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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文库] 静流姐与执拗的死者们[上远野浩平][台/简][录入完结]][系列第一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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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4-6 16:07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七夜 于 2009-7-13 09:20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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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zzie

发布于:轻之国度-轻小说论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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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自死者的讯息,你……收到了吗?
  献上本格推理大师上远野浩平的不可思议冒险大作





  静流姐与执拗的死者们
  The Eccentric Dead In The White Sickroom
  原作:上远野浩平
  插画:椋本夏夜
  译者:好吃棒

  「欸,小夜——
  这个世上存在着许多让人觉得不合理的迷,是吧?
  虽然静流姐这么说,
  但在我看来她才是这个世上最令人费解的存在——
  尽管卧病在床多年,
  外表却美丽动人,
  并且比世上的任何人都还要来得聪明——
  不论是什么不可解恐怖杀人事件,
  在她的面前都变成了单纯的欺瞒掩饰——
  无法离开病房一步的少女,
  运用推理揭开又是妖怪化、又是遭外星人杀害、
  又是受幽灵犬袭击、又是被吊起来的尸体之谜,
  这是一段既有点恐怖又相当奇妙,
  还带着些许苦涩感觉的少女们不可思议的冒险故事。

  



  上远野浩平
  1998年以「ブギーポップは笑わない」一作获得电击游戏小说大赏进而出道,其它尚有「杀龙事件」,「ぼくらは虚空は夜を视る」等作品。明明已经是一名作家了,现在却还是会在刚起床脑袋还没睡醒的时候,认真思考「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当上小说家吶」这种问题,说不定其实根本还不算是一名作家也说不定。那么,过去的作品到底会是谁执笔的呢……?最喜欢的一句话是「要怪就怪你自己弱」,附带一提,诀窍就在于自己跟自己吐槽。

  目  
  第二章  静流姐与单眼独脚伞怪
  第二章  静流姐与宇宙怪物
  第三章  静流姐与幽灵犬
  第四章  静流姐与倒吊男
  刺猬奇库达的冒险
 楼主| 发表于 2009-4-6 16:07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七夜 于 2009-4-6 16:09 编辑

  每个人都有不为人知的秘密,而且自欺欺人地度过每一天——更遑论死者。
  ——『被错误掩盖的虚伪』

  第一章 静流姐与单眼独脚伞怪
  The Umbrrella

  1.

  第一个发现者,无巧不巧正是在山上迷路的遇难者。那名遇难者好不容易才来到得以收到讯号的地方,以手机报警。在电话中,比起自身的安危,感觉起来他似乎更渴求有人能够设法纡缓一下自己心中的恐惧。
  「——喂喂?
  由于对方的口吻显得十分慌张,因此接到这通报案电话的女警一开始完全无法理解他到底在说些什么。
  「请您先冷静下来。您刚刚说什么?
  『我、我发现——所以也就是说,直觉告诉我,这个事态非比寻常——』
  「发现?请问您发现了什么了。」
  『我刚才不是说了吗——』
  女警先是听到一阵呼吸急促的声音。
  『——我、我说,不可能还活着吧!
  接着,便传来一道因为气力放尽而稍显嘶哑的尖叫声。
  「什么东西已经失去生命迹象了?
  『大概是人类吧——嗯。我猜应该是个女人没错,可是……』
  「等一下,您说有人怎么了?
  『我看、这一定发生有好一段时间了——』
  由于对方的声音抖个不停,以致女警根本无法掌握对方想要表达的重点。
  「请您按照顺序一一说明清楚。您说您发现了什么,没有错吧?
  『我就说我——发现了人啊!我想应该是啦。』
  「您发现一名人类失去了生命迹象——也就是尸体吗?
  『我就说已经死了嘛,死得干干净净!除了死亡以外还能做啥解释——毕、毕竟都那种模样了!
  「您发现了一具尸体是吗?确定真的是人类?
  「这、这个——该怎么形容才好呢?
  对方的声音听起来没什么自信地颤抖着。
  『形状有点——』
  「是谁的遗体呢?
  『那种事情我哪会知道啊?怎么可能知道!
  「请问看起来是什么状态呢?
  女警直到现在仍然搞不清楚这究竟是恶作剧,还是真正的报案电话。虽然由对方的语气听来感觉不像是在演戏,可是他所说的内容可谓支离破碎。不仅如此,对方接下来更是说出了令人意想不到的话。
  『该怎么形容呢——那感觉就像是……』
  在短暂的沉默后,对方在电话的另一头如此表示:
  『妳听我说——看起来就像是「单眼独脚伞怪」啊。』
  「……嗄?
  『妳应该知道吧。哎唷。就是只剩一只脚、一只眼睛,而之所以说是雨伞嘛,是因为骨头是从头顶松散地往下延伸——』

  ——一分钟之后,女警决定不论如何先向长宫报告。附近的警力随即被派遣到那座苍郁深山的现场去,确认了在那里等候的报案者以及那一具问题『尸体』。而被证实为女性的那个东西,是一具死亡已经超过三天并且开始腐烂的尸体,那个状态不论怎么看,都不像是死于单纯的意外。
  因为那具尸体非常地诡异。
  不只右脚自腰际以下整个消失不见,两只胳臂甚至还被劈柴刀之类的器具斩断。如果只是这样,也不过是一具支离破碎的尸体罢了。不过事实上,那两只胳臂并没溜真正离开身体——而是在肩膀的位置被刀器完全切断开来。
  但是,胳臂断掉的『手掌』——上头的指尖却插进了头部。
  也就是变成被切断的手戳破了尸体的脸部与皮肤,直接牢牢地掐住头盖骨的状态。
  尸体只剩一只脚不说,两只胳臂还紧紧地黏着头部,无力地垂下——这副模样看起来就好比箭头似的——或者说,外观轮廓就像报案者在电话里所描述的『单眼独脚伞怪』。
  或许是感到极其强烈的苦闷之故,死者长长的舌头从嘴里吐了出来,而由于右手的中指与无名指刺穿了右眼,以至于她的脸上只剩一只眼睛。失去光芒的器官透过一头披散着的长发隙缝直盯着虚空。
  县警本部很快判断这是杀人事件的可能性很高,立即设立了对策本部,开始在周遭一带进行详细地搜查。同时,也紧急召开了确认该名女性身分的确认行动。但是别说是衣服了,就连任何可以证明她的身分的物品都没有穿戴在身上——应该说,这极可能是犯人为了湮灭证据所做的举动——看来需要花费一段时间才能让死者的身分明朗化。
  此外,传媒在这个时候也嗅到了这桩不寻常事件的味道,骚动有如雪球般愈滚愈大。

  *

  「呼——」
  那间医院就座落在离都市有段距离的半山腰上。尽管凭借着一条路面施工完整,且人行道加装了防护栏的马路和山下世界保持联系,但在绝大多数的时间里却不见任何人车辆经过。
  「呼……」
  我独自一人定在那条马路上。
  四周安静到令人叹为观止的程度,就连风吹动树稍的声响都异常地鲜明。
  记得刚开始来这里探病的时候,心里总是觉得毛毛的。其实正确说来,应该是我对不管何时前来,看起来总是很新的柏油路面感到畏怯吧。不过,现在倒是已经习以为常了。
  明明不曾看过有任何人在此地行走,人行道的半路上却又很莫名其妙地设置了一架果汁自动贩卖机。
  一路走来口干舌燥的我总是会在这里买瓶果汁解渴。今天我买了橘子果汁。
  (不过除了我以外,还有谁会在这里买果汁吗?
  每次心里头都会不禁浮现出这个疑问。因为不管哪一次经过,这部自动贩卖机都一定有新产品上架,感觉上似乎也不像是摆了之后就被遗忘的样子。医院里的人根本不可能大老远跑来这里买饮料,毕竟医院里就有自动贩卖机了啊。
  我单手拿着罐子重新迈开步伐,不久便来到了可以望见医院建筑的地方。
  (——嗯,还是老样子……)
  总之,就是一栋白色的建筑物。
  医院都是这样,有啥好奇怪的——虽然心里这么想,不过话说回来,白色之所以会那么抢眼,还是因为外形微妙地给人一种既简单又四四方方的印象吧。怎么说呢?就好比纵向的细长豆腐,又或者说是——
  (……不行、不行。)
  我将想象逐出脑外,不可以想那种事情。
  「哦,这不是小夜吗?
  已经认得长相的警备人员在见到我之后出声叫着我的名字。
  「你好。」
  我打了声招呼,顺手把手上的罐子递给他,他接过后将罐子丢进一旁的垃圾桶。
  「妳今天打算待多久呢?
  「呃,跟平常……」
  一样——话说到一半我便忍不住犹豫了起来,因为忽然想到今天或许会有一番长谈也说不定。
  「……有可能会比平常还要久一些吧。」
  「是吗?那麻烦妳帮我跟公主问候一声啰。」
  「好的。」
  我通过警备大门,一脚踏进了医院的腹地。
  直接往又宽又大的医院挂号柜台走去。还是老样子,除了我以外,没有半个人在那里准备挂号或者等候自己被唱名。
  「不好意思,我是来探病的。」
  挂号台里的人是个生面孔,我略微紧张地开口说道。她堆起了满脸的笑容回答:
  「妳是小夜对吧?我有听说了,妳随时都可以自由进出喔。」
  我向对方道了声谢,往电梯走去。
  然后搭电梯上楼,离开电梯后,在一间宽敞的病房前停下了脚步。
  这层楼只放了一张病床不说,就连住院的患者也只有一个。虽然心想别的楼层应该还有其他的病患,可是我却从来没有见过其它的人,实在不清楚这间医院是以什么样的基准来收受入院患者的。
  叩叩——我敲了敲房门。
  一如往常地,过了整整三秒钟之后,我才听见里头传来响应。
  「——请进。」
  尽管隔着一扇门,那个声音听起来依旧十分清亮。
  我打开了门,半坐在病床上的她便用熟悉的安稳笑容迎接着我。
  「欢迎妳来,小夜。」





  虽然我也想跟她一样露出笑脸说话,但就是没办法顺心如意。
  「静流姐,妳最近过得好吗?
  「老是觉得很无聊呢,不过多亏妳来了,我现在心情还不错喔!
  她那头长发随着从敞开窗户灌入的风微微地飘动了起来。
  「想吃点什么吗?
  我把手伸向放在一旁的水果篮。
  「都可以呀,想吃就尽管拿吧。」
  「哎唷,我不是在说我自己啦!
  「不过妳刚刚才喝过橘子汁,应该不会想吃水果吧?
  听到她这么说,我吓了一大跳。
  「咦?
  「是百分之百纯果汁对不对?妳嘴里现在不是还残留着味道吗?
  她直盯着我瞧,一边如此说道。
  「…………」
  我一时无言以对,接着马上回想起静流姐向来对味道非常敏感。因为平常都橱医院的消药水味包围着,所以她的神经也特别纤细。
  「对、对不起——」
  我只觉得自己双颊发烫,忍不住伸手捂住了嘴巴。
  静流姐看到之后咯咯笑了起来。
  「小夜,妳是不是个性很害羞啊?
  然后像是在调侃似的说道。
  「还不都是因为——」
  「妳有一种很好闻的味道唷。嗯,这么说好了,就像是太阳公公的味道。」
  「太阳公公是什么样的味道呀?
  「嗯,类似在大晴天时刚晒完太阳的床单那种味道吧。」
  「我就当作妳是在称赞我好了。」
  我夹杂着叹息开口说道,静流姐淘气地眨了一下眼睛。
  「若是单单被称赞『可爱』,妳应该早就听到耳朵长茧了吧?所以偶尔换个口味,让人稍微兜个圈子的夸奖也不错啊?
  「这是在开玩笑还是在挖苦我?
  毕竟无论从哪个角度打量,或是询问谁的意见,静流姐都远比我还要可爱,甚至称得上是个美人胚子。
  「妳误会了喔。」
  静流姐说着摇了摇头。
  「我这个人才不会说出那种口是心非的话呢。」
  依然是那种让人听不出来究竟是真心话、还是随口胡扯的酥软口吻。
  我不禁呵呵笑了起来。不管怎么样,看着静流姐那副开朗的表情,总能让我的心情跟着放松起来。
  「话说回来,小夜,最近如何呀?
  静流姐是以轻松的口气询问的,但我反而从她的问话方式感受到了一股不好的预感。
  「妳说的如何指的是什么事?学校的成绩还是大同小异啊。英文成绩如果能再拉高一点就好了。」
  虽然我试图装傻蒙混过去,可是静流姐却丝毫不予理会,只见她又露出了笑瞇瞇的表情说道:
  「不是有个颇为有趣的事情发生吗?
  然后,她边注视着我的脸,边如此说道:
  「我想想,大家是怎么称呼的呢。好像是『单眼独脚伞怪』对吧?
  「……………」
  静流姐有一个让我感到非常困扰的毛病。
  那就是她对于那种如果换作是我,就会忍不住想要移开视线的残酷事件、或者错综复杂的谜团非常执着,并且抱持着极高的兴趣。
  过去曾在某条长隧道里,发生过一起好几辆车连续追撞,因而造成十几名乘客死亡的惨痛交通事故。问题在于每辆车子的残骸后方都留有被追撞的痕迹,导致最后演变成完全搞不清楚最先冲撞他人的车辆究竟是哪一辆的不可思议状况——静流姐一听到这件事,就叫我去搜集各家报纸和电视上的新闻特集,然后再自行推理并挖掘出了原因。当时我虽然也被事件的意外真相给吓了一跳,但最令我吃惊的,还是静流姐那高人一等的智力。因为她不仅没去过事发现场,甚至一步也没离开医院,就把警察和一群专业人士再怎样调查也查不出原因的事情给解开来……
  (……不过……)
  不过,我个人对于有人死掉、或是遭到杀害那一类的事情,基本上是抱着不碰为妙的态度。
  只是静流姐却跟我恰恰相反,甚至还会主动去深入接触那一类的问题。
  「…………」
  我一陷入沉默,静流姐便轻轻握住了我的手。她的手一向都很冰冷,而我也总是会被那个触感给冷不防吓到。
  「拜托妳,小夜,说给我听嘛。毕竟除了妳之外,我几乎看不到什么人呀。」
  静流姐眼珠子略微往上,稍稍皱起了眉头,直直地盯着我的眼睛瞧。
  「呜……」
  感觉既像一只撒娇的猫咪,又像是从非常遥远的地方望过来似的——我对静流姐这个眼神可以说是毫无招架之力。
  「知、知道了啦,帮就帮嘛。」
  我叹了口气,打开顺道背过来的书包。里面摆着一些报纸和周刊。
  没错——我早料到事情可能会演变成这样,所以姑且先备妥了『数据』,纵使我最乐于见到的结果是它们可以派不上用场。
  「小夜真的好体贴喔。」
  静流姐说着又微微露出一笑。
  「妳又调侃我了——可是,这些全都是一般市面上贩卖的东西,所以内容可不像搜查资料写得那么详细喔?
  「不足的部分我会自行想象补充,没问题的。」
  静流姐拿起数据一边阅读,一边轻松地说道。
  「什么想象啊——」
  如果我没搞错的话,所谓的名侦探在碰上不明确的事情时,不是都会拚命调查,直到事件明朗化为止,而且对于偏离事实的事情也不会去加以推理的不是吗?——虽然对此感到纳闷,但是毕竟我也无能为力,因此自然没有抱怨的余地。
  「另外,我也想听听小夜的看法。」
  静流姐一面翻阅报纸,一面对我抛出话题。每次都是这样,静流姐总是喜欢从我的观点来了解事件的内容。
  「可是——该怎么说明才好呢?简单地说就是——」
  尽管满心地不情愿,我还是将那具不可思议尸体的相关事情告诉了静流姐。
  「——因为这样,所以少了一只脚。」
  「妳是说两只手都刺进了脸部,可是却从肩膀的关节处被剁下来和躯体分离了——唔。」
  静流姐一脸冷静地点点头,似乎完全不觉得这件事情有什么好恐怖的。
  「没有其它的外伤了吧?
  「应该是。」
  「体内没有验出像是安眠药之类的药物反应吗?
  「嗯,不过好像有一般的药物啦。」
  正确来说,是必须每天持续服用的口服避孕药,而且似乎还是非法的。只是,最后经证实并非是有毒的药物。
  「死因是失血过多和休克对不对?
  「大概是吧。」
  「由双手被类似劈柴刀的器具斩断这件事来看,说它是单纯事故的可能性几乎等于是零呢。」
  「或许吧。」
  「发现的地点是位于针叶树丛生、坡度峻峭的山上……照这个地点看来,就算判断犯人是将她弃尸在那里一点也不奇怪。」
  「是不奇怪。」
  「这没找到右脚对吧?
  「听说是这样没错」
  静流姐一边冷静地看着数据,一边和我进行讨论、检讨着状况。阅读与对话同时进行正是静流姐一贯的做法。只是我……
  (真希望她不要再继续问下去了。)
  却怀着如此软弱的念头。因为一旦她开口询问,我就必须回答那些让自己浑身不舒服的事情。但是想当然尔,静流姐全然不把我的感受放在心上,只听她不客气地接着问道:
  「在脚被截肢下来的腰部、还有两只手臂的根部关节上,是否曾有过生活反应?
  所谓的生活反应,该怎么解释呢——那是一种用来判定伤痕是否在死者活着的时候所产生的迹象。只要持续和静流姐打交道,自然有机会摸熟这一类的专有名词。
  「我想想——好像有吧。」
  尽管电视新闻没有明确提到,不过某些周刊却有提到这一点。
  「换句话说——被害者是在还有生命迹象的时候,被截去右脚和切断双手的吧?然后呢。牢牢掐住头部的手又是什么样的状况——」
  静流姐一边小声嘟哝着,一边反复做了好几次貌似点头的动作。她此时已经放下手上的资料,看来是掌握到所有值得吸收的情报了吧。
  「——不对,我看一定是没有进行过确认。」
  「确认什么?
  我出声询问,但静流姐却闷不吭声,只是兀自点着头。
  然后就这么持续思考了几分钟的时间。
  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在这种时候保持沉默,以免打断她的思绪。
  静流姐忽然喃喃自语着。

  「……会是闪电吗?

  接着说出这句不可思议的话来。
  「啥?
  闪电?这是什么意思。尸体上并没有遭遇过雷击的痕迹,所以死因不可能是因为落雷的缘故。
  不过静流姐却又陷入了沉思,而我也没有特别提出什么问题。反正就算问了,八成也是有听没有懂吧。
  静流姐仿佛就此陷入了长考,然后……
  「——嗯,实在让人想不透耶——」
  她如此嘟嚷着,长长叹了一口气。这表示她的思考总算暂时告一段落了。
  「真的有那种即使是我们也能清楚明白的理由存在吗?
  我说出了一个俗不可耐的感想。没错,事件当中最为难解的谜,正是那个『理由』。
  犯人为何非得要把尸体加工成那种不寻常的模样不可呢?
  这个理由,也正是让整起事件染上一层有如莫名恐怖小说印象的主要原因。
  周刊杂志甚至还写着『疯狂的产物,恐怖的人体艺术』如此惊悚的标语。不禁让人疑惑犯人究竟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态,才能做出切下人类双手、并拿它掐住脸部不放如此恐怖的举动?这已经远远超越我所能理解的范围了……或许应该这么说才对,我根本一点也不想要理解。就算是出自于无聊的胆小心理也无所谓,与其要我搞懂那种事,我还宁可继续当个胆小鬼。
  只不过,如此消极的我随口说出来的意见——
  「咦?
  却令静流姐抬起头朝我看来。
  「妳刚才说什么?
  她一脸惊讶万分的表情,害我也跟着吓了一跳。
  「——咦?怎、怎么了?
  「不会有那种可以理解的理由存在——」
  静流姐茫然地露出无法置信的表情。
  「小夜,没想到妳竟然会说出这种话来——」
  只见她那纤细的双肩不停地颤抖着。
  「咦——什么?
  我一头雾水,忍不住乱了阵脚。拚了命地想要向她解释。
  「不、不是啦——哎唷。那个叫什么啊~异常性格犯罪对吧?那一类的事情实在是太困难了,再加上——我脑筋又迟钝,所以其实也不是很懂啦。」
  我畏畏缩缩地说道。虽然是在辩解,但静流姐到底是针对什么事情,又是作何感想,其实我一点头绪也没有,所以根本无从解释,简直是一筹吴展。
  但我没料到的是,在听到这番话之后——
  「啊——」
  静流姐竟然露出一脸安心的表情。
  「嗯——原来妳是这个意思啊。」
  然后把手放在胸口上,缓缓地点点头。这才是我认识的那个态度沉着冷静的静流姐。
  「对不起,我刚刚有点误会了。」
  「嘎?——不、不会啦,没有关系。」
  我跟着松了一口气,可是心情却无法安定下来。
  「那么……妳本来以为是什么意思?
  「没事、没事,只是无聊的误解啦。是我自己想太多了。」
  静流姐一边低声笑着,一边摇了摇头。
  「我刚才稍微思考到人生的方面去了。一时间还以为妳竟然会说出『人类绝对无法明自己活着的意义』这种心理不健全的话来呢。」
  「……啥?
  她到底在说什么呀?我开始有点迷糊了。
  (……我们明明是在讨论杀人事件,她却跟我扯到人生方面去……)
  我的脑袋此时一片混乱。相较之下,静流姐则是已经完全恢复平静。
  「比起理由,我不懂的反而是——」
  她以稳健的语气开口说道:
  「通常在这种状况下,凭警方的搜查能力应该早就已经『发现』了才对。」
  听她这么一说,我稍稍倒吸了一口气。
  「……也就是说,犯人要更为技高一筹啰?
  她这句话的意思是表示,这并非单纯性格异常者所引发的冲动事件吗?难道背后还有什么巨大的阴谋存在?
  「这就很难说了,也许最后会抓不到犯人也说不定。」
  静流姐说得倒简单。
  「……那不是很伤脑筋吗?
  我一发出觉得很困扰的声音,静流姐便呵呵地微微一笑。
  「既然如此,我需要更多的数据。」
  接着她如此表示:
  「我想要事发现场附近的详细地图。」
  「地图?妳指的是现场的平面图吗?
  那种东西是隶属于警察机关的机密资料,凭我这等平民老百姓根本就别想要摸到边吧。不过,静流姐却摇头加以否定。
  「不是妳说的那个,而是范围更广的地图——啊啊,航空照片说不定比地图更好。」
  「航空——?
  「大型的公立图书馆应该有收藏全国各地最新的照片才对。能麻烦妳帮我跑一趟吗?
  「……可以是可以啦。」
  静流姐看来一副充满干劲的样子。这下子,我似乎也免不了正式被卷进这场『单眼独脚伞怪』风波里了。
  我站在莫名显得生气蓬勃的静流姐面前,感到有些头晕目眩。
  静流姐则是以平静的声音继续说道:
  「欸,小夜。人类下手杀人的同时,其实也就表示在那当下便已经注定失败了。不是吗?一旦杀了人,法律、道德、常识、全世界以及良心——假设有的话,全都会谴责犯人,变成否定他行为的事物。别贸然去做会招致这种可能性的事,自然是最好不过的了。倘若尽管如此却还是下手,那么在那一刻他就注定是失败了。这只能怪在事态变成如此之前疏于防范未然,才会沦落到非得去做杀人这种违背常理的事不可……换句话说,所谓的杀人,不仅是在弥补失败,更是一种企图掩饰自己怠惰的姑息行为。」
  静流姐平时绝不会大声嚷嚷,说话也总是轻声细语的。或许是因为这么做会对身体造成负担吧,她甚至很少起身离开病床。
  「小夜,举凡异常还是谜团这一类所谓的不可思议现象,其实只是人类对事物的见解之一罢了。不论感觉起来有多么异常又超乎常理,都只是单纯的现象。所有的事情,必然有其本身的道理与逻辑存在。」
  静流姐一脸凛然地如此断言道,可是我却没办法像她那么有自信。
  「但——但是,把好端端的一个人弄成『单眼独脚伞怪』那种非人类的模样,只让我觉得惨绝人寰。而妳现在却说那样合乎道理,我实在无法认同这种事!
  静流姐听到我发牢骚,缓缓摇了摇白净的脖子。
  「那是因为小夜的心地很善良,才会这么认为。」
  「咦?什、什么意思?
  「像我这种拥有一颗些许堕落之心的人,一旦有所谓不可思议的事情摆在眼前,便会忍不住想要『窥探』一番——对人类与世界缺乏信任,总觉得里头一定隐藏着什么样的欺瞒——究竟是藏着什么样的掩饰呢?我无法克制自己不去探索真相。」
  静流姐嘴角挂着一抹浅浅的笑意。
  「只是,最大的掩饰或许就是我现在还像这样活着这件事吧。照理来说,我得的明明是早该丧命的疾病才对,不知道我的身体究竞是如何让人看不出来的?
  她说到这里便噤口不语。
  「…………」
  我喜欢静流姐,可是却很不欣赏她这种态度。
  「不可以这样说自己啦,静流姐。那不是掩饰,只是单纯的懦弱罢了。妳一定会好起来的。医生们也很尽心尽力地在帮妳医治呀,不是吗?
  我用稍显严厉的语气开口说道,她听了温柔地笑了笑。
  「谢谢妳,小夜。搞不好让我活下来的因素既不是药物也不是治疗,而是妳的支持也说不定喔。」
  她的微笑是那么地婉约又恬静,令我不自觉地怦然心动。
  「才、才没有这回事哩。不过,我当然会为妳加油啊。」
  「但是,小夜——人总难免一死,这次的事件也是一样。而且,那里面其实并没有什么不可思议的谜。」
  静流姐以婉约的口吻继续说道。
  「有的,只是将既残缺又不忍卒睹的模样给暴露出来的『掩饰』而已——所以,这个事件就交给我来解决吧。」
  「…………」
  静流姐此时所流露出来的眼神,实在很难让人相信她是个卧床将近两年的重病患者——因为她给人的感觉是那么地强韧又精明。

  2.

  「——唉。」
  我离开静流姐的病房,一股疲惫感同时袭上了心头。
  踏出房门之后,我直接前往位于同一楼层的医师办公室。才敲完门,便听见中气十足的男中音回了一声「请进」。
  「您好。」
  「啊啊,妳来啦,小夜。」
  静流姐的主治医生很年轻。至少由外表看来,大概只有二十五岁至三十五岁左右。
  医生长得既高又瘦,眼镜底下的眼珠稍微泛着蓝色,因此有时候我会很好奇他搞不好是本国人和外国人所生的混血儿也说不定。
  「公主殿下的心情如何?
  「嗯,好像还不错,不过我倒是有点伤脑筋就是了——」
  医生看到我一副无力的模样,不禁笑了出来。
  「她的兴趣又发作了吗?矛头对准的是那起不寻常的事件对吧?我早料到会这样。」
  就连医生都说得这么轻松。那个事件明明就很残酷啊。
  (唉,看来即使目睹人类被碎尸万段,医生大概也不会觉得有什么好恶心的吧。)
  我的感性似乎和这间医院格格不入。但为求保险起见,我还是提出了疑问:
  「那样子没问题吗?让静流姐用脑过度,不会累坏了吗?
  「不,那种程度对她而言应该只是轻松的消遣吧,因为她冰雪聪明嘛。」
  「话是这么说没错——」
  「何况,和她谈天的对象是妳呀。正因为是和妳一起进行的,她才能放松下来。是不是对妳造成困扰了?
  「这个——倒是不至于啦。」
  我不是这个意思,也从来不觉得麻烦。因为我会来这里探望静流姐、和她谈天,最重要的因素就是我本身也觉得很愉快。
  不过我认为,从医生的角度来看,一定觉得我是可以拿来检查静流姐疾病的工具之一吧。
  「持续和妳见面,让她的症状有稍微缓和下来的迹象。虽然还不清楚是因为压力减轻的缘故还是其它的理由。毕竟她的病例目前仍缺乏绝对性的资料。」
  「静流姐她——不知怎么搞的,老是说一些自己已经没有救的话。」
  「因为她冰雪聪明嘛。」
  医生重复了刚才说过的话。
  「即使是自己的身体状况,也会极为冷静地进行分析——这就是原因所在吧。」
  医生说完叹了口气。
  「……她的病真的治不好吗?
  我毅然决然地开口询问。这间题我不只问过一遍了。然而,医生的回答总是千篇一律:
  「——我无法下任何定论。以目前的情况来说,只要找不出病因,就没办法保证是否能够治好。」
  「…………」
  有时候,我会忍不住这么想——这间医院是否真的有在帮静流姐进行治疗呢?……会不会他们其实是在研究患了罕见疾病的静流姐,然后故意不积极帮她治疗疾病,好继续维持现状呢?
  「总而言之——」
  医生抬起头,有如在窥探般的看着我的眼睛。
  「如果妳发现她身上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请立刻通知我。因为她对我们似乎抱着某种程度的戒心,惟独跟妳无所不谈。」
  「…………」
  或许我只是人家利用的工具也说不定。不过即便事实真是如此,只要静流姐有需要我的地方,我当然愿意在能力所及的范围内为她做任何事。
  ……我离开医院,沿着坡道下山返回街上。
  等到调查完静流姐所交代的各项任务,恐怕得等到下个礼拜才能再度来访了吧。「警方能不能在那之前将事件调查个水落石出呢?」我忍不住抱持着这种有点扭曲的期待。
  (……可是……)
  事情一定不会这么顺利的。这起事件要是以一般的常识来思考的话,绝对无法解决的——静流姐之所以会展现出如此高度的兴趣也是因为这样吧。
  我转头瞄了背后一眼。
  白色的四角形建筑物随即映入了眼帘。
  我果然还是对那个外形轮廓没什么好感。因为它总会让我回想起静流姐以前曾经说过的一句话:

  『来到这里,第一眼看到这栋建筑物时,我就有一种感觉——总觉得这栋建筑好像一块巨大的白色墓碑喔——』

  *

  谜样尸首的真实身分在事发三天之后终于水落石出。先前经由验尸判断应为年轻女性一事,在调查后也证实果然没错,被害者是一名二十五岁、名叫赤塚真理子的无业独居女性。由于找不到她的近亲,因此似乎也没有人来认领遗体。
  虽然说是无业,但她住的地方却是高级公寓,不仅房贷的费用早已付清,银行里甚至还留有数千万日币的存款。
  如果硬要套上一个职业的话,应召女郎应该是最为恰当的。只不过这名娼妇不仅收取令人咋舌的天价,而且手段还相当恶劣。
  她锁定的对象,通常都限定在即将步入婚姻的男子。而且通常都是结婚对象的立场较为强势,处于算是女尊男卑状况的人。
  她总是先向这一类的男人伸出魔爪,令其深陷其中无法自拔,然后选在某个适当的阶段提出威胁:要是把我们的事情告诉你未来的老婆会有什么下场?——她的财富就是靠这种方式累积起来的。甚至还曾在对方婚姻破局之后,仍以如果不想让她知道这个丑闻就乖乖配合为由来进行恐吓。
  但是,这些事最后几乎全被埋没于黑暗之中,大部分的被害者并没有出面指证,于是她便有恃无恐地继续干着这等邪恶的勾当。
  之所以能查出她的身分,也是因为她在还不熟悉这种勾当的时候,曾以结婚诈欺的嫌疑被送审,当时有留下资料,警方费尽千辛万苦才总算得以查明。如果不是这么凑巧的话,大概永远都会是一具身分不明的尸体吧。
  只是不管是居住的地方或是哪里都找不到她的照片,让人不禁联想到她也许很讨厌拍照这个可能性。也因此即使警方已经调查出身分,却仍旧无法明确掌握她过去的长相。附近的邻居和公寓管理员全都异口同声地表示:「她是个人美女,不过要我描述她的长相实在太强人所难了。」尤其更雪上加霜的是,她脸上甚至还留有整形过的痕迹,即使想经由头盖骨还原外貌,结果大概也有欠正确性。
  结果警方所能掌握到的女子面容,除了用手刺入自己脸上,一点原来模样都没剩的那副面孔以外别无他物。
  这些情报全都被压下来,并没有透漏给传播媒体知道。
  而在对媒体保密的同时,警方在后来的调查中,又确认了另一项重大的事实。
  3.
  「……咦?
  我站在挂号柜台前,一时说不出话来。
  「是的,她目前谢绝会客中。」
  挂号台的护士仿佛很同情似的说道。
  「这、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我不禁提高了音量。可是眼前这名女性并没有对此表示责怪之意,她只是以冷静的眼神望着我并点点头而已。
  「总之,很抱歉现在无法让妳和她会面,因为她目前正在集中治疗室。」
  「她、她的身体出了什么状况吗?难、难道……」
  上个礼拜见面的时候,她看起来明明还满有精神的——
  「详细状况我也没有被告知,对不起。」
  「我、我可以跟医生谈一下吗?
  「那也不行,总之现在正在治疗中就对了。可以请妳明天再过来吗?
  尽管护士的语气还算温和,可是很明显地背后似乎另有隐情。换个说法,其实就是我被下逐客令了。
  「——嗯。」
  我无力地点点头。
  「啊、不好意思……这是静流姐拜托我准备的东西,能请妳帮我转交给她吗?
  然后边说着,边递出一同带来装有资料的信封。
  「没问题。」
  护士露出一脸亏欠的表情,姑且收下了信封。
  「那——那么就麻烦妳了。」
  我低头答谢后,落寞地转身离开了医院。
  此时是假日的上午,太阳高挂在天空,阳光灿烂地洒落在我的头顶。天气十分舒适晴朗。
  可是,在这样的大好天气下我却不知该何去何从,只是漫无目标地四处徘徊。
  (……怎么办,我该怎么做才好——)
  即使来到车站前,却仍茫然地眺望着收费表。忽然我脑中闪过一个念头。
  (——对了。)
  现在我对那个事件的内容已经有了充分的了解。当然了,我还没有直接去现场附近勘查过。
  (不过——如果是现在启程的话,应该还来得及赶在天色变暗前抵达。)
  若是平常的我,想必绝不会有这样的打算吧。可是我说什么也无法在一旁袖手旁观却不采取行动。而且我能够和静流姐一起合力做的,也只有这个事件而已。
  如果我能准备好完善的数据,并且将数据带去给她看的话,或许她又会恢复为原先的静流姐来解决这次的事件也说不定。
  (没错!一定不会有错的。因为,静流姐当时是那么坚决地表示『就交给我来解决吧』。)
  我买好车票,朝着发现那具问题尸体的山上出发。
 楼主| 发表于 2009-4-6 16:07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七夜 于 2009-4-6 16:11 编辑

  我接连搭了三部电车,之后又转搭了两趟公交车,等到好不容易抵达那座山时,太阳已经下沉一大半了。
  往前一看,那座山高耸到令我大吃一惊的程度,一股彷佛就要被吞噬掉的感觉向我袭来。
  我赶紧拿出在半路上购买的即可拍大致拍下整座山的外貌。
  话说回来,公车站或许是距离最近的交通设施没错,可是离现场应该还有一段遥远的路程。看样子似乎不可能去到那里。重点是,我打从一开始就不知道确实的地点究竟在哪里,而电视新闻也只提到是在『山上』而已。
  不过,我心想景色应该没有太大的差别,所以还是进入山里。据说心理搜查官通常会抵达现场,并在那里模拟犯人心境的变化来进行推理的样子。那种模拟我当然是做不来,但要是可以将行走在与现场相似地点的印象传达给静流姐的话,说不定对推理也会有所帮助。
  我在昏暗的山上漫无目标地游荡了一段时间。
  那里是个会令人忍不住产生异样感觉的空间。
  寂寥、冷清,四周围都被绿色与咖啡色给团团包围住。空气明明很清澈,却又让人莫名地觉得呼吸困难。
  虽然说是自然的绿色景观,但反过来却也表示,那里是个不属于人类的世界。纵使脚边有便利超商的塑料袋等明显是由人类所遗留下来的痕迹,可是,总觉得有种一切都与世隔,好似身陷无底泥沼里的感觉。





  (……可以理解。)
  我心里这么想着。感觉上不管在这里发生什么异样的问题都是再自然不过的事,一般人的常识在这里根本不具任何意义。
  没错,彷佛马上就会有某个东西从无尽的树荫中突然探出头来一样……事情就在我思考着这种事情的时候发生了。
  有某个东西从我眼角的余光中一闪而过。
  (…………?
  我转过头去,但是却什么也没看见——正当我这么想着时,上头却传出了喀沙喀沙的声响——
  「呀啊!
  我忍不住小声地惊叫出来,紧接着便感到脚底一阵打滑。脑海还来不及冒出「遭了」两个字,便因为潮湿的土壤而失足从山上的斜坡滑下。
  停下之后我转身一看,原来那是一段相当陡峭的斜坡。我就这么直接往下滑落了三百公尺左右的距离。
  幸好我在速度愈滑愈快时因为满心焦急而撞上了树木,这才得以紧急煞车。
  「——呼。」
  就在我松了一口气的同时,那个东西也正好清楚地出现在视野的正前方。
  有一道光一边摇晃着,一边朝我这里前进。
  我吓坏了。
  (难不成是——『单眼独脚伞怪』的那只眼睛?
  之所以会这么想,肯定是因为我被山中的诡异气氛给吞噬了的缘故吧?但是不久之后……
  「喂~妳还好吧?
  一道感觉有些拉长的嗓音从头顶飘了下来。
  我睁大眼睛仔细一瞧,原来刚刚摇摇晃晃的是手电筒的光线,至于跟我讲话的则是拿着那个手电筒的警察。我感觉一股疲惫感轰然一声,一口气压在身上。
  「我、我没事——」
  我步履蹒跚地站起身,伸手拍掉黏在屁股附近的树叶。
  「妳在这种地方做什么?
  那名警察走过来以严厉的语气向我质问。
  我一时间慌了手脚,而且不知道该怎么说明才好。
  「呃~那个——我在调查事件。」
  我一嗫声挤出话来,警察便露出一脸如他所料的表情摇了摇头。
  「真是伤脑筋啊。看来妳也是个神秘事件狂热者吧?最近还满多这一类的家伙跑来凑热闹的,真的让我们很困扰哪。这里平时就是个相当险峻的场所,万一不幸遇难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对、对不起。」
  我畏首畏尾地缩成了一团。
  「妳住哪、叫什么名字?
  警察用很凶的语气跟我问话。
  「请妳的家长和学校好好盯住妳是一定要的,妳做好心理准备吧。」
  「呃……」
  被问到名字时,让我心中浮现一股不太好的预感。可是由于无计可施,因此我也只好诚实地报上了自己的全名。
  我才刚说出口,那名警察便随即脸色大变。
  「妳、妳说什么?妳、妳是——不对,小姐莫非是——?
  「呃~对啦——我想应该没错。」
  果然,跟警界有关的人似乎都知道我们家的名字。
  「我、我的行为实在是太失礼了——不、不过,妳说的是真的?
  那名警察以有些狐疑的眼神打量我。虽然老早就习惯被这种眼神盯着看,但我还是很不喜欢。
  「需要确认吗?
  我小心地问道。
  「不、不必了——不需要您这么麻烦。因为有可能会变成是我办事不力!
  对方连忙用力摇头拒绝。
  (又没人说我和我爸妈会对你怎么样……)
  况且我住的是普通的独栋房屋,读的也只是再平凡不过的县立高中而已。我的心情开始变得有点复杂。
  「不好意思,如果方便的话,可以请你就容许的范围内,告诉我有关这次事件的内容好吗?
  但还是试着积极提出问题。以我个人而言,当然是很想马上转身离开这儿,但现在的情况可不容许我拍拍屁股就此走人。
  「啊啊——好、好的,当然没问题。」
  警察一边没有意义地调整戴在头上的帽子,一边神色紧张地点头表示同意。
  「只是,那起事件若是从媒体制造的骚动来看,可能会是一场令人失望的结局。」
  「咦?
  我闻言愣住了。
  「请问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呃,虽然目前还没有公开发表……」
  明明就四下无人,但他却还是压低音量说话。
  「其实被害者的右脚已经找到了,而且还是在很接近山脚的位置。」
  「……然后呢?
  「她的脚和倒下来的树木卡在一起。换句话说,那棵树很有可能就是将她右脚折断的罪魁祸首。」
  警察抬头看着山上说道。
  「妳瞧,这坡度不是很陡峭吗?树木倒下来之后,想当然尔就这么一路滚了下来,当时的速度应该还满快的,再加上不仅体积大、又有相当的重量,所以——」
  「也、也就是说……」
  我心急地开口询问。毕竟不久前,我才实际感受过自己滑下那个斜坡时速度有多猛。
  「那棵滚下来的树木就这么撞上了被害者——?
  「被害者的脚被树木折断,成了直接的死因。单就这个事实来看,这可说是一场意外事故呢。」
  「怎、怎么会——可是尸体被破坏成那样耶。」
  「问题就出在这里呀。虽然据推测很有可能是泯灭人性的恶作剧等等,但又会是谁基于何种目的下手的呢?不过由于被害人生前净是从事一些没天良的勾当,似乎因此而跟各路人马结怨,所以分析也有可能是仇杀,也就是夹怨报复啦。」
  「可、可是,她的手臂不是在还没丧命的时候就被割断了吗?
  「毕竟,凭外行人根本分辨不出那到底是濒死状态还是断气的尸体。不过,这无疑是泯灭人性的行为。再怎么说,破坏尸体可是重大罪行呢。嗯嗯。」
  「————」
  我一时间哑口无言。
  这个事件似乎以极为乏味的形式画下句点。我该怎么跟静流姐报告这件事情才好呢——不对,搞不好我再也没有办法和她——
  那名警察不理会我的动摇,继续补充说明下去:
  「至于造成那棵问题树木倒落下来的原因,我们已经在树上发现了痕迹。似乎是因为落雷的缘故。」
  听他这么一说,我猛然拾起头来。
  「这——这表示……」
  这个单字我记忆犹新。当然了,因为那个时候我在病房里听到了静流姐的喃喃自语——

  「——『闪电』……?

  「就是这么一回事,在山岳地带打雷是很常见的现象。」
  警察点点头,我更加愕然了。
  静流姐当时所说的意味不明的那句话,指的难道就是这么一同事?
  意思也就是说,她老早就推理出这个事件其实并非杀人事件……?
  (我、我——)
  我千里迢迢跑来这里,结果只是白跑一趟?到头来,我终究还是没能帮静流姐的忙吗……

  *

  最后我搭乘那名警察驾驶的巡逻车,请他送我到车站前去。
  「…………」
  我整个人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样。
  就在这个时候,放在胸前口袋的手机响了起来。大概已经来到收讯范围了吧。
  「——喂。」
  我用没什么精神的声音姑且接起电话,电话的另一头随即传来了一阵轻笑声。
  『小夜,妳还好吧?
  那是我再熟悉不过、非常悦耳的温柔语调,我吓了一跳。
  「——静、静流姐!?
  『小夜也真是的,电话怎么一直打不通啊。不可以老是让人为妳担心唷!
  她的声音听起来就跟平常一样。
  「担、担心的人是我吧!妳身体还好吗?
  『没那么夸张啦。去集中治疗室不过是平时的例行公事,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那、那现在呢?已经没事了吗?
  『我下午就回到一般的病房了。啊啊,这是我跟医生借的电话喔。当然是有线的,因为医院里面禁止使用手机嘛。』
  那种事情一点都不重要。我、我——浑身虚脱了。
  「太、太好了……」
  我打从心底感到放心。要不是现在坐在车子里,铁定已经四肢无力地瘫坐在地上了吧。
  『小夜,妳现在人在哪里?
  「这、这个嘛……」
  我一边觉得很尴尬,一边向静流姐说明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一旁的警察不时偷偷地看我一眼,八成是在怀疑我在跟谁联络吧。看样子,我还是暂时先别在这里说出刚刚请他告诉我的事件内容比较好。
  「所以我现在正在下山的途中,我拜托警察送我一程。」
  『警方已经发现滚落到山脚下的树木和脚了吧?
  我根本没提到这件事,但静流姐却主动说出口了。
  我压低音量回答,
  「那么『理由』已经找到了吗?
  静流姐接着问了个奇怪的问题。
  「咦?
  我一时之间意会不过来,整个人愣住了。
  『看来还没有吧。小夜,那就麻烦妳告诉坐在妳旁边的那位亲切的巡警先生啰。』
  静流姐笑着以愉快的口吻吩咐着,可是我对她说的话却一点头绪也没有。
  「告诉他什么?
  『就是犯人从被害者身上切下两条胳臂的「理由」呀。』
  静流姐以极为简单的口吻说道。
  「咦?……什么?
  『我仔细看过妳留在医院的航空照片了,从那上头可以看见离现场有一段距离的车道旁有块白色的影子。方位是北北东。依我看来,关键的东西位在那里的可能性相当地高喔。』
  静流姐以充满自信的语气断言。
  「等、等一下,妳在说什么啊?
  我从刚才就一直处于混乱的状态。
  可是,静流姐却毫不在意这一点。
  「详细的情况究竟如何我既不知道,也没有追究下去的打算;我认为凭警方的搜查能力,只要手上有线索,一定可以追查到嫌犯的真实身分。」
  她紧接着如此斩钉截铁地表示。

  4.

  最有涉案嫌疑的男子在一个礼拜之后受到警方的拘提,隔天便被移送到法院去审理。事情既已发展到这个地步,警方索性也公开发表声明,可是内容对于一直期待事件是惨无人道的杀人鬼所作所为的媒体而言,无疑是一个希望落空的结局;尽管事件后来还是获得一定程度的报导,但媒体隔天便将焦点转移到下一个话题,马上将它忘得一干二净。虽然确定男子犯罪事实的审判尚未开庭,不过由于和死亡时刻相关的所有证据都充满了不确定性,因此预估会是一场费时的漫长审理。

  *

  「听说犯人和被害女性当时是在前往位于半山腰的温泉旅馆的途中呢。」
  我在事件落幕之后,再度前来探望静流姐。
  「然后两人不知道是吵架了还是在打闹嬉戏,总之他们在半路下车,就在两人进入山区的时候,发生了女方被落雷劈倒的树木击中的悲剧——到头来不过是如此单纯的事件,后来的事情全都是额外发生的,案子总算是水落石出了。」
  「嗯,我想也是这么一回事。」
  静流姐一脸温和的表情,坐在有微风从窗户吹进来的病床上微笑着。
  「——不过,我还是有个地方不太明白。」
  我小声地向静流姐嘀咕道。
  「哪里不明白?
  「静流姐,妳怎么会知道那个『证据』就在那里呢?
  她轻轻地摇了摇头。
  「并不是我早就心里有数,只是觉得可能性很高而已。」
  「可是,妳在吩咐我去找航空照片的时候,应该便已经认定个种东西就放在附近不远处了吧?就是……」
  我叹了一口气。
  「一处位在那座山附近的违法垃圾丢弃场。」
  那就是照片上的『白色影子』的真实面貌。位于那座山另一头的车道旁,堆满了车辆驾驶们随手丢弃的空罐以及不知道从何处载来的巨大垃圾。
  「小夜,妳猜那种地方为什么会开始堆积垃圾呢?
  静流姐反倒丢了一个问题给我。
  「呃,一开始应该是有人带头随手乱丢,其它人看到之后也跟着乱丢东西,最后就愈积愈多了吧?
  「没错。而且当这个地点就位在车道旁边时,又附加了一个条件。凡是在开车的时候,碰到那种感觉可以暂时歇一口气,或是一路上没什么红绿灯、开着开着可以停一下的场所时,大家通常都会『丢个罐子之类的』——于是……」
  我在静流姐的注视下点头表示理解。
  「原来如此。这次事件当中的『犯人』也是一样吗?
  「就是这么一回事。『犯人』当时为了逃走而埋头拚命开车,然后他应该足在心情略为放松的情况下,刚好发现有大量的垃圾被弃置在这个场所。以他的立场而言,自然希望能尽早把那个东西丢掉,可是又不知道该丢在哪里才好。所以才会觉得只要跟垃圾堆混在一起丢掉,就不会被人发现了。」
  「据说那个东西是被塞进了压扁的空罐子堆里头呢。不过那座山那么太,他只要在山上随便找个地方埋起来,不就不会被发现了吗?
  「如果静下心来思考,这么做当然才是最保险的。可是他那个时候必定相当心慌意乱,当然才刚完成陌生的作业也是主要的原因啦。所以我想他应该是一拿下手环就立刻开车逃走了。随后又经过那个垃圾堆积场——当他看到有那么多废弃物被丢弃在那里,满心以为是个可以丢东西的场所时,就克制不住把那个东西丢掉的冲动了。」
  「——大概是这样吧……」
  我又叹了口气。
  「那个『证据』——就是被害女性每次在威胁男性时所使用的物品对吧?就是上头刻有两人名字的——」
  我稍微换了一口气。因为那个东西在我获知实情以后,和它牵扯在一起的事实依旧对我的心灵带来了战栗。
  「——『手环』。」
  我的声音微微颤抖着,点头的静流姐却仿佛心如止水般的说道:
  「没错。正因为如此,才不能把它留在尸体旁边。虽然他似乎还没受到女方的威胁,不过可以肯定的是两人的关系要是被旁人知道,问题可就麻烦了。」
  「可——可是,如果只是要拿下『手环』,为什么要从肩部砍下对方的手臂呢?
  这一点我无论如何都想不透。不过,静流姐却以平稳的语气斩钉截铁地回答:
  「当然是因为手掌那边堵塞住的关系啊。」
  一副很理所当然的口吻。
  「在他发现摔下山的尸体——正确来说,当时那名女子还一息尚存——的时候,对方两手的十指已经全都深深插进了脸部,再怎么拔也拔不出来。这样子自然也无法拿下手环——所以他才会把手臂切断,再从断掉的那边拿下来,事情就是这么简单。」
  「…………」
  「这是被害者为女性时才能成立的方法吧。如果是男性的粗壮手臂,应该就没办法从另外一边拿下来了。」
  「…………」
  静流姐察觉到我依然一脸怅然若有所失的模样,赶紧接着补充:
  「虽然有人会说割掉手腕,事情不是简单多了吗?不过他或许是担心要是这么做,等于是明白表示『她的手腕上有不方便让人家知道的东西』吧。因此才会选择从肩膀下手。之所以两条手臂都砍掉,也是为了相同的理由。虽然不知道手环原本是戴在哪只手上,不过只砍掉一只的话,人家有可能会特别注意被砍掉的那一只。仔细想想,明明最初也有只针对手环硬拿劈柴刀砍断的方法可行,可是他却没有采用,原因大概是因为会同时伤及手腕,不小心留下那里曾经戴着某种东西的痕迹吧。自始至终,犯人满脑子都是『小心不要被发现?小心不要被发现』的念头,只是胆颤心惊地在采取行动而已。」
  静流姐口齿伶俐地分析着,可是比起这样的说明,我更想知道的是……
  「……不是啦,我想问的是究竟为什么……」
  为什么她的手会紧紧地插在脸上呢?因为被倒下来的树木撞飞出去的关系——这样的说法未免也太牵强了吧。不管怎么想都不自然。
  可是这时静流姐却极其干脆地说道:
  「妳的问题根本不用想也知道吧?
  「咦?
  她无视我的讶异,说出了决定性的事实。
  「因为,那既不是人为也不是自然形成的,只有一个人能够办到。」
  「…………」
  我一时说不出话来,静流姐则是默默地朝着我点头。
  「没错,正是『本人』。是她以强烈到足以刺破皮肤的力道用力抓住自己的脸部的。除此之外,没有别的可能性了。」
  静流姐一合上嘴巴,令人为之毛骨悚然的静谧随即降临病房。
  「…………」
  过了一会儿之后。
  「……可、可是那种事——」
  我开口试图说些什么,但嘴巴却只是一开一合着,话卡在喉咙里说不出来。
  「妳觉得这种事不可能发生吗?很难想象那种状况?
  「难、难道……不是吗?
  「那倒未必。」
  静流姐稍微把脸别开,双眼直盯着我旁边的位置开口说道:
  「至少我能够体会。当双脚突然感到阵阵剧痛、身体被撞飞出去、骤然的大量失血所造成的体温下降,还有遭受到有如『身体被撕裂』这个字面所显示的强烈痛楚时,她心里所想的,必然是——」
  接着,她将双手遮在眼前,我才刚想着会不会是因为我用太强烈的视线盯着她看的缘故,她便突然用力揪住了自己的脸。我简直吓坏了,因为,那正好就跟媒体所描述的插进被害者脸部的手指位置一模一样。
  只见静流姐手掌下方的嘴唇扭曲着,以仿佛用力挤压出来的声音说道——

  「——不想死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那是有如从地心窜出、又好似北风直接吹进灵魂深处般,一种教人冷到骨子里的冰冷声音。
  此外,有股恐怖的力量笼罩在双手的手指上,仿佛死者的执着全部都集中在那里似的。十只手指慢慢愈陷愈深并刺穿了皮肤,即使已经深达头盖骨,力道依然没有丝毫放松,随着骨头碎裂的声音永无止尽地深深插入——

  



  「——住手!
  我大叫着将她的手从脸上抓开。
  啪,结果轻而易举地就拿开了。
  在她的双手底下,是一张毫发无伤的脸。原来一切都是我的幻觉,静流姐依旧一如往常地露出和蔼的笑容.
  「——如何?这是有可能的事对吧?
  她像是在征求我的同意似的眨了眨眼。
  「……我、我……」
  我忸忸怩怩,一时不知道该做何表示才好。
  静流姐将目光投向了窗外。
  「其实打从一开始我就不认为这是一桩杀人事件,不过,我实在没办法就这么袖手旁观。尽管身为被害者的她其实才是最该问罪且受到制裁的人,可是——我……」
  静流姐双眼注视着遥远的彼方,仿佛不受限于窗外的景色,而是在凝望着别的地方一样。
  「没错,我能明白她的心情。就只是这样而已——」
  一阵清爽宜人的微风从窗外徐徐吹入,将静流姐的头发轻飘飘地吹动了起来。

  “The Umbrellaclosed.







  刺猬奇库达的冒险
  其之1

  ……那是一间有阵阵和风轻柔吹入的纯白色房间。有两名少女总是待在那里,面带微笑地打开话匣子闲聊。
  「——那妳以前都喜欢哪些东西呢?
  其中一名少女半坐在床上,只见她向另一名少女提出问题。
  「我想想喔——我喜欢过很多东西耶。」
  「不如说妳几乎没特别讨厌过什么吧?
  「要这么说也对啦——可是,为什么妳会这么觉得呢?
  「因为不管是什么,小夜都会照单全收对吧?
  「……我怎么觉得妳好像是在笑我很迟钝一样。」
  「怎么会呢,我在夸奖妳是一个很会找出优点的天才耶。」
  少女笑盈盈地说着。另一名少女表情则是看来明显有些不满,可是一看到那个催促自己回话的笑容,也忍不住轻声笑了出来。
  「很讨厌耶,静流姐每次都喜欢拿我开玩笑——嗯,不过话说同来,我到现在还有印象的,大概就只有奇库达了吧。」
  「奇库达?
  「嗯,那是一只刺猬娃娃啦——然后他的肚子上有一个时钟,每次一看到他肚子上的时钟,我就会注意一下现在到底是几点了。」
  少女说着露出一脸怀念的神情。
  「是真的时钟吗?
  「不是,那只是用塑料做的假时钟。我每次和奇库达一起玩耍的时候,总是会忍不住想要将时钟调整到正确的时间,结果马上就被我拔下来了。因为每拔一次就要修一次,所以我修理的技术也变得愈来愈熟练——」
  「那个奇库达是男生吗?
  「对,他是一个很神经质,而且对芝麻小事斤斤计较的小男生——毕竟是刺猬嘛,所以或许会给人一种很难以亲近的感觉吧。可是我那时候最喜欢他了。可惜他不知道从何时起就突然消失不见了——」
  少女神情落寞地说道。
  「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呢?
  床上的少女见状赶紧以开朗的声音询问。
  「咦?对、对呀——」
  八成是被拿去丢掉、早在某处的焚化炉被烧个精光了吧。若是以一般的常识来思考,除此之外别无其它的可能性了。可是少女完全无视那种最合乎常理的想法,以毫不担心的语气说道:
  「我想他自从离开妳身边之后,便在某处好好地过生活吧?妳觉得他现在会在哪里呢」
  少女听到对方的询问后恍然大悟。她大概是邀自己一起来编织『搞不好有可能喔』的想像故事吧。自己并不讨厌这样的故事。
  「这个嘛——可是奇库达个性还满胆小的,常常会窝在角落缩起来。我看就算他真的跑到外头去,大概也是寸步难行吧。」
  「或许还会一边躲在电线杆后面,一边鬼鬼祟祟地在路上前进吧。」
  「没错、没错,就是那种感觉。每当有人或车子经过,他就会『呜咿』一声叫出来,然后把身体缩成一团呢。」
  「不过他还是提起勇气拚命加油。『我是个男孩子,不可以畏畏缩缩的』,他一面这样告诉自己,一面提心吊胆地继续前进着。」
  「……可是,奇库达他究竟想上哪里去呢?
  「不用说,当然是前去寻找位在这个世界的某个角落,可以帮他将肚子上的时钟恢复成正常运转的时钟师傅呀。」
  「啊啊~原来如此,毕竟那是他一直都很挂念的事情嘛。」
  「他好不容易才打听到能修好所有时钟的传说中的师傅,于是便踏上了冒险的旅途。」
  少女好似实际目睹了这场旅行似的,以寻常的口吻说着。
  「嗯,可是奇库达并不知道那个师傅到底住在哪里吧?
  「他问遍周遭所有的人,就算大家都听过那个师傅的传言,可是却没有人知道实际上是住在哪里。」
  「这么一来——也只能先从知道线索的人开始找起了。」
  「他首先来到了钟表店。」
  「可是即使他向陈列在钟表店里的其它时钟询问:
  「请问你们知道这位师傅的线索吗?
  那些时钟却只回了他一句:
  『你是刺猬吧?我等彬彬有礼又规规矩矩的时钟世界的事情,岂能如此轻易地泄漏给你这个外人知道?
  就把他赶了出去。」
  「咦咦?他们实在太过分了啦!
  「不过,那些时钟说的也很合理呀。毕竟他们的工作就是正确地让时间推进,而一些满脑子只想跷掉工作和课业的懒人,总是一逮到机会就想把指针拨快一点,所以当然不能轻易地将时钟的构造告诉外人嘛。」
  「嗯,可是这么一来——奇库达接下来该去哪里才好呢?难道是有其它娃娃同伴的玩具店吗?
  「问题是这次他却被嫌弃:
  『你不是玩具时钟吗?还敢自称是我们这种既柔和又温暖的娃娃的伙伴,未免太奇怪了吧!
  结果又被人家赶跑了。」
  「咦咦咦?这么冷淡喔?
  「玩具店的世界也是很严苛的喔。他们随时都得拚命跟有意愿买玩具的小孩子强调自己是最棒的,所以竞争意识可是很强烈的。而且小孩子的个性既喜新厌旧又反复无常,玩具们也只得皮绷紧一点啰。妳以前在收到大人送的礼物时,应该偶尔也会有『我又不想要这个』的念头吧?
  「……呃,妳这么说我也没办法反驳啦……既然如此,那奇库达到底该怎么办才好哩?
  「这是一条很艰辛的路,他会怎么做呢?
  「问我怎么做喔——嗯!
  听到少女那感觉有一半像是在等着看好戏的不负责任说法,她有点不知该如何是好地扭动着身子。但是,她实在不知道奇库达接下来究竟该何去何从,因此会有这样的举动作其实也是无可厚非的。
  「好啦,他的去向我们迟早会知道的,现在多说无益。」
  坐在床上的少女笑着说道。

  ……往后两人如果也像现在这样感情融洽地继续聊着奇库达的故事,纵使是肚子装着无法运转的时钟的刺猬,或许有一天终能找到传说中的时钟师傅也说不定吧。
  不过,还有其它许许多多的事情等着她们俩去聊。得仰赖两人交谈来解决的事件似乎是多得数不清呢。
  面临那一类的急迫事件——奇库达是否还能继续他的旅行呢?就让我们接着看下去吧——
 楼主| 发表于 2009-4-6 16:07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七夜 于 2009-4-6 16:12 编辑

  第二章 静流姐与宇宙怪物
  The Space-Monster

  1.

  「唉——」
  静流姐看着病房窗外太阳已完全西沉的山头,发出了一声叹息。
  「——唉。」
  这已经是她今天第七次的叹息了。
  以傍晚而言略显漆黑的天际,可以看见有几颗星星闪耀着光芒。
  「……怎么了吗?
  我不禁感到担心,便试着问问看。
  「……什么东西怎么了?
  静流姐用有气无力的声音反问。
  「不是啦,那个——」
  我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而支支吾吾了起来。妳看起来很没什么精神的样子——不知对她说这句话是否恰当。再怎么说,静流姐都是长期住院的病人。
  我实在很担心她。
  「对、对不起喔。」
  我开口向她道歉。
  「……为什么要向我道歉?
  静流姐接着又这么回问。
  「没、没有啦——我每次只要一有空就会自作主张跑来找妳,是不是对妳造成困扰了——」
  我语无伦次地说着。
  「…………」
  静流姐先是瞇着眼睛盯着我看了一下,然后才开口说道:
  「——小夜,妳这个人真的怪怪的喔。」
  「咦?
  「明明是特地拨出时间跑来这里看我的,竟然用『只要一有空』这种奇怪的说法……妳真的跟平常人不一样耶。」
  静流姐用无所谓的语气叨絮着。
  爱兜圈子、感觉有点拐弯抹角的语调虽然很有静流姐的味道,可是整体来说,就是有一种有气无力的感觉。
  然后,她再一次将目光转向窗外。
  「——啊~啊,干脆所有人都变成星星算了……」
  喃喃地这么嘟哝着。
  我闻言吓坏了。
  静流姐的病情似乎不太稳定。虽然她从来不曾在我面前显露出痛苦的模样,可是医生有说过,关于『何时治好』完全没有一个确切的时间。
  当然,我始终相信她迟早有一天会恢复健康。但是,要是她本人先放弃希望的话——一想到这里,我忍不住焦急了起来。
  「星、星星虽然是很漂亮没错,可是有时候也会让人觉得恐怖吧?
  我害怕话题中断后降临在两人间的沉默,于是连忙接了句无关紧要的话。
  静流姐发出「嗯?」的一声,重新把目光转回到我的身上。
  「妳、妳看嘛,星星并不只是单纯的发光体而已吧?它和电灯泡不一样,存在于遥不可及的远方,而且搞不好还有外星人存在呢!
  我硬着头皮天花乱坠地胡扯着。
  「——外星人?
  静流姐稍微皱起了眉头。
  「外星人呀……」
  「静流姐不相信有外星人吗?
  我试着询问她的意见,只要能让对话延续下去怎样都好。
  「嗯,倒也谈不上什么相不相信,老实说——应该是『不知道』吧。」
  「不过宇宙这么辽阔,而且又有那么多的星球,我觉得这其中一定有那种跟地球一样,有生物居住的星球存在。」
  只要能让静流姐转移注意力,要我做什么都行。于是我更卖力地掰出了无所谓的内容。
  「嗯,我赞成这个说法。」
  「没错吧?
  「不过,还有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人类根木不懂『生存』是怎么一回事,就连能不能把应当在回然不同的环境中生存的东西当作『生物』来认识都有问题——我认为这点一定是瓶颈。宇宙或许有无限的可能性没错,可是很可悲的,人类的认识却足有限的。」
  「呃……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静流姐好不容易开始高谈阔论了,我却听不懂她说的意思,真是恨透了自己的笨脑袋。
  「或许早就有数不清的外星人来到地球了,只是人类根本没有发现『那个』就是外星人而已。」
  静流姐以温柔的口吻向百思不得其解的我作说明。
  「啊啊!意思也就是说,好比貌似水的液体、或者貌似石子的矿物这一类外表看不出来会是『生物』的东西如果是外星人的话,我们也认不出来,是这个意思吗?
  记得某个电视节目还是电影也曾演过「从宇宙坠落下来的陨石其实就是生物」的故事。
  「搞不好外星人他们已经来到地球,并且正在疑惑着『在这地表附近活动的有机化合物是什么啊?怎么时而聚集在一起、时而分开哪』也说不定喔。」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可超有趣的说~嗯。」
  其实我对外星人一点兴趣也没有,但是静流姐愿意主动开口说话让我高兴不已,忍不住便以夸张的语气跟着附和起来。
  只是,静流姐看着如此傻气的我,脸色却又沉了下来。
  「小夜是好人,所以才能像这样发自内心地笑着;不过一般而言,人类在面对『超乎自己想象的事情』时,却宁可选择将心灵封闭起来。所以一日一碰上偏离自己常识的事物,反而会去盲目地相信,甚至对其他的可能性视而不见——」
  静流姐口若悬河地发表着艰涩的看法。老实说,我完全跟不上她的思考步调。
  「…………」
  会客时间就在这样的谈话中结束,我必须离开病房了。
  「那么改天见啰。」
  「嗯嗯,我等妳。」
  静流姐虽然一边微笑,一边向我点头示意,可是我都看到了——在关上门的瞬间,静流姐在门缝的另一头重新将脸转向了窗外,
  「唉——」
  然后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

  ——那天晚上,都市近郊的所有区域都观测到了大规模的异常电波。
  手机的内存资料莫名遭删除、笔记型计算机的硬盘当机等事件接连在各地发生,导致相关业者被迫必须耗时来处理故障的问题。就连机场等设施的雷达也发生混乱,一时间,所有飞机的起降都受到了影响。
  发生异常的原因不明,目前不排除是太阳黑子的异常放射所导致的——尽管学者们做出了这样的推测,可是却缺乏实证;会不会是使用电波的恐怖行动?或是哪里的秘密研究所在进行违法实验的缘故?还是恶灵针对文明的作祟?这一类不负责任的谣言半开玩笑地在居民间传开来。
  那具问题尸首,正好是在这场骚动闹得最不可开交的时候被发现的。

  *

  岸义夫在<白波公寓>这栋高楼层的高级公寓里担任警卫。
  名义上虽然是一名大学生,但他现在几乎可以算是自主休学中,这半年来还不曾去学校上过一次课。
  他在心中认定『自己是个诗人』,于是便以大学生活不能替心灵带来任何感动,可说是毫无价值为由,过着终日埋首打工的生活。不过,他的朋友老早就看穿他其实只是嫌读书麻烦而已,纵使本人一点自觉也没有。
  (唔呣~难道都没有那种扣人心弦的诗句吗?
  今天他也一如往常,一边茫然地想着这种事,一边在公寓的走道上巡逻。每隔六小时巡视一次各楼层有无异常是他工作的一环。
  (人生好比一场旅行——因此马上就会有破洞——拜托,那是袜子好不好)(译注:日文的旅行与袜子同音。)
  就在他一面想着这种没营养的事情,一面来到最顶楼的走道时,刚好碰到了那层楼的住户松野太太。
  即将迈入老年的松野太太在这栋平均租金十分昂贵的公寓中,住的可是最高价的房间。她看到义夫后露出一脸惊讶的表情。
  「您好。」
  义夫的态度则是显得轻松自若。由于上头有交代「见到住户时,不论对方是大人小孩一律要好好打招呼」,因此他依照规定低下头。
  「啊、啊——嗯……你、你好。」
  那位太太则是一副心惊胆颤坐立不安的模样,就连响应也显得有些冷淡。接着马上回到房里去。
  房门被粗鲁地关上。
  (……那个太太看起来实在不像是个有钱人哪。)
  义夫从以前就这么觉得。就外貌而言,即使再怎么客观分析也很难称之为美女或有气质,
  身上穿的衣服感觉很寒酸,看起来也不像是有化妆的样子。至于她先生更是整天把自己关在家里,听说是个几乎足不出户的怪人。可是上头也有指『不要四处打探住户的隐私』,所以义夫并没有再继续多想下去。
  巡视过走道后,他接着进行安全梯的检查。为了防止有人从外头偷偷溜进来,这里加装了一副特殊的锁。不仅只能从内侧打开,还罩上了一层塑料盖以防止小孩子恶作剧。等到碰上状况时再破坏盖子即可将锁解开,只是……
  (火灾发生的时候,如果只剩小孩子或没有力气的老人,那不就没办法打开了吗?
  义夫曾经这么想过。
  结束所有的检查之后,义夫再度回到了位在一楼的管理中心室。
  「我已经巡察完毕了。」
  他向同事田中先生报告了一声。
  「嗯……」
  田中先生的样子似乎不太对劲。他的脸色看起来特别地红,与其说是坐在椅子上,不如说是身体瘫痪站不起来。
  「怎么啦?——呜哇,您发烧得好严重啊!
  田中先生虽然感冒,但是因为光靠年金根本无法支付房贷,所以还是硬撑着身子跑来上班。不过,他的病情好像突然恶化了。
  「这样不行啦,我看您今天还是回家比较——」
  「可是,我如果早退的话会被扣时薪……」
  田中先生嘴里念念有词,一点也没有站起来的打算。
  「嗯。真是伤脑筋耶。」
  由于义夫对于工作并没有那么强烈的使命感,所以尽管本来这么做是完全违反规定的,他还是决定接下来就当田中先生继续在值勤,但由自己一个人撑过今晚。
  「总之您去休息室躺着吧,接下来交给我就好了。」
  「不好意思啊,小哥。」
  田中先生一吃完感冒药便躺在棉被里,不一会儿就打起呼来。药效似乎发挥了。
  (半夜的巡察该怎么办咧——要是那个时候有通报进来,可就没办法应对了。)
  就在义夫烦恼着这种事情的时候,原本音量转小但一直开着没关的电视,画面忽然变得异常模糊。
  「怎、怎么回事?
  袭击都市的电波异常状况此时对这个地区也造成了影响。当然,这个时候的义夫还不知道这件事。
  异常现象很快就平息,电视也恢复了正常。
  就在义夫独自一人惴惴不安时,十分钟后却又换成突然停电、四周暗到伸手不见五指。
  虽然临时电路立刻启动,照明也修复了,但原因仍不明。
  (这和电视刚才发生问题有什么关联吗?
  义夫心里想归想,却也没办法作确认。总之,他得去关照住户在停电时有无任何异状发生。照理说,这个工作本来应该由两个人一起分担进行的,不过田中先生目前正睡得不省人事。
  他决定先从最顶楼开始联络,也就是先前才巡视过的松野家。
  可是,不管打了多少通电话,对方就是没有响应。
  (奇怪耶——?
  不知怎么搞的,心头有股非常不好的预感。居然在自己一个人当班的时候发生这种情况——义夫虽然很烦恼,但也只能硬着头皮拿着备份钥匙上楼探视。
  电梯的运转很正常。一抵达顶楼,四周简直是安静到让人浑身汗毛直竖。
  姑且先按电钤试试看好了。果然还是没有任何回应。
  义夫战战兢兢打开门锁,走进了屋里。
  一阵强风突然由屋内吹出来。怎么可能?因为这里既高又危险,因此基本上窗户是设计成无法打开的啊。
  「松、松野先生——?
  走进屋里一看,果然如他所料窗户被破坏了。只见玻璃连同窗框整个被拆下来放在一旁。
  至于这个房间的主人松野泰三则是呈大字型地倒在客厅的正中央。
  「…………」
  义夫站在原地愣住了。唤一声看看吧——这种行动他想都没想过。因为,就算开口叫也只是多此一举的事实一目了然。
  对方很明显地已经断气了。
  「…………」
  这时,义夫忍不住回想起先前思考的事。当时觉得一点营养也没有的事,现在却成了没有比它更撼动自己内心的句子,而且在脑海中不断回响着。
  (人生就是——马上有破洞打开——)
  就如同这句话的字面所示,在松野赤裸着的上半身——也就是他的胸口破了一个洞,而且还是一个很大的洞。
  他的遗体疑似伤口的地方就只有那个洞,四肢的部分则是全都健全、头部也没有与身体分家。即便如此,义夫仍在那具尸体上看到了决定性的欠缺。对方那副已经完全脱离人类印象的模样彻底烙印在他的脑海中。
  他的心脏不见了。

  ……义夫一直到后来才知道,当时不在这个房里的那名太太,原来并非松野的老婆,她只是一名负责照顾松野生活起居的专属帮佣罢了。不知为何,松野并未把这件事告诉周遭的人,那位太太当时在离此有一段距离的地方。
  她从窗户掉下去摔死了。由于落点处刚好有支电线杆,以致于这起『接触事故』造成了附近一带的停电。
  可是那个位置着实令人觉得奇怪,因为地点距离大楼足足有一百公尺远。
  这起闹出了两条人命的事件,所有的经过全都发生在电波异常状况出现的短短十几分钟之内。
  此外,有关于松野的部分则是愈深入调查疑点愈大。
  他的胸口不只被挖开一个洞,甚至连里头的肋骨也跟着整个被切除掉。伤口是没有其它例子可以比拟的奇特模样。相对于血管等切断部位彷佛是被用力扯断般杂乱不堪,其位置则是无一不排列得整齐划一,而且形成了一个工整的圆。
  做为最有力的死因浮现台面的,是很难跟那具极度异常的尸体联想在一起、而且可说是随处可见的物品——安眠药。从死者的血液中检验出大量的安眠药成分。可是由于剂量又微妙到令人难以判断是否足以致死,因此目前还无法断定那就是他真正的死因。不过,至少『并非失血致死』这件事似乎是确定的,以往不曾见过这种状况的尸体。换句话说,死者并不是因为心脏被挖出来的伤势而死亡的——结论就是这样。
  当这具离奇的尸体被公开报导出来时,所有人都联想到了一个单字。
  过去在美国某地发现的牛只尸体上,曾被鉴定出仅有部分器官或肢体被整个切除的奇妙痕迹。
  Gattle mutilation
  人们以此来称呼这个现象。一般民众无视科学家所提出的诸多见解,普遍认为这个现象乃某种外力所为。亦即——
  这是搭乘UFO飞来的外星人的实验。

  2.

  ……我从电视新闻中得知有这样的事件发生。若是平时,我总是会立即全身起鸡皮疙瘩,不过……
  (——就是这个!
  这时候的我想的却是这回事。
  没错,静流姐不仅擅于解开这种既可怕又教人百思不得其解的事件之谜,而且还很有兴趣。再说我之前去探病的时候,她也曾经针对外星人的话题发表了一番意见。
  (静流姐一定会对这个事件感兴趣的!
  我抱着这样的念头立刻着手调阅周刊杂志……只不过……
  (这、这未免也太……)
  我全然无法理解这是一桩什么样的事件。只觉得以这个状况而言,就算人家告诉我真的是UFO袭击了这名被害者,除了相信以外,应该也别无选择了吧。
  为此,我甚至还跑去阅读过去从来不曾接触过的外星人与UFO的目击心得等书籍。当中又充满了许多令我觉得相当具有说服力的事例。「唔——」我不禁沉吟出声。
  虽然谜样的圆形和扇形等复杂的几何学图案,突如其来地浮现在广阔麦田上的神秘麦田圈现象我之前早有所闻,不过我从来不晓得那些麦田圈的种类竟然高达数百种。不仅如此,每个麦田圈出现的地点都相距甚远,就等离子体自然现象来说,各个地点的气候风土相差也未免太过悬殊了。
  此外,还有无数目击到UFO无声无息地在夜空中飞行的例子。而且飞行方式是一般飞机不可能办到的Z字型飞行轨迹。如果只有一个人这么宣称,或许还有可能是说谎,但是多数人同时目睹相同景象的例子也不在少数,似乎曾经有摄影机拍到过UFO呢。
  话说回来,关于问题Gattle mutilation,据说除了肉被刮除掉的例子之外,最近在南美洲等地还发现了全身血液被抽得一干二净的马匹尸体的案例。
  根据目击者宣称,这是一种称之为卓柏卡布拉(Chupacabra)的谜样生物搞的鬼,该生物的长相就好比模样鬼怪、拥有巨大獠牙的猴子,外形非常地骇人。据谣传,这种生物极有可能是外星人用UFO带来地球时被其脱逃,抑或是外星人故意放生好藉以观察的。正可谓来自宇宙的怪物。
  (呜哇啊……)
  我原本是为了拿它当谜般的杀人事件参考才来做调查的,可是现在却觉得这方面的谜团有如无底的泥沼一样深不见底,因此忍不住感到害怕起来。
  (不、不过——害怕归害怕,静流姐每次只要一碰上不可思议的事情,总是会打起精神来解决谜题。)
  我心里这么想着。即使觉得十分反胃,还是把收集到的资料塞进袋子里,出发前往静流姐住院的那间医院。

  *

  自称诗人的岸义夫一脸茫然地坐在被白色天花板和墙壁团团包围住的室内。
  这里是警察听取案情说明的房间,也就是调查室。义夫直到昨天为止,作梦也没想到在自己的人生中竟然会有来这种地方报到的一天。
  「别担心,这只是为了制作搜查资料,请第一个发现被害者的目击证人来到案说明而已。」
  负责的刑警以和蔼的语气如此说道,但义夫说什么也无法冷静下来。
  「平时有人会来造访松野泰三先生吗?
  「呃——没有。这么说来,在我任职的这段期间,还从来不曾看过有人登门拜访过他呢。听说他很早以前就从工作岗位上退休了。」
  「好像是这样。就连过去的旧识似乎也不知道他目前的住处,感觉就像是偷偷摸摸躲起来隐居一样呢。那么,可曾遇过有人前来探听有谁住在这里之类的事情吗?
  「这个嘛……虽然不太方便大声张扬,不过住户里头不乏有艺人,艺人的部分确实发生过好几次这种事,但我想松野先生应该没有这方面的问题。」
  「这样啊。」
  刑警点头如捣蒜,一副很能理解的样子。
  「——那么,在你进去之前,没有人进去过那个房间里是吧?
  「是的,就我所知是没有。」
  「有关公寓的出入口部分,随时都有在严密监控出入份子对吧?
  「是的,按规定是这样没错。」
  「你说你和被害人木原静子女士最后一次见面大约是在停电前一个小时,你确定吗?
  「是的,因为巡逻的时间一向都是固定的。」
  「在那之后,你有看到谁进入公寓里面吗?
  「不,并没有。」
  「也没有其它的住户回来或是出门吗?
  「是的。」
  义夫不管被问到什么,回答的都是同样的答案。
  刑警也对他的回答一一点头示意,可是……
  「既没有任何入侵者,也没有半个人离开。这不是很奇怪吗?那又会是谁杀了他们两个人呢?
  他接着又开口说出这样的话来:
  「我也想不通。」
  义夫老实地回答。在谈论这个问题之前,到底要怎么做,人类才会像那样被杀死——本身就是个解不开的谜。不过警方对那档事似乎没什么兴趣,看样子他们打算等抓到犯人之后,再直接进行讯问的样子。
  (可是,如果真的是外星人搞的鬼,那怎么可能抓得到嘛……)
  美国政府藏匿了从坠机的UFO抓来的外星人尸体或俘虏来进行研究的谣言确实时有所闻,日本方面又是如何呢——就在义夫神情恍惚地思考着这种事情的时候……
  「话说回来——」
  刑警的口气突然变得一本正经。
  「听说你看同事田中信介先生感冒,所以建议他吃药睡觉是吧?
  「是的,因为田中先生看起来一副很不舒服的样子。」
  义夫没有深入思考便老实坦承了。刑警一听态度立刻有了大转变。
  「你明知道那个药有安眠的效果却还是让他吃吗?
  「咦?
  对方突然以严厉的语气质问,义夫不禁哑口无言。
  「按照规定,警卫里面若是出现急病患者,必须立刻联络本部的中央管理中心,请公司派遣代班的人员才对吧?可是你却没有按照规定行事,这是为什么?
  「那、那是因为……」
  田中先生有房贷的压力——可是话还没说出口,义夫就省悟到在这种场所讲这些理由,听起来就跟无聊的借口没两样。
  「这表示你企图让同事睡着,好制造出没有其它人可以监视公寓的状况。你这么做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啊、啊……那个……」
  「我看是为了放某人偷偷从外面进入公寓里吧?还是企图制造出不受任何人妨碍的状况?
  「……我……」
  到了这个阶段,早已经不再单纯是为了制作搜查资料所作的说明了。
  这根本就是盘问,而且义夫还被当作是杀人事件的犯人,抑或是行凶团体的共犯之一,彻底遭到了怀疑。

  *

  在前往医院探望静流姐的一路上,可以和她见面的喜悦感以及担心她的病情是否恶化的不安,同时在我的胸口拉锯着。
  我踩着沉重的步伐爬上通往山上那栋医院的坡道,白色的巨大轮廓瞬间映入了眼帘。
  那栋耸立在满山绿意之中的纯白色建筑物依旧是四四方方的,我老是觉得里头看起来不像是有人的样子。
  (感觉——也很像是一块超大尺寸的豆腐。)
  我一如往常,在入口处跟警卫打招呼。接着又向医院一楼的挂号台告知我来会面之后,便搭乘电梯来到静流姐住的那个楼层。
  说起来,我还不曾以爬楼梯的方式上楼。应该说,我连这栋建筑的楼梯到底位在哪里都不晓得。这间医院连个介绍用的平面图也没有,以致于我根本不清楚其它楼层到底住着患有什么疾病的病患。
  我一走出电梯,就看到静流姐的主治医生站在自己的眼前。
  医生长得又高又瘦,戴着一副眼睛,五官的轮廓还满深的。虽然怀疑他是否混有白人的血统,可是我并没有实际开口问过他。
  「哟,欢迎妳来,小夜。」





  医生一看到我立刻打了声招呼。虽然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不过这间医院里的人并不知道我的名字,而是像朋友一样直接称呼我『小夜』。我也曾想过为什么会这样呢?可是并没有特别放在心上就是了。
  「你好,医生。静流姐的身体状况如何?
  我一直很担心她最近之所以常常会显得闷闷不乐,是因为身体状况不太好的缘故。
  「嗯,她最近的状况还满不错的唷。最近这一个礼拜也减少了投药的剂量。如果状况能继绩维持下去就好了。」
  不料医生却说出了教我意外的话。
  「是、是这样吗?
  尽管是个值得高兴的消息,但我却也因此而更加感到不安。那么,静流姐又是为了什么原因而频频叹气呢?
  医生没有察觉到我的困惑,接着以开朗的语气说道:
  「这一定都是妳的功劳,小夜。」
  「啥?
  他看到我双眼瞪得大大的,露出了一脸苦笑。
  「唉……以医生的立场来说,其实还挺挂不住面子的。不过若是少了患者本人的精力,或是活下去的意志这一类的力量,原本治得好的疾病也会变得无法医治。我们公主殿下的脑袋太过聪明,以至于似乎已经看破了这个世俗,但是——唯有妳是例外喔。」
  他边说着,边径自点点头。
  「例、例外——是吗?
  被人以如此奇怪的字眼形容,让我有些困惑。
  「没错。该怎么说好呢——人类要在这个世界生活,不见得要了解一切。更重要的是找到可以相信的事物,哪怕只有一个也好。我想对公主殿下而言,妳一定是唯一一个让她将信赖摆在理解前头的存在吧。」
  「……是吗?
  该说不愧是静流姐的主治医生吗?连医生也是一脸若无其事地讲出相当复杂难解的话。
  再见。我和医生告别后,朝静流姐的个人病房走去。
  叩叩——我敲了敲门。随即听见里头传来「请进」这句话。
  我打开房门,看见静流姐半坐在床上,以手撑着脸颊靠在窗框,愣愣地望着外头。
  室内弥漫着一股倦怠感,仿佛气力放尽了一般的氛围。她看起来果然没什么精神。
  「……静、静流姐。」
  就在我打算跟她说话的同时——
  「钦,小夜——人类对事物的认识是有极限的对吧?
  她却很唐突地冒出了这句话。
  「——嗄?
  「若是提到这里的前方四万公里处,你会联想到什么?
  我实在完全掌握不到她话里的重点,
  「……就、就很远很远吧?
  只好无奈地说了一个言不及义的答案,于是——
  「是啊……可是四万公里正好是绕行地球一周的距离呢。所以如果前进了四万公里,最后又会回到原先的地点喔。」
  静流姐面露悲伤地说道。
  「…………」
  「唉——」
  然后又再度叹了口气。虽然给人一种很惆怅的感觉,但我完全搞不懂她现在之所以陷入低潮的理由。
  「跟、跟妳说喔——我今天带了很多资料过来耶。就是那个啊,在照理说戒备应该很森严的高级大楼最顶楼所发生的——」
  有两个人遭到杀害,其中一个人的心脏消失不见,而从本来无法打开的窗户坠楼的那个人则是摔死在距离大楼有一百公尺之远的地方——我杂乱无章地交代完事件的经过。静流姐仿佛早已有了初步的了解似地,只见她一副精疲力尽地嘀咕着:
  「啊啊,妳说那个事件呀——」
  我很意外,没想到静流姐听了这个事件还是一样提不起兴致。平常的她不管我再怎么不愿意,只要一听到有事件发生,总是会急着想要调查清楚。
  「感觉是个让人提不起劲的事件呢。老实说,我不太想和那种事扯上关系。」
  不只如此,甚至还把我平常的台词也搬出来了。
  「可、可是,这不是一桩很不可思议的事件吗?
  我硬是要将这个话题延续下去。
  「我觉得全世界只有静流姐有能力可以解决这个谜团了。」
  这句话听起来虽然很像是想要博得她欢心的客套话,不过有一半是出自我的真心。坦白说,我还没有看过有谁像她这么聪明——可是……
  「我倒不这么认为——那个事件只要是专家,相信一定都能解得开吧。」
  静流姐一副完全无心插手的模样,她再度将目光转向了窗外。
  「…………」
  我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特地带来装有资料的袋子突然变得沉重了起来,背在身上逐渐形成了一种痛苦。
  「唉……」静流姐叹了口气,以一副真拿妳没辄的口吻对我说道:
  「算了,既然小夜这么坚持,那我们就一起来思考看看吧。」
  「嗯、嗯!
  我喜上眉稍,连忙高兴地这么回答。

  3.

  按照惯例,我把带来的数据交给静流姐阅读,同时一边对她说明事件的大概。这次静流姐在我说明的过程中几乎没有做任何提问,一直到我交代完毕之后——
  「这个叫松野泰三的被害者过去从事的是什么样的工作?
  她总算问了我这个问题。
  「嗯,这个问题不是很清楚耶。可以确定的是他的家里很有钱,可是那些钱究竟是怎么来的,至今仍然没有清楚的交代,应该说是还没有公开吧。不过这边是有稍微提到跟股票之类的有关啦。」
  我摊开杂志的页面拿给静流姐看。
  「啊啊,原来如此。看来是从事内线情报交易的地下掮客吧。」
  静流姐读了那篇我无法理解的报导后似乎有了头绪。
  「什么是掮客?
  「掮客有分很多种,这里指的很简单。总之,就是类似『利用无法公开的行为来获取利润的黑心商人』吧。也就是处于很难让人赞赏的立场的人啦。」
  「这表示他以前常常招人怨恨啰?
  「这我就不清楚了。杂志上有提到他大约在两年前就退休了,如果报导是正确的,那也已经是过去的事了。」
  「可是,应该也有那种不肯善罢甘休,怨恨一辈子的人吧?
  「有是有啦,不过基本上这个人从事的是跟钱财有关的工作——或许出乎一般人的意料,但金钱上的怨恨往往不会维持太久喔。只要在别的地方持续有赔有赚,之前的交易也就不会那么放在心上了。」
  「是这样子吗?
  「怨恨之所以会持续下去,原因通常出在争夺社会地位的权利之争、或者遗产继承的血缘关系等,这一类近在眼前、和自己有直接关系的事情上。可是这个人是掮客,所以我想他和被榨取金钱的对象应该几乎都没有见过面吧。」
  「嗯~我不是很懂啦……可是这么说来……静流姐,这就不是那个叫作仇什么的……呃,到底是叫什么啊?
  「没错。我认为这并不是所谓的『仇杀事件』。」
  她以斩钉截铁的口吻断言道。我从过去的经验中得知,在这时候,那个可能性便已经完全被否定掉了。当静流姐说出『我认为』这三个字的时候,也就是她确定无误的时候。
  (不过,她偶尔也会开玩笑地说出『我觉得小夜是个完美的好人呀』这种话……)
  我一边暗自苦笑,一边接着问道:
  「可是如果真像静流姐所说的那样,那为什么犯人会采取这种惨不忍睹的杀人方式呢?把心脏挖出来也未免太——」
  「若光论掏出心脏这一点的话,并不见得一定是有什么血海深仇才会这么做唷。」
  「咦?这、这是什么意思?
  「十六世纪时,被西班牙消灭的阿兹提克帝国,会在神殿上挖出战俘的心脏当作贡献给神明的活祭品呢。」
  「……不对呀,现在这个状况跟妳举的例子不能相提并论吧?
  「不过,挖出心脏这个举动完全无法让对方感受到自己的怨恨。毕竟在挖出心脏的那一瞬间,那个人也当场死亡了。」
  「……这么说也没错啦。」
  「所有的仪式,尽管当事人才是重点,可是也另有向旁人真不的目的存在.,挖出心脏的手法,是个比起杀人更具有那方面效果的方法喔。」
  「仪式?
  我听到这个字眼愣住了。
  「这次的事件有牵扯到那方面吗?——凶手会是为了实践某个狂热宗教的扭曲教义,而拿走对方的心脏来干嘛吗?
  「这点我就不晓得啰——不过毕竟是杀人事件嘛,或多或少的程度,都是由那种轻率的执念所引发的就是了——」
  静流姐还是老样子,一副无关紧要的口吻。
  她见我面露困惑,便接着说道:
  「没错,为了进行某种仪式所以需要用上人类的心脏,这样的可能性确实是存在的喔。可是就这次的事件来说,松野先生为什么会被选上?这一点本身就是个问题了。」
  「——啊啊,原来如此。说的也是。既然是要贡献给神明的话,那就必须要找特别一点的心脏才行嘛。」
  静流姐似乎开始顾虑起我来了,所以我有些心慌地点了点头。
  「黑心商人应该不太会被选为那种对象吧。」
  更何况,就这次的状况来说,也不太可能是随便找一个对象。再怎么说,松野先生可是戒备森严的高级大楼的顶楼住户。
  「可是如此一来,实在让人完全猜不透犯人究竟是基于什么样的动机才这么做……」
  我开始陷入苦恼。
  「我看八成是外星人搞的鬼吧?
 楼主| 发表于 2009-4-6 16:07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七夜 于 2009-4-6 16:13 编辑

  静流姐的语气又开始变得无所谓了起来。
  「外星人的常识一定跟地球人的不一样。」
  「……妳当真这么觉得?
  「妳无法否定有这种可能性吧?
  我渐感到有点不高兴。我是不知道静流姐究竟在心烦什么啦,不过既然如此,我希望她可以将烦恼告诉我。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我讨厌老是被她以这种像是在应付我的话给打发掉。
  「那么,静流姐妳很了解外星人啰?
  我顺便把事先调查过的外星人之谜也告诉静流姐。
  静流姐听完之后微微皱着眉头。
  「那一类的事情可是有很多麻烦的。」
  接着,她彷佛很迷惘似的这么说道。
  「有什么麻烦的啊?我看妳根本就不知道吧?
  由于我一直暗自生着闷气,口气忍不住就凶了起来。可是静流姐看到之后,却只是像在开导我似的用沉着的口吻静静地说道:
  「和外星人相关的神秘事件之所以麻烦,在于它做为谜时所散发的魅力和实际上所使用的诡计,两者之间的平衡状态并不好。」
  虽然我不是很懂静流姐的意思,可是她的口吻此时再度恢复了正经。
  「……妳说的平衡指的是?
  等我回过神来,嘴巴已经老实地提出问题了。我的不愉快在她柔和语气的牵引下,瞬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就拿神秘的麦田圈为例吧。」
  静流姐用手指在空中画出了一个圆向我做说明。
  「一边是在麦田上形成了自然界不可能会有的、以标准同心圆为主的几何学图案所带来的神秘性。」
  静流姐说到这里稍微停顿了一会儿。
  「嗯。」
  我点头示意,静流姐看到后也点了一下头……
  「另一边则单纯只是『将杆子放倒并压在麦子上,再小心翼翼地用脚辗平』这种没有深度可言的制作方式。」
  ……接着如此说道。
  咦~我惊叫出声。
  「麦田圈只要用脚就可以踩得出来吗?
  「没错。图案之所以是圆形,是因为把棒子插在中心,然后套上两端绑在一起的绳子。之后只要抓着那条绳子移动,就能以圆规的要领做出标准的正圆形。即使是复杂的图案,按照这个方式来应用大概也能克服。好比是扇形、圆形四周的圆环这一类的图案,只要事先打好草图就没问题了吧。接下来只要配合在那里算出来的数据,严格遵守类似『往西前进五步、往东前进七步』这一类的守则,就连小学生也有能力依样画葫芦。」
  静流姐以这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口吻说道。我被她的这番解释唬得脑袋空白,只能以微弱的声音问道:
  「……可、可是,如果这真的是恶作剧的话,根本不需要刻意选在那么广大的麦田中央进行吧?
  不过,静流姐面对这间题依然很干脆地反击:
  「就因为是广大的麦田,恶作剧才更有效果啊。」
  「咦?
  「即使地点选得草率了点,可是正因为四周的景色都很单调一致,所以看起来才会别有含意又不至于显得太突兀。」
  「……可、可是,我记得有人也说过神秘麦田圈上的植物纤维破坏和人为的不一样。」
  「所以我才说要『小心翼翼』啊。电视上的实验画面,都踩得太过粗鲁用力了。比较起来结果会不一样也是理所当然的。」
  静流姐淡淡地说道。由于我之前一直都是抱持着半信半疑的态度,所以现在感到相当茫然。不过,静流姐却又自顾自地继续说下去:
  「如此索然无味的说明,以及好似拼图的图形突然出现在广大麦田上的谜般魅力光景。这两件事在人的内心里很难拼凑起来。看起来如此不可思议的现象,竟然用那么简单的方式就能办到。这样的事实就算可以理解,也没办法接受吧——」
  静流姐的眼神看起来彷佛在眺望着远方。我的胸口莫名地揪得紧紧的。
  没错,静流姐有时候会以好似在眺望着不存在于这个世上的场所般的视线注视着空间。我每次看到她这个模样,总是会不自禁觉得,她或许才是最为神秘的存在吧。
  「UFO的目击例子也是麻烦在这一点。看过的人要嘛就是接受它的存在,并且过度执着地相信,不然就是无法理解以致于全然不信,没有人是秉持中立的冷静态度。顺带一提,那些没有发出声响、以Z字形轨迹飞行的UFO通常都是被风吹动的热气球,或者因为目击者站在背风处,以致听不见螺旋桨声音的直升机。尤其是在山上,因为云层就在附近飘动,所以要是看到了模糊不清的影子,与其担心那是幽灵或是UFO,我建议倒不如先思考一下该怎么躲雨才好。」
  她以毫不在乎的口吻这么说道。
  「唉——我以后会这么做的。」
  我只能无力地点点头。
  「另外,关于现在成了热门话题的Cattle mutilation。」
  「嗯、嗯。」
  「大概跟这次的事件一点关系也没有吧。」
  「是这样吗?
  「那个现象简单来说,其实就是牛的尸体有一部分腐烂,然后遭野狗之类的生物将变得脆弱不堪的部分咬下叼走后所留下的痕迹,这是一般的见解。因为只有咬掉腐烂的地方,所以上面没有齿痕或是刀器的伤痕也是很正常的,至于血液流光的马尸,应该是马匹在身体带伤的状态下,陷入恐慌以致全力奔跑的缘故吧。所以才会有突然在路上暴毙,但尸体四周却不见任何血迹这种情况发生。」
  (…………)
  不过,静流姐又是怎么知道这些事情的呢?她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是有在看八卦书刊之类东西的样子。
  (她该不会是在观看那一类电视节目的同时,就在私底下进行推理了吧?
  除此之外,我实在想不到别的可能性了。不知怎么搞的,我开始同情起那些嘴边说着『如何?很不可思议吧?』一边拚命地想要打动观众的节目工作人员了。
  「基本上,和UFO有关的目击例子,地点和时间往往都含糊不清,而且不会发生在像这次事件一样——有警卫监视的情况下。」
  静流姐说着轻轻摇了摇头。
  「如果这次的事件真的是外星人所为,那么人类绝对是看不出来的。因为人类的犯罪模式大致来说,都是先前犯下了某个致命性的失败,然后为了掩饰那个失败才采取接下来的行动的。」
  犯罪是『掩饰』——这句话是静流姐的口头禅。
  「如果那个掩饰并不存在,那就无法找出漏洞了。不管再怎么从那个方向寻找也不会有任何线索。只能高举双手投降了吧。」
  她向我耸了耸肩膀。
  看样子,她完全没有插手管这起事件的意愿。
  「——嗯~」
  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我也必须说出之前一直刻意保留不说的那件事了。
  「我跟妳说喔,静流姐——其实,这起事件已经抓到嫌疑犯了。」
  听说警方已经拙押当时负责监视职务的那名警卫了。如果警卫自己就是犯人的话,不论是多么不可思议的状况,确实都有可能发生。
  至于心脏为什么会消失不见这一点,目前警方还查不出个所以然来,因此我本来是希望静流姐能为我解开这个谜题的。
  静流姐听到我的话之后,似乎十分讶异。
  「妳说什么?怎么会有这种蠢事发生。」
  她露出一脸傻眼的表情。
  「怎么可能有什么嫌疑犯?这又不是一起杀人事件。」
  那语气听起来彷佛她早已掌握到这是一桩什么样的事件似的。
  「咦?
  我也跟着愣住了。「唉」她叹了口气,一脸无奈地摇了摇头。
  「没办法,既然如此——那就有必要让事情真相大白了吧。」
  「那个,静流姐……」
  我略微迟疑地开口询问。
  「难道妳打从一开始就知道这次的事件是怎么一回事了吗……?
  静流姐听到我的问题,露出有些尴尬的表情。
  「这种事件只需要有盖革计数器(Geiger counter)马上就能解决了。」
  接着说出这句不可思议的话来。
  「妳说盖革……什么的……?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应该是检测放射能的装置吧?就是在『搜索UFO』那一类的节目中常常可以看到,会发出「嘎——嘎——」声响的那个东西?
  「总之不必找我,只要是专家一定都知道。这样吧,妳去跟这家医院的医生说说看好了。」
  静流姐以一脸多说无益的表情如此说道。

  *

  「什么?妳说我知道杀人事件的犯人?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医生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我倒觉得他会有这种反应也是理所当然的。
  「『那个事件医生一定知道』——静流姐是这么跟我说的。」
  不过,我还是老实这么跟他说了。
  「别开玩笑了,我又不是什么侦探,怎么可能会知道那种事情呢?
  医生脸上清楚写着——拜托饶了我吧。
  这种让人摸不着头绪的问题我也很想就此打住,但我还是必须加以补充说明:
  「医生,静流姐刚才提到了一件很奇怪的事。她说只要有盖格计数器就没问题了之类的……」
  「盖革计数器?她是想寻找放射性物质吗?
  医生嘴里念念有词,不过旋即又「啊」一声拾起头来。
  「不会吧——难道是那么一回事吗?
  『理解』的神色和惊愕同时浮现在医生脸上,我也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
  「您、您果然也知道吗?
  「天啊——如果真的是那样,这可是相当惊人的事实哪……不,看来必须向警方报案才
  行。」
  「唔——」医生一边沉吟着,一边用手指抚弄着自己的下巴。

  4.

  辖区的警察在接获设置于县警的搜查本部指示下,立刻拿出虽然有配给但平常根本没机会用到的机器在案发现场的四周搜索着。
  通常在寻找证物时,就好比是要从河川底部的泥巴里找出一个铜板一样;相较起来,寻找有明确目标的『那个东西』,对他们而言并不算是太困难的作业。
  警察们拿着形似麦克风的检测器在地面附近不停地左右摆动,没多久之后——
  『嘎——嘎嘎嘎——嘎嘎!
  探测器响起了反应声,于是那些警察便朝着声响逐渐变得愈来愈大的方向前进。
  东西就掉落在距离事件现场高级公寓约一公里远的住宅区中,一间待售屋的庭院矮树丛里。
  「原来就是这个玩意儿啊……?
  那不过是个小型的装置罢了。虽然只要仔细一想,便不难知道不可能会是大型的物体,不过警察们还是忍不住将它想象成让人看了会更不舒服的东西。
  他们小心谨慎地回收了外形有如由两个直径三公分左右的小圆筒所组成的东西之后,将它放进内头缝有铅的绝缘袋子里。从盖革计数器的微弱反应来看,应该是没有先前所担心的外泄污染的疑虑,不过既然都收到了小心行事的指令,他们还是乖乖照做了。

  *

  「核能电池?
  我听到静流姐的说明,瞪大了眼睛。
  「有、有那种东西喔?
  「那倒也不是多特别的东西啦。简单地说,就是类似可以维持几十年都不需要更换的小型干电池。」
  「可是它会释放辐射吧?
  不然的话,就不必动用到盖革计数器来寻找了。
  「强度并没有很强啦——而且就算故障了,一般而言,应该也是在检测不出来的层级而已。」
  静流姐冷静地说道。
  「当然了,这是禁止制造的。不过如果不使用这种电池,那个就无法制作出来了。」
  「——可是,总觉得有些难以置信耶。」
  我至今依然无法完全相信那个的存在。

  「竟然会是——『人工心脏』。」

  据说那就是这起事件的所有缘由。
  「我从来不知道心脏的替代品是用机械制作出来的。」
  「这项研究并没有特别被当作秘密呀。使用核能的事也是一样。」
  「也是啦……既然医生都知道的话,就表示一定有在医学相关的学会上被拿出来发表过吧。」
  「没错,只是尚未发展到实用化的阶段而已。要再说明得更精准明确的话,就是目前还无法证实为完全安全无虞。不过只要当事人有那个意愿,肯承担随时故障的风险来安装也不是不可能。」
  「……死掉的松野先生明知有那个危险,却还是执意接受移植手术?
  虽然说他既然身为地下掮客,应该多半通晓那一方面的地下世界——
  「妳觉得很难接受吗?我认为也有可能他一开始并没有换上人工器官的打算,只是把它当作一般手术失败时的应急手段罢了。」
  「…………」
  就算法律禁止,只要有那个可能性存在就想尝试看看的心情,我也不是不能体会——
  「——但是,他使用那个机器的事情不能让别人知道吧?
  「妳说的没错。所以他为了保守这个秘密,就让照顾自己生活起居的人扮演了共犯。那个人就是另一名被害者木原静子女士。她真正的工作,就是守住松野先生的人工心脏的秘密——」
  「她有学习紧急情况发生时,机器的处置方式那一方面的知识吗?
  「我猜应该是这样没错。然后,那个时刻终究还是到来了。当天晚上,松野先生的人工心脏因为机能不全而停止了运作。更不巧的是,他有在睡前使用安眠药,导致他在毫无痛苦的情况下停止了呼吸。如果事情只到这边为止的话,那就不会有任何问题了。」
  静流姐面露悲伤地摇了摇头。
  「…………」
  我也涌起了一股难以言喻的心情。
  我不清楚木原女士是个怎样的人,不过,她一定也有不为人知的隐情才会帮忙松野先生的吧。不难想象这样的她在发现松野先生的尸体时的恐慌。
  「木原女士——当时一定是一心想着得赶快设法处理那个人工心脏吧。」
  「就是这么一回事。于是她心慌意乱真,心想必须处理掉那个『证物』才行。她也很清楚这栋大楼受到警卫森严的看管,是不可能搬走尸体的。在如此情况的使然下——」
  静流姐稍微放低音量,接着说道:
  「她从死去的松野先生身上摘除了人工心脏。」
  「…………」
  伤口应该是呈现圆形没错,因为那正是放入机器心脏的洞口。
  「她心想得把那东西丢掉才行,可是公寓里并没有安全的地点。因此——她灵机一动想到可以把它丢到窗外。想必是当她卸下窗户,想要用力朝外丢的时候——刮起一阵强风把她的身体也一并吹走了吧。」
  这就是她之所以坠落在距离有一百公尺远的地点的理由。或许是她身上的衣服正好发挥了类似『船帆』或『风筝』的作用,使得她在空中移动了一段距离吧。
  「总觉得——这件事让人感觉好空虚喔。就某种意义来说大家都有不对没错,可是又不觉得——有坏到那种程度。」
  我不禁难过得无法自持。也总算明白早已察知事情真相的静流姐,当初之所以提不起劲追究原因的理由了。
  不过——我还是有个地方不太清楚。
  「可是为什么人工心脏会突然停止了呢?果然是因为瑕疵品的关系吗?
  「不,我认为原因一定就出在『那一晚』。」
  静流姐以斩钉截铁的语气说道。
  「『那一晚』?什么意思?
  我一开口询问,她便反过来回问我一个问题:
  「对精密的电子仪器而言,最需要注意的问题是什么?
  「对精密电子仪器而言?——啊!
  我大声叫了出来。

  「是——是那个『异常电波』吗……?

  这么说来,在电车等场所经常会听到「请各位乘客关掉手机电源,以免对心脏节律器造成不好的影响』这一段广播倡导——难道那晚的异常电波会是原因吗?
  静流姐点点头
  「虽然这只是一个可能性而已,但我认为机率非常地高。至少比只把它当作一连串巧合看要来得合理多了。」
  「但、但是——那个异常电波到底是怎么发生的?
  静流姐以耸肩来代替回答。
  「这就不是我们能知道的。有可能是太阳风、也有可能是太阳黑子放射。得去询问专家才晓得了。不过,搞不好这真的是UFO的杰作呢!」(译注:太阳风:从恒星上层大气喷射出来的粒子流;太阳黑子:即太阳光球层上出现的暗斑点。两者皆有可能对地球上的电子用品造成影响)
  静流姐将视线从我身上移开,一面看着天色逐渐转暗的外头,一面开口说道:
  「所以我之前不就跟妳说过了吗?
  「————」
  我无言以对。
  静流姐也沉默了下来。
  仔细一想,静流姐会对这起事件感到意兴阑珊也是理所当然的。这整件事不就跟患病的人一心想着『我不想死』而拚命挣扎,结果把其它人也一同拖下水,造成被害扩大的意思一样吗?
  没错,就跟静流姐目前所处的立场有微妙的雷同之处——
  「不、不过这么一来,遭警方逮捕的警卫也能无罪获释,真是太好了。」
  我勉强振作起精神如此说道。纵使静流姐的心态再怎么消极,我还是希望她能觉得自己做了件好事。
  「…………」
  但是静流姐却什么也没说,仍旧神情恍惚地凝视着窗外。
  「静、静流姐……」
  我心里想着,还是得向她道歉才说得过去吧——就在这个时候……
  「嗯!看来应该可以暂时放心了吧?
  静流姐突然以开朗的声音这么说道。
  「……啊?
  我被搞迷糊了。
  她的音调显得非常地活泼又有精神,一扫先前那股闷闷不乐的模样。
  「妳看,那边不是有一颗小星星吗?
  静流姐说着,指着窗外的天空给我看。可是现在根本还是傍晚时刻,因此我实在看不出
  哪里有什么星星。
  「……那颗星星怎么了吗?
  「我猜那应该只是拿来作为发射实验用的人造卫星吧。最近感觉似乎格外地亮——害
  我一直很担心它会不会是掉进大气层里烧光消失不见了呢。因为它和其它星座之间的平衡让我很满意。」
  「……人造卫星?
  「不过现在看它的亮度又稍微变弱了些,应该是已经恢复原状了吧。我总算可以暂时安心了。」
  静流姐一脸笑瞇瞇的,看来心情好得不得了。
  而我则是——有点茫茫然,甚至是不知所措。
  (——她最近之所以没什么精神——该不会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吧……?
  她是因为心里头一直挂念着一颗也不晓得从地表看不看得到的小星星,所以才会意志消沉——而我则是浑然不知道有这回事,还强忍着心理上的不舒服,做了许许多多的调查——
  (…………)
  我忽然觉得全身虚脱无力,差点从自己坐着的椅子上滑落下来。
  「哎呀?小夜妳怎么啦?看起来好像很疲惫的样子耶!
  静流姐以轻快的语调向我询问。可是我实在是提不起半点力气来回答她,只是转头望着窗.外,
  「……唉。」
  光是叹口气就已经竭尽我的全力了。

  *

  之前被羁押调查的岸义夫,几乎没有获得任何象样的说明,就突然间被释放了。
  「怎么回事?已经抓到犯人了吗?
  他试着想要问出答案。
  「啊——没有啦。我们接获热心民众的善意线报,证实你是无辜的。看来那件事纯粹是一场意外的样子。」
  结果却被对方以避重就轻的语气给打发掉了。
  没错,非法制造的人工心脏一事会为患有同样病症的患者带来不必要的混乱,所以这起事件最后是当作非公开的档案来处理。义夫自然不可能会想到那么远的地方去。
  「…………」
  卜就在迷迷卜糊的状态下,重获白由站在外面。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布满彩霞的天空略显昏暗,隐隐约约还可以透过晚霞看见星星。
  (热心的民众……会是谁啊?
  一切有如坠入五里雾似的,教他摸不着头绪。
  公司方面,八成已经把自己炒鱿鱼了吧。就算侥幸保住了饭碗,他也无心再继续这份差事了。纵使现在应当重回校园才对,可是——
  (……唔~有够麻烦的……)
  对自诩为自由人的义夫来说,实在很难抱持着积极的态度回去面对自己过去一直逃避的义务。
  总之,还是先打个电话跟大学的朋友联络好了,他这么想着掏出了手机。
  他按下号码,将手机贴在耳边。
  可是,从手机传来的却是异样的声音。
  『——kirekiretekuratouparada——』
  仿如刺耳电子杂音般的声响以最大的音量直击他的耳膜。
  「——哇!?
  义夫吓了一跳,赶紧把手机从耳边拿开。
  「什、什么东西啊——是电波干扰吗?
  没错,刚刚的干扰模式,就跟在广播收听到一半,附近却有正在发送非法电波的卡车通过时的情形一样。
  就在这个时候,他感觉到头顶似乎有东西。
  他连忙抬头一看,只见星空中有一个奇妙的物体。颜色明显与其它星星不同的绿色光点正摇摆不定地移动着,有如在晃荡一般。
  然后,才一眨眼间,便好似溶进空间里头似的消失不见了。
  「…………」
  义夫一脸茫然地盯着空中看了好一会儿,接着——
  『……喂,义夫?是义夫没错吧?
  握在手中的手机传来了呼唤的声音,他这才回过神来再度把手机贴到耳边。电波千扰似乎已经解除了,所以刚刚重拨一次的号码便接通厂。
  「——啊啊,抱歉。」
  义夫在脑袋放空的状态下响应对方。
  『你是怎么搞的啊?已经被警察放出来了吧?
  朋友的声音听起来无忧无虑的。
  『怎样,要不要找个地方喝一杯啊?
  「我、我跟你说——」
  义夫试着跟电话另一头的朋友说自己刚才目睹到的画面。
  「刚刚——」
  可是他只说到一半便打住了。
  『啥?有什么话就说清楚啦。』
  「——啊,没事——当我没讲。」
  接着有气无力地如此嘀咕道。

  『UFO的目击例子也是麻烦在这一点。看过的人要嘛就是接受它的存在,并且过度执着地相信,不然就是无法理解以致于全然不信——』

  “The Space-Monsterclosed.







  刺猬奇库达的冒险
  其之2

  ……总之,这两人的感情可说是好得如胶似漆。就算其中一人心情不好闹起脾气来,也能马上回复到原先感情很好的状态。
  可是,明明刚刚的感觉还跟灰暗的阴天一样充满低气压,要很快就跟先前一样气氛热烈地无话不谈可是有相当大的难度呢。没关系,遇到这种尴尬时刻,先前那个还没说完的故事就能派上用场了。
  「啊啊,对了——妳还记得吗?上次我们曾经聊到了奇库达。」
  「就是那个不屈不挠、肚子上面有个时钟的刺猬对吧?他离开妳的身边,展开旅行往未知的地方去了呢——」
  尽管冷不防地提起一个中断了好一阵子的故事,少女却还是立即接下她的话题。这样的默契正是她们两人感情之所以如此要好的原因吧。
  「没错、没错,就是他。我觉得啊——奇库达后来一定跑遍了各地,打算无论如何都要找到时钟师傅呢。」
  只要有可能是少女听了会高兴的事,她总是习惯性地一股脑儿发表谈话,就连语气也不自觉地带着那样的调调。听起来很像是没经过认真思考,纯粹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可是,对于她随意瞎掰出来的话——
  「他倒是选择了一条苦难的道路呢——」
  少女却露出无比正经的表情点头响应着。
  「咦?
  反而是她对少女正经的态度感到疑惑。
  「有、有那么严重吗——」
  「是啊,真的很辛苦呢。」
  少女说着又点点头。
  「他并没有得到明确的指引。换句话说,他必须造访所有自己看得到的、可能有任何蛛丝马迹的东西,否则就没有办法到达目的地了——」
  「嗯……照妳这么说来,的确是很辛苦没错呢——」
  她的声音听起来就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原本只是想说点轻松的事,没想到气氛却突然沉重了起来。不过,少女却又接下去说道:
  「总之,他现在也只能从任何可能和时钟有所关联的地方开始着手了。不知他会找上什么样的对象呢?
  「咦?我想想喔——好比说是音乐盒?因为他们都有齿轮啊。」
  「有道理。而且有时钟装置的音乐盒也不少,这个着眼点不错耶。」
  「对、对呗?那奇库达会不会跑去找音乐盒师傅呢?
  「他连时钟师傅都找不到了,怎么有办法知道音乐盒在哪里呢?
  「啊——说的也是。那他也只好去找音乐盒问问看啰。可是,他之前受到时钟们那么冷淡的对待,这次真的没问题吗?
  她回忆起上次的经过,似乎显得有些担心。少女堆起满面笑容告诉一脸愁容的她:
  「音乐盒的工作就是利用音色来取悦人,不像时钟一样那么讲求正确和冷静透彻啦。」
  她听到后,顿时笑逐颜开地说道:
  「真的吗?那音乐盒愿意告诉奇库达线索啰?
  不过,少女却一脸微笑地摇了摇头。
  「可惜,八音盒会唱的歌就只有那么一首而已。不管问什么问题,八音盒也只会唱那首歌当作回答,虽然态度是很和善没错啦。」
  她听了之后感到很失望。
  「嗯……这样的话,问问音乐盒身旁的东西这个方法哩?呃,这个场所应该是古董店之类的吧,那就是问古董商品啰。好比瓶子?
  「瓶子的外表的确是很漂亮,不过基本上是为了装花束之类的东西而存在的,所以不管拿什么问题询问店里的瓶子们,它们也只会低声碎碎念着——把东西放进来、把东西放进来而已;往瓶子里头一看,结果是一片黑压压的呢。」
  少女以深刻的口吻说道。
  窗外的夕阳已开始沉入地平线,气氛再度异常地沉重了起来。
  「总、总之先离开那里吧。嗯,奇库达要前往下一个地点了。」
  「对啊。他一向都很乐观积极的。」
  少女仍旧以温和的微笑响应她那感觉有点像是勉强装出来的开朗声音。
  就在这个时候,白色的房间里响起了钟声。
  『……会客时间即将结束……』
  随即播放起这么一段广播内容。
  「啊,都已经这么晚啦——」
  她面露遗憾的开口说道,接着从床边的座位站了起来。
  「那改天见啰。下次也是这个时间来就可以了吧?
  「嗯思——我等妳喔。」
  少女朝她挥着白皙且纤细的手。
  这个画面不知道已经重复过多少次了——每一次她都好想握住对方的手,多希望两人能够永远手牵着手不放开。
  可是,她必须离开这里回自己家。就跟奇库达一样,她也没有办法永远停留在同一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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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七夜 于 2009-4-6 16:15 编辑

  第三章 静流姐与幽灵犬
  The Ghost Dog

  1.

  从盖在山上的医院病房窗户往外头望去,视野非常地辽阔。
  不论是山下的绿林、还是分隔开林子的道路,甚至连分布在另一头的都市街景,都能尽收眼底。
  天空是那么的晴朗,万里无云的蓝天一望无际地往四面八方延伸。
  「————」
  静流姐今天依然脑袋放空似的从那扇窗户眺望着外面的世界。
  「——呼。」
  由那暧昧的表情,实在让人判断不出偶尔从她口中溢出的吐息究竟是叹气,抑或是对于眺望景象的感慨。
  在她的手臂上,厚厚地缠着一圈绷带,包住昨天施打长时间点滴时,在血管留下的伤口。
  「——不知道小夜今天会不会来呢……」
  那声茫茫然的嘟哝声实在太微弱了,以致于没有飘进除了她以外的任何人耳里。

  *

  (…………?
  无止尽的黑暗令牠开始感觉到事情不太对劲。牠拥有优异的嗅觉,或许视力远、不如人类,可是对于光线的变化还是非常敏感的。
  若在平时,现在的时刻四周应该早就变亮了才对。在牠身处的环境里,夜晚比傍晚的时候还要光明是很正常的。时间推移到深夜之后,所有的一切便会突然被黑暗笼罩住。
  简单来说,这里指的也就是在室内一到晚上电灯便会被打开,等到住户要睡觉的时候就会被关掉这么一回事,不过牠无法理解何谓电灯就是了。
  但是,今天的情况似乎不太对劲。
  不论过了多久光明都没有再回来,四周随着黄昏愈来愈暗了。
  (…………)
  对此牠并没有特别感到不安。
  不如说,比起格外明亮的环境,白己还比较希望能稍微暗一点——不,是比较希望整个世界都暗下来才对,牠从以前就这么觉得了。
  光总是会令牠心生一股莫名的不安。
  或许这是牠遥远的祖先在与其它肉食性野兽交战的过程中,害怕自己的身影被发现的心理所遗留下来的影响。不过想当然的,牠并不知道这种事。
  牠在越发漆黑的室内品尝着这股异常平静的感觉。不过要是有哪个人类突然闯进来的话,肯定会对房间内的惨状发出悲鸣吧。
  在牠以四只短腿走来走去的木质地板上,有滩暗红色的液体——黏稠的血液流了一地,至于流出血液的那具人体则是倒卧在地上。
  那个人动也不动。
  牠一开始也曾因为那个人的存在而心慌意乱,不过对方并不在牠认同的『群体』范围内。而且先前几次遭遇的时候,也只有感受到讨厌的感觉,所以还不至于成为牠关心的对象。反正对方也不会动,只要当作没看到就好了。
  再说,那个人也已经不再散发出任何活人的味道了。本能并未告诉自己需要对他提起警戒。





  (…………)
  牠的饲主不晓得跑到哪里去了。不过从牠的角度来看,饲主绝非形同『主人』的存在,纯粹只是在自己的群体中,地位较高于自己的对象而已,至少牠是这么认为的。
  就算嗅到了铁质丰富的血腥味,牠也不会特别感到兴奋。反正现在肚子也还不饿,而且那个味道对牠而言,不过是充斥在这个世界上的其中一种臭味罢了。
  只是,在黑暗中不受光线的打扰,让牠有种意识变得益发清晰的感觉。平时牠总是长时间地蜷缩在角落,今天却不由自主地在房间里四处游晃走动了起来。
  (…………)
  牠在心情特别好的时候老是会感受到一种不满足感,就好像少了些什么一样,心里总会浮现这种感觉。虽然没办法清楚意识到那是什么,但就是会有一种难以言喻的不满足感紧黏在屁股上。
  其实那是一种『想摇尾巴』的冲动。不过牠的同类一出生便被人类切断尾巴,无一例外。因此牠也从来不曾体验过摇尾巴的感觉。
  (…………!
  牠的耳朵因为对外头的声音产生反应而抖动了一下。虽然牠早已用鼻子确认到有人类接近,可是直到刚刚才清楚响起了有人伸手开门的声音。
  门外的人自然也不属于牠的群体,而且正飘散着一股人类在神经紧绷时特有的味道。最好不要靠近这种状况下的人类,因为牠以前曾有过被一脚踹飞的经验。
  (…………)
  该离门近一点好、还是远一点好呢?牠被迫必须立即做出决定。

  *

  问题的事件发生在远离市区的郊外高级住宅区。
  根据报告所显示,当警方接获附近民众报案,说那间屋子里传出奇怪的噪音而赶到现场时,事件已经发生了。
  被害者是已在此地居住了三年之久的女性屋主的男朋友,年龄二十四岁。不但不是体弱多病的人,甚至还拥有一副称之为壮汉亦不为过的好身材。同时也是一名在警方的资料里留下了多笔伤害前科的流氓份子。
  发现尸体的室内到处都是血迹,轻易就能推测出被害者在受伤之后曾因痛苦挣扎而四处翻滚,并不是当场死亡的。在解剖之后,确认出死因为大量失血所导致的休克。
  从身体上检查出两处伤口。两处皆位在颈部,由表面即看得出有疑似受到猛烈冲击而裂开的创伤。伤口同时显现内出血和裂伤的现象,各位于脖子的左右两侧。而且也已经查出两处伤口有可能是在同一时间被制造出来的。至于凶器则未在室内发现,由于无法锁定可能的凶器,预料在那方面的搜查将会遇上重重困难。
  验尸宫另外还报告了一项例外性的事例。那是在杀人事件中极其少见,但在某种状况的事故里又很稀松平常的现象。
  「什么……」
  负责调查事件的刑警部长听了那个报告,不敢置信地张大了眼睛。这时候,他已经接获不少关于这起事件背后的相关报告,然而合乎这个现象条件的存在就只有那么一个。

  *

  事件很快透过记者会发表出来,一开始只被记者们当成一件平凡无奇的案子。杀人事件一但发生在自己的生活周遭虽然会给人非常超现实的感觉,不过电视和报纸每天毕竟都会报导这一类的事情。因此光是有人死去,任谁也不会感到惊讶或是抱有兴趣。被害者若是个名人也许还能唤起一定程度的关心,但拿一般平凡老百姓的死亡当话题未免也太欠缺吸引力了。
  只是,这起一开始被认为再平凡不过的事件,却因为警方发表了某个事实而导致案情急转直下,成了冲击性的话题。
  「——呃,我们从判断为死因的创伤部位,验出了疑似女性屋主所饲养的狗的体液。」
  请问所谓体液指的是?——面对这个问题,该名对外发言人以一副难以启齿的表情说道:
  「——就是唾液。」
  这个答案旋即在现场引起了一阵骚动。
  「我、我有一问。先前曾说过被害者的伤口位置,就像夹住颈部的左右两侧没错吧?
  「所、所以这意思也就表示——是饲养的家犬攻击了饲主,然后将他喉咙咬破而致死的吗?
  「是否是被咬死的目前还无法断定,再说被害者并不是狗的饲主。而且,自从事件发生以来,就再也没有人看过那只狗了——」
  「什么……」
  「您说那只性格残暴的食人犬到现在还在外面流浪?
  「这也太危险了吧!
  记者会现场一阵哗然。
  「呃——当局目前也正在搜寻那只狗的下落。如果附近的民众有人目击到这条狗的行踪,请务必向我们警方报案——」
  发言人说完后拿出了一张放大尺寸的照片,现场的人看了无一不哑然失声。
  因为映照在照片上头的,是一只体长不到三十公分、拥有一双大耳朵的小型宠物犬的可爱身影。
  「呃——犬只的品种为潘布鲁克韦尔斯柯基犬,特征是短腿与没有尾巴——」
  就在发言人继续进行说明的期间,底下的记者们已经开始不约而同地又是送出报告、又是拿起相机喀喳喀喳地拍个不停。无疑地,这起事件将会被当作可以吸引大众关心与兴趣的题材来加以大篇幅报导。
  「请问尸体当时是什么样的状态呢?有被啃噬得体无完肤吗?
  媒体抛出了明显以兴趣为取向的问题。发言人听了之后露出复杂的神色。
  「呃——有关于被害者的遗体被发现时的状态——」
  听了发言人的说明,记者们最初有些期待落空的感觉。可是随着说明的进行,他们的眼神逐渐出现了变化。
  「——等、等一下。照、照你这么说来——那条咬死了饲主的狗,不就等于是突然从一间密室里蒸发不见了?
  发言人一改原先暧昧的态度,一脸正经且毅然决然地回答了这个问题:
  「据受理报案前往现场的巡警的报告中指出,屋子里包括后门和窗户的锁在内全都牢牢锁着,这表示不管由内由外部不可能进出。尸体的旁边和整间屋子里也都没有发现狗的踪迹。」
  「那、那么,意思也就是说——那条狗在咬死人之后,自己开锁出去,然后把门关好了才逃走的吗?
  发言人只是面无表情地以公式化的句子搪塞了记者后续的追问。
  「我们目前还在搜查当中。」

  *

  ……我一如往常,逐步走在那条通往盖在山上医院的坡道上。
  因为马上就可以见到静流姐的关系,平常走在这条路上是我最感到开心的时刻,不过今天我却稍微加快了脚步。
  (……虽然是坡道,不过我看以后还是骑脚踏车比较好吧?
  我的脑海中忍不住浮现这个念头。
  没错,这条通往医院的道路四周全是森林,在树丛较为茂密的地方,甚至还会完全看不到另一头。
  总觉得现在话题中的那只狗,随时都会从茂密的树荫中跃出朝我咬来。
  (真是的,我想太多了啦。没错,这里离事件现场可是有一段距离耶!
  尽管努力自我安慰,只可惜我并不是那么理性的人,实在很难用这种方式来抹消心中的恐惧。

  



  光是风吹动树丛的沙沙声响,就把我吓到足足跳起了有十公分之高.
  若是平常时候,我总是习惯在半路上的自动贩卖机买个饮料来喝,不过我今天则是毫不留恋地直接从它前方通过。
  虽然对自己犹如惊弓之鸟的反应有些难为情,但即使再丢脸,一听到林子里传出声音,我还是忍不住拔腿就跑。
  一直到快抵达医院,我才忽然恢复清醒,连忙停下了脚步。
  「——我、我这样简直像个白痴一样……」
  在气喘吁吁的同时,我也对自己的反应感到傻眼。总不能以这副喘得快挂掉的模样走进医院吧。迫于无奈,我只好暂时留在原地做深呼吸。喉咙觉得有些渴,但事到如今也不能再折回去自动贩卖机那里了。我决定暂时忍一忍。
  (……好,应该差不多OK了吧。)
  好不容易恢复冷静的我信步通过医院入门,先去跟挂号台报备,再搭乘往上的电梯前往静流姐所住的病房。
  就在我正准备敲门的同时——
  「——请进。」
  这声柔和的嗓音从病房内传了出来。只要一有人站在房门前,静流姐马上就能感受到。可是,她以往的习惯是一定要等到敲门过后三秒钟才会应声——今天反应却显得特别快。
  「午安,静流姐。」
  我摆出最有精神的模样打开房门向静流姐请安,以免让她察觉我刚刚喘得很可笑。
  只见半坐在床上的静流姐笑盈盈地,手里还拿着一杯装有果汁的茶杯。
  「请妳喝,小夜。」
  她一边说着,一边朝我递了过来。
  「…………」
  我有些愣住了。
  「妳不是喉咙很渴吗?这果汁冰得很凉唷。」
  静流姐一脸笑瞇谜地将杯子递给我。
  「……谢、谢谢。」
  除了喝下,我也别无其它办法了。身体的反应果然还是最诚实的,我一口气就把果汁给喝光了。
  (……所有的过程,静流姐全都从窗户看到了吧……)
  我感觉自己一张脸涨得红通通的。当然,这并不是因为跑步的关系。
  这时,静流姐轻声地笑了出来。
  「小夜,妳真的是一个体贴的好人耶。」
  接着说了一句很莫名其妙的话。
  「啥?
  我完全摸不着头绪。她点点头继续说道:
  「如果妳真的那么害怕,大可以不用来找我嘛。竟然还那么辛苦,一路跑过来。」
  「没、没有啦——再说我们早就约好了啊。」
  我难为情到简直想在地上挖个洞好钻进去。虽然静流姐有时候会像现在这样,讲一些话好让我这个傻瓜找台阶下,可是这次实在是糗到一个不行。
  「我来不好吗?人家就是想来看妳嘛。」
  「谢谢妳,小夜。」
  静流姐目不转睛地看着我。她这个眼神也让我觉得有些心神不宁。
  「那、那是我的台词啦。谢谢妳的果汁,很好喝。」
  我自动将杯子拿到病房角落的小型流理台去清洗。仿佛配合好时机一样,我一关上水笼头,静流姐便开口说话了:
  「话说回来,居然害小夜怕成这样,我说什么也不能原谅。」
  「咦?妳指的是?
  我回问的同时,心中突然浮现一股不祥的预感。
  没错,不论何时,静流姐都会对我觉得恶心或害怕的事情产生兴趣,进而展开深究——她一向都有这个习惯。
  「当然就是闹得满城风雨的那只狗啊。既然牠是从密室状态的现场怱然消失了踪影,那我们就姑且称牠为幽灵犬吧。」
  静流姐盈盈笑着,以一副兴致盎然的表情这么说道。

  2.

  (…………)
  牠在外头漫无目的地游荡着。
  惯例的不安牢牢地黏在屁股上。虽然现在的牠一点也没有摇尾巴的欲望,反而有股想要缩起来的冲动。
  照理说,不光是牠,所有的狗都不太喜欢在陌生的地方走动。在身旁有人类、也就是同伴作陪的时候,出远门自然是一件很快乐的事,不过那也是因为对人类感到安心的缘故。一旦落单了,便搞不清楚究竟哪里到哪里才是可以安心的范围,必须时时保持警戒才行。
  对牠而言,离开过去自己唯一生活环境的那个家,是件再糟糕不过的事。只不过,在当时的情况下,牠也是迫不得已才会离开那里的……
  (…………)
  虽然之后牠也曾经尝试过要再度返回家里,可是屋子四周却被一群杀气腾腾的人类包住,空气中隐约弥漫着一股不能轻易靠近的氛围。再说牠的饲主也不在附近。
  因此,牠只得无奈地继续在周边徘徊。
  这片高级住宅区的周遭环境满是绿意,住家与住家之间也隔着一段距离。牠从昨天开始就彻夜未眠地在林子里走来走去,因为牠不知道究竟在哪儿才能安全入睡。






  (…………)
  由于一直没有进食,所以牠目前是处于空腹的状态。基本上,牠不曾藉由人类喂食饲料以外的方法来填饱肚子,自然也不知道捕捉四周的地鼠等猎物的方法。很不幸地,丢垃圾的日子刚好是昨天,因此这附近也没有值得牠去翻找的东西。
  水的部分,牠有在邻近的河川喝过了。不过本能告诉牠长时间待在那里会有危险,于是牠早早就回到林子里来。
  最后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块可以清楚闻到周遭气味的通风处,牠在那里蜷起了身子。若是待在这块会有各种味道飘来的地方,感觉就算有什么东西从某处接近,也能在第一时间察觉到。
  (…………)
  直到昨天为止,牠都在那个温暖的家中,过着感受不到什么特别危险的的安稳生活。谁知一夕之间风云变色,牠到现在依然无法习惯被放逐到这种荒郊野外的事实。
  ……好想要『那个东西』喔。
  牠精神涣散地想着。可是,牠却把『那个东西』放在家里没有带出来。毕竟当时的情况在是不允许牠将『那个东西』带出来。由于牠将那个东西视为身体的一部分,因此在少了那个东西的情况下蜷缩身子,让牠无论如何也沉不住气。这种感觉就好比突然被迫离开父母身边的雏鸟一样。
  牠很想叫出声来。通常只要牠抽动一下鼻子再微弱地呻吟几声,人类都很愿意摸摸牠的头。可是浑身是血倒在地上的那个人并没有那么做,而且原因似乎出自那家伙身上的那个状况,所以叫出声音可能也不是什么理想的举动。
  所以牠忍着不叫,静静地忍耐。在饿到受不了之前,似乎也只能这么做了。
  (…………!
  但是,事情似乎无法那么顺心如意。牠的鼻子嗅到了过去不曾闻过的味道。
  由于牠目前是位在下风处,因此对方应该还不知道这一头的确切情况。不过,自己此时闻到的无疑是其它狗的味道没有错。而且还不是只有一、两只而已。
  以警犬为主力的山上搜索行动已经紧锣密鼓地展开了。

  *

  「呃……我是有点搞不懂啦。」
  我一边看着那张很像是可爱布偶的狗照片,一边这么说道。
  报社是将饲主平常随手拍的生活照拿来放大刊登的。只见照片上的狗和毛巾扭扯成一团,模样十分惹人怜爱。圆圆的眼睛朝上扬地看着镜头。
  「这只狗有很强吗?如果是那种会放『小心恶犬』看板来提醒人的看门狗,通常体型都很大很恐怖没错啦——」
  假设真的是受到这只狗攻击好了,就连要想象牠会怎么展开『攻击』都很难想象出具体的画面来。
  据说那名男性被害者的喉咙被咬断了。这只狗能否以牠的短腿跳到高佻男子的咽喉部位都是个问题,毕竟牠的腿长也只有十公分左右而已。
  「这个嘛,基本上这种叫做威尔斯柯基犬的犬种,原先是用来做为牧丰之用,专门负责在辽阔的牧场神州追赶羊群的喔!
  静流姐也一边看着资料,一边冷静地分析着。讲了那么多,到头来我觉得要在来探病之前,就先把报纸等事件的相关资料准备齐全的自己着实有点恐怖。
  虽然我是因为知道静流姐一定会感兴趣才这么鸡婆的,不过,却也忍不住觉得自己似乎对这一类可怕的事件愈来愈能够适应了。
  (所以在今天前来的路上,我才会一直觉得那只狗好像随时会突然冒出来吗……因为静流姐还没开口叫我准备资料,我就已经先预设好会与牠为敌了……哎呀,算了。)
  像这样感到心虚也于事无补。我重新振作起精神,针对静流姐的解说提出问题:
  「牠是牧羊犬喔?明明这么小一只耶——」
  「以体积大小来判断动物可是错误的开始喔!基本上,狗是远比人类还要强力的动物。」
  静流姐肯定地如此说道,让我感到有些吃惊。
  「狗有那么强啊?
  「与其说狗强,不如说是人类太弱了。」
  静流姐说着微微耸了耸肩。
  「这么比喻好了,大多数的生物在展开攻击的时候都会咬对手对不对?因为那是最为强力的攻击方法了。而且挥舞四肢的时候也会伸出爪子。」
  「——是没错啦,人类就不太会做出这种行动。」
  「基本上,生物之间的战斗本来就是一场互相啃蚀的行为,认真的程度远超过人类的常识范围。小孩子拿石头丢野狗后,看野狗跑走就以为牠们是好欺负的,结果却遭到非常凶猛的反击,这种事也不是没发生过。」
  「呃。」
  「至于为什么要跑,那是因为逃跑是最为安全的方法。毕竟狗又不知道人类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态对自己动手动脚的。可是一旦牠下了只有反击一途的判断时,那就甭谈什么留不留情的了,因为牠可是赌上了性命在反击的。」
  「那个……也就是说,这起事件其实并没有那么不可思议啰?就算被狗咬死,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不对,我不是那个意思。跟妳说的恰好相反。若是由这个角度来思考,这起事件可以说是极为异常。」
  「怎么说?
  「被害者是个壮汉没错吧?
  「嗯,好像是。」
  虽然只看过被害者的脸部照片,可是却给人一种威严的感觉,看起来似乎很强悍的样子。
  「面对这样的对手,狗应该不太可能会去正面挑战。」
  「……意思也就是说,静流姐并不认为是这只狗主动去攻击对方的啰?
  「我觉得只有这个可能了。」
  「既然如此,会是被害者当时想要欺负牠,因此而招来反击吗?
  「那倒不见得——」
  静流姐摇了摇头。
  「刚才我也说过了,动物除非逼不得已,否则都是以逃走为优先的。」
  「可是现场不是密室吗?难道没有可能是无处可逃才拚命反击的吗?
  「如果无处可逃的话就会跑去躲起来啊。妳别忘了那只狗体型很小。」
  「啊,原来如此——像是床底下还是沙发后面等等,多得是可以藏身的地方呢——」
  我在点头附和静流姐的看法的同时,忽然注意到了一件事。
  「——咦?这么说来——静流姐认为狗并不是这起事件的犯人啰?
  静流姐听到我的话之后,轻声地笑了出来,
  「狗怎么会是『犯人』呢?真要说也应该是『犯犬』才对吧!
  然后像是在调侃似的这么说道。我被她这么一逗有点生气。
  「叫什么反正都没差啦——总之,那只狗并没有杀人就是了?
  「嗯,就是这么一回事。」
  「可是尸体不是有咬伤吗?若是这样的话——」
  「在警方公开发表的声明中,只有提到伤口沾到唾液,而且呈现从两侧被夹住的模样而已喔。」
  ……换句话说,不就代表是咬伤吗?可是,静流姐说的话往往都是百发百中(只要她别乱开玩笑就好——),所以我决定姑且先别唱反调,顺着她的看法谈下去。
  「所以——是有人动手杀人,然后栽赃给那只狗吗?
  「比起狗犯案的可能性,这个想法确实要自然多了。」
  静流姐说着点点头。
  「呃——照这个情况看来,犯人又会是谁呢?
  我依照惯例边看着媒体公开发表的数据,边试着做出结论。
  「好比说吧,发现尸体的那间屋子的屋主,也就是这只狗的主人,是一家公司的女社长——可是她宣称事发当天自己不在家,而是待在公司里。」
  此外,据说她跟被害者是情侣关系,不过两人的年龄相差了二十岁。理所当然的,女方是较为年长的那一方。
  (嗯……不过,情侣这个可能性也并非完全没有。)
  就世俗的角度来看,女大男小的老少配算是较为少见的情况。而遭到杀害的被害者据说也完全没有在工作——几乎过着游手好闲的生活。两人也没有因为交往而立下婚约的样子。
  感觉上,在这背后似乎隐藏着我不太愿意去触及到的复杂内幕。
  「这表示她有不在场的证明。关于这个部分,警方应该已经做过很多调查,所以一定不会有错吧。只不过……随着事件的后续发展就不一定了。」
  静流姐意有所指地接着说道。
  「咦?
  我闻言不禁愣住了。
  「妳是说——她捏造了不在场证明?
  面对我的问题,静流姐略微耸了耸肩膀。
  「虽然在推理小说中,捏造不在场证明这招使用起来似乎很顺理成章——可是在现实生活中,那种东西根本不具有任何意义。因为警察才不乎所谓的不在场证明。」
  她挖苦似的这么说道。
  「所以说?
  「所谓不在场证明就是证明自己当时不在现场。可是基本上警察的职责就是要去求证,他们是抱着『绝对有人在说谎』的态度来处理事情的。所以就算或多或少有矛盾或是不一致,他们还是会以『可疑的人就是可疑』的态度来接触。我想,他们应该是认为即使犯人捏造了不在场证明,要如何解开这个问题并不是警察的工作。」
  「不然的话——要怎么办?
  「那种东西,直接向本人询问就好了。」
  静流姐以若无其事的语气说道。
  「啥?
  「也就是不厌其烦地拿『你耍了什么手段』这个问题一直问一直问,直到当事人愿意回答为止啦。毕竟这个方法要比自行思考犯人到底是怎么做的快多了。」
  「……意思也就是逼供吗?
  这个字眼所代表的意义实在太过直截了当,根本毫无推理的成分可言。
  「没错,所谓的案情说明鞭尸为了这个目的才进行的。」
  静流姐十分干脆地说道。
  「那、那么——那只狗的饲主也遭到怀疑啰?
  「应该有被找去做简单的询问才是。不过,她最后没被列为重要关系人遭到拘提对吧?
  「嗯——可是这样子好奇怪喔。」
  我歪着脖子。如果照静流姐刚才所说的,从警方的角度来看,她应该是要被列为嫌疑犯不是吗?
  「会是她的不在场证明无懈可击的缘故吗?
  「当时人在自己公司的这个说法?我看站出来证明的,全是她自己公司里的职员吧?
  静流姐又开始用那种挖苦的语气说话了。
  「……说的也是。」
  这么说来,听说家人的证词在法庭上不太会被当作证据采用的样子。现在这个情况感觉起来也挺类似的。而且那家公司似乎是社长一人独大的样子,要是社长被抓了,员工八成也会因此而丢掉饭碗吧。
  「所以呢——到底是怎么一同事?
  「我看是警方刻意留了一手吧。」
  由于静流姐回答得实在太过干脆了,以致我花了一点时间才理解她的意思。
  「——啥?
  我忍不住发出了愣头愣脑的声音。
 楼主| 发表于 2009-4-6 16:07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七夜 于 2009-4-6 16:16 编辑

  3.

  牠在滞留的风中,察觉到有警犬正在逐渐接近自己,牠首先想到的就是:
  『要是让对方来到能直接闻到我味道的地方就完蛋了。』
  牠所想的不外乎是这一类的事。现在警犬正循着牠所留下的足迹与味道逐步靠近中。目前对方是位在上风处。可是,一旦等他们来到能直接锁定牠味道的位置,到时候牠就算想逃也逃不了了。
  警犬的脚程绝对比较快。虽然牠几乎都是被关在室内,极少外出,但偶尔被带出去散步的时候,也曾遇过其它的狗。那些狗的身上尽管散发着比起人类、更和自己相似的味道,不过体格和性质都是与自己完全不同的存在。
  牠藉由与其它狗的相遇,认识到了牠在狗的世界中速度算是相当逊色的事实,脚实在太短了。要是对方拿出真本事冲上来,牠不管再怎么拼命跑应该都无法甩开吧。
  (…………)
  牠立刻爬了起来。
  牠开始移动,不过警犬和与牠们一起行动的人类的气息正从四面八方不断逼近。虽然必须,想办法穿过对方布阵的空隙才行,可是如果风向因为天气的诡变而稍微产生了变化,牠的味道不用一眨眼的时间就会飘进警犬的鼻子里。
  (…………)
  牠拚命压抑想要拔腿狂奔的冲动。因为牠以本能了解到,一旦使出全力奔跑,脚踩地面的声响会显得过大,继而被追踪者的耳朵视为异常声音而有所感应。牠自己的耳朵所隐约听见的警犬的脚步声就是这么告诉牠的。
  牠谨慎地前进着,矮小的身形完全隐没在周围的草丛中。就算附近有其它人类在,从对方的视野应该也完全看不见牠的身影吧。
  白线斑蚊在牠四周来回飞舞吵个不停。可是牠不能像平常一样,利用抖动身体的方式将牠们驱离。牠一边忍耐,一边在又冷又湿的地面上行进着。过去总是习惯在木质地板上行走的牠,对这个感觉有点排斥。
  不过再怎么不舒服也非得忍耐不可。马上就要抵达目的地了——就在这个时候——
  (…………!
  风向突然起了变化,牠的鼻子再也闻不到警犬的味道。这就表示,现在自己处在上风处,而位居下风处的反倒变成了对方。
  不妙……!
  一股强烈的焦躁在牠的思绪中奔腾着。

  *

  数只警犬不约而同地抬起头,随即抽动鼻子捕捉飘荡在空气中的味道。
  「唔?
  带狗行动的人马上明白这个动作的意义。
  「好,去追!
  他们一放开绳索,数只警犬立即朝着传来味道的方向拔腿狂奔。速度快到人类根本望尘莫及。
  只见那些警犬在林子里急速奔驰,不一会儿便在树丛间消失了踪影。
  警察们也急忙朝警犬前往的方向移动。
  由于平时追踪的对象都是人类,因此就算命令牠们用咬的,多半也只是咬住手臂或是爬到对方的身上。不过这回的目标是没有受过训练的小型犬,所以就连警方也不是很清楚警犬在抓到目标时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可是,事实上现在所有人都抱着『就算死了,也是无可奈何的结果』的念头。基本上,法律的规定是即使狗杀了人,责任也是归咎在饲主的管理不当,狗本身并没有罪;可是,这并不表示因为无罪就继续放任咬死人的狗不管。即使后来饲主以『破坏私人财产』为由控告警方,法院在狗先杀人为前提的事态下,应该也不会受理这项控诉。
  正当警察们拨开树丛奋力前进时,只听警犬在另一头「汪」的吠了一声。
  那是发现目标时所打的暗号。除了这一声吠叫之外,完全没听到小型犬所发出的惨叫之类的声音。
  「很好……!
  他们确信警犬已经压制了目标,一行人立即朝那个地点跑去,穿过树丛来到了道路上。
  「那只狗在哪?
  警察们来到警犬齐聚的地点,满心以为小型犬的尸体就倒在牠们的脚边,于是往四周搜寻了一番。可是——
  「……喂,到处都找不到耶。」
  众人并末发现任何疑似小型犬的身影。
  「等等,该不会整只狗被吃光光了吧!
  其中一名警察这么向管理警犬的人询问。
  「我家的狗不可能做这种事!我有好好管教牠们在工作中不准吃任何东西!
  管理人员一肚子火,忍不住以激昂的声音抗议。
  「嗯……否则的话,那只狗会跑哪去了?
  警察们歪着脖子。难道那只狗就跟之前有如幽灵般从密室消失一样,再次藏匿了身影吗?
  这时候,一直默默观察着警犬状况的人忽然啊的大叫了一声。
  只见所有的警犬全部集中在同一处。
  在围住道路的栅栏下方有一条河川。
  「喂、喂——难不成……」
  如果那只狗摔落到河川里,那么味道自然便会在中途消失了。
  「该不会是——追过头了吧?
  还是说——牠是自己跳进水里的呢?
  不论如何,河川的水流相当湍急。就算以小型犬短小的四肢游狗爬式,能否顺利游上岸都……是个未知数——万一没能游上岸的话……
  「……这样还找得到吗?
  警察们望着漆黑的水面喃喃说道。他们那句话,指的当然是不知能不能在河底打捞到尸体的意思。

  *

  「事实上,狗是动物,本来就不能跟人类相提并论,所以就算突然被狗扑咬了也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嘛。」
  一向以毒舌犀利批判的艺人在广播节目中大放厥词。
  「HIGU先生您这话说得还真是绝情哪。」
  「但实际上不就是如此?人类自己还不是一样在大啖其它动物的肉。可是其它的动物只不过稍微咬了人类一下而已,事情就能闹得这么大,实在是蠢到让人无话可说!
  他之所以会那么出名,原因就在于他会把自己在其它电视节目中不敢说出口的话,藉由这个广播节目若无其事地说出来。
  「可是本来就很危险啊!
  「要说危险的话,车子也很危险啊。你不会不知道每年有多少人因为车祸而葛屁吧?被车子撞比被狗咬还要过分不是吗?
  「这件事跟车子没有关系吧!
  「车子跟狗两者都很贴近人类的生活,而且一样吵死人了不是吗?依我看没什么差别嘛。」
  「您愈说愈扯了。」
  「不过,我这么说并没有要帮狗辩护的意思喔,既然嫌危险,干脆把所有的狗全都拖去宰掉不就得了?还把牠们当宠物养,真是太荒谬了。我建议现在有在养狗的人不如全都咬断狗的脖子,然后拿去煮成火锅吃掉算了。顺便也把肇事的车子全部送去报废,再拿它们来当做锅子的材料吧!
  「您也拜托一下……」
  「我要强调的是,这个世界上危险的事物实在是多得要命啊!就好比最近大家打招呼时总爱问对方『您家的狗狗还乖吧?』我觉得在为了担心这种问题而搞得天翻地覆前,应该还有更多危险的事情吧?
  「据说也有公寓原本可以饲养宠物,现在却传出因为有其它住户抱怨危险进而要求禁养的情况发生哪。有些小区大会甚至还规定不准带狗散步呢!
  「没错、没错,就是因为大家在这样的风气使然下开始提出偏激的言论,所以我才觉得奇怪。」
  「可是我觉得最偏激的反而是HIGU先生您本人耶。」
  「我又没差,反正我打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很偏激了。可是,那些现在在那边起哄说狗有多危险的家伙根本没意识到自己的言论有多偏激,他们都以为自己绝对不可能有错。像那种人生出来的小鬼都会跑去欺负家里有养狗的小孩啦!
  「嗯,这点真的很让人厌恶呢!
  「而且那些有养宠物的人就是因为太过溺爱宠物,才会被宠物看不起,然后被咬啊。既然有养狗,好歹也该预先设想一下被咬时的状况吧?还不都是因为他们不习惯被咬,才会小事变成大事啦!
  「习惯被狗咬这种说法也未免太——HIGU先生您自己不是也有养猫吗?
  「对啊,我不只被咬,还被抓得很惨呢!
  「那怎么行啊。」
  「本来嘛——咦?怎么了?
  「有新闻进来了。是警方刚才才公开发表的——咦,不就是我们现在正在谈论的那个事件吗?
  「啊?你说什么?

  *

  ……从收音机的耳机播放出来的声音开始骚动了起来。
  「……」
  原本一直听着广播的静流姐默默不语地切掉了开关。此时已是深夜,医院的熄灯时间早就过了。
  她放倒原本抬坐起来的上半身,重新在病床上躺好。
  在黑暗的空间中,唯有寂静正逐渐地洒落。
  躺下来的她一时间完全静止了,动也不动。
  是睡着了呢?或者其实还醒着?
  从外表上完全判断不出来。如果已经睡着了的话,那么她又是做着什么样的梦呢?
  在梦里头,她是否成功地摆脱了医院这个牢笼,随心所欲地在外头东奔西跑呢?
  不管周遭有什么样的事件发生,不管最终会采取什么样的解决方式,唯有她像这个样子躺在寂静的黑暗中这件事始终如一。

  4.

  虽然静流姐有多聪明我也不是第一天才知道的,不过这次的事件真的是吓我一大跳。因为她只是和我一起看我带去的事件数据,然后——光是这样做而已,她就几乎把远比摊开在阳光底下还要多的隐藏在案情背后的事实全挖掘出来了。
  「小夜,犯罪本身以及跟犯罪有所牵扯的事物全都是一种掩饰,这句话我应该说过很多次了吧?
  那时候,静流姐这么对着我说。
  「嗯、对啊——所以,这次的事件里头同样也存在着想要掩饰的问题?
  「没错,而且——就连事件的外表也是。」
  「外表?……妳是指警察还留了一手这件事吗?
  「嗯,算是这么一回事吧。都怪警方不肯认真办案,才会害得那只幽灵犬沦落到饿着肚子在外面徘徊游荡的下场。」
  她伸出食指与中指,朝下比了一个代表四处走来走去的手势。
  「可、可是,有关留了一手这件事——是真的吗?
  亏我以前还满心以为警察一向都是尽忠职守,为了保护民众的生活而努力不懈。
  「这个嘛,该怎么说才好呢——或许他们自己本身并没有察觉到也说不定吧。可是就结果而言,确实是留了一手没错。」
  静流姐说到这里转头望着窗外,叹了口气。
  「人类的生活不外乎如此啊。
  「——我不是很懂妳的意思耶。
  对我来说,不只是事件,静流姐偶尔会表露出来的这种淡漠的态度,同样让我十分地挂
  念。
  「可是,我觉得还是不要一口咬定人类就一定是怎样比较好吧?毕竟一样米养百种人啊。」
  静流姐听到我这么回答,随即堆起满脸的笑容说:
  「所以我才会那么喜欢小夜呀。」
  她唐突地说出这句让人摸不着头绪的话。
  「啥?
  我因为不知该做何反应而颇觉困窘。不过,静流姐并没有搭理一脸错愕的我。
  「首先,在这起事件中有几处可疑的地方。」
  她以这句话为开端,开始做说明。
  「基本上,从搜查的初期阶段开始,那名女嫌犯的不在场证明就被认定为完美无缺,这部分就是个相当大的疑点。一般而言是不会做出这种断定的。」
  「原来如此,因为警察就是应该要什么都怀疑嘛。」
  我点头附和着。
  「可是,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呢?
  「这个嘛——其实只要了解这点,就等于是了解全部了。」
  静流姐说着对我耸了耸肩。我脑筋一时打结。
  「啊?为什么?这起杀人事件跟警察的放水办案有关系吗?
  不论是怎样的事件,轮到警方出马应该都是事件发生之后了。就算警方后来有采取任何行动,怎么想我都不认为他们有办法左右早就木已成舟的事件。
  静流姐以温柔的眼光看着始终想不透的我。
  「算了啦。老实说,这种事情还是不懂为妙。就算看穿了也没什么好得意的。」
  「干嘛一直要神秘啦,讨厌!
  我开始对静流姐那副像是装模作样似的态度感到有些生气。
  「结果,这起事件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嘛!
  「依我看——就犯罪的角度来说,这搞不好并不算是一起杀人事件也说不定。」
  静流姐说出了这句奇妙的话来。
  「妳的意思是说,就算狗杀人也不至于构成杀人罪,只能算是一场意外吗?
  她以摇头响应我的问题。
  「我认为在法庭上,这起事件的问题点一定是被放在伤害致死或者遗弃致死,而不是是否怀有杀意。」
  接着搬出了法律的相关名词。
  「遗弃致死——什么意思?至于伤害——是让人受伤的意思吗?
  「简单来说,问题点便在于究竟是使人受伤进而负伤身亡,或者是弃受伤的人于不顾而导致对方死亡。」
  「……这两个不是一样的意思吗?
  「罪状有些微妙的不同,在刑罚上也不一样。」
  静流姐露出一副「真是够了」的表情,轻轻摇了摇头。
  「此外,还要加上一条企图隐瞒事实的罪状吧。毕竟掩饰的手法实在太过笨拙了。」
  「……不好意思,静流姐。」
  我忍不住插嘴想确认自己非常在意的问题。
  「所以换句话说——犯人就是那名女性饲主吗?
  我一开口询问,静流姐随即露出有些惊讶的神色。
  「小夜居然能推敲出犯人,妳该不会有超能力吧?
  然后打趣似的开了个玩笑。
  「妳很爱闹耶——」
  从刚才的对话定向来看,很明显地,她并不认为人是狗杀的不是吗?
  静流姐看到我鼓起了腮帮子,忍不住呵呵笑了出来。
  「哎唷,我只是认为那个可能性很高而已。以我所知的情报范围还无法镇定犯人是谁啦。再说,有关狗饲主的情报也没有公开发表太多对吧?
  「……是没错啦。只知道她是一名社长,至于是个什么样的人就不清楚了。」
  一般而言,媒体在这种时候通常会像在做身家调查一样,连没必要的情报也一概报导出来。可是这次不知是否因为早已认定凶手是狗的关系,饲主的事情很笼统地就交代过去了。
  「所以说,情报太少这个现象本身在某种程度上已经将事态表露出来了。」
  「什么意思?
  「换句话说,就是在隐瞒呀。」
  静流姐这次倒是回答得很干脆。
  「隐瞒!谁在隐瞒啊?
  「当然是警察、还有媒体啰。」
  难得静流姐愿意为我说明,可是我却听得一头雾水。
  「简单来说,这起事件打从一开始,就让人感觉有种类似压力的东西施加在上头。不仅媒体报导的方式很不自然,警方甚至还在尚未确定的情况下就公开说是狗下的毒手。」
  「等、等一下——压力这种说法听起来好像背后有什么组织似的——!
  「没啦,其实也没那么夸张。如果真有什么组织在背后施压,事件八成也不会浮上台面了吧。我认为程度顶多就是犯人和某个县议员有关系,然后请对方出面向县警本部暗示了『别老是紧抓着那个人的问题不放』这一类的吧。反正事件感觉起来也挺像是狗下的毒手嘛!然后媒体也很配合地将警方的发表声明照单全收。一定是因为就算再怎么挖,在那部分也挖不出什么有趣的新闻吧。况且比较起来,狗咬死人的话题更能引起社会大众的关注。」
  静流姐以平淡的语气口若悬河地说道,好像这番话早已经在她脑海里整理好了一样。
  可是,我们是从我刚才拿出数据后才开始就这次的事件进行讨论的。一起推理的我到现在都还处于极度混乱的状态,她的大脑到底是什么样的构造啊?
  「……真的是这样吗?
  「媒体知情不报的事情可多着呢。首先是欠缺做为新闻的娱乐性,接着又被关系者告知的事情,媒体通常是不会搬上台面来报导的。」
  「……好啦,姑且不提这个。可是,那名被害者的脖子不是有类似狗咬的伤口、还喷出血来,甚至检验出唾液之类的东西吗?
  「没错——我在这起事件的安排注意到的焦点,就是那个唾液。」
  静流姐点头如捣蒜。
  「我想验尸官一定也觉得很困惑吧,毕竟警方的发表内容本身就有些暧昧。问题就出在伤口上检验出唾液这种说法。妳想想看,如果是遭咬伤,那必然会清楚留下齿痕不是吗?与其刻意提出唾液这个字眼,应该可以更简单明确地表示就是狗咬的才对。伤口八成是介于样子含糊、或者没找到凶器就无法确定伤痕是怎么制造出来的那种状况不会有错。我猜大概是类似表面有凹凸物的棍棒之类的东西吧?
  静流姐刚刚明明还跟我说什么『还无法镇定』,现在却又毫不拖泥带水地开始一一认定了各种事情。
  「犯人以那个东西殴打被害者。因为被害者比犯人还要高大,所以没击中头部而是打在脖子上,然后被害者跌倒——接下来的状况,由于没实际看过现场的样子因此我无法保证,不过被害者脖子的另一侧想必是撞上了房间里头的门把之类的突出物吧。所以才会脖子两侧都有伤口。」
  听了静流姐的说明,我仿佛在现场目睹了一切似的。
  「当然,撞击到的地方应该也有沾到血迹才对。可是警方把那个和其它在房里四溅的血迹混淆了,以致于没有注意到。也因为这样,才没办法合理说明死者的脖子两侧皆有伤口是怎么一回事,最后也只能从感觉很像被夹住这一点,来做出『应该是被咬的吧』这种推测。或许伤口看起来很凑巧的的确有点像是狗的齿痕也说不定。」
  「犯人是以什么凶器行凶的呢?
  「凶器是吗——我率先想到的是狼牙棒啦。」
  静流姐面无表情地说出了很脱轨的东西来。
  「——就是在木棒的表面钉了好几根钉子,不良少年在打架时会端出来使用的那种武器?为什么要煞费苦心地准备这种东西?
  「准备这个武器的人,想必不是犯人而是被害者吧。」
  「……为什么?
  我实在是搞不懂。静流姐叹了口气说道:
  「我想大概是为了拿它来殴打幽灵犬吧。至于理由是什么我也不清楚,或许纯粹只是想要泄忿吧。」
  我听了吓一大跳。
  「咦?这、这么说来——难道是女饲主看到他这个举动而拚命试图要阻止,结果——」
  两人因此而扭打成一团,女饲主进而拿起那个不祥的武器,然后在不经意间——
  「有可能是妳想的那样,但或许也有可能是她早在动手前,就已经对那男人感到厌烦而起了杀意也说不定,这部分没办法断定。」
  静流姐说着耸了耸肩。
  「不过,之后的行动很明显地就是蓄意的了。犯人看到男人倒下,因为心生恐惧而逃离了现场。接着她和某个人联络,要求对方帮忙处理善后。」
  「某个人?有共犯吗?
  静流姐没有响应我的问题,继续说了下去。
  「至于遭到重击,以致脖子受到了重伤的被害者在这个时候仍未断气。可以分析,被害者在逃走的嫌犯抵达公司并捏造不在场证明的那段时间应该还活着。也就是说,他为了避免失血过多,拚命——用双手按压着伤口。因为只要稍微动一下鲜血就会立刻喷出来,让他一直到死也没办法打电话。」
  「压着伤口——?
  她说的话让我完全抓不着脉络。静流姐为何能推理出这种事情来呢?她似乎看出了我的疑惑,于是指着放在桌上的其中一份数据给我看。
  资料上有那张幽灵犬的照片,我不久前才拿起来看过的。就在我蹙眉思索这张照片有什么问题的时候——我的视线突然被某个东西吸引住了。
  被狗咬着玩的毛巾。
  「——咦咦,难、难道说——」
  我一发出讶异的叫声,静流姐便默默地点点头。
  「如、如此说来——这就是唾液之所以附着在伤口上的原因吗?因为被害者拿那条被狗咬着玩的毛巾一直按着伤口——」
  「至少据我所看到的情报来说,会有这样的推论也很正常。」
  「但、但是——光是这样,根本没办法解释狗从密室消失、毛巾跑哪里去、还有凶器的下落——啊,所以才需要共犯?不、不过,她要去哪里找愿意这么配合的人——」
  我开始感到动摇,静流姐看到后以平稳的声音说道:
  「所以呀,『压力』的存在在这里又更加明显了。嫌犯从以前就必须以靠关系来使唤某一类的人士。或许在那些人里头,有人长期为嫌犯个人安排好处,进而发展出更深的关系也说不定——」
  「——该不会是……」
  静流姐话说到一半,我便察觉到了那件事。这怎么可能?如果这种事情有可能发生的话,坦白说那就没有不可能的事了,虽然我是这么认为的——不过如此一来,有一件事也跟着明朗比了。
  「那……难道警方没有注意到那件事吗?
  静流姐听到我的问题后,叹了一口气。
  「我看,在那方面确实也有留一手吧?
  我不禁哑口无言。过了一会儿,才慢吞吞地嘟哝着:
  「这、这样的话……该怎么办?
  「小夜可能会不太愿意就是了……大概只剩用妳家的名义直接跟县警本部反应这一招可用了吧?
  静流姐说出了我意料中的答案。

  5.

  一开始被认定为家犬咬死人的事件,最后案情急转直下,顺利破案了。
  犯人不出所料,正是跟被害者为情侣关系的那名女性。然而更令社会大众震惊的是,她的共犯居然是接获报案赶往现场的警员。
  那名警察在过去负责驻守该区域时便与犯人认识,并且予以各项通融的事情也曝光了。他在同一时间接获邻居的报案与犯人的委托。在赶到现场后,立即将钉有钉子的四角形木棒凶器以及压在早已断气的被害者脖子上的毛巾偷偷藏了起来。就在他忙着藏匿物品的时候,原先躲在某处的狗跑出了屋子,可是他因为顾虑到自己动手脚的时间会被发现,因此便谎报说那只狗原本就不在屋内。这一点也招致了后来的混乱。不只自己人先做了伪证,警方本身也犯下了太过大意以致没有多作怀疑的失策。
  凶器和毛巾很快就从该名警察的住处搜查出来,同时也确认了他嫌犯的身分。导致县警本部这场逮捕行动的情报来自于某个管道,不过这个事实只在警察内部被加以处理,此未外泄。
  至于,警方不惜派出警犬展开山区搜捕行动追捕的那只韦尔斯柯基犬,最后也未能从河川中发现遗体,结果便这样不了了之。有一段时间,把那只狗抹黑成罪大恶极的坏东西的媒体,不知是否想要转移焦点的缘故,曾经做了一阵子类似『那只狗现在究竟在何方?』之类的特集。不过没有多久——便被遗忘得一干二净了。

  *

  ——夜深了。
  那是大多数的生物都进入梦乡,度过安然片刻的漫漫黑暗之时。
  冷飕飕的空气彷佛要渗入肌肤似的,然而却不见丝毫可以暖和身子的阳光。唯独冷漠的月亮和沙子般的星星高挂在上头。
  不过——对现在的牠来说,冰冷的温度感觉反而更舒适。
  (…………)
  牠以扎实的脚步在林中前进着。
  那个时候,即使落入河川中,牠仍然没有一丝地焦虑。
  牠很自然地游起泳来,等判断已经拉开了充分的距离之后,便顺着水流直接游上岸,牠甚至不需要特别以脚划水,短小的四肢也没有构成太大的问题。
  之后发生的过程,牠没有特别去记清楚。
  只是按照自己的本能,嗅着风向动身寻找可以充当食物的东西,并寻求能安全入睡的场所。
  或许,在某处找到能让自己安居下来的日子迟早会到来吧。纵使目前仍在四处流浪,没和同伴在一起也有些不安,不过对牠来说打从待在那个屋子里开始,不安便是一种与牠形影不离的存在。现在只不过是性质一稍微有些变化而已。
  也有好几次,牠偶然撞见了人类。那些人类一开始总显得有些惊讶,接着便会说出「不会是那只狗吧?」之类的话,还拿食物给牠、打算引诱牠。但是牠每次部只是感激地咬起食物,然后二话不说地逃离了现场。牠并非视人类为敌,只不过是现在已经不再将人类当成同伴罢了,就这么简单。或许有一天,白己终能邂逅可以称之为同伴的事物,不过对牠来说那一点也不重要了。
  今天牠仍旧在黑夜中漫步。白天时牠多半蛰伏不动,夜晚才是属于牠的时间。牠习于天色变暗后再动身寻找食物以及隔天的栖身之处。
  慢慢地,昼伏夜出的牠离开森林来到了比较宽阔的地方。牠闻到了食物的味道。
  那里有一栋巨大的纯白色四方形建筑。壁面沐浴在月光下,发出了朦胧的光芒。
  四下万籁俱寂。可是,牠在那里感受到了一股有人正在注视着自己的奇妙感觉。
  (…………?
  牠抬起了头。
  建筑物一角的其中一扇窗户是开着的,里头有一个身影正在俯视着牠。
  那双眼眸反射月光所产生的两个光点朝向这里,牠藉此得知对方正在注视着自己。牠的视力不太会辨别颜色,唯独对光的强弱一向很敏感。
  (…………)
  牠也回望着那个人影。不过,那个人并不像其它人类那样,一看到牠就惊叫出声或是露出同情的表情。
  只是静静地用着一双善发着柔和光芒的双眸注视着她。
  (…………)
  牠也回望了那个人影一下子,但不多久便掉头往森林折返。尽管牠被可能放在垃圾箱里的食物的味道所吸引,不过在其它地方应该也找得到,不需要特别执着于这里吧。
  就在牠打算离开,往森林里去的时候……
  「呼——」
  好像忽然从某处传来了一声这样的叹息。
  不过当牠回过头时,那扇窗户已经关上,就连人影原先究竟是站在哪个位置,牠也已经搞不清楚了。
  高挂在天际的弦月茫茫地闪烁着光辉。

  “The Ghost Dogclosed.







  其之3
  刺猬奇库达的冒险

  ……她和白色房间的少女告别,独自一人踏上了夜晚的归途、
  「呼……」
  一路上,她都是一脸茫然的模样。
  虽然前来的路上不是东想西想、就是烦恼这个烦恼那个,要不然就是兴奋得沉不住气,不过一旦到了回家的时刻,感觉就像懒得再用大脑思考一样,整个人完全呈现放空的状态。即使还有学校的课题得面对,她也不是忘了这档事,可是脑袋就是空空的。
  「唉……」
  她在月光照耀的道路上走着定着,忽然觉得眼前的画面好熟悉。
  (是什么呢……总觉得之前好像曾经说过或是听过这个……)
  一个无精打采、默默在昏暗道路上行走的小小背影跃入了她的脑海——
  (啊啊,我想起来了——是奇库达啦。)
  她回想起在聊天中被自己和少女送上了旅途,肚子上装有停止运作的时钟的那一只刺猬的事。
  (没错,奇库达应该也是像这样摇摇摆摆地徘徊着吧——)
  坦白说,她并不是真的担心以前所拥有的那只玩偶假定的命运会如何。只不过,身为自己最重视朋友的那个少女对这话题似乎很有兴趣,她因为觉得很高兴才配合着一起想象而已。一旦少女不在自己的身旁,她其实很少想到奇库达的事情。
  接着,这样的念头不知为何突然浮现在她的脑海中。
  (我以前为什么会那么喜欢奇库达呢——)
  她只能确定那是父亲送自己的礼物。可是已经想不起来到底是在生日、还是圣诞节时收到的了。
  (为了请人修好肚子上的时钟而展开了旅行吗……)
  少女是不是有这么说过?虽然感觉上可能性是很高没错,但是少女为何会这么想呢?自己小时候是否也曾在内心里为奇库达的时钟停止运作一事感到悲哀呢?
  (我——以前有觉得奇库达很可怜吗?
  想到这里,她突然停下了脚步。
  好可怜、好悲哀——总觉得这样的字眼让人非常的厌恶。免不了会有种自己变成了傲慢之人的感觉。
  就像奇库达的肚子里有个不会动的时钟一样,把这样的心情放在胸口,让她着实很难静下心来。事情才不是这样子呢——虽然很想大声说出来,可是就连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这么想。
  她衷心希望奇库达能遇见传说中的时钟师傅。即使这只是一则虚构的故事也无无妨,如果奇库达的时钟能准确表示时间的话就好了,她这么想。
  (对了,下次若是还有机会聊到奇库达的话,不如来想象一下他打算去海边的情节好了?
  她忽然有了这个念头。看样子,奇库达接下来会因为她的灵光一闪而往海边出发了。
  究竟奇库达会在那里碰上什么样的未来呢——当然这个时候的她还没有任何的计划。
 楼主| 发表于 2009-4-6 16:08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七夜 于 2009-4-6 16:17 编辑

  第四章
  静流姐与倒吊男
  The Hanged Man

  「你觉得人类是为了什么而诞生到这个世界上的?
  在近似漆黑的昏暗中,那个人开口跟旁边的人说话。
  「我哪知道,这种事任谁都没有正确答案吧。」
  对方随口回了这么一句,那个人听了之后点点头。
  「一点也没错,任谁都没有正确答案,事实正是如此啊。不知道人类是为了什么而诞生到这个世界上的——答案就在这里,活着本身就是不合理的事。人类自从有历史以来,就是不断地累积那个不合理生存到现在。」
  「你到底在说什么啊?
  「只要看看科学文明就知道了。虽然人类常常吹嘘随着科学的进步,获得的知识也愈来愈多,但实际上却恰好相反。以前的人类认为感冒是一种被怪物附身的现象,并没有任何的疑问。可是现在呢?要嘛不是药效起不了作用的新型病毒,不然就是过去怱略的压力所导致的结果——总是不断碰到过去未曾有过的谜不是吗?利用科学了解一件事情所代表的意义,也就是发现原来另外还有许许多多未知的事情存在的事实,这是没有终点的。」
  「你这番话简直是莫名其妙。你到底想表示什么?
  「不合理与矛盾、无法说明的谜——创造出这一类东西正是人类生存的意义啊。如果想在这个世上留下痕迹,除了实现这一类的创造之外别无他法了。谜与不合理才是永垂不朽的。」
  「……我越来越搞不懂你究竟是天才,还是根本只是个疯子。算了,反正也不是第一次见识到你这一面——所以呢?结果到底该怎么做才好?
  面对这个质问,那个人慢慢地肯定说道:
  「吊起来就对了。恐怕这是最为适当的行动吧——吊起来除了会晃来晃去之外、还是晃来晃去——」

  1.

  不论大街小巷,每个人都在热烈地讨论这个话题。你随便问一个人他们在谈论什么,他一定回答你——当然是『倒吊男』的事啦!
  自从他忽然从大众的面前消失以来已经整整过了三天,就连原本静观其变的警方也开始抱着半信半疑的态度展开了正式的调查。但不知是因为为时已晚抑或是从最初便束手无策的缘故,倒吊男的消息始终是个未解的谜。
  我走在通往山上医院的坡道上,脚步显得有些轻盈。

  *

  每次和静流姐见面部让我觉得很高兴,因而雀跃不已也是其中一个原因。不过主要还是因为今天我的心情很轻松,没有半点负担。
  通常静流姐有兴趣的谜之事件总是和杀人之类的脱离不了关系,让人觉得毛骨悚然。然而这次的事件论不可思议的程度虽然可谓史无前例,但那一定只是魔术师设下的诡计而已。解谜就好比机智问答。反正静流姐一定能解开这个不可思议的消失之谜,所以我乐得整个人轻飘飘的。
  还好没在挂号台碰到以「今天无法会面」为由的钉子,我顺利地搭乘电梯来到了静流姐入住的病房前。
  我轻轻敲了敲房门。平常总是敲完房门三秒钟之后就会听到响应,可是这回已经过了整整十秒钟却依然静悄悄的。
  (奇怪?
  若是因为身体检查暂时不在,房门前会挂上一块有颜色的门牌,所以她现在应该是在病房里没错。虽然不太愿意做这样的想象——但如果她的病情当真出现了什么变化,应该有一大群医生赶来而且正忙得人仰马翻才对,所以不可能会是因为这个缘故。
  没办法,我只好在没获得允许的情况下擅自打开了房门。
  「静流姐在吗……?
  我小心翼翼地喊出声音,但依旧没人响应。看到病房里面的状况后我差点忍不住叫出声来,于是赶紧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静流姐此时躺在床上睡得正甜。
  (哇……)
  难得可以看见静流姐的睡脸。其实就连她整个人躺在床上的画面我也几乎不曾看过。每次我来的时候,她都是已经半坐在床上以笑脸迎接我,以致让我差点都忘记她一天当中多半的时间都是卧病在床的。
  (……不过,静流姐真的好漂亮喔——)
  我盯着她的脸庞不禁看得入迷。看到她不仅呼吸规律,也没有丝毫痛苦的感觉,我的心情跟着平静了下来。



  静流姐的一只手露在棉被外面。虽然说今天的天气并没有多冷,也不至于因为这样子就让身子着凉,但我还是轻轻提起那只手,打算将它放回棉被里头。
  没想到,我的手却反而被一把握住了。
  (不会是把她吵醒了吧?
  我心里这么想,但事实并非如此。静流姐的双眼此时仍是闭上的。看来似乎只是反射动作,而且也几乎没有什么力道可言。
  反正也没有强迫她松开手的必要,所以我就这样继续跟她手牵着手。
  静流姐的手指又长又纤细,彷佛只要稍微一用力就会弄伤她的样子。
  (…………)
  我在悄然无声的病房里恍惚得都快出神了。没错,这种安静的感觉就跟静流姐一直以来所、感受到的一样。
  因为现在是和她在一起,所以我并不觉得寂寞。可是她独自一个人的时候,又是什么样的感觉呢?我重新思考这个问题。虽然只要按下护士钤,立刻就会有人赶来,所以应该不至于到孤独的程度,但是——换作是我的话,想必一定会难过得哭出来吧。
  不过,我却从来不曾看过静流姐流泪的样子,她永远都是对着我露出婉约的笑容。我甚至很难想象她面露痛苦表情会是什么模样。
  (可是——)
  这些或许只是她强装出来的也说不定。也有可能是我让她有了无谓的顾虑与客气。尽管来探病的人是我,但不能否定我确实有仰赖她的地方——
  (——看来我得更加振作一点才行。)
  我看着静流姐的睡脸,在心里对自己如此期许。无论如何绝对不能成为她的负担,而且也不能做会让她伤心的事情。
  「呣、嗯嗯——」
  静流姐呼出了一口气。眼睑轻轻眨动个二、三下之后,缓缓地张开了。
  「…………」
  那双焦距还没完全对准的眼睛转过来朝着我。
  「…………」
  由于是被她从正面盯着瞧,因此我忍不住有点脸红不好意思。
  「…………」
  静流姐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大概是脑袋还没清醒的关系,一时没认出眼前的人是我吧——就在我这么想着的时候……
  「啊啊——果然是小夜呢。」
  她却露出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如此说道。然后垂下眼帘看着和我牵在一起的那只手,说出了更奇妙的话:
  「我本来还以为是天使哩——」
  她的表情十分正经,我根本猜不透她到底是开玩笑还是认真的.
  「啥?
  我一听愣住了。天使——也就是所谓来自天国的使者——她是这个意思吗?
  静流姐看着我,轻声笑了出来.
  「不是妳想的那种意思啦,还不都是因为小夜实在是太漂亮了。」
  这句客套话未免也太假惺惺了点。我露出了苦笑。
  「妳在胡说什么啊。」
  「是真的,我感到一股非常温暖的感觉呢!是妳握住我的手的对吧?
  看到她想挺起上半身,我连忙在一旁帮忙扶住她的手。突然有种像是在服侍公主一样的感觉,自己都忍不住觉得好笑。
  「谢谢妳,小夜。」
  「妳在胡说什么啊,静流姐。」
  我注意到自己一样的话居然连说了两遍,益发觉得好笑。
  「对不起,难得妳来探望我却在睡觉。」
  她边说着,边动手稍微整理一下自己的头发。看到这个画面,我脑中突然冒出了一个点子。
  「欸,静流姐,让我帮妳梳头发好吗?
  「咦?
  「没关系吧?我技术可是超棒的喔。」
  我拿起放在床边柜子上的梳子。
  「好不好嘛?
  然后俏皮地向她眨了眨眼,静流姐堆起满面的笑容。
  「那就麻烦妳啰。」
  她点头答应了我的要求。我认真扮演起随侍在公主身旁的仕女,细心地为她梳理头发。
  这真的是太有趣了。
  我深刻感受到对自己来说,和静流姐相处的时间果然是非常珍贵的。如果她也这么认为的话,我会很高兴的。
  就在帮她梳理头发的同时,我们一边没有重点地聊着这阵子雨下个不停、若是能放晴的话不知该有多好,还有最近的天气老是阴晴不定等等,诸如此类的家常话题。
  「不过,季节真的很棒呢。」
  我说了句没什么特别涵义的话。
  「春天到来,再来是炎炎夏日,接着秋意渐深,然后冬天降临——这样的变化让人感觉真好。」
  「就是说啊,季节的变迁会使人变得更加感性。人类就是藉由其中观察到世界的变化以及周而复始的普遍性吧。」
  静流姐不改过去的习惯,讲出口的话都稍微带有哲学意味。那个口吻在我听来感觉非常舒服。接着……
  「小夜,妳今天心情似乎很不错喔。」
  她有些突兀地这么说道。
  「咦?有吗。」
  「嗯,声音里听不到一丝迷惘。感觉非常轻松自在呢。」
  「这样听起来好像我平常讲话都没什么自信似的?
  我佯装生气地对她说道,不过就连自己都听得出来话中带笑。看来我今天心情的确很不错吧,最后我终于轻声笑了出来。
  然后……
  「我看,应该是觉得那个『魔术』并不恐怖的关系吧?
  静流姐以平淡的口吻这么说道。
  「咦?妳在说什么?
  我一时弄不清楚她指的是什么意思而愣住了,不过很快就意会过来。
  「妳是说那个『倒吊男』?啊啊——」
  说到这个,我之前有想过这件事吗?我都忘得一干二净了。反正对我来说,只要能和静流姐东南西北地闲聊,不论什么话题都无所谓,所以也就没把那件事放在心上了。
  「静流姐对那件事有兴趣?
  「这个嘛——」
  难得看到她欲言又止的模样,这倒出乎我的意料了。原本还以为只要和谜题扯上关系,静流姐不管什么事都会有兴趣的说。
  (这八成只是为了炒话题而玩的把戏,所以她才会没什么兴趣吧?
  以我的角度来看,和以往的杀人事件相比,这一类的把戏算是简单易懂的谜题,而且很容易就能着手进行。不过对静流姐来说或许恰好相反……就在我动脑筋东想西想的时候——
  「小夜,妳认为解开那个谜比较好吗?
  静流姐却反过来询问我的意见。
  「嗄?也、也没有啦——呃。」
  我还是第一次被问到这种问题,所以显得有些不知所措。凡事都能以明确坚定的意志面对的静流姐竞然会问我该怎么做才好……
  「我是觉得反正都成了热门的话题,如果能解开的话应该会满有趣的。只是我看等下礼拜,那个魔术师就会从某个地方冒出来了吧?
  我随口回了个含糊不清的答案。于是……
  「既然小夜赞同解谜,那么试着解开它或许也比较好吧。」
  静流姐以温柔的语气说道。
  「是、是吗?
  因为静流姐说得一副好像是为了我才动脑筋思考的样子,害我不禁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老实说,这番说法还挺令我高兴的。但也就在同一时间……
  (不过——)
  我在内心深处感受到了某种有些难以释怀的不对劲感觉。不知道为什么,有一个暧昧不清的声音告诉我:静流姐似乎是基于某个我所不知道的理由,才不主动解开那起事件的谜底.的——
  「那么,就麻烦小夜跟我描述一下事件的经过吧,大致的概要就可以了。」
  「嗯、嗯。」
  我一边帮她梳头发,一边慢慢回想起之前在电视上看到的内容。

  2.

  说来,这起事件的导火线,全是远从国外来到日本进行公演的魔术师——『Mirage』立定了在电视节目现场实况转播『华丽空中脱逃秀』的企划时埋下的。
  这位魔术师包下某栋高楼大厦挑高到有七个楼层高的大型玄关大厅,先是被关进铁箱里,然后再用锁链吊起来——他打算在四周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攀附、而且一有什么东西接近都能一目了然的状态下,不假借任何外力地从铁箱中消失给众人看——Mirage当初发表了这样的宣言。
  无数的电视摄影机被架设在大厅的天花板上,他在摄影机的拍摄下完美地弯起身子窝进边长六十公分左右的铁箱中,接着铁箱在被锁链五花大绑的状态下,毫尚吊到了大厅的半空中。
  除此之外,大厦四周也被负责监视的人员,以及为了见识这场大魔术而聚集在外的民众给团团包围住。挑高的玄关大厅东侧整面都是玻璃,从外头看可说是一览无遗。
  装有魔术师的箱子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渐渐被吊高上去的。
  而且是按照预定计划,被固定在空中的一个定点上。
  其实依当初的计划,原本的安排是火花如同导火线般,从上头沿着吊着箱子的锁链往下延烧。然后就在所有人目睹了这个画面而紧张万分地睁大眼睛观看之下,火花延烧到箱子引爆并炸得灰飞烟灭——结果箱子里头却空无一人,魔术就此完美落幕才对。这个结果也已经事先和电视台方面达成共识了。
  然而,事态却从这里扭转到异常的方向去。
  摇摇晃晃的箱子突然剧烈地弹动了起来。
  观众无一不感到动摇,那些工作人员更是惊讶不已。负责拍摄箱子的摄影师也觉得很困惑,因为他们不知道这时候到底是该拉近镜头,还是配合箱子的动作晃动摄影机。
  接着,黑色的污渍开始从箱子的四个角落扩散开来。
  污渍的面积在转眼间扩大,并在尖角处化为水滴状——一滴接着一滴落下来。落到放置在下方的地毯上的水渍——将地毯染成了深红色。
  (咦……?
  就在围观的民众为那个眼熟的颜色而倒吸一口气的时候,上空箱子的底部开洞了。
  里头的东西有如泄洪般一口气倾泻而下,不只是地毯,甚至溅满了整个楼层的地板上。
  那个液体的颜色鲜红无比,不只任何人都可一眼看出,所有人的身上甚至还流着相同的液体,那毋庸置疑的就是——血液。
  四周顿时响起了尖叫声,所有人一同往后倒退。
  底部已脱落的箱子仍旧被锁链吊在半空中晃荡着——但是里头已经空无一人了。
  然而,理当从别的场所现身的魔术师却始终都没有出现,几名在一旁待命的魔术师助手也无法确认出他的身影,没有人知道刚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电视节目自然是在事情无法获得解决的情况下中途结束。不过在那之后却引起轩然大波,甚至发展成电视台当局出面谢罪的状况。
  至于从箱子流出的血液,经证实后确认是人类的血液没错,而且和魔术师本人登记在护照上的血型一致。

  *

  「——然后,既然已经检验出的确是真正的人血,原先以为只是在炒作话题而没有采取行动的警方自然也无法再坐视不管,便展开正式的调查工作了。」
  那个节目的内容我当时并没有收看,不过后来很多节目都有播放大略的经过(而且原先的电视台已经放弃独占的权利,每一家电视台都有在播),所以我也看到可以倒背如流了。
  「魔术师进到了那个箱子里头是吧。」
  「嗯思。那个过程摄影机照得很清楚。而且是现场实况转播,也不可能搞计算机动画加工吧。」
  「箱子底部开洞了——换句话说,也就表示这原本是魔术师为了在被吊起来之前,从那里脱逃、再躲到地板去而设计的机关吧。」
  「没错。静流姐也看过电视了?
  「没有,因为这阵子的检查都拖得满久的——详细情况我并不清楚。」
  静流姐淡淡说出让人心惊的话来。检查拖得很久——这意思是不是表示发现了什么不好的地方之类的呢?
  或许是看出我脸上的动摇吧。静流姐露出一抹温柔的微笑,她说:
  「不是什么大不了的问题啦。例行的检查而已。更重要的是我想听妳继续说下去。」
  她以和蔼的语气这么说道。明明刚刚才想说得振作一点而已,马上又泄气了,我在心里告诫自己不可以再犯这种错误——必须想办法让自己开朗一点,以免让她感到不愉快。
  「嗯、嗯嗯——没错,就是挖洞。不过妳怎么会知道?
  「啊啊,因为这是那一类脱逃把戏的固定手法呀。之所以会花大把时间封箱,据说就是为了趁那个期间偷偷地脱离呢。」
  「是固定手法喔?可是,脱逃魔术也有分很多种类不是吗?
  「是啊——可是以物理的角度面吾,要从密闭的场所逃离也只有两种方法而已。」
  「才两种方法?
  有狭隘到这种程度吗?静流姐轻轻挑起眉毛,向感到不可思议的我说道:
  「任谁也没那个本领可以不留痕迹地从这个世界上消失的。」
  我听了为之傻眼。
  「这是很简单的道理呀。小夜应该也能明白才对。妳现在先将魔术的印象摆到一旁,单纯试着想象一下,所谓箱子中空无一物代表的是什么意思就可以了。」
  静流姐以好比耐着性子指导的老师的口吻说道。
  「简单想像一下——呃。」
  我按照静流姐的指示在脑海想象一个箱子,然后试着去把玩它。
  「那个——其中一个方法是挖洞,另一个则是——呃……」
  虽然我姑且想到了一个可能性,不过那实在太过脱轨了,所以并没有将它说出口。
  「——嗯,我还是想不透耶。」
  我摇了摇头。不过静流姐并未对我露出无言以对的表情,而是一脸笑瞇瞇的。我延续之前的话题:
  「总之,这回用的手法是挖洞啦。倒吊男应该甲在缠绕锁镰的期间,就逃进铺在底下的地毯上的洞里去才对。可是他后来却没有现身。而且据说在箱子滴血之后,警卫随即封锁了大厦,没有半个人离开建筑物。」
  魔术师怱然消失不见——唯一残留在现场的痕迹却是……
  「掉下来的只有血液而已对吧?
  「嗯。所以就算是事先把血装进塑料包装袋里面,也分辨不出来。」
  「没有其它东西了吗?好比肉片之类的。」
  静流姐说出了让人心惊胆跳的话语。
  「呃、我想想——应该是没有才对。至少就电视画面看来是没有的样子。我想只有血液吧。」
  「不过那个份量足以致死——是这样吧?
  「在电视上看到的溢出来的量似乎有那么多没错,可是之后有人站到地毯上、也有人跑去擦拭,所以具体的量究竟有多少并不清楚。而且警察是拖到隔天才来的。」
  我如此说道,静流姐听了微微挑起一道眉毛……
  「那小夜妳觉得这一定是魔术的把戏啰?
  并带着调皮的感觉说道。
  「算是吧——不然咧?
  一般当然会这么觉得,也正因为如此,才反而成了话题。若只是一起单纯的事故,就不会富有这么多神秘的色彩了吧?总之,就是会强烈感受到一种『戏剧效果』,所有人都是这么认为的。
  「不过,若是这样的话,他的目的又是什么?
  静流姐平静地说道。
  「目的?——当然就是要搏版面了。」
  「虽然妳说这是在炒作知名度,不过也得考虑到他是魔术师吧?现在事情闹得这么大,就算往后他现身了,一定也会被强迫揭开手法的。这对魔术师来说是非常致命的——应该说,这根本是违反职业尊严的行为吧?
  听了静流姐的说明,我恍然大悟地叫出声来。
  「这、这么说来也很有道理呢——」
  「这是因为直到目前为止底牌还没掀开,所以大家才会把目光全放在事件的神秘性上,可是没有比破梗的魔术更让人挂不住面子的事了。最清楚这个道理的人非魔术师本人莫属。该做到哪个程度就好——他不可能没计算到这种问题的。」
  「原来如此——说得也是。」
  我是不太清楚那个叫做Mirage的外国人是个怎么样的魔术师,不过他在魔术界不是小有名气和声望的人吗?那样子的人就算不用刻意在众人面前制造骚动,应该也有实力展现一手唬得大家一愣一愣的魔术吧。
  「这件事啊,一定有逆转正在发生。恰似倒吊男这个名号,在某个地方有事物——逻辑正一百八十度翻转过来了。」
  静流姐接着语出惊人地表示。
  「一百八十度翻转?什么东西?
  塔罗牌的『倒吊男』的图像就如静流姐所形容的,是头脚被绑住然后倒过来吊着,可是那又有什么关联?
  「大概从事情最初的前提就开始逆转了吧。」
  她的口气一如以往,没有任何犹豫。
  「那个,请问一下——静流姐,妳该不会已经知道那个魔术师怎么了吧……?
  我语带迟疑地开口询问。怎么想都只有这个可能性而已。
  「我并没有完全知道得很清楚,不过,我想我的看法跟一般大众有所出入吧。」
  静流姐以些迂回的方式回答,我紧张地咽了一下口水。
  「也、也就是说——他当真被杀了——?
  「嗯——我想还活着的可能性很低吧。」
  她果断地表示。接着,脸上挂着一抹淡淡的笑容说道:
  「我看讨论还是就此打住吧?小夜不是不怎么喜欢这种话题吗?
  「没有啦——哎唷……」
  反正每次也都在奉陪静流姐。事到如今才在对那些感觉不舒服的事件表示退缩也于事无补不是吗?我的心情似乎全写在脸上的样子,只见静流姐轻声笑了出来。
  「小夜人真的好好喔。」
  「讨厌——不要再闹我了啦,重点是妳怎么会认为那个魔术师已经死掉了呢?
  「至少,很难想象被释放出足以致死的血量还能活着吧,而且新鲜的血难以保存。」
  这一点就连我也知道。所以捐血车才会每天四处奔波,呼吁大家踊跃捐血。
  「可是,血量作假之类的灌水方法不是有很多吗?
  「好比说掺杂猪血?
  静流姐开玩笑地说道。那好像是某部电影的桥段。
  「那用化学分析马上就会露出马脚来了啦。」
  再者,血液分析是直到隔天才进行的,而且是从残留在现场的些微痕迹采样。只要那部分的血液是货真价实的即可,并不需要全部都是本人的血液。要误导应该很简单吧。
  这时候——
  「难道有什么不方便揭穿的原因吗?
  静流姐反问了我一个问题。
  「咦?
  我被突如其来地这么一问,不禁呆掉了。
  「如果这只是一场魔术秀而不是犯罪,那么快点知道血液是假的不是比较好吗?快点揭穿就用不着烦劳警方出马了。从回避了这个动作这一点看来,这是些许异常的事态并没有疑问吧?
  究竟是为了什么缘故要使用本人的血,抑或是让人这么误以为呢?
  「嗯……」
  我一如以往,脑袋又开始陷入了混乱。究竟明白这是一场诡计好,还是做为谜团好?假设有犯人存在,目的又是什么?如果这是意外,会是什么样的过失?我完全摸不着头绪,只感觉很多地方都不合逻辑。
  「——唉,整件事都莫名其妙。我觉得这一切根本只是想让人感到混乱而已嘛。」
  我忍不住抱怨了起来。然而,静流姐在听了我这番没意义的抱怨后——
  「是啊。这一定就是目的没有错。」
  ——却说出了奇妙的意见。
  「咦?
  「莫名其妙,不合逻辑——恐怕真正的目的就是要让事情变成这样。
  她那沉稳的声音在白色的病房里肃穆地响起。

  3.

  不只是警方,所有人首先怀疑的目标不用说——当然是把箱子吊上去的锁链。毕竟,会有『流出来的血液是沿着锁链渗出来的』这样的想法并不奇怪。
  只是,锁链上除了当初预定的引爆用的导火线之外并没有装设其它东西,因此也未能发现运输液体用的管子之类的物品。
  「放下箱子的时候有没有什么异常?
  对于这个最为重要的疑问却没人有明确的答案。
  将底部开洞的箱子放下来、还有把内侧翻到外头的时候,这一切的经过全被摄影机给拍了下来,感觉好像没有任何异常。然而这也是最为异常的事情了。这其中必有可疑的地方。可是箱子里真的什么东西也没有,所以这种情况必然足有人在箱子的内侧一边用手臂撑着以免摔落,一边躲起来,或者其实底部有夹板之类的。
  但不管再怎么慎重地调查箱子,依旧一无所获。
  其它魔术师也屡屡被问及对于这起事件有何感想的问题,但大多数的人都选择保留的态度、不予置评,并且一概面露不快神色。
  「那只是单纯的失败吧。除此之外还有其它可能吗?
  被誉为一流高手的某魔术师如此划清关系。
  「但是,他成功地消失不见了不是吗?
  「只是消失有什么好人惊小怪的。再怎么不济,他好歹也是一名魔术师吧?可是我不觉得他有掌握好那个现象。恐怕是在某个地方发生偶发性的状况,进而招致了现在那样的结果吧。就魔术师的立场而言,可以说是令人可耻的结果了。」
  「您的意思是说,尽管为人带来惊奇的效果,但那并非是意志掌控下的产物吗?
  「正是如此。」
  「不过,社会大众似乎并不这么认为呢——」
  「那是因为他还没现身,暧昧不清的事物总会在人的心里留下印象嘛,我看只要他一现身,大家就会感到幻灭了吧。」
  「啊啊——原来是这样子啊,意思是这算不上是一场秀吗?
  「这一类的消失魔术是讲求时间点的。该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现身呢?这一点只要稍微拿捏不当,就无法得到观众的喝彩,他在这方面的处理也失败了。」
  「您也不清楚他这套魔术的戏法吗?
  「如果叫我重现一模一样的魔术,那是难不倒我的啊——魔术有成千上万套不相同的表现手法。他是将哪些手法怎么组合搭配而成的不仅离不开我的猜测范围,也没什么好告诉你们的。因为他都失败了嘛,没办法做为怎么成功表现的参考吧?
  他不厌其烦地再三强调失败两个字。
  「请问您对他有什么感觉呢?
  「什么意思?
  「再怎么说,他现在已经成了最受人瞩目的魔术师了——尽管生死末卜。但他饱受所有人的关注还独占了话题。您对这样的他没有感到一丝类似嫉妒的感觉吗?
  这个失礼的问题令被誉为一流魔术师的他放声失笑。
  「嫉妒吗——毕竟魔术师也是卖人气的,对展现了高超技术的同行不会觉得嫉妒这种话我是不会昧着良心讲啦。不过这一次的情况,以魔术师而言,只有凄惨两个字可以形容吧。」
  这番话不仅带有讽刺的味道,甚至听得出来他是认真的。
  「我们又不是宗教家——就算引发真正的奇迹也没有用啦。表演看起来逼真的内容,并提供人们小小的惊奇藉以散播欢乐,才是我们的快乐与目的。」

  ……看着电视里魔术师针对事件发表这样的意见。
  「——啊。」
  我不经意地发出声音。
  「啊、啊啊——啊啊!
  接着情不自禁一个人在房间里大叫着并站起身子。
  「我懂了——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啊……!
  虽然关于这起事件的谜,静流姐并没有交代得很清楚,可是在听了现在这个人所说的话之后,她那一句句听起来好似线索的话语感觉全部都串连起来了。
  我试着重新在脑海里检视影片所拍摄的事件当时的经过。
  魔术师登场。
  他朝着观众与镜头挥手。
  然后走上放置了箱子的地毯上,爬进箱子里——被吊上去——
  「…………」
  当然,我完全不懂那个戏法。因为在魔术方面我是个大外行。
  然而,那个不懂的地方其实也就是问题的答案——我忽然注意到了这件事。
  静流姐曾经说过——
  『为什么有必要刻意使用本人的血?
  而且,那个目的超越了一般的常识范围——但是……
  (但是,对了——既然目的是那么一回事的话——)
  我感到头晕脑胀,接着整个人倒在床上。
  「…………」
  果然——我感觉自己一点都不适合这种事件,静流姐应该也是从打从一开始就看穿了这次的事件才对,但她依旧泰然白若,显得非常镇定,我是绝不可能像她一样的。无论如何就是会受到动摇。
  (问题是——该怎么办……)
  我不禁困惑了。这起事件该解决吗?还是说放着别去插手也不会有问题呢?
  不,事件迟早会解决——应该说『被发现』,这是显而易见的事实。没错……因为就如静流姐所说的,任谁也没本领能不留痕迹地从这个世界上完全消失。
  (对、对了——报纸大概已经有刊登了,不会有错的……,)
  我立刻一篇接着一篇翻阅最近的报纸。没花多少时间,我就成功找到了自己要的那篇报导——
 楼主| 发表于 2009-4-6 16:08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七夜 于 2009-4-6 16:18 编辑

  4.

  在事件发生的大楼前,今天仍然聚集了许多民众。
  沸沸扬扬地等着看热闹的民众,始终对问题的魔术师会不会随时从某处冒出来抱有热烈的期待。
  由于现场原先便是作为玄关大厅之用,若是禁止通行的话大厦就无法运作,因此仅有放下箱子的地点附近以绳子围起来,并且派了两名警卫负责在那里站岗。
  「…………」
  有一名看似高中生的少女站在离那个地点一段距离的位置。她露出一副局促不安的模样左右顾盼,不太去看事件发生的场所,感觉就像不愿意正眼去看一样。
  「……嗯。」
  她时而小声地发出沉吟,似乎怀着什么烦恼一般。
  这时有个人影朝她接近了。
  「不好意思,打扰一下。」
  突然有人跟自己搭话,让她吓得转过头去回望。
  「请问方便接受我们的采访吗?
  听到这样的要求,她脸上明显写着困惑。
  「咦?那个——要访问什么呢?
  「我们在访问不同的人对这个事件的印象——请问妳对倒吊男有什么样的看法呢?
  「我没有什么——看法啦……」
  她的语气显得有些含糊。
  「可是,既然妳特别跑来这个地方,想必一定抱有兴趣吧?
  「没有啦,我不是因为好奇才……」
  「那妳的朋友又是怎么认为的呢?是否觉得这个事件很不可思议?
  「一点也不会……哎唷,不是这样啦。」
  少女摇了摇头,看来就连她自己也混乱了。





  「我只是——好奇警察不在而已。」
  她一说完连忙将嘴巴闭得紧紧的,那个感觉就好像不小心说溜嘴了一样。
  「咦~警察?妳有什么事情想告诉警察吗?而且还跑来这种地方,一定是想找负责这个事件的人对吧?
  「不、不是啦。」
  「警察的领域性可是很强的。就算妳找非辖区的警员谈,也只是白费工夫而已。妳知道吗?
  「呃——也不是什么那么严重的事啦——」
  「还是妳知道犯人是谁了?是不是发挥了高超的推理?
  被对方这么一说,少女的脸颊顿时紧绷了起来。随即就像要否定有这么一回事般——
  「才、才没有呢!
  突然以强硬的口吻如此说道。
  「哈哈哈,开玩笑的啦。要是知道的话,大家就不必这么辛苦了。」
  「就、就是说啊。」
  「不过话说回来——这个事件还是赶快查个水落石出比较好吧。」
  「咦?
  她的脸庞清楚地闪过一丝动摇。
  「请问——那是什么意思?
  「咦?妳不知道吗?就是那个魔术师聘请的助手几乎都是外国人,他们目前遭到警方扣押要求说明案情——据说当中一名助手留下怀孕的老婆在祖国,所以急着要赶回去,可是在事件解决之前他可能无法离境呢!
  「咦?什么?
  她开始慌了起来。
  「可、可是,如果这一切是戏法的话,只要跟警察说明不就好了?
  「魔术师不会跟助手说明戏法的全貌似乎是这个业界的常态喔!而且还有契约的约束呀。」
  「契约……?
  「是啊,就是不准将戏法的内容泄漏给外人知道的契约,要是违反可是会被索取一大笔的违约金呢。这回的事件由于没办法特定出这个状况到底是算魔术的一环、还是纯属意外,所以即使应警方要求说明案情,他们也不方便说出来的样子——总之现在的情况可说是一团糟呢。」
  「…………」
  她的脸色逐渐显露出先前所没有的紧张。
  她的脸色逐渐露出先前所没有的紧张。
  最后变得像是思考陷入了死胡同一般。才看到她似乎不再多说什么,这会儿便丢下眼前的男子径自从现场跑走了。
  「…………」
  可是,进行采访的那个人并没有尝试叫住她。
  只见他咧嘴露出了笑容。
  (如此一来,那件事能否顺利地一传十十传百呢——万万没想到在这种地方竟然会有连接点存在哪。)
  那个人在内心里独白着并得意地笑着,然后忽然又皱起了眉头。
  (不过——那个女孩刚刚似乎说了很奇怪的话哪。问她朋友作何感想,她竟然回我什么『一点也不会』……)
  她本来是想说一点也不会觉得不可思议吗?
  (不不不,那怎么可能呢——)

  *

  ……隔天。
  警方发表已经发现倒吊男的声明,并召开了记者会。
  可是,听到该段声明内容的媒体工作人员无一不目瞪口呆。
  「——等、等一下——您说什么?死了?
  「是的,嫌犯的尸体已经被发现了。」
  警方的发言人面无表情地说道。那个表情隐约流露出不满的神色,仿佛像在说「我自己也觉得莫名其妙啊」。
  「由于遗体上并没有任何足以证明身分的物品,而且容貌也产生了变化,以致于一开始是被当成身分不明的尸体来处置。但透过后绩的调查,那具外国人的尸体己获得证实为魔术师本人没错。发现的地点则是——」
  那是条平凡无奇的巷子,地点距离闹区并不远。当初也只被视为是暴毙在路旁的外国人,早有部分报纸把这当成一条小新闻刊登在地方版面的小角落。
  在某个人物的通报下这早已是证实事项。然而由于这件事被压了下来,所以正在进行发表的发言人对此并不知情。
  「还、还有预测的死亡日期时间——您说的是真的吗?
  「分析会受到状况的影响,所以或多或少会有些许误差产生吧。」
  众人的吵杂声渐渐扩大。
  「您的意思是说——他早在在我们面前表演从箱子里消失的前一天就已经死亡了吗!?
  没错,如果公开的日期是正确的,那么就只能导出这么一个结论了。
  「分析的结果正是如此。死因为病死,嫌犯似乎从以前就饱受严重的并发症所苦,目前正在促请负责的医师加紧核对的速度。」
  发言人这回把先前所说的正式病名给简化了。大概是觉得要重复说那种尽是一些艰涩的单字组成,且字数还多达两百字以上的病名很麻烦吧。
  「毕竟医师是外国人,因为时差的缘故目前尚无法做出正确的发表。」
  「那、那个魔术师真的是病死的吗?可是——」
  已经彻底陷入混乱的媒体紧接着又提出了问题。
  「以上就是目前我们所了解的状况。」
  但警方却冷漠地拒绝再继续多作表示。

  魔术师事前就将等自己死后预备公开发表的资料交给律师保管。
  上头除了正式的内容证明外,还明确记载着自己的死无关任何人的责任、确实是基于本人的觉悟,以及自己所做的事没有任何人知情等说明。
  另外也表示在这件事里若有任何人遭受伤害,可以从他的财产中获得补偿。至于剩余的遗产将全数捐赠给为了拯救与自己同病相怜的人们的研究机关来运用。
  这在法律上并不构成问题——应当说这样的例子实在太过罕见,以致不知该从何追究问题。
  而且数据上也完全没有提及关于那个魔术戏法的只字词组,究竟他完成了什么样的奇术?抑或是真有奇迹发生?这个问题已经成了永远的谜。

  5.

  「——所以说,小夜是为了那个怀孕的太太,才漂亮地露了一手,帮忙解决这起事件的啰?
  被静流姐这么一说,我顿时有种很糗的感觉。
  「哪是啊——又不算是我解决的。」
  「如果小夜没说,警方八成永远都不会注意到尸体早在自己手上的啦。」
  静流姐一脸俏皮地向我眨了眨眼。我愈来愈难堪,简直想找个洞钻进去了。
  「静流姐自己不也——不对,正因为是静流姐泄漏给我知道,我才能找出新闻报导的。」
  「我想我应该没有特别说什么吧。」
  「哎唷,妳干嘛这样装傻啦。」
  再说,原先断定『已经死了』的人分明就是静流姐呀。她轻声笑了出来。
  「但是,我并没有明确指出什么喔。看穿的人是小夜,这都该归功于妳聪明的脑袋呢。」
  我忍不住想要抱怨下去,但最后只是叹了口气。反倒提出了问题:
  「不过,静流姐妳之前为何能马上就断定那名魔术师已经死了呢?该不会——」
  静流姐其实早就破解那个留给世人无限遐想的魔术之谜了吗?
  「不,关于那个我没办法说什么。不过我一直都很肯定的,就是那个『血』是魔术师本人的的确没错。」
  「『血』?从那个箱子的破洞洒下来的那堆?那果然是真的?
  有关于那个血最后虽然不了了之,可是果然是很不可思议的问题。
  「是真的没错,而且是足以致死的出血量。」
  她如此一口咬定。
  「但是,警察说是病死的——」
  我一提到这个,她便摇了摇头。
  「我只有提到足以致死,可没说那就是死因喔。」
  她接着平静地说道。我惊叫了起来:
  「那、那么——血是死掉以后才?
  这是表示,血是等到人死了之后才从身体放出来的吗?
  「这样的思考很合理。就算从尸体放血,体组织也不会浮现任何的变化,只会让重量减轻而已——就连病死的痕迹也会原封不动地保留下来。就算拿来当作合适的表演道具使用也不成问题。这点并没有错——」
  静流姐朝我点头示意。
  「小夜,妳先前也曾猜过血会不会是装进塑料包装袋里,不是吗?事实大概就如妳所猜测的吧。可能箱子里设置了会随时间经过破掉,类似超薄气球的袋子。然后破掉的袋子连同流落的血液一起排出了外头,所以并没有留在箱子里。」
  这么说来,静流姐好像有跟我确认过『有无发现肉片』这个问题——毕竟血水又湿又稠,就算里头混杂着破裂得不成原形的气球碎片,也会混淆在一起而看不出来。更何况那片血马上就遭人又是东踏西踩、又是擦擦抹抹的。警方没能在第一时间赶到现场去进行采证,也是导致未能将这方面的状况厘清的结果吧。
  「可、可是——是谁做出这种事的?先是从尸体放血,然后又放在箱子里——」
  我又开始头昏脑胀了。
  「应该是某个助手吧。虽然说是碍于魔术师本人的命令,但他仍触犯了轻微的破坏尸体罪。」
  「……唉,感觉上不太忍心去跟他追究刑责就是了……」
  「以魔术的角度而言,不管是刻意使用血的理由、还是使用血的风险,从一开始就充满了疑点。不知该说手段太过激烈了,或是意思不明确——不过,若从另一个角度来思考这点,道理就很简单吧?
  「换、换句话说——是先有了可以利用本人的血的状况发生,所以才拿来利用的吗……?
  「就道理而言,那是很自然的吧。」
  「那么——妳是凭这一点判断人早已死亡的啰?
  我又叹了一口气。不管任何时候,静流姐的逻辑之明确感觉上都是无懈可击的。
  「不过话说回来还真是了不起呢——这就叫魔术师的志气吗?即使丧命也坚持要完成魔术。」
  我就很难想象那是什么样的精神状态。
  「魔术是吗——」
  静流姐低声嘟哝着。声音听起来有种非常漠不关心的感觉,让我觉得有些不对劲。
  「魔术师的工作就是表演奇迹——他会是想在将死之际一举颠覆这个常理吗——或许他并不是想以魔术师的身分表演技术,而是渴望利用奇迹来抹除自己也说不定——他会不会是认为唯有成就谜与不合理,才能在这世上证明永垂不朽呢……」
  她仿佛喃喃自语般,低语着对我而言有些艰涩的事情。
  「或许他认为如果这世上的一切都是以矛盾和不合理构成的话,那么就可以接受吧……可是这样的结局不过是一种掩饰罢了——」
  「静流姐……?
  尽管我呼唤着,她也没有响应,不知何故视线朝着上空。
  「小夜是为了那位快要临盆的太太才解决事件的对吧?
  然后又重复了先前说过的话。
  「没有啦,就说不是那么了不起的原因了。」
  「妳是从警察那边听到这个消息的吗?
  「咦?——不是,跟警察无关啦。」
  「不然妳是听谁说的?
  「呃、那个——」
  我跑去现场的事情因为感觉挺丢脸的,所以一直都保密没说。静流姐直娘愣地注视着焦躁不已的我。我吐了一口气。
  「好嘛——就是我接受了媒体的采访啦,我像个爱凑热闹的人一样跑去现场,然后被抓去访问了,真是有够丢脸的。」
  我忸忸怩怩地玩起手指来。忍不住对向静流姐做出无聊的隐瞒举动的自己感到非常惭愧。
  这时,静流姐突然一把握住了我的手。
  「小夜,妳真伟大。」
  「咦?
  被握住手这样形容,我对现在是什么状况感到一头雾水。
  「什、什么意思?
  「有能力去执行白己认为正确的事,像妳这样的人实在是太难得了。」
  静流姐脸卜挂着一抹莫名其妙的微笑,只是一直盯着我看。
  她的眼神——看起来是那么地正经,让我一时说不出话来。

  



  *

  (——感觉结果似乎不如预期哪。)
  事件告一段落之后,事前和魔术师进行洽谈的男子显得有点失望。
  (本来还以为风波可以炒得更大一点的……)
  就在他碎碎念个不停的时候,坐他隔壁的男子很唐突地问了个问题:
  「吶,你怎么看?
  这里是会议室,在会议开始前除了他们两个人以外,其它的工作人员都还没有进来。
  「咦?你问哪桩呢,导播?
  「还哪桩咧,就是那封电子邮件啊。」
  「什么电子邮件?
  「拜托,你好歹也是电视台的一份子吧。我常叮咛你要多多留心身旁的事情,你到底有没有听进去啊?从昨天开始,有一封电子邮件便在电视台里四处发送,造成一股骚动呢。」
  身为电视节目导播的男子,将笔记计算机的画面秀给手下的男助导看。
  屏幕上有一篇奇妙的文章。

  『换了又换
  就在被团团环绕住的同时
  负责围住的人员多出了一个人也不要紧
  反正围成那样没人看得见
  知道这件事的丑角
  应当保证过不会泄漏任何一个字
  要是说了不该说的话
  将会有莫大的灾难降临
  勿再接近才是明智之举
  切莫再有任何行动、任何行动』

  「…………」
  男子读了这篇文章后,脸上逐渐失去血色。
  不过,秀出文章的人并未察觉到他的变化……
  「看吧?很奇怪的文章对不对?听说只有在我们电视台的各个部门四处发送呢。说是恶作剧嘛,内容又太莫名其妙了,而且也没有夹带病毒的样子。到底是干嘛的啊——」
  ……只是一边如此说道,一边搔着自己的头。
  可是对这名男助导而言,那篇文章却暗示着恐怖的内容。
  (这、这个家伙——对内幕了如指掌……?
  这并不是一篇意义不明的文章,文字的内容将那个倒吊男的谜悉数指子出来。
  没错,那个表演其实只有运用到魔术中最基本的戏法。
  只不过鲜血流出来这个画面的冲击性强烈到掩盖了一切,才会让人忽略了那么简单的道理。其它魔术师也曾发下豪语表示『同样的魔术自己也能办到』,实际上那也是理所当然的。
  毕竟,这一连串的经过,简言之就是由其中一名助手——那个人是已死魔术师的头号弟子——假扮成魔术师、并且装出进入箱子里的模样,接着躲在死角迅速换装之后,即刻混在负责用锁链捆绑箱子的工作人员里头离开,不过是如此简单的手法而已。
  人从箱子里消失的魔术,基本上只有两种方法而已——不是开一个逃跑的洞,就是打从一开始箱子里就没有人。迅速更衣的技术甚至连魔术也称不上,那在一般戏剧的舞台上也会被拿来运用。
  不过这里有一个问题——那就是身分替换成功的那一瞬间,镜头绝对不能朝着那个死角。
  魔术师方面在和电视台进行协商的时候,得将假造的表演计划告知节目导播。电视台绝不可能答应这种往后一定会造成问题的安排。可是,若不正确设定摄影机的位置,那么所有的计画都会泡汤。因此魔术师找上的人,正是负责在摄影师和导播之间居中传达指令的助导。
  (刚听到这项要求时——老实讲我着实吓到了,但我马上换了个想法——我不是为了钱,而是觉得如果造成骚动一定很有趣才答应的——)
  那个魔术师曾说过『创造谜与不合理是人类生存的理由』这种话。虽然不可思议,但他觉得魔术师说的话并没有错。导播和制作人或许对节目本身感到不安,但也预测节目一定能造成轰动,最后也证实果然如此。节日的制作人和导播虽然现在行事作风比较低调了点,不过就结果而言,说是一炮而红也没错不是吗?
  事情不会揭穿的——助手们也并未被告知所有的详情,没人知道他和魔术师的关联。所以他才会一直估计没有任何风险存在。
  尽管事情看似天衣无缝——可是这封电子邮件又是怎么搞的?
  (如、如果不是知道电视台里有同伙存在,绝不可能会寄来这种东西的——这是怎么一回事?我应该没有犯下任何失策才对啊。)
  其实他做的只有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没错,就是试图对外大肆宣扬不清楚详情的助手由于老婆生产的缘故急着返国一事而已。他以为只要跟来到现场的女孩子这么说,就一定能形成流言广为流传,然后怀着如此一来,风波或许就会愈滚愈大的轻率心情泄了密——

  『应当保证过不会泄漏任何一个字』
  文章中的一句话刺中他的心房。感觉就像是那个魔术师当面在警告他一样。
  「…………」
  他悄悄地站起来,寻找放在自己包包里的手提摄影机。摄影机里还装着拍摄有先前他假装采访,向少女泄漏情报的画面的录像带。
  「嗯?怎么了。你手上有啥好料的影带吗?
  导播向他询问,不过他尽可能装出一副平静的态度。
  「没有啦。」
  他一边否定,一边消除了那部数字录像带的内容。说什么都得彻底隐瞒自己曾和那个少女接触过的事实。当然这么一来,找出那个少女、并且接近她的念头也被禁止了——
  虽然他过去并非这样的人,不过却有了这样的假设存在:现在走在犯罪边缘的他或许具有变态般的性癖好。他对途中接触过的少女产生额外的兴趣也不是没有可能——然而这个可能性现在已经一点也不剩了。

  『切莫再有任何行动、任何行动——』

  就连他也从来没把那个当作目的——这若不是魔术师生前安排好的限时电子邮件,要不然的话——也只有可能是亡灵搞的鬼吧。
  「…………」
  「怎么啦?瞧你脸色超难看的。」
  「没、没事——大概是感冒了吧。」
  「喂喂喂,可别传染给我们耶!
  「嗯,我会小心的——」
  他为了拚命压抑快冒出来的冷汗而把视线移到窗外,结果却反而被吓了一大跳。
  只见窗外垂吊着一个脚踝被绑住的男子。
  「……!
  虽然吓得汗毛直竖,可是再仔细一瞧,那其实只是附有滑轮的零件装在悬挂清洁用的起降机的缆在线而已。
  即便确认那是幻影,但他仍旧没办法安心。他这才总算顿悟了。

  『唯有谜和不合理是永垂不朽的——』

  看来倒吊男的幻影往后都不会从他的人生中消失吧。因为现在增添了无从求证,又一筹莫展的要素。
  那个幻影将永远、永远垂挂着不停摆荡——同时也使得他自己一直悬荡拦举空中。

  *

  ——静流姐仍握住我的手不放,继续凝视着我。
  接着,她低声说道:
  「小夜,妳在保护着我,对吧?
  我有点吓一跳。除了因为静流姐的嗓音实在太过甜美之外,我确实也有一定要好好保护她的念头。也曾想过要力图振作才行……可是……
  「如果我有这个能力的话就好了——」
  可是,我并不认为自己做到了这一点。不知为何,反而感觉会不会其实是静流姐在保护着我。
  「都怪我太不可靠了——」
  即使我忍不住说出泄气话,静流姐还是一脸笑盈盈地……
  「不会呀,都是小夜的功劳喔。妳是正确的。」
  接着说出了这番感觉有些偏离主题的话,然后直直地盯着我看。
  她的眼神是那么的温柔,但是却又莫名有种好似悬浮在半空中、飘渺不定,彷佛就要前往某个地方的感觉——她脸上就是挂着这样的微笑。
  窗外的风徐徐吹拂着,将由树木垂下来的枝叶给吹摇得沙沙作响。

  “The Hanged Manclosed.




  刺猬奇库达的冒险
  其之4

  ……一阵舒爽的风随着枝叶沙沙作响的晃动声从窗外流泄进来.
  在白色的房间里,有两名少女面对面坐着。其中一名是坐在床上,另一名则是坐在安置于床旁边的座椅上。
  「——对了,上次我突然想到。」
  坐在座椅上的她率先开口说道。
  「那个奇库达呀,后来会不会跑去海边了?
  「海边?妳是说港口吗?
  床上的少女一边微笑,一边同问着。
  「嗯,是不是港口都可以啦,总之就是海边。」
  「海边是一种和许多地方联系在一起的场所呢,他应该是打算在那里探听时钟师傅的消息吧?
  「一定是这样没错啦。我想到了,他可以跟从远方游泳过来的鱼儿打听看看。」
  「若是这样的话,我想那鱼儿一定会这样跟他说吧:
  『我记得那种模样的人好像已经搭船离开了耶。』」
  「哦哦,那是线索吧?那就打铁趁热,这次去跟船问问看吧。」
  「可是,毕竟船每天都要载乘多如繁星的客人,所以也只能满怀歉意地回答:
  『抱歉,客人那么多,我不可能一一记住的啦。』
  虽然这也不算他的错就是了。」
  「没关系,那圣少问问看那艘船都航行到哪边吧?
  「不过,那大概是奇库达听都不曾听过的遥远国度呢。」
  少女合理的推测令她有些烦恼了起来。
  「嗯,总不可能干里迢迢跑到那种地方去吧。」
  就连人是不是真的在那里也不知道,更何况目的地应该遍及全世界才对。奇库达至今为了找形形色色的对象已经跑遍了各种地方,能再让他继续这样没有确切目的的旅行吗?还没出海,奇库达就被时钟们嫌弃不过是个布娃娃,接着又被布娃娃们挖苦说是半吊子的时钟,尽是碰上了一些痛苦的遭遇——
  少女笑盈盈地看着一脸烦恼的她,然后开口问道:
  「妳这么认为?
  那个声音实在太过温和了,令她情不白禁地抬起头来。少女脸上始终挂着微笑。
  「妳最喜欢的奇库达,会是那种抱着反正时钟又修不好的消极念头而轻易放弃的人吗?
  少女接着以和婉的声音如此说道。
  「…………」
  她凝望着少女。
  最喜欢的——
  没错,她最喜欢的人,会是那种轻易就萌生放弃念头的人吗?
  「……不。」
  「不、不是——对呀,他才不会那么简单就死心呢!
  在不停摇头的同时,她的脸庞也逐渐露出了开朗的笑容。
  少女也一边微笑,一边回望着她。
  「这样的话,奇库达一定得想个办法渡海啰。」
  「是啊——不知道能不能请船载自己一程呢?
  「可是,我不觉得他身上会有准备船票钱说。」
  「那拜托对方让自己以劳动代替船票,妳觉得如何?
  「说得也是,这个方法或许不错喔——」

  *

  ……奇库达向船保证自己会听从任何吩咐,拚命拜托他载自己一程。年老的船听了要求后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然后以严肃的语气对他说:
  「要载你是可以——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呢?」奇库达这么问,船回答说:
  「你能发誓在你抵达要找对象的所在地之前,绝对不会半途下船离开我吗?
  奇库达好奇地询问这是什么意思。
  「像我这种又老又破的船只,随时都有可能沉没——而且当我们船只沉船的时候,老鼠们总是带头第一个逃走。虽然老鼠并没有罪——可是对我来说,那实在太令人感伤了。如何?你能对我发誓万一碰上沉船的下场,你愿意陪我到即将沉没的最后一刻吗?
  船以跟惊悚的内容极为不搭的温柔语调说道。
  奇库达虽然感到有点害怕,不过他觉得船的要求也很合理,于是便用力点了点他那颗小巧的头颅。
  就这样,奇库达搭上老旧的船,展开更为艰辛的旅行了。他是否真的能找到那名不论什么时钟都能修复的传说中的时钟师傅呢?他的冒险才刚揭开序幕——

  *

  ……在白色的房间里,有两名少女相视而笑并开心地谈天说地。看来只要时间允许,她们的话匣子恐怕就没有合上的一天吧。
  窗外徐徐吹起一阵和风,令树枝上茂密的叶子轻轻地摇晃了起来。

  “The Eccentric Dead In White Sickroomall over.
 楼主| 发表于 2009-4-6 16:08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七夜 于 2009-4-6 16:19 编辑

  后记——惬意,并且富有神秘感……

  虽然谜被视为极具魅力性的东西,可是仔细想想,不难发现能让我们感觉到魅力的谜其实相当极端。在推理小说登场的事件中有九成是杀人事件,电视上被拍成特别节目的奇怪现象也几乎全跟灵异有关。金字塔也被怀疑不是单纯的坟墓,而是古代的国王为了得到永恒的灵魂的某种道具。若说谜本身就具有魅力,那么根本无须把焦点放在跟『生死』有关的事物上也无所谓。可是我们就是会受到『生死』话题的吸引。而且我们似乎不是想完全解开那个问题,而是看问题发展成看似能解却又解不开,了解到一定程度后又有更多的谜出现而感到高兴的样子。但这简直就跟我们面对人为何会死、抑或为何而活的问题时所显露的态度没有两样。一个不论何时总是不上不下,但纵使追根究底也绝对找不出答案、和所有人息息相关的疑问——为什么人会诞生到这个世上?说不定,我们之所以对充满这个世界的各种的谜怀抱兴趣,其实就是在弥补对于那个疑问的遗憾吧。
  随意谈及死亡的话题会被认为轻率不够慎重。若实际站在濒死的人和他的家人的立场来思考的话,以洋洋自得的嘴脸畅谈听似有理的言论也算是一种很没有责任的行为吧。尽管如此,一旦有那一类的事情发生,我们总是会热烈地掀起讨论。毕竟活生生的我们对于死亡只能想像,而且等到领悟的时候也早已断气了,所以会出现这个矛盾也是无可奈何的事。试图以利用『谜』这种真相不明的事物判断价值的概念来填补那道落差,或许就是我们玩弄围绕着死亡的谜的原因吧?人杀人本身并不是谜,替杀人的行为套上不可思议的诡计,然后像是在机智问答一样,将它弄成可以解开的谜打算操作它,这样的举动想必也是基于相同的原因吧?可是像本书这种被称作推理或侦探的小说,对于根本的、本质的谜却无法提供任何的答案。也就是人杀人这种没道理的事为什么会存在这个世界的谜——

  我也不是圣人君子,不敢说从来没有想要杀人的冲动。不仅如此,我甚至有自觉自己耗费了少年时期的大部分时光在憎恨人们这件事情上。也正因为过去实在太偏激了,那个时期的我甚至还有过一段排斥推理这种表现方式的时候。并且若无其事地抱着「反正还不就是要杀掉?根本不需要啥狗屁道理和骗局嘛」这样的念头。但是,过去那么排斥的我如今却在书写怎么看都是推理小说的东西,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呢?虽然觉得过去的自己所怀有、宛如被附身般的憎恶已经淡薄了许多,可是我却觉得无法坦然接受,应该说针对各种矛盾事物的不耐反而增加了。不过在我思考杀人诡计,觉得自己想的方法似乎很不赖的时候,有种沉浸在一点点爽快的感觉也是不容狡辩的事实。若讲出玩弄他人的死很快乐这种话,那就真的是太超过了,但那样的部分似乎已经确实在我的内心里扎根了。这个感觉普遍到什么程度我没自信断言,可是我感觉自己心中理性的部分可以坦然面对死亡这回事。或许那表示我面对了矛盾,并且对活下去一事产生自觉也说不定吧。虽然在杀人事件的谜中才能发现活着的理由可能是一种无稽之谈,但仔细想想,反正这个世上本来就到处都充斥着无稽之谈的事不是吗?唉唉,到此为止,完毕。

  (虽然讲得又臭又长,不过我看大半都是随口胡扯的。)
  (也罢,反正很多事情也都是这样的吧?

  BGMYeats Graveby The Cranberries

  系列作第二弹,揭开神秘的密室之谜,即将上市!
  静流姐与无底的密室群
  The Bottomless Closed-Rooms In The Limited World

  首刊
  「静流姐与单眼独脚伞怪」……「月刊ドテゴンマガヅン」200110月号增刊
  「ファンタジアバトルロイヤル」
  「静流姐与宇宙怪物」…………「月刊ドテゴンマガヅン」20024月号增刊
  「ファンタジアバトルロイヤル」
  「静流姐与幽灵犬」……「月刊ドテゴンマガヅン」200211月号增刊
  「ファンタジアバトルロイヤル」
  「静流姐与倒吊男」……「月刊ドテゴンマガヅン」20035月号增刊
  「ファンタジアバトルロイヤル」
  「刺猬奇库达的冒险」其1~其4……全新创作
发表于 2009-4-6 16:35 | 显示全部楼层
先感谢录入的大大.....

看插图可以理解为百合系么.....
发表于 2009-4-6 16:42 | 显示全部楼层
这个插画和虚轴是同一个人吧,很喜欢他的画风,谢谢分享.
发表于 2009-4-6 17:00 | 显示全部楼层
上遠野浩平x椋本夏夜~~!

先mark 下來, 有空再看。
发表于 2009-4-6 18:01 | 显示全部楼层
....女女侦探团??

进来支持下,最近的小说已经开始走这种路线了吗。。
发表于 2009-4-6 18:11 | 显示全部楼层
看名字感觉很有趣呢,录入辛苦了。
插画的风格很有爱。
发表于 2009-4-6 18:11 | 显示全部楼层
这本小说写的不错,很有意思
发表于 2009-4-6 19:03 | 显示全部楼层
看封面和标题,这是黑暗百合系?
发表于 2009-4-6 19:08 | 显示全部楼层
黑暗系的女子侦探推理吗?啃正文看看~
发表于 2009-4-6 19:11 | 显示全部楼层
诡计与推理普普通通,人设也不是我喜欢的类型,虽然插画很漂亮却还是提不起精神看完……
果然被岛田庄司与东野圭吾养刁的口味不是很容易满足的啊。

评分

参与人数 1轻币 +3 收起 理由
chikongkit + 3 認真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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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4-6 19:23 | 显示全部楼层
几天没来就有这么多好小说了啊...
真幸福啊...
汗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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