倫次地揀選著詞彙,卻不知該說什麼才好。但我心中有股焦躁感,覺得該說點什麼才行。看到這樣的我,田中一臉嚴肅地緩緩道來。
  「欸,柴闇。答應我,你絕不會再次忽視自己的性命。要是你不願意……我就不會再多說什麼哩。隨便你吧。」
  這句話狠狠地刺進了我的心坎。
  為了焰,我要變得更強。一想到這個目標,就不該答應這個承諾。
  可是……要是拒絕田中的請求,他就會離開我身邊吧。
  我不要。我不能這麼做。
  我……不想斬斷和摯友之間的羈絆。所以……
  「我答應你。絕對不會……再忽視……自己的性命……」
  聽到我用顫抖嗓音編織而成的話語,田中露出如釋重負的表情,並點了點頭。
  ……我剛剛做出了大幅退步的選擇吧?
  正當我心緒糾結之時,焰拍拍我的肩膀說:
  「我知道你是為了我才會這麼努力。我真的很開心。只是……」
  頓了一會兒,焰才用充滿威嚴的嗓音,說出這句宛如課題的話語。
  
  「你為什麼會走到這一步?為什麼能變得這麼強?勸你還是好好深思其中的緣由吧。」
  
  
  
  在逐漸腐朽的公寓,房租兩萬五千日圓的個室之中。
  狹小、毫無生氣、只放了最低程度的設備。
  九月院瞬崩就住在這種地方。
  如今,在這間一個人生活也顯得狹窄的室內,除了瞬崩以外還有兩個男人。
  一個是他的老師父流永。另一個是──
  「即將破滅的友情,在崩壞的前一刻重修舊好了。哇啊~~好感人~~太感人了~~連我都快要熱淚盈眶了呢~~」
  瞬崩就讀的那間學校的學生會長──魔神外山道無。
  他看著電視螢幕,將手帕放在眼角,卻一滴眼淚也沒有流,臉上還掛著彷彿在嘲諷他人的淺笑。
  「你事情辦完了吧?還不快滾嗎?」
  他原本只想和師父一起觀看比賽。
  但這個外山道無卻硬是要湊上門來……
  因為這傢伙時不時就會插嘴講些煩人的話,害他完全無法專心看比賽。
  「哎呀呀?你在生什麼氣?缺乏鈣質嗎?」
  真 想 殺 了 他。
  或許是看穿他的心情了吧,只見道無笑嘻嘻地說:
  「啊嘻嘻。對待恩人不該用這種態度吧~~」
  被人說中痛處後,瞬崩發出「唔」的一聲。
  沒錯。當時自己和流永的相遇並非偶然。
  道無不知從何得知瞬崩──不對,得知佐佐木青獅這個人,對戰敗後的他產生了關切之情……最後,便牽成了他和流永的相遇。
  就某種意義上而言,也是多虧了這個人,才能成就出現在的自己。
  這麼一想,就沒辦法對他太囂張了。
  「……嘖。」瞬崩咂嘴,繼續看向電視螢幕。
  到方才為止,立華柴闇跟田中壹郎之間還瀰漫著劍拔弩張的氣息。
  如今那種氣氛卻已消散一空。兩人的神情反而變得十分平穩。
  為什麼會發生這一連串的狀況?他不知道,也不在乎。只是……
  總覺得立華柴闇重拾了曾經捨棄的事物。
  總覺得和自己相同的那個男人,似乎產生了些微的改變。
  「……居然重新找回友情這種無謂的感情。受不了,他搞什麼啊?」
  要是他盡做些無聊事,實力變弱的話,那可就傷腦筋了。因為他想打敗的,自始至終都是完全型態的立華柴闇。
  瞬崩瞪著在夥伴包圍下露出微笑的立華柴闇,發出了嘆息。
  一旁的外山道無仰頭望向天花板,左右搖晃那副纖瘦的身子。
  「哎呀,那群孩子比想像中還要沒用呢~~該不會連『解放』的第一階段都到達不了吧?這樣還是把他們一舉擊潰比較好~~應該說……」
  外山道無的嘴角藏了一抹邪惡的笑。
  「嗯!讓努力白費也是一種樂趣所在嘛!很好~~這樣的話!就要把『那孩子』叫出來了呢~~!計畫提前嘍~~!」
  他不知所云地這麼說著,並按了按手機。
  「喂喂~~?我是妳的可愛☆小天使,外山道無同學喲!……啊,對不起,等等,先不要掛電話。是工作,工作的委託。對,這工作對妳來說肯定非常有趣。我不會讓妳吃虧的,好嗎?一下下就好,只要一下下就好了。」
  講完電話後,他將視線轉向瞬崩,拋出了疑問。
  「欸,佐佐。」
  他的眼、他的唇,都蘊含了無與倫比的惡意。
  「現在的你,應該不在乎曾經捨棄的事物會有何下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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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5-12 22:42 | 显示全部楼层
  間章二 兄妹 ─Broken Love─
  
  
  時間是早上六點半。
  「呼……呼……呼……」
  佐佐木凜音氣喘吁吁地小跑步跑向目的地。
  胸口還抱著用布巾包裹的便當盒。
  她起了個大早,在睏意的襲擊下,一邊揉擦眼眶一邊製作便當。雖然費時費力,下足了苦心,但一想到要吃下這個便當的人,就絲毫不覺辛苦。
  「哥哥會不會說便當很好吃呢……!」
  跟焰學來的烹飪方式發揮了奇效。跟以往的廚藝相比,她自認已經好上好幾倍。
  話雖如此,她完全不認為光靠這個便當就能讓哥哥恢復原狀。
  哥哥一定都吃得很隨便,早已不再食用溫熱的食物了吧。
  本人或許覺得無所謂,但凜音卻擔心得不得了。
  「不好好吃飯的話,說不定會生病啊……!」
  她不希望哥哥變得像媽媽一樣。不希望他變得像臥病在床、骨瘦如柴的媽媽一樣。
  凜音毫無盤算,單純出於愛意才準備了便當。
  ……雖然還是帶了點私心,希望哥哥能稱讚食物美味,以及自己付出的努力。
  總之,她滿懷期待地跑了又跑,最後來到了哥哥居住的公寓。
  「『道無先生』所說的……就是……這裡吧……?」
  凜音看著眼前的建築物如此嘀咕著。
  那是一座逐漸腐朽的公寓,比過去兩人和母親同住的那個地方還要糟糕許多。
  住在這種地方,生活當然也不會正常到哪裡去。
  思及此,她就有種胸口遭到緊縛的感受。
  「真希望他至少能吃點美味的飯菜。」
  凜音顫抖著雙唇步上階梯,來到哥哥的房門前。
  為了舒緩緊張的心情,她做了幾次深呼吸後,按下了電鈴。
  ……毫無反應。她又按了第二第三次,卻仍無人應答。
  難道哥哥不在家嗎?她疑惑地將手搭上門把。
  「咦?門沒上鎖?」
  當她順利打開門走進房內後──
  毫無生氣的房間裡除了電視之外再無其他家具,而哥哥正閉著眼盤腿坐在房內正中央。
  就像在打坐似的。見他渾身瀰漫著肅殺之氣,凜音猶豫著是否該出聲喊他。
  「……我明明沒有告訴妳,妳卻查出我的住所,還闖了進來。妳知道這種人叫什麼嗎?像妳這種人就叫做跟蹤狂。」
  他睜開眼,用充滿不悅的眼神瞪了過來。
  雖然哥哥的反應讓她心痛,但凜音仍努力地露出開朗的笑容。
  「早、早安呀,哥哥!我帶了便當過來,希望你能嚐一嚐!」
  說著說著,她解開布巾,並打開盒蓋展示內容物。
  從高湯就下足了工夫的蝦仁抓飯。
  精心挑選國產牛肉,努力製作的烤牛肉。
  追求煎烤得恰到好處的火腿蛋。
  保溫瓶中盛裝的,是撈去浮沫並燉煮入味的法式清湯。
  看到這些菜色,她覺得哥哥應該會有所反應。可是……
  哥哥卻不發一語,只是一味地瞪著她看。
  「所、所有菜色都用了精心挑選的優良食材喔。雖然有點貴,但是沒關係!有些地方也會讓我這個國中生工作,我是在那裡賺到錢之後才買的!完全沒碰媽媽留下來的那筆錢喔!」
  哥哥依舊毫無反應。
  ……真希望他能對自己正在打工這件事說些什麼。
  「我、我跟某個人學習了烹飪的技法,廚藝變得比以前好很多喔。」
  就算強調了「某個人」,哥哥還是毫無反應。
  她希望哥哥能問問那個人是誰。然後──
  不管聊什麼都好,她想跟哥哥溝通,互相交流。
  但哥哥卻始終沉默不語。
  終於連話都不肯跟自己說了嗎?
  一想到這裡,凜音就備感心痛,眼淚也湧上眼眶。
  「我、我把便當放在這裡。雖然可以的話,我希望你能現在吃──」
  聽到這句話,哥哥有了動作。
  他站起身走了過來,並伸手拿取便當。
  凜音心想──哥哥終於明白我的心意了。
  希望他開心地在自己面前品嚐辛苦製作的便當。好想看看他的笑容。
  哥哥終於明白了自己的心意。
  凜音的心中滿是歡喜。
  「先、先從抓飯吃起吧。因為那是我的自信之作……嘿嘿嘿。」
  哥哥轉身背對羞赧的凜音,走向房間一角──
  下一秒,凜音就明白了。
  自己的認知根本錯得離譜。
  「別做這種無聊事,妳是白痴啊──?」
  哥哥這麼說完──
  就將便當扔進垃圾桶。
  「咦?」
  她無法理解發生在眼前的狀況。
  可是,她漸漸地明白了現實。她還是意識到了。
  失敗了,又失敗了。
  自己的心情沒能傳遞出去。
  凜音體會到某種事物正在逐漸崩毀的滋味。
  「妳的存在,對我來說只是個阻礙。妳一直在我身邊打轉,試圖引起注意的結果,就是在狠狠剝奪我的寶貴時間。如今亦然。妳打斷了我的冥想時間,還恬不知恥地要我吃便當。」
  哥哥毫不留情地對她窮追猛打。
  「我最痛恨妳這種自私的傢伙。別再讓我看到妳的臉,妳這個跟蹤狂。」
  碎裂了。心中某個重要的部分碎裂了。
  方才的喜悅像謊言一般消失無蹤,轉而充盈於心的,是強烈的哀愁。
  斗大的淚珠滾滾而下。
  「對不起……對不起,哥哥……」
  阻礙。
  聽到這句扎心的詞,凜音重複著相同的話語,逃也似的離開了現場。
  
  
  礙事者離開後,九月院瞬崩嘆了口氣。
  這樣她就不會再接近我了吧。
  啊啊,清靜多了。感覺就像一直在耳邊盤旋的飛蟲消失了一般。
  好,重新開始冥想吧。
  瞬崩這麼心想,準備進行打坐──但在那之前。
  他看見了被扔進垃圾桶的便當盒。
  他打消打坐的念頭,走向垃圾桶往裡頭看。
  只見便當盒裡亂成一團。
  「……居然不惜做這種東西,試圖吸引我的注意。那傢伙真是有夠噁心。」
  還說什麼「先從抓飯吃起」。
  瞬崩這麼想著──
  回過神來,他已經將手伸進垃圾桶,抓起一小撮抓飯放進嘴裡。
  我在做什麼啊?
  深感疑惑的同時,他仍繼續咀嚼。然後……
  「……真好吃。」
  他如此低語,又將手伸進垃圾桶。
  拿起一片烤牛肉放入嘴裡。
  好好吃。這是目前吃過的肉品當中最好吃的。
  一定是國產的高級品吧。
  這是睽違了多久的滋味呢?他們從前就十分貧窮,其實連肉都不太常吃,現在也依舊如此。不對,自從母親死後,應該變得更加窮困才是。
  但凜音卻存了一筆錢,拿去買高級肉品。
  這一切都是為了他這個哥哥。
  「……那又怎麼樣。我又沒拜託她做這種事。她是白痴啊?應該能猜到會像這樣被我狠狠拒絕吧。真是笨死了。那傢伙根本腦子有問題。」
  他這麼想著。他打從心底看不起妹妹。覺得噁心至極。
  可是為什麼……
  眼淚會不由自主地流個不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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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5-12 22:4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章 凜音 ─Cry Cry Everyday─
  
  
  隨著時間逐步流逝,領域內戰爭依舊正在進行中。
  沒想到第二戰也是平凡無奇。
  正常地戰鬥,正常地贏得勝利……晉級到決賽階段。
  過程實在太過順遂,反而有些恐怖。
  外山道無到底在打什麼主意?
  ……順帶一提,他和佐佐木所屬的黑冥喚,也展現壓倒性的實力,晉級了決賽。
  歷經這些種種後──
  我跟焰和克莉絲一早就共同進行練跑。焰身穿純白色運動服,克莉絲則穿著充滿華麗感的金黃色運動服。我被兩人包夾,悠哉地在街上不停地跑著。
  「對了,柴闇,你還好嗎?」
  「什麼意思?」
  「你最近都沒睡好吧?」
  「……沒這回事。」
  「胡扯!那你要怎麼解釋那對熊貓眼!」
  我只能含糊其詞。
  克莉絲說得沒錯,這幾天我都難以入眠。原因就是……
  「因為跟佐佐木青獅的再戰之日越來越近了吧。這也難怪。」
  焰說得沒錯。
  「啥?你贏過他一次耶,而且還是秒殺。」
  克莉絲的表情彷彿在說──真搞不懂你怎麼會緊張到睡不著覺。
  「我確實贏過他,也以為已經戰勝他了。可是……看樣子似乎並非如此。」
  最近這幾個晚上,我常夢見那時候的夢。
  夢見第一次和佐佐木交手時的情景。
  怎麼可能輸給這種傢伙──抱持著這般愚蠢的想法,輕視對手的我。
  初次遭遇的攻擊所帶來的痛楚與恐懼。
  單方面的輾壓。眾人的嘲笑。
  發出哀號、小便失禁的我。
  「……心靈創傷絕對不可能化為歷史。」
  我只是遺忘了而已。這股心靈創傷,現在依舊時時刻刻睥睨著我。因為意識到這一點,我才會如此苦悶吧。
  「……但應該沒什麼問題。對上強敵時,這是常有的事。只要比賽開打,就能進入最佳狀態了,不用太擔心。」
  「哈!根本沒什麼好擔心的!因為你是我的師父嘛!對付佐佐木青獅那種人根本小事一樁啦!不費吹灰之力!」
  克莉絲拍拍我的背,豪邁地大笑起來。
  接著,她轉向焰問道:
  「不過,焰,妳的名字裡有個黑字,怎麼穿得一身白啊?」
  「我認為興趣嗜好和名字無關。」
  「哦?也就是說,焰喜歡白色嘍?」
  「沒有啊。應該說正好相反,我喜歡黑色。至於白色……我討厭到光看就覺得不爽。」
  語畢,焰的臉上雖然浮現出一如往常的微笑……
  怎麼回事?總覺得有點可怕。
  但遲鈍的克莉絲卻毫不客氣地繼續拋出疑問。
  「啥?幹嘛特地把討厭的顏色穿上身啊?難道妳是被虐狂嗎?」
  「呵呵。我滿喜歡妳這種神經大條的個性呢。」
  她的微笑中確實藏著一絲可怕的氣息。
  焰瞇起雙眼,開口說道:
  「我為什麼要故意把最討厭的顏色穿在身上呢?那是因為,我一刻也不想忘記對某個人懷抱的心情。就某種意義而言,這份感情……或許跟戀慕非常相似。」
  「啥!戀慕!」
  克莉絲似乎將焰所說的話全盤接收了……但我不一樣。
  過去,焰曾經說過這種話。
  「我認為強烈的憎恨、敵意和對抗意識,就某種意義而言跟戀慕非常相似。因為一刻也不想忘記對方的一切嘛。」
  也就是說,剛剛焰所說的……
  應該是她對那個人懷抱著一刻也不能忘的敵意吧。
  ……這麼說來,過去焰好像說過「我有兩個非得與其對戰的人」。說不定那個對象正是其中之一,抑或兩者皆然。
  ……我沒打算確認自己的猜測對不對。因為對焰來說,這個問題肯定是地雷。我不想貿然觸及而壞了現在的關係──
  「哦~~!妳愛上某個人了!是誰是誰!欸,到底是誰!快告訴我嘛~~!」
  呆子。這傢伙真是個呆子。
  面對克莉絲毫不客氣的逼問攻勢,焰雖然帶著微笑繼續無視……
  啊,糟糕,她的理智線快要斷了。
  我連忙展開行動,準備摀住克莉絲的嘴。不過在那之前……
  「等、等一下……」
  忽然傳來一道充滿疲勞感的嗓音。是凜音。我停下腳步往後看去,只見筋疲力盡的凜音上氣不接下氣地看著我們。
  「你、你們……跑得……太快了……」
  看來她是在顧慮我們,才一言不發地跑在後面。雖然拚命想追上我們的腳步,到頭來還是無法跟我們並駕齊驅,才開口喊出聲來。
  「該怎麼說,妳把別人的事看得太優先了。用不著客氣嘛。」
  「嘿嘿嘿……對不起……」
  怎麼回事?她好像沒什麼精神。
  「欸,凜音,發生什麼事了嗎?」
  聽到這個問題,凜音露出有些猶豫的神情,接著彷彿要訴苦一般──
  「其實──」
  她娓娓道來。
  就算把她說的內容視為兄妹之間的誤會,還是太讓人氣憤了。
  「……佐佐木青獅現在在哪裡?」
  「……妳去哥哥那裡要做什麼?」
  「那還用說!當然是扁他一拳啊!」
  克莉絲毫不掩飾她的怒火。我懂她的心情,因為我也在想一樣的事。
  就連焰的臉上都浮現出不悅之色。但凜音神情悲傷地說:
  「我以為對其他人說出口,心情就會輕鬆一點,但好像行不通呢。我好像變得更痛苦了。」
  凜音說話的同時,眼眶因為淚水而微微濡濕。
  「都是我不好。因為我成了哥哥的絆腳石……」
  沒這回事,不可能有這種事。雖然想如此吶喊,但我們的心情應該無法傳遞給凜音吧。
  這孩子實在太溫柔了。
  一般來說都會認為是對方的錯。即使如此,她還是會責怪自己。
  ……就算只有一點點幫助也好,好想做點什麼撫慰她的心靈。
  才剛這麼想,我的腦海中就立刻浮現出一個方法。
  「欸,凜音。從明天開始的這三天,妳已經有安排了嗎?」
  「不,沒什麼特別的行程……」
  「這樣啊。那要不要跟我們一起去短期合宿?」
  「合……宿?」
  「雖說是合宿,但也不是很硬的行程啦。只是跟焰和克莉絲一起去海邊玩,順便進行修行而已。一定會很好玩的。」
  焰和克莉絲都不反對這個提案。她們的表情彷彿在說:「如果你不說,我們就要自己開口了。」對此,凜音表現出有些煩惱的模樣。
  「讓、讓我和大家一起,參加合宿……真的可以嗎?」
  我們笑著點點頭。
  就算只有一點點也好,如果能讓凜音打起精神就好了。
  我由衷這麼想著。
  
  
  基本上,魔術學園並沒有長期的休假。幾乎每天都要上學,接受學科和訓練課程。
  話雖如此,只要遞交休假申請,就能獲得上限十天的連休。
  所以我們申請三天休假,來到了海邊。
  毒辣的陽光、洶湧的人潮,以及被人聲掩蓋的浪濤聲。
  我看著眼前宛如夏季的光景,一邊組裝防曬用的帳篷。
  作業的同時,我獨自低喃道:
  「如果田中他們也能來就好了。」
  我還是有邀請他們,但所有人都拒絕了。
  「在海邊進行短期合宿~~?不錯嘛~~會長我的比基尼造型會萌殺世上所有男人喔~~……雖然我很想這麼說啦~~」
  「我是很想去啦,但我跟會長都忙得不可開交……主要都是因為那個該死的小丑。」
  田中的表情實在太可怕了。
  另一方面,江神的反應則是……
  「我要獨自進行修練。」
  「雖然也可以和你們同行,不過──」
  「可不能讓你知道我進行了何種修練,學會了那些技巧。」
  「立華柴闇,我的目標就是要打倒你。請你千萬別忘了這一點。」
  「我們是敵對關係,不是朋友關係。」
  你在耍傲嬌喔,噁心死了──要是用這句話激他,我怕真的會惹他生氣。
  ……順帶一提,因為爺爺的痴呆狀況太嚴重了,所以我們把他留在家裡。
  「那個人真的沒事嗎?雖然終戰紀念日過後似乎就會恢復正常。但願如此,卻又不太希望他變回來。」
  自言自語的同時,我也沒停下手邊的動作。正當我將帳篷組裝完畢後……
  「呵呵!你好像依照吩咐確實完成了嘛!真了不起!」
  聽到克莉絲的聲音後,我循聲望去……
  三人的泳裝造型便映入眼簾。
  呃,也是,這裡是海邊,當然會換上泳裝。
  該怎麼說呢,有點缺乏真實感。嗯,說直接一點……
  「怎麼啦,柴闇!我的泳裝造型讓你看呆了嗎?」
  克莉絲說得沒錯。正確來說,克莉絲和焰的泳裝造型都讓我看得出神。
  「哎呀,看了我這副女神般的軀體,世上所有男人都會為之傾倒嘛!這也不能怪你啦!」
  做出這番充滿自戀的發言時,克莉絲還擺出了寫真女星般的姿勢。
  該怎麼說呢,這傢伙果然是個外國人啊。那套華麗眩目的金色比基尼,布料面積實在小到不行……
  豐滿的胸部大膽地袒露而出,穿在臀部的似乎是半丁字褲之類的東西。我根本不知道該把眼睛往哪裡擺。
  不過……焰的泳裝也同樣惹火。
  「怎、怎麼樣……柴闇?我選了你可能會喜歡的款式。」
  那是一套包緊緊的純白色泳裝。
  豐滿的胸部、姣好的翹臀,以及緊實的腰圍,幾乎都隱藏在布料之下。
  雖然露出肌膚的部位不多,但是……這樣才好!
  這些部位不能輕易暴露在外人面前。克莉絲完全不懂這一點。
  相反地,焰的泳裝堪稱完美。藏得密實,才能體會到走光的醍醐味。而且……
  「拜、拜託你別一直盯著看啦……」
  這種害臊的表現。
  我的師父實在太棒啦!
  ……話雖如此,眼前的景象實在有礙身心健康。直視兩人的泳裝造型,在各方面都不太妙,於是我將目光投向凜音。
  她穿了白色T恤遮掩上半身……雖然下半身看起來像是什麼也沒穿,實在性感到極點,但和那兩人相比還是好太多了。
  雖然我這麼心想──
  「我說凜音!快把T恤脫掉啦!這樣不能下海喔!」
  「就是說啊……只有妳沒體會到羞恥的心情耶,這怎麼可以呢。」
  克莉絲露出了純粹的笑容,焰則勾起一抹有些黑暗的笑意。
  「咦,等等!」
  凜音的T恤被她們硬脫下來了。
  結果──她所隱藏的致命凶器就此袒露而出。
  上下半身都是黑色的比基尼。得以從中窺見的膚色雙丘,尺寸居然和焰跟克莉絲不相上下。
  這已經不是穿衣服顯瘦的等級了。
  再說,凜音還只是個國中生,尺寸卻如此驚人。將來到底會進化到什麼程度……
  「立、立華先生……你的眼神好色……」
  「咦!才、才沒有!完全沒有!」
  我渾身一震。而克莉絲和焰立刻來到我身邊,抓著我的肩膀說──
  「喂,柴闇,你……」
  「我覺得應該不太可能啦,但你不是那種會對國中生起色心的變態吧?(燦笑)」
  好可怕。這兩人雖然都面帶笑容,卻恐怖至極。
  ……總之,在我拚命解釋後,總算是洗刷了蘿莉控的嫌疑。
  理應如此,但焰依然瞪著我看。
  「怎、怎樣啦。妳還不相信嗎?我──」
  「不,不是。你誤會了……你右臂上的瘀傷,變得比我上次看到的還要大。」
  啊啊,原來如此,她是在看這個啊。
  就像焰所說,現在我的右臂,布滿了宛如黑色刺青般的瘀傷。
  我記得是在夏季龍帝祭和江神戰鬥過後才引發的。
  但起初的瘀傷範圍真的很小。就像纏繞在手腕的小蛇一樣,所以我不以為意……現在卻成了這副德性。
  這肯定是開啟門扉所帶來的弊害。每當我動用那股力量,這個瘀傷就會越變越大。等到瘀傷遍布我的全身……感覺就會引發某種可怕的後果。所以我總是極力避免使用那股力量。
  就算要和佐佐木交手,也不能這麼做。
  「……關於這個瘀傷,你自己應該最了解吧。所以我也只能提醒你多加留意。」
  焰這麼說,神情中似乎有種深感無力的感覺。
  隨後,我們依照預定,展開了兼顧玩樂性質的修行。
  「好,我今天打算針對柴闇進行鍛鍊,沒問題吧?」
  「我是無所謂!不過柴闇!今天一整天,你都要喊我師父喔!」
  「是是是,我知道了,師父。」
  對話結束後,焰看向和此處有些距離的某個場所。
  她的視線前方……是沙灘排球的專用場地。
  「就先用那個來修行吧。」
  焰提出的修行方式非常簡單。
  就是和焰、克莉絲及凜音打排球。
  但要使用三顆排球。我不能讓她們三個打過來的排球落地,必須全數回擊。球一旦落地,我就要在岸邊進行十五趟衝刺快跑。只要贏她們十分就算過關。
  「好,馬上開始吧……喝!」
  球立刻打了過來。
  碰、碰、碰。我用帶著節奏感的動作,將同時飛來的三顆球打了回去。
  重複這一連串擊球的動作後,我就發現……這個修行實在非常艱辛。就算只是單純將三顆球打回去也很不容易,運動量遞增至三倍,所以非常消耗體力。
  最重要的是必須動腦。
  我必須先預測她們會在哪個地方將球打回來才行。
  然而……這個修行最需要的,不是思考能力,也不是體力──
  「嗯,打回來的感覺挺不錯……的嘛!」抖動。
  「居然能擋下我的殺球,真有……你的!」搖晃。
  「太厲害了,立……華……先生!」軟綿綿。
  而是不會受制於煩惱的堅強精神力。
  每當三人從球場另一側將球打回來時。
  她們的豐滿雙峰……
  就會波濤洶湧。
  看著彷彿能發出Q彈聲響的巨乳,應該沒有男人不會心生動搖吧。
  我也不例外。
  結果,球就掉到地上了。
  接受懲罰在岸邊衝刺快跑時,我心想:
  焰(她們的胸部)果然是最棒的!
  
  
  
  當柴闇等人在海邊享受愉快的時光時。另一方面──
  「焰焰~~早餐還沒好嗎~~?」
  黑鋼彌以霸獨自坐在宅邸的客廳之中。
  「喂~~焰焰~~?好過分,怎麼不理我呢?放置PLAY一點也不好玩喔~~」
  ……他從剛剛就一直對著電視遙控器講話。
  下一秒,彌以霸的耳中──
  叮咚。
  聽見了電鈴聲。但彌以霸沒有理會。
  叮咚,叮咚。
  電鈴不停地響著,但彌以霸依舊不理不睬。
  叮咚叮咚叮咚叮咚叮咚叮咚叮咚叮咚叮咚……
  聽到彷彿在一秒內連按十次般接連不斷的電鈴聲,彌以霸終於──
  「啊啊啊啊啊啊搞什麼!吵死了王八蛋──────!」
  他面紅耳赤、大發雷霆地猛然起身,宛如短跑選手般衝向玄關處。
  接著打開門。
  「不要妨礙我跟孫女恩愛的時間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口水噴得到處都是。髒死了。
  遭受口水之災的──是一名老者。
  硬朗的身姿、氣派的白鬚,以及反射太陽光的禿頭。
  看到這個人的模樣,彌以霸睜大了雙眼。
  「你、你……!」
  「哼。久未謀面,黑鋼彌──」
  「你這禿子是誰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啥!」
  彌以霸「啪!」的一聲,往他的禿頭拍了一掌。
  遭受如此對待的老者,因為憤怒而渾身顫抖。
  「余乃流永。蠢貨。」
  「啊?流永?你是流永?真假?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天啊!這傢伙禿了耶!完全看不出以前的樣子!真的禿了!禿得超徹底!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君真為彌以霸乎?與余相識之時判若兩人。」
  流永將細長的眼又瞇得如絲線那般細。
  見狀,彌以霸心情無比雀躍地說:
  「好了,別站在這裡談,快進來!」
  或許是和勁敵重逢讓他開心不已,原本痴呆的樣子完全消失了。
  隨後,彌以霸端出茶水和點心,在客廳和流永閒聊起來。
  「哎呀,我們真的很久沒見了。」
  「然。約莫睽違六十載矣。」
  過往的回憶在彌以霸的腦海中復甦。
  那是葬送於歷史黑暗之中的真實。
  一名鬼神,及其遇見的男人們生存的模樣。
  「父親大人……」
  「別哭,彌以霸。這樣就好了……從今以後,你就是黑鋼了。」
  他親手了結父親的性命,承襲了這個名字以及家族的夢想。
  他要證明黑鋼是世界最強的一族。為此,彌以霸投身於邪神大戰。
  彌以霸沒有站在人類這一方,也不和舊日支配者站在同一陣線。只是以一名鬼神的立場,不斷地向所有勢力宣戰。
  「富貴、名譽、女人,我都不需要。我只想……戰勝你。」
  魅那風流的【劍鬼】──江神全司。
  「二十年了,我等了二十年。今天我就要履行和前代祖先的承諾,黑鋼。」
  雙牙新天流的【雙戟】──備前雷光。
  「和你一戰,果然是……終結我這一生最適合的方式。」
  舊日支配者的眷屬,持續渴求「最強」兩字的男人──加爾德•維拉•梅吉納。
  以及──
  「天地崩穿流!第二十六代──九月院瞬崩!參上!」
  坐在他隔壁的這個男人。
  回想起過去種種,彌以霸低喃道:
  「邪神大戰那時候,真是熱血激昂……又愉快的時代啊。」
  「……嗯。」
  兩人都沉浸於過去的時光之中。好一陣子,他們都默默無語地啜飲著茶水。
  在漫長又沉重的靜默之中,彌以霸開口說:
  「之後你都在做什麼?」
  「……諸多不及備述。」
  「是嗎……對了,聽說你收了徒弟。你的目的果然是──」
  「誠然。即是要破除爾等。余將自身未成之志,盡託付於彼身。」
  流永揚起嘴角,開始說起他的徒弟。
  「其後,余雖也廣納門徒……但其可謂人中之龍矣。」
  「哦……」
  「言雖如此,其鬥才皆無。然則其精神,卻是有史以來堪稱一絕。余可斷言,此後將再無這般優秀之才,是以將夢想託之。其實力之強超乎想像,連『死視刎神』一關都撐將過去。」
  流永帶著誇耀的神情,對徒弟百般讚許。
  「死視刎神」──那是九月院世代相傳的特殊術理。
  操弄對方的魔晄循環,強迫肉體快速成長。被施術者的力量與才能將會因此得到飛躍性的攀升。只是……
  這個技術伴隨著超乎尋常的苦痛。所以被施術者大多會陷入癲狂狀態,以致死亡。
  能撐過這一關的人,就能承襲「瞬崩」之名,毫無例外。
  佐佐木青獅也是其中之一。
  「以『死視刎神』補闕其貧弱鬥才,心靈亦日益強健,以臻完美。其應當不若余,因難捨而招致敗局……先破君門下之徒立華柴闇……再破此代黑鋼。」
  流永露出狂妄的笑,直瞪著彌以霸的雙眼。
  彌以霸也同樣睥睨著對手的眼眸,回答道:
  「流永啊,我要先告訴你一件事。」
  用嚴肅的嗓音說完後,彌以霸「呼」地嘆了口氣,然後──
  「臭禿子,我根本聽不懂你在說什麼啦──!」
  「啥!」
  彌以霸又「啪!」的一聲,往流永的禿頭拍了一掌。
  「我之前是不是叫你去學標準語!為什麼不學啊!幹嘛這麼冥頑不靈!我完全聽不懂你講的話!給我好好講日文啦,大~~白~~痴~~!」
  「咕唔唔唔唔……!莫辱余之言也~~~~~~~!」
  「就說聽不懂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臭禿子~~~~~~~~~~~~!」
  兩個老頭開始拳打腳踢。
  他們曾是在邪神大戰中拚死存活下來的傲世奇才,但那股匠氣如今早已蕩然無存。
  
  
  
  在海邊展開的合宿生活,很快就來到最後一天了。我在熱辣的毒陽之下,迎來最後一場修行。
  「就用這個活動,為合宿劃下句點吧。」
  焰微微笑著,手上還捧著一顆大西瓜。
  「其名為……偷西瓜遊戲!」
  聽到這句話,克莉絲和凜音都有些疑惑。
  「偷西瓜?」
  「不是用打的,而是要偷嗎?」
  焰點點頭,把西瓜當成籃球一樣用指尖轉了起來,開始說明修行的內容。
  蒙住眼睛猜測西瓜的所在位置,這一點跟打西瓜相同。
  但西瓜不是放在地上,而是在三人之間傳遞,不停地移動。而我必須在蒙著眼的狀態下,猜出圍在我身邊的三個人之中誰拿著西瓜,再將西瓜搶過來。如果三分鐘之內沒有過關,就要在岸邊進行三十次衝刺短跑。
  「有、有辦法完成這種事嗎?」
  「可以。只要能靈敏地察覺出空氣的流動、氣息和氣味就沒問題。」
  「哇……魔術師真的好厲害喔……」
  凜音發出了感嘆的聲音。老實說,我很懷疑自己辦不辦得到。
  想在她面前耍帥的慾望逐漸攀漲。
  於是──
  最後的修行開始了。
  「來來來!我在這裡喔,柴闇!抓得到的話就放馬過來!」
  我聽見克莉絲的聲音。
  ……原來如此,不愧是以結束合宿為發想的修行內容。
  我完全不覺得自己能達標。
  這種鍛鍊方式,應該是假設在戰鬥過程中視力減弱的狀態吧。
  的確會有這種狀況發生。戰鬥過程中,常會出現因為意識模糊或雙眼腫脹,而難以識物等狀況。
  可是……卻絕對不會出現像這樣被蒙住雙眼的狀態。所有異常狀況中,視線都會殘留某種程度的畫面,至少足以判讀對手的動作。正因如此,我才能發揮出靠直覺閃避對手攻擊的絕活。
  但現在卻連最低限度的情報也沒有。
  眼前一片黑暗,完全看不見。所以……
  「好,三分鐘到了。去跑步吧,柴闇。」
  別說是搶下西瓜了,我連對手的所在位置都無法掌握。
  接受懲罰在岸邊跑完衝刺短跑後,我再次挑戰偷西瓜,卻又失敗了。
  同樣的情況周而復始。
  疲勞感讓身體逐漸鈍重,流淌滿身的汗水也讓我很不舒服。可是──
  疲勞感越趨近極限,我的感官就變得越清晰。
  真不可思議。起初我甚至連三人的所在位置都無從判別。
  現在卻能隱約察覺到她們身在何處。
  透過三人互相傳遞西瓜的動作,我可以明白空氣的流動狀態。
  歷經了十五次失敗之後──
  神奇的現象發生了。
  ……我看到了光。明明雙眼確實被蒙住,絕大部分的視線都被黑色籠罩……但卻有個點狀的光芒浮現於黑暗之中。
  是因為燠熱導致腦袋不清楚了嗎?雖然短暫閃過這個想法,但我立刻加以否定。
  這跟最近才開始出現的那個現象十分類似。
  想要打倒對方時,不知怎地,身體的某部分就會發亮。當時的光芒和現在映照在視野中的光,幾乎一模一樣。
  光芒忽大忽小,真是太神奇了。
  ……浮現出光線的位置,跟焰她們的所在處重合,其中究竟有什麼關聯呢?
  如果光芒變強的瞬間,就代表她們展開行動的話……
  只要緊盯著光芒的強弱,不就能看出誰把西瓜傳給誰了嗎?
  思及此,我繼續觀察飄浮在空中的光點。
  「就是這裡!」
  我看準時機,朝斜右前方的光點衝了過去,並猛地伸出右手。
  「呀啊!」
  我聽見凜音的聲音,接著是某個物體掉落在地的聲音。看樣子她似乎因為受驚而弄掉了西瓜。
  這是無所謂。問題在於……
  我無法收回已然探出的右手。
  軟綿綿。
  這樣的觸感自掌心傳遞而來。
  這該不會是……!
  流淌而下的汗水中混雜了冷汗。與此同時,一陣風吹拂而來。
  這陣風讓蒙住雙眼的布條打結處鬆脫,畫面又重回我的眼簾。
  ……果然沒錯。
  從結論來說,我抓住了西瓜。但那個西瓜並非綠色,而是膚色。
  「噫、噫、噫……」
  具備柔嫩觸感的……
  是凜音的胸部(西瓜)。
  「噫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個巴掌隨著尖叫聲飛臨而至。
  我刻意不閃也不躲。
  頓時響起一陣「啪~~!」的聲音。
  緊接著……
  「你在搞什麼啊啊啊啊啊啊啊!」
  「看我的教育指導啊啊啊啊啊!」
  克莉絲和焰的飛踢攻擊在我背上炸裂開來。
  ……沒錯,背上。
  凜音就在我的眼前。在這種狀況下背後遭襲的話,我就只能不由分說地往前傾倒。這樣一來勢必就會……
  「噫!」
  將凜音撲倒。
  ……柔嫩的觸感從臉部瀰漫開來。
  當我領悟到這個觸感是來自凜音的那個部位時──
  「柴~~闇~~」克莉絲露出了駭人的笑容。
  「埋、埋在……國中生的……胸、胸部裡,還喜不自勝的大變態,必須予以矯正……!」焰繃緊了不知從哪冒出來的馬用鞭條。
  ……拜入師門後第一百二十五天的夏天。
  這場修行真是苦不堪言。
  
  
  被兩人海扁一頓後。
  我被埋進了沙灘裡。
  三人故意在我面前和樂融融地玩得不亦樂乎。
  到了傍晚,我終於被放出來了。
  ……算了,這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差點被打上岸的浪花淹死,還是聽到周遭的人說「咦?那不是龍帝學園的立華選手嗎?」「拜託,那種悽慘落魄的傢伙怎麼可能是立華選手。」,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我在乎的只有一件事。
  ……結果,我似乎還是沒能安撫凜音的心靈。
  她只是露出虛假的笑容,心中依舊是淚流滿面。
  我實在深感遺憾。
  結束在海邊的活動後,我們回到沿著海岸而建的飯店,在內部附設的餐廳中用完餐,便各自回房就寢。
  我鑽進被窩,試圖鬆開意識的繩索,可是……卻始終無法入眠。
  就是後天了。
  後天就要跟佐佐木一戰。
  思及此,過往的畫面便不斷於腦海中重複播放。
  在學校的體育館中。
  佐佐木咧嘴一笑。
  充滿惡意的視線。顫抖的身軀。
  「那傢伙嚇得發抖耶,遜斃了。」「你剛剛不是還很嗆嗎!」
  比賽鐘聲敲響的那一瞬間,佐佐木衝了過來。
  我的臉部正中間被他直擊,鼻血隨之湧出。
  「噫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發出嘶吼,讓金色光芒纏附於拳,擊打出去。
  卻沒有對佐佐木造成任何傷害。
  我在不明所以的狀況下,不停地被他毆打、毆打,再毆打。
  「噫噫噫噫噫噫噫噫噫噫……!」
  我發出悽慘的哀號聲四處逃竄。
  接著──
  「要投降了嗎?」
  聽到教官這句話,我……
  「對……我……投降……」
  我終於屈服於自身的軟弱。
  「我就直說吧。就算你再怎麼掙扎,也成不了大器。」
  「像你這種沒有才能的傢伙沒辦法勝任魔術師。」
  「真的遜斃了。」「他一直覺得能大顯身手嗎?」「這傢伙未免也太蠢了吧。」
  接連而來的罵聲,輕視的目光。
  ……我再也不願想起那一天的光景。
  這般悽慘的過往,讓我受盡了苦楚。
  老實說,我非常恐懼。我會不會又跟當時一樣,在眾人面前展現出那樣可悲的姿態?
  一想到這裡,渾身的震顫便無法停止。
  但與此同時──
  激昂的心情卻讓我的嘴角勾起了笑。
  我感到恐懼,卻又期待萬分。
  佐佐木也是心中潛伏著鬼的男人。世上哪有比和同類相爭更有趣的事情呢?
  話雖如此……
  「今天好像也睡不著啊。」
  我嘆了口氣,離開被窩,接著步出飯店來到室外。
  散散步排解心中的鬱悶吧。先在海岸邊走走好了。
  我這麼心想,並往海岸走去。
  「嗯?那是……」
  已經有人早一步來到夜晚的海岸邊了。
  比我矮兩個頭的嬌小身軀,長及腰際的雙馬尾黑髮。
  那是身穿藍色洋裝的凜音。
  我朝她走近並開口:
  「嗨,凜音。」
  「啊!立、立華先生。」
  她神情有些複雜地看向我。我對凜音的態度有些困惑,並對她說道:
  「妳也睡不著嗎?」
  「……是啊。算是吧。」
  我沒有漏看藏在那張笑容背後的苦澀。
  她果然因為佐佐木的關係苦惱不已吧。
  該和她說些什麼才好呢……
  我才這麼心想──
  「立華先生……立華先生,你是為了什麼而戰?為什麼……想勝過別人呢?」
  凜音哀婉地瞇起雙眼,緊緊抓著裙襬。
  看著她的模樣,過往的回憶不經意地閃現腦海。
  那是夏季龍帝祭的第一戰。和佐佐木交手之前,我們在走廊上前進時所發生的事。
  「你、你為什麼,會在這裡?為什麼……要戰鬥呢?」
  …………
  「……妳哥哥過去也問過一樣的問題。當時我是這麼回答的。我不想放棄成為英雄的夢想,以及想變得無比耀眼的願望。」
  凜音不發一語,只是凝望著我,彷彿要催促我繼續往下說。
  所以,我回憶起過往的種種,並娓娓道來。
  「當時的我只是個無名小卒。只是個憧憬耀眼存在,同時期盼自己也能變成那樣的平凡人。所以戰鬥的理由也極其平凡,就只是想要滿足當上英雄的願望罷了。可是……現在卻大不相同。」
  隨著時間流逝,我的立場已經大幅轉變。每奪下一場勝利,我的名聲便逐步攀升,早已成為過去心心念念的耀眼存在。
  至於現在的我是為了什麼而戰──
  「……我想變強。為了焰,我想變得比現在還要更強,就這麼簡單。一路走來,我始終只懷抱著這個目標。」
  嘀咕的同時,我的腦海中浮現出田中的臉龐。
  浮現出田中用那張泫然欲泣的悲戚面容看著我的模樣。
  「……我和妳哥哥都在做同樣的事。為了變強,從而捨棄與他人的情誼。不知不覺中,我已經變得孤零零的了。」
  「……你也很過分呢。」
  「是啊,妳說得完全正確。」
  我點點頭。凜音用滿懷怒火的雙眸直盯著我,斬釘截鐵地說:
  「為了變強而捨棄重要之人,這樣是不對的,根本錯得離譜。至少我絕不認同。」
  「的確是。」嘴上雖這麼說,我心中卻有其他的想法。
  擅自捨棄與他人維繫的情誼,確實非常殘忍。可是……
  我也認為,為了變得更強,這難道不是必要之舉嗎?
  為了繼續邁進,就必須不斷拋棄某些事物才行。這麼做並沒有錯……
  「你為什麼會走到這一步?為什麼能變得這麼強?勸你還是好好深思其中的緣由吧。」
  思考途中,焰的這番話竄進我的腦海。
  ……為什麼能變強?為什麼會走到這一步?這都是多虧了焰和爺爺吧。如果沒有他們,我不可能成長至此。這無庸置疑。
  ……本該是無庸置疑的,心中卻有些齟齬。
  ……只有焰和爺爺的功勞嗎?我能變得這麼強,主要只是因為這兩個人而已嗎?
  心裡好像、好像有些疙瘩。
  我發現焦躁難安的情緒在心中開始蔓延,接著蹙緊眉間。
  凜音用微弱的嗓音,彷彿要一吐怨氣般對我說道:
  「哥哥曾經說過,要捨棄一切才能往前邁進。我認為這樣是不對的。因為──人類這種生物,都是在某人的扶持之下才能繼續前行。所以,連扶持自己的人們都盡數捨棄的話,實在太殘忍,錯得太離譜了。」
  聽到這句話的瞬間,某個畫面在我腦海中復甦。
  那是在領域內戰爭第一戰時,田中所問的內容。
  剛拜焰他們為師時,和田中說過的每一句話,如今鮮明地重回我的腦海。
  「你幹嘛為了我做到這種地步啊?」
  「你記不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的事情?」
  那麼重要的事情,我為什麼沒能馬上想起來呢?
  當時的我熬不過地獄般的修練,心靈瀕臨重創邊緣。可是……
  「你想做什麼都行,但絕對不能自甘墮落,拜託你不要就這樣結束。」
  「你是為了什麼才努力到現在?你甘願淪為喪家犬,就這麼放棄嗎?」
  「我不要。我不希望你變成那樣。我──」
  「想看到你努力向前衝呀……!」
  田中在公園的長椅上,淚流滿面地對我這麼說。
  所以我才能奮發向上。因為我的夢想已經不再專屬於我了。因為想法如此轉變,我才能撐過地獄般的修行。
  「……我真傻。怎麼沒發現這麼重要的事情呢?」
  凜音說得沒錯。人都是在某人的扶持之下,才終於能邁步向前。
  我也一樣。如果沒有田中,沒有他的支持,當時我就會熬不過修行,讓焰失望透頂,被逐出師門吧。
  我的後盾並非只有焰和爺爺而已。
  江神也是。要不是因為他,我根本不會拜焰為師。輸給佐佐木後,我之所以沒有離開校園,就是想讓他認同我的實力。
  沒有他,我絕對不可能走到這一步。
  克莉絲也是,雷克斯亦然。
  無論是為我聲援的粉絲,或是不知其名的那些人,肯定都是我的後盾。
  ……我真的好傻。簡直傻得可以。
  「凜音,妳說得對。正因為受到他人扶持,人們才能繼續往前走。我也不例外。」
  我仰頭望向夜空,嘆了一口氣,繼續說道:
  「我得到許多人的力量,所以才能走到這一步。但我卻不把那些可說是恩人的人們當一回事,讓他們悲傷難過──這樣是不對的,肯定不對。」
  回過神來,我發現過往的信念竟消失無蹤。
  心中轉而萌生出嶄新的思緒。
  我體會著這股心情,並想起了佐佐木的臉龐。
  「那傢伙應該也一樣。因為受到他人的扶持,才能變得如此強悍。一路扶持他的人,肯定就是……」
  我注視著凜音的臉。
  「怎麼了?」
  「不,沒什麼。」
  我搖搖頭,接著看向凜音無邪的臉龐。
  「……謝謝妳。多虧有妳,我才察覺到自己的錯誤。」
  「咦?」
  凜音彷彿不明所以地皺起眉頭。我對她露出苦笑並繼續說道:
  「如果沒和妳這樣一問一答,我就要抱著錯誤的想法和佐佐木對決了。可是……拜妳所賜,我已經不再迷惘,可以相信自己踏上了正確的道路,和那小子『對決』了。所以……」
  我微微低下頭,道出了感謝。
  「謝謝妳,凜音。這全都是妳的功勞。」
  凜音臉上的困惑之情又加深了一層。或許是我的心情沒能確實傳遞給她吧。
  無論如何,我只想表達一件事。
  「我一定會贏得這次的比賽。我要讓那傢伙知道自己的錯誤。這麼一來……你們一定就能言歸於好了。為此,後天的比賽我會全力以赴。」
  敬請期待吧。說完,我微微一笑,想讓凜音安心。
  面對這樣的我,她雙唇顫抖地低下頭去。
  「……好狡猾。立華先生太狡猾了。被你這麼一說……」
  她雙手緊握。
  「我就──」
  下一秒──
  凜音猛地抬起原本低垂的頭,放聲大喊。
  還伴隨著滑落而下的眼淚。
  
  「我就沒辦法鐵下心憎恨立華先生了啊!」
  
  聽到她喊出這句話,我睜大雙眼,除此之外別無他法。
  相反地,凜音繼續瞪著我嘶吼道:
  「為什麼要說這種話!為什麼這麼善良!這樣我不就束手無策了嗎!我又沒拜託你做這種事!知道你是個鐵石心腸的人之後,我還覺得有點安心!可是,你為什麼要改變心意啊!繼續維持令人厭惡的態度不就好了嗎!」
  被淚水沾濕的眼眸、表情和話語,全都黑得徹底。
  她被漆黑的情感浸染殆盡。
  「凜、凜……音?」
  我震撼不已,只能開口呼喚她的名字。
  「……對不起。我不想再和你說話了。」
  凜音抹去眼淚奔離了現場,我卻沒辦法動身追趕。
  
  我在海岸邊呆站了好一陣子,卻發現這麼做也於事無補,於是回到房間……
  思考了一整晚。
  我怎麼會讓凜音落淚?怎麼會惹她生氣呢?
  最後,我依然得不到答案,天際就這麼破曉了。
  從床上起身時,我將結論低喃出聲。
  「總之先和她談談。似乎是我有錯在先,就好好跟她道個歉吧。」
  或許是睡眠不足的影響,我用手按著隱隱作痛的頭部下了床。
  正當我踏出腳步,準備前往凜音的房間時。
  手機響起了來電鈴聲。我拿起手機一看……發現來電者是外山道無。
  又是惡作劇電話吧。就算我拒接,他也會想方設法打過來。
  我現在沒時間理他。裝作沒看見吧。
  ……平常的我應該會這麼做。
  可是這一次。
  卻莫名有股不祥的預感。
  於是我接起電話。結果──
  『太慢了~~!這是可愛動人的我撥打的甜蜜熱線,你應該在第一聲響起之前就要接起來!算了,先別管這些!我就直說嘍!』
  我的預感……
  『佐佐木凜音在我這裡。想救她的話,就給我故意輸掉決賽……我一直好~~想說說看這種綁架犯的台詞喔~~~~!啊嘻嘻嘻嘻嘻嘻!』
  成真了。
  名列魔神之一,有「癲狂小丑」之稱的外山道無。
  聽著那令人反感的笑聲,我只能杵在原地動彈不得。
 楼主| 发表于 2020-5-12 22:42 | 显示全部楼层
  間章三 小丑 ─Why So Serious?─
  
  
  關東領域第十六學區,是個位於鬧區和娛樂集聚區之間的閑靜區域。
  該區有座建築物。
  面向四線道馬路的小型樓房。毫無特徵,有些斑駁的建築物入口處,放了一塊十分簡樸的招牌。
  那塊純白色板片上寫了這麼一行字。
  「委託達成率百分之一百二十!外山道無偵探事務所」。
  名列魔神之一的他,出於興趣展開了偵探事業。這間樓房就是他的事務所。
  現在,外山道無偵探事務所中有四名男女。
  其中一人是外山道無。
  室內十分寬敞。他坐在靠窗擺放的事務桌上,兩隻腳搖來晃去。
  「對了,小雅。那孩子現在怎麼樣啦~~」
  他向其中一名少女這麼問。
  在辦公室正中央,面對面擺設了兩張沙發。坐在右側沙發上的少女名叫高嶺雅,跟道無同樣是黑冥喚學園的一年級生,有兩次留學經驗。
  雖然年齡是十八歲,但外表怎麼看都像個小學生。
  一百四十公分左右的平板身體,穿著黑色坦克背心及短褲。
  她的特徵是男孩般的長相、嘴角隱約可見的虎牙,以及只有瀏海兩側長度及肩的深藍色短髮。
  雅面有慍色地回答道:
  「挺老實的,感覺有點搞不清楚狀況……是說,雖然我這綁架犯本人說這種話有點怪,但你這次是不是太過分了?把這種小孩子擄來當人質,感覺很差耶。」
  坐在她身旁的少女點點頭同意她的說辭。
  「我、我也覺得有點太殘忍了……」
  用甜美嗓音如此表示的少女,名為來栖萌花。
  她是個不隸屬於任何學校的一般人,但其優秀的情蒐能力卻足以用異能來形容。她的能力被道無相中,目前以道無的部下兼友人的身分行動。
  她的容貌儼然就是可愛的代名詞,與其嗓音十分契合。
  桃紅色的雙馬尾、白皙的肌膚、宛如小動物般的美貌。
  身上穿著飄逸的女僕裝,頭部戴著兔耳朵,完全就是小惡魔的化身。體型雖然比雅稍微高大一些,身形卻有著懸殊到可悲的差異。
  尤其是胸部。
  「利、利用女孩子滿足自己的目的……真、真是太差勁了,道無先生。」
  「真的。萌花,再多說幾句。」
  看到兩人嘟起嘴巴,道無訕笑起來。
  「有什麼關係!我又沒對她做色情漫畫裡的那種事~~不僅包三餐,可以睡午覺,還讓她洗澡耶!以人質而言算是破格的待遇了~~」
  「……不,等等,感覺不太對勁。」
  「……道、道無先生,你、你該不會,在浴場裡裝了攝影機吧?」
  「喂喂喂,萌花,我怎麼會對那麼小的孩子有興趣啊。」
  「說、說得也是。就算是道無先生,也沒有邪門到這種地步──」
  「嗯?啊,客人打電話來了。喂~~哈囉哈囉~~?哦~~這樣啊~~那就把錢匯到平常那個戶頭吧~~謝謝惠顧~~」
  「……喂。道無。喂。」
  「你、你賣給剛剛那個客人的東西是……」
  「凜音妹妹入浴時光的偷拍影像檔啊。有什麼問題嗎?」
  「你還敢問!大白痴~~~~~~!」
  「你不是說沒興趣嗎~~~~~~!」
  「嗯,我確實說我沒興趣啊。但我覺得世上滿坑滿谷的變態紳士有這個需求嘛~~!我用高規格攝影機全程錄下來了~~!順帶一提,還是無修正一百二十分鐘!價格居然只要兩千圓整──唷噗!」
  雅用鐵拳狠狠轟向道無的臉。
  就這麼大鬧了一會兒後。
  「對了,佐佐。你還真冷靜耶。」
  這名少年進房之後,始終不發一語。
  道無對佐佐木青獅──更正,對九月院瞬崩開口說道。
  他皺起眉頭。
  「我才不想管拋棄的事物會有何下場……我差不多可以閃人了吧?別因為這種無聊小事叫我出來,你這個廢物小丑。」
  並怒氣沖沖地這麼回答。
  與此同時──
  「對不起……對不起,哥哥……」
  不知怎地,他的腦中閃現出凜音流著淚離去的身影。
  他的胸口有一點,真的只有一點點,彷彿針扎般的痛楚。
  他對那樣的自己感到憤怒。
  ……沒錯,原本就已經焦躁得坐立難安了。
  「咦~~?我又沒有扯到凜音妹妹的話題~~我的意思是說,再這樣下去柴柴就沒辦法登上大舞台了~~你是不是會錯意,以為我在說凜音妹妹啊~~?」
  拜這個該死的廢物小丑所賜,他的焦躁指數一分一秒逐漸攀升。
  「哎呀呀~~?真奇怪~~你怎麼會誤解成這樣呢~~?」
  道無跳下桌子,站在瞬崩面前,並將臉湊近。
  「欸,為什麼~~?怎麼會誤會呀~~?為什麼為什麼~~?欸,為什麼嘛~~?」
  還開口挑釁。興高采烈地開口挑釁。
  ……煩死了。煩到想讓人痛下殺手。
  「難道你對凜音妹妹的事情──哦噗!」
  瞬崩往道無肚子上猛揍一拳,讓他閉嘴了。
  隨後,瞬崩站起身子,默默地走向出入口的門扉。
  雅對著他離去的背影喊道:
  「我不知道你經歷過什麼事,但我覺得兄妹之間還是和睦一點比較好。」
  「對啊對啊~~」
  「……不知情的傢伙就別對我說嘴。吵死了。」
  「對啊對啊~~別隨便說嘴啦~~母猩──猩咕啊!」
  瞬崩聽到道無的慘叫聲後,打開門離開了事務所。
  
  他在午後的街道上走著,並將無謂的資訊掃出腦海。
  剩下的只有對立華柴闇的感情。
  他被迫得知了外山道無的部分策略。
  原來如此。這麼做確實能讓立華柴闇備受煎熬。
  但這根本無足掛齒。
  他會直接粉碎掉外山道無的策略吧。
  然後,那個男人應該會站在自己面前。就在領域內戰爭決賽這個大舞台上。
  雖然是毫無根據的設想。但瞬崩堅信,自己的猜測一定會成真。
  「我要贏……我絕對要贏過你……立華柴闇……!」
  瞬崩如此嘀咕著,心中猛烈燃起了黑色的烈焰。
  他的心裡早已沒有妹妹的容身之處了。
 楼主| 发表于 2020-5-12 22:4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章 對峙 ─Impact Encounter─
  
  
  過去,世人將魔術師視為救世主。
  他們和約莫兩百年前現身的上位存在及其眷屬,爆發了邪神大戰這場戰爭。
  直到戰事終結,人們都將其認定為拯救人類的超常英雄。但如今,在某種意義上找回了和平的這個時代中,世人對魔術師產生了另一種見解。
  表演者──在現今的社會中,大家幾乎都如此看待魔術師。
  畢竟他們的表現太過傑出。不僅是世界級的戰鬥盛會──天覽武踊的主角……即使在一般的運動競賽中,也受到萬眾矚目。
  這也無可厚非。因為魔術師的身體能力遠高於常人。
  因此在各個運動界都會組織魔術師限定聯盟,定期舉辦競賽。
  足球、棒球、籃球、橄欖球這些賽事,魔術師選手所造成的渲染力大大凌駕於一般選手之上。雖然無法堪比天覽武踊,但也能帶來龐大的利益商機。
  言歸正傳。
  因為有這層因素在,每個學園領域都設置了好幾座體育館。
  這座第三體育館就是其中之一。橫向狹長型的第三體育館,平常會用來舉辦足球或橄欖球等運動賽事。不過……
  『在本次關東領域的領域內戰爭中,接連發生了遠遠超乎預料的發展。不僅黑冥喚學園出現了神祕菜鳥,龍帝學園還意外陷入苦戰。而且──決賽居然選在這座第三體育館舉行!這可是前所未聞又跌破眾人眼鏡的事態啊!』
  沒錯,就如實況轉播員所說。
  團體戰通常會規定在專用街區或魔獸領域內舉行。所以在運動專用的體育館內舉辦,可說是史上頭一遭。
  為什麼會演變成這種情況呢──
  這一切都是外山道無的計畫。
  『說到前所未聞,在決賽開幕前一天這個時間點設立了特殊規則,也是史無前例之事。領域內戰爭通常都會受制於每年特定的規則,並遵守到最後一刻。今年是六對六的團體戰。但在這次的決賽當中,卻徹底改寫了團體戰的規則。』
  實況轉播員開始講述規則。
  『規則名為「成本制」。顧名思義,將根據學園內的排名將學生標上成本,只要在規定的成本範圍內,無論多少人都可以參賽。這就是本次決賽的規則。
  一年級最後一名~兩百名的成本是十。一百九十九名~一百名的成本是五十。
  九十九名~二十名是一百,十九名~第一名是兩百。
  二年級以上的成本,將以一年級的數值為基礎,採倍數成長。
  例如二年級的最後一名~兩百名成本為二十,三年級為四十,四年級則是八十。以此類推。
  只要成本不超過規定的四千上限,不管派多少學生參賽都可以。這就是本次的規則變化。』
  聽了實況轉播員的解說,許多觀眾紛紛討論起來。
  「要採取這種規則的話,就可以派出一大堆選手了吧。」
  「如果只讓一年級生出賽……就可以派出兩百人以上了……」
  實況轉播員似乎也在思考同樣的問題。他針對這一點發表了論述。
  『根據這項規定,確實可以讓多不勝數的學生參賽,但這種做法實在不太合理。因為成本低的學生=弱者。龍帝學園和黑冥喚學園,這兩間學校都有足以橫掃千軍的怪物級魔術師,所以人海戰術反而是不明智的選擇。我認為最後頂多只會有十名選手出賽。』
  緊接著,實況轉播員具體說起了參賽者的預想名單。
  『黑冥喚應該會派四至五名選手迎戰。畢竟黑冥喚的有力選手大多落在四年級和五年級,這也意味著他們具備了超高成本。相對地,龍帝學園應該會派原本那六名選手參賽吧。因為學園頂尖的魔術師都集中在一年級。立華選手、江神選手、克莉絲選手以及田中選手,集結這四名的成本是八百。黑鋼選手未列於排名之內,因此成本是零。而學園最強的學生會長小鳥遊選手,成本則是三千二。』
  合計四千。因此龍帝學園應該會派這六名最強的選手迎戰吧。
  另一方面,若不論一年級的九月院瞬崩,黑冥喚的其他選手全都具備了超高成本。所以包含瞬崩在內,會變成只有四人左右的少數情況。也就是說──
  『這個成本制的規則,對龍帝學園而言具有壓倒性的優勢。』
  表達完這個結論之後,過了一會兒……
  『好,各位觀眾久等了!領域內戰爭的決賽正式開幕!』
  隨著實況轉播員高聲一呼,體育館中央的戰鬥力場東側入口處,出現了一名少年。
  『首先打頭陣進場的,是黑冥喚學園一年級!九月院瞬崩選手!從開放式天花板灑落的陽光之下,他那威風凜凜傲然前行的身姿,儼然是百獸之王!他的長槍究竟能不能貫穿他的宿敵立華選──』
  慷慨激昂的介紹詞說到一半就停住了。因為發生在體育館中央的狀況實在太過離奇,讓情緒高亢的實況轉播員都不得不為之噤聲。
  『這、這,難道是…………黑、黑冥喚學園使出了令人難以置信的招數啦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居、居然!他們居然!採取人海戰術!利用特殊規則採取了人海戰術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在實況轉播員驚聲尖叫的期間,學生們陸陸續續從入口處走了進來。
  總數高達一百二十五名。
  『突、突然出現了這麼驚人的發展!如方才所述,我斷定黑冥喚會以少數迎戰……!他、他們到底是基於何種盤算,才會做出這樣的決定呢!』
  對於黑冥喚的人海戰術,實況轉播員打從心底感到莫名似的歪過了頭。
  觀眾們的反應也與他相同。
  眼前的景象確實如壓軸一般精采。不過……
  就如實況轉播員剛剛所說,考慮到成本制這個規則的話,投入大量選手的行為,就跟動員一大堆不入流的無聊選手沒兩樣。
  在場的一百二十五名選手當中,能稱之為強者的人,恐怕只有九月院瞬崩而已吧。這麼一來,除了他以外的所有選手,只會被龍帝學園的那六個人狠狠蹂躪。
  這股想法在場內逐漸蔓延。實況轉播員也不例外。
  『嗯……不管我左思右想,還是看不出黑冥喚在打什麼主意。會不會是以龐大人數擾亂六人,再由九月院選手乘隙攻擊的戰術呢……?』
  他只能困惑不解地這麼推斷。
  也難怪大家會出現這種反應。
  因為他們對其一無所知。
  實況轉播員剛剛說過:
  這個成本制的規則,對龍帝學園而言具有壓倒性的優勢。
  實際上並非如此。這個規則是源自於外山道無的策略。
  以小鳥遊鈴里為首,打算讓龍帝學園的選手們痛苦不堪,藉此獲得娛樂的他,怎麼可能提出對龍帝學園有利的規則呢?
  因此……黑冥喚的出場選手隱含了某個祕密。
  所有人都是關東領域內各間學校(龍帝學園除外)的暗部,個個都是精銳。
  在第一戰和柴闇等人對上的那些暗部,根本無法望其項背。這些人全都是足以角逐各間學校學生會長寶座的怪物。
  這就是外山道無本次最大的策略。
  設定成本制這個特殊規則,大量導入暗部成員。
  並將足球場這個最適合人海戰術的地點設為戰鬥舞台。
  跟街區和魔獸領域相比,足球場當然狹小許多,因此無法採取在逃竄同時各個擊破的戰術。再者,地形上並無任何特殊要素,所以也不能採取需要利用地形的戰術。
  因此,人海戰術在這種舞台上便能發揮奇效。
  在這場比賽中,能營造出質與量兼備的陣容,肯定就能取勝。
  在這一點上,外山道無率領的黑冥喚學園可說是無懈可擊。相對地……
  『接下來!我們的白髮鬼所屬的龍帝學園即將進場!面對這種壓倒性的人海戰術,學園中最強的六名選手到底會如何────咦?』
  至於龍帝學園──
  『是、是不是哪個環節出錯了?從西側入口現身的……』
  採取了與人海戰術完全相反,甚至可說是自殺行為的選擇。
  
  『是學生會長!小鳥遊鈴里選手!只有她一個人氣宇軒昂地進場啦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看不到其他人的蹤影!她準備單槍匹馬!和超過一百名選手的黑冥喚!決一死戰啦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時間拉回現在,十點十五分。領域內戰爭的決賽迫在眉睫,我們在體育場內的休息室裡閒聊著。
  「唉~~這次真是被整慘了呢~~沒想到道無同學居然會採取綁架這種單純的戰略~~」
  小鳥遊會長這麼說,她的眼下掛著濃濃的黑眼圈。
  她恐怕在我不知道的時候到處去斡旋了吧。
  最後……她應該輸給了那個外山道無。
  不然就不會發生在最後關頭變更場地,以及僅限於決賽的規則這種擺明有詐的事態了。
  「……結果怎麼樣?查出凜音被監禁在哪裡了嗎?」
  「啊~~關於這件事……是有五個地方滿可疑的。」
  光憑這一點,就能理解對方在打什麼主意了。
  「外山道無這傢伙,想讓我們前去營救吧。不然……怎麼可能這麼剛好讓我們找到候補地點?」
  江神說得沒錯。被發現的那些地點,就是引我們上鉤的誘餌吧。
  那小子想讓我們前往那五個地方。
  「想解救人質就故意輸掉比賽──說了這種話,目的是讓我們前往救援……啊啊,煩死了!那傢伙的想法還是這麼莫名其妙!他到底想不想贏啊!為什麼要綁架凜音啊,王八蛋!」
  克莉絲氣急敗壞地抱著頭大吼。小鳥遊會長對她嘆了口氣。
  「道無同學的行動模式大多雜亂無章,所以想太多也沒用。他只會做他認為有趣的事,根本不在乎輸贏……我在各方面居然都判斷失誤了。」
  她咬著指甲,一臉焦慮。
  我第一次看到會長這麼苦惱。可見事態有多緊迫。
  「……怎麼辦?我一個人去嗎?或是乾脆將計就計?這說不定也是一種手段。」
  「不,都不行。道無同學是想讓我們五人各自前往一個場所。如果動用其他選項……不曉得他會對凜音做出什麼事。無論如何,他都會按照自訂的劇本動用角色。」
  也就是說……
  「我們必須讓其中五人外出拯救凜音才行。這段期間……剩下的那個人就得單打獨鬥。」
  有辦法完成這種事嗎?考量到這次的特殊規則,道無確實……
  「我猜對方應該會投入相當大量的人力吧。而且不只是多,還兼具質量。」
  「肯定如此。對此,我們根本束手無策,時間完全不夠。到頭來,雖然將平常那六個人登錄為參賽選手……但在救出凜音之前,就像立華同學所說,必須一個人單打獨鬥才行。」
  簡直難如登天。不過……
  「焰,妳應該辦得到吧。」
  沒錯。焰一定有辦法。她的戰鬥能力強得無與倫比,甚至讓人懷疑,她說不定能剷倒佐佐木以外的所有人。
  「是沒錯啦。我覺得應該能解決。可是……那個外山道無會希望我留下來嗎?」
  聽到這句話,會長輕輕點頭。
  「他應該不樂見吧。畢竟讓焰焰留在場上一點也不有趣。只要讓焰焰大開無雙,比賽就結束了。對道無同學而言,這種發展應該是最無趣的。」
  「那到底要讓誰留下來……」
  會長用微笑回應我的疑問。
  「應該是會長我喔~~道無同學可能想久違地看看我被逼到極限的表情呢……那就這樣吧,就決定讓我留下來了~~大家要趕快去把凜音救出來喔~~這段期間內,會長會加油的~~」
  她語氣輕佻地說完並笑了起來。我向小鳥遊會長拋出疑問:
  「真的沒問題嗎?」
  「哎呀~~?你在擔心我嗎~~?唔呵呵呵,立華同學真是體貼呀~~但你是杞人憂天了。」
  下一秒──
  小鳥遊會長的笑容中出現一抹凌厲之色。
  她身上的氛圍驟變。
  變化劇烈的程度甚至讓我覺得,現在的她跟方才判若兩人。
  小鳥遊會長斷言道:
  「雖然對道無同學有點不好意思,但我不會在眾人面前出盡洋相。畢竟我──」
  
  「是立於你們之上的學生會長(學園最強的女人)啊。」
  
  
  祈求會長旗開得勝的同時,我們走出體育場。
  隨後各自解散,前往被分配到的場所。
  我的目的地是位於第八學區的某棟大樓。
  我發動「音隼」全速奔馳,腦海中浮現出凜音的面容。
  ……如果當時我有追過去的話,或許就不會演變至此了。一想到這裡,罪惡感和自我厭惡就扎疼了我的胸口。
  「等等我,凜音……!我會馬上把妳救出來……!」
  我低聲輕喃地繼續奔跑──
  終於抵達了目的地。
  那是一座十層樓的一般大樓。
  通過自動門後,出現了保全系統。是一扇厚實的玻璃門。
  必須用住戶持有的鑰匙開鎖──得採取這種理所當然的手段才能開門。要是強行突破,守在大樓內的警衛和警察就會先後趕來。
  那又怎麼樣?
  會長都說她會處理所有麻煩事了。
  所以我──
  揮拳打向厚實的玻璃門。
  發出一陣驚天巨響後,玻璃門為之粉碎。霎時間警鈴大作。
  緊接著……
  「啊啊,果然有護衛啊。」
  穿過玻璃門的同時,有一群男人從對向轉角處走了過來。
  他們不是一般人,全都是訓練有素的魔術師。
  總計五名。每個人手上都拿著武器型外裝。
  「喝啊!」
  手持血紅刀劍的男子將劍高舉至上方,朝我縱向一砍。我連忙躲開,對他的下顎劈出掌擊。
  沒過多久,兩個拿著長戟的敵人對我使出突刺。
  他們瞄準我的身體直衝而來,我奮力一跳加以閃避,同時將魔晄集中於右拳──
  接著朝眼前並排的兩名敵人放出「禍孔雀/偽焉」。
  化作巨拳的金黃色魔晄團塊擊中敵人的瞬間,頓時爆散開來。
  確認兩名敵人被狠狠炸飛,硬生生撞上牆面後,我緩緩落地……
  接著馬上蹲下身子。結果一道斧刃劃過了方才頭部的所在之處。
  輕鬆閃避來自後方的偷襲後,我將身子一旋,用迴旋踢攻向敵人的側頭部。
  說穿了,這些人根本不是我的對手。
  一擊就讓所有人陷入昏迷後,我跑向電梯。
  「……還是算了。感覺他會設置陷阱。」
  我改走橫向通道來到階梯前。但在踏上第一階的瞬間──
  隨著「喀鏘」這股似曾相識的聲音響起,熱氣和光芒迸發四散。
  產生了爆炸。
  幸好我及時使出「盾梟」,因此幾乎毫髮無傷,只有制服被破壞了少許。
  「……連我不會搭電梯這一點都猜到了啊。外山道無這傢伙實在讓人火大。」
  我皺起眉大吐怨言,並沿著樓梯往上爬。
  凜音被囚禁在最高樓層的某間房內。
  這麼一來肯定會……
  「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獎金我就不客氣地收下啦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在抵達目的地的途中遭到護衛襲擊。
  我直接擊垮他們,奔上最高樓層。
  ……真奇怪,未免也太容易了。
  如果我是道無,就會配置更棘手的護衛。
  有種不祥的預感。
  我冷汗直流地順利往上走──
  最後抵達了目的地。
  「咕啊!」
  在通道上擊倒這名應該是最後一個護衛的男子後,我站在凜音被囚禁的房間門前。
  我滿心祈禱那孩子就在門的另一邊。
  「喝啊!」
  接著踹破門板進入室內。
  「凜音!」
  我放聲大吼。
  可是卻無人回應。
  我走向客廳……沒看到人。
  打開第一扇門……空無一人。
  第二扇門……也不在這裡。
  接著,我將手搭上最後一間房的門把……打開門。
  結果房裡──
  
  只放了一具仿造凜音外型製成的布娃娃。
  
  
  
  暗部是一群專門的作業人員,會暗中執行上級指派的骯髒勾當。其中也不乏暗殺敵對學校幹部的任務……
  因為工作關係,殺戮乃家常便飯。
  因此,他們具備的戰鬥能力遠高於一般學生。
  如今站在第三體育館的一百多名暗部,個個都是從關東領域的各間學校中遴選而出,可說是精銳中的精銳。
  每個人都擁有足以角逐學園最強寶座的戰鬥能力。不僅如此,他們還兼具狡詐的性格,會搭配戰術,使用裝填了專攻魔術師子彈的手槍及暗器。
  只和一個暗部交手就夠辛苦了,現在卻有超過一百名暗部結為黨夥,而且還整頓有序。
  無懈可擊,毫無弱點。
  儼然就是黑暗的夢幻陣容、究極的軍勢。這麼優秀的暗部集團,如今──
  卻被一名女子玩弄於股掌之間。
  「唔……!怎麼會強成這樣……!」
  「雖然早有耳聞龍帝學園的學生會長是個怪物,可是……!」
  這群暗部目光瞪視之處,站著一名少女。
  五年級的小鳥遊鈴里。
  龍帝學園的學生會長(最強少女)。
  數十名學生趴伏在地,少女則單手持外裝站在正中心處。
  她的外裝是兩側延伸出黑色刀刃的棍杖,十分獨特。
  現在她左手拿著外裝……
  「啊~~討厭~~!所以我才不喜歡這種快攻打臉的牌組嘛~~!四回合就宣告斬殺,根本是開外掛嘛!」
  右手則在玩手機。
  「可惡……!竟敢小看我們!」
  傳來這道飽含怒火的吼叫聲的同時,黑色的手裡劍隨之投射而來。
  鈴里躲過了那個外裝,連看也沒看一眼。
  但是下一秒,竄過她身後的手裡劍卻轉向反方向。
  接著還分裂成無數小塊,殺向鈴里的背部。
  不僅會分裂、具備追尾性能,還透過同伴的異能賦予了一擊必殺的效果。
  光是輕輕掠過就能奪命,可說是凶殘無比。具備這種力量的無數手裡劍逼向鈴里,但……
  「拿到跳費龍族了──!這樣我就贏了~~!」
  鈴里既不焦急也毫無恐懼,一邊玩遊戲一邊應付攻勢。
  她揮彈單手握著的外裝,或是驅身閃避。
  接連來襲的必殺攻擊,甚至沒辦法掠過她的身體──
  鈴里逼近發動手裡劍外裝的人,一擊就把對方解決掉了。
  「啊啊~~!討厭~~!根本輪不到我出牌嘛~~!居然被耍得團團轉,開什麼玩笑啊~~」
  鈴里對遊戲大發牢騷。一名倒地的學生在她身後舉起手槍發射。
  學生不禁竊笑,心想這個徹底的偷襲行動一定會奏效。
  可是──在子彈命中之前,鈴里將外裝揮向背後,擋下了子彈。
  「什……!」
  學生感到驚訝萬分,而鈴里瞬間就逼上前來,揮下那把外裝的刀身,學生的意識就此墜入黑暗。
  簡直是壓倒性的實力。
  『戰、戰況真是太驚人了!說、說來丟臉,但我居然震驚到忘記實況轉播了!原本以為黑冥喚的選手只是一群烏合之眾!實際上卻是受到嚴加統管的強大軍勢!然而!這名立於龍帝學園頂點的少女,卻絲毫不給他們逼近的機會!她展現出從容不迫的姿態,甚至單手拿著手機迎戰!上演了一場無雙劇碼啊!』
  在實況轉播員高喊的期間,又有一兩個人被解決掉了。
  結果……
  這群暗部毫無出手的餘地,就潰不成軍了。
  除了九月院瞬崩之外,敵軍只剩下一個人。在這個狀況下──
  「哎呀~~?克莉絲打電話來了~~?」
  她中斷遊戲接起電話。
  『會長,這是怎麼回事啊!我收拾掉那些煩人的嘍囉,好不容易闖進房間了!結果裡面只有一具狀似凜音的布娃娃!』
  隨後,江神春斗、田中壹郎、黑鋼焰和立華柴闇四人,也都傳回了相同的報告。
  「哦~~這本來就在我的預料之中呀~~」
  話還沒說完……
  「嘿啊!」
  在剩下的兩名敵人之中,一個女學生衝了過來。
  她有一頭及腰的亮澤黑髮,特徵是那張稚幼且楚楚可憐的容貌。
  「唷!哈!喝!」
  她發出讓人欲振乏力的喊叫聲,不停揮舞漆黑棍棒。
  鈴里一邊閃避她的攻勢,並銳利地瞇起雙眼──接著拐了一下對方的腳,讓她慘摔在地。
  「噗哈!」
  倒地的女學生臉部受到重擊。
  「啊啊啊啊啊!好痛!真的很痛耶!不要讓人顏面著地好嗎!我會嫁不出去耶~~!」
  女孩激動地揮動雙腳。鈴里低頭看了她一眼,並嘆了口氣。
  「你想在特等席欣賞會長我傷腦筋的表情是吧~~?……『道無同學』?」
  被稱作道無同學的女孩仰面朝天後,嘴唇歪曲成皮笑肉不笑的角度。
  「啊嘻嘻嘻!果然被鈴鈴發現了~~」
  無論是聲音、口吻和表情,在在顯示出這個女孩就是外山道無本人。
  魔神無法出賽,但只要變個裝就行了。這種想法可說是非常符合他的作風。
  「不過,鈴鈴真的好強喔~~我還以為可以久違地看到妳悲慘落淚的表情呢。『人類果然很不中用』。」
  道無用看不出一絲遺憾的表情看向鈴里。鈴里瞪著他問道:
  「欸,道無同學,你把凜音藏在哪裡?」
  「嗯嗯~~?想知道嗎?妳想知道嗎~~?真拿妳沒辦法~~…………可是!怎麼可能告訴妳~~~~~~呢!啊嘻嘻嘻嘻嘻嘻!」
  看著捧腹大笑滿地打滾的道無,鈴里的視線又銳利了幾分。
  「如果找不到那孩子……立華同學跟佐佐木同學今天就對不上了。也就是說,計畫進度會往後推遲。這會引發多麼嚴重的負面效應,你應該能理解吧?」
  「啊~~別擔心。關於這一點,我已經省略計畫十八到三十五,讓進度超前了。這樣應該能補足吧。」
  「……喂。你剛剛說什麼?」
  鈴里的語氣驟變。
  她無法將道無的發言置若罔聞,甚至讓她不得不露出本性。
  「省略計畫十八到三十五,讓進度超前?你這王八蛋別開玩笑了。要是這麼做──」
  「現階段的柴柴,搞不好會被打死喔~~妳不是喜歡緊張刺激的感覺嗎~~?鈴、鈴?」
  她不否認自己喜歡這種如履薄冰的刺激感。
  也不否認自己喜歡將生死機率各半的試煉加諸在他人身上。
  可是……
  「局勢已定的遊戲,誰還想玩啊。」
  鈴里咬牙切齒,不耐煩地嘀咕道。
  「應該還要再過兩個階段,強化立華的實力之後,才預計要讓他進入計畫十八到三十五。現階段的他和那個女人對打的話,結果可說是明擺在眼前。」
  鈴里神情嚴厲地直瞪著道無。
  「要是立華柴闇死亡,這一切可能就結束了。這樣你也會很傷腦筋吧?」
  「是呀~~人家會超級傷腦筋呢~~可是……這樣才好玩嘛!將一切化為烏有,破壞殆盡!迎來這種悲慘至極的壞結局,感覺也不賴呀~~對吧!」
  看道無笑得一臉愉悅,鈴里咂了咂嘴。
  沒錯,他就是這種人。絕對不會按照我們的預想行動,總是挑起超乎意料的禍端。她就喜歡他這一點。相反地──
  也打從心底憎恨無比。
  「如果是計畫差點失敗造成的緊張感,那我還能接受。但這次我實在不能視若無睹。」
  一直以來,她始終謹慎又投入地擬定這個計畫。
  一切都是為了讓立華柴闇昇華到終極領域。
  怎麼能讓這個計畫被打亂呢?無論如何,都必須矯正道無失控的行為才行。因此鈴里準備使出王牌。或許是察覺到了吧,道無嘟起嘴說:
  「作弊不太好喔。遊戲就該遵守規則開心地玩嘛!」
  「先犯規的人是你吧。」
  鈴里額頭爆出青筋,並按了按手機──
  打給一名少年。
  『喂,怎麼哩?』
  田中壹郎。
  鈴里用疲憊不堪的聲音向他懇求道:
  「道無同學失控的程度超乎想像。這樣我根本束手無策……能和他對抗的人只有你了。所以請你拿出真本事吧,田中同學。不,現在應該用這個名字稱呼你才對──」
  鈴里說出某個名字後──
  『知道了。相對地……妳要連同我的份,把那個廢物小丑狠狠踢飛。』
  他的口吻改變了。平常那種關西腔徹底消失,連聲調都驟變。
  通話就到此結束──
  「好啦,道無同學。這是他的要求,所以別怪我喔~~」
  鈴里微微一笑,將右腳抬到後方。
  「咦?等等!我、我反對暴力──」
  鈴里根本沒打算讓他把話說完。
  她像在踢足球一般,往趴伏在地的道無側腹部猛力一踹。
  「噗嘎!」道無發出豬叫般的哀號聲飛得老高,直奔觀眾席。
  簡直就像漫畫的場景。
  「唉。拜託你再自重一點好嗎~~真受不了。」
  總之可以先放心了……她很想讓自己這麼想。
  可是,說不定連這些行動,都如道無所料。
  讓田中壹郎拿出真本事,修正被搞得一塌糊塗的計畫。
  如果連這一步都照著道無的劇本走……
  那麼無論如何,都無法避免柴闇和「那個人」碰面了。
  「真是的,有夠麻煩──」
  鈴里嘴上還在埋怨。
  一道巨大的烈焰便竄過她的身旁。
  她往後一跳加以迴避,接著看向他。
  黑冥喚的最後一名選手。用銳利的眼神瞪著自己的那名少年──
  「想跟會長我玩玩嗎~~?佐佐木青獅同學?」
  「……別用那個名字叫我。聽了就煩。」
  他讓手上的長槍轉個不停並說道。
  「一直杵著等立華過來也很無聊吧?」
  說完,他將長槍的槍尖指向鈴里。
  「妳就陪我暖身一下吧?」
  他渾身釋放出驚人的殺氣。
  在氣勢凌厲的佐佐木青獅──更正,在九月院瞬崩面前,鈴里大大地嘆了一口氣。
  「我恨你~~道無同學……!」
  
  
  
  向會長報告人質營救失敗之後。
  我走出大樓,一個人杵在原地。
  「該怎麼辦才好?」
  我仰頭望向湛藍的天,哀吟似的呢喃著。看來其他人似乎也都撲了個空。這下子就不知道凜音在哪裡了。
  「到底該怎麼辦才好啊……!」
  好想趕快救出凜音。但我現在能做些什麼?
  如果有種能順利找出凜音的能力,正好在此時覺醒的話……
  我已經走投無路,甚至浮現出這種妄想。
  「……要把道無本人抓來痛扁一頓,逼他供出情報嗎?」
  現在似乎只剩下這個方法了。
  總之先潛入黑冥喚吧。或許有人知道道無在哪裡。
  正當我準備立刻動身時──
  手機響起來電鈴聲。是田中打來的。
  「喂,怎麼了?」
  『關於凜音的所在地,會長似乎已經掌握最新情報哩。』
  「什麼?真、真的嗎?」
  『是啊……對了,你現在在哪裡?』
  「在被分配到的大樓前面。」
  『這樣正好咧。凜音似乎被囚禁在那附近的大型超市裡。名字叫西前超市,你知道嗎?』
  「啊、啊啊!我有去過一次!」
  聽完田中的一番說明後──
  「謝了,田中!我馬上趕過去!」
  『是可以啦……但那個道無可能會布署非常棘手的護衛,所以黑鋼同學也會過去支援。然後呀……雖然派不上用場,但我也會過去。』
  「知道了……先稍待一會兒,和你們會合比較好吧?」
  『嗯~~……我認為這是最安全的做法……但會長那邊也快要撐不住哩,所以這次必須刻意犯險。』
  「你是指……」
  『嗯。雖然我真的不希望讓你碰上危險……但還是拜託你先過去看看狀況吧。如果沒什麼問題,就直接把她救出來。要是覺得情況不太妙,就等我們到了再說。』
  「好,我知道了。」
  我點點頭,掛上電話後,準備趕赴現場。
  在這之前──
  「不過,感覺不太對勁。」
  田中說,他從會長那裡得知了最新情報。
  這樣不是很奇怪嗎?
  既然會長說她掌握了最新情報,那大可不必透過田中,直接和我聯絡就行了。特地讓田中轉達這件事,只是浪費時間……
  「算了,無所謂。現在更重要的是……」
  我得盡早趕赴現場,確認情報是否正確才行。
  思及此,我便發動「音隼」,以超高速在街上狂奔。
  幾分鐘後,我來到了大型超市西前。接著小跑步入內,往電梯方向衝去。
  我在電梯包廂內進行特殊的操作。依序按下按鈕一、五、八、六、四、二、三後,再依序按下六、八、四、二、一、三、五,電梯就啟動了。
  這間超市是道無經營的,所以有個隱密的地下樓層。
  現在電梯應該就是通往那個樓層吧。
  我做了個深呼吸,拍拍雙頰,讓自己打起精神。
  不管這裡是真正的囚禁地,還是一場騙局,肯定都相當棘手難辦。說不定設置了非常惡質的陷阱。
  正合我意。
  我一定會正面突破道無設下的各種障礙,把凜音救出來。
  才剛這麼想,電梯就停了下來,門扉隨之開啟。我不禁做出防備動作……卻沒有看似陷阱的東西出現。
  我原本猜測他會設置那種忽然射出專攻魔術師子彈的陷阱。
  走出電梯包廂後,我發動「盾梟」並往前踏出一步。
  似乎也沒有布下地雷這種陷阱。
  「……是想讓我卸下心防的作戰方式嗎?」
  低喃的同時,我環視四周。
  ……牆面、地板、天花板,都沒有任何怪異之處。就只是非常寬闊而已。
  算了,應該說這樣正好。萬一要打對人戰,在寬敞處比較好行動。
  「還感覺不到危險的氣息……再往前走幾步好了。」
  我這麼嘀咕道,並靜悄悄地邁開步伐。
  正當我沿著悠長的走道往前走時──
  我猛然一震。
  忽然有股寒意竄過背脊的感覺。
  「這是……怎麼……回事……?」
  我渾身震顫不已。這種感覺……似曾相識。
  是第一次和佐佐木對戰的時候。或者是……
  第一次跟焰進行對打練習時,我也體會到相同的感覺。
  也就是說──
  前方有個極為駭人的存在。
  ……不行,這樣不行。我不能再前進了,應該等焰跟田中前來會合。
  我雖然這麼想。
  腳步卻無法停止。這種感覺,就像趨光撲火的蟲子。
  鬼產生了呼應。棲宿於我體內的鬼,渴望和那個怪物見上一面。
  渴望相遇……
  也渴望戰鬥。
  我無從壓抑這股癲狂之氣,就這麼在走道上繼續前行,彎過轉角──
  下一秒──
  怪物的身影映入我的眼簾。
  那是一名純白色的少女。肌膚的色澤、長及腰際的頭髮、指甲、身上的旗袍及鞋子。從頭到腳每一處都是純白色。
  這名少女站在走道正中央,直盯著我看。
  ……不,並非如此。有點不對勁。
  雖然她在看我,卻有種並非在看任何一處的感覺。
  ……從眼眸中那抹混濁的灰色來看,難道她是──
  「啊,我是盲人。但看得比你還要清楚喲。」
  如鈴鐺一般悅耳的嗓音,很適合那張楚楚可憐的容貌。聽到這句話的瞬間,我心中一驚。
  關於被她讀出心思這一點,我倒覺得還好,尚在意料之中。
  我驚訝的是……
  她嘴角揚起的笑容、站姿和聲調,全都跟焰如出一轍。
  仔細一看,我發現連外觀都相似得不得了。
  但我感受不到一絲親近感。站在我眼前的純白少女,彷彿是將人類的溫度從焰身上抽離了似的。
  「你是立華柴闇吧?『氣息的流動方式』很怪異呢。」
  純白少女直盯著我這麼說道。
  「你要找的姑娘,是叫凜音嗎?她就在這裡喲。」
  「什麼!」
  「嘻嘻。你應該趕快去救她呢。不過──」
  純白少女的嘴角勾起了殘酷的微笑。
  
  「如果你可以殺咗我(要能殺死我才行)。」
  
  令人渾身發毛。
  當我感覺到一股強烈的寒氣襲來時──
  我已經顯現出外裝衝上前去了。
  右臂被黑色裝甲包覆之際,雙方之間的距離已經縮減至零。
  「呃啊!」
  我釋放出逼人的氣勢,將用盡全力使出的「禍孔雀」寄於右拳轟了出去。
  這幾乎是下意識的行動。如果不出手,就會被對方殺死──如此強烈的恐懼逼我使出攻擊。這一擊當然是灌注了全副精力、毫無保留。
  我將右拳推向對手的下顎。
  純白少女紋風不動,感覺不閃也不躲。
  實際上,我的拳打中了她的下顎。透過「禍孔雀」的效果,導致金黃色魔晄爆裂四散──
  與此同時,純白少女歪了歪頭。
  彷彿在配合攻擊的行進方向般,將臉移向一旁。
  ……這是怎麼回事?
  手感消失了?
  ……這似乎並非我的錯覺。
  純白少女毫髮無傷。
  就像將衝擊和威力流散至一旁似的。
  困惑的思緒讓汗水逐漸冰冷。緊張感讓我渾身僵直。
  純白少女動了起來。
  她順其自然地將左手伸向我的胸膛。
  糟了。得跳到後面去才行。不行,動不了。這樣躲不開。「盾梟」──
  「破!」釋放氣勢的同時,我感受到一陣劇烈的衝擊和痛楚。
  我被打飛出去,嚐到懸浮在空中的滋味,接著立刻撞上地面滾個不停。
  直到撞上牆面才停止。
  「咳咳!咳咳!」我猛烈咳嗽,好不容易才站起身子。
  攻擊來襲之前,我確實發動了「盾梟」。以時間點來看,也有用「堅剛」攻向對手才對……卻一點跡象也沒有。
  對方的攻擊手法就是這個原理吧。剛剛她打出了所謂的「寸拳」。在伸出手臂的狀態下,利用瞬間爆發力給予對手傷害。過去焰曾經說過,要是敵人使出這種攻擊,「堅剛」就無法順利發揮出成效。
  但她同時也說道:
  「但是說穿了,也沒什麼機會對上會使用這種攻擊手法的拳法家就是了。」
  ……看樣子這個機會似乎降臨了呢,焰。
  對方的技法跟我們一樣,都是赤手空拳。而且她的技術還是專家等級。
  她一定是遠勝於我的存在吧。
  ……此時應該暫時撤退。
  實力相差太懸殊了。要是繼續打下去,我就會被她殺死。但只要焰也在場,只要焰趕來支援的話……
  我這麼想著,並準備轉身背向敵人,打算暫時撤離。但在那之前──
  「我有受人之託喲。如果你被我打敗,或是從我面前逃走的話,我就會把名叫凜音的那個姑娘殺死。」
  她說……什麼?
  「妳剛剛說什麼?」
  見我瞪大雙眼質問,純白少女咧嘴一笑。
  「如果你敗在我手上,我就會殺了你所珍惜的人。若你逃跑我也會痛下殺手。無論如何……我都會在你面前絞殺佐佐木凜音喲。」
  剎那間,漆黑的熱意充斥了我的心靈。
  「可……惡……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放聲大吼並發動「音隼」。以超乎常理的速度向前突擊,再度用右拳轟向她的臉。
  「好♡」
  攻擊直接命中,卻又被她分散掉了。
  隨後,純白少女的雙臂瞬間如蛇一般動了起來。
  當我發現她要使出站立關節技的瞬間,我立刻抽回手臂,用下段踢攻向她的腿部。
  這一擊也命中了。但擊中的同時,純白少女卻一個扭身側轉過去。
  衝擊被全數分散。
  「唔……!還早得很呢!」
  我邁步向前,不停轟出打擊。
  但卻徒勞無功。所有的攻擊都被化解掉了。
  正當我們進行這樣的攻防戰時,純白少女將那雙帶有灰色混濁的眼眸朝向天花板,低聲呢喃道:
  「啊~~我大概懂了喲。你啊──」
  她瞪大雙眼,只將眼球往下移動,並看著我說:
  「根本沒有才能。」
  純白少女露出了駭人的笑容。那個表情讓人聯想到死亡一詞。
  隨後,純白少女的恐怖笑臉頓時近在眼前。
  簡直就像瞬移。我根本無從判別她逼近的瞬間。
  「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我將恐懼和焦躁感喊出口,下意識地揮出拳頭。
  往極度逼近的那張臉打出上鉤拳。
  這一拳依然命中,但衝擊果然還是分散掉了。
  我的拳頭碰上她的下顎,純白少女卻在同一時間將身體後仰,彷彿要往後方倒去。
  察覺到她揮出右腳的瞬間,側頭部就傳來一股衝擊。
  這一踢速度快得驚人。
  我看不見。我根本看不見她的腳是怎麼踢過來的。
  還有……這超乎常理的威力。
  光這一擊就讓我產生了腦震盪。我腳步踉蹌,頓時頭昏眼花。
  我在視線的正中央……
  看見了純白少女的笑容。
  「唔易死咗(別這麼快死喲)?」
  衝擊和痛楚紛紛來襲。
  我不知道自己受到了什麼攻擊。
  被打了嗎?還是被踢了?我連這一點都無從判別。
  我看不見她的攻擊。
  就只是伏倒在地、被迫拉起身子,遭遇襲擊後感受到痛楚而已。
  「嘎……啊……!」
  這已經是第幾次了?我被打飛出去,背部狠狠撞上牆面,吐出一口鮮血。
  純白少女看著這樣的我,並讓頸骨發出聲響。
  「你為什麼不認真應戰呢?讓我看看你的實力嘛。你是神參者(Irregular One)吧?」
  「神參者……?」
  「怎麼,沒人告訴你嗎?……太多呵護你嘅嘢(那傢伙未免也太保護你了吧)。」
  她冷笑一聲,彷彿在嘲笑不在場的某個人似的。
  接著,純白少女嘆了口氣。
  「夠了。你好無聊喲。」
  她轉身背對我離去。
  「妳要……去……哪裡……?」
  「佐佐木凜音。我要讓你跟要找的那個姑娘見面喲。然後──」
  純白少女猛然停下腳步。
  「我要當著你的面,扯碎她的脖子殺死她喲。這樣你才會有幹勁吧?」
  然後用百無聊賴的嗓音說了這句話。
  ……喂。等一下。她要當著我的面殺了凜音?
  開什麼玩笑。
  開什麼玩笑啊,喂!
  「等、等……!給我……等一下,混帳……!」
  我站起身並衝向前。
  朝對方的後腦杓揮出鐵拳。
  但在命中的同時,純白少女就往前方倒去──
  接著猛地彈起左腳,彷彿被吸進我的雙腿之間般用力抬起。
  一股劇痛來襲。白沫從喉嚨深處湧上。痛得我真想倒地打滾。
  但我並沒有停下動作。
  「咕噫噫噫噫噫噫噫噫噫噫噫噫噫噫噫噫!」
  我口中冒出白沫,吼出奇怪的聲音,不停地揮動拳頭和雙腳。
  但還是不行。我甚至無法讓對手回頭看我。
  期間,我看見一扇門。
  凜音是不是就在門後呢?
  要是讓這傢伙過去的話……
  凜音就會被她殺死……不要。我不要。絕對不可以。這樣不行。
  我絕不……允許。『啊啊。』
  好想得到……力量。『又來了。』
  我想保護她。『一點點。』
  我一定要保護她才行。『真的。』『只有一點點。』
  所以──
  「給我力量吧……!怪物!」
  
  『門扉。』『開啟了。』
  
  腦海中傳來了聲音。緊接著──
  我渾身發燙,頭部開始疼痛起來。
  我體會著這股久違的感覺……
  「唔,喔,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對著天花板放聲大吼。
  在臉上流淌的血液往四周飛散。
  這時,不可思議的事情發生了。
  滴落在地的血液,以及沾濕全身的血液。
  全都集中於右拳,將黑色裝甲染成鮮紅色。
  我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但如果能用這副裝甲打中對方,我就能贏。
  我有這種感覺。所以──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我厲聲粗吼,並往純白少女的背後追了上去。
  然後──
  「看……招……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朝著她的後腦杓轟出鮮紅色的右拳。
  還有五十公分、四十公分、三十公分。
  她一動也不動。難道這次也想化解掉衝擊嗎?辦得到的話就試試看啊。這股力量恐怕不能讓她如願了。雖然不太清楚是怎麼回事,但只要一打中就結束了。
  再二十公分就能命中對方了。
  這樣肯定能──
  「沒用喔。你的攻擊不可能打到我喲。」
  咦?奇怪?
  怎麼回事?太詭異了吧?
  為什麼……
  為什麼我的拳頭偏離了軌道,沒打中對方?
  我摸不著頭緒。
  我確實有瞄準對方,確實想往這傢伙的後腦杓猛灌一拳。
  最後卻沒打中。
  困惑。我心中充斥著強烈的疑惑。就在此時──
  
  「『白鋼流奧義──崩流』。」
  
  白?白……鋼?
  更深的困惑席捲而來。隨後,純白少女轉頭看向我。
  貌美的臉龐勾起了駭人的笑。
  「剛剛那個,倒是挺有趣的喲。」
  她用雙手纏住我伸出的右手臂。
  我才剛覺得大事不妙,關節就已經被鎖死了。
  我聽到「啪嘰」一聲,接著就被拉倒在地板上──
  頭顱被對方踩在腳下。
  這……是……
  「我也把這一招稱為『喰牙』喲。」
  純白少女扭了扭踩在我頭上的腳,臉上的笑容變得更加恐怖。
  「不過,感覺找到了一點樂子,嗯。」嘀咕的同時,她踩在我頭上的腳又加重了幾分力道。
  ……啊,原來是這麼回事。
  「慶幸吧,看在你這麼屹立不搖的份上,我會放過那個叫凜音的小姑娘喲。」
  我要死了。我會被這傢伙殺死。
  這已經是無法撼動的既定事實了。不管我如何搖尾乞憐,這傢伙也聽不進去。
  因為她跟我是同一種人。
  我的腦海中浮現出焰的臉龐。
  「你覺得用盡全力和對方一戰時,什麼時候能分出高下?」
  「掌握生殺大權?讓對方不省人事?……都不對。」
  「用盡全力的一戰,是在某一方死亡的那一刻才算勝負已定。」
  「你記好了,柴闇。全力應戰後,若你掌握了對方的生殺大權……往後還想繼續跟對方交手,就放他一條生路,當場離去即可。可是,如果不是那種值得再戰的對手……」
  
  「你就要毫不留情、毫不猶豫,像呼吸那般自然地殺了對方。」
  「這就是非人者(我們)的作風。」
  
  對這傢伙而言,我應該是無足輕重的小角色吧。
  現在就可以把他殺了,反正我也不想再跟他交手──她應該會如此評斷吧。
  我有些懊悔。
  雖說是敵人,但被如此強者視為不值一提的小角色,總覺得很空虛。
  ……算了。反正我馬上就要死了。
  頭蓋骨發出受到擠壓的聲音。再過不久,我就會因為頭顱破裂而死吧。
  抱歉,田中。我居然淪落至此。
  江神,我們來世再戰吧。
  克莉絲,別再有報仇這種愚蠢的想法了。
  會長,謝謝妳的多方關照。
  焰──
  「對不……起……沒辦法……遵守……約定……」
  我準備迎向死亡。
  在那之前──
  「妳又要從我身邊搶走東西了嗎?」
  我聽見一道嗓音。
  是焰的聲音。
  施加在頭部的壓力頓時消失了。純白少女似乎往一旁跳去。
  接著……
  「……還好嗎,柴闇?」
  我強忍著劇烈的痛楚,挪動頭部。
  ……是焰。焰出現了。意識到這一點後,我的心中充滿了無比的安心感。
  「妳……來了啊。」
  「嗯。真是太好了,幸虧有及時趕上。」
  焰蹲下身子,將手放在我身上。
  「氣死快清」──從掌中施放而出的淡綠色光芒,逐漸治癒了我的傷勢。
  視野恢復正常,思考能力也回歸到正常水準。
  我藉著焰的手站起身後──
  焰和純白少女凝視著彼此。
  「嗨,黑鋼。」
  「嗨,白鋼。」
  焰的臉上浮現出一如既往的微笑。
  可是……笑容雖然相同,隱藏其中的情感卻如天壤之別。
  那是龐大的戰意與殺氣。
  讓人根本無法直視。我第一次看到焰這麼可怕的模樣。
  但純白少女毫無懼色,反而樂在其中似的開口道:
  「剛聽到的時候,我還以為是在開玩笑呢。沒有繼承名號的『山寨品』居然收了徒弟?未免也太可笑了吧。」
  「……我之所以無法繼承名號,追根究柢,也是妳一手造成的吧?」
  「哈哈哈!那是先搶先贏嘛。誰教妳動作太慢。」
  看到純白少女哈哈大笑的模樣──
  「嗯。妳說得沒錯。可是……」
  焰繼續說著,臉上隱含了一絲惡鬼的神情。
  
  「從妳口中聽到這種話,實在讓人火大。」
  
  剎那間,我忍不住跌坐在地。
  非比尋常的殺意。
  現在的我對死亡毫無畏懼,但這份思緒卻如此洶湧,連我都忍不住心生膽怯。
  渾身散放出驚人氣勢的焰,狠狠地瞪著純白少女。
  但對方卻一臉泰然,若無其事地說:
  「妳這樣蓄勢待發也沒用喲。我可不想在這種地方跟妳做個了斷。要準備更適合的時機和場面才行。比如說……」
  純白少女看著我,揚起一抹燦爛的微笑。
  「等那個徒弟變得跟妳爸媽一樣之後再說。」
  焰渾身釋放出的氣勢變得更加強烈。
  感受到這一點,純白少女又咯咯笑了起來。
  笑著笑著,她朝我們走近。
  雖然毫無殺氣與戰意,但我還是忍不住擺出架式。
  當純白少女走過我和焰身邊時,她把手放在我的肩上,將她的美貌向我湊近。
  「再見,立華柴闇。」
  她咧嘴一笑,就離開此處了。
  ……完全止不住顫抖。
  我下意識地開口問:
  「那傢伙,是什麼人……?」
  聞言,焰回答道:
  「她叫白鋼水命。你應該可以從這名字查出某些端倪。她是黑鋼的親戚。」
  「親……戚?」
  「嗯……更詳細的狀況,以後再慢慢告訴你吧。所以現在先忍著別問,好嗎?」
  她用平常那抹笑靨看著我,裡頭卻隱含了不容分說的強制力。
  我立刻點點頭,焰也用點頭回應。
  「好了,快去救凜音吧。」
  她往那扇門邁出腳步。
  ……同時用細若蚊蚋的聲音低喃著:
  
  「真是太好了,幸好沒演變成當時那種結果。」
  
  
  
  白鋼水命在黑暗無垠的無光世界中不停地走著。
  接著她搭上電梯,離開地下樓層……
  電梯門在一樓開啟後,她看見了光。
  那道光是氣流。
  所謂的氣,是萬物眾生擁有的靈魂能量,也可以稱之為魔晄元素。
  在每個生命體身上循環的氣流,都有不同的形貌。
  如今這道光站在她的眼前。光的主人應該是名男性,而且非常年輕。
  她見過這種流動方式。
  「今天怎麼一直遇見舊識啊?你『現在的名字』是田中壹郎嗎?」
  「……柴闇怎麼樣哩?」
  他說出口的這句話帶著一股冷冽的戰意。
  視妳的回答而定,我可能不會輕易放過妳──其中蘊含了這種情感。
  水命冷笑一聲。
  「在緊要關頭殺出了程咬金喲。真是太好了,你珍惜的『小道具』沒有死。」
  「……柴闇不是道具,是重要的夥伴。」
  「哈哈哈!你對待他的方式,怎麼看都像是道具嘛!就只是道具而已。」
  水命嘲諷般地歪起雙唇,並走出電梯,走向田中壹郎身邊。
  擦肩而過時,她拍拍田中的肩頭說:
  「你的做法太溫吞了,這樣會來不及喲。還是……我出手幫你一把?」
  聽她這麼一問,田中沒有給出答覆。
  水命對他勾起一抹笑容。
  「算了,改變心意的話就跟我聯絡吧。只要付我薪水,我什麼都會做喲。」
  說完,她就離開了現場。
  田中卻始終沉默不語。
  
  
  
  我和焰一同走近那扇門,確認沒有任何陷阱後。
  我打開門。
  房內堆放了滿坑滿谷的娛樂用品──
  凜音就在房間正中央的床上。
  「立華……先生……?黑鋼小姐也……?」
  我對一臉不解的凜音說:
  「我們是來救妳的。來,趕快離開這裡吧。」
  說完,我往坐在床上的凜音走近。然而……
  「……請你不要過來。」
  我頓時以為是否有某種陷阱,並提高警戒……但似乎並非如此。
  她那句話就是那個意思。
  她拒絕了我。
  凜音神情變得晦暗,低著頭向我問道:
  「來到這裡之後,你跟那個可怕的白色女孩交手過了吧?」
  「是啊。」
  「是不是被打到重傷了?」
  「是啊。差點就要被她殺掉了。」
  「……這樣啊。那還真是遺憾。」
  「遺憾?」
  「沒錯。因為……不管再怎麼努力,我都沒辦法對你產生好感。」
  語畢,凜音狠狠地瞪著我看。
  「第一次見面是出於偶然,但下一次就不是了。我向道無先生請教能和你見面的方法,才故意和你碰面。因為我想了解你,想弄清楚你是個什麼樣的人,然後……想要對你恨之入骨。」
  瞪著我的那雙眼眸中泛起淚光。
  「……媽媽離世,哥哥也棄我而去,我已經快要崩潰了。雖然也想過要自殺……但我辦不到。就算想死,也因為太害怕而死不了。所以我才決定繼續活下去。可是……」
  我卻沒有活在世上所需的原動力。
  凜音這麼說完,又再次低下頭去。
  「我想得到活下去的動力,卻始終遍尋不著……就在這個時候,我遇見了道無先生。那個人說這一切的罪魁禍首就是立華先生你。所以,只要憎恨你、仇視你,或許就能化為生存的原動力。」
  ……雖然這種思維十分扭曲,但她或許別無他法了。
  舉例來說,如果必須面對艱困的現實,而且還有個罪魁禍首在。
  在這種狀況下試圖自殺的話,那並不是自主性地結束生命,而是間接性地被罪魁禍首殺害。
  如果站在凜音的立場……我會覺得這樣太可笑了,我絕對不想用這種方式死去。
  我不會自殺,反而會活得幸福又快樂。這就是我對罪魁禍首復仇的方式……我應該會這麼想吧。
  ……凜音本人應該也歸納出同樣的結論。
  可是……
  「欸,立華先生。你為什麼這麼善良呢?完全沒有令人厭惡的地方,既體貼又帥氣。現在也一樣。明明被拚了命想救出的人說了重話,卻一點也不生氣……我、我想要的,並不是這種結果!」
  凜音淚流滿面地繼續喊道:
  「我真的!真的好想憎恨你!我多希望你是個能讓我恨之入骨的人!但你實在太善良了!我根本沒有理由恨你!為什麼!這樣我不就只能去死了嗎!我明明想活下去!卻無法繼續苟活!因為哥哥不在我身邊!因為我被他拋棄了!這全都是你一手造成的!但我卻沒辦法狠下心痛恨你!」
  她說的每句話都支離破碎,彷彿在體現心亂如麻這種比喻一般。
  在那之後,凜音依舊抱著頭繼續哭喊──
  她用涕淚縱橫的臉龐,以及蘊含了漆黑感情的眼眸看著我說:
  「為什……麼……為什麼是你?我根本不希望來的人是你。我……我希望……是哥哥來救我啊……!」
  聽到這句話──
  我並沒有受到任何打擊。
  我不是為了跟這孩子打好關係才來救她的,也不求任何回報。
  所以,我心裡只有滿滿的認同感。
  打從初次碰面以來,始終讓我耿耿於懷的那個疑點,終於完全解開了。
  在我們面前,凜音一直都用虛假的臉孔示人。不只是表情,就連說出的每句話,絕大部分都是謊言。但我完全沒有要責怪她的意思,對於受騙一事也絲毫不覺憤怒。
  因為她所抱持的漆黑情感和話語,都是理所當然的結果。
  所以在我心中……
  「……凜音。」
  「怎麼?看我不順眼了嗎?……你當然會開始討厭像我這種傢伙。可是,既然你討厭我,我對你──」
  「我一定會拯救妳的心靈。」
  我打斷她的話語,表明自己的心意。
  在身後默默看著我們的焰,好像對下定決心的我露出了笑容。
  另一方面,凜音滿臉困惑地說:
  「你到底……在說什麼啊……?你要……救我……?為什麼……?」
  「沒為什麼。只是因為有個女孩在我面前哭泣而已,這樣就夠了。」
  凜音直盯著如此斷言的我,咬牙切齒地說:
  「居、居然還在裝模作樣……!我啊!根本不可能對你產生好感!永遠都不可能發生這種事!」
  「無所謂。妳反而可以繼續憎恨我。老實說,妳心中的哀悽也是間接肇因於我。如果憎恨我可以讓妳活得輕鬆一點,我希望妳這麼做。可是……妳做不到吧?因為妳太溫柔了。妳根本沒辦法恨著某個人繼續活下去。所以──」
  我轉身背向凜音,語氣堅定地斷言道:
  「我一定會負起責任。我會讓你們這對兄妹重修舊好。我要讓佐佐木青獅明白妳教會我的那個道理。」
  
  「我要讓他知道,唯有人與人之間的情誼,是絕對不能捨棄的。」
  
  語畢,我邁步走向出口。
  「為什……麼……你……!」
  我用背影接下凜音的怒吼,繼續往前走。
  「討厭!我最討厭你了!」
  前進的同時,我能感受到藏在悲愴嗓音中的那股意志。
  我能確實感受到,她在向我求救的心情。
  
  
  
  關東領域第三體育館。
  結構橫長的寬敞空間,被觀眾們擠得水洩不通,可是……
  卻沒有任何一個人發出聲音。
  儘管座無虛席,場內也彌漫著沉靜的氣息。
  之所以會產生這般過於離奇的現象,是因為──
  「呼……呼……比我想像中……還要強呢~~……」
  小鳥遊鈴里單膝跪地,白皙的臉蛋施上了一層鮮血妝容。
  九月院瞬崩則低頭看著她。
  戰況一面倒。形成這個局勢之前,都是瞬崩占了上風。
  將超過一百名精銳暗部玩弄於手掌心的那個小鳥遊鈴里,束手無策地跪在地上。太過衝擊的發展讓觀眾們都啞口無言。
  在這場寂靜之中,九月院瞬崩瞪著鈴里問:
  「妳為什麼不拿出全力?只要妳認真起來,應該不會淪落至此吧?」
  「或許吧~~可是……該說我想認真也不能認真嗎~~哎呀~~真可惜。」
  鈴里有些傷腦筋似的笑了起來。瞬崩低頭看著她,咂了嘴。
  「妳從頭到尾都不打算盡全力?」
  「是呀~~尤其是現在,絕對不行呢~~」
  「啊啊,是嗎?那妳──就去死吧。」
  瞬崩架起長槍。從他身上釋放出的,是千真萬確的殺氣。
  既非玩笑,亦非自負。他是真的要大開殺戒。
  「……沒想到我會被使用火焰的選手痛扁一頓啊。」
  她深感無奈地嘆了口氣。
  瞬崩踏出腳步,準備對她使出最後一擊之前──
  「『魅那風流劍術──貫佛』。」
  某個凌厲的嗓音靜靜地說出這句話的同時──
  瞬崩立刻跳向正後方。
  幾秒後,一把漆黑的直刀,劃過方才他的頭部所在的位置。
  「……江神。是江神春斗啊──」
  瞬崩低吟似的唸出這個名字。在他的視線前方,有名劍士小心翼翼地手持武器。
  看見那道身影,瞬崩嗤之以鼻。
  「我聽師父提過魅那風流。你爺爺跟我師父在爭論誰要先跟黑鋼比拚時,似乎大打出手了。最後是我師父獲勝。」
  「……我也聽爺爺說過這件事。然而……」
  江神春斗眼神銳利,毫無動搖地說:
  「現在的我,比過去的爺爺來得更強。」
  「哦~~~~那就試試看啊。」
  雙方的視線、鬥志和殺氣相互交錯。
  兩人的熱火在彼此間激烈碰撞,空間為之扭曲。
  於是──
  在瞬崩準備擺出架式前,春斗立刻向前衝去,不讓他得逞。
  他用超乎常理的速度逼近,將雙方距離縮短為零。但下一秒──
  「唔……!」
  他卻瞪大雙眼,停下了前進的腳步。在第三者眼中,這或許是難以理解的行為吧。
  在這一回合中,發生了唯有當事人才能察覺的微妙因素。
  春斗稍稍後退,拉開距離。他頓時膽戰心驚。
  這個男人的實力高深莫測。
  要是直接展開突擊,下一次他就會瞄準自己的心窩攻擊吧。
  春斗表面上毫無表情,內心卻感到戒慎恐懼。這時,瞬崩在他眼前展開了動作。
  「其徐如林……」
  他低吟出聲,並架起長槍。
  他的架式十分獨特,就像船夫將船槳滑入水中一般。
  見狀,春斗回想起過去曾聽爺爺江神全司說過這樣的話。
  據說九月院使出的招式──天地崩穿流有四種架式。
  基本架構「林」、重視機動性的「風」、只著重於攻勢的「火」,以及反擊對手的「山」。
  他會因應架式,決定適當的戰術,因此很輕易就能預測出對方準備行動的時機。可是……
  就算能預測,也難於應付。爺爺曾說,使用長槍的對手就是這麼一回事。
  實際交手後,他才深有所感。確實比想像中還要難對付。
  雖然能預判對手的行動……卻看不見將敵人逼入死局的過程。
  絕大部分的戰局中,和對手對峙的那一刻,就能大致看出通往勝利的過程。但這次卻完全看不見。
  這種情況,沒錯,是打從那時候以來第一次。
  打從和其中一名魔神──白鳥瑪莉亞對戰之後,這是第一次。
  春斗想起有生以來初次嚐到慘敗滋味的那件事。但他卻依然故我。
  「……真有趣。不愧是承襲了最強長槍手瞬崩之名的人。」
  和立華柴闇對決過後覺醒的駭人怪物。
  棲宿於內心的鬼帶來了激昂感。
  於是春斗微微一笑──並再次往前衝去。
  他闖進敵人的攻擊範圍內。瞬間,對方刺出一槍迎擊。朝喉頭襲來的這一擊快如閃電,但他早就猜出對方的行動,所以可以輕易閃避。
  他稍稍將上半身往旁邊一挪,躲開了這道迎擊。為了拉近彼此的距離,他繼續驅動雙腿。只差三步就可以進入自己的攻擊範圍了,到那個時候,或許就能取得優勢。
  只要長槍手衝到我的胸口前,他就──
  才剛這麼想,他的脖頸就傳來一陣強烈的衝擊。
  是槍柄。突擊被閃開後,瞬崩以精湛的手法彎曲蒼穹色的長長槍柄,打上春斗的脖子。
  出乎意料。不對,雖然已經預測出攻擊模式了……
  但沒想到威力這麼強。
  春斗錯估了九月院瞬崩的腕力。
  剛才的衝擊讓他產生腦震盪,平衡感也跟著失調。
  已經不可能再展開攻擊了,得離開現場才行。春斗這麼心想,並跳向一旁。
  再次拉開雙方的距離後,兩人瞪著彼此。這時春斗陷入了思考。
  根據剛才的交鋒,他就理解到了。
  自己不能再保留實力了。要是繼續採用在戰鬥中逐步施加威力的基本戰術,馬上就會被幹掉。
  領悟到這一點後,江神春斗使出了一項法寶。
  「神速斬光(Eli Glint)……!」
  寄宿於他外裝中的異能,重量調節的進化型態。
  顧名思義,這個力量能帶給春斗神一般的機動力。
  他以這股神速,一直線往前衝去。
  推進力完全超乎常理。只消一瞬間,雙方的距離就縮短為零。
  接著,江神春斗活用往前衝時所產生的動能,施展出最棒最強的招式。
  「魅那風流奧義──四天宵突」──能瞬間攻擊人體正中線的四個部位,是他的拿手招式。
  併用「神速斬光」的「四天宵突」,可說是具備必殺的威力。至今從來沒有任何人在吃下這一擊後還能穩穩站著。
  就連那個立華柴闇,都被這招逼入了敗北的邊緣。
  敵人似乎連他的動作都沒能察覺。
  這樣就能確實直擊。如此一來,戰況應該會偏向我方。
  就以這個攻擊為起點,開創通往勝利的大道。
  春斗抱持著這個想法,讓刀身疾奔──
  
  
  
  ……他沒弄懂發生了什麼事。
  江神春斗感到困惑。
  對敵人使出奧義,也確定有成功命中。到這裡為止他還有印象,但之後就不太清楚了,絲毫沒有記憶。
  回過神來,他已經倒臥在地。
  「魔晄神氣(Second Break)──『反逆者的灼炎(Red Rebellion)』。」
  他聽見一道低喃自遠方傳來。
  魔晄神氣──原來如此,對方用了魔晄神氣啊。
  但他完全無法判讀攻擊的內容,也無從尋思對策。
  再來他要用眼睛辨識。他帶著這股幹勁試圖撐起身子,卻沒辦法如願。
  在這段期間內,瞬崩緩緩地走到他身邊。
  「看來這次也是九月院獲勝了呢。」
  真是可恨。好想把他那張皮笑肉不笑的臉徹底抹消。
  體內的熱意逐漸高漲,他想站起身,身體卻不聽使喚。
  再這樣下去就要輸了。這個念頭讓他深陷絕望。但在這個瞬間──
  「毀滅吧──────────!」
  無以計數的飛彈和子彈,從開放式天花板上頭的蒼藍天際傾注而下。
  爆炎吞噬了瞬崩。隨後,克莉絲降落在鈴里身邊。
  「……就算我要妳停手,妳好像也聽不進去呢。」
  「那還用說!我怎麼可能放過把會長跟春斗逼到絕境的人啊!」
  鬥志滿滿的克莉絲,將視線集中於煙霧中的某一點。
  裊裊煙霧逐漸變得稀薄。
  最後,正面受到這陣槍林彈雨襲擊的瞬崩現在的狀況是──
  「毫髮無傷啊。你果然很有一套嘛。」
  克莉絲勾起一抹好戰的笑容,並用力指著瞬崩大喊道:
  「我給你滿分!真是個完美的跳板啊!雖然對柴闇有點不好意思!但是!本小姐克莉絲•涅瓦安德現在就要把你揍扁!」
  「……不可能。妳甚至無法對我造成一點小擦傷。」
  瞬崩百無聊賴地這麼說。這種堪比侮辱的態度激怒了克莉絲。
  「少在那邊自以為是了──!」
  她放聲大吼。接著……
  「召喚(Summon)!塵滅三器(Vanishing Catastrophe)!」
  召喚出三種外裝。
  「『烈焰風暴(燒成灰燼吧)』……!」
  比賽一開始,她就開了大招。
  發射。發射發射發射發射發射發射發射發射發射發射發射發射發射發射……
  龐大的火力襲向瞬崩。
  克莉絲雖然表現出桀傲不馴的模樣,心中卻十分認可對方的實力。
  這個男人能將那個小鳥遊鈴里和江神春斗逼入瀕臨敗北的絕境。因此她認為,這個男人並不是自己保留實力就能擊垮的對手。
  反過來說,只要全力以赴,應該就能贏。
  畢竟自己擁有非常強大的異能。
  她可以對召喚出的外裝,使出讓各種異能失效的力量。
  這是和姊姊交手過後得到的,屬於自己的能力。
  多虧了柴闇,她才能掌握這股力量。就某方面來說,可說是師徒之間的羈絆。
  時為最強之盾,時為最強之矛。只要有這個異能,應該就能打倒九月院瞬崩。
  她如此深信──
  攻勢告一段落後,她暫時解除外裝,並盯著深陷煙霧的敵人的模樣。
  裊裊煙霧逐漸散去。結果……
  克莉絲愣住了。
  「毫髮無傷……?遭受這種攻擊,還能毫髮無傷……?」
  沒錯。火力攻勢並沒有在瞬崩身上留下一絲傷痕,制服上甚至沒有焦黑的跡象。
  「關於剛剛說過的那件事,我用更具體的方式告訴妳吧。妳和我之間存在著致命的相剋性。我可以斷言,這場勝負的戰況只會一面倒。」
  「開……什麼……玩笑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為了鼓舞自己,克莉絲放聲大吼,並使出威力更強大的招式。
  「災禍軍武(10 Count Knights)!大招來(Assemble)!」
  轉眼間,她的周遭顯現出無數外裝。
  槍管、步槍、鐵臂、小型戰鬥機、戰車、人偶型炸彈……
  克莉絲•涅瓦安德對這組外裝軍團喝令:
  「『恐懼高熱末世錄(毀滅吧,深受灼熱與強光籠罩)』!」
  子彈、飛彈、光線、火焰、電荷、閃光、高熱。
  所有元素交雜混合,形成一股奔流。
  看著這道散發灼熱色彩的奔流,瞬崩一動也不動。
  將敵人吞噬後,奔流仍持續推進,破壞了場內牆壁後也依舊前行。可是沒一會兒工夫,當奔流消逝無蹤後──
  結果……
  「不會吧……!」
  克莉絲再度瞠目結舌。
  方才使出的招式可說是最強王牌了。她敢拍胸脯保證,翻遍整個世界,也不可能找到火力比這更強的招式。
  然而,就算正面接下這道攻勢。
  九月院瞬崩身上也沒留下任何傷痕。
  「妳的表情似乎在說『怎麼會發生這種事』呢。我已經玩膩了,就來回答妳的問題吧。」
  瞬崩一臉無趣地說道:
  「我的能力是操縱與支配熱能。光是這樣就足以解答妳的疑惑了吧?透過這個異能,我可以將所有熱攻擊失去效力。沒錯……妳的外裝所產生的熱能也不例外。」
  原來如此。他說的相剋性原來是這個意思。
  理解的同時,絕望感也隨之而來。
  「唔……!既然如此!」
  她在瞬崩身旁召喚出鐵臂並揍了過去。
  可是,在命中同時飛出去的,卻是她的鐵臂。
  「沒用沒用沒用。就算妳的異能可以讓對方的異能失效,卻沒辦法貫穿防壁。因此,妳的外裝所帶來的衝擊,無法對我造成傷害。」
  話語方落──瞬崩的身影立刻移動到眼前。
  她沒看清瞬崩動作的瞬間。可見兩人的基礎能力相差到這種地步。
  隨後,克莉絲只能束手無策地被抓住脖頸,舉至半空中。
  「咕,嘎,啊……!」
  「妳啊,是不是以為自己絕對不會死?大錯特錯。」
  瞬崩的巨大掌心和粗壯手指,用力掐緊克莉絲的脖子。
  每過一秒,克莉絲的臉就逐漸變為土色。
  一步步走向死亡。
  「和非人者對戰,妳卻連一點緊張感也沒有……我最討厭妳這種不知天高地厚的人。」
  瞬崩毫不留情,施加於手掌的力道絲毫沒有減弱。
  我會死。再這樣下去我就要死了。
  不要,我不要。
  彷彿要表現出這股意志般,瞬崩周遭出現了克莉絲的外裝。
  一群人偶型炸彈往前突擊並爆炸開來。
  但卻毫無意義可言。瞬崩根本沒有一絲動搖。
  克莉絲心想──已經結束了。
  於是她準備放開意識的韁索。
  但在這之前──
  「到此為止了,佐佐木青獅……!」
  伴隨著落地的聲響,克莉絲聽見他的聲音。
  這時,瞬崩像是對克莉絲失去興趣般瞇細雙眼,並隨便將她扔到一邊。
  「咳!咳!咳咳!」
  她猛烈咳嗽,讓氧氣得以在體內循環。
  那個男人就站在克莉絲身旁。
  立華柴闇就站在那裡。
  「太、太慢了,笨蛋師父……!」
  「啊啊,抱歉。後續就交給我吧。」
  說完,他便往前走去。而後──
  與九月院瞬崩兩兩對峙。
  「來了。來了來了來了。啊啊啊啊,你終於來了──立華……柴闇。」
  瞬崩露出狂暴的笑容,狠狠瞪著他。
  對此,柴闇也正面回瞪他一眼。
  兩人身上散發的火熱鬥氣,宛如海市蜃樓般扭曲了周遭的空氣。
  或許是被兩人的熱情所影響,原先如凍結般沉默不語的觀眾們,開始高喊起來。
  「立、立華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你終於來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很期待喔~~~~!把那傢伙狠狠揍飛吧啊啊啊啊啊!」
  場內充斥著無比狂熱。
  於是──
  兩名惡鬼的戰鬥於焉開幕──
 楼主| 发表于 2020-5-12 22:4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五章 雙獸 ─The Blue Chronicle─
  
  
  有種內心和腦海被漆黑濃霧籠罩的感覺。
  佐佐木凜音被黑鋼焰拉進第三體育館的瞬間──
  觀眾散發的熱情宛如疾風般擊打著她的全身。
  「嗚……哇……」
  從觀眾席產生的龐大熱氣,將盤據於凜音腦海和內心的濃霧一掃而空。
  「哦,還沒開打啊。這樣最好。」
  焰微笑著如此低語道。她的視線前方有兩個男人的身影。
  在出入口附近的會場後半部,可以一覽長方形的場內全景。在凜音她們身邊,離那兩個男人非常遙遠的觀眾,都大吼大叫地吵嚷不已……
  相反地,坐在最前面的觀眾們卻不發一語。
  所有人……
  都被立華柴闇和九月院瞬崩這兩名無敵強者散放的氣勢震懾不已。
  這股氣勢雖然還沒傳遞至和兩人相隔甚遠的觀眾席上。
  「啊……!」但凜音光看一眼,就感受到兩人的氣場了。
  扭曲了。空間以兩人為中心產生了扭曲,彷彿要被擠碎似的。
  凜音眼中看見了這幅景象。
  「我們移動到可以看得更清楚的位置吧。」
  焰牽著被兩人的氣場震懾而狂冒冷汗的凜音,繼續移動。
  凜音配合她的腳步跟著走,並拋出一個疑問。
  「黑鋼小姐,妳不參加沒關係嗎?」
  焰輕輕點頭回答:
  「嗯。已經沒那個必要了。」
  她說──除了立華柴闇和九月院瞬崩之外,已經沒有任何人出場的餘地了。
  她說得應該沒錯。從觀眾們口中吼出的那些聲音,就是最好的證明。
  「上啊,立華────────!」
  「有辦法復仇的話就試試看啊,瞬崩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聽到這些吶喊,真實感變得越來越強烈。
  接下來哥哥和那個立華先生就要大打出手了。
  ……拜託快住手。我不希望你們陷入危險。
  會場內瀰漫著熱氣,凜音卻冷汗直流。她心如刀割地繼續移動,來到無座位的站席處。
  「哎呀,爺爺也來了啊。順帶一提……旁邊這位是第二十六代瞬崩吧?」
  有一名禿頭的老人站在爺爺黑鋼彌以霸身旁。他看向焰並點了個頭。
  「哦……與君少時狀甚似矣,黑鋼。」
  「江神全司也這麼說過。我聽了一點也不高興,所以別再說了。」
  「哼哼。無怪乎此。」
  「……呃,咦?焰,妳聽得懂這傢伙在說什麼嗎?真的假的?太強了吧,不愧是愧寶孫。」
  聊著聊著,體育館中央的戰況仍持續進行。
  柴闇和瞬崩互相瞪視,似乎在說些什麼。看著他們兩人,禿頭老者流永開口說:
  「若為本尊也就罷了,區區贗品豈能敵乎?是故,此戰必將由余門下之徒奪勝。次回且將君誅殺之。等著瞧,黑鋼焰。」
  「不,沒這個必要。我的弟子絕對不可能輸。」
  「對徒之情何其溺哉。」
  「彼此彼此吧。」
  「……呃,你們怎麼有辦法對話啊?難道只有我聽不懂這傢伙在說什麼嗎?」
  流永無視爺爺的說詞,冷哼了一聲。
  「余亦與尊祖父云,余徒佐佐木青獅乃人中之龍。余未能棄捨家族之情,其亦能悉數拋之。」
  「所以你的意思是,那傢伙已經強到不只能打倒柴闇,甚至會贏過我們黑鋼一族嗎?」
  見流永靜靜地點點頭,這次輪到焰冷哼一聲。
  「我已經聽爺爺說過你的事蹟了。我就針對這一點跟你說幾句吧。我可不認為你是因為無法斷捨情誼,才會輸給我爺爺喔。」
  「……何焉?」
  「你之所以會吞下敗仗的理由……我已經告訴柴闇了。」
  說完,瀰漫在柴闇和瞬崩之間的緊繃感又加劇了。
  開始了。如此確信的,並非只有焰、彌以霸和流永而已。
  「哥哥……!」
  凜音似乎也察覺到了。或許是出於膽怯,她渾身不住震顫。
  焰溫柔地撫摸她的髮絲說道:
  「對妳來說,眼前的景象或許很殘酷,但請妳注視到最後一刻。妳有這個義務。」
  
  
  
  這種感覺就像被丟入猛獸的柵欄之中。
  佐佐木青獅──這傢伙現在的身形,比我還要大上好幾倍。
  他的軀體看起來比原本的身高還要巨大。就像我初次與他交手時一樣。
  超乎常理的壓力,不由分說地讓我回想起過往的心靈創傷。
  「噫噫噫噫噫噫噫噫噫噫……!」
  過去從口中流瀉而出的悽慘哀號聲──這股幻聽讓我冷汗直流。
  但我仍狠狠地瞪著佐佐木的雙眼。
  「……欸,佐佐木。你知道凜音被綁架了嗎?」
  「知道啊,那又怎樣?」
  「……你為什麼沒去救她?看她遇到危險,你也無所謂嗎?」
  「我根本就不在乎。」
  「……她淚流滿面地說,希望過去救她的人是你。」
  佐佐木冷冷地嘆了口氣,並搔搔頭說:
  「所以呢?我才不想管已經捨棄的事物會有何下場。還有,你差不多該記住了吧?現在的我不是佐佐木青獅,是九月院瞬崩。」
  「……喔,是嗎?」
  隨著怒氣高漲,鬥爭心也變得更加強烈。
  腦海中的心靈創傷和幻聽已然消逝,只留下迎戰的渴望。
  於是我擺出架式。將左腳往前,右腳往後,讓左手自然垂下,將右手移至下顎下方。這是黑鋼流四形之一──青龍。對此,佐佐木則是──
  「不動如山……」
  他放鬆全身力氣,將雙臂自然垂下,槍尖在即將碰觸地面時停了下來。
  好驚人的氣勢。沁出全身的冷汗根本毫無止息。
  心臟的鼓動逐漸增強,胃部也抽痛起來。
  這傢伙很恐怖……可說是最強的勁敵。即使如此……
  果然還是有些許不足。過去我還不明白,為什麼我總覺得這傢伙缺乏了什麼。但我現在懂了。
  因為他捨棄了人與人之間的情誼,所以才顯得匱乏。
  若是過去的我,或是另一個我,應該會說人與人之間的聯繫,跟實力強弱根本沒有直接關係。可是,現在的我卻抱持著不同的意見。
  「欸,佐佐木。我知道說得再多,你也不可能聽進去。但我還是要說。你做對了一半,卻也做錯了一半。為了往前邁進,確實需要不停捨棄某些事物。然而──唯有最重要的人與人之間的聯繫,是絕對不能捨棄的。我會在這一戰中教會你這個道理,佐佐木青獅……!」
  他的臉上毫無表情,瞪著我這麼回答:
  「你的心裡似乎混入了無聊的雜質呢。像我們這種人,只要一心求強,只要渴求勝利就行了。除此之外應當全數捨棄,否則心靈會變得汙濁。面對戰事時的姿態和情感,唯有在這兩方面都純淨無瑕的人,才是最強的。我會在這場比賽中教會你這個道理。立華柴闇……!」
  言語交鋒就到此為止。
  接下來兩人只會以拳頭和長槍出擊。
  「呼…………」我做了個深呼吸,接著平息過度高昂的緊張感。
  我往前衝去。
  一開始我就火力全開。我發動「音隼/雙式」,彷彿形成兩對羽翼般釋放出魔晄。
  轉眼間,我就闖進了敵人的攻擊範圍。
  即使如此,佐佐木青獅仍對此有所反應。
  「疾!」他吐出銳利的氣息,用長槍刺向我。我將頭往旁邊一歪,千鈞一髮地閃過攻擊。正當我準備闖向他的胸口之前──蒼穹色的槍柄彎曲,襲向我的腿部。
  無可迴避。連「盾梟」都不可能發動。我準備好迎接隨之而來的疼痛。
  這一擊帶來的衝擊十分猛烈。我的肌肉斷裂,骨骼也為之龜裂。
  我停下動作。糟糕,他繼續追擊過來了。金黃色的槍尖逼向我的喉頭。
  「唔啊!」我大喝一聲,往全身灌注力量,強迫驅動身體。
  在攻擊命中的前一刻,我往後方一跳,才得以全身而退。接著,我的腦中立刻迴響起焰的嗓音。
  「長槍因為長度較長,要是衝向敵人胸口,對方攻擊力就會變弱。你覺得會說這種話的人,大部分是外行人,還是三流的長槍手呢?我認為兩者皆是。」
  「和一流的長槍手對戰時,連極近距離都非常危險。」
  「長槍的本質,並非靠槍尖突刺,也不是靠底部施予打擊。」
  「而是槍柄。不僅兼具柔韌性與堅固性,還有沉甸甸的重量。用槍柄打擊才是長槍的本質,也是最可怕的地方。」
  ……確實如她所言。再說,或許連衝向他胸口這一點都很困難。
  佐佐木青獅大概毫無死角吧。
  ……你變了呢。以前的你,只會發了狂似的使出突刺,只會近乎癲狂地採取過度老實的攻擊。如今你修得了技術,反覆琢磨,攀上了比我更高的境界。
  你到底多拚命地積累了一次又一次的努力?
  我打從心底對他肅然起敬。但正因如此……這傢伙的強大才顯得可悲。
  「我才不想輸給……!你這傢伙……!」
  低語的同時,我再次發動「音隼/雙式」,接著在佐佐木周圍來回打轉。
  他絲毫不為所動。只是盯著前方,一動也不動。
  無懈可擊。我很確定,不管我從何處採取何種攻擊,都碰不到他一根寒毛。
  可是……只要擁有黑鋼流的技術,或許就可以製造出破綻。
  我繞到佐佐木身後,同時往前推進。
  他甚至沒有回頭看我,就用槍柄底部往後方一刺。
  上鉤了!
  我維持「音隼/雙式」帶來的超高速度,同時發動「盾梟/丸魔」。
  超乎常理的推進速度所帶來的動能,與對手的動能產生加乘效果。由此衍生而出的莫大能量,透過「盾梟/丸魔」傳遞至他的一隻手臂上。
  「黑鋼流──堅剛」。手臂的麻痺會讓全身連帶變得僵直,並產生破綻。
  看來他非常成功地掉入我的圈套。
  我沒有放過這個破綻,又繼續往前衝──
  「竄升吧,炎幕。」佐佐木才低語一聲,就有火焰從我的腳下猛烈竄起。
  要被吞噬了。我會被火焰吞噬。感受到劇烈的高溫和疼痛後,我下意識地往後方一跳。
  雙方距離拉開後,佐佐木轉頭看向我。
  「提昇的不只是長槍技術,異能也跟著進化了。遠比當時還要強得多。」
  「好像是呢……!」
  在我的認知中,佐佐木的異能只不過是會從武器尖端放出火焰而已,根本不足掛齒。可是現在……
  「在以我為中心的半徑二十公尺內,我可以在任何一處施放火焰。而且是連岩石都會瞬間熔解的那種火焰。」
  佐佐木這麼說。他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單純只是在陳述事實,既非誇耀也非自大。因此才特別棘手。我在心裡碎唸:你倒是給我驕傲點啊。
  ……好了,這下該如何是好?
  ……如果變身成另一個我,應該可以強硬扳回戰況的優勢吧。
  但我絕對不會這麼做。我不希望另一個我介入這場戰鬥。
  雖然用第三人稱稱呼自己有點怪……但那傢伙跟過去犯下錯誤的我沒什麼兩樣。不對,他或許更加殘酷。
  就算借用那傢伙的力量取勝,也毫無意義可言。
  現在我必須靠自己的力量奪下勝利,否則一點意義也沒有。
  因為這場戰鬥,是為了證明哪一方的理念才是正確的。
  ……那我該如何是好?如果不召喚出另一個我,要怎麼做才能戰勝那個傢伙?
  ……答案只有一個。雖然有些風險,但我只能使出那一招。
  我只能動用「珀剎怖凍」了。
  「碧露斯•優古(七門之一)。」我想像著撬開門扉的畫面,便不由自主地脫口而出。
  「納爾•修坦(解放混沌)。」我開始進行詠唱,但佐佐木依舊不為所動。
  「沃魯岡•納爾•葛沙那(吾將於虛無之貌烙下名諱)。」他的臉上只看得見挑釁的神色。
  「馮•左迪斯(大氣啊,喧囂吧)。」遍布於外裝表面的紅色線條,逐漸變為蒼藍色。
  「伊俄伊斯•卡爾拉(時間啊,停下吧)。」力量緩緩湧現。
  「烏爾岡爾伊•劫姆(吾名即為)──」然後──
  
  「伊塔庫亞•溫迪哥(乘風而行之人)。」
  
  周圍的時刻凍結了。
  所有事物都動也不動,連聲音也停止,四周瀰漫著靜謐之氣。
  在停滯的時間中,我跑向佐佐木。
  接著發動「禍孔雀」。右拳漸漸染上金黃色後,我準備一拳轟向那傢伙的臉。
  剎那間──我瞪大雙眼。
  發生在眼前的異常事態,讓我的內心為之動搖。
  我將拳頭往前推進,只差幾公分就能命中的這一刻──
  佐佐木青獅渾身噴發出火焰。
  下一秒,他的身影消失無蹤。就在我為此困惑之際──
  我的背部遭受到一陣衝擊及劇烈疼痛,接著騰空而起。
  佐佐木不知何時繞到我身後,把我揍飛了。體悟到這個現實後,我猛然撞上地面滾個不停。
  停下來後,我立刻起身瞪向佐佐木。
  只見以左胸為中心,他的左肩、右側腹及左大腿都噴發出火焰,炙燒著全身。
  「雖然我幾乎把你的能力摸透了,但你卻對我的能力一無所知。就算在這種情況下獲勝,也很難說是完全勝利。所以我就勉強告訴你吧。」
  先丟出這個開場白後,佐佐木繼續說:
  「持續燃燒自體生命力的這段期間內,我的行動會比對手更快更強。這就是我的魔晄神氣『反逆者的灼炎』的能力。弱點在於有時間限制。畢竟是在燃燒生命力嘛。在二十四小時中只能使用八分鐘左右。如果再繼續發動……我就會死。」
  他神情泰然地講述著可怕的事實。
  「話雖如此,在我死之前,你應該會先翹辮子吧?」
  佐佐木架起長槍。
  「侵掠如火……」
  他沉下腰際往前傾。這個架式簡直就像猛獸襲擊獵物前那種凶猛至極的樣子──
  「天地崩穿流,第二十七代──九月院瞬崩……參上!」
  佐佐木第一次主動衝了過來,儼然像是飢渴猛獸的突擊。銳利的眼神和齜牙咧嘴地笑著的嘴角,在在都加深了這個形象。
  推進的氣勢十分猛烈。因為魔晄神氣的威力,我又發動了「珀剎怖凍」的緣故,以至於我無法看清他的動作。所以……
  戰況理所當地變成一面倒。
  「噫噫噫噫噫噫噫噫噫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的攻勢非常凶猛,方才的冷靜行動就像一場謊言似的。
  無數突刺接二連三地攻來,再加上槍柄的打擊。
  這些攻擊我全都接了下來。根本避無可避。
  好痛。好痛。好痛。好痛。才一眨眼的工夫,我全身就染上了鮮紅。
  這是怎麼回事?不只是速度快而已,感覺就像在我行動之前,攻擊就已經提前存在於此了。
  「咕,啊!」我的心窩處吃上一記猛烈的突擊,嘔出一口鮮血後被擊飛出去。
  接著,佐佐木對再次倒臥在地的我開口說:
  「為什麼無法躲開呢?我就來揭曉這個答案吧。我的異能,是支配『熱』這個概念。加以運用後,就能感知到你的體溫。人類還真是不可思議呢。當要做出某種行動時,體溫就會產生些微的變化。於是我就察覺這一點,在對方行動前先放出攻擊。所以你才避不開。」
  佐佐木小心翼翼地擺出架式,斬釘截鐵地說:
  「我的速度和力量,都遠高於江神春斗。預知的能力則遠高於雷克斯•迪凡薩。我根本沒有理由敗在你手上……這次的勝利就由我奪下了,立華……柴闇!」
  他朝我衝來,再次展開單方面的蹂躪。
  感受到痛楚的同時,絕望感也逐步攀升。
  但我不可能照單全收,所以我……
  將「珀剎怖凍」的出力值拉升到衝破極限的程度。
  「咕,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蒼藍粒子如噴水般從外裝釋放而出。與此同時,獨特的劇痛感襲向我的全身。這跟佐佐木攻擊時所引發的疼痛感不一樣。
  我強忍這股幾乎讓人發狂的痛楚,奮力驅動身子。
  由於增加了出力,現在我的動作比剛才還要快上好幾倍。
  我躲開佐佐木的攻擊,拉開距離,接著立刻發動「音隼/雙式」。
  超乎常理的推進力,再加上「禍孔雀」的巨大威力。
  和江神交手時,將他逼入絕境的這一招。只有我才能使出的獨創招式。
  「黑鋼流異形之一──打心終天/改」。
  這時,我也同時追加發動了「盾梟/丸魔」。
  攻擊面和防禦面都無懈可擊。這是我所擁有的最強招式。
  我用這一招打向佐佐木──
  「我剛剛不是說過了嗎──?現在的我比你強上一階。」
  佐佐木消失無蹤不對他不是消失了只是我沒捕捉到他的行動而已揮出的掌擊撲空然後──
  槍尖從我身旁刺了過來。
  我不可能躲過這道直逼喉頭而來的突刺攻擊,但「盾梟/丸魔」的效力還在。
  結果,佐佐木毫不留情地,將抱持著這個想法的我打入絕望深淵。
  他的長槍居然連丸魔的絕對防禦力都能貫穿。
  這一擊造成的傷害,讓我不由自主地眼珠上吊。這種浮遊感是因為我被打飛了嗎?還是意識中斷了呢?
  看來應該是前者。我的刻印還健在,可是……
  卻也不能說仍有希望。
  「嘎啊!」背部狠狠撞上牆壁後,我落向地面。
  或許是因為肉體的傷勢突破極限,或是受到其他因素影響。
  「珀剎怖凍」被解除了,也沒辦法再次發動。
  可能是察覺到這一點,只見佐佐木也解除了魔晄神氣。
  「你手上的最強王牌『珀剎怖凍』。至今有好幾個武鬥者都敗在這個力量之下,但我不一樣。」
  佐佐木首次浮現出勝券在握的笑容說道:
  「『珀剎怖凍』──不……立華柴闇!是你輸了!」
  可……惡。我根本……無從反駁。
  這傢伙好強,強到令人不敢相信。
  這種強大的姿態真是可悲。這傢伙捨棄人與人之間的牽絆,最終得到的這股強大力量,真的好可悲。
  「呼……呼……」腦內警鈴大作,不停地叫我快點去睡覺。
  我奮力地忍下睡意,站起身子狠瞪佐佐木。
  「你之前說過,除了不斷求強的心情,以及渴望取勝的念頭,其餘都必須全部捨棄,否則會衍生出汙濁之心。的確,你的心靈沒有一絲混濁。可是……因為沒有一絲汙濁,所以輕如鴻毛。你的長槍,根本沒有寄託任何思想。」
  「哦?所以你想說什麼?你還是敗給了這柄輕如鴻毛的長槍。」
  對於無從反駁的這個現狀,我感到氣憤。
  如果這傢伙的長槍上,有著「為凜音而戰」這種感情,或許我會認為輸給他也無所謂。
  可是,現在他的長槍之中卻沒有任何感情。所以我才不想輸。
  我不想輸。不想輸。不想輸。
  ……但還是不行嗎?我已經無法戰勝他了嗎?
  『你怎麼可能贏過他啊。你因為想太多而變得混濁不堪,他卻像武鬥者的楷模一般。這樣你怎麼可能贏過他啊?』
  另一個我似乎在腦海中這麼說著。
  「……我會……輸嗎?」
  當內心萌生出示弱想法的瞬間──
  「打起精神呀,柴闇!你一定能獲勝!絕對可以!」
  我聽見了田中的聲音……不只如此──
  「加油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好戲才正要開始啊啊啊啊啊啊!立華──────!」
  還有觀眾的聲援。此起彼落的吶喊聲,逐漸合而為一。
  「柴闇!」「柴闇!」「柴闇!」「柴闇!」「柴闇!」
  為我聲援的加油聲,幾乎要震耳欲聾。
  ……啊啊,力量湧現了。
  這麼多人在我身上寄託了各式各樣的思緒。
  喜歡我的粉絲們。
  祈求我解放都市的人們。
  還有被我擊敗的那些勁敵。
  他們的思緒都透過聲音傳遞而來。
  「立華柴闇!你可是贏過我的男人啊!所以除了我以外,你絕對不准敗在其他人手上!」
  沒錯,我不能輸,不能輕言放棄。
  「要是你敢輸給那種人,我絕對饒不了你!笨蛋師父!」
  啊啊,我知道。
  ……大家都對我寄予厚望。對這樣的我投注了熱切的情感。
  謝謝你們。
  隨著感激的心情湧現,力量也逐漸高漲。這就是人與人的情誼所帶來的力量。多麼溫暖,多麼令人心情舒暢啊。
  ……我不想輸。萬一我輸了,就證明我的想法是錯的。我不要,絕對不要。我絕對不能輸。所以……
  「給我……力量……!開門吧……!怪物!」
  宛如回應我這番話一般,我忽然劇烈頭痛又發燒。下一秒──
  我站在純白的空間之中。
  眼前有一扇巨大的門。我瞪了門扉一眼,門前就出現了一個黑色團塊。團塊逐漸幻化為人型,沒一會兒工夫,變成了跟我如出一轍的模樣。
  『接下來。』『很危險。』『這股力量與死亡相互牽引。』『這樣你還想得到嗎?』
  我點點頭回答:
  「如果是過去的我,因為對死亡毫無畏懼,所以會要求你立刻給我力量吧。可是……現在我有點害怕死亡。」
  因為我漸漸明白被留下來的人會是什麼心情。可是……
  「就算要涉險,我還是想贏。為了支持我的那些人,也為了凜音。」
  『……我明白了。』
  眼前的怪物點點頭回答後,巨大門扉便緩緩開啟──
  映入眼簾的畫面變成會場的光景。
  剎那間,我不由自主地開口說道:
  「傑菲斯•優古(七門之二)。」隨後,彷彿察覺到什麼似的,佐佐木衝了過來。
  「納爾•修坦(解放混沌)。」他臉色大變地跑向我。可是……
  「沃魯岡•納爾•葛沙那(吾將於虛無之貌烙下名諱)。」他的動作看起來十分緩慢。
  「阿凡忒•維爾•索文(流動的鮮血)。」遍布於外裝表面的紅色線條變成深綠色。
  「傑瓦•伊俄•威茲斯(吞噬一切吧)。」佐佐木已經衝到眼前了。
  「烏爾岡爾伊•劫姆(吾名即為)──」然後──
  
  「克蘇魯(蠢動於深淵之人)。」
  
  佐佐木使出長槍,金黃色的槍尖往我的頸部衝來。
  這將是最後一擊。這道攻擊滿溢著如此的氣概。
  我沒有閃避。因為──佐佐木的攻擊已經不管用了。
  命中的同時,就能證明這一點。
  槍尖的最前端碰上我的脖子──碰上沾滿了鮮血的脖子。
  下一秒,槍尖就融解消失了。
  「什麼!」佐佐木驚愕不已。他應該灌入了全身的力量,當他察覺到不對勁時,已經無法阻止長槍繼續推進了……於是大半以上的槍柄都隨著融解消失。
  「嗚……喔喔啊!」我大喝一聲,朝著出現破綻的佐佐木衝去,瞄準胸口處揮出了右拳。佐佐木將剩下的槍柄放到胸前企圖防禦。
  毫無意義。對現在的我來說,任何防禦都沒有用。
  鮮血宛如生物般遍布於體表,集中至揮出的右拳之上。被染紅的右拳──融解了槍柄,攻破防禦,貫穿了佐佐木的右胸膛。
  「咕喔!」或許是肺臟被打穿了吧,佐佐木吐出鮮血並瞪大了眼。
  接著他往後一跳,並於落地後立刻重啟外裝。
  「咳咳……!咕……!吞噬吧,炎龍!」
  他的掌心放射出巨大的火焰,簡直就像火龍一般。面對下顎大張,想將我撕吞入腹而步步進逼的火龍,我用重新灌注於手掌的力量迎擊。
  我操控著竄流於全身的血液,讓其流向地面,形成一道防壁。
  幾秒後,火龍猛烈撞上牆面。與此同時──龍也逐漸消失。
  「這是,怎麼回事?」佐佐木瞠目結舌地低語道。我對他說:
  「只有你將能力闡明清楚,這樣太不公平了,所以我也告訴你吧。這是我剛剛得到的能力。那就是……融解。我在血液中賦予了能融解各種概念的力量,並得以進行操控。我用這個力量,將你的外裝和火焰都融解了。」
  解釋完畢後,我吐出了銳利的氣息,衝向前去。
  「咕!」佐佐木面容扭曲地施放出迎擊的火焰。
  我瞪著來襲的火焰,並操縱血液,在身體前方形成一道盾牌。
  盾牌將火焰融解……我則逼近至佐佐木眼前。
  「嗚啊啊!」我往他的臉部揮出染成血紅色的拳頭。佐佐木將身子往橫一倒試圖躲避,但這一拳只是個假動作。
  我立刻抽回拳頭,祭出了左腿的下段踢。
  這一擊恐怕也被他預料到了吧。只見佐佐木往後跳去企圖閃避。
  「嘎哈!」但肺部破裂造成的傷勢,讓他的行動變得遲緩。
  佐佐木嘔著鮮血,而我毫不留情地往他的腿部用力一踢。
  這觸感真棒。雖然還不到骨折的地步,但應該可以阻止他的行動。
  這樣就有足夠的時間可以揍他的臉了。
  「給我……咬緊牙關吧……!佐佐木────────!」
  揮出右拳的同時,我發動了「禍孔雀」。閃耀著金黃色的拳頭現在──
  打上了佐佐木的臉。
  拳頭深陷進臉頰之中,棲宿其中的魔晄爆裂開來。
  「咕啊!」佐佐木發出微弱的哀號聲,被揍飛到好幾公尺遠外。
  他倒臥在地,就像剛才的我一樣。見狀,觀眾們爆出了歡呼聲。
  「好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就這樣把他擊垮啊,立華────────!」
  熱情十足的歡呼聲,帶給我無比的力量。我瞪著佐佐木開口道:
  「這個力量是大家賜給我的。在我身心受創的時候,大家都在支持我。所以我才能抓住這個力量。」
  佐佐木嘔著鮮血,緩緩地站了起來。而我──
  「你捨棄了與他人的聯繫!你知道這會帶來多麼強大的威力嗎?我就將這股力量牢牢地刻劃在你身上吧!」
  將心裡的話大吼出聲後,我衝了過去。
  同時背負著眾人的聲援。
  
  
  
  『逆轉!逆轉!逆轉啦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這個男人果然很適合逆轉的戲碼!他推翻絕望的慘境!將過去受到的傷害百倍奉還!這就是這個男人!立華柴闇的作風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好熱。如今會場中充斥著龐大的熱意。
  在這之中,佐佐木凜音心懷渾身凍結般的思緒,看著體育場正中央。
  哥哥的身體再次噴濺出鮮血。
  柴闇展開了一面倒的攻勢,與剛才的情景截然不同。
  拳頭打上臉部,腳對著身體狠踢。
  哥哥的模樣已經慘不忍睹。尖刺的頭髮因為沾染鮮血貼附在額頭上,整張臉染成鮮紅色,甚至沒留下一點膚色的痕跡。
  為此冷汗直流的,不只是凜音而已。
  「唔……!雖已知其為神參者……!卻如此與眾不同……!然則……!雖為如此……!其究竟是何故!」
  他完全無法理解青獅為何會淪落至此。
  看到流永震驚的模樣,焰雙手環胸說道:
  「人類在前進的同時,會捨棄掉某些事物,卻忘了自己捨棄的全都是造就自我,以及他人給予支持的重要事物……雖然很矛盾,但人類必須有所取捨才能繼續前進。可是相反地,越是捨棄,就會變得越貧弱。」
  流永默默地抓著扶手,用銳利的眼神看向焰。
  焰坦蕩蕩地接下他的視線,繼續說道:
  「不過,如果沒有捨棄,就無從前進,這是事實。所以……我認為人類不該拋棄重要的事物,而是要藏在內心裡。最為重要的就是──與他人之間的聯繫,或是無可動搖的信念。你跟你的弟子,連這麼重要的事情都拋下了,所以才如此空乏。無論多麼精緻的容器,只要空無一物,就毫無意義可言。」
  說著說著,焰直盯著流永的雙眼斷言道:
  「你這個容器的品質,或許已經超越爺爺了。但你卻空無一物,跟爺爺大不相同,所以才會落敗。就跟現在的佐佐木青獅一樣。」
  流永沒有回話,只是咬牙切齒地緊握著扶手。
  兩人之間的對話──
  凜音根本毫不在乎。
  看著在體育館中央上演的慘劇,她已經快要受不了了。
  不久後,她下意識地──
  「夠了,住手……!拜託快住手!哥哥快要死了啊!」
  喊出了哀嘆。
  「為什麼要做這種事!傷害別人!又被人傷害!完全不在乎我的心情!笨蛋!笨蛋、笨蛋、笨蛋!大笨蛋!」
  凜音淚流滿面,喊出了近似哀號的吶喊後,想要離開現場。
  她想逃避,不忍直視。她不想再看到哥哥遍體鱗傷的模樣了。
  可是……焰不容許她這麼做。她抓住凜音的手臂加以阻止,並開口說道:
  「為什麼要戰鬥?理由很簡單,因為我們喜歡競爭的感覺。向我們這種人詢問戰鬥有何意義,未免也太荒謬了……話雖如此,現在的柴闇不單單只是為了這種理由。佐佐木青獅肯定也是如此。」
  焰嘆了一口氣,看著在體育館中央廝殺的兩人,接著說道:
  「他們心中都有不可退讓的某種意念。所以才要戰鬥,才要賭上性命。」
  「我無法理解……!」看著流淚的凜音,焰微笑著點點頭。
  「那也無所謂。妳大可不必理解他們的心情。只是……妳不可以將視線從哥哥身上移開,也不能逃避。因為……唯一站在佐佐木青獅這邊的人,只有妳而已,凜音。」
  語畢,焰環視著周遭並開口說:
  「妳認真聽一下此起彼落的加油聲吧。」
  即使很不情願,凜音還是乖乖聆聽。然後──
  「上啊,立華────────!」
  她就明白了。
  「讓我看看精彩的擊倒畫面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凜音完全理解焰這番話的意義了。
  「快把那傢伙打得稀巴爛啊!立華先生!」
  哥哥形同孤島。
  明明場內有這麼多觀眾,卻沒有任何一個人為哥哥聲援。
  所有人都在替立華柴闇加油。他們只相信立華柴闇。
  只願意支持立華柴闇。
  眼前的現實顯得有些可悲。凜音不自覺地握緊了拳頭。
  看著這樣的她──
  「欸,凜音。妳──」
  焰開口說出的話……
  「想讓哥哥一個人孤苦伶仃嗎?」
  雖然很殘忍,可是……
  「我的聲音……又傳不到,哥哥那裡……」
  焰對低下頭的凜音搖搖頭。
  「我知道妳始終被哥哥拒於門外。這些日子真的很難熬吧。但即使如此,妳依然不能氣餒,不能輕言放棄。因為,他不可能真的徹底拋棄妳。」
  說完,焰將凜音擁入懷中。
  「雖然柴闇說要找回你們之間的羈絆,但他似乎搞錯方向了。這個問題不是光靠柴闇努力就能解決的,而是你們倆必須做點什麼才行。」
  接著,焰跳了起來。
  跳往兩個男人上演廝殺戲碼的舞台之上──
  
  
  被毆打、被踹踢,不停嘔出鮮血的同時,九月院瞬崩在心中呢喃道──
  糟透了。
  他完全想不出能打破現狀的方法。要是讓他使用魔晄神氣……!
  如果可以的話,逆轉的機率就不是零了。
  現在瞬崩無法使出王牌。方才提供給立華柴闇的情報並非全面,實際上還藏著一個弱點。只要受到一丁點傷害,在二十四小時內能發動的時間就會銳減,這就是九月院瞬崩的魔晄神氣的致命弱點。
  因此,要是現在發動「反逆者的灼炎」,就會立刻死亡吧。
  所以他沒辦法使用。所以──
  「嘎啊!」只能單方面被對方窮追猛打。
  眼前的現實讓他滿心不悅。但是……
  「為什……麼……!為什麼不殺了我!現在的你應該馬上就可以殺死我吧!那就快動手啊!你是想羞辱我嗎!」
  這才是最讓他不爽的原因。
  這個男人在放水。他沒有使出全力。
  「你覺得我不值得讓你全力以赴是嗎!你是這麼看我的嗎!別開玩笑了,立華柴闇!」
  看著瞬崩嘴裡噴濺鮮血放聲吶喊的模樣,柴闇搖搖頭。
  「沒錯,要是我想殺你,隨時都可以動手,但我卻沒有這麼做。對我們這些人而言,可說是極大的侮辱。可是……我還是要故意留你一條生路!」
  他又往臉部揍了一拳。但就連這一拳,都沒有蘊藏著未知的力量。
  「如果是以前的我,應該會毫不猶豫地殺死你吧。如果是另一個我,現在也會這麼做。因為我很尊敬你,也認同你的實力。可是……現在的我不會痛下殺手,我要故意保留實力。」
  接著──
  「我不想把你從凜音身邊奪走。」
  柴闇如此放聲說道,並用強力的拳頭揍向瞬崩的鼻梁。
  瞬崩再次騰空飛起。撞上地面後,瞬崩握緊拳頭大喊:
  「開……什麼……玩笑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有種過往的努力和意念都被狠狠糟蹋的感覺。
  他立刻刺出長槍展開突擊,卻一點用也沒有。命中的同時,槍尖就已經融化消失了。
  「我終於明白焰之前說過的那番話了。」他直接挨了一記柴闇回擊的下段踢。
  「你並不是自己一個人。當時聽她這麼說,我還不明白是什麼意思。可是……我終於理解了。」
  柴闇一拳揍向瞬崩的心窩處,繼續說道:
  「過去我始終沒有一個明確的方向,另一個我反而有吧……他是殺人之拳,只是單純享受鬥爭與殺戮的樂趣。那倒是無所謂,不過,我要踏上另一條道路。我嚮往的是和朱衝義人相同的路。也就是──活人之拳。」
  立華柴闇舉起拳頭,彷彿要展示給他看似的,用強而有力的語氣說:
  「這個拳頭不是用來殺人的。尤其是對你而言。」
  這是幻覺吧。
  那傢伙的身體居然散發出聖光。
  看著那般眩目的身影,瞬崩才領悟到自己錯了。
  還以為自己和立華柴闇相同,結果只是誤會一場。
  自己和那傢伙只是表面相像,實則不同。
  他會步向燦爛光輝的人生,生來的命運就是如此。但自己卻不是。
  啊啊,這個人、這個人……
  真是令人厭惡啊。
  「唔,喔,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瞬崩放聲大吼,展開了攻勢。
  但一點用也沒有,所有攻擊都被無力化,單方面地被對方痛扁。
  「可……惡……!」嘴上雖然還不服輸,但瞬崩心中卻萌生出其他感情。
  好痛。再這樣下去,說不定會死。好可怕。
  已經夠了吧。已經可以認輸了吧。
  這個思緒侵蝕了他的心,鬥爭心也逐漸萎靡。
  他的雙腿開始發抖。原因並不只是因為傷勢而已。
  而是心靈飽受挫折。
  ……怎麼會變成這樣?
  過去那些遭遇,不是都忍過來了嗎?幾近發狂的痛苦,讓人小便失禁的恐懼。自己不就是忍過了這些,才能站在這裡嗎?
  我的心靈應該比任何人都要強韌才對。
  但我為什麼會屈服於這點傷勢呢?
  ……啊啊,不行了。意識越來越模糊,根本難以維繫。
  回過神來,瞬崩發現自己立於現實與黑暗的狹縫之間。
  腦袋昏昏沉沉的,乾脆就這麼睡去吧……不,你在說什麼啊,笨蛋。
  你不是想打贏那傢伙嗎?不是想在大舞台上痛扁他一頓嗎?
  沒錯,是這樣沒錯。好想打贏他。所以我才一路忍了過來。
  ……這是為什麼?我為什麼要忍耐呢?
  應該不只是因為想贏而已。如果只有這個原因,我不可能熬得過那種地獄。好像有個更明確的理由──
  
  「馬馬虎虎就行了。逞強不是一件好事。」
  
  媽……媽……?
  啊啊,這樣啊,原來是這樣。我想起來了。
  我想贏過那傢伙的理由……
  是為了讓在天國的媽媽能為我驕傲。
  「啊啊……我怎麼……怎麼會忘了……這麼重要的事呢……」
  會一直挨打也是這個原因吧。
  過往的畫面如走馬燈一般,閃過瞬崩的腦海。
  那是他還是佐佐木青獅時的記憶。
  「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熬過流永使用的祕術「死視刎神」所帶來的劇烈疼痛後,等待他的是宛如地獄般的修練。
  既然不想死,就不要想些有的沒的,只要保持想活命的想法就行。他遵照師父的教誨,一心只想著要活下去,結果……青獅卻忘記了當時的初衷。
  每一天的鍛鍊,就是足以讓他忘卻一切的地獄。
  ……早已消逝無蹤的那段記憶,被立華柴闇的拳頭喚醒了。
  「媽媽,妳聽我說!我通過預賽了!這樣我就能在夏季龍帝祭出賽了!我一定會得到優勝,要記得看喔!」
  聽他說得如此開朗……
  「這樣啊……你變得很厲害呢……」
  媽媽只回了這句話。
  疾病剝奪了媽媽的體力。
  躺臥在病床上的媽媽,身體變得像木乃伊一般……
  好想為她做點什麼。好想治癒她。
  但卻無能為力。醫生說,這種病連現代醫學都無法治療。
  ……媽媽會死,已經沒救了。在龍帝祭開幕之前,他就承受了這樣的現實。
  既然死亡的結果無可改變,那他至少想讓媽媽安心。
  我變強了喔,媽媽。跟以前總是被欺負的那段時期大不相同了。所以別再為我擔心了。我會保護凜音的,請妳安心吧。
  他想抬頭挺胸地說出這句話,將媽媽送往天堂。
  為此……一定要在夏季龍帝祭取得優勝。絕對不能敗下陣來。
  但他還是輸了。在第一戰中,才十二秒就吃下了K•O•的敗仗。在媽媽面前表現的最後身影,居然是如此下場。
  媽媽是抱著什麼樣的心情離世的呢?思及此,他就難以成眠。
  所以……他想重新來過。
  他要再一次、再一次跟立華柴闇在大型舞台上戰鬥,然後取得勝利。
  如果成功的話,就可以獻給天國的母親了。
  盤踞在心中的後悔與悔恨之情,全都消失無蹤。
  為此,他才一路熬了過來,才想變得更強。
  ……不對,不光是這樣。自己之所以能撐過這場地獄,之所以能不斷地努力再努力,不只是為了媽媽而已。
  
  「恭喜你獲得首勝!哥哥!」
  
  凜音。沒錯,就是凜音。說穿了,就是因為有她在,自己才能走到這一步不是嗎?因為她願意陪在自己身邊,自己才能持續不斷地奮戰不是嗎?
  ……啊啊,我想起來了。被這麼一打,我就想起了爸爸。
  他是個無可救藥的男人。總是將工作的壓力宣洩在家人身上,是個差勁透頂的男人。
  小時候,我常常被他毆打。可是……凜音受到的對待卻更加殘酷。
  當那傢伙對凜音動手時,我總是渾身顫抖,眼睜睜地看著那一幕。
  這也沒辦法,因為我太害怕了。不管我怎麼做都於事無補。
  ……我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覺得這樣的藉口非常丟臉呢?
  啊啊,原來如此。當我被打的時候,凜音會上前保護我。
  明明比我還要幼小孱弱,凜音卻為了保護我而淪為肉盾。
  我無法忍受。
  某天,我攻擊了要對凜音出手的那個傢伙。我揮舞菜刀,把他從家裡趕了出去。成功將凜音從魔爪中救出,讓我覺得好開心。
  媽媽以此為契機,跟那傢伙離婚了……雖然生活變得很困苦……
  但我不認為自己有錯。
  ……從此以後,我就改變了。不,是試圖想要改變。
  為了媽媽,為了凜音,我想要變得更強。
  宛如要回應我的意志般,在國中畢業前,我的體內產生了魔晄。
  這是個大好機會。
  只要成為魔術師,就能賺錢。只要變得更強,就能大賺一筆。
  離婚後,媽媽老是在工作……日復一日消瘦的身影,實在讓我不忍卒睹。
  凜音也是。明明還那麼小,卻在擔心未來的生活……還說出「上國中之後我就去工作」這種話。其實她想成為一名護理師,卻說要捨棄夢想,為家人努力賺錢。妹妹的臉龐……讓我由衷地感到悲傷。
  只要我成為魔術師,變得更強的話,她就不用選擇這條路了。
  妹妹和媽媽,都由我來扶養。
  因為有這個念頭,我才能繼續努力。因為有這個念頭,無論被擊倒,還是氣餒多少次,我都能重新站起來。
  ……原來如此。人與人之間的情誼所帶來的力量,原來是這麼一回事啊。
  「喝啊!」受到更強烈的打擊後,我整個人飛了出去。
  我倒臥在地,並看著那傢伙開口說:
  「我終於……明白……你說的……那句話了……」
  每每前進一步,我就會捨棄掉某種事物。持續上演這樣的過程後,我變成了一個空洞匱乏的人。
  被我留下的,只有瘋狂努力過的過去而已。
  在虛構的故事中,常常會出現「重重積累的努力,將會成為最後關頭支撐自己的力量」這種話,但全是一派胡言。
  重重積累的努力,就只是過去而已。
  無論是怎樣的過去,都無法支撐現在的自己。
  唯有自己周遭的一切,才能成為如今的支柱。
  想到這裡……我才發現打從一開始就沒有打敗他的理由。
  那傢伙背負了一切,周遭有各式各樣的人事物。
  他加了很多分數。反之,我卻是零分。空無一物,什麼都沒有。
  ……因為我拋棄了。
  唯一願意支持我,比任何事物都更加重要……
  因為我把凜音(妹妹)拋下了。
  ……我已經無心再起身。心中充斥著對自我的厭惡。
  「這場比賽,是我輸了。」
  我承認敗北。這樣一切就結束了。當我這麼心想時──
  「哥哥!」
  我聽見了凜音的聲音。
  這不是幻聽。凜音和抱著她的黑鋼焰,映入了我的眼簾。
  放開焰的手後,凜音搖晃著那頭雙馬尾黑髮朝這裡跑來。
  「哥哥!你還好嗎?」
  凜……音……妳怎麼在哭呢?為什麼,要為了我,哭成這樣呢?
  我、我……
  「我……總是……對妳……那麼殘忍……妳為什麼……還願意,叫我哥哥……?」
  聽到他的提問,凜音淚如雨下地回答:
  「哥哥總是在保護我。雖然自己被欺負時毫無抵抗……但知道我因為貧窮被欺負時,你卻挺身對抗那些霸凌者……!還從爸爸手中保護我!我最喜歡這樣的哥哥了!所以,不管你變成什麼模樣,哥哥就是哥哥!」
  她這麼哭喊。滴落的眼淚碰上了我的臉頰。
  ……這麼說來的確如此。以前的我因為無力又軟弱,總是被欺負。
  要說痛苦的確很痛苦,但也不會到難以忍受。
  但我不想看到凜音遭到霸凌。
  所以,我鼓足了勇氣……雖然被揍得遍體鱗傷,我還是成功阻止了霸凌的行為。
  當時的我感到自豪不已。
  ……我甚至連這份驕傲都忘得一乾二淨了嗎?
  愚蠢。我真是太愚蠢了。
  「對不起……之前的事,真的很抱歉……我不奢求妳的原諒……從今以後,拜託讓我……為過去的所作所為贖罪……」
  我用手指抹去凜音的淚水,如此懇求。
  「再一次,只要再一次就好……讓我再把妳……當成妹妹好嗎……」
  凜音瞬間瞪大了雙眼。
  「……嗯!」接著,她露出帶著淚水的滿面笑容,點了點頭。
  破鏡重圓了。我找回曾一度捨棄的事物了。
  連我自己都覺得這樣太過自私。我冷不防地拋棄了她,還做了那麼多殘忍的事。
  而且……我還要更加自私。
  我拚了命地站起身,並對凜音說了一句話。
  「退到……牆壁那裡。很危險。」
  「咦?哥、哥哥?」
  我搖搖晃晃地起身,瞪著眼前的男人──立華柴闇。
  凜音抓著這樣的自己的腿高聲大喊:
  「還要繼續打嗎?快住手!別再打了!我再也不想看到哥哥受傷了!」
  對凜音看也不看。眼睛只注視著對峙的那個男人。
  妹妹一定又掉眼淚了吧。才剛找回兄妹的情誼,馬上就惹她哭了。
  自己真是個沒用的哥哥,簡直無可救藥。可是……還是想堅持下去。
  必須要堅持下去才行。
  「我想讓在天國的媽媽,看到我變強的模樣。」
  焰將依舊不肯罷休的凜音拉開。
  「不要介入男人之間的勝負。接下來我跟妳都只能在一旁默默守護。就是這麼一回事。」
  「放開我!放開我啊!」
  焰抱著不停掙扎的凜音退到牆邊。
  「……對不起。」我還是沒有看向妹妹,但將意識全集中在妹妹身上,開口道了歉。隨後,嘆了一口氣。
  「其疾如風……」
  我將長長的槍柄扛在肩上,蹲下馬步。
  看到我採取繼續抗戰的姿勢,立華柴闇依舊無語地擺出架式。
  他的臉上流露出一抹愉悅的笑容。
  
  
  
  為什麼?為什麼哥哥要這麼做?凜音完全搞不懂。
  明明已經恢復正常了。還以為又可以回到當時的生活了。
  「為什麼!為什麼不了解我的心情啊!」
  凜音放聲大喊,亟欲往前衝去。焰從身後抱住她加以阻止,並對她說:
  「他應該了解吧。在充分理解和苦惱之後,他才選擇繼續戰鬥。不對,他是不得不戰鬥。過去他恐怕都毫無自覺,這次他終於自覺到自己的目標為何了。」
  焰說──現在的他已經判若兩人。
  找回與妹妹之間的感情,以及戰鬥的理由後,如今他終於展現出真實的自我。
  凜音根本不在乎這些事。
  「我、我不想看到哥哥受傷!當初他說要成為魔術師的時候,我也持反對意見!傷害別人!被別人傷害!我不希望他為了賺錢淪落至此!」
  焰緊緊擁住不斷掙扎的凜音,用尖銳的嗓音說道:
  「佐佐木青獅是真正的武鬥者。他跟我們一樣都是非人者。妳無法阻止這種人繼續戰鬥,所以妳能做的就只有兩件事。」
  焰用嚴厲的口吻提出質問:
  「祈求哥哥獲勝,或是敗北。佐佐木凜音,妳要怎麼做?」
  這兩種結果她都不想要。她只希望哥哥別再繼續戰鬥了。
  哥哥當上魔術師之後總是如此。可是另一方面……
  凜音也喜歡看到哥哥勝利的模樣。
  腦海中閃現出過往的記憶。
  「太棒了,凜音!二軍、二軍耶!我被升上二軍了!」
  一回到家,哥哥就來到凜音的房間向她報喜。
  「終於有人願意正眼看我了。我第一次覺得,幸好自己能出生在這個世上……」
  低語的同時,哥哥的眼眶因淚水而濡濕。
  凜音還記得與他共享喜悅的那一刻。
  雖然也曾擔心哥哥會碰上更危險的處境,但另一方面……
  當哥哥受到他人的認同時,她也像自己的事情一般開心。
  「哥哥……」她停止掙扎,直盯著哥哥戰鬥的模樣。
  腦海中又有新的畫面流轉而過。
  「可惡……!我……怎麼會……這麼無能啊……!」
  哥哥第一次參加企業聯賽時,他嚐到了徹底敗北的滋味。
  哥哥在家裡看著自己比賽時的錄影畫面,不禁潸然淚下。
  見狀,凜音也跟著哭了。
  ……對啊。一直以來都是如此。
  她總是和哥哥共享感情。
  勝利時會一起歡笑,落敗時會一起哭泣。
  ……她希望哥哥不要再繼續戰鬥了。這份情感毫無虛假,也未曾改變。
  她不願祈求哥哥戰勝或敗北,只希望他別再打了。可是,如果無論如何都一定得選擇其一的話……
  「哥哥!」
  凜音她──
  「不要輸啊!哥哥!」
  不想再看到哥哥落敗了。
  
  她希望哥哥獲勝,露出開心的笑容。
  
  
  
  我已經逐漸感受不到痛覺了。
  站在此處的我,已經徹底跨越極限。
  我強迫驅使不停吶喊著要我立刻入睡的肉體。
  「嗚,喔,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一邊留意別碰到在他身上流淌的血液,一邊揮舞長槍。
  無論是用槍柄或底部毆擊,或是用再生的槍尖刺擊都可以。只要能對敵人造成傷害,不管要怎麼做都行。可是……
  我打不到他。所有攻擊都撲了空。
  好重。平常輕如鴻毛的長槍,卻變得這麼重。
  身體亦然。內臟和骨髓彷彿被灌了鉛那般沉重。
  但對手卻大不相同。立華柴闇跟我完全不一樣。
  「喔啊!」透過體溫的變化,我在事前就知道他會打出這記左鉤拳了。可是……我卻躲不開。身體根本不聽使喚。
  他的拳頭深深地打上我的臉頰,發出「啵嘰」一聲。牙齒斷了嗎?下巴裂了嗎?我毫無感覺,甚至連此都無法判別。
  我都變成這副德性了,立華卻仍然充滿活力。
  拳頭又揍了過來。在我揮出長槍的這段期間內,他就已經揍我三拳了。
  這傢伙真是頑強、死心眼又強大。正因如此……我才想贏過他。
  我好想贏過他。
  「你要當魔術師?你這種無能的傢伙在說什麼夢話啊?」
  我的人生非常悲慘。
  所有人都只會攻擊我。我根本沒有接受過他人的期待。
  「喔喔~~佐佐木選手被擊倒啦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這算是幸運的一擊嗎?然後!佐佐木選手已經無法起身了!被對方擊倒!比賽結束──!」
  我從來沒有抓住唾手可得的希望。
  我總是沒能再往前踏出一步。所以才會毫無成就。
  簡直就像無名小卒般的人生。
  可是……我已經不同了。
  我已經跟過去那種一無是處的自己大不相同了。
  我要戰勝這傢伙,證明這一點。
  向媽媽,也向我自己證明。
  ……啊啊。但我好想睡覺,真的非常睏倦。
  我聽見了搖籃曲。每當立華使出攻擊時,我就會聽見歌聲。
  一下下就好,沒錯,只要一下下就好,就閉上雙眼吧。
  這麼一來,一定能舒舒服服地──
  「哥哥!」
  闔上雙眼之前,我聽見了聲音。
  「不要輸啊!哥哥!」
  我聽見凜音的聲音。
  剎那間,力量狂湧而出,逐漸模糊的意識也頓時清醒。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挨了一拳後,我就互不相讓地揮出槍柄底部。
  從破破爛爛的制服中露出肌膚的部位。
  我瞄準沒有流淌血液的那一點,將長槍推了出去。
  打中了。終於打中了。槍柄底部沒有融解,打上了他的身體。
  立華的腳步踉蹌。我立刻展開追擊,將槍尖刺向相同的位置──
  「嗚,喔!」命中之前,他將身體挪開,導致槍尖沾上鮮血融化了。
  他祭出反擊。我無從閃避,只能全盤接收。感覺意識漸行漸遠。
  可是,我拚命地拉住意識的韁索。
  「我……不會輸……!我不會……輸的……!凜音……!」
  我低聲咕噥,並持續進行這場絕望的戰鬥。
  我刺出長槍,被對方閃過後,又吃了一記反擊。
  我已經毫無勝算了吧。這場比賽將由立華奪得勝利。命運早就如此注定了吧。
  那又怎麼樣?我不想輸,也不能輸。
  凜音叫我不要輸掉比賽。
  不只是媽媽,我也想讓她見識我帥氣的一面。
  「凜……音……!」我下意識地喊出妹妹的名字,並揮出長槍。
  攻擊馬上就被對方躲開,我吃了對方一頓拳擊,導致腦海中閃現出畫面。
  我對妹妹做過的事,全都竄過腦海。
  ……我讓她這麼痛苦。不,她現在肯定也很痛苦吧。
  我真的深感愧疚。哥哥這麼沒用,真的很抱歉。
  可是,我想讓妳看看。
  我已經變成能讓妳和媽媽感到驕傲的強悍男子漢了。我會證明──
  咦?怎麼回事?真奇怪。我的腳怎麼沒有踩在地面上呢?
  啊啊,原來如此,我倒地了啊。不知不覺間,我已經倒臥在地了。
  也罷。倒下去的話,只要再站起來就好。
  ……身體難以動彈,也沒辦法起身。
  什麼嘛。到此為止了嗎?我的身體已經瀕臨極限──
  「這還不是終點吧!佐佐木!」
  「立……華……」
  為什麼呢?力量一點一點地在體內蓄積。
  「沒錯!給我站起來!放心吧!只要你的氣力還沒消褪!人類的身體,不管變成什麼模樣,都還是能繼續活動!來!站起來啊!好戲才正要開始呢!我們之間的勝負!現在才正要開始啊!佐佐木青獅!」
  「立……華……!」
  力量自體內深處不斷泉湧而出。
  啊啊,是啊。這傢伙也一樣。
  這個名為立華柴闇的勁敵,也是始終支持著我的一道聯繫。
  我一心想勝過他,不停忍受著艱困的修行,最後終於撐了過來。
  現在我之所以能站在這裡,感覺就像是託他的福似的。
  「嗚,喔,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大吼著抬起上半身。
  給我等著瞧,立華。如你所說,我絕對不會在這裡劃下句點。
  我不會在這裡劃下句點,讓你感到失望。
  ……啊啊,可惡。雙腿不聽使喚,沒辦法好好站起來。
  「給我使盡全力!現在的你一定能站起來!
  所謂的極限,是由自己所定義的!
  如果你認定自己沒有極限!那你──
  絕對可以!不斷地!往前邁進啊!」
  極限是由自己所定義的──是啊,你說得沒錯,立華。
  我沒有極限。我可以持續不斷地邁進。
  現在,我就要將眼前這堵牆──徹底毀滅!
  「嗚,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在我奮力嘶吼並站起身的瞬間──
  
  體內彷彿有某種東西甦醒了。
  
  這種感覺難以言表。但如果硬是要套用文字來形容的話……
  那就是「重生」。嶄新的自我衝破了我的體內,展現在世人面前。
  體會到這般滋味的同時──
  我的銀白色魔晄防壁變成了金黃色。
  接著,連長槍也出現了轉變。整支蒼穹色的槍柄都浮現出金色的圖紋,散發出火焰般的紅豔光芒。就像一條紅色巨龍纏捲其上似的。
  最後……
  我全身上下都噴散出藍色的火焰。
  這是……什麼?……我只困惑了一瞬,就立刻察覺到這些火焰是怎麼一回事了。
  傷勢瞬間復原。這種感覺簡直就像脫胎換骨。
  我緊盯著站在眼前的勁敵,開口道:
  「……全都是託你的福。多虧有你,我才能留意到這麼重要的事。多虧有你,我……才能超越極限。」
  「啊啊……!好像是呢……!」
  他露出打從心底感到愉悅的笑容說:
  「現在的你已經非常完美了,再也沒有一絲匱乏。名為佐佐木青獅的武鬥者,在此時此刻,已經攀上終極的巔峰了。」
  說完,他的笑容中參雜了一抹凶狠。
  「我真想跟這樣的你好好打一場!」
  這聲吶喊,宛如猛獸的咆哮一般。
  聽他這麼一喊,我環視了觀眾席一圈。
  ……師父,您會如何看待我此刻的狀態?您是不是覺得我做錯了呢?
  你到底在搞什麼啊──就算被您如此責罵,我也無話可說。
  這場比賽結束後,您可能會立刻將我逐出師門。
  那也無所謂。畢竟我違背了您的期待,今後也打算繼續違逆下去。只是……在被逐出師門之前,請讓我向您道個謝。
  對我來說,您就像真正的爺爺一樣。
  雖然您真的既嚴厲又可怕,卻也相當溫柔。
  我一輩子都不會忘記您的大恩大德。可是……請讓我捨棄您賜予我的這個名號。我已經不想再繼續使用承襲於您的那個名字了。
  
  
  
  
  我已經不想再以九月院瞬崩這個孤獨武鬥者的身分,繼續戰鬥了。
  「師父……多謝您這段時間的照顧。」
  我向應該身在觀眾席某處的他送上感激之意。
  然後,我要找回被我捨棄的最後一項事物。
  我要找回自己的名字。
  「侵掠如火……」
  我擺出將長槍刺向前方的架式,放低姿勢,接著發動魔晄神氣。
  蒼藍與灼紅的火焰纏上我的全身。我對既是恩人又是勁敵的那個男人大聲宣言。
  真正的二次對決,即將正式開始。
  
  「天地崩穿流!『佐佐木青獅』!參上!」
  
  
  
  情勢完全逆轉了。
  到剛剛為止都被單方面輾壓的佐佐木青獅,現在穩穩地占了上風。
  『突刺!突刺!突刺!突刺!突刺~~~~~~~~~~!長槍不停地刺向立華柴闇選手的全身上下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逆轉劣勢的男人!簡直就是徹底的大逆轉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聽著實況轉播員和觀眾興奮的吶喊,流永和彌以霸都沁出了冷汗。
  「那個小鬼……!居然達到了魔晄極致的境界……!」
  天賦異稟的魔術師,歷經了不顧死活的努力鍛鍊之後所到達的終極領域,便是魔晄神氣。
  超越此道後,就能達到魔晄極致。
  在魔術師這個概念誕生以來的兩百年內,能到達此境界的根本不到五人。想當然耳,站在彌以霸身邊的這個男人流永也沒能成功。
  「……第二十七代,非也,青獅尋回過往拋捨之物,違背余之教義。然則何以……何以超越余攀上如此境界……?」
  他瞠目結舌地這麼說。
  他一直以為,他的弟子捨棄了一切,所以才能獲得強大的力量與壓倒性的優勢。就連他也難以割捨的家族情誼,青獅都能毫不猶豫地全數拋棄,所以他認為這名弟子會比自己更上一層樓。
  但現實又是如何?
  青獅重拾了過去拋棄的那些事物後,不但沒有變弱,反而還達到了魔晄極致的境界。
  為什麼?流永感到困惑不已。這時,他的腦海中閃過黑鋼焰說過的那句話。
  「我可不認為你是因為無法斷捨情誼,才會輸給我爺爺喔。」
  聽她這麼一說,流永心想:這種事我當然明白。
  他也不願承認,自己是因為無法拋棄親情才會落敗。所以輸給彌以霸之後,他一直在尋求其他答案。
  卻始終遍尋不著,所以只能承認。
  無須捨棄重要之物,人類也能變強──其實他很想相信這一點。
  對這樣的流永來說,佐佐木青獅宛如自己的分身,還成就了自己未能完成的偉業。如今他成功逆轉了立華柴闇的優勢,讓流永感到相當衝擊。
  「你這個容器的品質,或許已經超越爺爺了。但你卻空無一物,跟爺爺大不相同,所以才會落敗。」
  被她這麼一說,流永根本無從辯駁。
  因為他不停追求的答案終於出現了。
  看著弟子現在的英姿,流永非常肯定。
  拋棄一切奮勇前行的人,才能達到最強的境界──這個理念是錯誤的。
  如今弟子正在向他證明,這個理念大錯特錯。
  他說不出話來,一回神才發現,自己已經流下兩行清淚。
  「青獅……!」流永呼喚著弟子的名字,並回想起他的一切。
  他的表現很糟,根本毫無才能可言,卻和自己有幾分相似……流永深深愛著這樣的青獅。
  就像自己的孩子一樣。
  「青獅!」流永淚流滿面地緊握扶手,身體前傾並大喊著。
  自己或許算不上好師父,從未表現出溫柔的一面,總是心狠手辣。可是……他總希望弟子能發光發熱。
  這一點至今依舊沒有改變。就算弟子已經離開,依然未曾改變。
  不用再繼承我的意志了。可以將我誤判的信念全數捨棄。
  你只要一心貫徹自己的意志,為了自己肩上所背負的責任──
  「奪下勝利吧!佐佐木青獅!」
  
  長槍猛然逼近,跟先前那種弱不禁風的槍術完全不同。
  迅猛、銳利……又沉重。現在我累積了不少傷害,實在無法一一閃避。所以我打算用新的力量來防禦。
  看樣子,佐佐木獲得的能力很適合對付我的力量。
  他的新能力恐怕是再生吧,可以瞬間治癒任何損傷。
  而且似乎也適用於外裝的破損。
  長槍再次逼近。我推測長槍的命中點,並將血液集中於此。
  槍尖碰上血液的同時開始慢慢融解……
  卻又立刻再生。就結果而言,槍尖還是成功傷害了我。
  太離譜了。居然將我的能力徹底化為烏有。
  ……不,這根本不是犯規兩字足以形容的程度。
  光是加上自我再生的能力,就能化身為如此可怕的存在嗎?
  現在除了新能力之外,他還發動了魔晄神氣。佐佐木曾說,因為是燃燒自己的生命力,所以發動時間有限……
  但自我再生的能力,或許可以消弭這個弱點吧。也就是說,他的戰鬥能力始終可以比我更上一階。
  不僅如此,他還能透過體溫感知,徹底預測我的行動。
  所以,我的攻擊雖然拿他沒轍,他的攻擊卻能招招命中。更進一步地說,就算我的攻擊能打中他,他的傷勢也會立刻復原,一點意義也沒有。
  要我說幾次都行,這簡直太離譜了。
  我根本不可能贏過這種比犯規更可怕的能力……所有人應該都是這麼想的吧。
  這就不對了,完全不對。
  我們是半斤八兩。調性不合這一點,對雙方來說是相同的。
  我會讓他體會到這一點。
  「咕,嗚,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我放聲大喊奮力揮拳。佐佐木立刻躲開,用槍柄底部往我的心窩處予以反擊。
  我當場吐出鮮血,並往旁邊一跳。
  佐佐木窮追猛打,不停使出突刺,我卻一點辦法也沒有。
  我拚命逃竄,不停地逃。之後我遭受無數攻擊,讓血液飛散四濺。
  ……啊啊,我想起第一次和這小子交手的情景了。
  當時也是如此。我被他痛扁一頓,還悽慘可悲地四處逃竄。
  現在的情況雖然跟當時很像,卻有著決定性的不同。
  那就是心靈。我的心中毫無膽怯,跟當時大不相同。
  逃竄的行為,是為了奪勝的作戰計畫,並非屈於恐懼而四處奔逃。
  我馬上就會證明這一點。
  「咕……啊……!」我「故意」挨了一記刺擊。血液流淌而下,將地面染成一片鮮紅。
  ……腦袋開始恍惚了。是因為出血量過大嗎?沒想到這居然是新能力的弱點。因為這個能力需要利用血液,使用越多次,就越容易失血過多而亡。
  我的時間已經所剩不多了。
  但這不成問題。我會在這段時間內贏得勝利。
  我會在所有人面前,贏過這個可怕又強悍的男人……!
  「咕喔!」我將嘔出的鮮血四處噴灑,再跳往一旁。或是挨下攻擊,讓鮮血四散後再往旁邊移動。重複這些動作無數次之後──
  『嗯……?有個紅色的圓圈圍繞著佐佐木選手和立華選手……』
  準備完畢。
  其實這個新能力覺醒時,我就猜到戰況會如此進展了。
  我認為佐佐木一定會在這場比賽中獲得更高階的力量,將我逼入絕境──不,應該說我希望如此。
  總之,正因有這般期望,我才做足了各項準備。
  如今這些準備都有了成果。
  佐佐木想要衝上前來。我配合他的動作操縱血液。
  操縱被我噴散在四周的大量血液。
  集結。形成圓陣般的血液,宛如要呼應我的意志般躍動起來。
  就像小規模的海浪似的襲向佐佐木。
  「……!」他只能瞪大雙眼,完全無法動彈。由此可見這波血液浪潮逼近的速度有多麼驚人。
  侵吞。紅黑色的液體覆蓋了佐佐木全身,不久後便化為箱子般的形狀。
  「其名,就稱為『血界』吧。」
  看著眼前的情景,我嘆了口氣。
  我心中早已勝券在握。
  佐佐木得到的自我再生能力的確駭人,可是……
  如果可以瞬間治癒任何傷勢,還能永無止盡地不停再生……
  那我只要不停給予永無止盡的傷害就行了。
  我的血液現在蘊含了融解的力量。只要持續接觸,就會持續融解。
  如今,佐佐木的身體在那個紅黑色的箱子裡,應該不停重複著融解又再生的過程吧。
  融解當然會伴隨著苦痛。就算有再生能力,痛楚也不可能消失。
  因此,雖然這樣非常無情……
  但我不打算出手,直到佐佐木的內心被劇烈疼痛徹底毀滅。
  他雖然是個頑強的男人,終究還是會面臨極限。等到他心靈重創,無法繼續戰鬥之後,他的刻印就會化為絲縷飛入我的體內吧。
  屆時能力將就此解除。之後再麻煩焰用「氣死快清」,替身心毀壞的佐佐木治療。
  這樣就結束了。思及此,不免有些落寞。
  其實我還想再繼續纏鬥一會兒。
  無論如何,這場比賽是我贏──
  咦?
  怎麼回事?紅黑色的箱子冒出了煙?
  該不會……
  是在蒸發吧?組成箱狀的血液正在蒸發嗎?
  這樣一來,就代表這場比賽──
  還沒有結束。我才這麼心想,箱子就冒出了沸騰般的氣泡。
  接著逐漸縮小。
  最後──
  「立……華……!」
  佐佐木從中現身。
  「喂喂……!真的假的……!」
  絕望感自心底油然而生。我忍不住心想──拜託饒了我吧。
  但另一方面……
  「不會吧,你……哈哈,真有一套啊,喂喂。」
  喜悅的心情也勾起了我的嘴角。
  剎那間──佐佐木的外貌有所轉變。
  纏繞於全身上下的紅藍兩種火焰逐漸縮小。
  不一會兒就消失無蹤。
  緊接著,連外裝都隨之消滅。
  難道他耗盡魔晄了嗎?仔細想想,這也在所難免。同時發動威力這麼強的兩種異能,魔晄自然無法持續太久。
  可是……
  「我也……跟他……相差無幾呢。」
  我也已經瀕臨極限了。蘊藏於血液之內的力量漸漸消失。能力完全消亡的同時,覆在我右臂上的外裝也變得無影無蹤。
  『雙、雙方都耗盡魔晄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這戰況真是前所未見……呃,根、根據規章手冊表示!這種情形將視為平手!但這是建立在一對一廝殺戰的前提之下!如果在本次的領域內戰爭發生這種情形,實在無法判斷該如何裁定啊!』
  評審團開始進行審議。可是……
  「哈!無聊至極。你也這麼認為吧,佐佐木?」
  「……啊啊。真的太無聊了。」
  我們互相點頭,明白彼此抱持著同樣的想法。
  無法判斷該如何裁定?
  我們又沒拜託任何人替我們下決定。打從一開始,這場比賽就只屬於我和佐佐木。
  所以該由我們來決定才對,別人的意見根本不重要。
  「你應該不會說出要以平手作結這種傻話吧?」
  「廢話……!我可不想接受這種無聊的結果……!」
  我們互相爭論,相視而笑,並緩緩走向對方。
  雖然我們都使不出能力了……
  但不能發揮魔術師的能力,就沒辦法戰鬥了嗎?
  不對。當然不對。
  我們體內的魔晄確實一點也不剩了。
  但還有肉體。
  我們還有鍛鍊精實的肉體,以及可以握緊的雙拳。
  夠了。光是這樣就足夠了。
  「佐佐木──────────────────────!」
  「立華───────────────────────!」
  我們同時揮出拳頭。兩人的右拳互相交錯。
  因為身形的差距,佐佐木的拳頭先揍上我的臉。鼻子發出了令人不快的聲響。
  緊接著,我的拳頭立刻打上他的嘴角,「啪嘰」一聲打斷了他的門牙。
  我的鼻子和他的嘴角都流出鮮血,並咧嘴一笑──
  與現場完全格格不入的原始戰役就此開打。
  簡直就像街頭鬥毆似的。不,相較之下應該更有男子氣概。
  雙方的拳頭相互交錯。毆打、被毆打、毆打、被毆打,不斷重複這個過程。
  接著,會場內的氣氛也越來越高漲。
  宛如在酒吧的爭執中起鬨的圍觀群眾一樣。
  感覺還不賴。
  不過,佐佐木啊,幸好你變得更高更壯了。否則沒辦法和我像這樣互相鬥毆。
  像這樣進行單純的肉搏戰時,體型差異將是一大要因。
  我一百七十公分,大約六十五公斤。雖然只是目測,但佐佐木應該也有一百八十八公分、九十七公斤。身高差距約莫二十公分,體重差距三十公斤左右,相當懸殊。
  不僅如此,我身上還殘留著比賽時留下的傷勢,佐佐木卻毫髮無傷。
  ……情勢簡直不利到極點嘛。
  來,再多打幾拳啊。你在體術方面完全是門外漢吧。要是不用出拳數填補手法低劣的缺失,差距會越來越小喔。
  你怎麼這麼沒自信?這樣不行喔。
  拳擊該這樣打才對。你看,像這樣扭動腰部。
  嗯,剛剛那一拳不錯。
  打得滿重的。
  你在比賽剛開始時打出的攻擊雖然也很痛,但還是太輕了。
  現在這一拳又痛又重。你真的有顯著的成長呢。
  但這並非你的專利,我也在不斷往前邁進。
  我躲開他的拳頭,揍了他的鼻梁回擊。趁他心生膽怯之際,往他的心窩處打出一記上鉤拳。
  右、左、右、左。我打遍了他的上半身。然後──
  「關節技!用關節技啊!」「把他摔出去用寢技壓制啊!」「快用體術!體術!」
  諸如此類的起鬨聲傳了過來。
  太蠢了吧。
  我說啊,如果可以動用關節技還是寢技這種招式,應該可以提高勝率吧。畢竟佐佐木對體術一竅不通。跟和雷克斯對戰時不同,只要我輕輕壓倒他,他就束手無策了吧。諸如要如何掙脫鎖喉技,還是關節被鎖死時如何應對等等,他一概不知,是個大外行。只要針對這一點展開攻擊,肯定就能取勝。那些觀眾想說的應該是這些吧。
  但我拒絕採用這種做法。
  現在的我們已經超越那種階段了。
  現階段並非技術與智慧的較量。
  如果要問我們現在到底在比拚什麼,應該用真心或靈魂一詞來表現比較妥當……也可稱之為「人類的力量」。這就是我們正在較量的事物。
  而且,彼此都像要燃燒殆盡般迎來這場結局。一定要堅持到最後,奪得的勝利才有價值可言。
  已經不需要耍任何小把戲了。
  毆打對方,被對方毆打。
  毆打被毆打毆打被毆打毆打被毆打毆打被毆打毆打被毆打毆打被毆打毆打被毆打毆被毆毆被毆毆被毆毆毆毆毆毆毆毆毆毆毆毆毆毆毆毆毆毆毆毆……
  疼痛、疲勞、怯弱和氣勢,都不停地層層積累。
  然而這些情感,卻以此刻為分水嶺,全數崩毀、剝落、流逝而去。
  
  不知不覺間,我們身處於只有彼此的世界之中。
  
  
  
  我真的覺得立華柴闇這個男人很了不起。
  我毫髮無傷,他滿目瘡痍。在這種狀態下,他還要跟我正面對決。
  他捨棄關節技、拋摔技和寢技這些體術招式,用拳頭揍我。
  他的心情肯定與我相同吧。
  他也渴望將一切燃燒殆盡之後的比賽結果吧。
  即使如此,只要是凡人,勢必會在某處面臨極限。只能將勝利擺在第一位,難以貫徹自己的初衷。就這一點而言,他的表現可圈可點。無論再怎麼痛苦,他還是不停和我互毆。
  ……不對,他一定也很辛苦。但我可能比他還要難受。
  戰況開始逆轉了。立華扎實的打擊和出拳數,不斷帶給我巨大的傷害。
  太可怕了。我原先明明處於如此有利的狀態,卻被對方逆轉了。
  我的體型比他高大,體重也重上許多。要用這種方式決勝負的話,我應當擁有壓倒性的優勢才對。但這傢伙卻將如此不利的戰況徹底顛覆。
  ……這麼說來,我以前是不是也做過類似的事情?
  遙久以前,我跟欺負凜音的那些人打過架。其中有個人的體型比我大上好幾倍……當時我好像單方面被壓著打。
  和我相比,立華厲害多了。居然能將體格相差如此懸殊的對手逼到這種絕境。
  啊啊,總覺得很火大。好嫉妒。我好嫉妒這個人。
  很好,燃燒吧,讓嫉妒心熊熊燃燒吧。這麼一來,就能繼續保持原動力。
  否則我根本無法驅動瀕臨極限的肉體。
  我揮出的拳頭成功命中。但我每打一拳,就會被對方打三拳。
  原動力逐漸消失。要趕緊尋找燃料。要從心中蒐集各種燃料加以燃燒。
  「呼嘿~~……呼嘿~~……」「佐佐木青獅,我會把你升格到一軍。」「拋下親情吧。」「你這種無能的傢伙要當魔術師?」「生日快樂,哥哥!」「煩死了!我受不了了!」「馬馬虎虎就行了。」「從今天開始,你就是瞬崩。」「立華、立華、立華、立華、立華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燃燒了。記憶、感情都在熊熊燃燒。
  不久後,聲音也燒了起來。燃燒殆盡後,四周沉寂無聲。
  接著空氣開始燃燒。我和立華的周邊開始燃燒……
  頓時成了只有我與立華的兩人世界。
  燃燒、燃燒、燃燒。
  我對凜音、母親的思念,以及渴望勝利的心情。
  所有一切──都燃燒殆盡。
  但我的身體還能動作,真是不可思議。原動力明明早已耗盡,為什麼會這樣?
  ……原來如此。對我來說,還有一股源源不絕的原動力。
  那就是靈魂,抑或是佐佐木青獅這個人的本質。
  對這般地獄般的鬥爭樂在其中的──本能。
  只要還有這股動力在,我就能永無止盡地繼續活動、繼續戰鬥。
  啊啊,太棒了。我的體內深處,居然蘊藏著如此龐大的能量。
  我身輕如燕,彷彿能飛向天際。
  雙拳也宛如生出羽翼那般輕盈。
  在躍動。我的肉體在躍動。痛扁對方被對方痛扁雖然意識越來越模糊但我還能動每分每秒彷彿都在進行脫胎換骨的蛻變感覺非常非常暢快能達到這個境界全都是託立華的福所以我不會停止戰鬥我不想停止我還能打還想繼續打下去我還可以我還可以我還可以我還可以我還可以…………
  奇怪?
  周遭全暗了。
  
  
  
  曾經有人問我,為什麼要戰鬥。
  依據對象不同,答案也會跟著改變。
  如果在記者面前,我會回答:因為我樂在戰鬥,一切都是為了粉絲。
  在凜音面前,我會回答:是為了某個人。
  無論哪一個答案都是我的真心話。但是……卻並非真實。
  那是因為我喜歡戰鬥。喜歡藉由殺傷他人,確認自己的力量。喜歡被他人殺傷,感受對手的力量。喜歡支配賽局,接受眾人的掌聲與歡呼。喜歡與戰鬥有關的任何事。
  為了粉絲或某人的說法並非謊言,尤其是最近特別有感。
  向我請求協助的那個孩子,他的祖母是不是被囚禁在無明都市之中?
  我真的很想幫忙。不只是那個孩子,對我寄予厚望的所有人,我都打從心底想幫助他們。
  癲狂與正義,這兩種相反的事物在我的體內共存,並形成各自渴求戰鬥的理由。但是……
  真實就存在於此。讓我戰鬥的理由,就在這個世界之中。
  只有我和對手兩人存在的世界。
  拋棄了聲音、空間、感情、記憶和一切的這個景色。
  因為喜歡、因為想來到這個地方,我才要戰鬥。
  因為在這裡充滿樂趣、暢快無比、精采絕倫。這裡……是武鬥者的樂園。
  這種概念難以言表,只有一個清楚明瞭的條件。
  要有對手,才能來到這個地方。一個人是到不了的。
  欸,佐佐木,這是你的功勞。多虧有你,我才能再次來到這個地方。
  謝謝你,我很感激。
  什麼嘛,原來你也有同感啊。
  真開心,真愉悅,實在太美妙了。
  甚至讓我想延續到永遠。
  ……喂,你怎麼了?接下來輪到你了,怎麼不動呢?
  ……啊啊,原來如此。你的眼睛已經看不見啦?整張臉腫到不行呢。眼瞼部分腫得特別嚴重,完全遮蔽視線了,難怪你什麼都看不見。
  真拿你沒辦法。
  「喂,我在這裡,佐佐木。」
  毆打。
  「你的敵人,立華柴闇,就在這裡。」
  不停,出拳,毆打。
  「你在……那裡啊……立華……」
  他好像終於發現了,開始向我揮拳。
  不錯啊。很好,繼續,繼續打。
  樂聲響起。多麼歡愉的樂聲啊。
  咯嘰、啪嚓、咕嚓、噗嘰、咕嘰、喀沙、啪嘰、咕啾、喀滋……
  好想繼續聆聽下去。可是,啊啊,這樣啊。
  差不多要離開這個世界了。
  看樣子是我該先走一步呢。真可惜,讓人依依不捨,根本不想離開。
  再一拳,好想再打出一拳,這樣我就可以心滿意足地離去。
  神啊,求求祢。再一拳,只要讓我在這裡再揮一拳就好。
  ……咦?你怎麼了,佐佐木?你的外表變得很驚人呢。
  胸口散發出亮到不行的光芒。怎麼回事,看起來耀眼又瑰麗。
  那道光芒充滿了吸引力,彷彿要被吸進去似的。
  天啊,只要像這樣伸出手,全身上下,以及我的存在本身,全部都──
  
  喂,你怎麼了,佐佐木?你怎麼會在空中翱翔呢?
  
  
  
  我身在海中。
  不對,或許不是海,只是身處於某種類似液體的物質之中。
  但還真是不可思議。到剛才為止,我明明看不見任何東西。
  現在卻有各式各樣的景色映入我的眼簾。
  蔚藍的色彩中浮現出一座遊樂園。
  我有印象,以前我有造訪過。當時真的好開心。我還跟凜音一起坐了咖啡杯。
  我稍稍偏過頭,就看見國小和國中的校景。
  真是令人慘痛不堪的場景。當時我老是被欺負。
  ……回過神來,我發現遊樂園和學校都不見了。
  又浮現出其他嶄新的畫面,但出現後又消失了。
  緊接著,連構成整個世界的蒼藍色都無影無蹤。
  那個人現身了。我和那個人重逢了。
  媽媽。
  我這麼一喊,媽媽她……
  「────────」
  露出了安詳的笑容。
  雖然她離世還未滿半年,我卻覺得無比懷念。
  好久不見了。我開口說出這句話。
  「────────」
  媽媽微笑著點了點頭。
  想說的話在我心中溢流成河。
  媽媽離開之後,發生了很多事呢。啊啊,但妳看到我的模樣,應該就能理解了吧?
  「────────」
  我長大了吧?師父將這副肉體賜給了我。雖然痛得無以復加,我卻覺得仍有相應的價值。
  「────────」
  遇見師父之後,我……我改變了。
  口吃的毛病也治好了,個性不再膽怯,還得到不會輸給任何人的力量。
  可是……
  「────────」
  可是我錯了。我做錯了好多事。
  還因此讓凜音傷心落淚無數次。
  「────────」
  我有在反省。我絕對不會再重蹈覆轍。
  我絕對不會再步入歧途了。
  從今以後,我會保護妹妹。現在的我一定做得到。
  所以……
  所以,請妳安心吧,媽媽。妳再也無須操心了。
  在我說完之後──
  「青獅。」
  媽媽開口了。
  她的臉上浮現出和藹的笑容。
  「你變得很可靠呢。」
  聽到這句話的瞬間──
  眼淚不由自主地掉出眼眶,根本停不下來。
  ……嗯。是啊,因為我很努力。雖然走錯了好幾步,但我還是努力過來了。
  所以我……
  欸,媽媽,我啊──
  
  
  聲音和空間都重新歸位了……啊啊,我已經離開那裡了啊。
  意識到這件事後,身體就擅自癱倒下來。
  我單膝跪地,看著前方。
  只見佐佐木的身體倒臥在遠處。
  看樣子是被最後那一擊打飛了。
  雖然腦海中浮現出勝利兩字,但我根本不在乎。
  光是能再次造訪那個地方,就讓我覺得非常值得。
  啊啊,真是愉快。
  我才剛這麼想,前方就有了動靜。
  佐佐木的身體動了起來。
  他的指尖微微一顫後,竟緩緩地抬起身子。
  接著,他居然在我面前用雙腳站了起來。
  這傢伙是怎樣?他還能動啊?
  他往我這裡走來。我看著他……身體卻無法動彈。
  不好意思,佐佐木。我已經無法奉陪了。將一切燃燒殆盡後,我已經前往更虛無的境地了。所以很抱歉,佐佐木,這次就先饒過我吧。
  我帶著愧疚的心情,仰頭看著他──
  「媽媽,我啊……」
  佐佐木嘴裡似乎在咕噥著什麼。
  
  「我已經……變強了。」
  
  說完……他陷入沉默。
  看到佐佐木變得一動也不動,我才恍然大悟。
  這傢伙雖然站著,但昏過去了。
  ……啊啊,佐佐木,你究竟要讓人驚豔到什麼程度?
  太美麗了。你那緊握雙拳、傲然挺立的身姿,是世界上最美麗的景色。
  回過神來,我發現自己渾身發顫。
  「雖然我不是江神……」
  我不由自主地開口,聲音流瀉而出。
  那是打從心底湧現的,獻給勁敵的盛讚之語。
  「但你是個值得讚許的男人,佐佐木青獅……!」
  能和這傢伙交手,讓我感到無比光榮。
  隨後,我鬆開了意識的韁索。
  
  
  
  『比、比賽結束啦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由於黑冥喚已經沒有可以繼續戰鬥的選手!因此現階段!是龍帝學園!制霸了關東領域的領域內戰爭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隨著實況轉播員高聲一呼,現場掀起了震耳欲聾的巨大歡呼。
  『本次大會的MVP!肯定就是在我們眼前的這兩名男子!雙方都戰到耗盡魔晄的最後一刻!還上演了充滿男子氣概的正面對決!最後兩人在同一時間陷入無法戰鬥的狀態!如此激烈的戰鬥可真是前所未見啊!』
  說完,實況轉播員一改激昂的情緒,用沉穩的語氣繼續說:
  『那麼,這場比賽究竟該將哪一位判定為勝利者呢?
  這或許要視各位觀眾的心情而定。
  奪下刻印的是立華選手。話雖如此,若要將取得生殺大權的人視為勝利者……雙方無法再繼續戰鬥的時間點,如同先前所述,幾乎是同時。因此,無論將哪一方視為勝利者,都十分合理。
  然而……
  我個人不想刻意判定哪一方才算獲勝。我認為他們這場比賽,和執著於勝敗的一般戰鬥完全不同。
  所以……我只想向兩位獻上感謝的心情!
  謝謝兩位讓我們見識到最棒的一場比賽!請向他們獻上至高無上的謝意!』
  隨著實況轉播員的這番說詞,觀眾們紛紛喊出感謝的話。
  感受著從觀眾之間萌生而出的無比熱情時──
  凜音緊盯著那兩名男子的身影。
  斗大的淚珠從她的眼中滴落。
  無法停止。眼淚根本停不下來。
  好厲害。她見識到一場精采的對決。
  兩個男人賭上一切正面對決。他們的英姿散發出耀眼的光芒,讓凜音的心為之顫抖。
  她看著傲然挺立的哥哥,心想:
  這份感動肯定只是暫時的,到了明天就會恢復原狀吧。
  她應該還是不希望哥哥繼續戰鬥,也無法理解戰鬥的理由吧。
  可是,唯獨此刻──是的,唯獨此刻。
  她覺得哥哥讓她備感驕傲。
  「你很努力呢……!哥哥……!」
  如此輕聲低語後,凜音轉而看向焰說道:
  「雖然實況轉播員說,他不想認定哪一方才算勝利……但對我來說,是哥哥贏了。因為他還站著嘛。立華先生已經倒地不起了,但哥哥還直挺挺地站著嘛。」
  焰大可找一堆理由反駁她的說詞,也可以輕易說服她是柴闇勝利才對。可是……
  這樣未免也太不識趣了。
  所以,焰笑容滿面地摸摸凜音的頭。
  「是啊,妳哥哥真了不起。」
  凜音開心地笑著說:
  「那當然。因為──」
  
  「那個人是我哥哥嘛。」
  
  
 楼主| 发表于 2020-5-12 22:43 | 显示全部楼层
  終章 離別 ─Good bye My Essential─
  
  
  機場。無論國內外,這個空間總是會有各式各樣的人熙來攘往。如今流永就身在此處。
  有個人開口喚了他一聲。
  「居然一聲不響地離開,你也真是夠絕情啊,流永。」
  流永回頭一看,發現黑鋼彌以霸和焰正在看著自己。
  「……喪家犬回鄉罷了,無須送行。」
  雖然說出自嘲的話語,但流永心中並無任何負面感情。
  反而只覺得滿足。
  因為弟子讓他看見了探尋幾十年的答案。
  就算不捨棄重要的人事物,人也可以變得無比強大。自己之所以會敗在彌以霸手下,正是因為無法堅信這個理念,老是以不上不下的心情迎戰,才會遲遲無法突破極限。
  既然能看透這一點……他就沒必要再以武鬥者自居了。
  「余欲返鄉隱居……與君之間的恩怨也就此了結,此生不復相見。」
  不可思議的是,他露出了爽朗的笑容。
  過往的他曾經那麼執著,如今卻絲毫不見蹤影。
  「這樣啊。」彌以霸輕輕咬了下唇。
  「我說流永啊。要不要再和我打一場?如果是現在的你──」
  「不了。余槍已斷,再無資格同君一戰。」
  斬釘截鐵地說完後,流永仍笑容滿面地說:
  「別矣。永訣,勁敵。來世再會吧。」
  聽到這句話,彌以霸緊握雙拳,渾身不停顫抖。
  斗大的淚水滑落他的眼眶。見狀,流永深感衝擊。
  原來彌以霸這麼在乎自己啊。
  回過神來,他竟也捨不得與勁敵分別,忍不住淚流滿面。
  彌以霸走向流永,將手放上他的雙肩,留下一句話。
  「抱歉,我完全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總之他先轟了彌以霸一拳。
  經過一陣難看的爭執後,準備離開的流永轉身背對二人。
  接著──
  「黑鋼焰。先前對君門下之徒出言辱之,余深感歉疚。然則……若再無成長,其仍為劣化贗品。縱然習得『真打』一術亦同。」
  說完,流永就離開了現場。
  
  看著勁敵的背影遠去,彌以霸嘆了口氣。
  那道背影,如今看來比他原本的身形要小得多。
  「一起走過那個時代的勁敵們,一個個都離開了……即使變得再怎麼強,也逃不過內心的傷痛吧。」
  焰將手放在喃喃低語的祖父肩上。她只能這麼做。不管說什麼話,都無法安慰他現在的心靈吧。
  隨後,兩人動身離開機場時,焰忽然想起流永對她說的那些話。
  再這樣下去,他依舊只是個劣化的山寨品──流永說得沒錯。雖然他習得了黑鋼流的技術,也準備學習真之奧義的那個招式。可是……
  無論如何,他都無法成為黑鋼。因為立華柴闇,就只能是立華柴闇。
  因此,就算繼續修練,他也無法與自己並駕齊驅。
  所以……
  「……相遇之後過了四個多月啊。雖然時間不長,卻很充實呢。」
  焰呢喃著。
  「是時候了。」
  她在心中下了一個決定。
  
  
  
  睜開眼後第一個能辨識的景色,是純白色的天花板。
  這種感覺真是久違了。我這麼心想,並嘆了口氣。
  那場比賽結束後,我被送進醫院了吧。真是的,連這一點都跟和江神交手那次一樣。
  這樣的話──
  跟我交戰的人應該也被送到同一間醫院來了吧。
  我看向隔壁床,上頭是像木乃伊一樣被繃帶層層纏捲的佐佐木。
  「還真慘耶。」
  「你也差不了多少吧。」
  我們互相拌嘴,雙方都笑了出來。
  就僅只於此。我們沒有再進行任何言語交流。
  因為沒有必要。我們早已在戰鬥中進行過無數次的交流。
  令人心情舒暢的沉默迴盪在整間房內。
  過了一會兒……房門發出喀嚓一聲後開啟了。
  我看向來訪者。
  「「凜音……」」看到我們異口同聲,她苦笑起來。
  她手上拿著水果籃,應該是探病的伴手禮吧。
  凜音走到我們病床之間的位置,坐上椅子後,開始削起蘋果。
  她俐落地挪動刀子,接著將切成兔子形狀的蘋果遞給佐佐木。只見佐佐木巍巍顫顫地將蘋果送入口中。
  「好吃嗎?」
  「……嗯。謝謝妳。」
  凜音心滿意足地笑了。看到她的笑靨,佐佐木的神情中帶了點愧疚。
  於是,他有些膽怯地震顫著雙唇說:
  「那、那個,妳之前做給我的便當……我雖然丟到垃圾桶,但最後還是全部吃完了……真的,非常好吃。是我這輩子吃過最好吃的食物……我知道這麼說很自私,但如果可以的話,請妳再做──」
  「我不要。」
  凜音毅然決然地打斷佐佐木的話。
  「……我想也是。對不起。我居然說出這種蠢話,真的很抱歉。」
  佐佐木消沉極了,那雙眼中帶著強烈的懊悔。
  見狀──
  凜音像個惡作劇成功的孩子般笑著回答:
  「我才不要一個人做。下次我想跟哥哥一起做便當。」
  「咦?」看到佐佐木瞪大雙眼,凜音溫柔地笑了。
  「兩個人動手做,美味的程度一定會提昇好幾倍。所以我們一起做吧?」
  聞言,佐佐木淚濕了眼眶。他點點頭。
  「嗯……!就這麼辦……!」
  他不停地點頭。
  看著兩人的互動,我的心也溫暖了起來,但在差點要哭出來的時候勉強忍住了。凜音將蘋果遞給我時,神情有些複雜。
  「那個……我之前對你說了重話,真的很抱歉……」
  「喔,什麼嘛,妳在說那件事啊。別放在心上,妳會有那種心情也是理所當然的。該覺得抱歉的人反而是我呢。」
  所以別露出那種表情──說完,我將她遞給我的蘋果放入口中。
  隨後,凜音做了個深呼吸。
  「我和哥哥能重新和好,都是立華先生的功勞。真的非常謝謝你。」
  見凜音向我低頭鞠躬,我有些傷腦筋地回答:
  「呃,是這樣沒錯啦。但老實說,我不認為自己修復了你們之間的關係。其實你們能重修舊好,跟我的所作所為一點關係也沒有。到頭來,你們感覺只是若即若離。再說,兄妹之間的羈絆是不會破滅的啦。」
  說完,我摸摸凜音的頭笑了起來。
  「以後要一直幸福下去喔。」
  「……謝謝你。」
  凜音這麼說著,臉頰微微泛起紅暈。
  見狀,佐佐木嘟起嘴。
  「……敢對我妹出手,小心我燒死你喔!」
  他惡狠狠地瞪著我看。
  我冷哼一聲回答:
  「才不會呢。我已經心有所屬了。」
  「……你是說凜音沒有魅力嗎~~~~!」
  「呃,我不是這個意思。是說你不要突然變成妹控好嗎?」
  「我不是妹控!這是哥哥理所當然的──好痛!」
  看來是受到傷勢影響吧。只見佐佐木痛到要窒息似的渾身發抖。
  看到這個畫面──
  「噗、噗噗……」
  凜音她──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第一次開懷大笑起來。她終於展現出毫無虛假的真摯笑容。
  聽著她的笑聲,我輕聲低語──
  啊啊,真是太好了。
  
  
  
  出院那天,一離開醫院,我馬上前往焰的宅邸。
  抵達後,我立刻像平常那樣換上道服前往道場。
  接著……
  站在寬敞練習場正中央的焰,看著我開口說:
  「立華柴闇。」
  最後她說出口的話語……
  讓我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我今天要將你逐出師門。」
 楼主| 发表于 2020-5-12 22:44 | 显示全部楼层
  後記
  
  
  在第二集之後仍繼續支持的讀者們,好久不見。願意從第一集整套購入的讀者們,初次見面。我是沒有空調就會死的下等妙人。
  
  我認為無論是誰,當人類意志消沉時,都會做點什麼來獲得重新振作的能量,或是排解壓力。
  各位會怎麼做呢?
  狂吃一頓?遷怒他人?欣賞二次元?還是玩遊戲?
  我認為有各式各樣的方法。順帶一提,我會選擇重訓──才怪。
  說穿了,重訓就是消耗能量鍛鍊肉體的行為,所以反而會造成反效果。重新振作的能量說不定會被肌肉吸收掉。
  因此我排解壓力的方法並非重訓。唯獨這一點,我必須全盤否定重訓。
  至於我是用什麼方法紓壓呢……
  那就是欣賞網路漫畫。
  我是在約莫數年前接觸到網路漫畫。當時我在某個彷彿受到電流衝擊的書系主辦的新人獎投稿了數十部長篇作品(真是黑歷史)。想當然耳,所有作品都在第一階段就被刷掉了。
  那時我深感絕望的心情,實在難以用筆墨來形容,甚至覺得這輩子就這麼完了。當時就是網路漫畫拯救了我的心靈。
  剛開始的契機其實微不足道。一切的起因,是我在網路上瞎晃的時候,看到了跟有趣的網路漫畫相關的特輯。
  因為大部分都是出自業餘畫家之手,我心想反正應該很無聊吧。但我卻受到一股莫名的引力牽引,回過神來,才發現我已經點開連結,進入網路漫畫連載的頁面了。
  結果我無可自拔地深陷其中,連我自己都嚇了一跳。
  不管大眾小眾,我著迷地看了非常多作品,但其中最深得我心的作品是《一○超人》和《P○NISMAN》。
  前者是眾所皆知的超知名作品。把當英雄視為興趣的最強禿頭的故事,讓我的心熊熊燃燒起來。實在很難得看到這麼痛快淋漓的有趣作品。
  後者是以《東○喰種》聞名的石○スイ老師,以職業漫畫家出道前所描繪的作品。是個頭部長得像小○雞,感覺像反派的主角展開英雄活動的故事。這個設定乍看之下很像搞笑漫畫,但劇情卻熱血到突破天際的程度。
  主角的煩惱會深深打動讀者的心,看到他大顯身手,內心就沸騰起來。這部作品就是如此優秀。
  兩部作品的共通點當然都是網路漫畫,卻也都充滿了熱量和能量,彷彿要表達「我就是想畫這種作品,有意見嗎」。感覺越讀就湧現越多活下去的動力。
  投稿不停落選的我,得到網路漫畫的撫慰及鼓舞,就算說成就了今天的我也絕不為過。如果沒有網路漫畫,現在的我會是什麼模樣呢……
  
  ……這種直接推銷就到此為止吧。
  
  最後請讓我致上謝辭。
  這次我還是給責編添了很多麻煩,已經變成例行公事了,真的非常抱歉。
  接著要感謝第三集也提供了美麗插畫的瑠奈璃亞老師。非常感謝您這次也為本作增色點綴。這部滯悶的作品之所以不會充滿男生的臭味,全都是瑠奈璃亞老師的功勞。
  最重要的是,我要向購入本書的每位讀者們獻上超越極限的感激之情。
  下一集就是最後一集了,希望各位能繼續支持。
  
  下等妙人
  
  PS.包含我在內,希望全國能有三位左右的各位爺爺粉絲們。這一集大家覺得如何呢?下次我想讓爺爺大開無雙。
  敬請期待爺爺最後的英姿。
发表于 2020-5-12 23:49 | 显示全部楼层
感谢录入XXXDDDD
发表于 2020-5-16 07:35 | 显示全部楼层
感谢楼主录入
发表于 2020-5-16 15:13 | 显示全部楼层
感谢录入                                       
发表于 2020-5-16 22:01 | 显示全部楼层
逐出师门然后娶了男主
发表于 2020-5-17 21:24 | 显示全部楼层
感谢录入,辛苦了
发表于 2020-5-19 20:25 | 显示全部楼层
  大佬辛苦了。
发表于 2020-5-25 08:54 | 显示全部楼层
錄入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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