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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录入完成] [岩山駆]英雄霸道的狐巫女 1[台/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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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5-23 09:22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Citrus樱香 于 2020-5-23 09:23 编辑

  英雄霸道的狐巫女 1
  ——————————————
  輕之國度×天使動漫錄入組
  作者:岩山駆
  插畫:葉山えいし
  譯者:黃瀞瑤
  圖源:輕之國度錄入組
  掃圖:linpop
  錄入:kid
  修圖:不會修圖的kid
  輕之國度:http://www.lightnovel.cn
  天使動漫:www.tsdm.live
  僅供個人學習交流使用,禁作商業用途
  下載後請在24小時內刪除,LK與TSDM不負擔任何責任
  請尊重翻譯、掃圖、錄入、校對的辛勤勞動,轉載請保留資訊
  ——————————————
  

  內容簡介
  在一個人類與「精靈獸」共存,一同走過漫長歷史的世界。繼承英雄血脈的少年‧亞爾夫卻只能召喚出小小的狐狸精靈獸,因而遭親生父親逐出家門。亞爾夫變得無依無靠,但是他召喚出來的小狐狸,竟是過去曾經侍奉過某位英雄的──「傳說中的狐巫女」。
  亞爾夫經過和狐巫女的修行後,躋身成為退魔組織的頂尖特務。他奉命執行一項任務,就是潛入發生某事件的學園,執行臥底任務……?
  「汝你有與我共同走上霸道的覺悟嗎?」
  人類與精靈獸,以及魑魅魍魎橫行的現代,全新怪異綺譚開幕。


  作者簡介
  岩山駆
  藉由獾得第4屆OVERLAP WEB小說大獎〈金獎〉的本作品出道。最近迷上這陣子上映的美漫電影系列。也買了有大紅色工作室標誌的T恤。


  畫師簡介
  葉山えいし
  居住在宮城縣的插畫家。因為熱愛狐狸,所以下次想去藏王狐狸村。毛茸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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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ONTENTS
  1章 被抛棄的少年
  2章 鈴狐的精靈結界
  3章 潛入艾雷梅亞學園
  4章 被拋棄的精靈獸
  5章 火蜥蝪荒魂
  終章 止息與切換
  番外篇 『風牙』真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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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sm4545 + 18 工作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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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5-23 09:22 | 显示全部楼层
  1章 被抛棄的少年
  
  
  我孤伶伶地被留在因夜晚寒氣而變得冰冷的公園長凳上。沒有人來接我,不如說我是被人丟在那裡還比較正確。時序即將進入冬季,我在寒風吹拂中度過了生日。
  短短四個小時前,我亞爾夫•謝克利亞的生活有了翻天覆地的改變。
  我誕生於名門謝克利亞家,是家中二男,因為處於競爭繼承人之位的環境,從小就接受菁英教育。而我在今天滿了十歲,第一次執行召喚精靈獸並訂立契約的儀式。
  「打起精神來,不要那麼沮喪嘛。你轉換一下心情,這麼一來你就可以自由決定自己的人生了啊!」
  輕輕坐在木製長凳扶手上的金毛小狐狸,充滿朝氣地對我說。項圈上的小鈴鐺配合著牠的動作,發出叮鈴叮鈴的聲響。
  這隻狐狸自稱為鈴狐。是一隻精靈獸。
  所謂的精靈獸,是來自精靈界且擁有不可思議力量的生物總稱。從野生動物到擁有高度智慧及文明的生物,種類相當繁多。
  很久很久以前,地球突然和精靈界連接,雙方經過交流後,精靈獸就隨著獨特的文明融入了地球。
  人類和精靈獸共存,一同走過漫長的歷史直到現代。
  雙方利用契約與召喚共同生活。
  我透過召喚好不容易叫出來的,就是這隻小小的精靈獸。
  順帶一提,精靈獸有等級之分。像這種小動物是屬於最底層的存在。
  運氣和素養缺一不可,否則便召喚不出位階較高的存在,但是據說召喚出如此脆弱的精靈獸,就只能判斷我前途黯淡、沒有希望了。
  嚴格又毫不留情的父親,對我召喚出來的精靈獸之渺小憤怒不已。
  對於貴族或名門之後而言,精靈獸的位階是一種地位象徵。這意味著我在那個圈子裡會被視為一個毫無價值的人。
  『我再也不想看到你的臉和那頭頭髮了!』
  『等、等一下!對不起!等等,爸──!』
  父親漲紅了臉,粗暴地當場拖著我離開,將我趕出家門。
  那之後,我被載上車,丟到陌生土地上的一座無人公園後,車子就這麼揚長而去。這等於是在告訴我,我被逐出家門了,從此之後得一個人生活。
  如果我現在衝去派出所,不知道他們能不能比對我的身分?
  假設我回得去,這次該不會一輩子都被監禁起來吧?
  一個小孩引起的騷動,輕鬆就能抹消。所謂的背後權力就是如此。
  我穿著正裝西裝佇立在原地好一會兒。我無處可去,也不知道從今以後該如何是好。
  我坐在長椅上抱著雙腿,將臉埋進膝蓋間,結果這隻小狐狸開始像個人一樣對我說話說了好幾分鐘。
  若是不小心召喚出位階低的精靈獸,通常都無法解除契約。
  因為解除契約需要雙方同意,而聰明到能和人對話的精靈獸,在低等級中則是少之又少。
  但是這隻精靈獸──鈴狐卻能清楚地和我溝通。說不定可以跟牠解約,請牠回去。
  我再次心想,將這件事告訴父親,我或許就能回家了。想歸想,但是父親是一旦下定決心就死也不會回心轉意的那種人。我犯下這樣的失敗,事到如今就算他知道我可以重新召喚,應該也不會點頭答應讓我回家吧。
  我抬起頭茫然地凝視著牠,狐狸用牠小小的前腳,靈巧地幫我解開緊緊綁住脖子的領帶。
  「年紀還那麼小就把你趕出來,真過分耶。我實在很想回敬他幾句,但還是決定保持沉默。因為我看得出來,就算你回去也只會變得不幸。」
  「……所以妳才沒開口嗎?」
  「嗯。」
  「可是,妳隱瞞這件事的話,我不就什麼都做不了了嗎……搞什麼啊……」
  我得知牠是故意不出聲後,就以雙手遮住眼。就算知道哭泣也於事無補,但卻因為一些小事控制不了淚腺,忍不住靜靜流下眼淚。
  「我明明一直、一直努力、到了今天。結、結果現在全都沒了!」
  「嗯~你冷靜想想嘛?如果你無法召喚出比你哥哥更優秀的精靈獸,遲早也會被迫獨立,無法繼承家門喔?比起叫出一隻高不成低不就的精靈獸死撐活撐,倒不如早點下定決心還比較好,不是嗎?」
  哥哥擁有一隻具有人類外型的精靈獸。在上位的精靈獸之中,有的外型非常接近人類,我知道那種精靈獸非常優秀。就這層意義而言,我打從一開始跟哥哥競爭繼承人之位時,立場就岌岌可危。就算我並未召喚出最底層的精靈獸,說不定父親打從一開始就打算一旦發現我沒有資質就拋棄我。
  但是就算早點下定決心比較好,也未免太早了。一個還無能為力的小孩能做什麼?
  「不過,把你丟在路邊實在是太超過了。在這個社會高度發展的時代,這種做法真是令人不敢置信的暴行。不過,訂下契約的人類和精靈獸是命運共同體。你放心!衣食住都包在我身上!我會盡可能地為你提供後援。」
  看來自信滿滿的小狐狸,開始談起關於今後的事情。
  「問題在於你的……呃,你叫亞爾夫對吧……今後就由我來擔任你的監護人囉。所以請多多指教!」
  牠開朗的態度讓我稍微冷靜了一些。畢竟現在我唯一的盟友,就只有我的精靈獸了。
  「……請、請多指教?」
  「我話先跟你說在前頭,你很有資質。能將我從精靈界召喚出來,就是最強而有力的證據。血脈果然騙不了人。所以你放心感到自豪吧!無論今後的人生有什麼在等著你都不用怕,因為有我在~!」
  鈴狐以那嬌小身體高聲用鼻子發出哼哼聲。我應該可以放心吧?畢竟聽說訂下契約的精靈獸絕對不會欺騙或背叛主人。
  在夜風吹拂下,我背後冒起一片雞皮疙瘩。我忍不住打了個噴嚏,結果鈴狐說:
  「那麼,待在這麼冷的地方也不太好。既然我們彼此都認識了,那就快走吧!」
  走去哪裡?──我的疑問還來不及說出口,先從長凳上跳下的小狐狸便往前伸出前腳。
  牠在空中畫了一個圓,圓中心的景色便開始扭曲變成漩渦。漩渦慢慢向外擴張,形成一個可供人通過的隧道。
  「這該不會是通往精靈界的結界吧?」
  「沒錯。一旦成為天上位的精靈獸,就能將精靈界中自己居住的遺世獨立之地和現世連接。只是在波長不對或缺乏精靈力的地方用起來很困難,但這個能力很方便。」
  我知道也有利用這個方法從精靈界過來的精靈獸。難道說這孩子很厲害?
  不僅如此,牠還提到天上位這個詞彙,我記得那在精靈獸之中,也是只有位階特別高的存在,才能冠上這個階級。
  那應該是數百年難得一見的卓越人才,才能召喚得出來的存在。
  「來吧,我帶你去世界上最能讓人放心的地方。相信跟你訂下契約的我吧。」
  我有些猶豫,但仍舊站起身來。
  在對我招手的鈴狐催促下,我鑽進扭曲的景象中。
  
  
  在我眼前是一片鬱鬱蔥蔥的綠地。
  刺骨的寒風消失,四周傳來悠揚的蟲鳴聲。
  最引人注目的是,腳邊顏色鮮明強烈的紅色大柱子。
  我在歷史照片上看過。
  那是鳥居。不僅如此,鳥居排成一列,數量多到數不清。
  我和鈴狐降落到聳立著無數鳥居的長長階梯中央。
  簡直就像瞬間移動一樣,這不是區區一隻小狐狸精靈獸辦得到的把戲。
  「妳是何方神聖?」
  「我叫鈴狐,是從前馳名世界的英雄,亞爾法羅蘭的搭檔,也是天上位的精靈獸。」
  狐狸被包裹在光芒之中。
  亞爾法羅蘭。他是我的祖先,也是人盡皆知的偉人。知名度就跟知道現任總統名字差不多的程度。我的家人全都是紅髮,只有我和他一樣是一頭黑髮或許是這個緣故,所以父母為我取了一個相似的名字。
  從光芒中現身的是一名神祕且帶著妖豔氣息的女子。
  彷彿要將人吸入其中的琥珀色鳳眼,溫柔地看著我。
  一頭像是浸泡在蜂蜜中一樣的金髮,還有著相同顏色且毛茸茸的尾巴和獸耳。
  最引人注目的是紅色褲裙和白色巫女服裝。只剩脖子上掛著鈴鐺還能看出她是狐狸,領口微微敞開,強調著豐滿的酥胸。我不知道眼睛該看哪裡才好。
  我目瞪口呆地看著她變化後的模樣,態度平易近人的狐巫女害羞了起來。
  「欸嘿,嚇到你了嗎?」
  「……呃,妳是誰?」
  「我是鈴狐呀,鈴、狐!你忘記剛才那個可愛的狐狸搭檔了嗎?真是遲鈍呢!」
  她雙手揮舞拍打著左右兩邊的袖子,胸部也跟著動作一起搖晃。
  我無法相信眼前發生的光景。那隻嬌小的精靈獸,竟然像這樣變成了人型。
  露出真面目的鈴狐,走向說不出話來的我。
  
  
  
  她伸出手溫柔地撫過我的臉頰,擁有超乎常人美貌的她低頭看著我。
  「什、什麼?」
  「……嗯呵、嗯呵呵、唔嘿嘿~」
  不知道她想到了什麼,鈴狐笑嘻嘻地瞇起眼,露出只能說是臉頰融化的笑臉緊抱住我。
  接著她將臉貼在我的臉頰上,不停來回磨蹭我的臉。
  「唔哇哇!?」
  「我等了好久,一直一直在等著你召喚我的日子。啊啊,我好開心啊!終於見到你了。謝謝你召喚了我,真的很感謝你。從今以後我們一定要好好相處喔!」
  比金絲更美的頭髮搔癢著我。
  我一邊心想,我不太清楚這個人──先不管她是不是人──在說什麼,但是我知道她在尋求我這個渺小不起眼的人類。
  這麼說來,我想起她在車上時以小狐狸模樣緊黏著我不放的事。
  我以為誰都不需要我,對未來的事完全無法樂觀看待。
  但是,看見她打從心底對於跟我締結契約感到開心的模樣,我鬱悶的心情似乎也在不知不覺中解開了。
  只不過我覺得有點害羞。
  「請、請問,差不多可以放我下去了吧……」
  「喔喔,我太感動,忍不住就失敬了。」
  被她像抱著玩偶一樣往天空高高舉起的我,趁這機會讓她放我下來。
  好不容易才被放開,我站不穩腳步,搖搖晃晃地抬起頭聽她說話。
  「呃,咳咳。那麼我再鄭重地問你一次。」
  她輕咳兩聲清清喉嚨,以戲劇化的動作伸出手來。
  「汝有與吾共同走上霸道的覺悟嗎?」
  那是要求我做出人生選擇的問題。
  「……」
  「……開玩笑的。總之,先上去再說吧!」
  她伸手指向看不見盡頭的階梯,我對她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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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5-23 09:22 | 显示全部楼层
  2章 鈴狐的精靈結界
  
  
  漂亮的狐巫女在前方帶領我。
  「歡迎來到我的祕密花園。這裡是只有你和我的頂級私有地。永遠可以輕鬆愜意生活的美好世界。」
  爬上綿延通往山頂的階梯,我望著眼前模擬神社境內建築景色的結界內,放眼望去是一片壯觀廣闊的大自然。
  看得見延伸到地平線前端的綠色峽谷。鳥居一路通往山麓,別說是城鎮了,這裡甚至看不到有人們居住的村落。
  「你第一次進入精靈結界嗎?」
  我點頭。我俯瞰著壯觀的景色,一時什麼也說不出口。結界是精靈獸世界的一部分,有能力連結兩個世界的存在屈指可數。因此一般人很少有人能夠進入精靈結界。
  而精靈結界的領土面積,則和精靈獸的力量成正比。
  我學到的是這樣,然而這種規模的結界,想必屬於非常罕見的等級。即使有界限,但這個場所大得好似直達天涯海角。
  我看見山頂上有一棟古色古香的建築。那是一座巨大的木造神社。看來這裡就是我的新家了。
  「接下來,我必須先跟你完成一件事才行。」
  「好、好的。請問要做什麼?」
  「跟我訂立契約。」
  「契約?請問是為什麼?」
  「好~你說話不用那麼客氣,禁止你把我當成長輩對待。我和你是一輩子的搭檔,假如你將來有了情人、結婚生子、變成滿臉皴紋的老爺爺,我也一直都會是你的搭檔,所以那種畢恭畢敬的態度是不行的。我跟你說過了吧?我們是命運共同體。」
  我對外表看起來是姊姊的鈴狐表現出恭敬的態度,結果她就如此糾正我。
  「那麼,記住我剛剛跟你說的,你再說一次看看?不要加上敬稱喔~」
  「……鈴、鈴狐。我們為什麼還要再訂一次契約?我召喚出妳的時候,應該就已經完成契約了啊?」
  成功召喚出精靈獸,就等於跟精靈獸訂立了契約。我所學到的是這樣。
  「那是因為我們只完成了暫定的契約。一般正如你所說的那樣就足夠了,但是當召喚出來的是上位精靈獸時,就必須完成一些儀式才行。所以我們來締結真契約吧!」
  「該怎麼做才好?」
  「程序依每隻精靈獸而異。比如雙方談判決定條件,或是經過對戰讓牠承認從屬關係,做法形形色色。因為上位精靈會想獨立,所以若不訂下契約,很多精靈獸就會抵抗。」
  如果是後者的話……光想像就令我背脊發涼。
  「鈴、鈴狐。我雖然會用精靈魔法,可是我只會很初級的……」
  「是喔,你真厲害。你年紀還這麼小就能使用蘊含在人體內的精靈力,真是不簡單呢!」
  即使如此,我還是不知道該如何戰鬥,而且練習時學到的魔法也稱不上實戰等級。頂多就只能變出一點火或水而已。
  「不過,妳是非常厲害的精靈獸,對吧?不管我再麼努力,也不覺得可以打贏妳……」
  「啊哈哈,你放心你放心。我不會準備那麼困難的試煉啦。」
  或許是察覺到我的擔憂,鈴狐露出了虎牙咯咯大笑。
  「和我訂立真契約所需的條件,簡軍來說就是,表現出彼此的親密程度吧。」
  「我該怎麼做才好?我會盡可能努力看看的。」
  「那個嘛……」
  狐巫女以略帶調侃的語氣對我說:
  「──就是接吻。」
  我嚇到口水噴了出來。
  「接!?那、那就是親──」
  「就是這樣所以我們速戰速決吧!」
  「妳是開玩笑的吧!?」
  「咦~?不是喔~?我非常認真喔~」
  狐巫女沒有任何羞恥和抵抗感,她抓住我的雙肩,臉湊近到足以感受到氣息的距離。
  「等、等等等一下!接吻是彼此喜歡的人才會做的事,妳突然提出這種要求,我也辦不到……」
  「沒關係沒關係,跟精靈獸接吻不算啦不算。因為需要所以才做,只是這樣而已。如果你真的不喜歡,也可以抵抗逃跑喔?那樣我會乖乖放棄的。你只要往下衝回原來的地方就可以出去了。」
  「鈴狐,那表示……」
  「待時間經過,暫時的契約就會解除。所以之後要怎麼做,就看你囉。」
  她引領優柔寡斷的我走到這一步。我對她口中的霸道雖然還有疑惑,但是我自己也要做好覺悟。
  「做吧!既然是必要的事,我願意接受。」
  或許是我的回答讓她心情愉悅吧?金髮狐巫女露出了微笑。
  「我就知道你一定會答應。那我親囉~」
  「唔、嗯。」
  「那麼那麼,我們立刻啾~」
  她的臉更靠近了。我不由得閉上眼睛。
  嘴唇接觸的觸感讓我的體溫一口氣上升。
  「嗯唔!?」
  「嗯、嗯嗯。」
  「喂嗯喔言呃噢歐昂印唉呃(為什麼連舌頭都放進來了)!?」
  我所不知道的儀式開始了。我無法好好呼吸,鼻腔裡傳來一股香味,碰觸到的嘴唇非常柔軟。在那樣的混亂之中,我的嘴巴裡被搞得一團亂,她在攪動翻弄著我的舌頭。
  
  
  
  她好不容易才放開我,我不由得往前傾倒。這時柔軟的墊子接住了我。
  「你很努力呢,好棒好棒♡」
  鈴狐一臉滿足地邊緊緊抱住我,邊撫摸著我的頭、慰勞我。終於結束了。
  「締結真契約的程序結束~恭喜你,這麼一來我就成為亞爾的精靈獸了。」
  「……亞爾?」
  和鈴狐的接觸,讓我們的距離感變得更近。我腦袋裡還一片混亂無法好好思考,抬起頭來看她。靠這麼近一看,才真實感受到她是個非常漂亮的人。沒想到這樣的人竟然主動表示願意成為我的精靈獸。
  「好,伸出手來。」
  我照她所說的伸出右手,她也將手伸向我。
  接著,我們彼此的指尖發出一絲光線互相連接。
  「這就是我們的契約羈絆,是我們精靈力連結的證據。視覺化後就像這樣。」
  「像我這種人真的可以嗎……?」
  我沒什麼現實感,腦袋還有點模糊。
  「你不要緊吧?不喜歡嗎?」
  「與其說不喜歡,應該說是不可思議……」
  「不可思議?」
  那是因為剛才的餘韻還沒有從我腦袋離開的緣故吧。
  「我無法呼吸,而且妳摸過的地方還很燙……我的腦子一片空白。」
  聽見我描述的感想,狐巫女便不停扭動身體。簡直就像對逗貓棒產生反應的貓一樣。
  「……糟糕,這孩子真可愛。」
  「話說回來,訂立真契約還真辛苦呢。我以為只是輕輕碰一下而已。」
  「沒有啦,其實那樣就夠了──」
  「咦?」
  「啊!沒事~好了我們進去裡面吧!」
  我剛才好像聽到她說漏嘴了什麼。
  神社不同於古老的外觀,裡面有不少以文明見長之處。
  廁所是沖水馬桶,而照明是蛋光燈。放著稍微老舊的黑電話這點,很像鄉下的獨棟人家,解決了最低限度的不便。
  我詢問正在準備晚飯的鈴狐,下水道和電之類的管線是怎麼拉進杳無人煙之處的?
  「因為我請人家幫忙讓管線一直連接著現實世界的設施。」
  從她的回答可以窺見神祕的人脈。
  那天晚上我和鈴狐躺在並排著的被窩裡過了一夜。因為她硬要我跟她共用同一個房間。
  我讓鼻子習慣榻榻米的味道,並凝視著螢光燈的黃色燈泡。
  「你睡不著嗎?」
  換上睡衣躺在我旁邊的她,翻過身來問我。鈴狐能自由改變自己和別人的服裝,因此她也幫我準備了小孩用的浴衣。
  「睡不著。我還是對今天發生的事情感到很困惑,心中還是悶悶的。」
  「說的也是。一般來說是無法整理好心情的。」
  整理心情,是嗎?各式各樣的感情、對將來的不安、失落感。各種情緒混雜在一起。
  這麼說來,妹妹……愛麗絲現在不知道怎麼了?
  她並未捲入我和哥哥的繼承人競爭中,我想應該沒問題,但是她會不會因為我沒有回去而大吵大鬧呢?
  可是如果她繼續留在謝克利亞家,可以過著衣食無虞的生活,那麼我就心滿意足了。
  「可以的話,再多說一些吧。」
  「鈴狐。」
  「再多告訴我一些關於你的事情。不要忍耐,將痛苦的事,還有你真正想說的事全部說出來,不要放在心裡。年長者是很擅長傾聽的喔。」
  「……我。」
  我開始娓娓道來。
  這個人將我還不足以一提的人生聽到了最後。
  我偷偷懷抱著想要成為退魔士的夢想。但是為了成為繼承人,明白自己不得不放棄,最後決定潛心學習的事。
  以自己的方法拚命的事。以及今晚被抛棄的事。
  我向她坦白心中那些無處排解、心有不甘的想法。
  「我好不甘心啊,鈴狐。我一直以自己的方式,想要回應爸爸的期待,但其實我早就知道了。爸爸從一開始就不把我放在眼裡。今晚的事正好拿來當藉口。就算妳是剛被召喚過來,應該也明白吧?」
  我漸漸成了沒人要的孩子。雖然我不清楚理由,但是父親從以前就對我放牛吃草,從來沒有給過我什麼評價。跟哥哥和妹妹完全不同。
  「你想報仇嗎?」
  眼前的狐狸女孩說道。眼瞳在黑暗中反射光芒。
  「如果亞爾你有那樣的想法,無論什麼事情,我都會照你所想的做喔。」
  「那樣不好啦。」
  我用頭摩擦著枕頭。
  「就算要拋棄我好了,光是讓我活著,恐怕也會對他們造成不利,但即使如此,爸爸也沒為了封口,讓我『意外身亡』,光是如此就代表他對我還有感情。所以就算我再怎麼恨他,也不能報仇。」
  「太好了。你明確地擁有自己的想法,小小年紀就能區分事物對錯。真了不起,你是個非常聰明的孩子。」
  「如果我再做得更好,就不會被丟掉了。」
  「不要說那種傷害自己的話。」
  鈴狐彷彿放心似地鬆了口氣對我微笑。
  「你不是個隨波逐流的人。我看你可以先對事情進行判斷之後才採取行動,所以將來一定也沒問題的。只不過你應該對自己更有自信一點。」
  「還有我也不能一直撒嬌。鈴狐。」
  我坐起身來說道:
  「我很不甘心。我為了讓爸爸認同我一直很努力,即使遭到否定,我還是想成為退魔士。然後在這世上留下偉大的功績。」
  「看來你真的很憧憬退魔士呢!想變得像英雄亞爾法羅蘭一樣。」
  成為退魔士這份職業始祖的英雄們。其中一個人就是我的祖先亞爾法羅蘭。
  「我要成為退魔士,向他們報仇。我要讓他們後悔抛棄了我。」
  在退魔士之中要得到英雄的稱號,必須擁有上位精靈,並為國家立下大大小小的功績,而最重要的則是堅強實力。此外,我失去為了提高知名度所必須的地位,對我而言,成為退魔士變得極度困難。
  但我還是無法放棄夢想。
  「那麼,也為了讓你父親感到驚訝,你就成為退魔士吧!」
  「我想變強。」
  「嗯。有目標是好事,光是實力堅強就能成為讓各方人士認同你的基準,不管什麼時代都一樣。只要亞爾你希望,我可以好好為你鍛煉身心……好──!」
  搭檔再次確認我的想法。然後不知道想到了什麼,她翻開自己的棉被向我逼近。
  「唔、唔哇。妳幹嘛突然靠過來,為什麼鑽進我的被窩!?」
  「沒有啦,我希望你養精蓄銳,所以今晚想讓你好好地撒嬌。來~緊緊抱住我。」
  「很丟臉耶,幹嘛做這種事──唔噗!?」
  「順便吃我這招,Q彈Q彈!揉揉捏捏~」
  鈴狐像纏在我身上一樣緊緊抱住我,還用胸部抵著我。我的臉愈來愈燙。
  隨著她的身體不停扭動,我也能直接感受到她胸前軟嫩的觸感。
  我明明才剛下定決心不可以繼續撒嬌的!
  「你可以不用忍耐喔。」
  「嗯嗯──!」
  「不用硬逼著自己堅強也沒關係。」
  「……嗯。」
  「你可以再抱緊一點。讓我們的身心彼此緊貼在一起。」
  抵抗之心漸漸平息。溫暖、柔軟、平靜,她溫柔地撫摸著我的後腦勺。不知道多久沒有這樣的感覺了,我想起因意外離開人世的母親。
  她什麼也沒做,只是抱著我。像是疼愛、珍惜著我一樣。
  「為了讓明天能笑著度過,你就向姊姊撒嬌,撫慰痛苦的記憶吧。」
  於是佔據胸中的冷漠情感,瞬間湧上心頭。熱淚逐漸從眼框深處溢了出來。
  「嗚……啊啊啊啊!」
  「沒錯,你儘管哭吧。」
  「啊啊啊啊啊啊!哇啊啊啊啊──!」
  「你儘管哭到覺得痛快為止,心情就會暢快許多。」
  我緊緊摟住她,回應她的擁抱,再次放聲大哭。就像為了沖洗掉痛苦的回憶一樣。
  等我回過神來時,朝陽已然升起。我覺得體內彷彿流入了新鮮的空氣。看來我似乎是在不知不覺中哭累睡著了。
  一旁的鈴狐,已經回到自己的被窩裡熟睡著。我昨天晚上將身心都交給了她,這是第一有人如此親密地與我同床共寢。
  旁邊傳來「唔嗯」的呻吟和衣服摩擦的聲音,滑順的金髮在枕頭上輕輕搖曳。接著她坐起身來。
  「嗯啊……早安,亞爾。你起得真早耶。」
  「……昨、昨天謝謝妳。」
  我想起昨天忘情地跟她撒嬌的自己而感到難為情,鈴狐露出滿面微笑。
  「不用道謝。不只昨天,以後也是。我跟你約定,只要你希望,我會一輩子陪伴在你身邊。來,打勾勾、打勾勾。」
  她朝我伸出雪白的手,立起小指。我也伸出小指勾住她的手。
  
  
  一直像這樣受人寵愛,會變成沒用的廢物──但我的擔心只是杞人憂天。
  「……吁……吁……哈、哈。」
  「再加把勁,加油~你是男生!」
  我一口氣衝上無數鳥居綿延聳立的階梯,再衝下來。我重複著如此激烈的上下移動。
  首先為了增強體力,我開始進行鍛鍊。現在正在進行最基本的鍛鍊,也就是爬樓梯。
  鈴狐的訓練對於在溫室長大的我而言相當斯巴達。
  在與社會隔絕沒有任何外物干擾的精靈結界中,時間十分充足。我每天從早到晚都在進行修練。
  我有時邊爬樓梯邊搬岩石、有時在寬達數公里的河川溪谷裡游泳、有時還會在懸崖上攀岩。
  當我陷入窘境或碰上危險,她就會宛如一陣神風般趕來我身邊;就算我因為全身肌肉痠痛無法動彈,她也會緊急地為我治療並讓我恢復體力。所以我才能每天持續鍛鍊,從不休息。
  當然適當的休息、水分和營養補給也是不可或缺。
  「就是這樣,你等待已久的休息時間到囉!」
  「妳為什麼邊說邊興奮地動著手指往我這邊走來啊!?」
  「因為我的懷裡就是亞爾休息的地方呀!來,像平常一樣!」
  「平常才……唔啊!?」
  每次休息的時候就像這樣,她都會讓我躺在腿上,然後用靠在我臉上的胸部像塊三明治一樣夾住我,採取一種非常奇怪的休息方法。說這是紅蘿蔔與鞭子的方法。
  而我鍛鍊的當然不只肉體而已。
  我也很努力進行精神修練,以提高蘊含在人體內部的精靈力。
  只要增加精靈力容量,就能增加精靈魔法和肉體強化等精靈力的運用範圍。最重要的是我眼前就有位擁有種類豐富的魔法的教師,不用傷腦筋找不到人學。
  
  
  「以目標來說,我希望你之後可以擁有足以調伏上位荒魂的實力。」
  「我、我記得上位位階的荒魂好像不是單獨一名退魔士可以對應的程度吧!?」
  荒魂。因瘴氣這種和精靈力處於相對位置的負面能量,使精靈獸搖身一變成為天災般的存在。將其淨化或消滅──進行所謂的調伏,就是退魔士的任務。
  「沒錯。如果是一般退魔士,只有一個人的話頂多只能打倒下位荒魂。所以跟精靈獸合作才會成為基本準則。亞爾你真是博學多聞~」
  「關於那方面的事情,我在學魔法的時候已經一起學過了。」
  「但是英雄亞爾法羅蘭和那些荒魂戰鬥時,卻是輕而易舉。所以他才能夠成為英雄。你只要跟我在一起,就有機會變得像他一樣。我們一起加油吧~」
  她負起責任,向我保證我能接近高高在上的目標。我竭盡全力拚命回應鈴狐的宣言。
  經過好些年月,原先的訓練逐漸變成正式的修練。
  我也學了體術、刀術、杖術、棒術、槍術,以及精靈魔法的入門。
  鈴狐說,兩者權衡之下,我比較適合武鬥派。既然她都這麼說了,我想一定不會有錯吧。
  畢竟為師的鈴狐本身就擁有卓越的武藝和魔法。
  比如,她示範招式給我看的時候……
  「──好,這就是鐵山靠。」
  伴隨著沉重的聲響,重達數十公斤的青剛櫟樹幹,就被狐巫女以流暢的動作用肩膀撞飛出去。
  「訣竅是用像是要踩跨這座山一樣的氣勢踩踏震腳。接著讓那股力量循環,再釋放出去。這種程度就算不用肉體強化應該也能辦到,總之先以五公尺為目標試試看吧!」
  「不不不不不!要怎麼樣才能發出這麼厲害的威力啊!?」
  「嗯~亞爾你啊。好比有個外行人在眼前看見這項功夫好了,即使他一眼就看得出來有多厲害,但是只要他不打算去瞭解這項功夫的本質,就很難進步。有句話說,比起學習首先更該去習慣。」
  她在溫柔地斥責我。告訴我一開始就想著可不可能是不行的……冷靜想想,還真是亂來。
  她順便又補了一句:「教功夫的我,正可謂功狐!奇怪?不好笑嗎?啊,是喔。」
  「從前好像有個人在鋪著水泥的地上反覆練習震腳,結果地上出現一個像足跡一樣的凹洞。這點程度的功夫,像那樣的高手應該就做得到。亞爾你只要願意嘗試一定辦得到,辦得到辦得到辦得到!」
  「我、我知道了啦,總之我試看看就對了。」
  「順便一提,只要那個人揮出刺拳,挨打的人臉上所有稱得上洞的地方,都會噴出大量的鮮血──」
  「很可怕耶!那種事很可怕,妳別再說了!」
  除此之外,我們組手對打時,我用盡掌打、刺拳、肘擊、膝踹等所有手法發動攻勢,全都三兩下就被她閃開。而我光是閃躲跟防禦,就耗盡了氣力。
  就在我行動逐漸變得遲鈍時,她抓住我的手,將我拋飛出去。
  「嗚哇啊啊啊!」
  「哎呀。」
  她將手繞向身後扶住我,免得我的頭撞擊地面。我向她說了一句「謝、謝謝」後,以自己的雙腳站起來。
  「你的預測還不夠。你必須事先解讀對方發動的一連串攻擊之後,下一步過來的攻勢會是什麼,好掌控戰局才行。」
  「要怎麼樣、才能像下將棋一樣、預測出攻勢啊?」
  「應該是靠經驗吧?」鈴狐若無其事地說道。這種東西根本沒有辦法馬上學會啊。
  她指出我進行組手對戰時的問題所在,我正是受到她一連串攻勢的擺佈影響,比平常消耗更多體力,現在則是氣喘吁吁。
  這個狐巫女是真材實料。她肯定是所有武術家立定前往的頂端上的其中一人。
  「那麼今天的練習就到這裡休息一下,你順便想想剛才組手對戰時應該反省的地方。我流了很多汗,晚點再讓你躺我的大腿囉?」鈴狐大氣也不喘一口地提議著。
  「躺大腿就不用了,嗯。我去附近散步一下。」
  「我知道了。你小心別走太遠喔~話是這麼說,不過這裡在精靈結界之中,所以不會有危險生物。」
  我和狐巫女分頭行動。偶爾在結界內散步也不錯。
  有山有谷的自然環境不只可以用來進行嚴格修練,也能像這樣轉換心情。
  靜謐的世界中,沒有在行動的生物。這裡雖然屬於精靈界的一部分,但是跟人類世界沒有太大的差異。
  我沿著平常用來游泳的溪流走。訓練時我可是拚了命,但是現在我的內心被平穩的水流沖洗得一乾二淨。
  嘩啦,淺灘的方向傳來有東西在水面跳動的聲音。是魚跳出水面嗎?不對,不可能有魚。
  到底是什麼呢?我感到不可思議,走近一看,發現溪裡有人魚在游泳。
  定睛一瞧才發現人魚的真面目,正是在清澈溪流裡沐浴的鈴狐本人。我還以為她一定回家淋浴了,沒想到竟然出現在這裡。
  「哇!?」
  即使站在遠處也看得出來,她當然是全裸。我心想不妙,立刻轉身準備離開。因為這無疑是偷窺。
  但是,為時已晚。正在梳理金髮的狐巫女,即使發現了我也並未大聲嚷嚷,她靜靜開口。我大概能理解她所說的話。
  我撥開草木,從竊笑著對我說「大•色•狼」的她身邊逃走。
  我感到雙頰變得火熱,我很苦惱不知道之後該怎麼面對她。剛才組手對戰的事,早就被抛到九霄雲外。
  就這樣,那天天空也開始染上了晚霞的色彩。
  「差不多該回去準備晚餐了呢。」
  「今天在離家很遠的地方訓練,所以如果用走的回家,恐怕太陽都下山了。」
  「用不著擔心。亞爾,我稍微失禮一下。」
  鈴狐突然輕輕抱起我的身體,以公主抱的狀態縱身跳躍。我感受到一股被絲棉包覆住的感覺,同時視野不斷上升。
  「喝、唷、喝啊!」
  我們在樹梢頂端與頂端之間移動,瞬間就越過了群山。對於那樣令人目眩神迷的回家方式,我也慢慢習慣了。
  我對鈴狐充滿信賴。因此,對這種宛如坐在刺激的遊樂器材上,在空中移動的方式,我一點也不害怕。
  橙色的太陽,慢慢落到地平線上。遠眺著夕陽下山的她在我耳邊說:
  「我啊,最喜歡這裡此時的景色了。」
  沐浴在陽光下的金髮閃爍著光輝,非常美麗。
  我抬起頭來看她,她「嗯?」了一聲回望著我。
  「……我、我也是。只要看著這片景色,就能忘記疲勞呢。」
  我不由得移開目光,跟她一樣望著動人的景色。
  「咦,真巧呢。嗯呵呵。」
  狐巫女邊說,邊放鬆表情露出笑容。她或許已經注意到我看得入迷的是其他東西。
  我每天過著安穩如夕陽般溫暖的日子,那是我住在謝克利亞家大宅時想也想不到的事。
  
  時光不停流逝。
  「哼!」
  我在森林中,抓住身邊交錯來去的閃光。閃光的真面目,就是發出雷電的管狐。管狐不僅行動迅速,而且只要碰到牠們就會觸電,因此我藉著在手上施加精靈力防護,以便能夠觸摸牠們。
  這是設定和荒魂交手時所做的訓練。具體上而言,我透過和鈴狐使用的這些分身對戰,漸漸習慣實戰。
  尤其今天更是特別,是要測驗以往所學的集大成之戰。
  紅蓮火狐化為火焰車向我發動攻勢。我將精靈力集中在手臂上,以毆打擊退了牠。
  接著再以徒手打穿疾風之狐,使牠破碎四散。這麼一來,她所準備的管狐就全部都被我打倒了。
  狐巫女拍手走近,將毛巾遞給我。
  「比起剛來的時候,你進步了很多呢。」
  「何止進步,我當初根本什麼都不會。」
  一開始遇見鈴狐的時候,我的個子還很小,她蹲下來之後視線才跟我同高。而現在我的個子已經超越她了。
  「……嗯呵呵,你的體格變得這麼好♡」
  「我現在滿身大汗,很臭。」
  「那種小問題,我才不在乎。」
  我脫掉上衣擦拭汗水,她緊緊站在我身旁,心滿意足地鑑賞著她一手拉拔起來的我鍛鍊得結實的模樣。多年來一直看著她這迷人的容貌,我也忍不住在意起她。但是,我好不容易靠著理性按捺下來。
  我發現毛巾下面有堅硬的異物。拿出來的是一個黑色的板狀物體。
  「這麼一來,我對你的試煉就結束了。恭喜你及格,亞爾,那是我給你的餞別禮物。」
  「這是什麼?」
  「正如你所見,當你想隱瞞真面目時可以使用它。因為是我設計的,所以看起來有點古風。」
  這是一個可以遮掩臉孔上半部的黑色面具。額頭上戴著一條紅色的小※頭襟,鼻子處有一個寬闊的嘴喙。應該是以烏天狗為模特兒設計的吧?(編註:一種小冠帽,日本天狗的形象通常在額前有戴這種小冠帽。)
  「到了明天,你就離開結界出去接受考驗吧。手續已經辦好了,因為我的老朋友在那裡的地位還滿高的。」
  「妳的意思該不會是……!」
  「你是為了成為退魔士,才一路努力到今天的,不是嗎?久違地回歸人類社會吧?」
  
  
  那一天終於來了。我離開鈴狐的精靈結界,回到人類世界。
  目的地是人界中跟精靈獸關係最深的精靈都市艾雷梅亞的中心。很久很久以前,這裡曾是連結精靈界和人類世界的中心地。
  現在為了阻擋各國的干涉,這裡成為一座特區,變成從事精靈獸相關事業,以及研究寄宿在人類體內的精靈力等等,擁有十足發展的大都市。
  此外,當然還有培養退魔士的機構,以及為了對抗從遠古存在至今的荒魂的組織──通稱『北斗』的本部。還有我以前生活的謝克利亞家。
  遭父親逐出家門五年,社會卻幾乎沒有改變。我穿著新買的西裝左右張望,看著往來的行人與街道,總覺得自己有點格格不入。尤其是陪伴在我身旁的鈴狐也一樣穿著一身黑西裝,雖然她遮住了耳朵和尾巴,但是在人群之中還是好幾次得到他人的注目。
  「真討厭。虧我都特地將外貌改變成人型了,大家還是像看見珍禽異獸一樣看著我。」
  或許是因為她說衣服太緊,而把襯衫鈕釦敞開到第三顆的關係,以致於吸引了多餘的目光。其實只要把胸口遮住就好了。
  『北斗』本部雖然擁有悠久的歷史,但是建築物內部裝潢卻非常現代化。就像大企業的大樓一樣。
  我們往門口一站,自動門便左右打開,我們往內走向大廳。
  「哎呀,這裡也變了很多呢。」
  「欸,鈴狐,真的沒問題嗎?」
  「你是指什麼?」
  「妳還問我什麼,我現在沒有戶籍,等同不存在於社會上,如果是組織,對於一個來歷不明的傢伙,會不會甚至不讓我接受審查?昨天問過妳,妳也岔開話題沒回答我。」
  一定被我懷念的家……謝克利亞家利用既有的權力,連戶籍都抹消掉了。
  「不用擔心。來,這個給你。」
  「……履歷表,妳之前說不用寫也可以……什麼?亞爾夫•奧蘭?奧蘭是?」
  「我幫你製作了一個戶籍。你知道嗎?謝克利亞是改過的姓氏,原本的姓氏應該是奧蘭才對喔。」
  她一派輕鬆地說道。關於這個人,真的好像什麼都有可能。
  「好,進去之前,你戴上昨天的面具吧。」
  「咦?在這裡戴?人家會以為我是可疑份子吧?」
  「放心、放心。向周圍隱藏身分的人在這裡並不少見。」
  於是我就照她所說的,戴上烏天狗的面具。據說它靠精靈力吸附在臉上,再怎麼用力扯也扯不掉,是個原理不明的道具。
  「這樣就好──喔喔!?」
  「喔~聲音有確實變沉。」
  戴上之後,好像連聲帶都變了。真是神祕的性能。
  「歡迎來到退魔士專屬公司『北斗』。請問兩位今天要來辦什麼事?」
  「是來推薦介紹的。我想以天金之名,請你們讓他進行測驗。」
  「天金大人,是嗎?我看看,天金、天金……天……天金!?」
  櫃檯人員聲音變得高亢。天金難道指的就是鈴狐?
  她噓了一聲,連忙制止對方。對方並未打開我們提出的履歷表信封。鈴狐還特別叮嚀,只能將履歷表交給社長看。
  在她的指示之下,我甚至還沒有報上名字。為什麼要匿名呢?
  而立刻被呼叫出來的行政人員──對方臉上帶著非常緊張的表情──為我帶路,到了一扇門前,這麼對我說:
  「……那、那麼,接下來馬上要進行筆試,請往這邊走。」
  「咦?」我忍不住傻傻地回了一句。
  「啊!」鈴狐在身後發出「糟了」的一聲。
  我這幾年來為了成為退魔士,夜以繼日地進行修練。因此我有自信,某種程度上可以跟荒魂對戰。我也一直有這樣的覺悟。
  但是,我從十歲之後就沒有再繼續學過任何學問。回頭一看,只見狐巫女臉色蒼白。她似乎完全忘了筆試這回事。
  「您怎麼了嗎?」
  「不,沒事。」
  我總算沒讓行政人員看見我動搖的表情,想辦法擠出笑容假裝平靜。鈴狐靠了過來小聲對我說『對不起,對不起!』,拚命向我道歉。
  「也、也只能硬著頭皮考了。試看看才知道。」
  「沒問題嗎?你在結界裡面這麼多年,從來沒有讀過書耶。」
  「……大概吧,一般常識的話,我還能想辦法寫看看。如果是名門大學入學考試的等級,我一定沒辦法,不過就看我的記憶還剩下多少了。我能跳級讀完高中,也已經是以前的事情了。」
  「……高中?如果你說的是真的,那現在差不多……」
  「沒錯,正好在我遇見妳的半年前,我就已經修完高中的課程了。雖然現在又變成了一張白紙就是了。」
  聽見我的話,鈴狐全身僵硬。情況是不是很不妙啊?如果考試內容是高中程度,或是超越那之上的難度,恐怕就得在這裡畫下句點了。
  「亞爾,難道說,你很聰明嗎?」
  「不聰明、不聰明。只是以接受填鴨教育的狀況下,殘留的結果罷了。」
  硬著頭皮上場的筆試內容在自己理解的範圍內,因此還算得上幸運。我有手感,覺得應該能擠進及格分數。
  接著,我轉移陣地接受術科考試。
  
  
  辦公室地下看起來就像螞蟻巢穴,有著各式各樣的設施。其中一間裡面有練習室,我換上運動服移動到那裡。年輕的女性考官負責接下來的測試。
  「你要在這裡和捕捉到的荒魂對戰並調伏它。請以上述條件證明你的實力。」
  「只要打倒它就好了,對吧?」
  「如果你身上有帶什麼武器,可以儘管使用,或者我們這裡也可以出借武器,請自由利用。」
  「不用,沒關係。」
  「什、什麼?你要空手對戰嗎……?看來你對你差遣的精靈相當有自信。」
  我進入室內,我的精靈獸則站在強化玻璃外用力揮手替我加油。她這次只負責觀戰,現在的我則是赤手空拳的狀態。
  裡面安裝了鐵柵欄通往其他房間,柵欄深處傳來刀具摩擦的鏗鏘聲,逐漸向我逼近。
  好幾次從鐵柵欄格另一邊伸出爪子。從裡頭窺視我的紅色眼睛,將我視為獵物。奇怪的吼聲在密室裡擴展開來。
  那東西的真面目是精靈獸墮落變成的,恐怕是下位的荒魂。而且就在面對面的瞬間,我立刻明白牠有多凶暴。只要一疏忽,就會立刻遭牠殺害。
  正如鈴狐所說的,區分精靈獸和荒魂的方法簡單至極。
  那些傢伙身上散發出獨特的黑色瘴氣。就連第一次看到的我也能立刻識別。
  那隻個體的判別名是夜魔嵐。
  高一公尺的身軀長滿銳利的銀色尖刺,牠活用尖刺,透過旋轉,擁有高度的殺傷力。據說牠還造成過行人的死傷。
  『柵欄即將自動上升,請你做好準備。請讓精靈獸出來。』
  「我知道了。我就這樣上場應戰。」
  廣播的另一邊傳來「咦!?」一聲驚慌失措的聲音。從剛才表示一旦打開柵欄測驗就無法中斷的說明來看,他們一定認為這樣下去會親眼看著我送死吧。
  反正只要馬上結束對戰就沒問題了。我對柵欄尚未完全打開,就從下面敞開的縫隙鑽出來的猛獸擺出應戰架勢。
  真的是一場賭上性命的戰鬥。但是如果不克服這個關卡,我便無法成為退魔士。
  猛獸荒魂立刻朝我跳了過來。牠背部彎起,像顆球一樣躍起。
  要是不小心碰到牠,恐怕會被牠身上的尖刺劃得皮開肉綻吧。
  但是我立刻徒手反擊。血肉之軀不可能贏得了刀劍,那是理所當然的。
  因此我從體內擠出精靈力。在手上纏繞薄膜一樣的光芒,好防護攻擊。
  這不只是為了保護身體的技術而已。
  我預測牠飛往我頭部的軌道,以手刀將牠拍落下來。
  「嘰!」被狠狠砸在地上的野獸發出哀號。
  夜魔嵐身體翻轉一百八十度,毫無防備地露出腹部停留在空中。既然牠想保護背部,表示軀幹就是牠的弱點。
  我朝下揮拳,確實地將牠朝下壓向地面。
  「喝啊!」
  然後我將全身上下所有的精靈力,灌入荒魂體內。想要確實打倒牠們,非精靈力不可。
  猛獸還來不及發出哀號,便化為一道光朝四方散去。牠們死亡後,不會留下屍駭。
  四周安靜無聲。這就是調伏嗎?
  「等一下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調整呼吸,女性考官打開門上的鎖衝了進來。似乎是從我們一開始戰鬥,她就一路往這裡奔跑過來。
  「你未免太亂來了……!也沒有派出精靈獸應戰,最後還赤手空拳就打倒了荒魂!?這種事可是史無前例!?而且還秒殺!你改寫了測驗時調伏荒魂的最短紀錄,將時間縮短到一位數,你到底是什麼來頭!?」
  「不、不好意思。我一直都是這麼做的。」
  「你一直都這麼做!?你一直都這麼做是什麼意思!」
  「啊~沒有啦,那個……」
  愈說愈激動的考官,實在令我招架不住。但是,她氣勢十足,並未就此打住。
  「你聽好!荒魂一旦沒命,就會乖乖恢復原本具備的精靈力,經過分解,屍骸會消失無蹤。但是,像剛才一樣因為你釋放出來的精靈力打擊而蒸發,一般來說是不可能發生的,那招實在太硬來了!」
  「原、原來如此。我不知道是這樣。」
  「你居然說你不知道……你連自己幹了多厲害的事都沒有自覺嗎?你這個人……!」
  我原本只是打算順利結束這場測試,但是剛才的行為似乎超越了常識。看來是離開社會太久所害的。
  「這位考生,的確有退魔士會像你一樣將精靈力轉為物理攻擊使用,就是那些喜歡近身戰的人。因為威力會變得相當高。但你能夠發揮出那麼強大的力量,老實說根本偏離了常軌。」
  「妳會不會太誇張了?」
  女性考官伸出拇指和食指,比出ㄈ字型。
  「我不誇張,老實跟你說。假設一般退魔士能夠使出的精靈力跟乾電池差不多好了,那麼你就像車用電池。當然有這麼厲害的能力,要控制它應該也很辛苦吧。不過就我所見,你輕而易舉,就像呼吸一樣完美地控制著自己的能力。」
  她熱切地解釋我的力量有高,熱情到我開始懷疑她是不是為了招攬我加入而對我甜言蜜語。
  「……難道你是那裡來的嗎?」
  「那裡是指?」
  「精靈界啊,精靈界。據說以前不是偶爾會有人類不小心闖入其中嗎?我聽說不小心闖進精靈界並在裡頭成長的人,或許是受到源源不絕的精靈力影響,精靈力的容量不同於常人。如果是這樣的話,我就能理解了……」
  考官不知為何邊說邊小心翼翼地將手伸向我的臉。
  「讓我看看你的臉!我要看看你低沉嗓音搭配了一張什麼樣的冷硬派長相!?」
  「喔哇,等等,請住手!」
  「唔唔唔唔!這面具是怎麼回事,黏在臉上拔不下來……」
  女性考官或許是想看我的真面目,努力奮戰,硬是想拔掉我臉上的面具。我不知道該怎麼制止她才好。
  但是,隨著一陣沉重的聲音,結束了那場騷動。
  考官像斷了線一樣癱軟倒下,闖入者揪住她的領口往上提。
  對考官揮出鐵拳制裁的是,剛才那個看起來很緊張的女性行政人員。
  或許是稍微冷靜下來了,她維持著冰山美女的態度,低頭向我道歉。
  「請原諒她的無禮。她是個好奇心旺盛的新人,我已經多次告誡她不要打探考生的隱私,講到嘴巴都酸了,但是……」
  「沒、沒關係。請別放在心上。」
  她大概是前輩吧。行政人員拖著癱軟倒地的考官走向房間外。
  「社長找你。看來她想直接跟你面試。」
  「那算是例外,對不對?」
  她默不吭聲地點頭。那是沉重的肯定。
  我感受到擦身而過的職員們投射過來的視線。
  鈴狐之前告訴我,一旦能夠以退魔士的身分行動,要記得戴上這個面具,看來她真正的用意是因為早就已經預測到會發生這種事情了吧。
  假設之後能夠進入這家公司,我有預感大家會把我當成引起組織大騷動的問題兒童。
  鈴狐毫不在意那樣的氣氛,腳步雀躍地靠近我。
  「辛苦你了~你表現得很精彩。」
  「不,我還差得遠呢。中位以上的精靈獸或荒魂一定更厲害吧?何況我以前只跟管狐對戰過。而且管狐也是下位精靈獸的等級。」
  「嘻嘻嘻嘻!」
  我說了什麼奇怪的話嗎?她像捉弄我一樣笑了出來。
  「你不知道嗎?那些管狐好歹也是我的分身喔?牠們的程度可不只下位等級。就算再怎麼看輕牠們的能力,牠們每一隻都有中位等級。」
  「……原來如此啊!也就是說,那是騙人的囉!?」
  「我明明跟你說過啊~?我說要讓你變成即使單打獨鬥,也能跟上位荒魂戰鬥啊!不過,萬一剛才發生了什麼事,我就算撞破玻璃也會過去救你的,順利結束實在太好了、太好了。」
  那是防彈玻璃耶……但是她說到做到的可能性很大。
  「好,既然有人找我們,就去見見她吧!」
  「妳認識那個人嗎?」
  「他是我的老朋友。」穿著西裝的狐巫女面帶微笑說。
  
  
  『北斗』領導人的房間門上,裝飾了以點和線連接起來的七顆星星。
  一名氣氛如岩石般嚴肅、身材壯碩的中年男子,站在那扇門前迎接我們。整潔筆挺的黑色西裝,搭上全往後梳的一頭白髮。最引人注目的是黑色眼罩和臉頰上的傷。
  老實說,眼前這名中年男子看起來一點也不像普通老百姓。非常符合老大應有的風采。
  「初次、見面。」
  我笨拙地行了一個禮,走向他。
  這個人,就是鈴狐的老朋友?
  「我叫基爾巴。很高興認識你。遠道而來,真是辛苦了。」
  他的態度出乎意外地謙虛和善,紳士地伸出手跟我握手。
  太好了,看來他是個比外表看起來更加溫和的人。
  在他的催促下,我們被領進敞開的巨大推門另一邊。屋內的擺設,是一間比想像中更加休閒取向的辦公室。而迎接我們到來的,是背對著我們的黑色社長椅子。
  「我帶那位推薦者來了……那麼,我先下去了。」
  「咦?」
  基爾巴先生一說完,便立刻迅速退場。他不是老大嗎?
  我和鈴狐就這樣被留在大人物的房間裡。
  或許是因為緊張的關係,氣氛非常沉重。
  話說回來,四處都見不著『北斗』的社長。椅子上空無一人,看起來也不像躲在其他地方。
  門緊閉著。過了一會兒,椅子自己轉向我們的方向。
  我這才發現椅子非常大,如果是小孩子的身材,會直接被靠背擋住。坐鎮在椅子上的人,是一個跟社長這個字格格不入、嬌小又年幼的人物。
  我看到她的瞬間,甚至錯以為她是個人偶。如賽璐珞人偶般雪白的肌膚。身上穿了覆蓋著斗篷的藍白洋裝。
  以及中分的白金色長捲髮。鈴狐也是金髮,但是那位的顔色更淺。看見她圓滾滾的藍色大眼,露出溫和微笑而年幼的美貌,我忍不住說出感想。
  「是天使……!」
  「什麼?」
  「沒事,我什麼也沒說。」
  話說回來,她身上真的長了白色翅膀。小得應該飛不起來的翅膀輕輕搖曳。
  也就是說,這女孩是精靈獸?沒想到管理這裡的並不是人類?這麼小的孩子,竟是鈴狐的老朋友?她有訂下契約的主人嗎?我心中不斷冒出疑問。
  「亞爾夫•奧蘭先生,勞煩你遠道而來。啊啊,你可以拿下面具沒關係,事情我都聽說了。我擔任本公司的代表,名叫白鷺。還有,鈴狐也好久不見。我們幾十年沒見了?」
  「白鷺,好久不見!說真的,上次見面是什麼時候!?」
  鈴狐繞過桌子,衝向坐在椅子上的天使,也就是白鷺小姐。而她就像聖母一樣抱住了鈴狐。
  「他就是她的……對吧?」
  「嗯。沒錯,終於見到面了。」
  她們並未說出關鍵字,以近到幾乎鼻子貼著鼻子的距離,用眼神交談。好像在談什麼重要的事。
  她們兩人聊得熱絡,我被晾在旁邊,過了一會兒,鈴狐回到我身旁,站在原本的位置上。
  「那個,妳們兩位認識啊?」
  「對,算是一種孽緣吧。我們從很久以前就是朋友了。」
  「她跟我一樣,是陪伴在四英雄身旁的精靈獸之一,是天上位的聖鳥。她也是這裡的創辦人。這孩子這麼嬌小,但真的很厲害喔?」
  「哪有,妳太誇張了。而且那都是往事了……」
  狐巫女的補充說明,讓白鷺小姐害羞地紅了臉頰。模樣真是可愛。
  但是正如鈴狐所說,她好像是個跟外表大相逕庭的大人物。
  能夠讓那樣的人直接為我面試,我實在不敢當。
  「啊,雖說是面試,只要說說你自己的事就好了喔?既然你和她──鈴狐訂下了契約,你就有足夠的資格成為戰力。你的筆試和術科成績都及格了,如果這樣我們還不採用能夠差遣天上位精靈獸的人物,對我們來說才會蒙受巨大的損失。」
  「這樣就可以了嗎?」
  「沒錯。雖然很失禮,但是我要說,我看見了亞爾夫先生你進入這裡之後的模樣。比起面試時遮遮掩掩的態度,看見你和鈴狐你來我往的關係,還比較值得信賴。」
  
  
  
  「就是這樣。」白鷺小姐嬌小的手雙手合十,要我告訴她關於我自己的事,於是我坦率地回答她。如果這樣就能通過審查,也沒什麼不好。
  對方還端出了茶,所以我請她給我一些時間,將來龍去脈告訴她。
  外表年幼的社長中途拿出白色手帕,輕輕按在眼上好幾次。
  我非常感動。那簡直就像降臨地上的天使,看見不幸的人們而落下眼淚般的一幅畫。
  「……嗚嗚,你太堅強了,你真是了不起。年紀輕輕的……嗚嗚,就能每天專注於修練……然後來到我們這…………嗚嗯……」
  「白鷺對這類的故事很容易移入自己的感情,然後就那樣哭哭啼啼的~」
  「不好意思。年紀一大……嗚嗚……就很容易掉眼淚。」
  「才不是咧?妳本來就這樣了。」
  鈴狐邊旋轉打開裝滿一口大小的餅乾袋子,邊向困惑的我補充說明。這些餅乾幾乎都被她吃掉了。
  白鷺抽起一張擺放在旁邊的面紙擤鼻涕,接著從抽屜裡拿出一張白紙。
  「……事、事情經過,我都明白了。好吧,我就用你。」
  「妳說話有鼻音,說話有鼻音。」
  我忍不住指出問題點後,她再次抽出一張面紙。然後,再度正色對我說。
  「……失禮了。我直接從結論說起吧。」
  她在我的履歷表上蓋上大大的印章,旋轉一百八十度歸還給我。
  黑色的印章上,錄取兩個字在躍動著。
  「恭喜你,亞爾夫先生。歡迎加入退魔士集團『北斗』。」
  這一天,我成了夢寐以求的退魔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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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5-23 09:22 | 显示全部楼层
  3章 潛入艾雷梅亞學園
  
  
  進入公司一年後。
  我走進二手煙在天花板形成漩渦的『北斗』吸菸室,手裡拿著塑膠袋。
  「抱歉,打擾了。」
  在這個對二手煙非常敏感的時代,男人們只能擠在狹小的房間中抽菸。對於非吸菸者的到來,他們的視線一口氣全集中在我身上。他們是B級的退魔士。
  有身上披著長袍並用背後帽子蓋住臉的人、不管怎麼看都像商務人士的人,還有穿著刺纏外套的青年。
  大家都是因為副業或是各自的緣由加入公司,因此外表也是形形色色。
  根據公司要求,一般退魔士出動至現場時,其實好像還是得穿上規定的制服。
  我還沒有那樣的經驗。
  「打掃辛苦了,小弟。你又不抽菸,還打掃得那麼勤快。」
  「沒有啦,因為這是我的工作嘛。」
  他們並未特別顯出反感或避諱,又開始閒聊起來。
  「不過話說回來,老闆還是老樣子,手腳真俐落呢。之前他也毫髮無傷地獵了好幾隻上位荒魂。」
  「你是說天朧老闆嗎?他畢竟是我們的王牌啊!」
  「就我所知,他好像把象型的荒魂整個翻了過來?」
  「我還聽說過他好像用弓箭射下了怪鳥喔,從地面上射下了三公尺大的怪物耶?而且他還是個擅長使用各種武器的天才。話說回來,我們老大是從什麼地方帶回那種角色的啊?」
  「結果那個超級厲害的新人究竟是何方神聖,也只有社長知道吧?他的本名、年齡和個人資訊,沒有半個人清楚。害我們丟光了臉。」
  「就是說啊。連媒體也鬧得不可開交,就說之前好了,竟然還請專家進行人物分析,猜測他是誰。」
  他們異口同聲舉出的天朧這名人物。是突如其來出現在退魔士組織『北斗』中,以破竹之勢爬上最高等級的頂尖特務。
  「你們看,馬上就出現了。」
  梳著辮子頭的男人指向安裝在吸菸室裡的小電視。
  出現在節目畫面上的是一道人影。人影像鳥一樣,輕盈地在牆上奔馳。
  人影身上穿著避免露出特徵的黑色大衣,臉上戴著宛如烏天狗般額頭上綁了紅色頭襟的俐落面具。知道他的人所擁有的資訊都一樣。反過來說。除了那些資訊之外,沒有人知道得更詳細。
  「那傢伙真是炙手可熱啊。其實根本不應該把退魔士當成漫畫英雄一樣大肆吹捧的。」
  「不過,你也好好向他看齊吧,小弟。你要努力變成像他那樣,可不能因為你的職位在最底層,或是因為還年輕,就在這種地方腐爛掉喔!」
  「是、是的。」
  「你把出去跑現場的我們擺在一邊,是怎樣啦哈哈哈哈!」
  我正在清空煙灰缸,他們把話題丟給我。我帶著滿面笑容配合他們。
  我心想著「我該怎麼向他看齊才好呢?」決定先將感想收在心裡。
  我直接聽見他們對天朧的看法,好令人難為情。我原本還擔心他們會講得更難聽。
  「還有那傢伙的搭檔,天金大姊也很厲害呢!」
  「因為活生生的傳說,英雄的精靈獸回歸人界,所以去年可是引起了大騷動哩。一定也是因為她加速了老闆的氣勢吧。」
  「她到底是何種精靈獸,也不清楚。因為她完全就是人類的模樣,所以我看不出來。」
  「把她當人來看的話,天金還真不錯。身材很好,又很可愛。」
  「我真想包覆在她那對大咪咪裡面。我是不是該邀請她去共進晚餐?」
  「笨蛋,你只會落得失敗的下場。再說,你要是敢對她出手,小心被天朧修理。因為他似乎是她的契約主。」
  「啊,但是聽行政人員說,之前有人來邀她去當寫真偶像喔?」
  「真的假的!?我是第一次聽說耶!」
  聽見他們談論有關天金,也就是鈴狐的八卦,我忍不住插了嘴。大家的意識往我聚了過來。
  「小弟……你啊。」
  糟糕,反應太大了。我擔心會被他們發現。
  其中一個男人吊兒啷噹地咧嘴一笑,我知道我白擔心了。
  「原來你那麼想看天金當寫真偶像的模樣啊!什麼嘛,你也太見外了。不過你畢竟也是個男人,對高不可攀的花朵總是會懷有遐想的。等她出了寫真集,我買兩本給你吧?」
  「……啊,哈哈。沒關係。」
  我結束工作,輕輕敲了社長室的門,打開裝飾著七顆星的大門。
  眼前,嬌小的天使埋頭在文件之海內。差點就快輸給名為繁忙期的死鬥。
  「白鷺小姐,妳還活著嗎?」
  「……還勉強活著。我正在稍事休息……」
  「亞爾,你的工作結束啦~?」
  「欸,鈴狐,什麼時候來了那種邀約啊?妳竟然瞞著我,太過分了。」
  「邀約?啊啊,你是指寫真偶像的事吧。」
  儼然像隻吉祥物的小狐狸,坐在客桌上吃著烤米菓。
  毛茸茸的嬌小身軀說出那樣的單字,也讓人有種奇妙的感覺。
  「因為我馬上就回絕了呀,所以我想沒有必要特地告訴你。」
  「我懂啦,可是……」
  「對不起嘛~你一定很擔心吧?」
  從桌子上下來的鈴狐釋出一縷輕煙,變身為穿著西裝的金髮美女。她最近都省略掉了發光的表演。
  接著她靠近到可以感受到彼此呼吸的距離。我屏住氣息。
  她用食指慢慢滑過我鎖骨一帶誘惑我。
  「不過,如果是亞爾的話,你想怎麼看,我都可以讓你看喔!開玩笑的。」
  「鈴狐。」
  「嗯?」
  「妳嘴角沾到餅乾屑了。」
  「……哎呀,真是失敬。」
  聽見我指出問題,她伸手擦拭自己的臉。我原以為危機遠去了。
  「那麼,重新再來一次,難道亞爾~你想看嗎~?」
  「唔哇,還在繼續這個話題!」
  「如果要穿比基尼的話,紅色跟藍色你比較喜歡哪一個?果然是紅色吧?說嘛說嘛!」
  「……我不予置評!」
  「哪有這樣的,你不選的話,就沒機會穿了啊!」
  「不用特地穿比基尼也沒關係!」
  就像這樣,我已經習慣了這樣的日子。
  我以S級頂尖特務天朧的身分與荒魂戰鬥,同時也用C級退魔士見習兼小弟亞爾夫•奧蘭的身分打雜,過這雙面生活。除了現在在場的人之外,一定誰也沒想到我居然以兩種身分登錄成為了退魔士吧。
  而隱瞞個人資訊的理由,則是為了防止同業公司獵人頭,以及避免閒雜人等侵害隱私的措施。
  多虧了這些,我們雖然擁有知名的立場,卻能不受社會多餘的干涉,自由地生活。
  「……啊,這麼說來。」
  稍微復活過來的白鷺小姐晃動一頭淡金色捲髮,抬起頭來。
  「上次那件委託,你考慮過了嗎?我差不多該給對方回應了。」
  「妳指的是那件來自學園的委託,對吧?最近指名天朧的人很多,沒想到連教育機構都想找他去。」
  培養出許多傑出退魔士的名校艾雷梅亞學園。如果當初沒有繼承人的問題,我搞不好會想進入那間學校就讀。
  據說,學校附近似乎有異常多的荒魂出沒,在事態鎮壓下來之前,他們前來委託我們負責監視及調查原因。
  「那所學校由我認識的朋友負責經營。那個人跟鈴狐也是知己,對方一定覺得你跟鈴狐是搭檔,所以才想叫你過去吧?」
  「嗚咦咦,妳說的是那傢伙吧~?我沒興趣!可以的話,我根本不想見到他。」
  難得鈴狐竟然露出厭惡的表情。
  「但是,這對亞爾夫而言是個大好機會呀。他現在是在犯規狀態下,成了我們的頂尖特務。如果沒有在高中以上的退魔學科專攻,並修滿超過兩年,其實是不能進入我們公司的……不過,當初主動幫忙的也是我,況且還有鈴狐的掛保證和足以擔任特異戰力的實力,所以我才以天朧的身分錄用了他。」
  「唔唔……關於那件事,我很抱歉。給白鷺小姐妳添了麻煩,真不知道該怎麼道歉才好……」
  我低頭賠罪,結果我們的小天使老大連忙否定。
  「不!我反倒要感謝你!你的活躍非常值得我們信賴。只不過,萬一被人知道你以頂尖特務的身分活躍,果然還是有人不能原諒你吧?」
  「沒辦法啊~亞爾的過去被人全部抹消,化為白紙,所以連學校也去不了啊~現在這樣就不行嗎~?」
  「萬一哪天出現破綻時可就糟了,一想到這點,我更覺得就算是為了他好,也該讓他進入學園就讀。這麼一來,等到出事的時候,也比較好想辦法解決。」
  說起來,就像F1賽車手根本沒上過講習,拿到駕照後就上場參加賽車比賽一樣。
  我一直憑藉白鷺的關係、組織的力量,還有隱瞞個人資訊,橫行到今日。
  「那間學校也設有供立志成為退魔士者就讀的學科。如果你有心想去上課的話,這次臥底任務果然還是派亞爾夫去最合理。再者,我們公司的退魔士基本上都是成年人呀。」
  「那麼我就恭敬不如從命,接下這份任務了。鈴狐妳也一樣。」
  不甘心又氣呼呼的鈴狐,也接受了我的決定,雖然心不甘情不願,但還是答應了。
  話說回來,讓天真爛漫、基本上又不拘小節的狐巫女討厭成這樣,對方到底是什麽樣的人呢?
  
  
  表明要暫停長期以來各方對天朧和天金的指名委託,並減少活動次數,亞爾夫•奧蘭,和他的小狐狸精靈獸,以鈴狐的身分,造訪了學園。
  穿著西裝制服穿過校門,混入學生之中。因為是沒看過的人吧,大家一臉稀奇地看著我。
  「我第一次過學校生活,感覺好新鮮啊~不過,我可是打算一直維持這個模樣喔。」
  「這樣的環境,的確很令人懷念呢。打從我小時候上學過一陣子之後,就沒再來過學校了。」
  「畢竟亞爾你跳級就讀嘛。」
  引人注目的最大理由,或許是我肩膀上坐著一隻小狐狸。因為並不是每個人都擁有精靈獸。
  貴族和富豪可以因為經濟上的餘裕召喚出精靈獸,但是現代要跟精靈獸訂下契約的機會很少。
  也是因為上述這層意義,大部分的退魔士學系都大受歡迎。也有人因為想要精靈獸當搭檔,而不考慮將來的出路,進來就讀。
  具體來說,這裡受矚目的原因之一,就是有讓立志成為退魔士的學生召喚精靈獸的課程。而我則是因為家境寬裕,所以才能私底下呼喚出鈴狐。
  「報告……奇怪?」
  我前往校長室,發現裡頭空無一人。房間的主人不在,委託者本人跑哪去了?
  「校長因為突然有急事,會有一週的時間不在學校。」
  戴眼鏡的女老師取而代之為我辦理插班手續。我肩膀上的搭檔發出不服的聲音。
  「咦~那是什麼意思,把人叫過來自己卻跑了,真是任性妄為耶~」
  「鈴狐,妳太失禮了。」
  「不,天金大人您說得沒錯。請您原諒我們這次的無禮。」
  「好吧,既然歐爾達娜都這麼說了,我也沒辦法。」
  我原本打算勸告她的,沒想到教職員卻跟她異口同聲。話說回來,她們兩個好像彼此認識。
  這麼說來,校長似乎也是鈴狐的熟人,這麼一來就說得通了。
  「我們立刻進入主題吧,我們想拜託你以亞爾夫•奧蘭的身分成為學生,調查學校周圍。」
  「調查,是嗎?我們也是因為剛剛好,所以才接受了貴校的指名,但是如果是調查的話,應該有其他更適任的人吧?」
  「經過統計,在學生們活動範圍內出現荒魂的頻率變高了。這資訊還沒被公開,為了迅速解決,所以校長才決定請兩位過來。」
  「那是……不,我沒聽說過可以用人為的方式製造出荒魂耶。」
  「我們只是假設有那樣的可能性。因此委託你們也是為了證明清白。」
  學生身上可能有什麼造成荒魂頻繁出現的因果關係。我聽懂了她口中的言外之意。
  所謂的臥底調查就是這樣的意思。混入學生之中,找出可疑人物。
  「……我會好好處理的。」
  「好哇~交給我和亞爾包辦。」
  不管怎麼樣,也只能做了再說。
  敲門聲打斷了我們的對話。我努力表現出一個學生該有的樣子。
  「請進。」
  「報告,歐爾達娜老師,我是來帶插班生參觀校園的。」
  「你來得正好。他叫亞爾夫•奧蘭。這邊是三年級的貝兒•卡德納。」
  老師為我介紹一個穿著男生制服、非常漂亮的人。
  淡銀色的短鮑伯頭和綠松石色的眼瞳。有著精巧下巴與優雅面孔的學生,呈現出一種中性且遠離塵世的夢幻。
  「很高興認識你。你是亞爾夫同學,對吧?我叫貝兒•卡德納。請多指教。」
  「我叫亞爾夫•奧蘭,請多多指教。」
  對方伸出漂亮白皙的手,於是我也伸手回應。
  走在前頭的貝兒學長帶著我在校內參觀。
  他的背影吸引了我的目光。穿著長褲的雙腿非常纖細,腳步就像模特兒一樣,走起路來宛如一幅畫。
  「請問,學長難道你……」
  「是女生喔。因為制服讓你產生疑惑了嗎?我家家規要求我表現得像個男人一樣。」
  她說完,舉起手朝背後輕輕揮手。舞動的手勢充滿了優雅美感。
  「原來如此。不好意思,我問了不該問的事。」
  「不會,你不用放在心上。大家一開始看到我,都會跟你問一樣的問題。你能理解的話,我也不在意。」
  我們邊繞往餐廳、其他校舍等設施,邊互相談天。
  我記得卡德納家好像是家世顯赫的名門。
  雖然記不太清楚,但是看到學姊舉手投足都充滿氣質,想必她一定是個身分很高的人吧?
  「學姊,妳帶插班生參觀校園嗎!?」
  「啊啊,沒錯。」
  「辛苦了,學姊!我們今天放學後要去唱KTV,妳要不要一起來?」
  「很高興妳們邀請我,但是我很不擅長唱歌,所以就抱歉囉。」
  可能也是因為還沒開始上課的關係,擦身而過的女學生紛紛叫住貝兒。她似乎很受歡迎。
  接著,她們也對走在身後的我產生了興趣。我聽見她們竊竊私語的聲音。
  「他就是傳說中的插班生?他肩膀上那一隻精靈獸小小的,好可愛!」
  「他早就已經跟精靈獸訂下契約了,竟然還跑來這裡,真奇怪耶。」
  「也就是說他也立志成為退魔士嗎?他看起來嬌弱又文靜,沒問題嗎?」
  「我聽說過,那傢伙是……」
  人類這種生物對新事物實在太過敏感。話題引來更多人潮。
  接著,那瞬間到來。
  
  「找到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怒吼聲讓周圍一瞬間陷入沉默,我們不得已轉過身去。
  人潮如摩西分紅海一樣左右分開,一名學生站在走廊中央。雙腳打開、氣勢洶洶。
  那名人物跨出沉重的腳步,走向我和貝爾學姊所在的地方。
  「沒想到會在這種地方遇見你。」
  「嗨、嗨,愛麗絲。好久不見,妳長高了……」
  內心的動搖形成漣漪向外擴散。我並不知道。
  沒想到我的親妹妹竟然是這裡的學生。
  如烈焰燃燒般火紅的馬尾,和我一樣顏色、充滿好勝心的眼睛。個子比我小,但是魄力充分補足了氣勢。
  六年前,被趕出家門消失無蹤的我,多年來和愛麗絲•謝克利亞完全沒有聯絡。但是,這個場面和感動重逢實在相去甚遠。
  「呃,愛麗絲同學,你們兩個認識嗎?」
  「貝兒學姊妳好。妳接下來只剩帶這傢伙去教室而已,對不對?」
  愛麗絲明顯皮笑肉不笑地擠出一個微笑,她緊緊抓住我的袖子繼續說下去:
  「我找家兄有點事,方便跟妳借用一下他嗎?」
  「啊、啊啊。原來你們是兄妹啊?」
  美麗的臉龐露出苦笑,學姊往後退一步。我也朝她微微點頭示意,向她表示「謝謝妳帶我參觀這麼久」。
  「啊哈哈,我們先告辭了!好,我們稍微聊聊吧,『哥哥』!」
  「……好。」
  愛麗絲不分青紅皂白地拉著我,將我帶到一個遠離周圍目光的地方去。
  
  
  我被拉進一個書桌和椅子都靠在兩旁、沒有人的空教室後,愛麗絲終於放開了我。
  「欸,欸,靈絲。」
  「你去那裡坐著。」
  她指著閃閃發光的地板,上頭沒有鋪任何東西。
  「不,既然要坐還是坐椅子──」
  「坐下。」
  那句話伴隨令人無法反駁的霸氣,身為兄長的我顔面蕩然無存。
  我無法反抗,只能當場乖乖跪坐下來。
  鈴狐煩惱許久不知道該如何反應,最後她察覺到我的想法,從我肩膀跳下來。她似乎打算先在一旁觀察事情的走向。我很感謝,因為這樣事情才不會變得更麻煩。
  雙手環抱在胸前的妹妹,以嚴厲的表情低頭看著我。
  
  
  
  「你到現在都在幹嘛?」
  「呃,遠離俗世進行修練。」
  「在哪裡?跟誰?」
  「那個嘛……我不能說。」
  「是嗎?那麼,為何事到如今你還來上學?你早就已經跳級畢業了吧?」
  在我的記憶裡,九歲時的妹妹非常愛撒嬌而且個性怯懦,不是這種會壓迫對方的性格。
  環境和歲月能夠改變一個人,是嗎?還是說她只對我這麼兇呢?
  總而言之,討厭的汗水流滿全身。
  我慎重選擇詞彙回答。
  「因為為了成為一個合格的退魔士……需要修完專門的學系才可以。」
  「你的保證人呢?戶籍呢?學費呢?住址有登記吧?否則是無法入學的。還有你那是怎麼回事?奧蘭的姓氏是怎麼樣?你居然敢用假名。」
  「唔唔……」
  「反正,一定是『北斗』用他們的力量幫你做了些什麼吧。」
  「咦?」
  「我不清楚你做了什麼,但是我早就知道你進入他們公司了。你是C級見習生,為了升級,他們要求你來這裡上學,是不是?」
  「等等,那是企業機密!為什麼愛麗絲妳會知道!?」
  「沒必要告訴你。」
  一句話就打斷了我的追問。
  的確,我跟謝克利亞家已經斷絕了關係。
  「你從以前就說你想成為退魔士,沒想到你竟然到現在都還沒拿到資格?當初誇下海口,結果現在卻這麼狼狽!沒想到你會落魄成這樣令人無顔以對的樣子!我真不敢相信!你知道家裡起了多大的騷動嗎!爸爸大發雷霆!你下落不明!一點音訊也沒有!」
  「……」
  我察覺到了。
  是什麼會讓她如此對我說教,愛麗絲和我的想法產生了齟齬。
  「你就看到我的面子上,去跟爸爸道歉吧!然後……」
  「不行啦,愛麗絲。」
  「為什麼!?」
  「那是不可能的。我不會跟那個人見面。」
  「你沒有回答我!」
  「那傢伙跟我都不想見到彼此。這樣就夠了吧?」
  「你這……!……算了,既然你在這裡上學,有的是機會。」
  上課鈴聲響起,打斷了我們的談話,愛麗絲打開門,撂下一句話:
  「我一定要帶你回家。在那之前我會保密,不讓你的事情傳入爸爸耳裡,但是我不會讓你一直堅持下去的。你剛剛已經走過了,我想你應該知道教室的位置,所以你自己回去吧!」
  她「砰」地一聲用力關上門離開。陌生的教室安靜下來。
  「這孩子真像一場風暴呢。但是,怎麼回事?為什麼變成亞爾你自己離家出走了?」
  在一旁從頭看到尾的鈴狐回到我身邊。
  「大概是那男的只對她說了『忘了那傢伙』或是『他是我們一族之恥』之類的話,沒告訴她他把我逐出家門的事吧?我從以前就一直跟愛麗絲說想成為退魔士,那件事大概更加深了她的想法,讓她認定我是自己離家出走的吧。」
  「是不是跟她講清楚比較好?」
  「我不想引發多餘的騷動。況且愛麗絲好像會幫我保密,再說萬一不小心那件事情傳出去,恐怕就無法執行任務了。」
  何況萬一被她知道我就是天朧,我可以預見到我們會因為我回不回謝克利亞家一事,引起更大的爭執。
  「所以,維持現狀才是最好的辦法。她還是什麼都不知道最好。」
  我對我的家庭並沒有怨恨。就算是將自己趕出家門的家,我也不想把愛麗絲的歸屬之地弄得一團亂。
  不過,光是知道愛麗絲過得好就夠了。
  雖然她暫時應該不會再跟我說話了。
  才剛入學,不平靜的校園生活就開始令人擔憂。
  
  
  就這樣,學校生活終於開始了。
  在教室裡,每到下課時間同學就一直跑來我周圍跟我聊天,根本無法休息。
  你是從哪來的?這裡跟之前的學校比起來,你覺得如何?你的精靈獸一直在外面不要緊嗎?諸如此類的問題。
  我設法以模糊的回答矇混過去,或是以事前準備好的答案,無懈可擊地回應他們的追問。成功應用了在『北斗』時待人處事的經驗。
  順便一提,精靈獸平常都待在自己的結界之中,或是和主人同化,待在主人體內等待主人呼叫。
  尤其是比人類更巨大的個體,如果平常一直跟在身邊,會相當不便。
  而訂下契約的牠們,基本上平常生活都仰賴主人的供給,所以光是停留在外面好像也會消耗精靈力,如果一直待在外面,便會消耗呼叫者的精靈力。
  能力尚未成熟的學生,精靈力容量較小,很快就會枯竭,大概只能維持短短幾個小時。
  但是,據說像鈴狐這種力量極其高強,且精靈力容量龐大的精靈獸,或者是正好相反的脆弱個體,精靈力自然恢復的速度更勝於消耗,因此要長時間停留在外面,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上課內容和我以前學過的內容幾乎一模一樣,我就懷著複習的感覺,聽老師上課。
  鈴狐蜷縮在我腿上,正在睡午覺。
  根據這裡的規則,只要精靈獸不妨礙上課或給別人帶來麻煩,就算出來外面也沒關係。
  據說這個措施是為了讓精靈獸熟悉今後和自己息息相關的契約主生活習慣。只不過,原本的前提是認為學生的精靈力沒辦法持續那麼久。
  因為其他學生頻繁問我,為什麼鈴狐能待在外面那麼久,因此我只好撒謊:
  「這隻精靈獸沒什麼力量,所以不太消耗精靈力。還有,我為了鍛鍊自己,才讓她待在外面的。」
  雖然我從來也不曾將這隻精靈獸關進我體內就是了。
  大部分的話題都在討論鈴狐有多可愛,幫助我更快和班上同學打成一片。只不過,我站在必須調查這群學生是否跟荒魂變多有關係的立場上,內心感覺相當複雜。
  我必須跟他們保持距離才行。
  到了中午。
  「插班生,如果可以的話,你要不要跟我們一起吃飯?你有帶便當來嗎?」
  「讓我們跟鈴狐多聊幾句嘛!」
  「謝謝你們邀請我,但是我已經跟人家約好了。下次再一起吃飯吧。」
  這是個謊話,我打算去餐廳自己乖乖解決午餐。
  「啊啊……這麼說來,剛剛有人對你大吼大叫的呢。聽說一年級的愛麗絲•謝克利亞是你妹妹?你可真辛苦呢!」
  碰巧他們完美地誤會了,於是我便順利地抽了身。
  學校分明有好幾百名學生才對,但是餐廳卻冷冷清清。
  午餐的解決比例以帶便當最高,其次是福利社,最後才是學校餐廳,餐廳不怎麼受歡迎。
  加上考量到學生們零用錢的問題,不想花太多錢在午餐上也是理所當然的。
  能選的菜色不多不少,我抬起頭來看著菜單,詢問肩膀上的小狐狸。
  雖然吃便當也可以,但是她曾提出要求,想好好享受學校餐廳的菜色。
  「鈴狐妳想吃什麼?」
  「亞爾!有豆皮烏龍麵!豆皮烏龍麵!」
  她馬上就決定好了,於是我走向櫃檯。點完菜後,一個看起來很親切的阿姨爽快地幫我製作。
  「來,阿姨給你多一點豆皮。慶祝你插班入學。」
  「唔呵喔喔喔!豆皮豆皮!」
  「不好意思耶。」
  鈴狐在餐桌上靈敏地握著叉勺,大快朵頤享用著厚實的豆皮。我則負責吃麵。
  我邊看著鈴狐的模樣,邊用餐,結果旁邊傳來到一道聲音:
  「難得看到精靈獸用餐耶。」
  跟我說話的,是穿著男生制服的美人。
  雙手捧著餐盤的貝兒學姊,似乎也是學校餐廳派。
  「學姊妳也來吃午餐嗎?」
  「我可以坐這裡嗎?」
  「可以啊~」
  鈴狐回答,我也請她坐下。
  「你剛剛跟妹妹重逢,都還好吧?」
  「是的,還好。不好意思,引起騷動了。」
  「家家都有難念的經。因為才剛發生這種事,你可能會覺得很尷尬,但是其他人其實並不是那麼介意,所以你沒有必要想太多。只要是我做得到的範圍,歡迎你來跟我商量,我可以給你一些建議。比如說,雖然你會覺得我多管閒事,還是盡量跟周遭的同學好好相處比較好,之類的。」
  「難道妳是因為發現亞爾自己一個人在這裡吃飯,所以才過來搭話的嗎?」
  鈴狐一語道破指出了重點。
  是因為在旁人眼中看來,我處於孤立狀態,學姊看不下去,才特意過來陪我的嗎?
  「那當然囉。看見你才剛插班過來,身旁沒有其他同學,自己孤伶伶地吃午餐,我當然會在意啊。」
  「不是。是因為太多人要找我去吃午餐了,但是我想跟鈴狐一起慢慢吃。」
  「原來如此,那你要暫時忍耐一下了。等跟大家習慣之後,就會比較好相處。大家只是感到新奇吧。因為我也覺得很新奇。」
  貝兒學姊目不轉睛地看著再度開始用餐、發出『啊~♡』一聲享用著豆皮的精靈獸。
  「牠果然是個不可思議的孩子。小精靈獸之中,偶爾也有擁有智能足以說話的個體,但是看牠那個樣子,似乎一直和你形影不離,而且我是第一次看到會跟主人吃同樣食物的精靈獸。」
  「我是特別的。如果可以跟人類吃到一樣好吃的食物,我當然也想吃啊。」
  「看樣子好像是呢。」
  小狐狸的話,讓學姊咧嘴一笑。
  基本上,鈴狐她們沒有必要用餐。因為只要有精靈力,就能永生不死。
  上位精靈獸用餐這種行為,是化為人型姿態時留下的習慣。
  之前用餐時,她也說過那些話。
  即使對我而言是日常生活中再熟悉不過的景象,但是在其他學生看來,想必一定非常稀奇。
  「我也試看看好了。翠音,過來。」
  一隻生物回應學姊的召喚,繞過銀髮的貝兒學姊頭部,出現在我們面前。
  那是一隻在無水的天空之海中徜徉遨遊的綠色小海豚。
  「那是跟學姊訂下契約的精靈獸嗎?」
  「沒錯,以後請多指教。喂,你要不要像鈴狐一樣,吃吃看人類的食物呢?」
  手掌大小的海豚啾啾鳴叫,學姊分了一點自己的三明治遞給牠。
  但是,翠音別過頭去不理睬,自由自在地在我們周圍游泳,對三明治一點也不感興趣。
  「牠看起來好像不喜歡三明治,真可惜。妳跟翠音的差異到底是什麼呢?」
  「種類!我是狐狸,翠音是海豚啊。」小狐狸簡單地回應問題。
  「那是前提吧。不是每一隻狐狸精靈都跟妳一樣吧?」
  學姊很享受跟精靈獸直來直往的溝通。
  「正如你們所見,翠音身體雖小,但是擁有非常有趣的特性。牠會許多跟聲音相關的才藝。比如錄音、擴聲,回聲定位,牠還能模仿很多東西的聲音。」
  「那可真有趣呢。」
  「鈴狐妳擁有什麼特技嗎?」
  鈴狐發出「嗯~」一聲思考。
  「我可以讓大家開懷大笑~」
  「原來如此,的確是。」
  她露出微笑,周圍彷彿閃閃發光。不,好像有點太誇張了。
  但是我心想,她真的是個不可思議的人呢。
  鈴狐並不常像這樣主動跟其他人說話。
  她在教室裡的反應也並未如此積極。她的反應證明了,她已經對學姊打開了心房。
  我也忘記了要跟學生保持距離的想法,忍不住跟學姊聊了起來。
  漸漸被學姊充滿社交性、以非比尋常的說法炒熱場子的談話給吞沒。
  「這麼說來,我和你一樣,是去年轉進來的。可以說我們兩個很像呢!」
  「原來是這樣啊?」
  「即使會感到擔憂,也不用覺得丟臉。必須從零開始重新交朋友,一定很辛苦吧。為了不會陷入孤立,我有個提案。」
  貝兒學姊突然提出這樣的要求。
  「如果可以的話,要不要跟我當朋友?我想,我們應該會很合得來。」
  「跟學姊妳嗎?」
  「我們的學年和性別雖然都不一樣,但那些事情都只是小問題,我覺得跟在你們一起很開心。如果你不覺得困擾的話。」
  如何?她邀請我。
  我和鈴狐互相交換一個眼神。但是還來不及回答,就傳來一道腳步聲朝我們逼近。
  「唷!你就是傳聞中的插班生嗎!」
  高聲吼叫的聲音,讓餐廳鴉雀無聲。
  「安寧的破壞者來了。」
  貝兒學姊邊嘆氣,邊如此評論對方野蠻的闖入行為。
  我也轉動脖子,抬頭仰望站在我們身旁的那堵高牆。
  高大的壯漢,朝一張空椅子一屁股用力坐下。
  金色短髮和輪廓很深的臉龐。加上一對凶惡眼神,從相貌看起來,是個散發鄙俗粗野氣息的學生。
  「又來了一個看起來軟趴趴的傢伙。聽說你立志成為退魔士,是嗎?豆芽菜老弟?」
  大口咀嚼食物的鈴狐,嘴巴停下了動作。我立刻轉換對應方式,讓他的注意力轉向我。
  「我是二年級的亞爾夫•奧蘭。」
  「我是三年級的萊昂•雷維爾特。報上全名,你應該就明白我的來歷吧?」
  「如果我記得沒錯,雷維爾特家好像是屈指可數的知名財閥。你是那裡的少爺嗎?」
  跟少爺這個字格格不入的筋骨和體格,就算穿著制服也看得出來。
  「我也很清楚謝克利亞家喔?到現在還死纏爛打緊抱著老舊英雄名聲不放的老骨董世家。你也是那戶人家的人,對吧?」
  「別鬧了,萊昂,他今天才剛來而已。」
  「所以我才來跟他打聲招呼啊。可愛的學弟,我得多教他一點事情才行。」
  看來這個學長是來拈我的斤兩。
  如果是這樣到無所謂。他不過是踐踏我的尊嚴,我還不至於需要採取行動。
  但是為什麼這個人要在那隻精靈獸面前點燃導火線呢!
  一旁的小狐狸停下握著湯匙的手,默默不語。我的注意力一直飄到她身上,害我無法平靜。
  或許在對方看來,我顯得揣惴不安,粗暴無禮的萊昂接著說下去:
  「所以你的姓氏奧蘭,是怎麼回事?」
  「那是因為……我有我的苦衷。」
  「你為什麼離家出走?」
  「……因為我想成為退魔士,這樣不行嗎?每個家庭都多少有些糾葛。」
  「你跟那種精靈獸締結契約,想成為退魔士?怎麼看都是低位精靈獸,而且還是低位中的小卒,不是嗎?真是笑死人了。」
  追根究柢地侵害別人的隱私,最後甚至還一笑置之。
  如果只嘲笑我,他要怎麼愚弄我都無所謂。但是這傢伙居然開始嘲弄扶養我長大的人。
  「欸,我說你該不會是因為召喚出那種下等精靈獸,你家人認為你沒有才能,把你趕出去,所以你才會自稱奧蘭吧?你不是離家出走,而是被逐出家門的吧?」
  「你不應該隨便說出那種無禮的猜測。」
  貝兒學姊插嘴,似乎是打壞了他的心情,他明顯展現出怒氣。
  這傢伙的脾氣實在太差了。
  「閉嘴,男人婆。我們男人在說話的時候,輪不到妳插嘴,看到妳就噁心!」
  「你這種說法真令人受傷呢。做人要有一點品德,如何?你這個品行不良的大少爺。」
  「啊?」
  「你聽不見嗎?還是你根本沒有聽一次就能理解的智慧?」
  我可以知道萊昂情緒起了波動。
  他猛然站起身來,雙手抓住我們的桌子。
  我也配合他的動作,立刻從座位上站起來。
  我雙手按住桌子,阻止他翻桌。
  「不好意思,我的精靈獸也在,所以請你住手。」
  「……唔……唔……!?」
  男人氣得跳起來想翻一動也不動的桌子,我出聲警告他。
  因為他體格壯碩,所以對自己的臂力似乎多少有些自信,但是我認為他那些肌肉全是些無用的裝飾。
  他那身全靠蛋白質和重訓打造而成的肉體,幾乎無法發揮出一個人可以使出的全力。也證明了他根本沒有學過從身體出力的方法。
  人類對於原本肌力可以使出的力量,設下了大幅度的安全裝置。那是為了避免自己身體毀壞,而出於本能的作用。
  我遠離俗世修練的期間,鈴狐並未給我神通力之類的特殊能力。
  只不過她教了我,在人類能力界限中,即使充分發揮力量也不會損害身體的基礎,與收縮肌肉和移動骨頭的方法等,除了能減少身體負擔,還能最大限度引出臂力的技術。
  簡單來說,我可以輕鬆自如地發揮出經過千錘百鍊的肌力,以及火災的蠻力。
  「還有,你剛剛隨便說鈴狐是小卒,是下等精靈獸之類的話,還對學姊說出蔑稱,可不可以請你撤回?也不要像這樣隨意對桌子發洩,拜託你了。」
  「混蛋……竟敢瞧不起我……」
  「然後,這麼說雖然失禮,但既然你身分高貴,就請你展現出相應的行為。面對第一次見面的對象,卻能毫不在乎地做出這麼多無理的行為,甚至還想使用暴力。因為是很久以前的事情,所以我的記憶有點模糊,但是我記得我最早學的,就是有身分地位的人要重視禮節並將之視為一種常識。而我在你身上一點也感受不到。」
  我將桌子按在下面,滔滔不絕地說道。
  對使出全力發抖的他,那一身裝飾用的肌肉絲毫不讓步。
  「我一個小小年紀的新生,這樣的發言算是僭越了。但是話說回來,藍藍•雷維爾特學長。我們還要繼續嗎?」
  「……可惡,我叫萊昂!」
  喘著大氣、粗暴地從桌子上放開手的學長悔恨地朝我一瞥。
  雖然我沒有這個意思,但是他完全將我視為敵人了。
  「撤回你說的話,萊昂。並且向他跟鈴狐道歉。」
  「啊?我說的都是事實,有什麼不對?」
  「你胡說了一堆憶測的話,還想正當化嗎?」
  「是他自己讓人起疑的,他才有問題吧!」
  「你這傢伙……!你那麼說是認真的嗎?」
  「想抱怨的話,只要證明我說錯了就好啦。還是說,怎樣?妳要用妳的海豚跟我對戰嗎?」
  貝兒學姊的精靈獸,就剛剛聽到的判斷,不是擅長戰鬥的類型。他明知道那點,故意向學姊挑釁的。
  「喂,你知道明天要全校不分年級,所有擁有精靈獸的學生會聚在一起上課吧?要讓精靈獸進行比賽,作為面對荒魂的訓練。自願的人可以優先上場。如果你有自信,就先跟我的精靈獸對決吧!只要申請通過,學年的差距根本沒關係。」
  「那是要決鬥的意思嗎?」
  「啊啊,沒錯。」萊昂咧嘴,發出竊笑。
  他預料到自己完全沒有落敗的要素,而給出那樣的回答。
  他如此瞧不起對手,或許也是他擁有強力精靈獸,是充滿自信的展現。
  接受他的挑釁並不合理。我早就已經做出那樣的結論。
  既會引人注目,也得冒著被人發現真面目的風險。
  跟他一決雌雄,可以得到的也只是保有自尊。
  「他那種廉價的挑釁,你可別上鉤,亞爾同學。冷靜一點。」
  「喔喔,怎麼啦?你不敢嗎?你還說你要成為退魔士,真令人傻眼。」
  即使如此,我還是不能讓步。我想讓他為侮辱了兩人的事正式道歉。
  鈴狐點頭,交給我決定。
  「好啊。如果這麼做你就能撤回無禮的發言,我接受。」
  我清楚明白地答應了。旁邊的貝兒學姊想安撫我別衝動,只可惜晚了一步。
  「話可是你說的喔?唔哈哈,你的確說了,對吧?到時候你可別退縮啊,豆芽菜老弟。」
  壯漢撂下那句話,便發出大笑聲,轉身走人。
  在餐廳裡看見事發經過的其他學生騷動了起來。
  「真的嗎?」「插班生對萊昂誇下了海口。」「聽說明天要決鬥耶!」類似這樣的感覺。
  「你這傢伙真是的。」
  「抱歉,才剛轉進來就引起麻煩。」
  「你對我這麼說也沒用啊。你有勝算嗎?」
  「我也說不準。」
  「那男人的精靈獸在這座學園裡也擁有非常高強的戰鬥力,難怪他敢那麼說,甚至強到一部分的教職員也比不過他。明知道你這場仗一定會輸,我看不下去。」
  貝兒學姊斷定我跟他的比賽等同於公開處刑。即使是我的盟友,也不會告訴我「你一定能贏喔」,這也讓我看清了現實。
  「我會盡力試看看能做多少。如果不行的話就不行,我會乖乖承認他所說的。到時候,我也要向貝兒學姊妳道歉,不能幫妳拂去他給妳冠上的汙名,真是抱歉。」
  「現在是擔心我的時候嗎?」
  貝兒學姊的語氣聽起來有些目瞪口呆,她露出苦笑。
  或許是騷動平靜下來的關係吧?我吐了一口氣,平復心情。
  「……啊啊,真不習慣這種野蠻的狀況。我有點害怕。」
  「我也是。我不喜歡逞凶鬥狠的行為。」
  「你用一臉冷靜的表情跟萊昂比力氣,不僅力氣不相上下,甚至略勝他一籌,你還敢這麼說。你到底都是怎麼訓練的?跟他那種體格比起來,還能一點也不遜色。」
  「是我訓練他的!」鈴狐抬頭挺胸地自己報上名來,貝兒學姊輕輕笑了出來。她似乎以為鈴狐在開玩笑。
  最後她似乎想開了,學姊無可奈何地決定在一旁觀看我勇敢的表現。
  「畢竟機會難得,你要不要跟我賭一把?如果你輸了,我們就當朋友互相療傷。如果你贏了,我們就一直維持學姊跟學弟的關係。這樣你應該會比較輕鬆吧?」
  「不,可以請妳換個條件嗎?」
  「哎呀,有哪一點你覺得不對嗎?」
  「如果我贏了,妳就成為我的摯友,如何?」
  「那算什麼啊。」
  「既然要挑戰,這樣比較好,不是嗎?」
  「……你這傢伙真有趣耶。」
  面對這挑戰性的提議,她二話不說回答我「好啊」。
  
  
  那之後,正如我們之前所說的,我向歐爾達娜老師提出申請。
  當然也告訴了她事情的經過。
  「你才剛插班進來,就能盡情享受學校生活,老師覺得很欣慰。但是你會不會有點得意過頭了?」
  因為我向她報告這場奇怪的騷動,而得到了那樣的諷刺。
  我畢竟是因為工作來的,發生這種事,我也抬不起頭。
  「不是亞爾的錯!倒是那個學生,有什麼問題啊!他未免太得意忘形了吧?」
  「的確是,他從以前就是品行有問題的學生,但就算如此,你們也沒有理由這麼簡單就接受他的挑釁啊。」
  「……老師所言甚是。」
  「不管怎樣,因為這次由我負責監督,所以我就睜隻眼閉隻眼吧。只不過,今後在學園內,麻煩你請務必避免這樣的爭執。」
  「是。」
  「當然,明天的比賽中,也絕對不能露出馬腳。萬一出現那樣的情況,就無法執行你本來的目的了,所以請你千萬別忘記。」
  就這樣,老師一邊向我抱怨,一邊答應了對戰的請求。
  
  
  放學後,有一個人擋住了我要回都市的路。
  是紅髮綁成馬尾的女學生,正是我妹妹。
  她肩膀上掛著一個長長的行李。是社團活動時使用的道具嗎?
  「愛麗絲?」
  「你才剛轉進來,就要跟學長用精靈獸對戰?」
  「事情說著說著就變成這樣了。」
  「我真受不了你。我不認為你有勝算就是了,那傢伙的精靈獸體格比你的那隻大上好幾倍,一般學生根本不是他的對手……」
  不知道為什麼,她叫住我跟我聊了起來。我以為她應該還無法原諒我才對。
  我突然冒出一個疑問,並說了出來:
  「妳擔心我嗎?」
  「為什麼會變成那種結論!我跟你說,我看不下去!既然在學校裡大家都知道我們是一家人,你要是做了什麼多餘的事,會害我臉上無光,所以我才會對你發脾氣啊!」
  愛麗絲向我逼近,好像想咬上來一樣。她非常氣憤。
  「換言之,大家都已經知道你是謝克利亞家的人,你既然說要跟那個雷維爾特家對幹,單純地輸了是無法解決事態的。我想你應該也知道這點,才接受的吧?如果你打從一開始就打算輸給他,那不如由我上場。」
  「等一下,我不能把妳拖下水。」
  「我剛才也跟你說了吧?既然這場爭執會把兩戶人家都捲入其中,打出最強的王牌是理所當然的啊。我的精靈獸還比較有勝算。」
  我沒想到她竟然會要求代替我上場。不是我,而是由愛麗絲的精靈獸戰鬥。
  但是我並不知道她擁有什麼樣的精靈獸。
  我們談到一半,突然傳來一陣哀號聲。
  街道上不停發生騷動。我們被轉移了注意力。
  「怎麼了?」
  「該不會又出現了……!」愛麗絲吐露出意味深長的獨白,毫不猶豫地衝向騷動的方向。
  我放不下自行跳入騷動漩渦中心的妹妹,也趕向現場。
  
  
  商店街四處散落著含有瘴氣的黑色羽毛。烏鴉在頭上飛來飛去發出叫聲。
  那不是普通的鳥。大小約一公尺,羽毛顔色又黑又亮的生物正在鬧事。
  荒魂出現在街道當中。看起來似乎是下位荒魂,問題在於同時出現了好幾個。
  沒想到這麼快就會碰上引發問題的事態。我希望在出現受害者之前打倒那些荒魂,但是我不能以天朧的身分活動,是不是應該先讓民眾避難比較好?
  但是,我還來不及採取措施,妹妹就先行動了。
  「輪到你出場了喔,虎土,你先去吧!」
  從愛麗絲身旁還是哪裡被召喚出來的是,有著一身火焰般的花紋、略顯蒼白的大老虎。我推測牠應該是中位的精靈獸。
  「收到。」
  老虎以渾厚的聲音直接了當地接受主人指示,朝荒魂衝了過去。
  牠趕走了那群烏鴉,以免牠們繼續襲擊在地上四處逃竄的人們。被老虎前腳掃到的個體當場死亡。
  就在搭檔牽制烏鴉的期間,妹妹將自己的行李放到地上。
  她從裡面取出一把長弓,手腳俐落地拉起弓弦,從箭筒裡拿出幾根箭,拉緊弓弦。
  「妳想用那個打倒荒魂嗎?」
  「別擋路,你給我退下。」
  她熟門熟路地瞄準荒魂,接著發射弓箭。
  注入精靈力的破魔箭,展現出一箭就能使大鳥斃命的威力。
  我無法闖進她射線中,只能在一旁觀看她的模樣,而她不斷掃蕩荒魂。
  就像割草一樣調伏荒魂的光景,在我眼前展開。
  難道愛麗絲也接受了成為退魔士的訓練嗎?
  一隻在稍遠處的大烏鴉一直線地朝射手愛麗絲發動攻擊。
  虎土來不及趕回來。那是四處都傷痕累累、羽毛被拔了好幾根的個體。
  我上前想擋住愛麗絲。讓在我肩上的鈴狐準備迎擊,就在此時。
  「看我的!」
  另一個女學生衝了進來。
  她往一把普通的竹刀中注入精靈力,才輕輕一揮就擊落了烏鴉,跟從她的鼬鼠精靈獸朝烏鴉喉嚨狠咬下去,給了牠致命一擊。
  確認斷氣的荒魂化為光芒消失無蹤後,兩名應該是愛麗絲朋友的女孩往這裡走來。
  「瑞秋、羅貝塔。」
  「愛麗絲的動作太快了~」
  一個是揮著竹刀、有栗子色頭髮的運動型少女。名叫瑞秋。
  「妳沒有受傷吧?」
  另一個是頭髮側分露出額頭,一頭黑髮比我更有光澤,臉上戴著眼鏡,擁有模範生氣質的羅貝塔。她頭上站著一隻淺嫩綠色的小貓頭鷹。
  「等一下再說!裡面還有剩下的荒魂!」
  聚集起來的三人,為了殲滅殘餘的荒魂,個別採取行動。
  「上吧!鎌居!」
  鼬鼠精靈獸在地面上疾馳,同時全身伸出散發淡淡光芒的刀刃。就這樣直接劃開朝牠衝過來、和牠擦身而過的烏鴉荒魂。殺傷力非常驚人。
  而牠的主人瑞秋也熟練地舉起木刀揮舞,擊落了好幾隻狂暴的鳥。跟剛才一樣注入精靈力的刀身,散發出相當驚人的威力。
  「木梟,拜託你囉。」
  聽見羅貝塔的話而採取行動的貓頭鷹精靈獸飛向空中。
  牠勇敢地飛向在上空拉開距離,伺機發動攻擊的那群荒魂。
  同時,附近的行道樹不自然地搖動。那些行道樹受到木梟的行動影響,產生了變化。
  樹木竟然以平常不可能的動作快速伸展枝椏,抓住了頭頂上的烏鴉。
  戴眼鏡的女學生站在地上,收拾那些被樹枝纏住身體無法動彈的荒魂。
  她從懷中取出小紙束,類似背單字時使用的單字卡,從金屬環上扯下幾張紙。
  接著拋向上空。在空中飛舞的紙卡開始閃爍。
  平凡無奇的紙張冒出火紅的大圓圈。
  業火之炎如長槍般噴射而出,貫穿那些動彈不得的標的。
  「那是將精靈魔法,化成了符術吧。只要像她那樣事前儲存精靈魔法,就能簡單使用魔法了。」
  「符術?不使用符也沒關係嗎?」
  「符和紙,兩者在概念上是一樣的。但是,可以練到能夠使用在實戰上的程度,還是很厲害。」
  我聽著鈴狐解說的這段期間,周圍的騷動慢慢恢復了平靜。
  別說請退魔士出馬了,連我出場的機會都沒有,女學生們就打倒了荒魂。簡直就像代替退魔士的義警隊一樣。
  「學長,你是愛麗絲的哥哥嗎?很高興認識你,我叫瑞秋。」
  「我叫羅貝塔。我跟愛麗絲是同班同學,經常受她照顧。」
  妹妹的同學帶著小精靈獸跟我打招呼。
  「妳們該不會經常做這種事吧?」
  「還好啦,我們也立志成為退魔士。為了將來能夠參加實戰,我們趁還是學生的時候,就先開始調伏荒魂。」
  「話是這麼說,但是我們打倒的都是低位荒魂,而且不怎麼厲害,在那以上的對手就只能交給真正的退魔士處理了。」
  「……原來如此啊。愛麗絲妳也是嗎?」
  「不行嗎?我們是自發性行動的志工。」
  我覺得以學生做的事來說,有點過了頭。
  但提醒她們這些,只怕是多管閒事。就我所聽到的,她們似乎有好好遵守著界線。
  我認為我身為家人,沒有資格制止率先採取行動驅逐荒魂的愛麗絲。因為我這些年來都丟下她不管。
  中位的老虎和下位的鼬鼠與貓頭鷹。再以弓箭和竹刀補足戰力。
  以實戰等級的退魔士來說,就算是新人也還有點讓人不安,但是就學生的領域而言,可以稱得上優秀吧。
  「欸欸,哥哥。我聽說你在『北斗』工作,是嗎?」
  「咦?」她居然說出去了?我朝妹妹的方向看去,她轉過頭不看我。
  「我和瑞秋還有愛麗絲,都希望將來可以進入那裡。所以我們很清楚要進去有多困難,學長你太厲害了。」
  「我、我希望妳們可以幫我保密。」
  「說是這麼說,但是那傢伙是C級。而且還是不能參加實戰的打雜小弟。」
  栗子色頭髮的運動型少女咧嘴一笑,繞到愛麗絲的背後。
  「嘴巴上那麼說,其實妳知道哥哥進入『北斗』,所以才進來這間退魔士專攻的學校就讀──」
  「瑞秋!妳別說話!」
  「好啦好啦,別氣別氣!」
  光從這段對話,實在聽不出來她們是剛才悠然自得地打倒怪物的學生。
  我靜靜在一旁看著三個女孩子嘰嘰喳喳地嬉戲打鬧,結果大老虎朝我垂下頭。
  「初次見面,愛麗絲的兄長。我叫虎土,是和她訂下契約的新人。」
  「你太客氣了,我叫亞爾夫。」
  「我叫鈴狐~」
  兄妹兩人的精靈獸互相見面。從第一印象來說,妹妹的精靈獸看起來明顯厲害多了。
  「對了,回到剛才的話題,我覺得讓虎土出賽參加明天的決鬥比較有勝算。你看到剛才的戰鬥,應該就明白了吧?」
  「嗯,我知道愛麗絲妳的精靈獸有多優秀了。」
  「既然如此……」
  「但是那樣的話,就沒意義了。」
  我搖頭,憤怒的紅色眼睛變得更加凶狠。
  「沒有意義是指什麼?」
  「萊昂學長說了,要我證明鈴狐並不弱。如果讓其他精靈獸出場的話,不就等於我承認鈴狐很弱了嗎?」
  「你根本只是去讓對方輕而易舉地幹掉你而已嘛!」
  「我也不是沒有實戰經驗。妳以為我只是待在『北斗』裡什麼都沒做而已嗎?我想我應該可以跟他稍微較勁。」
  「如果較勁之後輸了呢!?」
  「妳也知道萊昂擁有著強大的精靈獸吧?既然如此,其他人只會認為我是『去讓對方輕而易舉地幹掉』而已。即便是在知道我跟謝克利亞家有關係的人來看,輸了也不至於到丟人現眼的程度。」
  當然,我沒有讓事情變成那樣的打算就是了。
  雖然我不知道對方可以做到什麼樣的程度,但是我一定會獲勝。
  或許是認輸了,妹妹從鼻子發出哼聲,轉過身從原本來的路上走了回去。離去的時候,她後腦勺那條馬尾不停左右晃動。
  和她訂下契約的大老虎彬彬有禮地向我點頭致意,便追著她而去。愛麗絲邊走邊向我撂下這句話。
  「既然如此,隨便你!瑞秋、羅貝塔,我們走!」
  「愛麗絲的哥哥,下次見囉~」
  「不好意思。那麼,我們先告辭了。」
  「嗯,再見。」
  吵鬧的三個人消失後,我也去向白鷺小姐進行事後報告。
  順便告訴她第一天上學……尤其是發展成決鬥的事,並向她道歉。
  
  
  他們為我準備的學生宿舍是單人套房,裡頭的裝潢還過得去。不必跟別人共用,可以自己使用,真是幸運。可以極力減少被人看見鈴狐化為人型的風險。
  會特地來宿舍找區區一名男學生的人大概並不多吧,因此住宿生活實際上應該跟之前的生活不會有什麼太大的改變。
  那天晚上,我在浴室裡悠哉地泡在浴缸中時──
  「亞爾~」
  玻璃門的另一邊,可以看見膚色的人影。
  我連忙伸手抓住門把,按下門鎖。
  我邊將自己關在浴室裡,邊提高音量說:
  「裡、裡面有人啦!妳等一下再洗!」
  「咦~別那麼說嘛~」
  緊接著,應該已經上鎖的門,居然自動解開了鎖,門打開來。
  不對不對等一下等一下,她連那種事都辦得到嗎!?
  敞開的門另一邊,一絲不掛的狐巫女帶著無憂無慮的笑容侵入浴室。
  「我們一起洗嘛!」
  「為什麼我都鎖上門了,妳還進得來啊啊啊啊!」
  她根本已經不是狐巫女了,而是狐痴女。
  虧我參觀房間的時候,知道浴室可以上鎖,內心還高興了一下,這下子全都泡湯了。
  我立刻轉身背對她,壓抑著煩惱。
  「哎~呀哎呀哎呀,你怎麼轉過頭去了?亞爾你討厭我嗎?」
  「不是那種問題啦!」
  
  
  
  鈴狐的身體,對健全的男孩子來說,實在對教育不好。畢竟除了耳朵和尾巴之外,完全就是神祕的女體。
  這些年來,我已經親眼目擊她那有失體統的模樣好幾次了,但是怎麼也不習慣。
  我朝她一瞥,原本只是打算看她的臉,沒想到她全身的剪影映入了眼簾。
  細緻的肌膚,凹凸有致、曲線玲瓏的身體,以及豐滿的雙峰。
  不行,我無法直視她。我立刻從直挺挺站著的她身上移回視線。
  「你再轉過來一點嘛~可以保養眼睛喔!」
  「真是的,妳根本明知故犯!妳這精靈獸知道我會害羞才故意說的吧!」
  也難怪會有人挖角她當寫真偶像。被擁有這種勻稱身材的對象有事沒事就誘惑一下,實在太危險了。
  話是這麼說,但是她再怎麼樣也不會越過最後一道防線。就那層意義而言,我到現在為止還沒被她襲擊過。我知道那是她為了我而讓步,因為她尊重我。
  我親身感受到他的溫柔,知道她很重視我。
  但即使如此,這個狀況又該如何處置?我不想跟救了我的恩人,構築糜爛的關係。
  她就像扶養我長大的母親或姊姊。而且更重要的是,她是跟我訂下契約的重要精靈獸。
  「這、這裡很窄,所以沒辦法兩個人一起洗啦!妳死心吧!」
  「唔,好像是耶。你才一個人,就幾乎佔領整個浴缸了。」
  果然是宿舍最低限度的設備,狹窄的浴缸只坐得進一個人。鈴狐想了一想,最後這麼說:
  「那就這麼辦吧,好,變身。這樣就可以了吧?」
  「……那樣的話就行。」
  她話才講完,立刻變成小狐狸。我也只能心不甘情不願地答應。至少不用再看那刺激性的裸體了。至少小狐狸的樣貌不會激起我的慾望。
  鈴狐浸泡在熱水裡,「呼啊啊」地慢慢呼氣。
  「今天真的發生了很多事呢。跟你多年不見的妹妹重逢,在學校餐廳被學長挑釁,然後還出現了我們想調查的荒魂。」
  「真是忙碌的一天啊。」
  我仰望充滿水蒸氣的天花板,說出那樣的感想。
  但是放學後發生的大烏鴉事件,讓我抓住了幾個點。
  從我多次在實戰中跟荒魂交手的經驗來看,這次出現的荒魂,給我一種不自然且格格不入的感覺。
  之前我們已經多次確認,流浪精靈獸會因為受到荒魂襲擊的影響也變成荒魂,因此一次出現好幾隻荒魂並不稀奇。
  但是,那樣的事件在同一塊區域反覆發生,果然還是太奇怪了。
  再加上,這次化為荒魂的大烏鴉。有一隻從戰鬥前開始,就因異常的裂傷很顯眼。我聯絡『北斗』確認,根據那個地區出現其他個體的報告得知,雖然種類不同,但是有人看過其他荒魂身上也有一樣的痕跡。
  流浪精靈獸不只是受到邪氣影響會變成荒魂,也會因為心中懷有怨恨及強烈憤怒而轉變成荒魂。甚至還有跟人類發生衝突,而墮落成荒魂的案例。
  這只是我的猜想,但是如果是有個人讓流浪精靈獸受了那樣的傷?然後讓牠們產生了負面意念呢?
  我組合那樣的推理,結果……
  「感覺明天應該會更忙,因為要跟萊昂的精靈獸一對一廝殺。」
  「抱歉。誇下海口的人是我,但是上場戰鬥的卻是鈴狐。不然就讓我直接上場……」
  「如果你那麼做,可就真的變成史無前例了。退魔士擁有的戰鬥力,比不上身為戰鬥主力的精靈獸。正面攻擊只能用精靈獸與精靈獸戰鬥。」
  「這樣啊,說得也是。」
  「不過,沒關係。反正我三兩下就能搞定,我會用這個模樣戰鬥喔。」
  邊哼著歌邊沐浴的鈴狐,開心地這麼說。她心情很不錯。
  「好,訂下契約的我,可得幫亞爾找回被人貶低的尊嚴才行~」
  「比起我,要是可以讓他撤回他對妳和學姊的謾罵,那樣就夠了。」
  「你真的不懂耶。就算他說我弱小,或是小卒之類的,我都無所謂。我最不能原諒的是,他侮辱了你。」
  「喂、喂。」
  小狐狸轉過身來,一口氣朝我靠近。
  「亞爾對其他人的事會感到憤怒,可是關於自己的事就不怎麼會生氣,對吧?就算他那樣瞧不起你,你也不否認。」
  「……那個嘛。」
  「你認為,他人比自己更優先。那是你的壞習慣。既然已經接受了他的挑釁,我希望你可以好好地反省那點。」
  小狐狸將前腳放在我的胸膛上。原來狐狸腳上也有肉球。
  但是她的行為不像是在催促我反省,反而是將腳掌貼在我的胸膛上來回撫摸。
  最後她還不像樣地咧嘴一笑。
  「唔嘿嘿嘿嘿,纖瘦肌肉男真不錯♡」
  「……」
  「欸,我像以前一樣幫你洗背吧?」
  「不行。」
  總是闖入浴室的她,比起跟我肌膚相親,目的其實是為了鑑賞我的身體,關於這件事,我已經隱約察覺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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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5-23 09:22 | 显示全部楼层
  4章 被拋棄的精靈獸
  
  
  以一堂平日的課來說,這堂課充斥著興奮的氛圍。
  其他學年的學生也坐在訓練場座位上,準備觀看這場決鬥。
  「嘿嘿,我還以為你會嚇得落荒而逃呢。」
  萊昂學長對我發出卑鄙野蠻的嘲笑。絕對的自信從昨天開始就不曾出現過一絲動搖。
  接著他召喚出自己的精靈獸。
  「出來吧,真嚙。」
  在吹拂而過的一陣強風中出現的是、擁有銀藍色體毛的狼。看來是中位的精靈獸。
  為了與牠應戰,鈴狐從我的肩上跳下來。
  壓倒性的體格差距。在其他人眼裡,可能不用看也能知道誰勝誰敗吧。
  即使如此會受到這麼多注目,都是大家出於好奇心,想知道接受萊昂洗禮的插班生究竟是什麼樣的人物。
  接著,看見上場的小狐狸,所有人都領悟了。
  啊啊,這場對戰將會以單純的私刑告終。
  「那隻小不點,我的精靈獸只要幾秒就能消滅牠!」
  「請多多指教。」
  我不回應他賽前說的大話,只是點頭致意。
  小狐狸前腳交叉,以兩隻腳走向前方。蒼狼也發出低吼,慢慢走上前。
  裁判一發出比賽開始的信號,名叫真嚙的狼立刻弓起身子。
  「咬死牠!」在萊昂的指示下,精靈獸展開行動。
  蒼狼對嬌小的狐狸也毫不留情,張開強韌有力的口腔,發動攻擊。
  牠閉上口腔時,都會發出「砰!」一聲巨大聲響,向四周擴散。魄力十足的咬合,好比鱷魚。
  再再道出可以輕易撕咬開人類手臂的威力。
  而鈴狐縱身一躍,輕盈地逃開了蒼狼的攻擊。
  在旁邊觀戰的女學生們,看見小狐狸千鈞一髮逃脫的模樣,忍不住發出小小的哀號,但是在我看來,鈴狐根本毫無危險地避開了攻擊。
  蒼狼用手──正確來說應該是下顎,毫不停息,不斷朝小狐狸撲去發動攻擊,想置小狐狸於死地。
  動作極其迅速。牠的機動力在精靈默之中,也相當出色。
  但是牠不斷發動攻擊的獠牙,至今仍未能捕捉到微小的標的。
  「在那邊四處逃竄,根本不是狐狸,應該是鼠輩吧!妳在搞什麼,快點捉住牠!」
  蒼狼的攻擊白費功夫劃過空中,結果開始煩躁的契約主發出怒吼。無論是用前腳抓,或是往前猛衝,全被鈴狐嬌小的身體一一閃躲掉了。
  那隻精靈獸的潛在能力的確很高。我也明白在這座學園,大家都敬佩牠的原因了。
  但是,那畢竟是在不知道實戰的世界裡,才有可能發生的事。
  「真的很沒品呢。亞爾,你說是不是?」
  甚至開始左顧右盼的搭檔,徵求我的判斷。
  「我差不多可以行動了吧?」
  「就交給妳了。」
  蒼狼趁我們討論的空檔,從一旁飛奔過來,伸出爪子用力一抓。
  但是鈴狐輕輕跳起,越過蒼狼頭頂。一轉身,繞到牠背後。
  接著,鈴狐終於展開了攻勢。
  「吃這招吧,火吐珠。」
  小狐狸周圍浮現出無數的紅色狐火。
  尺寸如籃球,排成圓形的火炎彈,朝著蒼狼飛過去。
  鈴狐擅長火精靈魔法。這招更是其中她最拿手的招數。
  「躲開!」
  真嚙也扭動身體躲過了攻擊。原來牠不會呆呆地接受攻擊啊。
  但是,那段期間,金毛的小動物逼近到牠身邊。
  「滋沙沙沙沙~」
  鈴狐自己配著音效,滑入蒼狼四肢底下。火焰炫目,卻是誘餌。
  看見迴避攻擊而失去平衡的狼,露出毫無防備的軀幹,鈴狐直接向上跳躍。
  她使出的攻擊,正是所謂的飛踢。
  「鈴狐爆裂腳!」
  「──咳呃!」
  雖然有著壓倒性的體格差距,但蒼狼卻輕而易舉就被往上踹起,在空中飛舞。
  伴隨著厚重的掉落聲響,精靈獸橫倒在地。僅僅一擊就讓牠失去戰力。
  「……啥?」
  萊昂啞然無語。裁判暫停了一下,感到困擾,然後才判定出結果。
  四周鴉雀無聲,過了一會兒才響起驚訝的浪潮向外擴散。
  「唔、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這隻小不點才發動一次攻擊,就打倒對手了!」
  「騙人的吧,喂!」
  「萊昂的精靈獸居然這麼簡單就被幹掉,這傢伙是什麼人啊!?」
  「鈴狐超強的耶耶耶耶!」
  觀眾情緒一口氣沸騰。大概誰也沒想像過這樣的畫面吧?
  鈴狐跟比賽前一樣雙手交叉在胸前,走向就像被雷打到一樣呆站在原地、全身肌肉的學長。
  「好,請你遵守約定。為昨天無禮的謾罵道歉吧?」
  「妳到底是……」
  「就是你瞧不起的那隻精靈獸小卒喔?嗯~這次我可能只是碰巧運氣好~不過,贏了就是赢了,這個事實不會改變。」
  聽她說了這句話,萊昂學長啞口無言。他已經沒有選擇了。
  最後,咬牙切齒的男人終於走向我。心不甘情不願地低頭。
  「我認輸了。你的精靈獸不是小卒。」
  這麼一來,我們的爭執也算告一段落了。接著只要讓他向貝兒學姊道歉就好。萊昂學長應該也不會隨意向打敗他的對手找麻煩吧。只要他不採取行動,挾怨報復的話。
  但是,抬起頭來的他,那之後又說出了我根本從未料想過的發言。
  「所以,你開價多少?」
  「咦?」
  一開始我以為他指的是賭注,或是賠償的費用。
  但是我們這場比賽又沒有賭錢,而且也不是什麼需要賠償的問題,因此我無法隱藏自己的疑惑。
  「你聽不懂嗎?我在問你,要多少錢你才肯把那隻精靈獸賣給我?」
  我愈發混亂。這男人在胡說八道什麼?怎麼會突然向我提出買賣的事情?
  「照牠那潛力來看,牠有相當的價值。足以讓你吃喝玩樂一輩子的鉅款,要多少我都給。你說,要多少錢,你才願意賣?你們可以溝通,應該能輕易解約吧?把牠讓給我吧,學弟。」
  「你明白你自己在說什麼嗎?」
  「既然是貴族,精靈獸也沒有什麼好稀奇的。想得到更好的貨色,也是理所當然的吧?」
  「不是那個問題!而是你本來就有精靈獸了吧!?」
  「跟你的精靈獸比起來,我才不需要這種沒用的東西。」
  沒用?居然嫌自己的精靈獸沒用?
  那傢伙毫不猶豫地說出這句話。在我心中已經開始鎮定下來的熱氣,再度上升。
  萊昂學長絲毫不在乎全身僵硬的我,跟我談起生意來。半強迫式地要我接受。
  「追根究柢來說,每個人可以保有的精靈獸又不只一隻而已。不過,能訂立契約的限額只有一隻,所以選擇會很嚴苛。我好不容易才召喚出牠來,原以為中了大獎,沒想到竟是這副德行。看來現在正是更換精靈獸的好時機。」
  「……」
  「怎麼了?你該不會在想著類似寵物是無可取代的家人那種窮酸的事吧?明明大家都若無其事地付出高額金錢購買並飼養寵物,為什麼精靈獸要特別對待?你只要賣了牠,就可以變回衣食無虞的有錢人,有什麼好猶豫的?」
  「你說那些話是認真的嗎?」
  「認真的又怎樣?富豪跟庶民不一樣,可不會拿以億為單位的買賣隨便開玩笑喔?」
  「精靈獸不能套用於飼養的概念。牠們可以和人類成為拍檔,是無可取代的……」
  「只會扯後腿的搭檔,反而只會礙事吧?」
  就在他那句話讓我想採取行動時,鈴狐回來了。她代替我仰頭對學長說:
  「也就是要用錢更換契約主嗎?」
  「啊啊,沒錯。怎樣?對妳來說也是個不錯的提議吧?妳跟著我,就能每天吃妳喜歡的東西喔?比餐廳那些難吃的飯,要來得好太多了。」
  「難道我可以盡情吃豆皮吃到飽嗎!?」
  鈴狐眼神閃閃發光。學長像是贊同她一樣,又提出幾個好處。
  「喔喔,妳愛吃多少都可以。妳很有看頭,我會好好對待妳的。」
  「呼哇啊啊啊啊啊!好棒喔喔喔喔!」
  「你看,你的精靈獸很感興趣喔?既然如此,就當作你們雙方都同意了……」
  「──不過啊……」
  小狐狸打斷他的話。
  「假設每天每天都可以吃到最高級、品質最好的豆皮好了?」
  她無視萊昂學長,朝我的方向走近。
  接著轉過頭去,對他說:
  「跟你一起吃,我也不會覺得好吃。反正,你也只覺得是在餵我吃飼料而已吧?我覺得跟亞爾一起吃比較幸福。」
  「妳說啥……!」
  「不是人家要什麼都給就好了,大少爺。」
  鈴狐一把踹開學長的邀約。
  這次輪到他全身僵硬了。這段期間,鈴狐跳上我的肩膀。
  「好,我們走吧。貝兒在等我們呢!」
  「嗯……那麼我們先告辭了。」
  「……等等,給我站住!你們是蠢蛋嗎!?竟然眼睜睜地放過這樣的機會,怎麼可能──」
  他想叫住我們,但是戴眼鏡的女教師走進我們兩人之間,擋住他的去路。是歐爾達娜老師。
  「比賽結束了。下一場對戰已經在準備,所以請你退場。」
  「……嘖,回來吧,真嚙。」
  學長收回精靈獸,沮喪地離開賽場,我看都不看他一眼,也跟著回去了。
  我現在瞭解了,他是那種最好別再扯上關係的人種。
  銀色短髮、身穿男裝的貝兒學姊在通道上迎接我們。
  「亞爾夫同學、鈴狐,你們辛苦了!」
  「我並沒有做什麼,所以不辛苦。努力應戰的是鈴狐。」
  「我真的大吃一驚。妳用那麼小的身體打敗對手,實在太厲害了。」
  聽到人家的稱讚,鈴狐發出「欸嘿」一聲,驕傲地挺起胸瞠。
  「只不過,真對不起。那個人可能不會向學姊妳道歉了。」
  「沒關係。我本來就不期待他那種人會道歉。每個人喜好不同,有人就是會討厭我,我也無可奈何……」
  果然被人說是男人婆、又被指責說不舒服,內心會受傷吧。
  學姊那些最後幾乎變成獨白的話語,聽來有些消沉。
  所以我趕緊安慰她。
  「不管誰怎麼說,我都不那麼認為。我反倒覺得學姊的舉手投足都非常優雅,美得像一幅畫,而且那身制服穿在妳身上也非常合適。」
  「亞爾夫同學,你不用對我說客套話啦。」
  「不,我是真心的。不管以男人來說,還是以女人來說,學姊妳都非常好看喔!」
  「貝兒既帥氣漂亮又可愛呢!」
  鈴狐就像冰淇淋一層疊一層一樣稱讚學姊,附和我所說的話。
  不知道是不是感到害羞,學姊伸手摀著嘴巴,輕咳了幾聲。
  「還好啦,謝謝你們。這麼說來,既然你贏了賭局,我就得依照約定,變成你的摯友才行了。」
  「這麼一來,學姊妳就是我在這間學校裡的第一個朋友了。」
  「……我也是。」
  「咦?」
  「因為我一直跟其他人沒有深入的交友關係,所以大家都是熟人,但稱不上朋友。我跟所有人都維持著這樣的關係。」
  難道她昨天吃午餐不是碰巧一個人,而是每天都這樣嗎?
  原來她跟我一樣,跟大家保持著一定的距離啊。
  個性相似的人,意氣投合。雖然我也是,但是她一定也對這點,產生了超越男女的親近感也說不定。
  「如果這樣的我,你不嫌棄的話。雖然我是學姊,但是你不介意吧?」
  「當然囉。彼此彼此。」
  學姊略顯猶豫地伸出雪白的手,我回握了她。
  一邊執行本來的目的,一邊跟這個人打造友好關係,應該不會有問題才對。
  「今後請妳多多指教了,學姊。」
  「……我可以直接稱呼你亞爾夫嗎?」
  或許是害羞,貝兒學姊臉頰像薔薇般羞紅,別過頭去,我爽快地答應她說:「請妳一定要這麼叫我。」
  
  
  決鬥一事,結果成了我震撼全校的高中出道秀。
  到前一天為止,大家對我的認知還只是擁有可愛精靈獸的插班生,而現在,我成了與高年級精銳正面交鋒,並打倒對方的黑馬,受到所有學年的注目。看來暫時是無法平靜了。
  當天放學時,貝兒學姊表示她有事留在學校,晚點才會離開。
  因此我就得獨自走路回宿舍了。
  我原本如此心想,但一樣住宿舍的同學提出要跟我結伴同行。
  同學是為了我設想,他們應該是認為跟熟人走在一起,就不會被因為好奇心驅使跑來邀約的團體拉走。
  那個人好像是昨天午餐時跑來邀我的男學生。名叫達利歐•巴頓。
  自稱標準的男學生。正字標記是頭帶。
  但是,看見他在制服底下穿著帽T,一頭金髮、耳朵上還戴著耳環,對於他自稱標準的男學生,我感到有些疑惑。
  「不過,轉學生,你真是人不可貌相,竟然跟一隻這麼不得了的精靈獸訂下了契約。你們的戰鬥,看得我快嚇死了,你真的很厲害耶。」
  「因為鈴狐也一直在訓練,所以才有那樣的結果。」
  嚴格來說,我應該是插班生才對,但是我吞下了這句話,回答他。
  「班上同學原本也擔心你會被修理得很慘,但是我深信你會贏喔。」
  「真的嗎?」
  「啊啊,當然囉。為了證明我真的賭你獲勝,你看我得到兩個福利社賣的麵包,都是我喜歡的口味。」
  「……賭注未免太便宜了。」
  或許正是因為他表裡一致沒有心機,我才會接受他的提議。
  剛才也一樣,他一開口就說「我幫你擋掉周圍那些紛擾,取而代之的是你教我怎麼讓訂下契約的精靈獸變得更強吧!」表現出滿滿的企圖心拜託我。
  「啊啊,真希望下半週快點來!看了那樣的比賽,我也想跟精靈獸締結契約了。」
  「我記得好像從二年級開始,終於就可以上召喚精靈獸的課了,對不對?達利歐你還沒訂下契約嗎?」
  「那當然,一般老百姓沒有什麼機會啊。你好歹是個少爺,所以才能夠那麼幸運啊,可惡!」
  這所學校最受矚目的課程之一,就是召喚精靈獸。
  比起增加將來升學就業的機會,反而有學生是為了那個目的入學的。特地插班進來就讀也不稀奇。
  反倒是想與召喚獸訂立契約,但不打算成退魔士的人還比較多吧。
  因此擁有精靈獸的學生──簡單來說,就是我──會被稱呼為怪胎也是因為這樣。
  據說他也是因為這個理由才選了這所學校。
  「真希望這次召喚時,可以叫出比中位更高等級的精靈獸。最好是帥氣一點的。」
  「這樣的話,要訂契約會很辛苦吧?因為中位以上的精靈獸,必須讓牠們同意才能訂立契約。」
  「啊啊,對喔。既然如此……不然來一個光是呼叫出來就對我抱持好感、外型是漂亮大姊姊的精靈獸好了。不是偶爾會有那種喜歡人類,可以一輩子都為人類奉獻的類型嗎!我超級羨慕可以呼叫出那種精靈獸的人!那個叫做『北斗』的退魔士企業裡就有一個,不是嗎?名字叫天金的人型精靈獸。唔啊啊啊啊,如果來的是那麼可愛的精靈獸就好了!我想跟那種精靈獸發展成熱情纏綿的關係!」
  「我覺得你這樣口無遮攔地說出慾望,實在不怎麼恰當。」
  站在我肩膀上的鈴狐不發一語,露出苦澀的表情。一副「拜託饒了我吧」的模樣。
  「咦,可是你不覺得那樣很棒嗎?可以同寢共食,還可以一起洗澡。反倒是每天忍耐還比較辛苦。」
  這個學生是什麼來頭?是超能力者嗎?
  「就、就算不是人型,一起生活很普通啊。當然也會跟訂立契約的搭檔一起洗澡囉。」
  「咦?轉學生你也會跟鈴狐一起洗澡嗎?牠的性別好歹是母的吧?內心則完全是女孩子,對吧?」
  「咦?啊。」
  說完之後,我才發現自己說出了自爆發言。
  以常識來說,一般的精靈獸幾乎不會跟訂立契約的人同寢共食。實際的理由是,因為這麼做常會被看成年紀較大的精靈獸,或被視為可以變成人型的高位精靈獸之故。
  進一步來說,牠們跟人類不同,沒有必要洗澡。而鈴狐她只是出於喜好,所以才會那麼做。
  問題在於他所說的──雖然是小狐狸的模樣,但畢竟是跟一個能溝通想法的女孩子一起泡在浴缸裡──這層關係。
  得到預期之外的答案、達利歐用手指在鼻子上搓了搓。
  「……也是,誰都有可能……那麼做的。」
  「不,你誤會……」
  「不用說不用說,我懂,我不打算深入追問,所以你放心……只不過,你小心不要生病喔。」
  「完蛋了,這麼回答表示你根本就不懂嘛!」
  「你相信我,我不會告訴別人的,我們關係這麼好,對不對,兄弟。」
  「我們昨天才剛認識,今天就已經進展到稱兄道弟的地步了嗎!?」
  他絕對對我有了奇怪的誤會。我想他一定將我視為對百分之百的野獸懷抱情慾,擁有特殊性僻好的人了。
  就在才剛認識不久,我們就像相聲般一搭一唱互相抬槓的時候。
  一堵高牆擋在我們要走的路上。
  「嗨,又見到你了。」
  全身肌肉隆起的壯漢。這次他帶著其他學生過來找我。他帶著狐群狗黨,對我不懷好意地微笑。
  真沒想到他會在當天就來找麻煩。
  「萊昂學長,你有什麼事嗎?要決鬥的話,已經結束了吧?」
  「我還有事想跟你說,陪我一下吧!」
  他這句話明顯就是典型的「到屋頂上來解決」。看來他是想說既然個人對決打不贏,就打算用集體的力量逼我就範。
  萬一隨便以鈴狐的力量擊退他,會發展成對人造成危害的問題,會變得更麻煩。他明知道這點,故意找了更多人來。
  達利歐試著打圓場,他擠出笑容介入我們兩人之中。
  「啊,不好意思,學長。我跟轉學生接下來有點事。」
  「啥啊?你們能有什麼事重要到把我們擺一邊先走?你說啊。」
  那群人開始發出嘲笑。充滿壓迫感的氣氛,讓他不禁後退了幾步。
  「我們馬上就結束了,借用一下他也沒關係吧?金髮老弟?還是你想妨礙我們?好啦,沒你的事,滾一邊去。」
  「……轉學生,對不起。」
  「我們明天學校見。」
  達利歐向我道歉了一句,拔腿就跑。根本不算什麼兄弟。
  但是,應該道歉的人是我。這件事和達利歐分明毫無關係,我卻害他碰上了這麼可怕的事。
  學長們帶著我到了一個位於都市裡,卻沒有人出入的廢棄工廠廠區。人數是一對三,對我非常不利。
  如果他這次的目的是要向我道歉承認他錯了,就不會一群人帶我到毫無人煙的地方了。明顯是想私下制裁我。
  我萬萬沒想到會捲入這麼麻煩的事。被一個荒唐的傢伙給盯上了。
  「你該不會是希望要進行復仇賽吧?」
  「你要那麼說也行。」
  脫掉制服和襯衫,身上只剩下一件背心的萊昂學長,跟比賽時一樣叫出了蒼狼。
  但是,令我驚訝的是,蒼狼的模樣和上次變得不一樣了。
  叫做真嚙的精靈獸趴在地上。帶著淡藍色光澤的銀色毛髮,四處都滲出紅色斑點。牠流血了。
  「等等,我只給了牠一擊。而且還斟酌過下手的力氣,以免留下外傷的!」
  鈴狐也根據先前交手過一次的結果,話中充滿了困惑。
  學長旋轉著肩膀說:
  「這次換我們兩個人類比一比吧!這是清楚決定誰比較適合當你那隻精靈獸飼主的好辦法吧?再說,正如你所見,那傢伙已經不能用了。」
  「怎麼回事?為什麼你的精靈獸會變成那樣?」
  「當然是因為被我懲罰了啊。為了讓牠反省自己有多沒用。」
  他說話的模樣絲毫沒有任何愧疚。
  懲罰?聽他那說法,好像都是那隻狼的錯一樣。
  不僅如此。接下來又發生了對我而言難以置信的光景。
  「喂,真嚙,答應跟我解除契約吧!」
  蒼狼身體一抖,抬起頭來。
  「妳已經不能用了。沒資格侍奉我。」
  「怎麼這樣……」
  蒼狼顫抖著說出這句話。但是萊昂無動於衷。
  「怎樣?真是不死心,就算妳不願意也得答應,難道……妳還想繼續挨揍嗎?」
  全身開始微微顫抖的真嚙,頭部終於輕輕動了一下。牠點頭了。
  在身心虛弱之時,這隻精靈獸不管被做了什麼,應該都無力抵抗吧。
  內心被植下恐懼種子的狼,選擇只有一個。牠只能乖乖聽從施暴的萊昂要求。
  他手背出現一道清晰的光線,連接至蒼狼的頭部。那是契約的羈絆具體呈現出來的景象。
  而現在,那道光線發出斷裂的聲音,無情地扯斷了。
  解除契約。這麼一來,真嚙就變成了無主的流浪精靈。
  牠那模樣令我回想起往事。
  那個寒冷夜裡坐在長凳上的日子。
  「哈哈,這樣就行了。好,進入主題吧。學弟,我們來交換精靈獸吧。你跟我單挑,來決定牠跟誰。」
  男人擺出戰鬥姿勢,不斷小幅度地晃動。
  「……嘛。」
  現在不是做那種事的時候。
  我的情感已經不知道被這男人的言行動搖過幾次了。我反倒覺得佩服,沒想到這種貨色竟然還能好好活在社會上。
  傷害自己的精靈獸?然後,不要了就丟掉?
  這傢伙是什麼東西。他當自己是什麼?人類就那麼了不起嗎?精靈獸跟我們不是平等的嗎?
  「……事嘛。」
  萊昂並不怎麼在意我口中發出的喃喃自語。
  「嗯啊?怎樣,你不答應嗎?事到如今,你別想逃……」
  「怎麼可能會有這種事嘛。你開什麼玩笑啊你。」
  但是,我再次脫口而出,這次說得很清楚,打斷了他的臺詞。
  我自己也知道,自己說話的語氣變得粗暴,但是我還是繼續說下去。
  明知不行,還是忍不住。
  「喂,你剛剛說要單挑,對吧?一對一,是不是?」
  「……對、對啊。」
  「好。我跟你比。你的條件我答應,你現在向我發誓,如果我贏了,你就五體投地跪在那隻精靈獸面前跟牠道歉,並且發誓這輩子都不准再跟牠訂立契約了。」
  察覺氣氛的鈴狐從我身上跳下來。我們之間不需交談,她去幫我監視剩下那兩個人。
  接著,我擺出對戰架式。跟上課不同,第二回合不需在眾目睽睽之下打鬥。人類對人類的空手對決正式開始。
  「萊昂,不用擔心!一般人都不是你的對手!」
  「那種像豆芽菜一樣的傢伙,你只要給他兩、三拳,他就不行了!」
  兩個看好戲的朋友在一旁不斷鼓噪,萊昂恢復了氣勢。
  的確,即使雙方臂力有差距,只要知道戰鬥方法,也能顛覆戰局。問題在於他們的前提是我是個沒有戰鬥經驗的外行人,他並不知道我接受過鍛鍊。
  只不過,這是我第一次在這樣的小巷跟人打架。一方面是因為我出生於名門世家,只跟富有常識和教養的人往來過,根本無法想像有機會跟粗暴的同輩小孩大打出手。
  萊昂•雷維爾特踏出腳步,舉起緊握的拳頭與肩同高,一步一步朝我逼近。明顯就是習慣打架的動作。
  的確,單純比力氣我可能比不過他,但是要靠某些技術超越他,也並非不可能。
  接著,出現白色光芒覆住他的雙手。他似乎打算利用精靈力防護雙手,並提高拳頭的威力。
  他大概是接受過退魔士的實戰課程,而學會了那種能力吧。
  「咻、咻咻!」
  他一口氣逼近,讓我進入他拳頭的攻擊範圍內,迅速地釋出一拳。
  他使用的招式恐怕是較輕的刺拳,但是他注入了很多力量,拳頭裡隱含了相當的衝擊力。要是被擊中,很有可能會被送進醫院。
  我縮起下巴,身體向後彎折後退。
  左右閃躲他的連續揮擊。
  他對只閃躲後退的我大吼。
  「怎麼啦!?你剛才的氣勢跑哪去了?」
  萊昂不斷使出攻勢。他身體微微搖晃,不只揮出刺拳,還使用假動作並交互利用上勾拳和左右勾拳,對我展開攻擊。
  拳頭在我眼前劃過空中。我不斷在千鈞一髮之際閃開拳頭,萊昂為了阻止我移動,一口氣拉近距離往我突進。
  他利用軀幹作為死角,用盡渾身力氣,瞄準我的側腹部用力一擊。空氣發出聲響。
  「看我的!你的肝臟中了我一拳,很快就會破裂、痛得打……滾?」
  我以手掌擋住直逼我懷中並注入精靈力的拳頭,然後迅速抓住。他終於作出空檔較大的動作。
  我直接將他的手臂朝外側扭轉,萊昂巨大的身軀失去平衡轉了一圈。被我用反手摔抛出去的他,身體撞擊地面。
  「喔哇啊啊啊啊──咳呃啊!」
  他那兩個朋友大喊「萊昂!」「這傢伙做了什麼!?」,想加入戰局。
  狐火在他們面前擋住去路。鈴狐打斷他們說:「不是單挑嗎?」
  看見我以冰冷的眼神睥睨著他,被拋飛出去的學長靠著憤怒鼓舞自己站起身來。
  「混帳,竟然敢耍我!」
  「……」
  「我從見到你的時候,你那副不以為然的態度,就讓我看不順眼啦啊啊啊啊!」
  他一躍而起,我在千鈞一髮之際閃開了他的魔手。避開拳頭,連衣服都不讓他抓到。
  在與荒魂進行實戰時,愈是上位等級且身形高大的敵手,只要稍微被對方的攻擊劃到,對人類而言也是足以造成致命傷的威力。
  因此,我深知努力迴避攻擊有多麼重要。
  和荒魂相較之下,要閃躲揮拳衝過來的暴徒,根本簡單至極。
  我稍微觀察了一下,由下往上的攻擊,或是等他衝過來之後再將他拋飛出去,對他非常有效。
  我們並不是在運動。用腳踹和把人摔出去都不會犯規。
  我用的技術不只反手摔,還以掃堂腿和過肩摔隨意擺布他。我從鈴狐那裡學來的體術,可以順應狀況,反射性地讓我的身體使出最適合的招式。
  壯漢一次又一次被我打倒在地。這樣的過程一直持續,直到對方喘不過氣為止。
  「可、可惡……你到底要我丟臉到什麼程度!」
  「你應該有更丟臉的事吧。多到數不完。」
  「……吵死啦啊啊啊啊!」
  學長已變成了理智無法溝通的野獸,他先聲奪人發動攻擊,我將原本只為了讓他失去平衡的模式切換掉,轉守為攻。
  我以最快的速度,用手掌擊向萊昂的下巴,麻痺他的思考。
  「喔,呃……」
  因為那一擊暫時失去意識的壯漢,忍不住發出呻吟向後傾倒。
  我趁機弓起雙手,擺出ㄑ字,進一步朝他懷中接近。使出震腳的同時,以手肘予以沉重的一擊。
  外門頂肘。手肘狠狠頂入他的懷裡。
  萊昂被我往後打飛,他伸手一陣亂揮之後,痛苦地蜷縮起身子。
  「唔……啊啊啊啊啊啊!」
  我斟酌過下手的力量,並未使用精靈力。只不過應該會感受到相當於五臟六腑移位的痛苦吧。
  「吃到苦頭後,你現在明白,你幹了什麼好事嗎?」
  好好感受一下蒼狼的痛楚吧,我才不管你們兩者是否都有問題。我懷著這樣的想法,痛毆了他一頓。
  我想萊昂平常一定就像這樣打倒對手,並沉浸在優越感之中。用這種方式獲勝有什麼好玩的,我實在不懂。
  「……殺……你。」
  萊昂•雷維爾特還想抵抗。無論是精靈獸對決,還是自己找人幹架,他都單方面遭到痛宰,但他仍然展現出想爬起來的意思。
  是因為他真的很不服輸,還是他的自尊不允許呢?
  「我要殺了、你。」
  萊昂搖搖晃晃地站起身來,從懷中取出金屬。
  他打開折疊刀,向前舉出危險的光輝。想依賴武器嗎?
  「喂,萊昂!拿刀出來,太危險了!」
  「你拿刀出來,是真的想幹掉他嗎?喂!」
  他的夥伴們對他拿出凶器這件事嚇了一跳,但是當事人已經失去了冷靜。
  他呼吸急促,眼睛充血。看來並不是在嚇唬我。
  「拳頭的下一個是刀嗎?」
  「啊啊!?」
  「你真的有夠差勁,你就那麼想站在優勢上嗎?」
  「你再繼續囉哩八嗦,我就把你的舌頭砍下來,混帳!」
  我知道多餘的刺激,會弓來對手動粗。
  但是,我就是忍不住想說。我已經做好萬全的準備,要讓他失去力量了。
  在一觸即發的氣氛中,突然響起刺耳的警鈴聲。
  就像趕往現場的巡邏車高速奔馳一樣,警鈴聲朝著這裡過來,變得愈來愈大聲。
  在這種地方,身上還帶著刀,就不能用校內問題打發過去了。
  萬一鬧上警局,就算是身為財閥之子的萊昂,也會陷入危險的立場。
  「……可惡,先閃人吧!」
  恢復幾分冷靜的他收起刀子,離開現場。只不過他臨走前,撂下了這句話。
  「我會跟比你那隻更好的精靈獸締結契約,把你打得落花流水!到時候你可別哭!」
  警鈴聲抵達留下來的我和鈴狐面前。
  但是,車子並未出現。取而代之的是,一隻精靈獸露出了臉。
  聲音安靜下來,變成啾啾啾的叫聲。
  「亞爾夫,你沒事嗎!」
  「喂,轉學生!你還活著嗎!?」
  「貝兒學姊、達利歐。」
  趕來的不是警察,而是貝兒學姊和不久前才剛分開的同班同學。從狀況來看,應該是達利歐找來了學姊才對。
  「剛才警車的警鈴聲,是學姊妳那隻精靈獸的能力嗎?」
  「沒錯,翠音專門掌管聲音。牠不但可以透過聲波定位搜尋附近的人類,也能夠模仿各種東西的聲音。對於做賊心虛的人,警鈴聲是最有效的,對吧?」
  綠色海豚悠游空中。就算不適合戰鬥,也不能光靠這點決定是否優秀。牠完美展現出這個道理。
  「讓你們擔心了。不過,學姊妳從學校趕過來,還來得真快呢。」
  「抱歉。其實我說我留在學校有事,是騙你的。我一直尾隨在你們後面。」
  「咦咦?」
  「我很清楚那傢伙的個性。那傢伙一定要自己高人一等才甘心,更何況被年紀比他小的學弟打得落花流水,他心裡一定很不是滋味。所以……」
  原來學姊是擔心萊昂可能很快就會前來報復,所以才在後頭伺機行動。達利歐跟我分開後,她便與達利歐會合,我們先前發生的事,她全都看見了。
  「轉學生,你太厲害了。學長根本無法反擊耶!連格鬥遊戲都沒你的拳腳那麼精彩!?不只是鈴狐,你本身也很厲害呢。不過,我本來就相信你會贏。」
  「你丟下亞爾夫自己逃跑,還真敢說耶。」
  「我、我也沒辦法啊!我只是一個普通的高中生,沒有精靈獸,腦袋既不怎麼聰明,也不太會跟人打架啊。再說,我不是跟學姊妳一起在旁邊守護他到最後了嗎!?」
  「我說你啊,什麼都不做跟在一旁守護是兩回事……你根本只是換個說法,講得好聽一點嘛!」
  達利歐向翻白眼的學姊辯解。
  比起他們,問題還沒解決。
  藍銀色體毛四處染上鮮血的狼站起身來。牠拖行負傷的身體打算離開。
  「等一下!」
  我叫住牠,而牠卻狠狠地瞪了我一眼。
  我走向牠,結果牠開始發出低吼。
  「……別過來!」
  從精靈獸真嚙壓低的聲音中,感受得到一絲孩子的稚氣。
  「妳沒地方去,不是嗎?再說,妳遍體鱗傷,得處理一下傷勢才行。」
  「吵死了。跟你沒有關係。」
  蒼狼邊顫抖,邊擺出架式。被人狠狠毆打,最後還慘遭抛棄的這隻蒼狼,也難怪會變得不相信人類。
  回到我腳邊的鈴狐看著牠的模樣說:
  「牠的狀況不太好喔,亞爾。」
  「怎麼說?」
  「牠相當虛弱,如果放著牠不管,可能會……還有,最壞的情況,就算牠變成荒魂也不奇怪。遭受到這樣的對待,牠對人類的怨恨只會不斷加深。」
  我無法置之不理。向牠靠得更近。
  「別過來!」蒼狼表情猙獰,露出犬齒,全身弓起以嚇阻我。
  「喂喂,算了啦,轉學生!」
  「你隨便靠近,一個不小心就糟了!」
  即使聽見兩人制止的聲音,我也並未停下腳步。
  「我不在乎跟我有沒有關係。」
  尤其是,顧慮到別人的心情。
  「我想幫妳,就只有這樣而已。妳過來我這邊。」
  但是對方強烈拒絕。
  「討厭,我討厭人類!討厭討厭討厭討厭,討厭透了!你再過來試試看!小心我咬碎你!」
  我從下方朝怒吼的狼伸出手。就在手靠近到即將觸碰到牠鼻子的距離時……
  「吼嗚!」
  「……」
  「亞爾夫!」
  「啊啊,果然被咬了!」
  真嚙咬著我的右手。傳來一陣麻痺般的疼痛。
  我邊感受著獠牙貫穿皮膚的感覺,邊朝低吼的狼伸出另一隻手。
  緊緊咬著我的精靈獸大概以為我要反擊,牠嚇得緊緊閉上眼睛。
  「我明白妳的心情喔。」
  我就在那樣的狀態下,輕輕撫摸牠的頭。
  看過今天的比賽,我早就知道了,如果真嚙是認真的,我的手早就被咬斷了。被逼到這樣的地步,還對我口下留情,真是個溫柔的孩子。
  「我也被父親拋棄過。只因為我將來沒有希望這樣的理由。所以,變成不知道將來該怎麼辦才好、該依賴什麼才好的狀況有多難受,我再清楚不過了。妳一定很厭煩、很痛苦吧?」
  「……」
  「對不起,人類擅自召喚妳出來,卻害妳遭遇這種事,也難怪妳信不過人類。真的很抱歉。如果咬我的手,可以讓妳洩恨,妳想怎麼咬都好。」
  下巴用力,痛覺的危險訊號增強了。
  彷彿在說快點甩掉牠一樣。
  「亞爾夫,你不痛嗎!?」貝兒學姊問我。
  「那當然,很痛囉……非常痛。」
  但是,我動也不動。
  真嚙的眉尾不斷挑動。我看得出來,蒼狼心中正在掙扎。
  「不過,妳一定比我更痛吧?妳心裡一定很痛苦吧。我知道不可能因為這樣,就得到妳的原諒。如果之前沒有跟我比賽,妳也不會落得這種下場,所以這是正當的懲罰。對不起啊,真嚙。」
  我不管痙攣抖動的手,不斷向牠道歉。我感受到牠咬合的力量逐漸減緩。
  「妳或許不喜歡兩名失敗者互相舔舐傷口。或許也無法相信我。我這麼做說不定只是想贖罪。但是,我姑且問問妳──」
  我向牠提出一個提議。是想救這隻蒼狼最好的方法。
  「妳要不要跟我訂立契約?這麼做,妳就不會變成荒魂了。」
  或許是被意外的念頭打動,蒼狼鬆口。我的手鮮血直流。
  「……意思是,又要我乖乖任你擺佈嗎?」
  「不是。這次只是希望妳在冷靜下來之前,跟我在一起而已。等妳的傷勢痊癒,恢復健康後,妳就自由了。如果妳希望的話,我可以跟妳解約也沒關係。」
  跟鈴狐締結契約外,又跟另一隻精靈獸締結契約。一個人可以保有的精靈獸不限一隻。據說,每個人可以持有的數量,會隨著訂立契約者的精靈力總量增加。
  我透過修練增加了精靈力的容量,跟年少時期不同,我現在的精靈力非常充裕。若是中位的精靈獸,應該還能再容納幾隻。
  「我無法見死不救。妳如果就這樣離開,不管妳以後有什麼遭遇,都只會愈來愈悲傷而已。真嚙,一下子也好。跟我們一起走吧。」
  「……把左手,放在我頭上。」
  真嚙似乎死了心,不再嚇阻我,坐下不動。
  「我同意。」
  我也依照牠說的,將沒事的手放在蒼狼頭部。接著,蒼狼包覆在光芒之中,消失了蹤影。
  但是,我可以感受到體內真嚙的存在。因為鈴狐至今從來不曾進入我體內,這樣的感覺很新穎。
  我就這樣成功和新的精靈獸訂下了契約。
  
  
  我和學姊及達利歐分開之後,立刻前往『北斗』尋求援助。
  一方面不能在他們兩人面前,讓他們看見鈴狐的治療術,另一方面則是因為真嚙身體的傷勢比外觀看起來嚴重許多。
  鈴狐只能為輕微的傷勢進行緊急處理,我認為請更擅長治療術的人替真嚙看看,才是最好的辦法,所以才採取了這樣的行動。
  但是,由於我覺得以C級亞爾夫•奧蘭這個身分的權限來進行交涉,會相當耗費工夫,因此我直接拜託已經成為知己好友的『北斗』老大白鷺小姐。
  那個嬌小可愛的天使,是治療術領域的專家。
  結果不知道是否是考慮到我的臥底任務,她叫我別去找她,說要親自過來我這裡,因此我們連忙趕往學生宿舍。
  「……竟然發生了……嗚嗚,那麼過分的事。」
  白鷺小姐帶著鼻音治療躺在房間裡的蒼狼。話講到一半,她又因為同情哭了出來。
  即使在那樣的狀態下,她還是伸出小手釋放出淡綠色光芒。那是她的治療能力。
  蒙受治療之光恩典的真嚙安靜地睡著了。
  為了在宿舍中治療牠,我將牠召喚出來,但是牠仍舊沒有意識。
  「我們精靈獸也是有感情的……感情……嗚嗚……無關於等級高低,不分上位或下位……遭人像奴隸一樣對待……嗚嗚……太令人傷心了。」
  「就是說啊。真不敢相信竟然有人會做那種事。」
  變成狐巫女模樣的鈴狐為我右手消毒並止血。出乎意料之外,右手只受了輕傷,但是傷口刺痛不已。
  「鈴狐、白鷺小姐。這只是我的猜測,但是……」
  我向她們提出我從這次騷動中感到有點介意的事。
  雖然還只是推測,但萬一預料中,就有可能搞清楚,我原先預計在那所學校調查附近領域荒魂異常出現的原因。
  「我之前聽妳說精靈獸解約,原則上是需要雙方同意才能成立,對吧?」
  「沒錯。因此,必須是具有智力,還能具體溝通想法的精靈獸──大概要中級──才有辦法解約。我記得我好像是這麼說的。」
  但是,真嚙的情況有點不同。暴力和恫嚇……利用恐懼強迫牠同意解約。
  以前提來說,殺害訂下契約的精靈獸,對與牠息息相關的主人也會有甚為龐大的負面影響。
  因此,一般來說是不會有人想做這種事的。
  「因為這次的案件,我們清楚知道在讓精靈獸改變想法的情況下,也能斬斷兩者之間的羈絆。我認為這樣的方法應該不只侷限於上位和中位精靈獸。」
  白鷺小姐似乎想到了什麼,她看向我。
  「……是外法。」
  「白鷺,那是什麼?」
  「有一種即使是下位荒魂也能解約、像隱藏招式一樣的方法。」
  真嚙身上的傷痕,以及出現在街上的荒魂身上異樣的傷痕。
  點和點,連成了線。
  「簡單來說,就是不經過雙方溝通,直接讓情況發展至解約就好了。雖然很單純,但是在道德上並不允許,屬於違法的手段。」
  「也就是即使訂下契約的精靈獸不願解約,也讓牠想逃離主人身邊就好了,對不對?白鷺小姐。」
  「……那個人該不會為了解約,也虐待了其他訂下契約的精靈獸吧?」
  我回想起萊昂說的話。
  『既然是貴族,精靈獸也沒什麼好稀奇的。想得到更好的貨色,也是理所當然的吧?』
  『你說,要多少錢,你才願意賣?你們可以溝通,應該能輕易解約吧?把牠讓給我吧,學弟。』
  『我好不容易才召喚出牠來,原以為中了大獎,沒想到竟是這副德行。看來現在正是更換精靈獸的好時機。』
  我只是舉例。假設萊昂•雷維爾特一次又一次召喚出精靈獸,直到滿意為止。
  當然,如果召喚出來的不是他想要的精靈獸,他為了解除召喚時隨之而來的契約,就得使用剛才提到的外法。
  那些流浪的精靈獸會有什麼下場,不難想像。
  不是懷抱著怨恨化為荒魂,就是直接斷送性命。
  「只不過在沒有物證之前,還是只能算是推測。」
  「不,這樣就足夠了。只要調查設置在他家的召喚臺即可,應該留下了龐大的紀錄才對。再跟化為荒魂的精靈獸資料對照,就可以作為是他召喚出來的證據。」
  治療結束的白鷺小姐站起身來。
  真嚙身上的傷完全消失了。之後只要靜養就好。
  「先不管精靈獸或人類的紛擾,若是荒魂的問題,『北斗』也能採取行動。亞爾夫,你立下了大功。」
  眼睛紅腫但表情毅然的她,果然有組織老大的風範。
  「鈴狐。亞爾夫消毒好了嗎?」
  「好了。白鷺妳可以完美治好他的傷勢,所以就交給妳了!」
  「那麼,亞爾夫,請你過來。」
  小天使坐在沙發上。接著砰砰拍打旁邊的空位,催促我過去。
  好像不僅要進行治療,還要順便跟我談話。
  在她的催促下,我坐到她旁邊。白鷺小姐開始以治療之光照在我伸出去的手上。
  「後續處理我會拜託其他人。請你盡量避免跟那名人物接觸。」
  「我知道了,我也是這麼打算的。」
  「你胡亂行動,甚至受了這麼嚴重的傷,實在不值得稱讚。請不要讓我們擔心。」
  「對不起。」
  「還有,這次雖說有斟酌的餘地,但是請你自我克制,請勿再參與決鬥之類顯眼的行動。」
  「是。」
  雖然遭到責備,但是身體從疼痛解放,充滿了舒適的感覺。她將小手輕放在我身上治療的時間,我彷彿接收到天使的慈愛,內心溫暖了起來。
  「但是,亞爾把那孩子帶回來了。我尊重他的做法。」
  鈴狐邊撫摸著熟睡的狼背邊說。我們訂下契約後,真嚙便變得乖巧順從,對狐巫女和天使也不再警戒。
  「這麼一來,我就得跟真嚙分享亞爾的契約了,不過既然事情都發生了也無可奈何。」
  「啊……抱歉。我沒想那麼多。」
  「沒關係沒關係,你也是考量過自己的風險,才那麼做的。何況我也沒有理由獨佔契約主。」
  狐巫女看起來似乎很開心,呵呵笑了兩聲。我詢問她的理由,結果她說:
  「或許是出自於下意識,不過你一定很想像我遇見你的時候一樣,接納某個人吧。你那麼做我很開心。幸好呼叫我出來的你,不是像萊昂一樣只將精靈獸當成棋子或物品的人。」
  「是、是嗎?」
  「真是的,亞爾你害羞什麼啦~」
  「你們兩個要打情罵俏,拜託等我回去之後再說好嗎?」
  天使邊嘻嘻笑,邊稍事休息。
  我向百忙之中抽空前來的白鷺小姐道謝,並告訴她再過幾天等學校這裡穩定下來之後,我就會去『北斗』露個面。
  因為我不打算加入社團,所以應該有點時間可以在那裡工作吧!
  過了一會兒,清醒過來的蒼狼,待在房間角落一動也不動。我跟牠保持距離,跟牠說話。
  「我跟妳自我介紹一下,我叫亞爾夫•奧蘭。這位是妳的前輩,精靈獸鈴狐。那是她真正的模樣。」
  「請多指教囉。」
  「……上位?」
  「不對,我是天上位的精靈獸。好,真嚙,雖然有點急,但我有個提議。」
  鈴狐態度一轉,不同於在學校時那隻人見人愛的吉祥物,她以凜然的表情對蒼狼說。
  「妳想不想跟我進行訓練,變得比現在更強?」
  「怎麼做?」
  「我的精靈結界非常寬廣,拿來修練完全無可挑剔。妳今天看見亞爾帶妳離開之前的動作了吧?那也是我一手訓練出來的成果喔。」
  她驕傲地抬起頭來,誰會想到她跟先前在學校餐廳拿到豆皮之後興奮得不得了的小狐狸是同一個人。
  蒼狼稍微停頓了一下,往我們走來。
  「……我接受。」
  「妳的氣勢很好!我一定會讓妳變得更強,給那個叫萊昂的傢伙一點顏色瞧瞧!」
  兩隻精靈獸的特訓,從明天開始。
  
  
  翌日,我在上學途中遇到了達利歐。
  「嗨,轉學生,昨天真辛苦你了。」
  「早安。」
  我若無其事地回歸學校生活。
  「今天鈴狐怎麼沒站在你肩膀上?牠躲進你體內了嗎?」
  「我們分頭行動。她現在……呃……」
  現在精靈獸們正在鈴狐的精靈結界裡,如火如荼地展開修練。應該正盡情地在群山之間奔馳吧。
  我苦惱了很久不知該如何說明,結果最後擠出來的是……
  「她們正在,呃……狗狗運動場?跑步。」
  身旁的達利歐笑了出來。還稱讚我說的笑話很好笑。
  他還不知道,放訂下契約的兩隻精靈獸出來外面分頭行動就不用說了,還讓她們活潑地四處奔跑進行修練,考量到精靈力的消耗,可是嚇死人不償命,不過只要不明目張膽地大肆宣傳,應該就不成問題吧。
  「難道那隻狼也去了嗎?牠又不是狗。話說回來,牠昨天還遍體鱗傷,這麼快就恢復精神了啊。」
  「對啊。我不是說過,我認識的人裡有一個治療的專家嗎?我的手也是,你看,已經完全痊癒了吧?」
  「既然痊癒了,那就太好了……啊啊,我後來想想,覺得我應該跟牠訂立契約的。」
  「如果你有被咬的覺悟就好了。」
  我邊說邊輕飄飄地舉起右手。達利歐像吃了黃連一樣表情扭曲。
  「……饒了我吧。我果然還是不行。」
  他乾脆俐落地撤回剛才的臺詞。因為達利歐昨天也看到了我那慘痛的傷痕。
  不過,我被咬的時候所受的傷,白鷺小姐都幫我治好了,沒留下一點傷痕。
  總之,關於昨天打架的事,我拜託達利歐幫我保密。
  因為才兩天,我就變得非常醒目。
  對方挑釁,我忍不住就買帳了──為了維護貝兒學姊和鈴狐的尊嚴,我並不後悔──我反省這件事,並且比以前更加自制。
  就這層意義來說,在周圍的人們習慣對我的認知之前,不要將小狐狸放在肩膀上到處走動也比較不會引人注目,因此跟她分頭行動,可以說是正方便。
  班上同學果然不斷跑來問我「鈴狐在哪裡?」,不過開始上課後,就恢復為日常的時間了。
  總而言之。今後必須小心萊昂•雷維爾特的動向。而且得留意不能接受他的挑釁。最重要的問題是不能像昨天一樣被他纏上,但是那又該如何是好?
  不過,關於那件事,卻在意料之外的地方解決了。
  休息時間,我去見另一位目擊者貝兒學姊。
  只不過我往教室裡看,學姊並不在裡面。我無可奈何,決定晚一點再過來一趟,回到樓下時,發現了我正在尋找的男裝麗人背影。
  我們可能是正好錯過了。我加快腳步追上去,想叫住她。
  但是學姊的身影再次消失在轉角另一邊。那條走廊上有一間空教室。就是上學第一天,妹妹對我說教的那間教室。是一個沒什麼特別的事,不會靠近的地方。
  我心想學姊可能會在那裡,因此我沒想太多,便將手搭在門上。
  「打擾了,裡面一定沒人──咦咦咦!?」
  「──啊!?」
  第六感猜中了。貝兒•卡德納學姊就在裡面。
  只不過,轉過頭來的學姊彎著腰,她保持脫下制服褲子、上半身穿著白襯衫的姿勢,全身僵硬。
  襯衫下襬底下伸出一對雪白的美腿,跟襯衫一樣雪白的小褲褲露了出來。
  撞見正在換衣服的貝兒學姊煽情的模樣,我腦海裡的時間停了下來。腦袋也變得一片空白。
  然而,面對她那性感動人的狀態,我胸中浮現出感想。
  我心想:果然學姊也是女孩子呢!
  雖說她平常都穿著男人的裝扮,但是擁有一頭罕見銀髮的容貌,以及全身的女性曲線,都象徵著非凡的美……話說回來現在並不是悠哉地評價學姊的時候。
  「……你!」
  學姊的臉因為羞恥立刻漲紅。我擔心她會有發出尖銳驚叫的反應。
  「你這傢伙……!出去走廊,把門關上!」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但是,學姊只用力命令我。
  她理解從狀況上來看,我才是更驚慌失措的人,所以決定大事化小。
  我對於自己看得入迷感到羞恥,立刻離開教室。
  我靠在緊閉的門板上,將手放在心臟劇烈跳個不停的胸口。
  我幹了糗事。我應該好好敲門確認的。
  因為鈴狐的關係,我應該已經有很多看見女性露出身體的經驗了才對,但是撞見還不熟悉的對象露出肌膚,除了害羞之外,還差點被背德感和衝擊給打倒在地。
  幾分鐘後,我聽見信號,同時離開門,學姊從教室裡走了出來。
  換上運動服的貝兒學姊,雖然臉還紅通通的,但是看起來有些不開心。
  穿制服的時候也是,她雖然是女性,但胸部很平。可能是纏上了布條吧。
  她假裝平靜,對坐立不安的我開口:
  「好,亞爾夫。你做好心理準備了吧?」
  「……小的誠心接受。」
  我心甘情願接受她的制裁。我幹了那種事。受罰也是理所當然。
  學姊伸手靠近我的臉,將拇指跟食指連成一個圈。
  她就這樣輕輕彈向我的額頭。彈額頭帶來一絲微微的痛楚。
  「這樣就解決,算是便宜你了。」貝兒學姊邊嘆氣邊說。
  「你看起來不像會故意做那種事的人,所以這次我就放你一馬。誰叫我也不小心忘了鎖門。」
  「真的很對不起……我沒想到這裡是給女生換衣服的房間。」
  「不,學校有準備女性更衣室,只是我不方便利用。其他女學生覺得跟我一起換衣服──因為我穿著男裝──就好像跟男生一起一樣,她們會害羞。所以我都在這裡換衣服。」
  「這樣的話,上廁所一定也很辛苦吧?」
  「學校讓我使用教職員專用的廁所。兩邊都有得到許可。」
  學姊果然也是少女,她垂下視線,對我發出警告:「你下次再敢這麼做,我會發火的,小心一點。」
  我用力點了好幾次頭表示同意,邊向她道歉。
  「對了,你昨天受的傷已經不要緊了嗎?」
  接著,學姊切換話題,以平常的態度問我。
  「對。傷口好像並不如看起來那麼深,有一位擅長治療術的人幫我治好了。」
  「那就好。你找我有什麼事?還是你來這間教室有什麼事?這裡很少拿來上課喔。」
  「不是,關於昨天的事,我有話想跟妳說。」
  我趁休息時間還沒結束,像對達利歐一樣拜託她保密,結果她立刻爽快地答應了我。
  接著,我對學姊考量到我,而幫忙趕走學長們一事,正式向她道謝。
  「我再也不想跟那種人扯上關係了。」
  「你不用擔心。我已經解決了。」
  「不要緊嗎?」
  接著我順便提出「如果再發生像昨天一樣的事,我會趕快逃跑的」,告訴她不用繼續照顧我,沒想到卻得到了意外的回答。
  「翠音,播出昨天的那個。」
  「嘰嘰啾啾。」
  被呼叫出來的綠色小海豚,依照她的命令,開始播放某段聲響。
  不對,與其說是聲響,不如說是人的說話聲。
  『這次換我們兩個人類比一比吧!這是清楚決定誰比較適合當你那隻精靈獸飼主的好辦法吧?再說,正如你所見,那傢伙已經不能用了。』
  『怎麼回事?為什麼你的精靈獸會變成那樣?』
  『當然是因為被我懲罰了啊。為了讓牠反省自己有多沒用。』
  令人驚訝的是,海豚開始播放我和萊昂的聲音。是昨天開始對打之前的錄音。
  「這也是翠音的精靈獸能力嗎?」
  「我錄下你們的對話了。那傢伙說了很多對他不利的發言。」
  暗示自己虐待精靈獸的言行。還有透過脅迫解除契約。之後拿出刀子,以及旁邊朋友提醒他的對話,全一五一十地被錄了下來。
  如果翠音的錄音具有法律效力,就能作為明確的物證了。
  「他對精靈獸施加過度的暴力時,就已屬違法。我拿這個去威脅他。我告訴他,要是他下次再敢做多餘的事,我不但會跟學校告發,還會把錄音交給警察。」
  「學姊妳這麼做,他不是會盯上妳嗎……」
  「就是因為這樣,所以這個給你。」學姊將電腦上的USB隨身碟交給我。
  從狀況來看,裡面應該存了錄有翠音的錄音的檔案。
  「我也告訴過他,萬一我出了什麼事,錄音的內容會流出去。現在我把資料交給你,當作保險。」
  不好惹的學姊露出微笑,將隨身碟託付給我。我則對她佩服不已。
  「學姊妳真可靠……只不過,這感覺可以說是捏造的……」
  「就算翠音可以完美模仿聲音,也無法憑空編造出臺詞來。不過呢……」
  想做的話也不是沒辦法……她的獨白,讓我在心中重新發誓,我絕對不能惹這個人生氣。
  
  
  鈴狐她們入夜後就回到了這邊的世界。話是這麼說,其實只是從宿舍房間裡準備好的精靈結界入口出來而已。
  狐巫女探出頭來,一開口就大喊「我肚子餓了~」,跟在後面的蒼狼搖搖晃晃地走進房間裡。
  精靈獸不需用餐,只要主人供給精靈力就好了,但為什麼鈴狐卻老是喊餓呢?我把這樣的疑問擺在一邊,一如往常地將自己煮的晚餐擺上桌。
  「說真的,活動了一整天之後的晚餐,特別好吃呢!」
  「難道妳們沒有休息,一直在進行訓練嗎?」
  「我們精靈獸身體比人類強壯多了,不要緊不要緊。」
  從一副若無其事的她臉上,我實在想像不出她們到底經過了什麼樣的修練。
  但我猜想,恐怕比我所經歷的更加艱辛吧。
  在一旁趴著的蒼狼看起來相當疲憊,不發一語。
  「妳也辛苦了。妳能跟上鈴狐的腳步,真不簡單。」
  「……我還可以繼續。」
  她還有精神足以虛張聲勢。
  真嚙就在我觸手可及的距離,我突然詢問牠:「我可以摸妳嗎?」
  牠停頓了一會兒,給我的回答只有輕搖尾巴的程度。
  我看牠閉著眼睛靜止不動,似乎是得到牠的許可了。
  我原以為牠的體毛摸起來應該會更粗硬一點,卻非常柔軟滑順。
  真不敢相信竟然有人會想傷害這樣的孩子。
  牠並沒有咬我,我得以撫摸著狼的背好一陣子。真希望可以就這樣治好牠討厭人類的心,不過沒有必要著急。
  
  
  我開始和訂立契約的精靈獸分頭行動/很快就過了幾天。
  週末將近,回家路上,同班同學達利歐伸了伸懶腰,開心地對我說:
  「明天終於可以上期待已久的召喚精靈獸課程了。我等了好久,你都不知道我從入學之後,心裡就有多期盼!」
  一年級學生不上召喚課程的理由之一,就是怕有人為了這個目的入學,等學完之後就紛紛休學,就學校方面來說會很困擾。因此才會這樣安排課程吧。
  「……那是怎樣?今天那個是為了消愁解悶,所以把矛頭轉向我們嗎?」
  「不不,沒那回事。那可是一場光明磊落、沒有留下遺憾的正式對決。」
  「都是因為你,害我的零用錢全飛了。」
  並肩而行的三個人之中,和朝氣蓬勃的達利歐相反,以低沉混濁的聲音責備他的是貝兒學姊。起因於放學時所發生的事。
  我開始習慣學校了,最近放學後我們三個人固定會一起繞去別的地方逛逛,這時,達利歐突然提出一個提議。
  「我們去遊樂場吧!商店街裡有一家。」我和學姊答應了他的邀約。那正是悲劇的開始。
  在無數機台整齊排列的空間中,他毫無迷惘地選了格鬥類型的遊戲。他將現金換成銅板,要我和他對戰。
  這類型的遊戲,我幾乎沒有經驗,我驚慌失措地拉搖桿和按按鈕,等回過神來才發現連一場都沒贏過他,就被他KO了。
  「真的下場跟亞爾夫對打,我沒辦法,不過如果是電玩領域,可是我的拿手好戲喔。」
  「既然如此,你給我手下留情一點啊!」
  「抱歉。我已經手下留情了。」
  我大約投了三次銅板玩了三局後就放棄。我知道我明顯不適合,無藥可救。
  結果,貝兒學姊或許是出於好奇心,說「我也試看看吧」,開始積極地和歐達利對戰。
  我站在一旁觀看畫面的動作,她的操作明顯比我流暢許多。
  我正感到佩服覺得她非常有天分,沒想到達利歐就像嘲笑我們一樣大獲全勝了。
  「再比一局!」
  學姊不死心,換了好幾次錢堅持繼續。可能是她非常不服輸,就算被打得落花流水還是學不乖,執意要繼續挑戰。
  後來,她花掉了不少錢,最後還是完全抓不住勝利,因此她開始鬧彆扭。原來她出乎意外地也有孩子氣的一面,這次也成了我發現她全新一面的機會。
  「你啊,一定打了很多電玩吧。我也稍微接觸過,所以知道你的技術有多好!」
  貝兒學姊向我們坦白,其實她玩過電玩。也就是說,只有我是外行人嗎?
  「嘿嘿!抱歉耶,對於有某種程度技術的對手,我很難手下留情。」
  「你那說法聽起來真討人厭!你不知道該給學姊留點面子嗎!」
  「咦,可是我故意讓妳,妳就算贏了也會生氣吧?」
  「唔唔唔!」學姊開始動怒,我趕緊安撫她。不過,以交友關係來說,也可以視為我們的感情更進一步了。
  「不管怎樣,今天把鬱悶的心情全都發洩掉了。接下來,來想像一下明天會叫出什麼樣的精靈獸吧?」
  「什麼想像……你就算想像也不會有什麼太大的影響,召喚出什麼精靈獸只能交給老天決定。達利歐你應該會叫出一隻很適合你的對象吧。」
  當然我不參加這次的召喚。因為我本來就有鈴狐了,而且不久前才又跟真嚙締結契約。沒必要召喚更多出來。
  「你記得,不管你召喚出什麼精靈獸,千萬不要隨便遺棄牠喔!不然你就跟那傢伙一樣了。」
  貝兒學姊話中的「那傢伙」是誰,我和達利歐立刻就想到了。不是別人,就是指萊昂吧。
  「我聽說,在IUCS的要求下,警察好像出動了。除了和亞爾夫訂立契約的真嚙之外,據說他受到保護團體收容的精靈獸指控,同樣有虐待的嫌疑。」
  「IUCS?」
  達利歐發愣。分明學過了才對。
  「國際精靈獸保護聯合,簡稱為IUCS。正如字面上的意思,這個團體致力於保護受傷的流浪精靈獸,或是遭到像萊昂一樣的主人虐待的精靈獸。」我補充說明。
  「那是他們成立團體的目的之一。他們是不管雷維爾特財閥勢力再怎麼浩大,也無法忽視的對手。」
  順便一提,他們對一般老百姓展開行動的理由,是因為有身為圑體一員的『北斗』老大白鷺小姐居中交涉。
  他們從受到保護的精靈獸之中,找出身上有同樣傷勢特徵的個體。他們現在正如火如荼地展開調查,確認那是不是跟那傢伙訂過契約的精靈獸。
  「那傢伙家裡的召喚臺被扣押了,應該會有經濟制裁在等著他們吧。但是那傢伙本人別說是反省了,甚至還有臉要求明天上課的時候要參加精靈獸召喚。」
  「人家二年級在上課,他想硬擠進去嗎?」
  「嗚哇,真受不了他。」
  「畢竟校長還沒回來,聽說歐爾達娜老師當然拒絕他了,但是真沒想到他居然能夠自私自利到那種地步。」
  我心想,千萬不能像萊昂•雷維爾特一樣,變成精靈獸不符合自己的期望就放逐丟棄的狠心之輩。
  這是一個人類和精靈獸共存的社會,為什麼他能做出那種事呢?
  但是我知道,報應正在等待著他。
  只要調查雷維爾特家的召喚臺,他召喚出無數精靈獸並毀約的紀錄就一清二楚了吧。
  如果那些精靈獸化為荒魂,就變成退魔士組織『北斗』掌管的範疇了。
  他可能想也沒想過,會因為這次事件被當成給市街帶來災禍的犯罪者看待吧。
  「那麼我先走了。」
  「好,今天就解散吧。學姊,我隨時等著妳來報仇喔!」
  「你到底多游刃有餘啊?下次可不會像今天一樣喔。」
  「我很期待呢,哈哈哈!亞爾夫你也再見囉。」
  「嗯,明天見。」
  我跟愉快地火花四射的兩個人道別,想起自己正好在『北斗』附近,既然都來了,我決定順道過去看看。
  我走進在旁人眼裡看來與穿著學生制服的自己顯得格格不入的大樓,裡面兩名負責行政事務的女性叫住我。
  「奇怪,奧蘭小弟。你今天本來沒有預定要來公司吧?」
  「難道是放學回家的路上?」
  「辛苦了。我今天剛好來到附近,所以順道過來。」
  直爽地招呼我的這兩個人,是我第一次造訪『北斗』時,擔任考官和為我帶路的那對搭檔。
  冰山美人且性格可靠的那位叫做吉娜。是搭檔裡的前輩。
  性格悠哉又自由奔放,偶爾會有點少根筋的那位叫莎夏。是搭檔裡的晚輩。
  在我考試時打破砂鍋問到底,試著看我真面目的晚輩,和以鐵拳制裁她的前輩,我現在跟她們已經很面熟了。
  「學校的生活如何?」
  「是,我現在普通地過著學校生活。」
  「那就好,不過鈴狐不在,大家都覺得很寂寞。」
  「那是妳吧?」
  「前輩妳自己還不是一樣,因為太久沒摸到她覺得手癢,還伸手憑空抓呀抓的。」
  「不用妳多嘴!」
  我邊苦笑看著她們扭打在一起的光景,邊告訴她們「我會轉告她的」。
  接著莎夏小姐突然露出突然想起什麼事的表情,轉過來看著我。
  「對了!奧蘭小弟,我有事想拜託你,可以嗎?」
  「呃,什麼事?」
  「你現在馬上轉過身去,閉上眼睛就對了。快點快點。」
  我不明白她的意圖,但還是照她說的轉身背對她,閉上眼睛。
  「這樣嗎?」
  「沒錯沒錯。保持原狀,別動……」說完這句話後,她便沉默不語。
  「妳到底打算做什麼?」我聽見了吉娜小姐的聲音。
  什麼也看不到的情況下,背後傳來令人不安的聲音。
  「等等,妳……!」
  「嘿呀啊啊啊啊啊啊!」
  白忙一場的怒吼聲逼近,我忍不住轉過身去睜開眼睛。
  飛過來的是,打掃時被我們操得亂七八糟的乾拖把長矛。
  「喔哇啊!?妳幹嘛突然──噗!」
  「看我的看我的看我的!」
  她的行為只能說是瘋狂。她叫我向後轉,然後拿一把沾滿灰塵的拖把,對準我的腦袋戳過來。
  粉塵飄舞散落在四周的地板上。
  「妳還不趕快住手!」吉娜小姐出手相助,朝莎夏小姐的後腦勺揍了下去。
  「喔嗚……!前輩妳幹嘛啦!」
  「妳還問我,我才想問妳幹嘛突然這麼做?欺負年輕人嗎?」
  「才不是,我只是想測試他的能力啦。測試能力。」
  「什麼?」
  「咳咳……請問那是什麼意思?」
  我邊咳嗽邊詢問她的用意。這個人到底想幹嘛,我真的看不出來。
  「因為我想說如果奧蘭小弟就是天朧的話,這麼點突如其來的攻擊,他應該能夠輕鬆閃躲開吧?只是我沒想到他居然會這樣毫無抵抗。」
  「妳還不死心,在到處找機會打探嗎?」
  莎夏小姐是之前參與過天朧考試的人。看來她從那之後,就為了找出天朧的真面目,調查過很多人。
  「……我知道妳的意思了,但是我為什麼要被妳拿拖把弄得臉上沾滿灰塵啊?」
  「對不起。但是我可是為了避免你受傷,特地選用柔軟的拖把攻擊你喔。」
  她嘟起嘴唇喃喃自語說著:「果然不是嗎?」
  「不,不是那個問題,妳看他。制服都還是新的,就被妳糟蹋了。」
  正如吉娜小姐所指出的,還穿不到一個禮拜的制服已慘不忍睹,沾滿了公司的灰塵。
  「他接下來打算要去社長那裡喔。向社長報告在學校進行的調查。看到他這模樣,妳覺得我們老大會怎麼想?一定會問他事情的原因吧?」
  「嗚嗚……那個。」
  「然後,如果他把這件事的經過說出,社長一定會大發雷霆吧?因為妳惡意騷擾個性軟弱又年幼的孩子。妳說妳這行為除了欺負新人之外,看起來像什麼?他常常會跟社長接觸,只要他提出投訴,妳就走著瞧。搞不好會被炒魷魚。」
  莎夏小姐臉色逐漸鐵青。我不打算投訴她,何況我們家老大不至於做到那種地步。應該吧。
  「對、對不起!我沒想那麼多……!」
  「啊啊,算了,妳去把散落四處的垃圾打掃乾淨。我帶他去外面把灰塵拍掉。」
  「不、不用,沒關係。我自己來就好了。」
  「好啦,快過來。這樣比較快。」
  「對不起耶!奧蘭小弟,真的對不起耶!」
  吉娜小姐帶我走到後門玄關口,拍掉制服上的髒汙。她接下我脫掉的上衣。
  「我家莎夏幹了蠢事,真抱歉。」
  「我沒有放在心上。倒是麻煩妳,真不好意思。」
  「如果連這麼點小事都不幫忙,未免太糟糕了吧。」
  因為我並未感到生命危險,所以沒有反射性地採取行動,結果吃足了苦頭。
  大約處理十分鐘之後,制服上的灰塵都拍打乾淨了,我整理起服裝儀容。
  「我想應該沒問題了。我把話說得那麼重,她應該會學乖,不會再像剛剛一樣亂來了吧。」
  「謝謝妳。」
  「我不會要你原諒莎夏。不過,她是真的沒有惡意。」
  「也不是那麼誇張的事,我沒有放在心上啦。」
  「是嗎。不過之後,一定會彌補你的。應該說,不管那笨蛋答不答應,我都會讓她準備的。不過,被人試探還真辛苦呢。」
  「像我這種人根本不可能是天朧啊。我可是C級的打雜小弟耶?」
  「呵呵,你放心。就算是女人之間的流言,我也不會聊那種讓人懷疑你的事。」
  聽見她大膽笑著說了這麼一句話,我身體變得稍微緊繃。
  「咦、咦?妳該不會是在跟我套話吧?妳開玩笑的吧?」
  「對對,你說得沒錯,我開玩笑的。你差不多該去社長那裡囉。」
  吉娜小姐留下這句話,轉身離開。這個人該不會已經察覺到了吧?
  
  
  接著,我為了跟社長說前幾天的事,前往上方樓層。目的地是老大的房間。
  社長室一如往常,可以看見天使的身影和中年的壯漢。
  「喔喔,亞爾夫大人。」
  「歡迎你,亞爾夫。」
  「基爾巴先生、白鷺小姐,兩位辛苦了。我過來露個面。」
  我為了前幾天治療蒼狼精靈獸的事向他們道謝,順便報告學校的調查情況。
  剛才的騷動,我當然不會打小報告。
  我邊享用著紅茶,邊向他們提及真嚙的事。
  「原來如此,知道牠已經恢復精神,實在太好了。」
  「都是托白鷺小姐的福。那孩子也很努力,希望讓自己變得比以前更強。」
  「聽你的話,牠似乎是一隻很努力上進的精靈獸呢。」
  如岩石般冷峻的長相和眼罩的組合,給人一種嚴格的印象,但其實正好相反,基爾巴先生性格溫厚,我點頭同意他所說的話。
  「實際上也有同時擁有好幾隻精靈獸的例子,對吧?」
  「那當然。除了亞爾夫你之外,也有少數幾個跟兩隻以上精靈獸訂立契約的例子,但是以實戰型的退魔士而言,還沒有同時馴服兩隻以上的人。如果精靈獸可以攜手合作,一定會讓人很放心吧!」
  「我也不知道牠願不願意助我一臂之力。」
  真嚙現在對我還是採取不合作的態度。假設牠真的變強了,也沒有保證牠會留下來跟我們一起戰鬥。
  牠說不定也有可能就這樣提出解約的要求。
  「牠一定會幫助你。我是這麼認為的。」
  「是這樣嗎?」
  「沒錯。那孩子接觸到了你的溫柔。牠總有一天會發現的。」
  
  
  離開『北斗』後,我一個人去採買東西,然後回到學生宿舍。
  平常跟我商量晚餐菜色的對象,總是待在我肩膀上或身旁,我不太需要煩惱該買什麼。
  總之買些豆皮回去,她應該不會抱怨才對。
  我抵達房門,正準備取出鑰匙的時候,發現我分配到的房間門擅自打開了。
  真是太不小心了。我邊心想,邊走向房間中迎接我的對象。
  「等等,鈴狐,可能會有人跟著我回來,所以妳別以人類的模樣──咦?」
  我一開始以為房間裡的人,是結束今天的修練,從結界裡出來的狐巫女,但待在我房間裡的卻是一個陌生人。不僅如此,她既不逃也不躲,就這樣光明正大地出現在住戶眼前。
  帶著些許藍色的白色短髮。身材嬌小、年紀約十到十五歲的少女。
  短袖敞開的外套、露出鎖骨和小蠻腰的無肩帶背心,搭上黑色皮革熱褲,是一拿掉上衣的話,會露出很多肌膚面積的打扮。
  而最大的特徵是,她頭部和屁股長著動物的部位這點。
  犬科的耳朵和尾巴。兩者都展現出裝飾品不可能做到的動作。
  「歡迎回來。」
  才剛說完,她就緊緊摟住第一次見面的我,靠在我胸膛上。
  「妳是誰!?」
  是認錯人了還是發生什麼事?
  獸耳少女不在意我的困惑,逕自以臉頰摩擦我。
  怎麼回事?以第一次見面的肌膚接觸來說,會不會太過親密了點?
  「啊,亞爾,你回來啦~」
  這次狐巫女模樣的鈴狐才從房間深處探出頭來。也就是說這女孩果然跟她不是同一個人。
  「妳認識這孩子嗎?」
  「對啊,突然被她緊緊抱住,你嚇了一跳吧?普通人都會嚇到的,嗯呵呵呵。其實亞爾你也認識她喔!」
  「咦咦,我完全沒有印象啊!」
  「真是的,那孩子是真嚙啦,真嚙!」
  「真嚙!?」
  困惑變成驚訝。那隻狼可以變成人型,我根本想都沒想過。
  昏昏欲睡的藍色眼睛,目不轉睛地仰望著我。
  「照這樣看來,她從中位變成上位的精靈獸了。我的看法沒錯吧?鈴狐?」
  
  
  
  「對。這幾天她有了飛躍性的成長。她原本就有不少成長的空間,只是之前所處的環境不夠好。原本停滯不前的成長速度,我只是稍微給了一點刺激,就得到這樣的結果。不過跟契約主是亞爾你,也有關係。」
  狐巫女說出意味深長的一段話。她為了證明,變回蒼狼的模樣。她體格整整大了一圈,在宿舍裡因為太過狹窄而寸步難行。
  她又颳起一陣風變成人類的模樣,鼻子哼氣,彷彿在問我「怎麼樣」。
  精靈獸會成長。下位個體變成中位,而中位個體變成上位的例子,時有所聞。
  但是才窩在山中短短幾天,就能夠有這樣的變化實在太驚人了。
  「主人。」
  真嚙這樣稱呼我。看來她遵照犬科社會的主從關係,開始構築了類似的東西。
  「我成長了,你開心嗎?」
  「當、當然,那是令人開心的事。妳很厲害。」
  嘴角露出微笑的狼少女,激烈地搖動身後的尾巴。看來比起臉,尾巴更容易展現出她的感情。
  那之後,我在真嚙的帶領下走進房間。
  狐巫女代替腦袋一片混亂的我,將購物袋拿去冰箱冰。
  我往沙發坐下,狼少女不坐我對面的位子,而是靠在我旁邊。我覺得她比一開始變得更加親人了。
  「主人,伸出你的手。右手。」
  「可以是可以……哇!」
  「我要記住你的味道。其實我一直很想這麼做的。」
  我照她說的伸出手,她雙手握住我的右手,小心翼翼地放在臉頰上。
  「我對這隻手做了很痛的事。我想跟主人道歉。」
  我立刻明白她說的是之前我向她伸出手時,她為了抵抗而咬傷我的事。
  從那之後,真嚙本身好像也一直很在意。
  但是,沒想到會這麼快就變得如白鷺小姐所說的發展。
  「因為妳那時候很害怕,沒辦法嘛。妳看,反正也沒有留下傷痕。」
  「可是疼痛的記憶還留著。那種感覺不會輕易消失,因為我也是。」
  再怎麼為她療傷,蒼狼心中遭人虐打懲罰的過去也不會消失。問題在於能不能克服。
  「以後我會對你溫柔一點。我會對你很好很好。」
  「妳不用勉強也沒關係喔?」
  「我注意到了,謝謝你。我能像現在這樣,都是托主人的福。」
  她坦率地向我表達感謝之情,我覺得有點難為情,移開了視線。絕對不是因為不開心。
  「啊~對了,亞爾。真嚙變成上位精靈獸了,所以普通契約現在已經轉換成暫定契約的狀態。契約會隨著時間經過自然解除喔。」
  狐巫女像是突然回想起來一樣,指出重點。精靈獸等級超過上位的話,得訂下與召喚時一樣或更高等級的契約才行。這名狼少女好像也不例外。
  我對真嚙提出提議。
  「真嚙妳想怎麼做?照現在這樣下去,妳就是自由之身了。既然變成上位精靈獸,妳就算獨立也沒有關係,而且妳應該可以靠自己的力量回去精靈界吧?」
  「……主人你呢?」
  「我?嗯,既然定下了契約,我就會負起責任。不過不管選擇哪邊,我都尊重妳的意思。如果妳想找其他契約主,我也會幫忙……」
  「不要!」她強烈拒絕。
  她將我的手放在她的胸口,讓我感受心臟的脈動。
  「等等!」我驚慌失措,真嚙絲毫不在意地接著說:
  「我選。我決定跟隨主人。如果不是救了我一命的主人,我誰都不要。我想留在你身邊。讓我陪你。」
  「妳太誇張了。」
  「你討厭真契約嗎?你不要我嗎?」
  真嚙難過地抬眼望向我,我屈服了。我馬上決定了接下來的方針。
  我向先訂下契約的鈴狐確認,結果她說「我當然贊成啊。她都叫我鈴狐姊姊了」,爽快地答應了。沒有任何阻礙。
  「那麼,真嚙,如果我可以的話,就跟我締結契約吧。該怎麼做才好?又要把手放妳頭上嗎?」
  「有點不一樣。你摸這裡。」
  她指著長著狗耳朵的部分,將頭靠向我。
  「你只要溫柔地摸,契約就成立了。」
  「只要摸耳朵就好了嗎?」總覺得比鈴狐那時候還隨便呢。只不過,因為是表明深深信賴的行為,所以決定選用什麼條件,是每隻精靈獸的自由就是了。
  我撫摸她那頭帶著些許藍色的白髮。接著將手指伸入髮絲中,像要撥開頭髮一樣,依照她的希望揉捏耳朵。
  真嚙閉起眼睛讓我撫摸。尾巴在背後不停擺動。
  我就這樣不停撫摸著她,直到她說好為止。
  一分鐘經過。
  「怎樣?」
  「還沒。」
  短暫的接觸似乎不行。再摸一下子好了。何況她看起來很舒服。
  五分鐘經過。
  「……還不行嗎?」
  「再摸一下。」
  比我想像的更花時間。
  締結真契約果然跟訂立普通契約時的輕觸截然不同,看來似乎彼此都要有更加深入親密的接觸才行。
  十分鐘經過。
  「欸,真嚙。」
  「再摸一下嘛。」
  真嚙如癡如醉地要求我繼續撫摸。不對,好像怪怪的。到底什麼時候才會結束?
  二十分鐘經過。
  「你們兩個,晚餐做好了喔。因為真嚙妳說妳也想吃,所以我準備了妳的份喔~」
  「……都摸了這麼久,契約完成了吧?應該已經結束了吧?可不可以不要再摸了?」
  「再一下下。」
  「真、真拿妳沒辦法。」
  我知道她只是在撒嬌而已,真是傷腦筋。因為是出於好意,所以更難拒絕。
  我手開始覺得累了,在鈴狐的介入下,終於得到解脫。
  狼少女伸出小指,我也一樣伸出小指靠近她,聯繫著我們的光線變得清晰可見。
  情誼的證明。真契約已然成立,剩下的都是她個人的慾望。
  話說回來,這麼一來我就有兩個人型精靈獸了。只是這個狼少女不能像小狐狸一樣縮小,所以我們講好,去學校之類的地方露面時,要不就以狼的模樣出現,要不就待在我體內。
  否則人型精靈獸會引起大騷動。我看這件事只要通知白鷺小姐就好。貝兒學姊和達利歐知道我收留了真嚙的事,雖然對他們很抱歉,但還是保密比較安全。
  
  
  晚餐後,我在浴室淋浴,門另一邊換衣服的地方出現一道人影。
  「……鈴狐,妳又想闖進來了嗎?」
  我對浴室上鎖也沒有意義這件事感到死心的同時,拉上門栓,取出事先準備好的毛巾。
  接著門把向下傾斜,門開了,人影準備往裡面走進來。
  「唔咦!?」
  「主人,我幫你刷背。」
  我瞠目結舌。走進浴室的,居然不是狐巫女,而是脫掉衣服的真嚙。
  唯一得救的是,她身上圍著白色浴巾。因為她以前一直是狼的模樣,從來就不需要感到害羞,她會這麼做,一定是有人教她的吧。
  我圍著一條毛巾遮住下半身往後退。
  「不用問也知道,是鈴狐教妳的吧!?」
  「嗯。為了記住人類的文化。她說圍上這個,主人就會開心。然後好像露出一點害羞的感覺比較好。」
  「這是不一樣的文化!我就知道那個狐痴女教了妳奇怪的事情!」
  她幹的好事,令我抱頭苦惱。她現在絕對就在房間裡開懷大笑。
  「我記得要用這個……」
  真嚙拿起海綿,準備起泡。
  不行,再這樣下去,她會記住奇怪的事。
  我連忙抓住她的手臂,用蓮蓬頭的水沖洗她的手。
  「……我不要緊的,真嚙。妳可以回去了。」
  「是嗎?我什麼都還沒做耶。」
  「我已經洗完了,有妳那份心意,我就很開心了。我感受到妳的誠意了,謝謝。」
  她不明就裡地歪著頭,所以我決定再努力蒙混過去,摸摸她的頭。
  結果,真嚙旋即露出燦爛的表情。
  「鈴狐姊姊,主人稱讚我了~」得到成就感的狼少女順從地離開浴室。
  我之後一定要去跟鈴狐抗議。我下定這樣的決心,再度開始淋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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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5-23 09:22 | 显示全部楼层
  5章 火蜥蝪荒魂
  
  
  週末上課時,開始了精靈獸召喚。我並未參加,而是在一旁觀摩。
  尚未跟精靈獸締結契約的學生們全聚集在召喚臺前面。
  「好~的好的好的,這個時刻終於來了。」
  其中,達利歐站在前排等著輪到自己。
  在寬闊的訓練場正中央設置了灰銀色石碑,大家一個一個站在前面。
  學校發給進行召喚的人一個據說存在於精靈界中,名為精靈石的礦石。召喚方法正是以那顆精靈石為觸媒,連接精靈界和這個世界,將回應呼喚的精靈獸拉過來。
  「我也是那樣被召喚出來的呢。」站在我肩膀上的鈴狐說道。
  「我現在覺得跟妳在一起是理所當然的,不過只要訂下契約,就會得到人生的搭檔。我可以明白達利歐為什麼會那麼期待了。」
  二年級的學生們站上召喚臺高舉精靈石,一陣閃光之後,便呼叫出精靈獸。
  出現的種類非常豐富,有背後大火熊熊燃燒的黑貓、紫色的狒狒,甚至有學生叫出巨大的老鷹。
  接著,金髮男學生達利歐開始召喚。真期待,不知道他會召喚出什麼樣的精靈獸來?
  「來吧!我的精靈獸喔喔喔喔!」
  他氣勢十足地使用石頭發出光芒。一道影子從召喚臺飛了出來。
  「啾啾啾啾啾啾!」
  「好痛!?」
  一隻小動物撞上他的印堂。他召喚出擁有黑色翅膀的小鳥──燕子。只不過,不同於普通的燕子,牠身上散發出淡藍色的神祕光輝。
  然後停在一屁股跌坐在地上的達利歐頭頂。看來牠似乎認定達利歐是主人了。
  「……嘿嘿,請多指教啊──好痛!很痛!喂,住手!你幹嘛啦?」
  「啾、啾啾啾啾、啾!」
  「不、不行!頭、頭髮,你幹嘛拔我的頭髮啦你!」
  小鳥精靈獸不停啄著達利歐的金髮,甚至開始像拔雜草一樣扯了起來。
  「那是怎麼回事?」
  「應該是喜歡他頭上,想在那裡築巢吧?」
  「頭會禿,快住手!」
  「不過看他們倆那個樣子,應該會很合得來。可喜可賀~」
  「在鈴狐眼裡看起來是那樣嗎……」
  雖然發生了一點小亂子,但是他也順利結束了精靈獸召喚。
  達利歐因為小鳥的特徵,替牠命名為黑羽。下位精靈獸有不少是來到這裡之後才獲得主人命名。
  召喚的課程結束後,教室裡擠滿了學生們的精靈獸。因為才剛呼叫出來,所以大家興奮的心情一時還無法平靜。
  「喂,你們,我明白你們的心情,但要是妨礙到下一堂課,就要把牠們收起來喔!」
  男老師語氣粗魯地說道。這大概是例行性的光景吧。
  黑羽在教室天花板飛翔,下面的達利歐一臉興奮地走向我。
  「欸欸!我的精靈獸會不會變大!?要怎樣才能讓牠變得像鈴狐一樣厲害!?」
  「我也不知道。」
  因為不是我讓鈴狐變強的,所以我回答不出來,趕緊岔開話題。
  不過我又補了一句:可以上課的時候學。
  在這裡專攻退魔的學生們,不只要學習保護自己的方法,還要改上其他課,鍛鍊精靈獸讓牠們變得適合實戰。因此達利歐的燕子會變成什麼樣子,還是個未知數。
  下午的課程也是由二年級後半組的學生進行召喚,但是看到他和精靈獸訂下了契約,這樣就夠了。
  不久之後。
  走廊上突然湧起慌亂的喧囂聲。我聽見了哀號,叫人「快逃」。
  教室一瞬間變得鴉雀無聲,其他班級的學生不管我們,奔跑通過走廊。
  氣氛非同小可。
  『全校學生請注意。』
  接著,校內響起廣播,貝兒學姊的聲音傳了出來。似乎是借用了翠音的能力。
  『現在訓練場內出現了荒魂。並發生火災。請各位同學立刻冷靜離開教室,到校舍外避難。重複廣播』
  「什麼?」「發生了什麼事?」「剛剛說有火災。」「火災?」「起火地點好像就是剛才的訓練場。」「聽說有荒魂出現了!」「荒魂!?」「怎麼會出現在學校!」「這下糟了……」「我們也快逃比較好!」
  困惑變成了恐慌。學生們紛紛從座位上站起來。
  「大家冷靜點!不要鬼吼鬼叫!」
  老師大喝一聲,讓場面鎮靜下來。接著冷靜地引導學生避難。
  大家都離開教室到走廊上,離開校舍,遠離訓練場。
  現在是什麼狀況還不清楚,但似乎是荒魂出現在校園裡面了。
  以一個學生的立場來說,我認為交給老師處理比較好。老師們之中應該也有人擁有退魔士資格才對。
  但是,為了以防萬一,我好像也應該採取行動。如果出現的荒魂,從實戰退居杏壇的教師應付不來,校方很可能會請求退魔士出動。
  我趁學生集體移動時,逆著人潮前進。往前走著走著,看見天花板濃煙密布。
  我和不顧一切逃命的學生逆向而行,結果遇上了剛才向全校廣播的貝兒學姊。
  「亞爾夫,太好了。達利歐呢?」
  「他先逃了。我擔心我妹妹,來看她的情況。」
  「原來如此,不過你還是別隨便過去比較好。荒魂正在召喚臺附近大鬧。」
  「為什麼會在那裡?」
  「是萊昂幹的好事。」
  她露出苦澀的表情告訴我。
  看來是學長趁召喚課中間的空檔,擅自利用了召喚臺。
  但是,精靈石受到校方管理,想要偷拿出來應該很困難。他是怎麼召喚出精靈獸的呢?
  「那傢伙成功召喚出上位精靈獸了。但是,正如你所知,中位以上的等級必須締結有附帶條件的真契約。好像是締結契約的時候進行得不順利。」
  「那跟荒魂出現有什麼關聯?」
  「那隻上位精靈獸突然變成荒魂了。」
  突如其來的資訊,令我由衷感到驚訝。我從沒聽過因為締結契約失敗而變成荒魂的案例。
  「然後,老師們正陷入苦戰,想辦法要調伏那隻荒魂。據說現在的情況,不得不請求退魔士出動了。」
  「……這樣啊。」
  「那隻荒魂現在被關在訓練場,但是災情到底擴展到什麼地方,無法得知。就算鈴狐再怎麼厲害,還是應該去避難比較好。」
  「我記得我妹妹的教室,離訓練場很近,對不對?」
  「亞爾夫……我明白你會擔心,但是這些事情還是交給專家處理吧。」
  「妳放心。我不會亂來的,我只是想帶我妹妹一起逃而已。」
  「等一下,亞爾夫……你別亂來喔!」
  我認為沒時間再繼續說下去,於是向學姊說了一聲道歉,便拔腿離開。
  那之後,我到了一個杳無人煙的場所,取出平常就帶在身上的面具。
  我戴上臉的烏天狗面具,只要接觸到皮膚就會吸附在臉上。
  「鈴狐。」我的聲音因為面具的效力變得低沉。
  「知道了。」
  鈴狐的耳朵和尾巴收入體內,變成身穿西裝的人型,她讓我的制服如魔法般變化。隱藏亞爾夫•奧蘭的立場,變成S級退魔士的裝扮。
  「我以天朧的身分出動囉。」
  「那我就以天金的身分去吧!」
  我轉身,黑色大衣飄揚,我們趕往現場。
  
  
  我在訓練場入口發現了應該是來不及逃跑的人。我們立刻趕上前去。
  「鎌居!鎌居!」有著栗子色頭髮、運動型的女學生瑞秋,對著倒臥在地的鼬鼠精靈獸呼喊。
  「……你、你是?」戴著眼鏡的女學生羅貝塔,則抱著癱軟無力的貓頭鷹。
  她們兩個都是愛麗絲的朋友。看來她們的搭檔似乎受傷了。
  我原本想問她們「不要緊吧?」,但還是作罷。
  現在的我不是亞爾夫。我改變我的舉手投足。
  「牠們是被荒魂打倒的嗎?」
  「是、是的。我們受到一點火焰攻擊,驚慌失措下連忙逃到這裡……」
  她們該不會抱著放學後擊退小荒魂的感覺,來對付上位荒魂吧?
  「妳們為什麼不逃?」
  我以專家身分,對她們提出責備。在正式進行調伏荒魂的世界中,和外行人沒兩樣的她們的所作所為不值得稱讃。
  她們分明說過,應付不來的對手,就應該交給真正的專家,可是她們居然這麼亂來。
  不過,運動型的少女頂嘴回應。
  「因為我們立志成為退魔士!我們為了這種時候,鍛鍊了很久!明知道牠可能會導致災情擴大,怎麼可以因為害怕就跑掉……!」
  「有勇無謀和勇敢,表面相似,實則不同。如果不能搞清楚自己的能力,只會造成反效果。」
  「可是……!」
  「妳看妳的鼬鼠。幸好牠只受了輕傷,妳差點失去了妳的搭檔喔。」
  聽見我的斥責,瑞秋像被人抓住喉嚨般呻吟。她自己也有自覺。
  只要隱藏聲音跟打扮,就不會輕易被人察覺。一樣站在學生的立場,她未必會理睬,但是我以天朧的身分給她忠告,她應該會聽吧。
  「天金,妳去幫她們兩個的精靈獸看診。」
  「天朧你呢?一個人不要緊嗎?」
  「正好當作出道戰。」我說道,她理解了我話中之意,開始為兩隻精靈獸進行緊急處理。
  我把這裡交給她,準備進入訓練場內。煙霧從天花板洩漏出來。
  「那個!」羅貝塔叫住我。我回過頭去。
  「怎麼了?」
  「愛麗絲在裡面……我朋友還在裡面奮戰!她一定是為了幫我們爭取時間……!」
  她在搞什麼啊!我在心中咒罵著。
  以玩退魔士扮家家酒來說,她們的行為已經超過了限度。她該不會以為自己有辦法為了她們兩人阻止荒魂行動吧?
  「我知道了,妳放心。之後的事我會處理。」
  「……是。」
  我說完那句話,便拔腿衝入訓練場內。
  現場充滿了熱氣。四處都飄著混濁的瘴氣,火勢有點大,形成一個灼熱的空間。
  不愧是採用了防火對策的建築物,灑水器啟動,火勢受到控制,幸好沒有演變成大規模的火災。只不過,灑水器無法完全滅火。
  在這樣的火勢中,有幾名教師正在和荒魂對峙。似乎由中位精靈獸負責牽制裡面的怪物。
  「你是誰,這麼忙的時候還跑過來!除了相關人士之外,這裡禁止進入喔!?」一名剛毅的老師質問我。
  「天朧。我正好在附近,接到出動的請求,所以趕過來了。」
  「這、這樣啊!失禮了。」
  其實我根本還沒接到請求。應該會之後才接到吧。
  「『北斗』派來的救援!」
  「太可靠了……!」
  「既然天朧來了,這情況應該有辦法解決!」
  所有人都因為熱氣和緊迫的狀況大汗直流,同時露出得救的表情。其中,一名帶著老虎精靈獸的紅髮女學生,混在一群大人之中。
  「你就是天朧?是、是本尊嗎……?」
  大概是拚命撐到現在,緊繃的神經斷了線,她露出放心的樣子,當場癱坐在地。
  我應該像對瑞秋時一樣斥責她身為一個學生卻擅自行動,還是應該稱讃她竟然可以撐到現在呢?
  但是,有荒魂所在的地方,現在可不是悠哉談天的時候。我決定先讓她立刻退後,遠離最前線。
  「……學生不應該待在這裡。妳的朋友很擔心妳,快退下。」
  「是、是的。」
  「大家也快點退下,免得受到波及。」
  我說完該說的話,就留下那群人和精靈獸,繼續往前進。由我來引走荒魂的注意力。
  召喚臺的另一邊,一個幾乎快碰到天花板的巨大身軀,就站在燃燒搖曳的大火彼端。
  那就是引起這場騷動的元凶嗎?
  「咕,嚕嚕,嚕。」
  爬蟲類的身形,背上揹著紅色甲殼,長長的脖子和四隻腳。三叉的細尾。從有著嘴喙的尖銳下顎發出低吼。
  應該說是火蜥蜴吧?由上位精靈獸墮落而成的存在。
  沒想到竟會出現在召喚出來的瞬間就變成荒魂的個體。不,搞不好有可能是萊昂從一開始就召喚出有變成荒魂徵兆的個體。
  不管怎麼樣,可以確定牠的確是個等級很高的對手。
  「救……救命啊……」火蜥蜴後方傳來求救的聲音。
  仔細一看,有一名學生遭到緩緩擺動的尾巴抓住,無法動彈。
  萊昂•雷維爾特。就是未經許可,在這裡召喚出精靈獸的始作俑者。
  火蜥蜴活捉了這個男人,目的一定是為了吸取他體內的精靈力。
  荒魂跟精靈獸一樣,必須靠精靈力維持生命。這正是牠們襲擊人類和精靈獸的理由。
  而我推測,萊昂和火蜥蜴在不久之前還靠著暫定的契約連結彼此。也就是說,牠已經嚐到那傢伙的精靈力滋味,所以才不肯放手。
  牠即使會抵抗來自周圍的攻擊,也不離開訓練場,正是為了優先捕捉萊昂,攝取精靈力。
  「拜託,救我。」
  虛弱的萊昂發出懇求。分明是他引起的騷動,還真敢說。
  但是,再這樣讓他長時間遭到火蜥蜴控制,恐怕會有危險。訓練場裡氣溫飆升,不是人類可以長時間存活的溫度。
  不管怎樣,如果不在訓練場內調伏這傢伙,很快就會出現二次災害。必須在這裡解決牠才行。
  「喂,傀儡!」
  我毫不猶豫地叫住牠。荒魂有了反應,移動三條尾巴的其中一條牽制我。
  像鞭子一樣甩過來的一擊,展現出打穿地板的威力。
  我當場反身向後,千鈞一髮之際避開了攻擊。
  「沒錯,你的對手是我。做好心理準備了嗎?」
  「──嘰咿嘎嘎嘎嘎嘎咦嘎嘎嘎嘎嘎嘎嘎!」
  異形的咆哮震撼大氣。攝人的氣勢朝我全身襲來。
  但是,我絲毫不畏懼牠的威嚇,悠然伸出手。
  「該上場了,以人型也無妨。」我呼叫出另一隻精靈獸。
  狼少女回應我的呼喚現身。
  「主人,你叫我嗎?」
  「抱歉,我打扮成這樣。妳認得我是誰嗎?」
  「氣味是一樣的,我知道。所以那隻是?」
  真嚙視線移向手指前方的荒魂。
  「是荒魂。我們的敵人。」
  「好大喔。」
  「我們一起調伏牠吧,準備好了嗎?」
  「好了。」嘴角彎起的她,雙手出現變化。
  跟蒼狼的姿態一樣,手上長出體毛和狼爪。應該可以說是部分獸化吧。
  「讓主人看看我修練的成果。」
  「我很期待。」
  我站在她旁邊,面對睥睨我們的怪物擺出對戰架式。
  
  
  
  我們和火蜥蜴荒魂的對決就此揭開序幕。
  真嚙一動,火蜥蜴便立刻做出反應,從口中發射出地獄烈焰。放眼所及之處都被灼熱大火吞噬殆盡。這就是這副慘狀的原因嗎?
  我們跳開,同時那傢伙開始朝我們猛衝過來。
  而且速度還快得不符合牠那巨大的體格,同時張開長得嚇人的嘴,瞄準狼少女的身體。
  不過,真嚙的機動力輕易凌駕了牠的攻擊。
  她也從我的視野裡消失身影。火蜥蜴的啃咬撲了空,牠沒看見真嚙跑哪去了。
  我注意到她所在的地方時,她已經繞到火蜥蜴背後,進入牠的死角。
  沒想到她能夠趁撤退時,一瞬間逼近敵人,讓敵人進入自己的攻擊範圍。而且真嚙的強項不僅是機動力而已。
  風發出嗡嗡聲響。接著傳來巨大的轟鳴。
  從她化成野獸的手臂釋出一擊,根本不將冒出火焰的鱗片盔甲放在眼裡,可以推測應該有好幾噸的怪物被橫掃在地。
  館內響起地鳴聲。
  「吼嚕嚕啊啊!?」
  「……唔喔!」
  「哇啊!」連釋出攻擊的她本人也嚇了一跳。
  經過鈴狐的鍛鍊,連她自己也不知道界限在哪裡。
  「你們,少得意忘形啊啊啊!」
  火蜥蜴發出怒吼,牠居然會說人話。牠甩動兩條尾巴劃過空中,發出咻咻風聲展開反擊。四周遭牠不停胡亂鞭打。
  但是,狼少女若無其事地躲開了牠的攻擊。一次也沒有被尾巴打到,全身而退。
  在空中自由舞動的真嚙,雖然在實際戰場上,仍以興奮的語氣說:
  「身體好輕,就像羽毛一樣!」
  進化成上位的她,潛在能力開花結果。她絲毫不將壓倒性的體格差距放在眼裡,單方面地玩弄著對手。
  真嚙跳向四面八方,玩弄著荒魂。對方完全追趕不上。
  牠呼出的火焰抵達不了,尖銳的鉤爪虛無地劃過空中,火蜥蜴發出憤怒的咆嘯,卻一點意義也沒有。
  每當真喃擦身而過,就給予牠一拳重擊,怪物別說是行動了,甚至無法動彈。
  接著,多虧火蜥蜴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上方真嚙身上,我也朝牠腳邊靠近。
  我走近牠懷中,轉過身、彎下身來。
  瞄準牠那毫無防備的細長軀幹,用盡全身最大的力氣揮出一拳。
  「喝啊!」
  發揮正拳最大限度威力的一擊,沖垂。揮拳給予衝擊的同時,我踏出震腳,讓包圍在拳頭上的精靈力爆發。
  足以匹敵狼少女剛才那一擊的衝擊,使荒魂飛了出去。真嚙趁機敲打尾巴,怪物放開了萊昂。
  痛苦掙扎的蜥蜴,巨大身軀將周圍搞得一團亂,仍不放棄掙扎。
  不過這下子,就能輕易對牠展開攻勢了。因為牠現在失去了萊昂這個人質,我們就能全力調伏牠了。
  我並不恨火蜥蜴。如果牠只是大肆破壞而已,還有酌情的餘地。
  但是既然牠化為荒魂,還對人類施加危害,除了消滅牠之外,沒有其他的路。對方也毫不保留地展現出敵意,站起身來。
  「力量,不夠……」
  牠惡狠狠地,從冒出火花的嘴說出這句話。
  「主人。」
  「好,接下來一定要幹掉牠。」
  身旁的狼少女,伸出化為野獸的爪子回應,像是要給牠好好嚐嚐苦頭。
  但是,出現一個人妨礙我們和火蜥蜴的對決。
  「不准殺了牠!」
  憤怒的吼聲,闖入我們兩者之間。我早就知道是誰,但還是稍微分散了一些注意力,往他身上看去。
  明明處在如沙子熱燙的沙漠般氣溫極高的空間,萊昂卻一臉蒼白地趴在地上,向我們找碴。
  「我好不容易才召喚出牠來的!牠是我的精靈獸!契約,我得跟牠訂契約!」
  「已經來不及了。這傢伙是荒魂,只能調伏。」
  「輪不到你這個外人插嘴,陰險的混帳!」
  真嚙看見都已經這個時候還貪得無厭的前契約主,露出擔憂的眼光,然後低聲說道。
  「我居然曾經對我們之間的情誼深信不疑……」
  我也因為我們之前發生的種種感到厭惡,在面具底下表現出反感。
  因為我們對那傢伙產生情緒波動,一時分了心,從標的身上移開了注意力。
  火蜥蜴趁隙跑了出去。不是跑向我們,而是向後方迅速移動。
  「我先去累積更多力量,變得更強啊啊啊啊!」
  牠的目的是補給精靈力,撞破訓練場的牆壁逃走。
  「嘖!」
  如果是偷襲,我還有辦法應付,沒想到牠居然選擇脫逃。因為萊昂的妨礙,失策了。
  「我先去追牠!」
  真嚙早我一步,從火蜥蜴破壞的洞追了出去。
  我也向外跑去,這時背後又傳來「不准殺了牠!聽到沒!?」這多餘的聲音。我轉過身去。
  能不能差不多一點!我將追趕的任務交給她負責,決定把事情搞清楚。
  「既然如此,你自己去阻止牠啊。你去解決所有的問題讓我瞧瞧。」
  「啥……!?為什麼、是我?」
  「把牠叫出來的人是你,本來你就應該負責。既然你已經放棄身為主人的責任,那要怎麼處理牠,決定權在我手上。」
  他對我的要求顯得驚慌失措。因為他把事情搞得太麻煩,所以我必須一刀兩斷。
  「如果我的做法,不合你的期望,那你就自己追上來啊。然後,靠你自己阻止我們驅逐那隻怪物。我救了你一次,但是重複自殺行為的人,我沒有救他的道理。」
  「你、你是為了保護社會和人們,才當退魔士的吧!?這不是正義使者該說的話!」
  「輪不到你這個元凶教訓我。搗亂社會,讓人們陷入危險的是你吧?」
  「唔!?」
  「我只是以退魔士的身分調伏荒魂罷了。因為那是我的工作。」
  正義的使者並非正義。不過只是遵循法律與治安行動罷了。
  我撂下那句話,丟下他,轉身離開。
  我走出涼爽空氣吹拂的戶外。
  雖然只有一下子,但是被他佔去多餘的時間。得趕快把事情解決了才行。
  但是,出乎意料之外,事情已經解決了。
  「真嚙!」
  狼少女就站在離訓練場不遠的地方。她前面躺著目標的怪物。
  火蜥蜴早已斷了氣。有著堅硬嘴喙的臉部壓扁碎裂,口吐白沫。
  「妳已經解決牠了啊,幹得好。」
  「……不是。」
  但是,她搖頭。表示給了牠致命一擊的不是自己。
  接著她伸手一指。
  這時我才發現,現場除了她之外,還有其他人物。那個人跟荒魂的距離比真嚙更近。
  那傢伙面對不久之前還大肆作亂的可怕火蜥蜴,卻一點也不驚慌。
  「嗨。」
  應該說,他簡直就像在說自己打敗了那隻怪物一樣,站在逐漸化為光之泡沫的怪物亡骸上,以輕盈的腳步跳下來。
  新的闖入者和我們面對面。
  「退魔士,你動作太慢了。怠慢的態度不值得讚賞。」
  向我抛出粗魯話語的是一個年紀還很小的小孩。
  最大的特徵是宛如被太陽曬得黝黑的褐色肌膚。
  他穿著整個蓋住身體的吊帶褲,搭配一頂感覺使用已久的平頂帽。
  簡直就像在附近玩軟式棒球的少年。
  但是這裡是學園內。換言之,看起來不像學生和教職員的他,明顯就是外面來的人,不過最吸引我注意的並不是那些事情。
  「所以啊,獵物就讓我收下囉?」
  他扛在肩上的是,打上許多無機質釘子的鐵棒。
  模樣就像童話裡的惡鬼手握的狼牙棒。雖然棒子較小且細,但明顯就是適合毆打的鈍器。
  荒魂頭部有遭人毆打的痕跡。不需花費多少時間,我便聯想到是那個兒童做的。
  「你是誰?」
  「喂喂,要問人家名字的話,首先自己先報上姓名才合乎禮儀吧?」頭戴平頂帽的小孩彎起嘴角,下巴往上抬起,睥睨著我們。
  帽子下如鮮血般血紅的眼睛裡,是一對野獸般的瞳孔。
  他不是人。但是,從他身體並未散發出瘴氣這點來看,他也不是荒魂。
  「還是怎樣?你以為你那一身做作的打扮很有名,所以我應該認識你,就省略掉了嗎?你太傲慢了吧?天朧。」
  「回答我的問題。」
  「才不要!」少年吐舌,從肩膀上放下狼牙棒。光是他那樣的行為,就讓氣氛頓時一變。
  瞬間,他朝我釋放出無言的沉重壓迫感。我以前曾經感受過差不多程度的壓力。
  「接下來……」
  沒錯,就像近在咫尺感受到鈴狐力量時一模一樣。
  照情況看來,他最少也是上位……或者是天上位的精靈獸嗎……!?
  「讓我們開始試煉的時間吧!你準備好,我接下來要發動攻擊了。你們兩個一起上也可以喔?要是敢放水,你們會死的,所以要小心喔?」
  他的來歷和目的都不清楚。我只知道,他應該不是我們的友軍。
  他是認真的。我擺出備戰姿勢,旁邊的真嚙則進行特攻。
  「糟糕!主人你後退!」
  或許是野性的直覺吧?她感受到那名少年釋放出來的殺氣,開始行動。
  為了保護我,而擅自採取了行動。我對她說「等等!」時,已經太遲。
  「喔?狗拘先來嗎?」
  面對出其不意的攻擊,卻絲毫不受影響,褐色肌膚的孩子大笑。
  行動敏捷的狼少女利用假動作,從背後高速揮動化成野獸的雙手。
  這簡直就像高速連射砲,以每秒高達二位數的連擊襲擊對手。
  狩獵帽飛走,如同煙火一起炸開的巨響和暴風也朝我這裡吹拂而來。
  小鬼直立不動接受真嚙的攻擊。
  而且一步也沒離開原地。
  「喔~喔~妳幫我搥背搥得好舒服啊!」
  真嚙的每一發攻擊,威力都足以撂倒擁有重達好幾噸巨大身軀的火蜥蜴,但是他卻若無其事地說出這句話。
  而那個帽子被吹走的兒童頭部露了出來,我終於看清他的真面目。
  這孩子額頭上長了兩根小小的犄角。簡直就是鬼。
  接著,狼牙棒緩緩移動。
  「離開那傢伙!」
  我發出警告,鬼卻以更快的速度展開反擊。
  開始揮動狼牙棒的他,動作快得只留下殘影。
  光是掠過地面,就朝天上捲起大量的土砂粉塵。連保持距離的我,都被小石子狠狠擊中身體。
  稍後才傳來爆炸聲響。校園的一角,彷彿噴出了間歇泉。
  「真嚙!」
  狼少女從煙塵中跳出來。千鈞一髮之際成功逃脫。
  「我、我不要緊!」
  或許是差一點被打到的關係,真嚙大氣喘個不停,但看起來並沒有受傷。
  但是,現在放心還太早。因為悠悠往前邁進的鬼仍在。
  除了犄角之外,他擁有跟孩子般外表格格不入的怪力。也難怪他能一擊就幹掉火蜥蜴。
  「反射神經也不錯。值得期待接下來的成長,妳及格了。」
  他邊說,邊揮動狼牙棒。
  他橫向一掃,就颳散了向上升起的沙塵。
  戰鬥經驗尚少的狼少女,要以那種層次的精靈獸為對手還太早。高下立判。
  不,我也懷疑自己是否贏得了他?
  「主人,我們先逃吧……!」
  「可是,真嚙……」
  「那不是人類可以挑戰的對手。就算是主人你也一樣!鈴狐姊姊也教過我,逃命並不是壞事!」
  「要逃命也可以,不過你們兩位……」
  插嘴的是鬼。
  「這麼一來,我就沒有對象可以發洩了。你們覺得到時候該怎麼辦?對了,這裡有正好適合我發洩的建築物。啊啊,乾脆遷怒給它們好了!然後,順便出手弄弄附近那些傢伙吧?」
  他的問句中全帶著脅迫的語氣。他想告訴我,如果我們撤退,他就會故意讓災情擴展到周圍。
  現在沒有鈴狐的幫助,我一個人面對天上位等級的對手,能應付到什麼地步還是未知數。
  即使活生生的人類與上位以上的精靈獸對戰,這件事本身就逸脫了常軌,但是我也只能硬著頭皮幹了。
  「真嚙,妳退下。因為那傢伙的目標好像是我。」
  「可是……」
  「放心,相信我。」
  狼少女心不甘情不願地退下。
  小鬼站在我面前,咧嘴一笑,露出牙齒。展露出他好戰的本性。
  「這下重頭戲終於來了,天朧。」
  「你的目的是什麼?」
  「就說要測試你的能力啊,我是來測試你的。」
  「那只是你的行動,說出你真正的用意。」
  「那就要看你囉。」
  鬼打斷對話,再度開始移動。
  步調愈來愈快。
  「好,開始吧!」
  原本空著的手上,不知道又從何處多了一根狼牙棒。他以鈍器二刀流朝我這裡衝了過來。
  我後退,好遠離真嚙。
  鬼更加用力往地面一踹,猛然加速。一口氣逼進到狼牙棒可以攻擊到我的範圍。
  帶著風的一擊逼近過來。我反射性地伸出手朝狼牙棒移動。
  手掌的面和毆打的面接觸。
  當然如果就這樣承受他那怪力釋出來的衝擊,我的手轉瞬之間就會被刮成碎屑。因此我並不打算防禦。
  我將狼牙棒反手一扳,以毫釐之差撥開了朝我襲來的力量,遠離強大而沉重的撞擊。猛烈的風壓從我頭上呼嘯而過。四兩撥千斤,不要正面承受力量,才是最好的方法。
  第二次攻擊緊接而來。這次他由上往下揮動狼牙棒。就算不用碰到它,也能閃躲開來。
  土石間歇泉再次升起。鬼的攻擊速度非常快,萬一正面吃下一擊,會是很嚴重的威脅,但他的攻勢非常單調。我解讀出他接下來的攻勢,避開了攻擊,好不容易生存下來。
  「你很會閃嘛!」
  我對於向外表是個小孩子的他施加危害這幅畫面心存抗拒,但現在不是說這種話的時候。我站穩腳步,並使出注入精靈力的渾身力量,往他的側腹部釋出肘擊──給了他一記頂肘。
  「喝!」
  注入所有威力的一擊成功了。
  「哼!」
  但是小鬼的身體完全不為所動。就像用身體撞擊樹根穩固的大樹一樣,反而是我彈飛了出去。
  他這麼小的個子,到底哪來如此巨大的重量?
  那傢伙已經從攻擊間的休息中恢復了。他像揮舞小樹枝一樣揮動狼牙棒。
  我立刻向後跳開,從他的攻擊範圍內逃走。跟他拉開距離。
  一連串發生的事,感覺上像超過了一分鐘,但實際上經過的時間恐怕還不足十五秒。
  「怎麼了?這傢伙選擇的主人,實力居然只有如此。如果真的是這樣,那就太令人失望了。話先跟你說在前面,我連一成的力量都還沒拿出來。」
  「……什麼?」
  「你根本是劣化版鈴狐。那隻小狗還比較有可看性,結果你根本就是把工作都推給他人處理嘛。」
  比起窮追猛打,小鬼先選擇了挑釁。他所說的那些臺詞令我無法充耳不聞,我也忍不住做出反應。
  「別說得一副好像你都知道的樣子!」
  「不是喔?我真的都知道喔?而且還比你清楚。所以我懂。你這種實力實在稱不上有資格當那個狐巫女的搭檔……啊啊,難道她其實從一開始就錯看了你的實力?」
  他鮮紅的眼中,浮現失望的神色。看來這傢伙似乎熟知鈴狐的為人和實力。
  「說清楚一點,你只是有基本功夫,但還沒有超脫凡俗的領域。你只從鈴狐那傢伙身上學了技術而已嗎?我看不到你本身有任何值得一提的地方。世人都搶著吹捧你,但你不過是在那傢伙後面沾她的光罷了。你不過是個累贅。」
  他妄下斷論。然而,我卻無法否定。
  鈴狐的能力遠遠比我高上許多。我們在『北斗』並肩而行,但實力其實是天壤之別。
  「哈!沉默就代表了肯定。是嗎?欸,你自己應該也感覺到你配不上她吧?」
  他以言語趁勢追擊。
  的確正如這個小鬼所說的,我沒有自信配得上她。說不定還有比我更適合她的契約主。
  但是,一開始相遇的時候,她對我說:
  『我話先跟你說在前頭,你很有資質。』
  她那句話成為我的動力,我才能努力到今天。我的人生,因為有她才有我。對她的感謝之情,連我自己也無法估計。
  「照你這樣的表現,我只能說你不及格。那傢伙眼睛瞎了嗎?居然跟這種貨色訂下契約……」
  「和這些事有什麼關係?」
  「喔?怎樣怎樣?我踩到你的地雷了嗎?」
  「我已經聽膩你說的話了。」
  所以我只能以自身的能力來回應鈴狐。其他人怎麼想,都無所謂。
  這次換我衝了出去。小鬼高舉兩根狼牙棒迎擊。
  「哈!自暴自棄了嗎!?」
  「你說呢?」
  面對他揮出的一擊,我並未逃開,而是直接衝了過去。踏入有可能就此壯烈犧牲的界線。
  我朝他伸出手。他揮舞而下的狼牙棒發出低沉聲響。
  危機的瞬間,腦海裡閃過走馬燈。
  
  
  瀑布轟然流瀉而下,一旁的我和狐巫女坐在大岩石上。
  記憶中,我們邊休息邊隨性談天說地。
  「如果啊。」
  「嗯?」
  「萬一我遭遇到一個力量跟鈴狐妳差不多的對手,怎麼辦?」
  「到時候有我在,你放心。」
  「不,假如說喔?眼前出現那樣的敵人,而妳因為其他事情分身乏術時,我有可能必須一個人跟那個敵人對戰。」
  「我想,你只能避免自己跟天上位等級的精靈獸對戰了。不管再怎麼訓練,人類都還是有極限。」
  她斬釘截鐵地說道。
  「果然沒辦法嗎?」
  「老實說,我會希望你逃走。我都是以讓你能夠盡量存活下來為主,替你進行鍛鍊的。先不論戰鬥技術,我主要訓練你的耐力、體力、最大限度利用肌力的方法,以及面對危機的感知能力。」
  經她這麼一說,我看了看自己的手臂。經過多年來的修練,我覺得雙手變得粗壯許多。
  「如果你碰上了這種情況,讓我上場應戰是最好的方法。所以萬一出現了一個你無法匹敵的對手,亞爾你只要想著自身的安全就好。」
  逃走,或是爭取時間等待鈴狐過來救援,才是面對等級比我高的對手時最好的選項。
  「啊啊,不過正好有機會,我教你臨陣磨槍的方式吧?如果成功了,說不定還有一點效果。」
  「臨陣磨槍……」
  鈴狐從岩石上跳了下來,在她的催促下,我也跳下岩石接受她的指導。
  她以拳頭對著剛才我們坐在上面的巨大岩石輕輕敲了敲,向我發問:
  「想要破壞這顆大岩石,你覺得該怎麼辦才好?啊,不能夠用精靈力強化肉體喔。」
  「不,再怎麼樣,那也太困難了。如果硬打它的話,只會傷害到拳頭。」
  「沒錯,用血肉之軀蠻幹,會出大事的……那麼,把你的身體交給我。」
  狐巫女這麼說,不知為何繞到我背後。
  然後,緊緊貼著我的背。突如其來的接觸,令我身體立刻變得僵硬。
  我感受到有個柔軟無比的東西抵在我背後。
  「啊……碰到了、碰到了!」
  「害羞的話,原本學得會的東西都學不會了喔?」
  她笑了出來,呼出的氣息吹過我的後腦勺,我忍受著背脊搔癢難耐的感覺。
  她牽起我的右手,放在堅硬的岩石上。
  「要幹嘛?」
  「你仔細看。」
  她低語的同時,將疊在我手上的手往前壓。
  結果,我感受到一股看不見的力量,通過自己右手的奇妙感覺。
  岩石傳來迸裂的聲音,上頭出現一道不自然的龜裂。我驚訝地瞪大雙眼。
  我手掌按壓的堅硬岩石上,宛如黏土般出現了一個凹洞。
  只是單純朝岩石按下去,並未注入任何勢頭或力量,居然讓岩石淺淺凹了進去。
  我連忙繞到岩石後面,這才發現比我身高還巨大的岩石全都爬滿了裂痕。
  「也有這樣的破壞方式喔。」
  「鈴狐,這是……!?」
  「簡單來說就像附贈的東西一樣。不過只要亞爾你有心,已經漸漸能夠控制力量的你,一定也能學得會。」
  剛才的技術並未用到什麼了不起的臂力或精靈力。經過親身感受,我可以知道這點。
  狐巫女雙手擺成盤子的模樣,開始說出剛才發生的結果。
  「如果將力量比喻為爆炸,不是有炸藥之類的東西嗎?讓它在地上引爆,其實以破壞工作來說,不具什麼太大的效果。所以……」
  她縱向握住拳頭,伸到我面前。
  「不要讓炸藥暴露在外,而是將炸藥插入細長的洞穴裡,從內側引爆。如果以這樣的感覺,將所有衝擊點匯聚在一起,壓力幾乎就無法逃散至空氣中,然後轟隆一聲……」
  她說了這句話之後,優雅地展開拳頭。
  「那就是剛才的……」
  「傷害會高達好幾倍吧。」
  她的說明令我毛骨悚然。
  我不知道該怎麼樣才能像她那樣,但是執行的結果就在眼前,不用說我也明白。
  萬一將這種力量對著人釋放出去……
  「嗯,你好像確實感受到這個招式的危險性了。以臨陣磨槍來說,殺傷力相當足夠。不對,不只如此。亞爾剛剛學的戰鬥技術有可能奪走人命,請你記住這一點。」
  「我會謹記在心的。」
  「既然如此我就放心了。我相信你不會亂用。」
  之後,學會這種技術的少年,發現了鈴狐也從未設想到的可能性。
  
  
  現實的時間加速。
  
  
  眼前映照出黑色鐵塊。但是我不能膽怯。
  我以跳躍般的步法,一口氣縮短只有一點點的距離。那讓我生存了下來。
  接著,我以些微的差距鑽過狼牙棒。進入攻擊範圍,將手放在對方腹部。
  就這樣將並未用力的手掌按壓進去。
  集中。不讓力量的奔流擴散,送入內側。想像讓那股力量在距離手掌稍微前端的地方膨脹。
  在小鬼體內發生了沒有助跑就產生的衝擊。
  接著,力量穿過對方背後……
  「呃啊!」
  小鬼第一次被自己之外的力量移動。身體彎成ㄑ字,站在地上的雙腳朝後方滑了出去。
  我釋出的是名為暗勁的技術。
  通常如果靠擊打,在和對方緊緊相接、處於零距離的狀態下,是無法進行攻擊的。因為沒有猛然前進的速度,無法造成衝擊。
  舉例來說,在拳頭緊貼著對方的狀態下,不拉回拳頭,有辦法毆打對方嗎?
  在小腿按壓著對方的情況下,不抽回小腿,有辦法踢踹對方嗎?
  因此在近身戰中,縮短距離到無法發揮渾身力量的,會被視為愚蠢的戰鬥方式。
  但是,暗勁……別名又叫浸透勁的技術,不符合那樣的前提。
  將手緊貼在敵人身體上的打法。不以震腳濟出力量,也不利用助跑或肌肉伸縮。
  就像水滲入物體一樣將衝擊傳達至內部,是鈴狐的奧義其中一招。
  通常即使隔著護具,也有足以導致器官破裂的威力。
  「……咳咳!」
  小鬼搖搖晃晃,我接著打算發動追擊。
  但是,那傢伙眼神閃過一道凶光,彷彿凶猛猙獰的野獸。
  他暫時停下那股霸氣,拉開距離。
  「剛才那招,不只是普通的暗勁。威力太奇怪了。」
  鬼仍健在。他開始細細品評起自己承受的招式。
  「喂,天朧。你在暗勁之中注入了精靈力,對吧?」
  正確答案。我在暗勁加上精靈力釋放出去。
  讓能量如浪潮般擴散出去的衝擊,可以發揮超乎本來的效果,從內部破壞對象的身體。
  身處人類領域的我靠著這招,即使獨自對戰也能打倒上位的荒魂。
  不管是什麼樣的生物,都無法連內臟都訓練到。只要中了這招,大致上就能分出勝負。
  與火蜥蜴對戰的時候,因為擔心衝擊有波及人質的危險性,因此沒有使用。
  「波濤暗勁。這是我原創的。」
  「……」
  「你所說的,我無話可以反駁。但是,我可以讓你看,我所擁有的力量。你就靠這個來判斷吧。」
  我讓他知道,我確實向鈴狐學了相同的技術,但並非她的劣化版。
  只不過,沒想到連這招都撂不倒他。不僅如此,他甚至還有餘力。
  在鈴狐趕來之前,用來爭取時間的對話也中斷了。
  怎麼辦?同樣臨陣磨槍的招式已經對他不通用了。
  「……嘿,還不賴。」
  結果,那個鬼小孩收回狼牙棒,撿起狩獵帽。
  他突然轉身離開。
  「等一下。你要去哪裡?」
  「我找你的事情已經辦完了。」
  他將帽子往下壓蓋住臉,切換成輕薄的態度。我從周圍的壓迫感得到解放。
  「不過,你還有一些可看之處。這次就先這樣,算你及格吧!」
  「你想撂話逃走嗎?」
  「你可別太逞強啊,亞爾夫•奧蘭。我不打算搞更多破壞,所以你先冷靜一點吧!」
  那傢伙知道我的真面目。光是如此,就讓面具底下的我忍不住動搖了起來。
  「我想看你認真起來的表現,所以才故意找你麻煩,你在人類之中算表現得不錯了。我很滿意,所以先回去了。下次在正式的場合再見面吧!」
  他藉著叫出我的名字來牽制我。
  暗中告訴我,再繼續深究下去可會有風險。
  「啊,幫我對鈴狐保密喔?懂了嗎?否則你會後悔的。」
  他只留下一句「拜啦!」就以他那亂七八糟的腳力飛往空中。有著小孩外表的鬼轉眼間便不見身影。
  闖入者就這樣消失蹤跡。
  從緊張感解放的我,沒出息地蹲在地面。
  「好像快死了,感受不到還活著的感覺耶。那傢伙到底是什麼啊?」
  度過好幾次驚險危機。這是我第一次面對那種等級的對手。
  再加上,他似乎認識鈴狐,卻又封住我的口,我實在搞不清楚他的目的。
  「主人、主人,你沒事吧?」
  「勉強撐了下來。甚至沒有受傷,真是不可思議。」
  「……對不起。我一點也沒派上用場。」
  「沒辦法啊。實際上,要是他沒離開,我們可能就全軍覆沒了。既然我們都沒事,應該感到高興。」
  我安慰以幾乎快消失的聲音向我走過來的真嚙。
  與他對峙之後我才明白,我深深感受到他散發出與邪惡無關的鬥爭之心。
  雖然不得不放他離去。但是正如他所說的,我認為他應該不會在都市裡隨意做出造成災害的行為。
  那樣的鬼令我非常介意,還是應該優先處理荒魂騷動的事。
  我聯絡白鷺小姐,以告訴她事發經過。我將火蜥蜴說成是我調伏的,而那名人物的資訊,我決定在弄清楚之前先保密。
  這次事件中所造成的傷害,幸好只有建築物一部分遭到毀損。受傷的人也只有幾個,沒有人死亡。
  精靈獸也有幾隻受了傷,但是鈴狐的治療發揮了功效,沒有生命危險。
  學校命令學生們回家,愛麗絲她們也已經離開了。
  我也想撤退,但是該做的事情還沒做完。
  我和真嚙一起完成滅火的工作後,回到訓練場。
  裡面擠滿了鑑識人員和退魔士,全忙著現場的善後處理。
  所有人合作正忙著工作,有一個人在妨礙他們。
  「放開我!我一個人也能走啦!你們得到誰的許可,幹這種事──」
  躺在擔架上大吼大叫的傢伙,從館內被人搬運出來。他身上被綁上了束帶,死命掙扎。
  萊昂因為長時間遭到荒魂捕捉,身上感染了瘴氣。因為有可能對人體造成負面影響,所以必須接受精密檢查。
  再加上他不只是患者,也是被捕的嫌犯──雖然他本人還沒有自覺──因此不得自由活動。我是來通告他這點的。
  「救護班,我想跟他說幾句話。」
  我叫著帶他出來的那群人。
  男人一點也不知道接下來即將發生的事,一看見我就朝我怒吼。
  「啊,喂!混帳!你竟敢殺了我呼叫出來的精靈獸!?」
  「我應該跟你說過。如果你無法負責,要怎麼處理牠的權利就全歸於我。」
  「既然如此你就負責到最後啊!看你給我幹了什麼好事!」
  「意思是要我放那隻荒魂亂來嗎?」
  他的要求實在太過自私了。退魔士進行調伏,沒有理由遭到任何人抨擊。
  我不打算配合他所說的,決定直接進入主題。先前聯絡後,確認了他的罪狀,我來就是為了向他宣告。
  「萊昂•雷維爾特。我有話必須轉達給你。」
  「啊?」
  「你身為造成荒魂大量發生的元凶,我們認為你有害這座都市蒙受莫大災情的嫌疑。另外你也有虐待精靈獸的嫌疑。所以你遭到逮捕了。」
  他一副即使知道這些話的意思,也不懂其中真正含義的模樣,睜大了眼睛。
  「你、你在說什麼?」
  「你心裡應該有個底吧?你呼叫出來的精靈獸,不只火蜥蜴而已吧?那些精靈獸怎麼了?根據我們『北斗』的調查,大半都變成荒魂了。」
  「所、所以你想說什麼!?跟我無關!」
  「你的行為算得上是恐怖攻擊了。你正是破壞都市的幫凶。」我斬釘截鐵地說。既然證據都找到了,他自然無法脫罪。
  他終於知道自己躺在擔架上動彈不得代表什麼意思,毫無意義地掙扎。
  「當然,你將會接受懲戒退學。以後將無法再次踏入這座學園之中。你擅自使用召喚臺,並引起這麼大的案件,沒有反駁的餘地。你的罪名也不可能用錢解決。」
  「你有證據嗎!?你說我解除精靈獸契約,以及牠們是我的精靈獸,有什麼根據!」
  「就是因為有證據,才會這麼說啊。我們有你虐待精靈獸的證據,還有因為虐待造成精靈獸墮落成荒魂的個體,也已經完成對照了。」
  看不見的法網正一步一步包圍著他。
  但是萊昂還在繼續無謂的掙扎。
  「既然你這麼說,就把牠們帶過來給我看啊!就是你說被我傷害,還解除契約的精靈獸!我不承認!我沒有錯!我只是想要厲害的精靈獸而已!你以為你這種貨色有那樣的權利嗎!?」
  他的高聲怒吼引起周圍其他人的注意。
  「你想要證明嗎?」
  在我旁邊聽著我們談話的狼少女插嘴。接著她請求我的許可。
  「主人,可以讓他看嗎?」
  「沒關係。」
  她想做出了結。既然如此,我必須尊重她。
  真嚙周圍捲起一陣強風。
  「萊昂,你知道我是誰嗎?」
  她當場變回蒼狼的模樣讓他瞧瞧。
  雖然真嚙比他們分開始時大上了一圈,但是他一眼就看了出來。
  萊昂啞然無語地抬頭看著自己之前拋棄的精靈獸。
  「難不成……妳是……真嚙?妳怎麼會變成人型……?」
  「主人將我撿回去之後,我成長了。」
  「她現在是隸屬於『北斗』的精靈獸,由我保護。她已經答應成為證人,證明你虐待精靈獸了。」
  就兩種意義上來說,現在應該有一道衝擊,在他腦袋裡奔馳吧。
  一是覺得不需要而拋棄的真嚙,搖身一變脫胎換骨的事實。等於他白白放掉了有成為上位可能性的精靈獸這顆金雞蛋。
  二是他自作自受,被自己從前養的狗反咬一口。
  「你傷害我,威脅我,解除了契約。我沒必要再聽你的話。我跟主人訂下契約了。所以,我們分道揚鑣。」
  「等等……等等……真嚙!」
  「……再見。」
  她變回人類的模樣,轉過身去。
  「妳忘記從前跟我在一起的時光了嗎?喂!妳可以就那麼簡單放下前任主人的事不管,怎樣都無所謂嗎!?現在還不遲!我這次會好好對妳的!」
  「……」
  該說的事情已經清楚傳達給他,所以跟這傢伙再也無話可說。
  之後,社會應該會給他應有的懲罰。他再也無法輕易看見外頭的太陽了才對。
  「真嚙啊啊啊啊,回來我身邊!你這混帳,搶走了我的精靈獸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把契約還給我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縱使這隻精靈獸有那個意思──」
  面對他失去理性的主張,我只淡然地丟下這句話。
  「你的身體也已經無法持續什麼像樣的契約了。」
  「……什麼!?」
  「我們已經確認過好幾個案例得知,如果精靈力幾乎被荒魂吃得精光,那麼一輩子就再也無法恢復原本的容量。你這輩子是不可能再跟中位或上位精靈獸訂立契約了。光是活著就算是賺到。」
  「……騙人的吧……!」
  「對嘲笑精靈獸的你來說,這是最適合的下場。」
  就這樣,直到最後還醜相盡出、大吼大叫的惡漢聲音逐漸遠離。
  一旁的真嚙微微顫抖。
  比起出聲安慰,我先將手搭在她肩上。
  「妳克服了難關。妳很努力。」
  「……主人。對不起。」
  狼少女背對著我。
  「我剛才不是說過了嗎?那個鬼等級不同。」
  「我以後會繼續努力的。這次沒有幫上你的忙,但是我下次一定不會扯你後腿。」
  「沒那回事。妳很可靠喔。」
  「……不只那樣,不只那樣啦!」
  看見說話的同時轉過身來的狼少女臉上表情,我明白了她顫抖的理由。
  一顆一顆透明的淚珠從她眼角滴落。
  「我明明已經有主人了,卻又因為萊昂的事落淚,我很痛苦。」
  「真嚙……」
  「剛才又跟他說了幾句,明白他其實根本沒把我看在眼裡,不知道是不甘心還是難過……我也搞不清楚我是不是還不能原諒他做的那些殘酷事情,或者我仍舊感到害怕。我不知道,但是胸口……」
  
  
  
  她低下頭,說不出話。
  不管她遭受過什麼樣的對待,她心裡的確殘留著回憶,記得自己過去曾是他的精靈獸。當時的感情應該不是虛情假意。
  「所以,對不起,我會立刻忘記的。我會忘掉他的。」
  「不用忘記也沒關係。」
  我將放在她肩頭上的手伸向她的頭。
  慢慢地左右摸著她,我接著說:
  「真嚙妳現在會在這裡,也是因為有那樣的過去。要將愛慕過前任主人的事當成沒發生過,實在太奇怪了。真嚙只要照妳感受到的去想就好,沒有必要顧慮我而故意忘記他。我也會好好正視妳的過去。」
  抬起頭來的少女,眼睛濕潤紅腫。但是,剛才沉重的表情已如雲霧般消散而去。
  「那、那麼,我這麼沒用,你也不會打我?不會大聲吼我?……不會抛棄我……?」
  「不會。我不會單方面因自己的理由而折磨妳,也不會讓妳傷心。我跟妳約好了。」
  「嗯……嗯。」
  我站在原地,輕輕撫摸她的頭好一陣子。這很重要。不管周圍怎麼想,都無所謂。
  「我決定了……主人,從今以後我一輩子都要為你犧牲奉獻。我要成為你的力量。」
  接著,真嚙跪下。就像發誓效忠我一樣。
  「所以,請讓我留在你身旁。」
  除了爽快答應之外,我沒有其他想法。我早就做好心理準備,要接納這孩子了。
  「如果我可以的話,我願意跟妳並肩同行。鈴狐也一起。」
  「主人和鈴狐姊姊,是我的家人。」
  那之後我們一起和一身西裝打扮的狐巫女會合。
  「辛苦了。真嚙,出道戰如何?」
  「……那個嘛。」
  「我被她嚇了一大跳喔。」真嚙欲言又止,我在後面幫忙推了她一把。
  我沒有說謊。前幾天還是中位精靈獸的她能做到這種程度,我心裡覺得非常踏實可靠。
  「我很仰賴妳的速度。所以以後就拜託妳囉!」
  「啊……嗯!」
  稍微恢復精神變得開朗的狼少女,不斷搖動尾巴,牽起我的手。
  「那太好了、太好了。那我也要!」
  「喂喂,這樣看起來好像我被逮捕了一樣。」
  鈴狐繞到我空著手的那一邊,與我十指交握。我雙手都被人牽住了。
  回家吧!在她們的催促下,我從天朧變回原本的模樣,走向出口。
  校內出現的火蜥蜴事件──荒魂大量出現,造成這片地區紛紛擾擾的騷動,就這樣閉幕了。
  我沒想到上頭派給我的這份任務,竟在短短一週內便完成,但是可以趁早解決,是再好不過的了。
  之後我便能以亞爾夫•奧蘭的身分,專心在學業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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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5-23 09:23 | 显示全部楼层
  終章 止息與切換
  
  
  校園內出現荒魂的騷動後經過幾天。到了週一,學園幾乎恢復了正常,重新開始上課。
  那之後,我遇上了貝兒學姊,被她痛罵了一頓,同時也為彼此平安無事感到開心。達利歐興奮地告訴我們從周圍聽來的事。
  有些內容根本毫無根據,但是學生們恢復的速度出乎意料的快,因為他們沒有受害,所以他們心裡的感受,與其說是恐懼更像是舉辦了一場活動。
  就某種意義而言,這或許是荒魂和精靈獸特別多的都市艾雷梅亞特有的感覺也說不定。
  而我到校不久,立刻就接到了傳喚。可以確定是為了火蜥蜴的事情。我將鈴狐放在肩上,進入校長室。
  門一關上的瞬間,我全身雞皮疙瘩都站了起來。
  「嗨,小子。馬上又見到你了。」
  一開口就隨意喊我的是,前幾天那個有著小孩外型的鬼。
  他堂而皇之地雙肩靠著椅背,雙腳擺在桌上,比起教育現場,更像是在黑手黨房間的黑幫老大。
  「鈴狐!真嚙!」
  我沒想到偏偏會在這種地方遇見他,我邊採取戰鬥態勢,邊呼叫出狼少女。
  察覺狀況的真嚙表情僵硬,但是鈴狐卻面無表情,毫無反應。
  我很清楚這個鬼的實力。在校內打起來,恐怕無法避免造成災害。
  「請等一下。」
  我們還來不及對打,旁邊就插入一道制止的聲音。
  「主人(Master)不是大家的敵人。你們反而應該將他視為友軍才對。」
  感覺當祕書也適合的戴眼鏡女老師……歐爾達娜老師勸解我們。
  「就是這樣。我不想把事情鬧大,你冷靜點。之前那個只是打招呼啦,打招呼。」
  我暫時停止動作,並思考。
  從狀況來看,乍看之下,他就像偷偷潛入校長室,擺出囂張態度的死小孩。
  但是,老師明明就在旁邊卻不給予任何警告。也沒有屈伏於脅迫或暴力的氣息。
  反過來說,眼前這情況反而更像平常的光景。
  鈴狐等了一會兒,毫不猶豫地變回人類的模樣。從她的側臉可以看見她視線比平常更加冷漠。
  「好久不見了,鈴狐。妳想念人類,又離開精靈界,回到人類社會了嗎?人家說兔子太寂寞就會死,看來身為狐狸的妳也是一樣嘛。」
  「不用你多管閒事。你還是老樣子,矮歸矮,態度倒是挺囂張的嘛,羅角。」
  「你們認識嗎?」我從他們的對話聽出一些端倪,出聲提出疑問。
  這麼說來,當初來到這座學園的時候,她曾說過她不想見到某個人物。就是指這個人嗎?
  歐爾達娜老師正式替我們介紹。
  「這位是擔任本學園校長──他平常會變身成大人的模樣喔──現在跟我締結了契約的羅角大人。他是那邊的天金大人,也就是鈴狐大人從前的戰友……四英雄精靈獸其中一位。是天上位等級的精靈獸。」
  「原來他不是敵人啊。」
  聽了說明後,真嚙解除警戒。
  我原本只認為他來頭不小,原來他是天上位精靈獸,難怪會有如此驚人的戰鬥力。
  先前那件事比起闖入,更該說是回到自己的私有土地,擊垮在自家後院搗亂的火蜥蜴而已。
  「……羅角先生?前幾天真是抱歉。我沒想到你是這裡的校長,對你諸多失禮了。」
  「啊~啊~彼此彼此啦。抱歉耶,突然朝你們發動攻擊。我有手下留情了,但是像你這種程度的話,我覺得你應該能想辦法對付,所以就測試了一下你的能力。我說你只是沾別人的光,這句話我收回,小子。」
  他個性非常直爽,我們立刻就握手言和了。這個人說他只是想測試我,但一開始提出委託的就是他吧?正如當時所說的,他原先的目的就是為了考驗我。
  「不過啊,你們通報說校園內出現可疑人物,會不會太超過了?這種外表的傢伙,光靠那些老百姓找得到嗎?我花了很多功夫才撤銷了通報耶!」
  「呃。霞……」
  我忘記了。以防萬一,我為了盡量收集這個人的動向,而將情報散佈出去,卻收到了反效果。
  「我真是受不了你。居然把自己學校的校長當成可疑人物,你太過分了。鈴狐,妳說對不對?」
  「不,他的做法很正確呀?像這種長了犄角的暴徒,在名校校園裡四處徘徊,任誰都不會認為你是相關人員吧?他處理的方式合情合理,你卻故意找碴,你才有問題!」
  「啥啊?妳腦袋終於長出寄生蟲了嗎?該不會還傳染給這個小鬼了吧?喂!」
  「才沒有咧,也從來沒長過。你在我們之中,明明是腦袋最硬最空的一個,一陣子不見,想不到你還長了不少知識嘛。你也好好記住節分是哪一天了嗎?」
  「很可惜,我跟妳不同,老子我現在活得很全球化,妳這隻鄉下狐狸,滾回去吃妳的豆皮吧!」
  「喔,你又在瞧不起我了?你還在記恨那件事嗎?明明是個鬼,卻還那麼小家子氣,陰沉的傢伙!」
  「是妳太遲鈍了而已,白痴。是妳先騙人的,竟然翻臉不認帳!」
  「明明是你自己擅自被騙的,就算惱羞成怒也太超過了吧!」
  「啥啊啊?」
  「咦?你那什麼回答。你有意見嗎?」
  他們開始爭吵。從桌子上跳下來的小鬼,和靠上前去的狐巫女,兩個人挨得緊緊,狠狠瞪著對方。
  但是,這是我第一次看到鈴狐吵架。
  簡直就像平常乖巧又親人的愛犬,散步時遇見其他散步的狗,開始大聲吠叫一樣發起脾氣。
  「聽說他們以前感情很好,但是現在常常像這樣吵架。上次也是這樣的感覺。」
  「為什麼他們會反目成仇?」
  「這是我聽來的……」
  歐爾達娜老師為茫然看著他們你一言我一語爭吵的我解說。
  
  
  『哈哈哈!偶爾吃些肉類以外的東西也不錯呢!』
  『就是說吧?不過真難得耶,羅角你竟然會對其他食物展示出興趣。』
  『看鈴狐妳吃得津津有味,我當然也會好奇囉。不過,因為妳是狐狸就吃那個,也太老套了吧!』
  『啊哈哈哈!』
  『呃,這個豆皮?是妳自己做的嗎?』
  『對啊。愈是喜歡的東西,我就愈想自己做看看。』
  『妳的手藝不錯耶。那,這些豆皮妳是怎麼做的?』
  『這個嘛,將豆腐切成薄片,把水分瀝乾後……』
  『等一下!妳說的豆腐,我記得是……』
  『嗯。用黃豆做的……』
  『──噗!黃豆!?』
  『咦?難道羅角你不能吃豆子嗎?因為你是鬼,就不能吃豆子,未免太老套了吧!』
  『…………』
  『不會吧……』
  『不……不可能!這種東西怎麼可能好吃。果然還是得吃肉才行,肉!從土壤長出來的東西,吃了也沒辦法增加力氣!』
  『黃豆很營養喔!?人們甚至說黃豆是田裡的肉,對身體很好的!』
  『田裡的肉?蠢斃了!不,妳是把我當笨蛋嗎?』
  『你、你就是那樣,所以周圍的人才會笑你是笨蛋吧!?』
  『說人家是笨蛋的人才笨咧咧咧咧咧咧咧!』
  『先說的人是你啊啊啊啊!』
  
  
  據說從那之後,他們的拌嘴愈演愈烈,終於發展成爭執。而嚴重的時候,甚至有一、兩座山……
  「厚臉皮狐巫女!」
  「腦袋跟豆子一樣大的笨鬼!」
  「妳說什麼,呆滯沒用的笨蛋!」
  「你還敢說我,單細胞!」
  「明知故問的痴女狐狸!」
  「個性難搞的惡劣小鬼!」
  我們冷眼旁觀他們低水準的互相叫囂,我和歐爾達娜老師繼續對話。
  「結果,現在就變成這樣的感覺。」
  「他們雙方都已經冷靜下來,不至於到會造成災害的程度,但是只要一碰面,就會吵起來。」
  順便一提,歐爾達娜老師還告訴我,醬油和味噌之類的東西,羅角可以睜隻眼閉隻眼接受。雖然不關我的事,但是我忍不住心想,既然如此,已經看不出豆子原本型態的豆皮,應該也能接受才對啊?不過喜好這種東西,也只有當事人自己才知道。
  就像有人雖然討厭牛奶,但看到香草冰淇淋還是會開心一樣,大概就是這樣吧。
  「──話說回來,我不是為了跟妳吵架才特地叫你們過來的,讓我把話說完啦!」
  「既然如此,你就快點把話說完,讓我們回去啊!」
  「嘖,今天先到這裡為止。」
  「哼!」
  羅角先生判斷再吵下去會沒完沒了,強行打斷了兩人的爭論。
  「小子,我找你不是為了別的,是想跟你討論有關這次委託你臥底的細節……」
  「是的,雖然情況迂迴曲折,不過幸好很快就解決了……」
  「白鷺聯絡過我。」小鬼打斷了我的結論。
  我也從小天使──白鷺小姐那裡聽說了報告。
  萊昂引起荒魂發生的嫌疑,罪證確鑿。調查單位認定,是由遭受他過度傷害、放逐的精靈獸,引起了先前那些騷動。
  就算那傢伙是名門世家的大少爺,也無法免除刑責,將被視為犯罪者處理,聽說雷維爾特家也受到相當嚴重的打擊。
  因此這次的事件圓滿解決了。應該是這樣才對。
  「那傢伙開始那樣的外法,是從半年前開始的。這是我們調查他們家召喚臺的紀錄後,所獲得的資訊。可是,如果只有這樣的話,還留下兩點我不能理解的疑問。」
  「時間順序上有什麼問題嗎?」
  「確認荒魂異常出現是一年前。雖說如此,但出現的頻率還不如這次。不如說是因為跟萊昂•雷維爾特這個因素重疊,才變成令人正視的問題。實際上,我們也確認了光是那傢伙的精靈獸墮落這點無法解釋的案件。」
  羅角先生這麼說完,在桌子上放了一個透明盒子。裡頭裝了包覆在黑色霧靄之中的礦石。
  「這是從萊昂持有物品中沒收的精靈石。正如你們所見,裡頭充滿了瘴氣。他利用這顆精靈石叫出火蜥蜴,但契約並未成立,結果火蜥蜴就變成荒魂。」
  「使用飽含瘴氣的精靈石進行召喚,我聽都沒聽過……再加上他是從哪裡弄來的?」
  「他說是在巷弄裡,從一個來歷不明的人那裡得到的。那個人告訴他『如果你想呼叫出更強的精靈獸,可以用這個當作觸媒』。還真是帶來了一個相當湊巧的提議,對吧?」
  羅角先生露出一個不符合校長這個立場的銳利微笑。自己的領域遭到侵害,他好像真的把對方視為敵人了。
  「以人為方式造成荒魂產生的混帳,不只萊昂,還有其他人。看來你的任務還沒結束喔?亞爾夫•奧蘭。」
  我收回前面所說的話。事件尚未平息。
  
  
  我和達利歐及貝兒學姊三個人踏上歸路時,那件事果然還是成了話題。
  「聽說萊昂最後還是遭到退學處分了。」
  「他在學校引起那麼大的問題,當然會得到那樣的下場囉。這下子亞爾夫和學姊也不用再被他找麻煩,可以暫時放心了。」
  「希望如此。就怕他之後又跑回來報復。」
  「喂喂,別說那麼可怕的話啊,轉學生。」
  「我開玩笑的啦。他已經不是學生了,沒辦法在這附近自由來去。」
  萊昂•雷維爾特失去了社會地位。
  他暫時只能在狹小的房間內吃著難吃的伙食了吧。
  但是他也只不過是某個人的傀儡。
  事件尚未解決。我們現在所見的只是冰山一角罷了。
  
  
  『小子,我希望你今後繼續調查,可以嗎?』
  『這麼說的話,今後會變成在附近進行重點調查的形式嗎?』
  『不,我認為現在就認定那條線索消失,還稍嫌太早。』
  『難不成,不只他嗎?』
  『可能性並非完全為零。就是如此。』
  『……我知道了。』
  『想怎麼做,交給你自行決定。我會幫你扛下某種程度的責任。』
  『我會好好處理的。』
  
  
  關於這件事的細節,我決定先放在心裡。
  他們兩個只是生活在平凡世界的居民。至少為了避免這樣的生活受到威脅,只能讓身為天朧和亞爾夫的自己努力精進,以便行動。
  這次運氣很好,但是下次可未必會這麼順利。
  「這麼說來,亞爾夫,真嚙怎麼了?我最近都沒聽你提到牠。」
  「啊,那個嘛……」
  就算現在在這裡把真嚙呼叫出來好了,變得比之前更巨大的狼型模樣,解釋起來就很麻煩,更不用說是人型了。
  考慮到將來的事,或許告訴他們真嚙不在了,會比較方便。
  「那孩子前幾天要求我解約,所以我們已經分開了。因為萊昂那件事,所以我想真嚙應該接受了警察的保護。」
  萬一她本人知道我這麼說,一定會強力否定吧。
  抱歉了,真嚙。我需要他們兩人把妳當成已經離開的精靈獸。
  他們兩人露出了理解的表情,他們仍以為真嚙不信任人類,不知道真嚙已經對我敞開了心房。
  「這樣啊……真遺憾呢!」
  「對啊。尤其對亞爾夫來說,要跟那麼毛茸茸的精靈獸分開,一定很難受吧?話說回來,你做了什麼嗎?」
  「等一下。我不懂你說那句話什麼意思耶,達利歐。」
  他還在誤會上次那件事嗎?我明明沒有那種嗜好,卻還是解不開誤會。
  「你打起精神來。那麼我們今天要去哪裡走走?遊樂場……」
  表情苦澀的貝兒學姊舉手比了一個叉。她說在復仇之前,需要一點時間充電。
  而我技巧爛到沒話說,我可不想重複空虛的敗北又耗盡錢財。他的提案自然而然就被打了回票。
  「嗯,那去KTV嗎?」
  「我不太會唱歌,所以算了。」
  「妳明明有像翠音那樣操縱聲音的精靈獸,卻不會唱歌?」
  「你真失禮耶!比方說,達利歐你的精靈獸會飛好了。」
  「對啊。黒羽畢竟是燕子嘛。」
  「可是運動並不是你擅長的領域吧?你跟黒羽締結契約之後,在運動上有得到什麼能力嗎?比如跑步變快,或是跳躍能力變好之類的?」
  「……沒有耶!」
  「就是這樣啊!」
  據說若非相當高位的精靈獸,就算在締結契約的同時連結精靈力,對當事人也不會造成任何影響。
  這麼說來,我也從鈴狐那裡得到了什麼能力嗎?搞不好之前那幾年能夠跟上她的鍛鍊,也是拜她所賜?
  「那要做什麼?給我一些替代方案吧!」達利歐不服地嘟起嘴。
  「別想那麼多,去咖啡廳如何?」
  我如此提議。在四處走訪調查地理資訊的同時,我也一併知道了好幾間周圍的店家。問題是哪裡最值得推薦?
  「如果要去咖啡廳的話,我可以介紹不錯的店喔。那裡的義大利麵很好吃。」
  「嗯,偶爾去咖啡廳慢慢打發時間也不錯。」
  「鈴狐妳也會跟我們一起去,對吧?」我詢問坐在肩膀上的小狐狸。
  但是,她面有難色,看起來好像在生氣。似乎還在為白天跟羅角先生吵架那件事悶悶不樂。
  我將手放在她小小的頭上。然後模仿她的樣子。
  「哇!」
  「好啦,別生氣了,轉換一下心情嘛。一直生氣,太不像妳了。」
  這麼說來,我主動撫摸她,好像是第一次。她的毛非常柔軟。
  『欸,你自己應該也感覺到你配不上她吧?』
  我想起了羅角先生所說的話。就算他那句話不是出於真心,我內心深處卻仍舊無法釋懷。
  說得具體一點,那是非常苦澀的疑問。
  難道應該呼叫出她的人,不是我,而是別人嗎?
  對鈴狐來說,我不過是個累贅,我是否不要留在她身邊比較好呢?
  面對這樣的問題,我缺乏可以稱得上自信的東西,因此無法回答。
  我心中懷著這樣的思緒,面對小狐狸驚訝的反應,我又補上一句。
  「難得大家在討論快樂的事情。妳氣呼呼的,只會吃虧喔!」
  「嗯呵呵。謝謝你♡」
  嬌小得可以收在手中的鈴狐,口中終於傳來如銀鈴滾動般清脆的笑聲。
  我感受到她主動靠向我手心的觸感。
  我真想問她:究竟我這樣跟妳在一起,真的好嗎?
  不,能夠決定那種事的,不是我也不是別人。真的問出口,或許才失禮。
  既然如此,今後鈴狐想怎麼做,就像現在這樣,交給她決定吧。
  只要現在她並不避諱我的存在,那就夠了。
  「的確是。對不起,我一直氣呼呼的,實在太不像樣了。」
  「人生在世,總是會有不開心的日子。我們去吃點好吃的東西吧!」
  「嗯!」
  之後必須也給真嚙一些東西才行。我們自己吃,太對不起她了。她好像很喜歡雞豬混合的肉條和牛肉乾,所以多買一些回家吧。
  我們邊閒聊,邊沐浴在夕陽下,在街頭上走著。
  身旁的狐狸在夕陽照射下,像從前一樣反射出金色光芒。
  
  
  「……學生不應該待在這裡。妳的朋友很擔心妳,快退下。」
  隸屬於『北斗』的男性退魔士……天朧,我今天第一次跟他說話。以冷靜語氣告誡我的低沉嗓音,具有催促我思考自己在現場應該怎麼做的說服力。
  「是、是的。」我聽從他所說的話。他身穿黑衣,臉上戴著銳利的烏天狗面具,看不出來他究竟是什麼樣的人物。
  我和同學瑞秋及羅貝塔一起衝往發生在訓練場的騷動,但因為遠超乎預期的強大荒魂失控鬧事,使她們兩人的精靈獸受了傷。
  我因為有中位等級的虎土,所以加入老師們的陣容與他們合作──雖然老師們斥責我說學生快去避難,但我有身為戰力的自負,所以並未退下──然而,就在我們攻不下挾持人質、四處噴火的火蜥蜴時,他來了。
  
  
  接著,我親眼看見了事情發生的經過。
  
  
  他身上那件黑色大衣翻動飄揚,和變成女孩模樣的精靈獸聯手壓制場面的英姿,鮮明地映照在我眼裡,令我不禁忘了危險。
  派精靈獸為前鋒,自己則以後援為主,展開行動,是退魔士遵循的準則。也是學生上課時最先學到的大前提。
  但是,天朧完全無視於那樣的通論,毫不猶豫地接近對手。面對怪物恐怖的咆嘯,他卻無動於衷。
  他和狼少女的猛攻攜手合作,竟然憑著人類的血肉之軀制伏了荒魂。而且他竟然赤手空拳打倒了火蜥蜴,瞬間就拉出人質離開。
  這就是頂點。那個人就站在我目標所指的遠方。
  在這樣的狀況下,突然閃過腦海的是一樣人在『北斗』,卻無法參與實戰的親哥哥那張臉。
  我雖然看見那隻小狐狸壓倒性戰勝了萊昂的精靈獸,但那和天朧的層次實在相差太多了。
  哥哥明明也立志成為退魔士,但是兩者的差距昭然若揭。
  不,拿這個人跟哥哥相比也太失禮。
  哥哥永遠只會在心裡想想,從不採取行動。為什麼他那麼任意妄為呢?
  不管怎麼樣,能近距離親眼看到天朧這個指標,真的非常幸運,雖然這麼說不恰當,但我還是忍不住這麼想。
  戰鬥後來移到場外,我看不到那之後發生的事,不過聽說沒有造成更多的災情,順利調伏了荒魂。
  有幸一窺實戰的世界後,學校宣布停課,我和瑞秋她們會合。幸虧她們兩人的精靈獸和她們本身都平安無事。據說天金也來到現場為她們治療。
  
  
  我們沒有立刻回家,進入商店街的咖啡店,找位子坐下。
  「看來我還差得遠呢……我被天朧罵了啦。」
  栗子色頭髮的瑞秋,說出這次的反省事項。
  經過治療,身上找不到半點傷勢的鼬鼠,躺在她懷中呼呼大睡。
  「原來那個人也會生氣啊。他說什麼?」
  「他說,有勇無謀和勇敢不一樣。要我反省自己的力量。」
  「……那還真是忠言逆耳呢!」
  老實說,上位等級的荒魂,實在不是我們應付得來的對手。實際上對戰之後,我深深明白了這點。
  「我之前搞不好有點自傲。」
  眼鏡少女羅貝塔冷靜地發言。
  她個性雖然內向,但有時候卻能非常敏銳地指出重點。
  「我打倒出現在街道上的下位荒魂,就以為自己跟退魔士一樣活躍。但是,真正的調伏荒魂,其實並沒有那麼簡單。事情已經發生好一陣子了,但我每次回想起來,身體就會忍不住顫抖。」
  喀噠喀噠的聲音響起。勾著茶杯把手的指頭正在微微顫抖。
  那隻火蜥蜴的叫聲,確實烙印在我腦海中。我今晚還睡得著嗎?
  「退魔士真厲害呢!竟然有勇氣面對那樣的東西。我可沒那個自信。」
  「羅貝塔……」
  「反過來說啊──」瑞秋抱著精靈獸,以強烈的語氣說。
  她很快就打起精神,可以看得出她決定記取這次的教訓,活用在將來的行動上。
  「表示必須克服恐懼,才有辦法踏入退魔士的世界,對吧?欸,羅貝塔,妳也想成為退魔士吧?我們啊,雖然立志成為退魔士的契機不同,但一樣是真心以退魔士為目標的,不是嗎?怎麼可以因為這次的失敗就輕易受挫?」
  「可是,我不想再讓牠遭遇危險了……」
  她雙手環抱住乖乖待在桌上的貓頭鷹,以細得快消失的聲音說道。
  「我看見木梟受傷,才發現到跟荒魂戰鬥,伴隨著超乎想像的危險。一想到萬一這孩子死掉的話,我就……!」
  「我不勉強妳,羅貝塔。我認為放棄退魔士,也是個非常了不起的選擇。」
  「喂喂,愛麗絲,竟然連我們之中最厲害的妳也退縮了?」
  「但是這個街道,何時何地會發生危險,沒有人知道。羅貝塔妳也很清楚吧?」
  我暫停了一下,再次強調。
  最近這座都市荒魂頻繁出現的事。
  今天終於連學校都受到了波及。已經不是隔岸觀火的事情了。
  「不用特別為了保護某個人也無妨。但是,說不定就算以後不想扯上關係,危險也會降臨到自己身上……不,是降臨到自己最重要的人身上。妳難道什麼都不做,只祈禱後悔自己要是擁有對抗荒魂的能力該有多好的時刻不要來臨嗎?羅貝塔,妳的木梟比普通學生訂下契約的精靈獸更厲害。所以只要妳變得更強,就能保護牠不受比剛才那隻更強而有力的荒魂傷害了,不是嗎?」
  「……」
  「有那種能力的人,既然在這座都市生活,就應該學會那樣的技術。不管立志成為什麼都一樣。」
  我認為自己的說法極端且狡猾。因為我催促她,為了不讓她的貓頭鷹受傷,她應該那麼做比較好。
  眼鏡深處的雙瞳因內心天人交戰而晃動。
  恐懼和理性正在拔河。她應該需要時間煩惱。
  「不管妳們兩個以後想怎麼做,我都不會放棄的。從今以後我還是會努力調伏荒魂,讓鎌居跟我變得更強。我要讓天朧對我刮目相看……還有,那個人也是。」
  瑞秋因為過去發生的事,有一個想報仇的人,她大概是學校中最想成為退魔士的人物了。
  「……其實我也明白。因為我也想進『北斗』啊。」
  詳細情況我不清楚,但羅貝塔將來一樣希望進入退魔士組織。
  我很清楚她在緊急時刻的意志是多麼堅強,在我看來。她一定不會在這裡放棄的。
  就那樣的意義而言,我的動機太不純了。
  我想超越立志成為退魔士而擅自離家出走的哥哥,讓他承認自己的過錯,正是我打算成為退魔士的契機。
  再加上我在謝克利亞家中只是個派不上什麼用場的千金小姐,令我心中產生自卑情結,與名為荒魂的威脅戰鬥,為和平帶來貢獻的那份職業,看起來格外耀眼。
  我召喚出中位精靈獸虎土,知道自己有才能,開始覺得自己有機會實現那個目標。
  直到我理解根本沒必要和哥哥競爭這點之前,我一直都這麼想。
  
  
  「不過,要變成天朧那個等級,實在不可能吧?他的搭檔……天金太厲害了。那麼快就治好了我們的精靈獸。」
  「這麼說來,他們趕來的速度還真快耶。一般來說,因為是發生在學校裡的事,從接獲請求到對應,應該會吃掉不少時間吧?看來他當時一定就在很近的地方。」
  「對啊。他對應的速度真的非常迅速。原來那就是專家啊!」
  我的思緒,也因為不經意提出的話題而中斷。
  的確有點奇怪。再怎麼樣,從校外趕過來,速度也未免太快。
  「不過,有S級退魔士前來搭救,我們的運氣實在很好呢!還幫我們治好了精靈獸,變得毫髮無傷。」
  「不,說不定那個人當時所在的地方……不是學校附近。」
  我開口這麼說,兩人的意識集中到我身上。
  「我們聽見校內廣播後沒多久,天朧就趕來了。」
  「妳在說什麼啊?愛麗絲。每次在電視上看到那個人,他都身手矯健地在路上飛簷走壁,不是嗎?所以他才能比普通的退魔士更快趕來嘛。」
  「欸,瑞秋,他衝去妳們那裡的時候,是從哪裡過來的?」
  「我們當時在訓練場的出入口,所以他是經過走廊,從教室……」
  她話還沒說完便停了下來。
  沒錯,就我所聽到的,天朧經過校內建築來到現場。如果他是從校外趕來的,沒必要出現在走廊上。
  那麼,他為什麼會從校內的建築物出現呢?這點令我百思不得其解。
  「會不會是妳多心了?」
  羅貝塔語氣含蓄地插嘴。
  「因為他是校外人士,所以不知道學校的結構,我猜他應該是為了詢問教職員或某個人詳細的地點,才先繞到教室那裡去。」
  那不太可能。因為火蜥蜴的關係,訓練場燃起大火,空中冒出陣陣濃煙。
  就算不熟悉地理位置,濃煙也足夠成為標誌了。
  「不,假設愛麗絲的推理正確……難道說……」
  將推論當成了玩笑,栗子色頭髮的少女咯咯笑個不停。她對此完全沒有任何懷疑。
  「對啊,愛麗絲。像天朧那樣的知名人士,根本不可能是我們校內的人。」
  「可是,羅貝塔,妳可以斷言嗎?沒有人知道他真正的長相和來歷。這麼一來,就理論上來說,他不管化身為什麼樣的立場都辦得到,不是嗎?他可以假扮成老師,或者和我們一樣……」
  「不不不。」瑞秋左右揮手。
  「妳電視劇看太多了……」連羅貝塔都把話說得這麼清楚。
  我懷疑學校裡的某個人可能是天朧。她們兩人回我一句「不可能」,一口否定。
  最後我們愈聊愈遠,不了了之。
  但是,那個想法還殘留在我心中某個角落。
  如果天朧就在學園裡,那麼他究竟是誰?
  一定是男性中還沒給人看過精靈獸的人物。既然他帶著狼少女和天金,應該會很顯眼,所以把她們藏起來了。
  和那麼厲害的精靈獸簽訂複數契約,平常能夠不露出一點馬腳生活的人,到底是何方神聖……
  我不斷思考,就在此時我突然察覺到最好的調查方法。
  只要向一樣在『北斗』的人打聽就好了。這麼一來,應該也能多少掌握關於天朧潛入學校臥底的原因。
  如果哥哥知道的話,只要去逼問他,或許就能接近天朧的祕密。
  ……真是荒謬。
  我立刻撤回了那樣的想法。那麼重要的情報,不可能輪得到C級的他知道。
  話說回來,想要仰賴他,這個想法本身就有問題。
  就算哥哥爽快地答應了這件事好了,我的自尊也不允許我這麼做。
  我不想問他。更是一點希望他告訴我的想法都沒有。
  所以關於這個主意,到此結束。去問看看別人吧。
  瑞秋和羅貝塔一定會勸我放棄比較好。但是,即使她們正面否定我也無妨。
  因為有可能接近那個人的真面目。如果用一時鬼迷心竅就此放棄,我不禁感到無比惋惜。
  既然要做,就要做得徹底。直到能夠斷定自己的疑惑,只是單純的誤會為止,我發誓一定要去確認看看。
  因為在動盪戰場上目擊到的那個身影,就是如此鮮明強烈到令人朝思暮想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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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5-23 09:23 | 显示全部楼层
  番外篇 『風牙』真嚙
  
  
  只要有力量就能自由地過一輩子。
  即使成為眾多敵人的眼中釘,自己的地盤也不會遭人搶奪,可以盡情享受奔放的一生。
  想讓反抗的人沉默、讓周圍的人低頭,就需要力量。
  因此如果想隨心所欲地活著,就得變強。
  被人稱為『風牙』一族的所有狼隻,打從出生的時候開始,一族的長老就會不斷教導牠們那樣的價值觀。
  精靈獸以存在於大氣中的精靈力為糧食,就單純的意義來說,精靈獸非常長壽。
  但是,牠們認為那是弱者的生活方式。擁有更高目標的精靈獸之中,甚至有每每前去『狩獵』的存在。
  目的是將獵物體內的精靈力,化為自己的血肉。
  精靈獸獵食精靈獸。『風牙』的狼群也參與了那樣的連鎖。
  得到真嚙之名的小狼,也毫無例外地在那樣的世界成長,以長老的諄諄教誨為糧食,不停磨利自己的獠牙。
  而真嚙知道。身為一族前輩的狼隻們,在人類世界獲得力量凱旋歸來的事。
  只要自己也能抵達那境界,就能自由,真嚙對此深信不疑。
  
  
  「這裡是?」
  翌日,我不停眨眼看著和平常那片油綠平原大相逕庭的景色。
  那個地方鋪著布料,被不是自然物體的牆壁包圍。
  「原來妳會講話啊。這次算中獎了吧?如果是中位的話更棒。」
  出現在眼前的生物並非精靈獸。
  名稱叫做人類。我第一次看見人類,但是以前曾看過類似的身影。因此我理解了現狀。
  回過神來才發現,我正在一個不知名的地方,面對著名為人類的存在。不用說,他的出現證明了自己多年來殷殷期盼的事終於發生了。
  「召喚我的是?」
  「是我。我叫萊昂•雷維爾特。」
  報上姓名的男人有著一頭金色短髮,和銳利的凶惡眼神。
  我抬起頭來看著筋骨結實的他,感受到接近確信的感覺。
  「萊昂,你可以讓我變得更強嗎?」
  因為利害關係一致而心情愉悅的萊昂咧嘴露出了牙齒。
  「可以。從今天起我就是妳的契約主。妳有名字嗎?」
  「真嚙。」
  他召喚我出來,契約便成立了。如果能得到這個人的精靈力,我應該可以更上層樓吧。
  
  
  「出來,真嚙。」
  那之後的日子,跟在外頭四處奔馳的時候截然不同。
  我跟阻礙他的學生所擁有的精靈獸對峙,以我自豪的爪子和獠牙屠殺、擊敗他們。
  每當他呼叫我出來,我就以勝利坐收一切,其他人發出足以震撼周圍的歡呼聲。
  我並不討厭那樣的氣氛。感覺像是自己的能力得到了認同,而且可以感受到自己正如長老教我們的一樣,變得愈來愈強。
  一旦我獲勝,萊昂也會稱讚我。他會像自己的事情一樣為我高興,並將他所有的信賴託付給我,告訴我「下次也拜託妳囉」。
  人類和精靈獸有各種不同的關係,但是我覺得我們的這種關係是最良好的。
  我將力量借給他,同時也能成為供我成長的糧食。對雙方都是有利無弊。
  更重要的是,他跟我一樣都以變強為信念,專心致志於鍛鍊自己。
  我相信我們擁有相同的志向,可以跟他一起爬上更高的地方,令我開心無比。
  因此,我想回應他「以後也拜託妳了」這句話。我一直懷著這樣的想法。
  
  然而,那樣的關係卻因為一次的敗北,徹底崩壞了。
  
  「鈴狐爆裂腳!」
  「──咳呃!」
  我被個頭比自己小上一大圈的對手高高踹飛,失去意識的那一天。
  命運改變了。
  
  
  校舍後方,空無一人的場所,我再度被叫了出來。
  我發現自己橫躺在地面上,抬起臉來就看見了契約主的面孔。
  「看、看妳幹了什麼好事!」
  一陣衝擊襲向我毫無防備的軀幹。哀號不由自主從口中冒出。
  什麼?發生了什麼事?
  朝趴在地上的我狠踢的不是別人,正是萊昂。
  「萊昂,你幹嘛……!」
  「這是懲罰,真嚙。妳應該知道理由吧?妳輸了。無力反擊,被打得落花流水。」
  承受他全身體重的鞋底狠踩在我頭上。好痛。好痛。
  「妳這傢伙,該不會以為在大家面前展現出那副狼狽的模樣,還能全身而退吧?」
  他邊從懷中摸索取出某樣東西,邊接著說:
  「在這之前,只要有人敢違抗我,我就殺雞儆猴,讓其他人看看那傢伙的下場。讓他們知道,喪家之犬再怎麼叫都毫無意義。」
  以精靈獸的決鬥為藉口,好讓勝者正當化。
  「一切都被妳搞砸了。其他人看我的眼神變得再也不同。誰也不會認同被那種小不點一擊就幹掉的傢伙。這能原諒嗎?不行吧?妳說對不對?真嚙!」
  他手上有一把反射出微微光芒的刀。萊昂取出了刀子。
  我全身顫抖。他想做什麼,不難想像。
  我立刻想著要抵抗。但是我辦不到。
  在剛才那場決鬥中受到傷害的身體,尚未恢復到可以隨心所欲移動的程度。
  更重要的是,腦中想要放棄的結論,讓身體使不出力。
  在大自然中,敗者無法存活。若沒有力量,就沒有自由。
  本來等待著我的就是死亡。
  即使如此,我還是向主人送出了近似求饒的話語。
  「住手……對不起……住手……!」
  高高舉起的利刃,毫不留情地刺入我的身體。
  
  
  好痛。
  如燃燒般的感覺傳遍全身。
  他從前從未向我施展過的暴力和凶惡態度,蹂躪了我。
  即使我發出哀號、向他道歉及求饒,萊昂仍不停手。
  好痛。好痛。
  「精靈獸的話,這麼一點懲罰,應該不痛不癢吧!像個小鬼一樣大吼大叫幹嘛!」
  或許是對我的示弱求饒感到煩躁,令他更加暴怒,肆意發洩。我只能被迫忍耐。
  我不明白眼前的情況。為何我會遭受長久以來陪伴著彼此的搭檔如此對待。
  好痛。好痛。好過分。
  他不停對我拳打腳踢,單方面施行暴力。
  我渾身發熱,神智不清,在連自己變成怎樣都不知道的狀態下,空洞地思考著。
  我無法獲得自由,變成現在這模樣,是因為我太弱了嗎?
  因為我輸了,所以關係就此終結了嗎?
  真正認為我們是搭檔的,難道只有我嗎?
  好痛。好痛。好痛。好過分。好過分。
  懲罰讓數十分鐘變得極為漫長,摧毀了至今累積起來的某種事物。
  不,或許一開始就只有我以為我們之間累積了些什麼。他從頭到尾就……
  
  
  萊昂再次召喚我出來時,等待著我的是他提出要切斷關係──解除契約。
  他拋棄我,丟掉遍體麟傷的我,我再也看不到未來。
  我蜷縮著,耳朵傳來其他騷動的聲音,聽見萊昂逃走的聲音。
  已經,無所謂了。
  悲憤的念頭在心裡逐漸膨脹,痛苦與虛脫無力卻漸漸控制住身體。
  我詛咒一切,決定就這樣死去。我不想活在這種世界上。
  我只是,現在不想待在這裡。就在我拖行身體想要移動時……
  「等一下!」
  叫住我的是,再也無法忍受萊昂所作所為的他。
  
  
  「那麼,真嚙。我剛才的話,妳還記得吧?」
  在令人懷念、充滿綠意的世界中,我對著狐耳巫女點頭。
  「鈴狐,只要我打到一下,就算我贏。」
  「沒錯沒錯,目標是三天內,對吧?」
  「我瞭解了。是昨天的復仇。」
  我就在情勢發展下,被亞爾夫•奧蘭收留並獲得治療,我現在正在和他締結契約的精靈獸鈴狐建立的精靈結界中。
  那個人類真不可思議。擅自擔起責任,並且沒有被我抵抗的利牙嚇跑,還為了幫助我,要求與我締結契約。
  他答應我,一旦我決定要走,他就放手。他都說到這種地步了,我也半自暴自棄地答應了他。
  不過,我已經不需要搭檔了。我留在這裡,只是因為狐巫女會幫助我變強。
  等修練結束後,再獨自離開吧。
  於是以森林為舞臺,由鈴狐監督,模擬實戰的鍛鍊就此展開。
  不僅如此,她還對我放水,不攻擊我,只由我單方面進攻。表示她有相當的自信不會輸。
  「來吧,隨時放馬過來!」
  我小聲低吼,同時衝出去。眼前景象流逝而過。
  我露出獠牙,伸出狼爪,一躍而上,狐巫女輕鬆向後弓身閃過我的攻擊。
  我不氣餒,轉身再次發動攻勢。紅白色衣服隨著我的行動飛舞。
  「明明速度如此出眾,真是可惜。」
  鈴狐翩然閃過我全部的攻擊,同時這麼說道。
  和小狐狸的時候一樣,我鍛鍊出來的獠牙與利爪完全碰不到她。
  「因為妳只會一股腦地往前衝,所以只要看出妳行動的軌跡,就能提早應對。所以,就像這樣。」
  「!?」
  我瞄準她上半身一跳,狐巫女配合我的跳躍,往下閃過。
  接著,在我跳到她正上方時,抓住我其中一條腿,將我過肩摔飛出去。我在空中飛舞,被丟得很遠。
  「可以輕鬆把敵人拋飛出去喔!」
  「既然如此……」
  我扭動身體,重新站好,在樹林間穿梭,以Z字型的方式四處奔跑。如果無法直線前進,就以這個方式擾亂她。
  「攻擊破綻!」
  「辦得到嗎?」她從容不迫,眼睛並未盯著繞行四周的我。
  從背後擦身而過的擊還是沒打到她。她以幾乎快躺下的姿勢避開了。
  果然不只是視覺,她還能感受到聲音和氣息,應對來自四面八方的攻擊。
  別說要給她一擊了,我連碰都碰不到她。
  不過,我在一股腦反覆攻擊的期間,一邊急速奔跑,一邊開始領悟到我必須下更多工夫,好讓她來不及反應。
  我利用地理環境,踢著樹木,如飛箭般團團圍住鈴狐一樣,肆意地來回移動。就體力允許的範圍,盡可能地奔跑。
  就這樣,在我提高速度且戰且退的攻擊下,狐巫女閃躲與擋開的動作漸漸變多了。應該是因為我出手的次數變多的關係吧。
  「好,差不多了。」
  這時鈴狐卻像抓準時機似地,輕而易舉脫離了我的包圍網,逃往森林深處。
  「……跑哪去了!?」
  「敵人怎麼可能一直站在原地不動?好了,再不快點阻止我的話,就要徒勞無功地忙到天黑囉?」
  我連忙追了過去。拚命穿過蔥鬱樹木的阻礙,追趕她的背影。
  結果,我在山裡跑來跑去,最慘的時候,還遭遇到要攀下峭壁的困境。
  雖然快喘不過氣來,但我仍不時對停下來的鈴狐發動攻擊,她跑掉後,再次展開追蹤。這樣的行為反覆持續了很久。
  
  
  月亮高掛天空之際。
  我步履蹣跚,已經累到無法好好走路,然而狐巫女卻臉不紅氣不喘地,伸出手掌拍拍我。
  「好。今天就到此為止。以第一天來說,能做到這樣已經很不錯了,我認為妳相當有毅力。那樣的孩子是會成長的。」
  「……可是,妳怎麼還是那麼游刃有餘?」
  「那當然囉。照妳剛剛的表現,我有自信就算妳跑上三天三夜,我也能甩掉妳。」
  過去從未體驗過的肉體疲勞,加上聽到無法置信的資訊,所造成的精神上的負擔,讓我累癱了。如果單純只是你追我跑的遊戲,我比誰都更有自信,但是聽見那句話之後,我開始頭暈目眩。
  「別擔心。真嚙妳今天一天,就有了亮眼的進步。跟之前對戰時相比,已不可同日而語。相信明天妳一定可以更加敏捷!」
  我接受了鈴狐的治療術,讓身體恢復到能夠走路的程度後,我們回到鈴狐打開通往人類世界的出口。
  「我肚子餓了!」
  
  
  「啊,回來了!歡迎回來。」
  亞爾夫•奧蘭在自己房裡迎接我們。跟從前的主人相比,他毫無霸氣,是個平常跟胡作非為一點也沾不上邊的人類。
  我對他的第一印象是溫順、柔弱的草食動物。
  光看外表很容易想像出,他在人類之中也是站在遭到強者踐踏的立場。
  但是,那樣的他卻以力氣打敗了萊昂。令人畏懼的利牙,隱藏在深處。
  以擁有那種力量的人來說,那樣的組合相當不自然。
  只要變強就能擁有自由。我知道人類有名為社會的枷鎖束縛,既便如此,強大仍舊具有肯定其他各種事物的力量。
  可是,他身上完全看不出他有那樣的能耐。
  強者才允許自由奔放地行動,對於擁有這項價值觀的我來說,不裝腔作勢的少年和鈴狐,讓人匪夷所思。
  
  
  那之後,鈴狐和他吃了晚餐。與我無關,至少我現在不感興趣。
  我就在旁邊靜靜觀看他們並歇息。
  明天也得繼續相同的鍛鍊。我想儲備萬全的體力。
  「說真的,活動了一整天之後的晚餐,特別好吃呢!」
  「難道妳們沒有休息,一直在進行訓練嗎?」
  「我們精靈獸的身體比人類強壯多了,不要緊不要緊。」
  別將我跟妳相提並論啊。我現在可是累得動彈不得。
  「妳也辛苦了。妳能跟上鈴狐的腳步,真不簡單。」
  我對亞爾夫•奧蘭慰勞我的話語感到困惑。
  對了。他要求與我締結契約時,也像是對我的處境感同身受般,說了不少安慰的話。
  「……我還可以繼續。」
  為了不讓自己受到內心的動搖影響,我努力若無其事地回答他,並展現出想睡的態度。
  沒想到,他居然提出我意料之外的要求。
  「我可以摸妳嗎?」
  雖然我沒有表現出來,但光想像跟人類接觸,我心臟就開始亂跳。
  不可以輕易相信人類。這個結論不會改變。
  就好比總是對我讚譽有加的萊昂,在一次戰敗後,就翻臉如翻書,使我身心都受了傷。
  沒有人知道會因為什麼樣的原因,讓自己身陷危險。
  更何況,我還曾經對他露出獠牙反抗。並且咬了他。
  他什麼時候會對我展開報復?會有什麼樣的下場在等著我?光想像就令人畏懼。
  這瞬間我開始後悔下了留在這裡等到體力恢復的決定,我也不可能違抗他,只能以搖尾巴的方式回答他。
  他向我伸出手。我閉著眼,感受著他的氣息,同時掩飾自己的害怕。
  無法抵抗。只好死心。
  我感受到亞爾夫的手,從我頭上輕柔和緩地滑到背後。
  他會不會等一下就突然抓起我的毛?或是下個瞬間開始用力拍打我呢?
  我忍不住胡思亂想的同時,不斷忍受著對那隻撫摸自己身體的手,油然而生的厭惡感。
  那道感觸離開了早已死心的我,結果就像什麼也沒發生過一樣,恢復原狀。
  他沒有對我做任何事情。
  只是靜靜地撫摸著我而已,沒有更多的接觸。
  謝謝。
  他說完那句話,就放開了手。
  他到底想幹嘛?我完全無法瞭解他為什麼想要那樣的接觸。
  我發現自己差點脫口說出「等一下」。
  等一下?等什麼?
  我確定他不會對我做什麼之後,便抵不過疲勞,靜靜地睡去。
  
  
  那之後的鍛鍊,狐巫女仍舊毫不費力地擋開了我的猛攻。
  「快速移動捉弄對方,對某些對手來說,可能構成威脅,但還是不夠。」
  「可惡……」
  我已經使出比昨天更加猛烈,並且難以預料的各種攻擊,但還是不夠。
  我終於深切體驗到,光靠狼爪和獠牙是不行的。
  不只敏捷的身手,還需更多其他的東西。
  「再來!」深切的期望自然而然脫口而出。
  鈴狐試圖拉開距離,她前方的樹木紛紛倒下,阻擋她的去路。
  是我事先趁移動之際折斷了樹幹,讓樹幹依不同時間倒下。
  對我臨機準備的陷阱,她不禁發出驚呼。
  「哦哦。但是,還是不夠。」
  就算她並未直接反擊,但還是向我發出了間接的攻擊。
  對於我佈下的障礙物,她也徒手撥開樹幹,三兩下就製造出一個缺口。
  「再來!」
  正如她所說。我還不夠。
  無論使用計謀,還是瞄準死角,都沒辦法對鈴狐做出決定性的打擊。
  如果我的四肢能比現在更靈活,就更方便打鬥了,可惜事與願違。
  我如陀螺般旋轉,化為子彈釋出猛烈一擊,但是她以毫釐之差,弓身閃過。
  不過,我立刻停了下來。我猛撲上去,露出強韌利牙,試圖咬住失去平衡的狐巫女。
  絲毫不為所動的鈴狐立刻以雙手扶住我的脖子,我的雙顎數次劃過空中。
  我就這樣被她抓著旋轉,丟到遠方。
  頭暈目眩。我失敗了。
  都已經如此費盡心思還是碰不到她。
  我不甘心。不管做什麼都沒辦法成功,我不甘心。
  萊昂否定了我的價值,我不甘心。
  我最不甘心的是,我竟然這麼弱!
  「吼嗚喔喔喔喔喔喔喔!」
  所以,我想變強。
  不只獲得力量。我想知道自己能做到什麼樣的程度。
  我想要更進一步。更進一步瓦解鈴狐的從容,抹去我心中的不甘。
  我隨著咆嘯呼出累積在心裡的鬱悶,鼓舞自己。
  處於弱勢的我毫不氣餒,一落地就往前衝。
  我覺得視線變高了一些。不使用前腳,也能光靠後腳讓身體朝正面前進,我忘我地揮動手臂。
  或許是我重新振作的速度太快,讓鈴狐露出吃驚的表情。我以利爪使出一擊,差點掠過她的鼻尖。
  緊接著,我伸出單腳向前踢,也逼得她後退閃避。
  「真嚙,那個!」
  她要我停下,我暫時停止了行動,就在此時,我注意到自己的異變。
  我在無意識中,用雙腳保持平衡。應該說,我站起來了。
  兩條手臂變得可以翻轉,而五根手指則能夠靈活地活動。
  我忘了訓練,就這樣被帶到河邊,看到透明水面上映出的自己。
  「……咦?」
  水裡有著一個和人類一樣的身影在看著我。
  身上只穿著白色貫頭衣,唯一保有的野獸特徵只有耳朵與尾巴。
  我不認識這種傢伙。
  我花了一點時間才意識到那是我自己的臉。
  「真嚙妳好厲害,沒想到妳這麼快就變化成那個模樣,真令我吃驚。」
  「怎麼回事?」
  「妳變化成人類的模樣了。最少也要上位精靈獸才做得到呢!」
  似乎是在格鬥中一直覺得行動不便的我,不知不覺中本能地想要變化成人類的模樣。
  換言之,這是成長帶來的現象。是數日鍛鍊奏效的瞬間。
  「恭喜妳。不僅這次,這是妳想要變強,努力至今的證據。妳已經強到可以給萊昂一點顔色瞧瞧了。」
  她稱讚我,我才開始覺得這是真的。
  鍛鍊沒有白費,我真的獲得力量了。
  我趁著感觸還未冷卻,向狐巫女說:
  「鈴狐,我們繼續吧。」
  「……妳想試試新的模樣有何能耐,對吧?好啊。」
  
  
  我們在河邊,再次展開訓練。
  我以和變化前一樣迅速的動作繞行移動。鈴狐後退。
  手腳行動的感覺和以往不同。
  我根本不需要思考該怎麼做才好,身體就告訴我了。
  我握拳,移向懷裡。聚集所有力量的手臂,和狼形時一樣長出許多體毛。
  我在那樣的狀態下,一口氣逼近到能打到對方的距離,劇烈揮舞雙臂。
  我不停朝鈴狐揮出猛烈連擊。
  她的手也回應我的攻擊,做出前所未有的舉動,試著抵擋。
  堅持下去!
  我不斷朝她出拳擊打,時間長達數秒。狐巫女的表情也相當認真。
  一拳就好。打到她,我就赢了。
  鈴狐被我步步逼退。如果在這種情況下,只是一味防守,會撐不下去吧?
  所以,我也不讓她逃走。再一下。還差一點,就能搆到她。
  「嗚嗚嗚嗚嗚嗚嗚嗚!」
  「危險!」
  我遲遲無法突破的僵局。不管我再怎麼拉近距離,她都像蛇一樣靈活地溜開。
  光是單純提升性能也不行。我仍然一拳也打不到她。
  我記得她說過我的速度驚人,但光靠速度是碰不到她的。
  只靠往前衝還是有極限。我如果不像剛剛那樣運用所有方法進攻,就無法越過這條界線。
  隨著攻防移動,我的腳踩進河流淺灘中,對著水面往下揮拳。河水一部分因為這用盡全力的一擊而炸開來。
  「哇!」
  對面的鈴狐發出驚呼。我看見劇烈噴起的水沫另一邊,她那僵硬的身影。
  我趁機往旁邊滑行跳躍。
  我逮到目標,繞過來一決勝負。
  狐巫女一瞬間嚇得退縮,我逮到她的後背。她轉過身來,但已太遲。
  我以最快的速度,出其不意地擠出渾身力量,揮出直拳。
  「打中吧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空氣迸裂,發出尖銳的聲音。
  擋在狐巫女鼻頭前的手掌,抓住了我的拳頭。
  完全化解掉拳頭的威力,她完美地防禦住了。
  「真可惜。」
  「可惡!」
  我全身失去力量,她也放開手。
  踏入河川的雙腳,不斷感受到水的流動。
  「不過妳及格了。因為就算是隔著防禦,也還是吃了妳一擊。恭喜妳在期限內通過,能做到這樣,妳很優秀。」
  真奇怪?我無法坦率地感到開心。
  我想她如果真心想避開,一定能閃掉我剛剛那一拳。
  若是實戰,我根本沒有勝算。應該一瞬間就會被反擊打倒。
  向她討教了這麼久,結果也只做到讓她開始防禦而已。
  「……我想變得更強。」
  我的喃喃自語,出乎意料地成了我們議論的話題。
  「妳這麼急著想變強,是為了什麼?如果是現在的妳,不會輕易遭受到威脅的。」
  她歪著頭,反問我這個單純的疑問。
  那種事還用問嗎?她為何要反問我那種事,我才覺得不可思議。
  「為了生存。因為變強的話,就能獲得自由。」
  「那樣不算什麼自由。力量就只是力量。即使有價值,如果用錯了方法,也會失去意義。」
  「那麼,怎樣才算是自由?」
  我反問她。因為就算她等級再高,我也無法接受她直接否定我。
  「沒有力量的話,什麼都做不了。我是這樣被教導大的。有哪裡不對嗎?」
  「因為,必須一直和別人比賽誰比較強、不停戰鬥的生活方式,不是很不自由嗎?」
  「……生存就是這麼回事啊。」
  「不,那是妳的執念。真嚙妳喜歡爭鬥嗎?」
  「並不能說得上喜歡。」
  「既然如此,不要爭鬥也可以啊。誰也不會強迫妳去拚死搏鬥。」
  鈴狐極其理所當然地說道。
  「妳想怎麼生活,我並不打算批評。不過,我是這麼想的,所謂的強大並不單只是指打敗他人而已。」
  簡直就像仙人諄諄教誨般,她編織出的話語,滲透我的腦海。
  「自由的涵義,應該更加寬廣。不要受限於他人的想法……嗯,該怎麼說,妳才懂呢?也就是,最重要的是強韌的意志吧。」
  「強韌的意志?」
  「就是我過我的,不要管別人怎麼想。如此而已。真嚙妳想選擇什麼時,意志在那當下是自由的吧?之後的差異,只在是否有阻礙出現。雖然有時會需要力量,但那並不是全部。有時只要知道方法,即使不靠力量也沒有問題。」
  她顛覆了我生來信奉力量的思想,以及至今所有行動的前提。
  「暴君與自由之人只有一線之隔。真嚙妳也不想變得像那個萊昂一樣吧?」
  「鈴狐和亞爾夫是因為這樣,才不展露力量嗎?」
  「因為我認為沒有什麼大事,就沒有必要使用力量。刻意選擇不用力量,也是很了不起的自由,不是嗎?」
  我陷入思索。
  「那樣,就真的能獲得自由嗎?」
  「改變不自由的定義,不就好了嗎?就好比我身為天上位的精靈獸,卻和亞爾締結了契約。其他精靈獸會覺得我是甘願變得不自由的異類。不過,我從來沒有這樣想過喔?我訂下契約,只是因為那裡正是我的容身之處。」
  長久以來,我只想要往上爬站在高點,不曾關心過其他事務。
  如果我擁有像鈴狐那樣強大的力量,能夠壓制周圍的人,我應該會毫不猶豫地使用吧。
  當事情不如所願,我就會用銳利的獠牙來操控別人吧。
  萊昂正是這樣的典型。現在想想,我從以前到現在與其他精靈獸決鬥,也是靠著力量強迫對方臣服。
  我誤以為這種相互剝奪自由的事,是無法避免的。仔細想想,這種行為就只是蠻橫而已。
  為什麼這麼簡單的事情,我一直沒發現呢?一定是因為我的眼光太狹隘了吧!
  「我受益良多,謝謝妳。」
  「不不,我只是想幫他而已。因為有亞爾,所以真嚙妳才能像現在這樣思考學習。因為那個孩子幫助過我,所以我才將妳的痛苦當成自己的事,奮不顧身地幫助妳,因此才有現在真嚙妳。唯有這點,請妳別忘記。」
  鈴狐的話,讓我想起不久前瀕臨自暴自棄的自己。
  那時候,如果他們沒有豁出性命幫助我的話,我會變成怎樣呢?
  我可能已不在這個世上了。或者可能化為荒魂詛咒一切,極盡暴虐。
  
  
  事到如今,想像才如浪潮般襲來。
  他讓我不致於毀滅,救了我。
  不僅如此,他的搭檔還給予我新的生活方式及成長。我一定能夠鍛鍊到自己一人絕對無法達成的境界。
  我明明得到了如此大的恩惠,卻一點也不相信那個人。也從未試著瞭解他。
  「我也可以在這裡打造我的容身之處嗎?」
  「當然囉!」
  「也可以在那個人身邊打造一個嗎?」
  「咦?我認為那裡已經是我『們』的容身之處了,亞爾也是這麼想的吧?」
  我的腦海裡浮現出他朝我伸出的手。
  他過去曾不帶任何目的撫摸過我,我想,那是一雙非常溫柔、充滿慈愛的手。他的接觸,從莫名的不舒服轉變成了舒適。
  亞爾夫•奧蘭的精靈力,與我身體相連。一想到這裡,我的胸口就熱燙了起來。
  「……」
  我應該向他說聲謝謝才是。
  我低下頭。
  「欸,鈴狐姊姊。」
  「嗯,什麼……妳剛剛叫我什麼?」
  「因為我們都和同一個人締結了契約嘛。更重要的是,我很感謝那個人。」
  該怎麼做才好呢?我轉過身。
  「鈴狐姊,姊姊……嘿嘿,姊姊。」
  
  
  
  狐巫女喜形於色,咧嘴一笑。
  
  
  總之,我們離開了精靈結界,前往都市艾雷梅亞市區,才幾天而已。
  既然今後要和人類世界有更深入的關聯,我決定要學習瞭解人類社會。
  「鈴狐姊姊,他騎的那個是什麼?」
  「是自行車。」
  「鈴狐姊姊、鈴狐姊姊,剛剛從那裡噴出水了。好厲害的湧泉。」
  「那是噴泉,真嚙妳真是的,從剛才就興致勃勃地東看西看。」
  「因為我沒看過的東西太多了。」
  因為過去的契約主不曾帶我走過這個特別的世界,所以我完全沒有機會好好看看這裡的建築和街道。
  或許是這裡的景色,和我見過的世界完全不同,在我眼中顯得新鮮且色彩繽紛。
  耐心回答我的各種問題的精靈獸前輩,身上換成名為西裝的衣服。
  雖然我也模仿過她的打扮,但她說不適合我。我不是很懂。
  「嗯?……這是?」
  「真嚙?啊啊,那是服飾店。」
  建築裡可見的未知世界,吸引了我的目光。所謂的服飾文化,看來比我想像的更加豐富且閃閃發亮。
  「嗯,因為衣服在人類社會中,種類很多元。我平常換著穿的只有幾件,但或許能讓妳當作參考。」
  「那身打扮!我要試試!」
  「難道妳對這有興趣……咦咦,等等,真嚙,在這個地方隨便變換衣服的話,哇啊!這樣不行不行,不行啦!」
  「為什麼?這衣服方便行動又可愛啊!」
  「在公共場所只穿內衣,會被抓走啦!再加上妳現在的外表,要穿那種衣服還太早!換回原來的衣服,快點!」
  鈴狐姊姊苦口婆心地告訴我,內衣之類的衣服,是不能夠暴露出來的。可惜我很喜歡那件的藍色花紋圖案。
  在鈴狐姊姊的叮囑下,我走進服飾店學習所謂的穿搭。
  正常情況下,這裡的衣服是要花錢購買的,不過多虧我們擁有變化技能,所以不需花錢購買。
  在詢問鈴狐姊姊的意見後,我從中挑出喜歡的衣服,搭配穿著。
  無肩帶背心搭配熱褲。我套上短袖上衣,又因為耳朵還沒辦法收起來,也準備了連帽外衣。而尾巴會讓人覺得是裝飾品,所以決定放在外面。
  
  
  然後,我們回到學生宿舍,而那個人還沒回來。
  「看到妳的模樣,他一定會很吃驚。」
  「如果他回來了,會和我締結真契約嗎?」
  「如果是亞爾,我保證一定會的。」
  鈴狐姊姊向我舉起大拇指。我相信她,等他回來。
  看來精靈獸從中位成長到上位時,現在的契約就會自然解除,所以好像一定得簽訂更上一層的真契約才行。
  「對了,雖然剛剛也提過,不過和亞爾締結契約時,要請他履行的條件,妳決定好了嗎?」
  「嗯。」
  請他延續那夜的輕撫,成為我的主人,締結真契約。我在心裡如此決定。
  接著,時候到了。
  一個腳步聲逼近門前,我馬上走向門口。
  「等等,鈴狐,可能會有人跟著我回來,所以妳別以人類的模樣──咦?」
  因為是我打開了門,所以我看見了發出不滿的黑髮少年見到我時,那臉困惑的表情。
  說出準備好的話一秒前,我邊壓抑著焦急的心情邊開口說:
  「歡迎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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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与人数 1轻币 +18 收起 理由
qa370513491 + 18 工作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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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5-23 09:23 | 显示全部楼层
  後記
  
  
  在最後剩沒幾頁的地方,向大家打聲招呼,你好,初次見面,我是岩山。
  在岩山上奔跑的這個名字,果然會給人匆忙急促的印象吧?
  大致上的確是這樣沒錯。學生時代的作業,我也都習慣留到期限快到了,才會開始寫。
  因此,後記之類的事情,我等到都一月三號了才開始著手書寫。原本打算在一月中寫完的店舖特典也總算完成了。
  出書對我來說,到昨年為止都只是作夢,因此這些工作令我發出開心的哀號。
  謝謝聯繫並關照我的編輯大人、把狐巫女等登場人物畫得魅力非凡的葉山老師、校閱及印刷等參與此作品的各位相關人員,當然還有看到這裡的各位讀者,以及在書店書架上注意到本書,並從後記開始看的您,請容我向諸位致上我的謝辭。
  啊,說到謝辭,我想起和職場上的人聊到「你知道SHAJI嗎?」「你是說謝辭(SHAJI)嗎?」「你不知道嗎?據說是以前人湯匙(SAJI)的發音不標準,都說成SHAJI呢。」這類的話。※結果我放棄繼續附和他。(編註:此處原文為日本諺語『匙を投げる(丟出湯匙)』,有死心、放棄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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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与人数 1轻币 +13 收起 理由
crmamina + 13 工作辛苦 一句話中自我矛盾有夠多的這個 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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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5-23 10:10 | 显示全部楼层
辛苦了,感谢录入。
发表于 2020-5-23 10:59 | 显示全部楼层
感謝錄入, 總覺得近年需積分內容變多了...潛水啥都看不了
发表于 2020-5-23 11:06 | 显示全部楼层
看了眼简介,这父亲当的,儿子叫出只挂比都没发现吗,还逐出家门,而且既然是传说中的精灵兽不是更该有传承的吗,太菜了这个父亲

不过剧情开头怎样都好,看到这只狐狸就可以看下去了
发表于 2020-5-23 11:13 | 显示全部楼层
AngryBird 发表于 2020-5-23 11:06
看了眼简介,这父亲当的,儿子叫出只挂比都没发现吗,还逐出家门,而且既然是传说中的精灵兽不是更该 ...

哈哈哈,同感
发表于 2020-5-23 12:22 | 显示全部楼层
AngryBird 发表于 2020-5-23 11:06
看了眼简介,这父亲当的,儿子叫出只挂比都没发现吗,还逐出家门,而且既然是传说中的精灵兽不是更该 ...

真這麼容易就被看出來是傳說級的精靈獸,那就沒什麼特別了

「他就是她的……對吧?」
「嗯。沒錯,終於見到面了。」
這段對話似乎透露出特別的訊息...
「我等了好久,一直一直在等著你召喚我的日子。啊啊,我好開心啊!終於見到你了。謝謝你召喚了我,真的很感謝你。從今以後我們一定要好好相處喔!」
「締結真契約的程序結束~恭喜你,這麼一來我就成為亞爾的精靈獸了。」
若加上這兩段話....男主很有可能是他的祖先亞爾法羅蘭的轉生

看作者的寫法,可以跟另一位喜歡寫狐幼女的作者對照著看了...(這邊是狐大姐,那邊是狐幼女...嗯...)
发表于 2020-5-23 12:30 | 显示全部楼层
waiwai5 发表于 2020-5-23 12:22
真這麼容易就被看出來是傳說級的精靈獸,那就沒什麼特別了

「他就是她的……對吧?」

另一边是指哪个,不是那个大叔带个狐狸娘的小说吧
发表于 2020-5-23 12:31 | 显示全部楼层
我已经明白作者有多喜欢FURRY了
发表于 2020-5-23 13:28 | 显示全部楼层
这种程度的厕纸文就能获得金奖啊?空缺都比这好啊,该不会只有一个参赛者吧

评分

参与人数 1轻币 -3 收起 理由
Jackdaw -3 警告:请注意自己的发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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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5-23 13:33 | 显示全部楼层
看下来还行,如果不较真的话还挺好看的
发表于 2020-5-23 14:56 | 显示全部楼层
天空む城 发表于 2020-5-23 12:30
另一边是指哪个,不是那个大叔带个狐狸娘的小说吧

作者:月夜 淚
作品:魔王築城記!~最強迷宮是近代都市~
       史萊姆轉生。大賢者成為精靈養女的寵物了

這兩部寫了很多狐幼女...
发表于 2020-5-23 16:25 | 显示全部楼层
男主应该和铃狐有什么别的姻缘吧,不然铃狐为啥这么喜欢他,比如男主其实就是祖先那个英雄,因为寿命短所以想办法每隔N年就转生一次和铃狐相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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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4-28 19: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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