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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D文库] 战斗司书与虚言者的宴会[山形石雄][台/简][系列第七作][录入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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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5-4 13:46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七夜 于 2009-5-4 13:59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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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于:轻之国度-轻小说论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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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战斗司书与虚言者的宴会
  作者:山形石雄
  插图:前嶋重机
  翻译:彭小玲

  武装司书铲除了宿敌神溺教团,正在欢度一年一度的宴会,然而会场上却出现了想夺取哈缪丝性命的「魔女」奥莉薇亚,她曾预言武装司书最终必将走上灭亡之途。奥莉薇亚接近武装司书见习生扬库等人,并且聚集对哈缪丝存疑的武装司书们。掌控这场凄绝冷战未来的,究竟是哪一方的美女呢!?以『书』为题材的壮大奇幻故事、荣获新人奖大赏之系列作品第七集震撼登场!




   



  作者介绍
  山形石雄
  Ishio Yamagata
  1982年生,神奈川县人。
  我患了不论是工作看书还是睡觉,都要无时无刻戴着耳塞的耳塞依赖症。

  前嶋重机
  Shigeki Maeshima
  1974年生,插画家兼漫画家。
  曾任职于游戏制作公司,现为自由插画家。目前在「robot(WanimagaZine)、,「Comickers Art Style(美术出版社)等等漫画杂志上连载彩色漫画。与四名插画家一同组成创作团体「42」。
  http://42comix.blog84.fc2.com/

  菁英文库  山形石雄的著作
  战斗司书与恋爱爆弹
  战斗司书与雷之愚者
  战斗司书与黑蚁迷宫
  战斗司书与神之石剑
  战斗司书与追想魔女
  战斗司书与草绳公主
  战斗司书与虚言者的宴会




  主要登场人物

  奥莉薇亚
  知道神溺教团秘密的女人。一边躲避武装司书的追缉,一边企图反叛。

  哈缪丝
  邦特拉图书馆代理馆长。性格冷酷且极度好战,擅用投石器。

  马特阿拉斯特
  武装司书。哈缪丝最信赖的人,是拥有预知能力的实力派人物,天生的说谎家。

  扬库
  武装司书见习生。可以操控泥土,独自一人守护即将灭亡的故乡村落。

  尤莉
  武装司书。下届代理馆长尤奇佐纳的妹妹。

  凯萨莉萝
  武装司书。个性率直天真的女性,战力强大。

  明斯
  前武装司书。继卡酋亚之后,成为新的乐园管理者。

  拉斯哥尔
  延续人类故事的追忆战器一一逝去石剑『夜』的化身。

  Contents
  『序  章』天国的骚动
  『第一章』虚伪的和平
  『第二章』叛乱的起始
  『第三章』暗中潜入的幕后黑影
  『第四章』魔刀之乱舞
  『第五章』虚言者的笑容
  『第六章』在屋顶上的畅所欲言
  『断  章』男人的名字叫路鲁塔
 楼主| 发表于 2009-5-4 13:46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七夜 于 2009-5-4 13:48 编辑

  序章 天国的骚动

  ——192512月。

  呼出的气息在空气中冻结后飘散开来,这里比正值严冬的户外还要寒冷,是一处弥漫朦胧蓝光的寂寥洞窟。
  武装司书马特阿拉斯特=巴洛力,正站在邦特拉图书馆封印迷宫最深处的第二封印书库里面。
  「……」
  原本除了代理馆长以外的武装司书一律禁止进入这个地方,但是马特阿拉斯特和哈缪丝共同守护着某个秘密,所以才能够进来。这里藏有武装司书与神溺教团间的最高机密。
  「那么……」
  一棵树耸立在马特阿拉斯特眼前,树高约五公尺,灰色的树干与看似玻璃的针状树叶格外引人注目。
  这棵奇特的树位于深不见底的迷宫深处,在顽石上扎根耸立于此。
  天国。
  历代的代理馆长与乐园管理者都如此称呼它。
  现今知道这棵树存在的人,全世界只有六人。分别是在场的马特阿拉斯特与哈缪丝=梅瑟塔、尤奇佐纳=哈姆罗、尤莉=哈姆罗、佛特纳=巴多加蒙,以及卡酋亚=毕因哈斯,除此之外的人是不容许知道这个秘密的。
  「……连天国都在骚动了,看来卡酋亚那家伙并没善尽他的职责。」
  马特阿拉斯特自言自语,玻璃叶片在他面前轻轻地沙沙作响。
  卡酋亚培育的两名真人——希葛尔与刚邦杰尔的『书』已经献给天国,然而光凭他们的幸福无法满足天国。
  想当然尔,那种残兵败将的『书』根本无法获得天国的认同,因为天国要求的是毫无瑕疵的完整幸福。
  卡酋亚被赋予的任务就是要寻找毫无瑕疵的幸福,并将它献给天国,但是这个老人已经壮志未酬身先死,所以只好由马特阿拉斯特出手协助。
  「不知道天国能不能接受这本『书』……?
  马特阿拉斯特如此低喃后,将手中的『书』献给天国。那是大约一百年前某位富豪的『书』。他是一名继承家族财产,一生享尽荣华富贵的人物,马特阿拉斯特私下偷走这本『书』,将其带来第二封印书库。
  马特阿拉斯特把手中的『书』拿近天国,『书』在剎那间裂开并化为粉尘,碎屑瞬间如幻影般消失不见。几秒钟后,天国的枝叶停止沙沙作响。
  「这样就行了。」
  马特阿拉斯特如此呢喃,但这么一点幸福是不够的,可以预期不到一年半载,天国又会开始骚动,必须尽快献上幸福真人的『书』才行。
  正因如此,所以得趁早杀掉反叛的乐园管理者卡酋亚,另立新的乐园管理者。
  「返回战场吧……」
  武装司书同袍们正在地面上追讨神溺教团,只差临门一脚就能打倒卡酋亚了。马特阿拉斯特开始往回走,打算返回地面与卡酋亚一决胜负。
  「……」
  但是,他的脚步却停滞不前。马特阿拉斯特思考着自己为何停下来,他没有理由留在这里,还有很多事情等着他去完成,他必须和卡酋亚率领的神溺教团决一死战,得守护同伴们的性命。
  快回去战斗。尽管心里如此打算,脚步却未见前进。
  「为了什么?
  马特阿拉斯特如此自言自语。自己……不,武装司书究竟为何而战?这个问题根本不需要思考。
  当然是为了粉碎卡酋亚丑陋的野心,为世界重新带来往日的和平。
  以及,为了制造全新的神溺教团。
  没错,目的非常明确,不需要任何的犹豫。
  尽管如此,马特阿拉斯特还是无法离开这里。
  「……」
  他心知肚明,天国正是一切祸首,有天国才有神溺教团,因为天国才会引发战争,也因为天国害得同伴牺牲。
  只要没有天国,战争就不会发生,也不会有人死去。不论是路易蒙、飞奇、毕札克或是沃肯,还有被神溺教团利用的众多牺牲者。
  只要没有这个天国的话……
  「喂喂,我到底是怎么了,竟然在想这么愚蠢的事。」
  马特阿拉斯特刻意出声自嘲,企图将脑海中浮现的想法一笑置之。
  他笑了好一阵子,努力想用笑来忘却一切。
  别再胡思乱想了,想这种无聊的事太累人,只要回去休息一下马上就会遗忘。吃顿好吃的、听听音乐、再熟睡个一晚就好了,喝杯呛舌的苦涩啤酒,尽情享受那状似发泡奶油的啤酒泡沫吧。
  与其听沉重的古典乐,不如选首最近听来顺耳的曲子,不然读读小说也不错。
  把这件事忘了吧,别再心存这种无聊的想法了。
  马特阿拉斯特一边这么想,一边往前踏出步伐。
  「……!
  接下来的瞬间,马特阿拉斯特转身回头,双手的指尖企图伸向两把手枪,将枪口对准天国扣下扳机。
  仅仅一剎那,就在那短到像是不知小数点后还有几个零的瞬间。
  马特阿拉斯特的手指并没有碰到枪,他的指尖连一公分也没移动过。
  首先是两手食指发生异变,明明没人动手,但是他的食指却在举枪的同时被从根部截断。紧接着,他的头如同玩笑般地连同帽子一起飞到空中,鲜血从手指和颈部喷洒出来。
  他就像是坏掉的傀儡一样,整个身体崩落至地面。不知道这究竟是什么奇妙的力量所致,他的衣服竟然丝毫无损,只有身体被肢解成十几块。
  马特阿拉斯特用他的预知能力,预见自己会有上述下场。
  「……」
  滴落的就仅有一滴冷汗。在这座冰冷的封印书库里,汗水在滴到地板之前,就已经冻结并发出叮钤的清脆声响。
  「……哈哈。」
  马特阿拉斯特笑了出来。我怎么会有如此荒谬的想法啊,竟然天真的以为能够毁掉它,看来自己好像有点不对劲。
  「我果然太累啰,都怪哈缪塞了太多工作给我。」
  马特阿拉斯特耸耸肩后,便往封印书库的出口走去,他的犹豫已经消失。
  他的任务就是守住天国的秘密,把幸福之人的『书』献给天国。
  这是马特阿拉斯特以及武装司书的使命,亦是两千年来不断传承且不得违逆的使命。

  同一天,完全相同的时间。
  奥莉薇亚=利崔特身处寂静的暗夜之中。
  她身在梅利奥托公国首都某座车站的角落,眼前有一辆载有石炭的货物列车就要发车。
  自从逃离哈缪丝的追赶、取回记忆的那场战役以来,已经过了两个月。
  这段期间,奥莉薇亚一直独自过着逃亡生活,走遍一座又一座城镇,隐姓埋名赚取微薄的金钱。在感觉到追兵出现之前,又马上逃往其它城镇,她在这两个月的期间反复过着这样的生活。对无依无靠、连身分证件都没有的奥莉薇亚而言,每天光是为了活下去就忙得焦头烂额。
  「……应该没人吧。」
  奥莉薇亚一边这么说,一边打开货物列车的货柜。这辆列车从梅利奥托的首都往西行,通过马其纳大桥进入北方边境,最后抵达伊斯摩共和国。奥莉薇亚潜入这号列车的货柜中。
  简单来说,奥莉薇亚现在的行为是偷渡,停留在梅利奥托公国的时间已经到达极限,既然下定决心继续逃亡,就只能选择离开国内。然而,奥莉薇亚不仅没有出国许可证,也没有入国许可证,所以仅剩下这个手段。
  几十分钟过后,列车开始前进,奥莉薇亚终于松了一口气。

  奥莉薇亚在摇晃的货柜里搓着手取暖。
  好冷,早知道就带着取暖用品,无奈她没有那个时间。现在奥莉薇亚感到很后悔,假使当初坚持请人准备就好了。
  「应该没被人看见吧。」
  奥莉薇亚不安地喃喃自语。要是被驾驶员或火车司机发现,自己一定会被扔出车外,不过被他们发现倒还好,若是不幸被追兵找到肯定难逃一死。
  「……可恶。」
  奥莉薇亚不由得出声咒骂。
  现在,有两股势力在追杀奥莉薇亚,一方是神溺教团,因为奥莉薇亚唤醒肉块的记忆,带给神溺教团莫大的重创,会被追杀也是理所当然。
  另一方则是武装司书。
  在两个月前的战争中,奥莉薇亚眼看就要死在哈缪丝手下,对于自己能奇迹似地捡回一条命,她也感到无法置信。
  奥莉薇亚为何会遭到武装司书狙杀呢?这件事的原委需要稍作叙述。

  过去曾经有一位少女,她的名字至今仍然不容说明,她因为发色而被称为『堇之罪人』。
  堇之罪人背叛了武装司书与神溺教团,而且,她知道摧毁天国的唯一手段,知道那个绝不容许被人知道的最高机密。
  因为这个罪名,她被武装司书与神溺教团诛杀。
  接着,武装司书进而将和堇之罪人有关的人赶尽杀绝,并让写有堇之罪人一生的『书』从这个世上完全消失。
  为了守住秘密,所以必须隐瞒秘密存在的事实——这是前任代理馆长佛特纳下的判断。所谓的堇之罪人,就是这么一个必须被隐瞒得如此彻底的秘密。
  然而,有一个人类从这场虐杀行动中死里逃生。
  他是由人类制造出来的铅之战斗兵器——凡德=鲁加,他脱逃后没过多久,随即又被哈缪丝杀害。
  在这短暂的时间里,凡德=鲁加邂逅了奥莉薇亚,两人成为心灵相通的伙伴。
  即使经过十年的岁月,哈缪丝依然企图杀死奥莉薇亚,这是多么令人震撼的执念,是多么惨无人道的行为。
  奥莉薇亚是否知道堇之罪人的秘密,并不是问题所在,只要她有可能知道当中的秘密就必须被杀。
  令人恐惧的执念与态意妄为的杀人者,奥莉薇亚不断从这些人的魔掌中遁逃。

  火车拨开闇夜的黑幕往前奔驰,奥莉薇亚双手抱膝、身体打颤地坐在里头。
  寒冷,睡意,再加上饥饿感。
  如果现在睡着的话,不知道还能不能醒来。她冻得牙齿喀喀作响,不停摩擦手臂以抵抗睡意。武装司书、神溺教团,以及寒冷,仿佛世上所有的一切都想杀死奥莉薇亚。
  「可恶。」
  奥莉薇亚再次低语,为了和现实战斗,她不得不这么做。
  我绝对要活下去,一旦死亡这场战役就结束了,如今活下去是她唯一的战役。
  「不能死,我还不能死。」
  奥莉薇亚用拳头殴打自己的脸颊。
  「我是为了什么而活?
  奥莉薇亚用力咬紧小指指尖,指甲顿时裂开、流出鲜血,她靠着这个行为让自己从睡意中稍微清醒。
  「为了什么而活?当然是为了复仇。为了向哈缪丝、武装司书和神溺教团复仇!
  奥莉薇亚大叫。
  奥莉薇亚现在之所以还能活着,是许多人的死所换来的结果,那些曾经在饲养肉块的船上帮助她的伙伴们、指引她的沃肯、救了她一命的夏洛特、让出身体的蕾娜斯,以及凡德=鲁加。
  为了他们,奥莉薇亚不能死,她必须为死去的人们复仇,必须力抗武装司书,与神溺教团殊一死战。
  必须消灭一切万恶的祸源——天国。
  假使每个人都有打从出生就被决定好的宿命,那么奥莉薇亚一定是为了战斗必须苟延残喘的人,是为了消灭天国才存活下来的角色。

  我好像打了一下瞌睡,奥莉薇亚因为头撞到墙壁的声音而清醒过来。
  「……好险……」
  奥莉薇亚揉了揉眼睛。
  她并不认为凭自己的力量能够与武装司书抗衡,也压根儿没想过要与神溺教团交战,奥莉薇亚什么力量也没有,既不知如何使用枪械,也不知如何挥剑。
  但是,奥莉薇亚自有她的武器,那是最微弱却也最重要的武器——她所拥有的情报,奥莉薇亚知道摧毁天国的唯一手段。
  『堇色愿望』——这是毁灭天国唯一途径的名称,是堇之罪人遗留在这世上唯一的遗产,而这个遗产由堇之罪人传给凡德=鲁加,再由凡德=鲁加传承给奥莉薇亚。
  现在奥莉薇亚所能做的,就只有如此微不足道的小事。
  将『堇色愿望』传达给某人知道,将情报透露给某个拥有战力与战斗意志的人,并让继承者延续这份遗产,这恐怕是奥莉薇亚所能做的最大极限了。
  既然她只能选择去尽自己最大的努力,那她只需要在这件事上全力以赴就好。
  「还没到伊斯摩吗?
  奥莉薇亚再次低喃。等她到了伊斯摩之后,得赶紧找个拥有战力与战斗意志的人,寻找那个愿意继承『堇色愿望』的人。
  这就是奥莉薇亚的使命,这是毁灭天国的一小步,亦是她本身所背负的宿命。

  守护天国之人,毁灭天国之人;两种使命与两个人类。两道轨迹迟早会面临相撞的时刻,然而现在距离那一刻的到来还十分遥远。

  于是,又过了一年的时间。
 楼主| 发表于 2009-5-4 13:46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七夜 于 2009-5-4 13:49 编辑

  第一章 虚伪的和平

  ——现在,19261228日。

  邦特拉过去神岛屿的馆下街充满黄昏的嘈杂,结束工作的男人们踏上归途,沿路上家家户户飘来阵阵晚餐的饭菜香。
  这里曾经是历时两日的人间炼狱,邦特拉图书馆与全世界人类遭受袭击。
  在那之后的一年里,馆下街日趋复兴,人们的生活也恢复到大乱前的常轨。但是只要仔细观察,不难发现当时的伤痕还残留在各处,譬如战车铲过地面的车痕、射入墙内的子弹,以及炮弹的碎片。不过,当这些旧痕混入了新生活的日常痕迹后,随着时间的推移也逐渐被人们淡忘。
  马特阿拉斯特一脚踢中一颗空弹壳,空弹壳滚落地面,随后掉入排水沟里。
  「糟糕,我记错时间了。」
  马特阿拉斯特一边如此嘀咕,一边拐了个弯,眼前出现一栋位于闹区中央的大型建筑物,他推开厚重的实木大门。
  抱歉,我来迟了。就在马特阿拉斯特打算这么说的瞬间,立刻又闭上了嘴。
  里头一片漆黑,所有的照明都关掉了,待在里面约百人左右的武装司书皆不发一语,安静得连一点声响也没有。
  马特阿拉斯特定进屋内,悄悄地将门带上,接着摘下帽子贴于胸前。
  「默祷结束。」
  从一片漆黑之中传来一名女性的声音,听起来很耳熟,是武装司书凯萨莉萝。
  「在此追悼一年前与神溺教团的战役中英勇捐躯的所有同伴,以及被苍渊咒病连累而死去的平民百姓们,正因为有他们的牺牲,才有现在的我们。
  我们在此宣誓不再犯下同样的错误,在座的诸位必须重斩决意,肩负起守护世人和平生存与安稳终死的绝对使命。
  我们誓言贡献吾等拥有的智慧与力量,以及一切的性命,来达成这个使命。」
  即使是在黑暗之中,还是可以看出在场所有人都用力颔首。
  「那么……」
  此时,原本严肃的凯萨莉萝突然一改声调。
  「唯有今天这个场合,就让我们把所有的誓言忘了吧!
  接下来的瞬间,所有照明同时被点亮。
  宽敞的店内大约坐了两百人,武装司书几乎全员到齐,大家人手一只玻璃杯,另一手则拿着拉炮或香槟酒瓶。
  就连平常不怎么在意穿着的同袍,今天也多少打扮得比较体面一些,这算是相当难得一见的景象。
  「各位请注意~~!
  凯萨莉萝一边如此做出开场白,一边单手拿着扩音器跳上餐桌。
  「今年一整年,大家历经了许许多多的难关、尝尽了苦头,但我们总算撑过来了!大家这一年来真是辛苦了!
  今天是一年一度的盛大宴会!是大家从被选中的战士、神的代理人、世界和平守护者的身分,回归到普通笨蛋的唯一日子!所以请大家尽情狂欢吧!
  干杯吧,笨蛋们~~!
  伴随凯萨莉萝的宣言,屋内响起玻璃杯交击与拍手的声响。接着,拉炮的彩带与香槟的软木塞纷纷射向天花板。
  「今天请将平常的工作与烦恼全都抛到脑后,尽情地放肆一下吧!打架限在十天内伤势能复原的程度!破坏公物请控制在受损总额千多法拉以内!严禁杀人、性侵、抢劫、以及波及一般民众等行为!以上事项请务必遵守,其它的就请大家随意吃喝、尽情歌唱,把这里闹翻天吧!
  如此说完后,凯萨莉萝便从餐桌一跃而下。
  粗鲁的人开始往自己的身边喷洒香槟气泡,也有明明还没醉却开始唱起歌的人。
  才一转眼的工夫,整个会场就化为一片唁一闹的狂欢景象。
  这里是邦特拉过去神岛屿馆下街内规模最大的啤酒屋,每年的这一天,这家店都会被武装司书整个包下。对于被力求规律的武装司书而言,这是一年一度唯一能够放纵自己尽情狂欢的宴会。
  「喂,以我们的身体来说,十天左右能痊愈的伤势应该满严重的喔。」
  马特阿拉斯特耸了耸肩,在心中叹了口气说:看来今天似乎会玩得很疯。

  说到武装司书的宴会,想必会有很多人以为是一场极度奢华的飨宴吧。即使是一般武装司书,十年便能赚足一生花用的金额;只要成为代理馆长候补,就能获得与伊斯摩大资本家匹敌的巨款。既然是这般宽裕的武装司书所举办的宴会,豪华的程度应该连那些王公贵族都会瞠目结舌,然而事实并非如此。
  宴会会场只是一般的啤酒屋,场内设置一处广场,广场前则杂乱地摆放餐桌,出席者都是各自随意地找地方坐下,或是站着便开始大吃大喝。
  就连食物也全是加了大量佐料的肉类料理或油炸食品,酒则属一般价位,只是种类和数量非常多。
  武装司书绝大部分来自于中等阶层或中下家庭,对于青春时代便日以继夜进行战斗训练与魔术审议的他们而言,根本品尝不出高级料理在味道上的差别;既然连上等美酒的喝法都不懂了,当然也不会知道用餐的礼节,举办什么豪华飨宴根本只是对牛弹琴。
  「这场宴会真的隔了好久才举办啊。」
  马特阿拉斯特发出感慨,并且随口喝了点香槟。
  「哎呀,马特先生,你迟到啰。」
  凯萨莉萝走过来和他搭话。
  「抱歉,我记错时间了。」
  「不是跟你说过了吗?今年比往年提早一个小时开始喔。」
  「抱歉抱歉。」
  马特阿拉斯特则是耸耸肩。
  凯萨莉萝=朵朵娜的年纪大约二十四、五岁,虽然在一般人中算是年轻族群,但是她身为武装司书的资历却不浅。
  她是一个身材娇小,有张娃娃脸的女性,言行举止看来有些稚气。
  头上戴了顶极不相衬的大帽子,腰间与大腿上则佩带大量的手枪。说好听是自由奔放,若说得坦白点,她的装扮还真是另类。
  「听说今年是妳接下干部的工作?
  「没错。」
  凯萨莉萝跃上马特阿拉斯特的肩上。这女孩不知道有什么怪癖,总喜欢往人的肩膀或桌子上跳,她古怪的地方不只是打扮而已。
  「真的很累人耶,因为之前一直都有伊蕾伊雅小姐帮忙。」
  「说的也是,很遗憾失去了这么一位帮手。」
  语才刚落,凯萨莉萝的手肘马上轻轻敲向马特阿拉斯特的头。
  「只有今天千万不可以露出寂寞的表情,要感伤请你明天再来吧。」
  「也对,真是抱歉。」
  「一定要露出开心的表情喔,因为这可是睽违三年的宴会呢!
  或许是坐腻马特阿拉斯特的肩膀了,只见凯萨莉萝纵身跃下。
  前年的十二月二十八日,亚洛湾袭击事件才刚结束不久,并不是举办宴会的好时机;而去年的这一天,正好是苍渊咒病一战的起始日。
  回想这两年的风风雨雨,不禁令人深深体会到凯萨莉萝要大家尽情狂欢的用意。因为光是能开这场宴会,大家可以共襄盛举,就让人感到幸福无比。
  不经意地张望,可以发现会场最里侧设置了一处临时舞台,米蕾波可正拿着扩音器站在上头。一年前的短发如今已留长至胸前,她的脸型也变得较为成熟,少女的那种青涩模样已逐渐消失。此时,米蕾波可拉高嗓门说:
  「请各位注意。」
  虽然米蕾波可要众人注意,但武装司书只顾着自己畅所欲言。
  「请注意。」
  当她再说一次时,总算有几名武装司书有反应了。
  「喂~~米蕾波好像要说什么耶。」
  「快给我注意听,不然我要生气啰!
  这道声音响起后,原本嘈杂的会场也安静许多。
  『前几天,我们进行了今年度第三次的武装司书升格审核,结果有三名见习生符合资格。我想藉由今天这个场合向大家介绍一下,请到台前来。』
  在米蕾波可的催促下,三名年轻人走上舞台。
  「请你们依序向大家简单问候并做个自我介缙,从最右边开始。」
  最先点头行礼的是一名笑容满面的少年。他个头矮小,有张可爱的娃娃脸,看起来出身于优渥家庭,给人一种宠物犬的印象,他以爽朗的声音开始自我介绍:
  「大家午安,我叫利兹力,今年十八岁,兴趣是料理和园艺,喜欢的颜色是粉红与天空蓝,擅长的菜色是沙丁鱼派和伊蕾伊雅小姐传授给我的香煎鲑鱼。今天我拿出看家本领做了一些菜,已经丰盛地在那边摆盘,还请大家尽情享用。」
  会场传来拍手声与「很好吃喔」的鼓舞。
  「……真搞不懂你的工作究竟是什么。下一位请。」
  接着出现的是一名短发少女。她那对惺忪的睡眼看着令人匪夷所思的方向,少女望着天花板好一会儿,不久开始小小声地说:
  「我是武装司书黛娜,水蓝色的小鸟吱吱喳喳地向我细诉明日的云朵。云儿轻飘飘、轻飘飘地,明明是春天,却宛如落叶一般。」
  「……她在说什么?
  凯萨莉萝一阵嘀咕。
  「这个女孩真有趣。」
  马特阿拉斯特则是笑得肩头一阵颤动。
  「明月、小猫,和猫头鹰,就如同二次函数的算式般跳跃,然而,为何小丑却没为此感到兴奋?收藏在邦特拉图书馆内所有的『书』,是夜里的细雪,我们武装司书恰似刚炖煮好的羊奶,而北斗星的六角形,又何以为我闪烁呢?
  「谁知道啊。下一位请。」
  听到米蕾波可做出这种回答,这名叫做黛娜的新进武装司书倒是干脆地下台一鞠躬。
  于是,换第三人走上舞台,他走路时还右手右脚同时行进,然后就僵在台上不发一语,全身微微地颤抖;米蕾波可随即为这名新人武装司书解围。
  「他只要同时被七人以上的人注视的话,全身就会不听使唤,所以这段致词就先跳过吧。你可以下去了。」
  新人武装司书连名字也没报上,就夹着尾巴逃下台去。
  「喂,怎么只有这样啊!
  米蕾波可额冒青筋,无视于会场传来的奚落声。
  「那么接下来,有请代理馆长对他们几位训示身为武装司书应有的心理准备吧。」
  米蕾波可面向会场的角落,哈缪丝独自一人坐在那里吃色拉。
  哈缪丝嘴里一边嚼着色拉,一边走到台上,从米蕾波可手中接下扩音器后只说了句:
  「真麻烦,我懒得说啦。」
  随后又返回会场的角落,米蕾波可皱着眉拿起扩音器。

  「……那么,致词就到此结束,请大家继续用餐畅谈吧。」
  米蕾波可留下这句话后,便从台上逃下来了。
  「总觉得我们武装司书中,好像每年都会增加一些怪人呢。」
  「妳还敢说别人啊。」
  被马特阿拉斯特这么一说,凯萨莉萝大感意外地蹙起眉头。
  而米蕾波可则怒气冲冲地走过来。
  「谢谢妳,米蕾波。」
  「凯萨莉萝小姐,为什么妳要指派这种任务给我?
  「我知道反正也没人想听嘛,而且又觉得致词很麻烦,所以就找米蕾波妳来帮忙啰。」
  凯萨莉萝哈哈大笑。
  「妳讲得很好啊,满有趣的。」
  「哼。」
  马特阿拉斯特话才刚出口,米蕾波可立刻不留情面地别过脸去。
  「我根本就不该来的,真受不了。」
  米蕾波可发着丰骚,转身离开马特阿拉斯特。
  「唉~~那家伙一点都没变。」
  「这也是米蕾波的优点,你就别在意了。」
  凯萨莉萝笑着说道,马特阿拉斯特听了点点头。

  自宴会开始已经过了一个小时,米蕾波可坐在会场的角落,在心中埋怨着:早知道就不要来了。
  她原本就不喜欢热闹的场所,除了讨厌吵闹声之外,更厌恶那些喝得烂醉的酒鬼。
  米蕾波可环视整个会场,路易克与札姆罗抱着啤酒桶在拼酒量,拉斯马与可伊欧鲁扭在一起就要打起来,邦伯则在自己的桌前摆满了料理,在旁边大吃特吃。
  马特阿拉斯特坐在大厅的钢琴前,弹奏着一首从未听过的曲子,凯萨莉萝与葛摩等人则围在琴边献唱。
  大家平时都是值得尊敬的前辈,然而现在却像个白痴一样嘻闹。
  「这究竟是怎么了?
  米蕾波可喃喃自语。
  不过,或许是连嘻闹都不会的自己错了吧。当她一个人无聊地坐在一旁时,便不经意萌生这样的想法。
  「……」
  米蕾波可突然想起一年前的战役。每当她抚摸长及胸前的秀发,便可实际深刻感受到时间的流逝,然而,一切却又宛如昨日才发生的事。
  她的脑中浮现在那场战役中丧命的人们。
  这样恣意狂欢真的可以吗?明明有太多人被牵连而白白牺牲,明明洛萝缇和伊蕾伊雅再也无法参加这场宴会。
  新人武装司书黛娜走近米蕾波可,将手中的玻璃杯递给她。
  「有什么事吗?黛娜。」
  黛娜用不解的眼神盯着米蕾波可。
  「任谁都不想忘记那件事,可是有时候如果不将牵挂暂时抛开,就会被思念绊住而无法前进。因为大家都是不擅长遗忘的人,所以今天要努力地忘却一切不开心。」
  米蕾波可从黛娜手中接过玻璃杯,杯中盛满淡琥珀色的液体,她应该是想鼓励自己开心点吧。
  「谢谢妳。」
  米蕾波可出声道谢,并且喝光杯里的液体。明明口感微甜,却有种辣喉的刺激感,这是她第一次品尝这种玩意儿。
  「这是什么?
  黛娜沉默地指向吧台,一只银制的器皿内盛着上方飘浮着柳橙片的饮料。
  「这是水果鸡尾酒(潘趣酒),妳可以自己舀到杯里喝喔。」
  黛娜如此说明。虽然这样的喝法不符合礼仪,但是感觉还不错。米蕾波可再舀了一杯酒喝进肚里,水果酒异常柔顺地滑进喉咙。
  「真好喝。」
  米蕾波可一边眺望着玻璃杯,一边露出微笑。

  ——19262月。

  苍渊咒病大乱结束,邦特拉图书馆用众多牺牲者的性命作为交换,终于获得这场胜利,敌方总帅卡酋亚=毕因哈斯最后被艾恩立凯击毙。然而,战斗并没有因此划下休止符。
  对武装司书而言,大乱后的一个月或许才是最艰困的时期。他们一方面要保护过去神岛屿的受灾者,一方面要复兴已成毁灭状态的城镇;另一方面还得去拯救分散在近海一带的各国海军士兵。
  他们不得不竭尽所有的力气,在另一场名为「人命救援」的战役上奋战。
  除此之外,与神溺教团之间的战争仍持续进行,谁也无法保证神溺教团是否真的将所有的棋子撤出。
  他们无法确认洛萝缇『书』中记载的前武装司书卡酋亚,是否真为神溺教团的首脑。说不定连他都只不过是个受人操控的傀儡,背后还有真正的幕后主使者。
  说起来,神溺教团的恐怖之处,就是它即使灭亡却还能继续存续。武装司书击溃神溺教团的次数,在历史上就超过五根手指头之多,然而,每次神溺教团都能起死回生。
  武装司书们虽然致力于复兴工作,但仍要继续与神溺教团奋战。
  在击倒卡酋亚之际,没有任何人确信神溺教团会因此而灭亡。

  苍渊咒病大乱后的两个月,发生了一起可以写进历史的事件。
  驻守在托亚托矿山的见习生,火速驾着飞机冲进邦特拉图书馆。
  「『书』出土了!『书』、『书』出土了!
  即使他这般大声嚷嚷,也没有多少人能当下理解他的意思,因为神溺教团信徒的『书』是绝不可能被找到的,大家一直都是如此认为。
  「请冷静一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米蕾波可拿水给惊魂未定的见习生喝,见习生边咳嗽边喊说:
  「信徒的『书』被挖出来了!
  经他这么一说,米蕾波可才开始察觉事态的严重性。

  这次发现的,是一名在托亚托矿山被杀害、叫做伍斯帕的信徒的『书』。他之前虽然跟随过亚奇多,但经确认曾败在洛萝缇手下,尸体在那之后也有被人发现。
  除了哈缪丝之外,几乎所有的武装司书都聚集到邦特拉图书馆一窥这本『书』。
  「信徒的书怎么会突然出现?
  武装司书的心情可说是怀疑和喜悦参半,因为神溺教团封印『书』的方法仍不为人知。
  在米蕾波可的大力调查下,判断出一名叫做夏尔=史特莱特的人物与『书』的封印有很大的关连,可是在打倒夏尔=史特莱特之后,『书』的封印还是持续地进行。
  武装司书们不明白信徒的书为何会被找到,各个露出狐疑的表情。
  「算了,不必追究啰。虽然不知道理由,但现在『书』总算被我们挖到了,这已经很值得庆幸啦。」
  哈缪丝如此告诉武装司书们。
  「因为我们的奋战,而让封印『书』的机关丧失机能,现阶段也只能这么推论了。」
  马特阿拉斯特接着补上这一句。
  还有一个令武装司书感到不解的地方,那就是记载于伍斯帕『书』中的一段记忆,卡酋亚曾经让伍斯帕看过一小块『书』的碎片。
  伍斯帕被告知,那是曾经见过天国的男人的『书』
  所谓的天国,一直以来仅被认为是神溺教团捏造出来的幻想,万万没想到天国竟存在于现实世界中。
  在那个被称做天国的地方,的确存在着超乎人类想象的幸福,任谁见到这本书的碎片,一定都会想上天国;为何人们会信奉神溺教团,读了这本『书』便能明白个中道理。
  天国的真实性成了调查的最优先任务。陆续被挖掘出来的信徒们的『书』,以及从信徒秘密指挥处发现到的数据都可作为依据,交叉比对这些数据后或许可以找出真相。然而,受到神溺教团秘密主义的高墙阻挡,以致于调查迟迟没有进展。
  特别是天国的真相与拉斯哥尔=奥塞罗的真面目,更被视为神溺教团的绝对机密。
  「看来真实就只能靠翻阅卡酋亚=毕因哈斯的『书』来解谜了。」
  每个武装司书都这么说,但令人匪夷所思的是,唯独卡酋亚的『书』遍寻不着。

  结果,事实竟然从意外的地方被揭晓,原来答案就在邦特拉图书馆的封印书库里。
  「快来看这本『书』」
  尤奇佐纳如此说完后,拿来『书』的一部分碎片,这是他在第三封印书库角落偶然发现的。依记录显示,这五百年内没人阅览过这本书,因为并没有留下之前的记录,所以这很有可能是一本被封印之后,就再也没被翻阅过的『书』
  「里面写些什么?
  米蕾波可问道。
  「书里有写到天国的真相。」
  武装司书们争先恐后地触摸这本『书』
  这是距今一千八百年前的一名魔术师的『书』
  由于书的内页几乎有一半缺损,所以无法完整阅读,不过剩下的部分仍有记载关于魔术的内容。
  我们或许可以称他为梦魔,他能操弄人们的梦境,让人梦见完全混淆现实的梦。他在过去曾侍奉古代某位贵族,有时让他的敌人频频作恶梦以破坏对方的精神力,有时让他的亲近之人梦见幸福的美梦。
  「尤奇佐纳先生,换句话说,所谓的天国,是指这名魔术师虚构出来的梦境吗?
  听到米蕾波可的问题,尤奇佐纳随即点头。
  「……现在,人类的足迹几乎踏遍创造神所创造的世界,即使走遍世界的每一个角落,也找不到那个传言中的天国边境。
  既然如此,天国想必位在某个不属于这个世上的地方。
  例如在梦境中。」
  「……」
  目前,武装司书还有一些事无法理解。若说神溺教团长久以来所渴求的目标只是一场梦,这个结果未免太不值得了。
  尤奇佐纳开始向如此思索的米蕾波阐述。
  「这只是我的假设,虽然其中可能包含了想象的部分,但应该不至于有太大的差异。就以我个人对神溺教团历史的解释……」
  尤奇佐纳所说的神溺教团历史,就是这么一回事。
  曾经有某个人读了一本梦见天国之人的『书』,接着,殊不知『书』中内容是梦而阅读此『书』的人们,逐渐相信天国确实存在。
  一千八百年前,人类仅住在西方大陆的某几个区域内,因而使他们深信在未知的新天地里,有个蕴藏无限幸福的地方。
  于是,渴望前往天国的人们在不知不觉中增加了。
  这也是神溺教团的开端。
  人们彼此交谈,讨论天国究竟是何物,历经长期议论的结果,所谓的天国逐渐被人们想像成是聚集人类幸福的场所。这样的妄想不久之后变成谣言,谣言成为传说,最后不知不觉中演变成不容置疑的事实;如此一来,神溺教团的教义便确立了。
  但是,实际上天国并不存在,为了隐瞒这个事实,于是他们创造出拉斯哥尔=奥塞罗这样的虚构人物,并将天国尊崇为一处绝对不可侵犯的圣地。
  一切都是虚构下衍生的产物,他们是一群无法分辨现实与妄想的人,以谎扯谎来巩固众多教义,这才是神溺教团的真实。
  这下总算可以了解神溺教团为何无法彻底消灭了,因为即使消灭了神溺教团,传说依旧会在某地暗中流传;更何况不管是什么时代、什么地方,都有无法分辨现实与妄想的人们。
  「举例来说,就像是卡酋亚=毕因哈斯吗?
  「一点也不错。」
  尤奇佐纳如此说完后,便结束了这个话题。
  若要说它荒谬,肯定没有比这更荒谬的事了。妄想衍生出妄想,进而引发那些令人恐慌的战争;为了那个妄想,还造成无数人的死伤。
  「这终究只是假设性的说法,虽然很有说服力,可是真相依旧不明确。」
  哈缪丝开口说道,尤奇佐纳也点点头。
  「我们尚未得知神溺教团信徒的『书』为何没出土的理由,所以今后也要继续调查。」
  哈缪丝向武装司书们明确声明,要继续调查有关天国的实情。

  然而,在那之后并没有发现卡酋亚的『书』,亦无法掌握往天国或是拉斯哥尔=奥塞罗的真面目。
  即使杀光所有残余的信徒,还是没找到知道事实真相的人。
  尤奇佐纳的假设逐渐被大家当作事实,到最后,他的假设就这样被认定为结论。
  在伍斯帕的『书』出土的六个月后。
  米蕾波可透过思考共有,向各国首脑与现代管理代行官宣布神溺教团灭亡的消息,并公开教团的真面目。
  如此一来,武装司书与神溺教团之间的战争便正式宣告结束。
  之后进行了和各国首脑的协商,最后决定将事后处置全权委托武装司书负责。是否要将神溺教团的真相公诸于世的问题,则因为顾虑到会造成很大的影响,而暂时静待宣布的适当时机。
  虽然有些地方无法释怀,但这场武装司书与神溺教团的战争总算画下了休止符,长期的混战终于陪柬。

  ——现在,19261228日。

  「……嗯,好好喝。」
  米蕾波可乘着酒劲,舀了杯水果酒一口气喝下,在几杯黄汤下肚之后,感觉心情越来越好,酒真是不可思议的饮品。
  直到刚才为止,她都还在忧心与神溺教团的战斗,心情也因此非常郁闷,可是喝了几杯之后,好像连神溺教团的事都忘得一干二净。
  「这样子真的好吗?
  米蕾波可自言自语。
  「很好啊。」
  一旁的黛娜回答。
  米蕾波可心想:神溺教团的本质,恐怕不只是天国这样的妄想而已。
  造就出神溺教团的推手,是像希葛尔那种为了拥有幸福而不惜犯下任何勾当的人心,亦是对贪婪和傲慢不感羞愧的人类愚知。
  当那样的人聚集在一起,获得所谓神溺教团的心灵支柱后,便酿成了各种令人不寒而栗的暴行。
  神溺教团令人啼笑皆非,而他们的胜利也一样啼笑皆非。
  但是,为此牺牲的人命绝不愚蠢,不论是洛萝缇、伊蕾伊雅,还是路易蒙他们。米蕾波可的脑中瞬间浮现出他们的脸孔,很快地又消失不见。
  「大家,对不起……」
  如此喃喃自语后,米蕾波可又再喝了一杯。
  「就让我好好地享乐一番吧。因为,这个世界终于恢复和平了。」
  不知不觉中,银制器皿内的酒全部喝光了,于是米蕾波可叫来了见习生,要他们再帮自己拿杯酒来。





  另一方面,武装司书们围在会场的某个角落,弹琴的马特阿拉斯特就在他们的中间。他修长的手指轻快地在键盘上跳跃,就在演奏结束的同时,会场响起一片如雷掌声。
  「这是『弗尔贝克市的周末夜』,不知大家还满意吗?
  马特阿拉斯特张开双手,向众人露出微笑。
  「真不愧是打混高手,这首曲子你练了多久啊?
  葛摩拍手问道。他和马特阿拉斯特同年,是一名资深的武装司书,修剪整齐的胡须与一身古典西装打扮,实在与武装司书极不相衬。
  「什么打混高手,这种简单的曲子,我只要看一下乐谱就会弹了。」
  「真的吗?你好厉害唷。」
  凯萨莉萝称赞道,接着跳到钢琴上。
  「凯萨莉萝,不要轻易相信马特阿拉斯特的话,这是绝对不变的铁则喔。」
  葛摩发出一阵窃笑。
  马特阿拉斯特无奈地耸耸肩,看来他已经完全被贴上打混高手这个标签了。由于平常在图书馆几乎见不到他的踪影,所以对其他武装司书而言,他这个头衔根本是理所当然。
  马特阿拉斯特这一年来始终在暗地里执行工作,他一手担下无法透露给一般武装司书知道的秘密任务。
  马特阿拉斯特的任务就是守住神溺教团的秘密,以及设法让神溺教团继续存在。
  纵使是如此八面玲珑的马特阿拉斯特,这个任务对他来说也是非比寻常,因为他必须骗过所有的武装司书才行。
  他也算是度过了一个漫长而艰辛的一年,而他努力的成果就是这场和平的宴会。

  ——19261月。

  在艾恩立凯与洛萝缇多方的努力下,卡酋亚终于被击倒,失去指挥官的神溺教团全然失去反击的力量。武装司书在复兴之余,为了斩草除根而肃清教团残存的余党,为了追查神溺教团的真相,也努力地搜寻情报。
  马特阿拉斯特并没有参与这些工作,因为他身负更重大的任务。
  「唔……连头都痛起来了。」
  马特阿拉斯特一边像烟囱般地抽着烟斗,一边如此嘀咕着。这里是他位于伊斯摩共和国的私人别墅,马特阿拉斯特将此处当成他从事台面下任务时的据点。
  他被付予的使命有两个。
  第一个使命是:对底层的武装司书隐瞒神溺教团的真相,包括神溺教团其实是武装司书的下层组织,以及天国确实存在于邦特拉图书馆第二封印迷宫里。他必须隐瞒这些机密。
  另一个使命则是:让神溺教团继续存在,设法让心中燃起打倒神溺教团斗志的武装司书停止战火,还得避免被武装司书察觉自身和神溺教团的关系。
  马特阿拉斯特不停地咳嗽,他因为烟斗抽得太凶导致喉咙干涩,就这样持续在吞云吐雾之中苦思对策,转眼间过了一个星期。
  「看来您正在伤脑筋,马特阿拉斯特先生。」
  穿着丧服的少年在背后嗤嗤窃笑,他是搬运人类『书』的追忆战器『夜』,此刻的模样亦别名为拉斯哥尔=奥塞罗。
  别墅里堆放了数十本『书』,全都是拉斯哥尔搬到这里的神溺教团信徒的『书』。
  「就跟你说要妥善处理嘛,你说这下该怎么办?
  「马特阿拉斯特先生不是天生擅于说谎吗?不如趁机一展您的长才吧?
  拉斯哥尔笑着提出建议。
  「你这么说也没错啦,不过这差事还真是有够累人。」
  马特阿拉斯特一面抱怨,一面轻咳了几下。屋内烟雾弥漫,看起来就像着火似地。
  「无论是武装司书或是见习生,大家全都绷紧神经蓄势待发,你说该如何处理这件事啊?
  「就照以往的做法隐瞒众人不就行了?
  过去,他们和神溺教团间的战役,都是在把信徒赶尽杀绝的同时宣告结束,以致于神溺教团的真面目在历经了漫长的岁月,还能暧昧地隐藏下去。
  「就是无法重施故技,所以我才伤脑筋。」
  马特阿拉斯特把烟灰抖落在烟灰缸里,再次点了根烟。
  「总之,都怪这几年秘密不断被人揭穿。
  神溺教团的总帅是创造真人并予以统率的乐园管理者,神溺教团的目的在于前往能获得一切幸福的场所——天国。神溺教团的『书』被拉斯哥尔=奥塞罗挖掘后,便会运往天国,这些重要机密一个劲地外泄出去。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卡酋亚造成的。」
  马特阿拉斯特发了一阵牢骚。
  在卡酋亚出现以前,神溺教团一直都被外界认定成以『认同人类的欲望,作恶毫不犹豫』为教义的宗教团体,不论是乐园管理者或是天国的存在,都不为外人所知。
  所以,只要消灭邪恶的人类,对一般市民隐瞒神溺教团的存在,神溺教团自然就会绝迹,事情也可以就此解决。
  可是,如今却无法像这样称心如意。
  「卡酋亚那家伙到底要为难我到什么时候才肯罢休,真想让他活过来再杀他个一次。」
  不知道秘密的武装司书正在着手进行调查,寻找神溺教团渴求的天国究竟为何,以及卡酋亚何以成为乐园管理者。
  他们各个身怀绝技,所以尽管调查步调稍嫌缓慢,却也稳定地进行着。
  「我记得好像是葛摩吧,他在调查卡酋亚成为乐园管理者的来龙去脉,还特别陈情说希望能让他阅读当时代理馆长的『书』。我怎么可能答应让他看那种东西啊,哪能说出他是奉代理馆长的命令才成为乐园管理者的!
  马特阿拉斯特胡乱地搔了搔头,看来他这次真的一筹莫展了。
  再这样被调查下去,或许会被他们挖出真相也说不定,那是绝对不能被人知道的真相。
  要是真相被揭穿,武装司书肯定会分崩离析,必须想办法让武装司书们停止调查。
  「不妨向他们施压,您觉得意下如何?直接告诉他们不得再继续调查神溺教团。」
  「如果真的这么说的话,不就等于讲明了武装司书和神溺教团之间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吗?想不到你这家伙还真是不可靠。」
  「真是非常抱歉,说来说去都怪在下的性能不良。」
  拉斯哥尔看起来十分愉悦地笑了出来。
  马特阿拉斯特看向放在桌上的纸,纸上乱七八糟地写着今后该进行的剧情草案,并下了一道『神溺教团是如何诞生的呢?』的标题。
  「只好用这个来欺骗大家了。」
  他从叠高的信徒『书』堆中拿起了一本书,那是一本名为伍斯帕的男人的『书』
  「拉斯哥尔,请你重新把这本『书』埋回托亚托矿山吧。」
  「喔,如此一来,不是会被武装司书见到神溺教团的『书』吗?
  「没办法,事到如今只能以这个脚本将错就错啰。」

  ——19262月。

  武装司书一阵慌乱,因为伍斯帕的『书』被人从托亚托矿山中挖了出来,那正是拜托拉斯哥尔埋回去的书。
  马特阿拉斯特不只让他埋了伍斯帕的『书』,还有许多信徒的『书』都被一并埋了回去。
  今后恐怕会有更多信徒的『书』被世人发现吧,但是也仅限于那些不知道重要秘密的下级信徒。
  「不知道能不能骗得了大家。」
  马特阿拉斯特与哈缪丝在代理馆长办公室里谈话。
  「哎呀,总会有办法解决的啦,你编的剧本向来都很有成效呢。」
  哈缪丝如此说道。
  「剩下的就是要在什么时候使用那本『书』吧。」
  「是呀。」
  依照马特阿拉斯特的剧本安排,在这之后将会公开梦魔的『书』,藉此彻底瞒骗天国的真相,然后营造出神溺教团灭亡的假象。
  「我看梦魔的『书』就交由尤奇佐纳去处置吧。」
  「交给尤奇佐纳?我和妳就不行吗?
  「我最讨厌和这种麻烦事有所牵扯了。邦伯一副傻里傻气的样子,没什么说服力,至于你这个大骗子,说什么都不会有人信吧。」
  「妳说的没错。」
  马特阿拉斯特露出苦笑。不论怎样,彻底欺瞒武装司书的计划仍持续进行着,再来就只能亦步亦趋地努力做到不让人心生疑窦。
  「那么,接下来就是要避免神溺教团死灰复燃,所幸现在已经有候补人选了。」
  马特阿拉斯特想起乐园管理者候选人的脸。明斯的素质虽然无可挑剔,问题是他是否愿意承接。
  「妳已经告诉明斯了吧?
  「还没呢,这件事就交给你办啰。」
  「……又是我?
  哈缪丝随即噘起嘴表示:
  「我现在忙得很,忙着馆下街的复兴、忙着赔偿慰问遗族,还得和各国之间做政治交涉。尤奇佐纳和邦伯也忙得脱不了身,所以只剩下你了嘛。」
  就像哈缪丝所说的,这种台面下的工作原本就是他该负责的。
  「对了,要是明斯不同意的话,那该怎么办?
  「这还需要问吗?就由你来当乐园管理者啰。」
  马特阿拉斯特一边心想「饶了我吧」,一边走出门外。

  ——19264月。

  听到明斯允诺担任乐园管理者一职,马特阿拉斯特打从心底松了口气。其后,马特阿拉斯特也为了新生神溺教团的组织编制与支持活动,奔走于世界各地。
  从旁来看的话,他的行为看似成天都在游山玩水,但其实那只是马特阿拉斯特刻意去伪装成玩乐的模样。
  实际上,马特阿拉斯特从来没有这么忙过,而他的努力也有了成果,新生神溺教团的组织终于成形。
  就在这个时候,马特阿拉斯特接获哈缪丝的召集令;同一时间,尤奇佐纳与尤莉以及邦伯等人也被传唤过来。
  共同守护神溺教团秘密的干部们全都齐聚一堂。
  由哈缪丝指定的会合地点就在图书馆上空,也就是邦伯驾驭的鲸鱼上。
  「嘿。」
  他轻声吆喝,从屋顶往鲸鱼身上一跃而上。就算是在哈缪丝的办公室,也难防被窃听的可能性。
  「马特,好久不见啦。」
  说这句话的人是武装司书最强之一、驾驭鲸鱼的邦伯,也是深知武装司书秘密的其中一人,他和明斯是在同一时期从哈缪丝口中得知秘密的。
  「好久不见了,马特阿拉斯特先生,见到您安然无恙,真是可喜可贺。」
  站在一旁的人,是被称为下届代理馆长的尤奇佐纳以及他的妹妹——也就是他忠实的搭挡尤莉。早在武装司书与神溺教团的战争开打之前,他们就已经被告知秘密了。
  尤奇佐纳仅仅回以冷傲的视线,连个招呼也没打,尤莉则是恭敬有礼地行一鞠躬。
  最后,哈缪丝从邦特拉图书馆的最高处大幅跃身,跳到了鲸鱼身上。
  这真像潜藏在暗地里操控世界的恶魔党集结势力啊。马特阿拉斯特来回看着同伴们的脸,心中不禁萌生这样的想法。
  「嗯,大家都到齐啦。」
  哈缪丝拍了拍手。
  「世界各地的重建工作正在顺利进行中,他们和神溺教团之间的战争也巧妙地粉饰太平,而且,由明斯主导的神溺教团也已经培育出良好的组织。
  这一切多亏大家的努力,谢谢你们啰。」
  「……代理馆长,妳应该不是为了说这些废话才找我们来的吧。」
  尤奇佐纳忍不住念两句。
  「你这个人还真是急性子耶。唉,算了,也差不多该解决之前暂搁在一边的问题啰。
  也就是那个残存的叛徒——奥莉薇亚=利崔特。」
  经她这么一说,马特阿拉斯特这才回想起还有这么一号人物。
  「那女人还活得好好的,现在恐怕正躲在某个角落里,伺机等待反扑的机会,所以我们得想出个对策才行呢。」
  「那么,妳所谓的对策是?
  「自从我让她逃走的那一刻起,就不停地寻找她的踪迹,看来这下真的得下工夫去找了.
  哈缪丝才刚说完,尤奇佐纳便转身往回走,打算从鲸鱼背上跳下去。
  「喂、你要去哪里呀?
  尤奇佐纳无视哈缪丝的制止,直接从鲸鱼背上跳了下去,留下的尤莉则面露微笑地说:
  「虽然这么说很失礼,但她只不过是名普通的女孩子,我不认为她会是有必要召集我们过来讨论的对手。只要找到她的人加以处理,事情不就解决了吗?
  「妳太过轻敌了,那女人可是掌握了大局喔。妳不认为她手中握有的秘密,足以将整个武装司书瓦解掉吗?
  「既然如此,杀了她不就成了?
  尤莉面露温柔的表情,却说出令人无法想象的冷酷话语。她是一个一旦与她为敌,就会使出非常残忍手段对付你的女人。
  「那么恕我先告辞了。」
  尤莉压住裙襬,从鲸鱼背上一跃而下。
  「那两个人根本就没听懂我的话嘛。」
  「不过代理馆长啊,那女人会有什么问题吗?暂时不管她应该也没差吧?况且她还是个美人耶。」
  邦伯一边「喀哩喀哩」地吃着零食,一边悠哉地说。马特阿拉斯特暗自心想:这和她是不是美人应该没关系吧。
  「当然有问题了,因为她知道凡德=鲁加的存在呀,如果只是这样也就算了。」
  哈缪丝停顿了一下。
  「但那女人很有可能知道『堇色愿望』,这才是最大的问题。」
  邦伯把零食的袋子随手一丢,然后开口问道:
  「妳说的那个『堇色愿望』究竟是什么啊?我怎么听都没听过。」
  马特阿拉斯特则是从旁插嘴说:
  「说的没错,听说那是毁灭天国的唯一手段。」
  「那可就不得了啦,这回非杀了她不可。」
  邦伯张嘴大笑起来,马特阿拉斯特发现他眼中潜藏着锐利的光芒。
  「话说回来,那东西要如何毁灭天国啊?
  在此瞬间,马特阿拉斯特拔出枪,并将枪口瞄准邦伯的眉间。
  「嗯?马特,你这么做的用意是?
  「没什么,我在想你该不会在动毁灭天国的歪脑筋吧。」
  马特阿拉斯特笑了,毕竟邦伯得知这个秘密的时间还很短,他或许连天国是什么都还不是很了解。
  「……要是我真的这么打算,你又会怎么做?
  邦伯笑着提问。
  「那当然只有赐你一死了。」
  马特阿拉斯特与邦伯笑成一团,两人笑了好一会儿之后,邦伯终于举双手投降。
  「我知道啦,不问就是了,你真是个恐怖的男人。」
  「感谢你的善解人意。」
  马特阿拉斯特如此说完后,把枪收了回去。
  「老实说我也不是很清楚,因为要是我知道的话,肯定会产生毁灭天国的愚蠢想法。」
  「那么代理馆长,妳打算怎么做呢?虽然尤奇佐纳刚才已经说过了,可是我也认为这种事没必要把大伙全都找来讨论啊。」
  马特阿拉斯特点头同意。
  「是啊,我觉得代理馆长似乎对奥莉薇亚的评价过高了。」
  连续遭到四名属下否定,哈缪丝露出些许不悦的表情。
  「我知道了啦。那么,不管怎样都先把她找出来,再杀了她就对了。这件事就交给马特你全权负责啰。」
  「又是我啊。」
  马特阿拉斯特耸了耸肩。
  「当然啰~~因为邦伯又不擅长做这种事,而且尤奇佐纳也走掉啦。」
  「真受不了……我了解了。」
  哈缪丝点点头后,便从鲸鱼背上跳下去,邦伯不知为何还在那里笑个不停。
  「可是马特啊,你不觉得这样很残忍吗?竟然叫我们连手杀掉一名无辜的女人,她根本就是恶魔党的头目嘛。」
  「这你不是最清楚吗?
  马特阿拉斯特如此回答。
  「邦特拉图书馆的代理馆长是这世上万恶的化身,而我们则是魔头下的爪牙。」
  马特阿拉斯特留下这句话后也一跃而下。
  那么,该去杀人了,去杀那个极有可能知道她不该知道的秘密的女人。

  ——现在,19261228日。

  马特阿拉斯特琴弹得有些疲累,于是离开了琴边。他拿了好几瓶放在吧台里的酒,自行摇起调酒器,调制鸡尾酒也是他的兴趣之一。
  马特阿拉斯特品尝着带有啤酒苦味的鸡尾酒,回想起这一年所发生的事。
  虽然这一年烦心的事很多,但是结果大致上还算满意,除了能对武装司书们继续隐瞒秘密之外,新生神溺教团也在逐日完成当中。
  正因如此,他才能像此刻这样悠闲地品尝鸡尾酒。
  然而,唯有奥莉薇亚这件事出乎意料之外。
  原以为她是个软弱的目标,只要杀掉就能了事,万万没想到事情竟然会演变成这种地步。他不得不承认当初太小看奥莉薇亚这号人物,毕竟她曾经从哈缪丝的手掌心成功脱逃。
  「你看你看,马特先生。」
  凯萨莉萝走过来和他搭话。
  「她看起来好怪喔,应该没事吧?
  马特阿拉斯特将视线移向凯萨莉萝手指的方向,看见米蕾波可站在放有水果酒的桌旁。
  她将酒倒入玻璃杯中一口气喝下,接着又连续喝下第二杯、第三杯。
  「竟然以那种惊人的速度灌酒,莫非那家伙原本就很会喝……」
  两人走近米蕾波可。
  「喂,米蕾波,妳没事吧?
  「会有什么事?
  米蕾波可依旧是一脸平静的表情,说话的语调也很正常。
  「妳很能喝嘛,怎么从刚才开始就一直猛灌酒?
  「我才没喝什么酒呢,你们是不是搞错了?
  凯萨莉萝抢走米蕾波可手上的玻璃杯,闻闻杯里的味道,再用舌头稍微舔了一下。
  「这杯里有掺酒喔。」
  「……唔哦。」
  米蕾波可用奇妙的语调应了一声。
  「葡萄酒、橙皮甜酒、柠檬汁与枫糖浆,再加上切成薄片的柳橙与莱姆,这种的酒精浓度虽然低,但的确是酒。」
  马特阿拉斯特为她进行解说,米蕾波可则把凯萨莉萝手中的玻璃杯抢回来,望着杯里的酒好一会儿之后,开始慢慢地摇晃头部。
  「米蕾波,妳还好吗?
  马特阿拉斯特出声关心,米蕾波可凝视着马特阿拉斯特的脸好一阵子,然后……
  「咕。」
  随后整个人直直地往后倒下,凯萨莉萝与马特阿拉斯特两人无奈地耸耸肩。
  「该怎么处理这孩子呀?
  「唉~~找个地方让她睡一下,到时她就会自己醒来了吧。」
  「马特先生,那就麻烦你啰。」
  「为什么是我?
  正当他如此回问时,突然有人从背后开口对他们两人搭话。
  「咦,那家伙醉倒啦?
  马特阿拉斯特转过头去。
  「我记得她好像叫做米蕾波可吧,我送她回去吧。」
  站在后面的女人如此笑着说道,马特阿拉斯特对这个人竟然也在场感到有些惊讶。
  因为站在眼前的女人,正是奥莉薇亚=利崔特。
  她是曾被哈缪丝=梅瑟塔追杀却奇迹似逃脱的女人,是武装司书与神溺教团共通的敌人,并遭到双方人马夺命。
  然而这位奥莉薇亚此刻却身穿晚礼服,单手拿着香槟杯站在眼前。
 楼主| 发表于 2009-5-4 13:46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七夜 于 2009-5-4 13:51 编辑

  第二章 叛乱的起始

  ——现在,19261228日。

  主办这场宴会的人是凯萨莉萝。
  这原本是场仅限武装司书自家人参加的宴会,不过,凯萨莉萝有特别对几位和武装司书有关系的人士发出邀请函,例如九个月前辞去武装司书一职的明斯=伽扎因,结果他并没有现身出席;还有立下击溃神溺教团最大功劳的艾恩立凯,但他至今依旧下落不明。
  还有一名她邀请的对象,就是这位奥莉薇亚=利崔特。
  「奥莉薇亚小姐,妳来啦~~」
  凯萨莉萝兴奋地牵起奥莉薇亚的手。
  「谢谢妳邀请我来。可是,我来真的好吗?感觉自己好像和这里格格不入。」
  「当然好啰,要是不好的话,就不会邀请妳来了呀。」
  「嗯,也是喔,那我就不客气啰。不过在这之前得先帮帮她吧。」
  说完,奥莉薇亚起身要搀扶米蕾波可。
  「这点小事就不用妳操心啦。」
  凯萨莉萝马上将米蕾波可抢了回来。
  「喂、马特先生,你来扶她吧,怎么可以劳动奥莉薇亚小姐呢。」
  接着便把米蕾波可推给马特阿拉斯特,醉得晕头转向的米蕾波可发出「唔嗯」的怪声。
  「你们不用特别招呼我啦,太客气的话,反而会让我感到沉重。」
  「千万别那么说,奥莉薇亚小姐可是这场宴会的座上宾。比起这个笨蛋、那个放荡子、以及那边的快乐杀人魔都来的伟大唷。」
  凯萨莉萝依序指了米蕾波可、马特阿拉斯特,和哈缪丝。
  「这话太言过其实了,对吧,马特阿拉斯特?
  奥莉薇亚向马特阿拉斯特征求同意。
  「唔、嗯……该怎么说呢……」
  凯萨莉萝往马特阿拉斯特的小腿踢了下去。
  「吵死了,喂,你这个讨厌鬼快走开啦。」
  「我是招谁惹谁了啊。话说回来,米蕾波这家伙应咳不会吐吧。」
  马特阿拉斯特一面唠叨,一面扶着米蕾波可离开。
  「奥莉薇亚小姐,这虽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宴会,不过还是请妳尽情享乐唷,料理和酒都非常美味。」
  「的确如此,刚才我稍微品尝了一下,味道真的没话说。是谁做的呢?
  「妳知道利兹力吗?是最近升上武装司书的小伙子,就是他喔。」
  「我知道,是那个坏心眼的小鬼吧,原来是他做的啊。」
  奥莉薇亚显露出惊讶。
  「我肚子饿了,一起去吃点东西吧。」
  于是两人结伴穿梭于会场中,凯萨莉萝黏着奥莉薇亚享用各式料理与饮品。
  这两人感情很好,正确的说法应该是凯萨莉萝单方面喜欢奥莉薇亚。
  七个月前,在一场意想不到的情况下,凯萨莉萝得知了奥莉薇亚的事情。在这之前,凯萨莉萝就连她还活着,甚至有奥莉薇亚这号人物存在都全然不知。

  ——19265月。

  战后过了半年,不论是武装司书的重组、馆下街的重建、抑或是神溺教团的歼灭,所有的工作都大致上了轨道;一直让大家很在意的神溺教团真面目,也在尤奇佐纳的假设性推论下有了共识。
  武装司书总算可以悠闲度日。
  但是,有一个疑惑在凯萨莉萝等人之间议论纷纷,这件事虽然在背地里被悄悄讨论,也确实在武装司书之间流传开来。
  那是去年九月时发生的事,也就是沃肯反叛事件。
  苍渊咒病大乱之后,洛萝缇的『书』被送往邦特拉图书馆。
  他们从书里发现武装司书达托姆背叛的事实。达托姆被天国这个诱饵吸引,因而背叛了武装司书。他四处躲避明斯的圣洁眼,为了避免让人对他背叛的事心生疑窦而转往各处,并暗中将图书馆的情报泄露给卡酋亚。
  虽然达托姆的『书』并没有出土,但凯萨莉萝心想:要是让我发现的话,一定要把他的书砸碎。
  而且,他们因为发现达托姆的背叛,进而产生了一个疑问。
  沃肯反叛事件当时,杀死毕札克的人或许不是沃肯。由于当天向武装司书通报毕札克死亡消息的人是达托姆,所以达托姆说不定不是第一目击者,而是真正的犯人。
  从这件事又掀起另一波疑问。
  沃肯当真背叛了武装司书吗?

  沃肯的背叛有很多解不开的谜,从他盗走自动人偶优克优克、带出蕾娜斯=弗鲁路并将之杀害,以及杀死毕札克等行为来看,无疑地被视为背叛。然而,他的目的至今依旧不明,他的行动也有太多无法解释的部分。
  根据哈缪丝查明的结果,沃肯的首要目的在于夺回自动人偶优克优克。对神溺教团而言,优克优克体内似乎被灌注了重要的魔法权利;再者,蕾娜斯=弗鲁路原本的人格,好像也和这个魔法权利有关。
  沃肯是否真的杀害毕札克,连哈缪丝也不是很清楚,据说她只是依照当时的状况判断是沃肯所杀。
  任谁都会觉得这个说明似乎太过牵强,叫人无法理解。
  于是,在发现达托姆背叛之后,这件事再次引起大家的质疑。
  莫非沃肯一直以来都没有背叛过武装司书?大家至今仍深深信赖他的人品;相反的,对哈缪丝的信赖还薄弱许多。

  关于这件事,凯萨莉萝找来葛摩商量,这两人曾有好几次被编为同组队员,算是能推心置腹的好友。
  两人屏住呼吸,躲在邦特拉图书馆后方的武器仓库暗处,压低声音进行交谈。
  「可是,就算达托姆背叛了我们,这个理由也不足以成为沃肯没有叛乱的证据啊。」
  葛摩谨慎地发表意见。
  「是不能成为证据,不过疑虑还是疑虑。」
  凯萨莉萝说道。今天的她没有半点平时幼稚的感觉,她可以明显区别出乎时与正式场合时的表情。
  虽然能力不及最强等级,但即使是在武装司书中,凯萨莉萝也是个令人刮目相看的实力者,她的眼神既可怕又锐利。
  「假设真是如此,不就表示代理馆长说的全是假话?
  「……你听过沃肯说的吧?他说要揭穿代理馆长的恶行。」
  「也就是为了杀人灭口啰?
  凯萨莉萝点点头。
  「达托姆杀害毕札克一举,对代理馆长而言应该也在意料之外,因为代理馆长当时还不知道达托姆背叛的事。
  于是代理馆长巧妙地利用这件事,把沃肯塑造成一名叛徒。」
  说出这番话的瞬间,凯萨莉萝与葛摩不忘警戒四周,他们数次确认是否被哈缪丝的触觉丝窃听。
  「假设真是如此,这件事又和蕾娜斯=弗鲁路有什么关连?还有那个自动人偶又是什么来路?
  「这我就不知了,因为不管是沃肯的『书』,还是蕾娜斯的『书』都还没找到。」
  「那蕾娜斯=弗鲁路人在哪里啊?
  「虽然我很不想去探究,不过可能已被代理馆长……」
  两人面面相觑,然后更进一步地屏息说着悄悄话。
  「凯萨莉萝,如果遇到最糟的情况,妳会怎么做?
  「这不用问也知道吧?当然是挺身而战啰。」
  凯萨莉萝的眼神泛着利刃的锐光。
  「真要放手一搏吗?
  「代理馆长是会乖乖就范接受审判的人吗?既然如此,就只能来硬的啰。」
  「……看来会演变成大事件。」
  「光凭我一个人不够,一定要集结同袍们的力量才行。」
  「妳别太冲动,反抗代理馆长可是最糟的发想耶。」
  「不管怎样,还是得先和其它人商量才行。」
  在私底下讨论这类话题的人,并非只有凯萨莉萝与葛摩,有许多武装司书也抱持着相同的疑问。
  就在邦特拉图书馆开始弥漫着一股动荡不安的气氛时,凯萨莉萝等人却与一名令他们无法置信的人再次相遇。

  马特阿拉斯特突然宣称要说明沃肯反叛的真相,让大家感到十分惊讶。凯萨莉萝等人聚集在邦特拉图书馆的小会议室里,等待马特阿拉斯特出现。
  「他真的会说明真相吗?
  米蕾波可问道。
  「那个人可是马特阿拉斯特先生耶,他说的话准没错啦。」
  路易克则是笑着回道。
  「那可不一定吧,我觉得那家伙有时候不能轻忽。」
  葛摩露出锐利的眼神表示,凯萨莉萝也跟着点头。
  「说的没错,其实大家并不了解马特先生这个人,尽管我和他交情不错……即使如此,我还是觉得他深不可测。」
  虽然马特阿拉斯特看起来既吊儿郎当,又好像经常摸鱼的样子,然而他的头脑和战斗力却是无庸置疑的强。而且若要说到支持哈缪丝的人,他无疑就是第一人,光凭这一点就令人很难完全相信他。况且,也有传言指出马特阿拉斯特不是跑去摸鱼,而是接受哈缪丝的密令,在暗地里从事不为人知的任务。
  马特阿拉斯特叨着烟斗走进吵杂的会议室里,脸上依旧挂着他那玩世不恭的表情。
  他开口说的第一句就是:
  「那么,首先我必须先向各位道歉,其实我从很早以前就知道沃肯叛乱的真相了,但我却一直没说,实在很抱歉。」
  他的口吻轻松到就像在辨解自己偷情的原因,这反而让凯萨莉萝他们感到困惑。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
  路易克站了起来。
  「原本打算向大家解释的,不过与其由我来说,不如让当事人自己说清楚会比较好吧。请进。」
  大家原本以为走进来的人会是哈缪丝,可是在见到现身会议室的人时,在场的所有人全都站起来了。
  那是大家想忘也忘不了的蕾娜斯=弗鲁路。
  「妳还活着啊!
  「为什么?这段期间妳都到哪里去啦!
  听到武装司书们发出惊讶的声音,蕾娜斯大大地笑了,接着往马特阿拉斯特身旁的椅子坐下。
  「首先我要声明,现在的我并不是蕾娜斯=弗鲁路,而是这副身体原本的人格——奥莉薇亚=利崔特唷。」
  奥莉薇亚=利崔特开始向一头雾水的凯萨莉萝等人说明。
  「我就从头说起好了,过程有些冗长,还请各位耐住性子听好啰。
  十多年前,我在库拉自治区的战场上遭到神溺教团囚禁。诚如大家所知,我被迫喝下阿葛克司之水而失去记忆,并被神溺教团饲养。
  但是,我并不是那种会一直屈服神溺教团的女人。我有我想要取回的东西,那就是在战场上一同存活下来的同伴们的记忆,以及模糊的家人记忆;最重要的是,我想找回人类该有的心。」
  奥莉薇亚继续说明,她向一位名叫夏洛特的魔术师大献殷勤,因而获得他让与的自动人偶优克优克。接着,她集结同伴们不顾性命地进行魔术审议,东窗事发之后,连记忆和自动人偶都被夺回去了。
  「后来,我被迫假扮成摩卡尼亚的母亲,之后发生的事,你们也应该都知道吧。」
  凯萨莉萝等人点点头,坐在奥莉薇亚身旁的马特阿拉斯特则一脸愉悦地抽着烟斗。
  「那么,后来呢?
  「我们使用的自动人偶辗转落入武装司书的手中,神溺教团对此始终觉得芒刺在背。因为一旦让肉块们恢复记忆,神溺软团肯定会大受打击,而当时采取行动的人就是沃肯。」
  「那家伙果然背叛了我们!
  路易克激动地站起来,凯萨莉劳拉拉他的袖子示意还在说明当中,要他坐回椅子上。
  「神溺教团利用沃肯偷出自动人偶,即使如此,他们还是感到不安,因为自动人偶很有可能还残有发动魔法权利的力量。
  就在那个时候,我的记忆开始在蕾娜斯体内苏醒,后来沃肯注意到我的异常而将我带走,为的就是解除被灌注在自动人偶里的魔法权利。」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啊……」
  「然后,他杀死毕札克并胁迫我,企图要我解除自动人偶,所幸哈缪丝小姐及时赶到,为我打倒了沃肯。于是,我发动自动人偶的力量,并且恢复了记忆。
  可想而知,神溺教团随后必定会取我的性命,于是我拜托哈缪丝小姐,假装成我已经惨遭杀害。
  这就是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大家都听得懂吧?
  奥莉薇亚一口气把话说完后喘了口气,语气虽然显得很平静,但光是这样就已经道尽她一路走来的坎坷历程。
  这位女性真是超乎一般人的想象,凭她那手无寸铁的身体,竟然能瞒骗神溺教团,一个人杀出重围。和仰赖武力与组织、只在安全区域内持续作战的自己相比,这个女人究竟是何等人物?
  「奥莉薇亚小姐,妳真的好了不起喔。」
  凯萨莉萝冲向前去,紧握住奥莉薇亚的手。
  「我真为我们自己感到惭愧,让妳一人孤军奋战,却什么忙都没帮上。
  神溺教团可以说是奥莉薇亚小姐消灭的不是吗?
  「妳不用在意,因为有你们大家在,所以神溺教团才得以灭亡。
  只是……」
  奥莉薇亚放开凯萨莉萝的手。
  「你们竟然放任沃肯的事不管,我真的有点不甘心。」
  奥莉薇亚如此说完后,紧紧抱住自己的身体。
  「好过分,他真是个过分的家伙,你们为什么没有先把那个坏蛋杀掉?
  奥莉薇亚的眼眶泛起些许泪光,她连忙以袖子擦拭眼角。
  「抱歉,在大家面前失态了,因为我想起那段不愉快的回忆。」
  凯萨莉萝一脸茫然。沃肯做了什么,从她的模样就可以理解,想不到沃肯竟然对她做了那种事!
  「岂有此理!
  米蕾波可一拳打向桌子站了起来,露出一脸彷佛现在即将开战的表情。
  「没想到他竟然是那种人……可恶,真气自己怎么会相信过他。」
  葛摩也气得咬牙切齿。
  「你们别放在心上,我已经忘得差不多了。要是被人过度议论的话,我反而会觉得难堪呢。」
  奥莉薇亚露出坚强的笑容,凯萨莉萝着实感受到她是位坚强的女性。
  「唉~~关于沃肯的事大概就是这样。这么一来,大家对代理馆长的疑虑应该解除了吧?
  奥莉薇亚小姐今后将以战区灾民的身分受到图书馆保护,若是奥莉薇亚小姐有困难的话,希望大家能尽量给予协助。
  那么就到此为止,解散。」
  米蕾波可举手制止打算结束谈话的马特阿拉斯特。
  「请等一下,早点向大家说明真相不是很好吗?
  奥莉薇亚向马特阿拉斯特使了个眼色,见他轻轻点头后,奥莉薇亚继续说明:
  「是我去拜托马特阿拉斯特先生的,虽然说神溺教团已经灭亡,但还是不能大意。」
  米蕾波可听了歪着头感到不解。
  「就算是这样好了,你也未免太久才说了吧,和神溺教团的战争结束后已经过了五个月耶。」
  「啊~~那是因为……」
  马特阿拉斯特话说到一半时,奥莉薇亚突然将身子依偎在他的怀中,接着以食指贴在他的唇上。
  「都是因为这家伙舍不得离开我。」
  一股难以书喻的尴尬气氛弥漫在小小的会议室里,马特阿拉斯特的额上流下一滴汗珠。
  「哎呀,接受他安慰的同时,我们不小心就稍微深入了点。
  因为他说:『我会永远守护妳、希望妳成为我的女人』,才使得这段暧昧的关系一再拖延。他真是个自私的家伙,怎么也无法离开我呢。」
  「这么说来……你们从去年九月起就一直勾搭在一起……真、真低级。」
  米蕾波可张大嘴表达自己的感想。
  「啊、哈哈、啊哈哈哈……」
  马特阿拉斯特笑着企图敷衍了事,当然,在场的武装司书任谁也笑不出来。
  「平常老是没见到你,还以为你上哪儿去鬼混了。」
  葛摩站了起来,绕到马特阿拉斯特的身后。
  「原来如此,是这么一回事啊。马特先生,这下我了解了。」
  凯萨莉萝转动颈子和拳头,发出「喀啦喀啦」的声响。
  「你这是死刑唷,绝对是死刑。」
  从米蕾波可的表情看起来,彷佛连见到马特阿拉斯特都觉得厌恶。
  马特阿拉斯特朝门的方向往后退,然而葛摩早一步绕到他身后,他的脖子被对方从腋下伸出的双手紧紧勒住。
  「我要动手了,奥莉薇亚小姐,妳没意见吧?
  凯萨莉萝一边做伸展运动,一边询问奥莉薇亚。
  「嗯,但请你们手下留情喔。」
  奥莉薇亚如此说完后,便匆忙地闪到一旁。
  「等等,奥莉薇亚,这一段我根本就没听说啊。」
  凯萨莉萝充分做了助跑,以桌子作为踏板,整个人跃到差一点就要碰到天花板的高度,接着两脚一并,往马特阿拉斯特的脸上漂亮地踹下去。
  见到手捂鼻尖的马特阿拉斯特,奥莉薇亚「呵呵呵」地笑了。

  后来,奥莉薇亚便留在馆下街生活,重回她当初身为蕾娜斯=弗鲁路时曾经待过的裁缝店工作。虽然奥莉薇亚本身并没有学过裁缝,但她说自己的手还残留着蕾娜斯的记忆。
  武装司书们满怀感谢之心与敬意来对待奥莉薇亚。之后的七个月里,奥莉薇亚都以极为普通的一般市民身分,在邦特拉图书馆持续过着平凡安稳的生活。

  ——现在,19261228日。

  场景回到宴会会场内,奥莉薇亚正在与凯萨莉萝聊天。
  「喔~~又要开新店了啊。」
  凯萨莉萝大口吃着炸香肠大声说道。奥莉薇亚工作的店打算开分店,她好像会被委任为那家分店的店长。
  「还没确定啦,只是有这样的想法。」
  「那也很棒啊,到时候我一定会拼命买衣服捧场唷。」
  「妳还真性急呢,就说一切都还没敲定。再加上我的经验不足,还有资金等许许多多的问题。」
  「如果需要借钱的话,请尽管开口唷,我手边可是有足以买下一座城镇的资金呢。」
  「我绝不能向朋友借钱,我会自己筹措这笔钱的。」
  奥莉薇亚笑着回答。对凯萨莉萝而言,奥莉薇亚确实是位充满魅力的女性,她不但头脑聪颖,还有果决的行动力与胆量,虽然说话态度蛮横不讲理,但内心很善良,从有些小地方可以看出她容易寂寞的性格。凯萨莉萝只和她聊了一下,就喜欢上她这个人了。
  「不过听来挺有趣的。能遇到这样的店长真是不可思议,我的第二个人生似乎过得太过精采了。」
  「这就是人生的平衡点呀。奥莉薇亚小姐至今有过太多不好的遭遇,所以接下来的人生一定充满了许多美好的事情唷。」
  「我也希望是这样,剩下的就是找个好男人啦。」
  「哎呀,妳完全抛弃马特先生啦?
  「那种人老早就被我甩啦,要我和那笨蛋一起实在太糟蹋我了。」
  真不傀是奥莉薇亚,凯萨莉萝感到很佩服,竟然觉得和那个英俊有钱、头脑聪明的男人在一起是糟蹋自己。
  「那么,什么样的男人才适合妳呢?
  「该怎么说呢~~男人最重要的是诚恳。」
  「诚恳啊。可是,妳不觉得那反而最难?
  她们就像这样,一直天南地北地畅谈下去。

  另一方面,马特阿拉斯特在隔壁的谈话室里将椅子排好,让浑身瘫软的米蕾波可躺在椅子上。不用管她,她应该就会自己醒过来吧。
  马特阿拉斯特打算再回去饮酒作乐,于是准备返回会场,就在那个时候,新人武装司书利兹力主动向他搭话。
  「马特先生,奥莉薇亚小姐来了吧?
  利兹力今天一手包办料理与招待的工作,这并非被某人命令,而是他自己主动要这么做的,他连此刻都还一手端着一盘内填香草馅的烤乳猪。
  「嗯,她有来喔。怎么了吗?
  「您和奥莉薇亚小姐交往得怎么样?
  利兹力用空下来的另一只手,戳了戳马特阿拉斯特的侧腹。
  「什么都没有,我和她已经没关系了。」
  「什么~~是真的吗~~?好想听喔~~好想知道得更详细喔~~」
  马特阿拉斯特叹了口气。利兹力明明是武装司书,却像个没事干的家庭主妇一样,非常喜欢说别人的闲话。
  「都说我们已经没关系了。」
  「是吗?好无聊喔~~」
  利兹力只好耸耸肩。
  「唉~~真无聊。男性武装司书全都是不解风情的木头人,女性则是每个都好像少一根筋,根本没有象样的爱情故事。啊!你看看那边。」
  利兹力指着正在睡觉的米蕾波可。
  「这明明就是可以借机送她回家的大好机会,居然没有人采取行动,真搞不懂大家在想什么。」
  「那是因为下场一定很惨。」
  深知米蕾波可性格的马特阿拉斯特坦率地说出想法。
  「也是啦,不论结果如何,流个几公升的鲜血肯定是在所难免。
  这么说来,剩下的乐子就只有奥莉薇亚小姐啰,不知有没有英雄敢追求她啊。」
  真是个乐天的小子,马特阿拉斯特暗自在心中苦笑。
  他根本就不知道奥莉薇亚曾经是令哈缪丝恐惧的叛乱者,连马特阿拉斯特之前曾经差点杀了她的事也不晓得。要是他知道的话,一定不敢像这样闲扯。
  马特阿拉斯特重新回想,反叛者奥莉薇亚是如何让马特阿拉斯特放过她,并且为自己争取和平生活的。那是一段十分奇妙的故事,总之这个世上原本就世事难料。

  ——19265月。

  马特阿拉斯特接受除掉奥莉薇亚的任务,动身离开了图书馆。
  他拥有一支有别于武装司书的私人军队。那是他把手伸向黑暗社会所收买的一群家伙,他们并不知道雇用自己的主使者就是马特阿拉斯特,马特阿拉斯特也没打算让他们知道,因为他们不过是自己用钱买来、可以用完就丢的喽啰。
  他们散布于世界各地,暗地里秘密调查奥莉薇亚的行踪。
  「原来在伊斯摩啊。真受不了,难怪找遍了库拉和海利奥托都找不着她的人影。」
  马特阿拉斯特看着军队送来的报告书喃喃自语。不论逃到天涯海角,她终究是个没有后盾、没有特殊能力的女人,杀她只是时间上的问题。
  眼前除了手下送来的报告书之外,还有一封信件。那是邦特拉图书馆的哈缪丝寄来的,信封里还装有另一只信封,看来对方只是把署名寄给哈缪丝的信直接转寄给自己。
  他在看到寄信人后吓了一跳,因为对方正是马特阿拉斯特现在想杀的奥莉薇亚=利崔特本人。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打开信件后更令他惊讶不已,一张信笺上仅以潦草的字迹写了一句话。
  『请帮助我。』
  下方还写着她现在藏匿的地点。
  只要将这个地点通知自己旗下的军队,便能轻易杀掉她,不过马特阿拉斯特决定亲自跑一趟。
  话说回来,这女人究竟想些什么啊?她想向狙杀自己的对手寻求什么样的帮助呢?

  马特阿拉斯特透过车窗寻找奥莉薇亚的身影,地点是伊斯摩共和国的某条街上,车站的周边区域就是指定的场所。
  奥莉薇亚确实在那里,她遮着脸在车站为人擦皮鞋,正努力为一名看起来像是薪水阶级、一身西装打扮的男人擦鞋。
  虽然马特阿拉斯特曾经见过蕾娜斯好几次,但是面对奥莉薇亚还是第一回。哈缪丝似乎把她视为强敌,不过他认为那应该只是估计错误,眼前只见一名长期过着逃亡生活,憔悴得不成人形的普通女性。
  「哼,搞不懂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马特阿拉斯特一边嘀咕,一边从车内备有的工具箱里取出一支扳手,然后拿在手上把玩起来。
  他迅速将手伸出车外,把扳手鱼局抛向空中,接着只要让它掉在奥莉薇亚的后脑勺,便能轻易重创她的脊髓,这点程度的小事就算不用预知能力也猜得到。
  一名身分不详的倒霉女性,被一把从高楼坠下的扳手击中当场死亡,明天的报纸应该会注销五行左右的报导吧。
  马特阿拉斯特苦思了片刻,在想是要现在杀她,还是要待会儿再杀。由于这两种选择并没有什么不同,反而让他拿不定主意。
  就在他决定现在杀她而打算出手的瞬间,奥莉薇亚拾起头来,马特阿拉斯特随即收手。还以为她是在看马特阿拉斯特,不过又好像不是,她好像是在和擦鞋的顾主说话。
  「……杀人的气焰都被削弱了。」
  因为无聊小事失手一次后,要再尝试也太丢脸了,于是他发动引擎,把车开到正在擦鞋的奥莉薇亚身旁。
  「上车吧。」
  他打开车门对奥莉薇亚说道,奥莉薇亚困惑了好一会儿,不久就丢下手中的破布坐进车里,擦鞋的男人目瞪口呆地盯着她瞧。也难怪他会那么惊讶,因为刚才为她擦鞋的女性竟然坐进一辆高级轿车内。
  马特阿拉斯特心想:假设这是电影的一个镜头,应该会是很有趣的画面吧。

  车子奔驰在渺无人烟的郊外,为的是要杀掉她并寻找适当的场所。他斜瞄了一眼坐在隔壁的奥莉薇亚,给想要杀了自己的人载,不知道是什么感觉。
  马特阿拉斯特原本就不喜欢战斗和杀人,更何况对方是和自己没有任何仇恨的奥莉薇亚,这么做没道理高兴得起来。
  尽管如此,他却对杀人一事毫不犹豫。对马特阿拉斯特而言,杀人与自身的情感无关,即便是自己再怎么喜欢的人,若有必要他就会杀死对方。
  马特阿拉斯特曾经企图对米蕾波可隐瞒拉斯哥尔=奥塞罗的秘密,要是当时米蕾波可看穿秘密的话,他应该会毫不犹豫地杀掉她吧。
  马特阿拉斯特就是这样一个男人。
  「那么,妳应该还记得我这个人吧。」
  「记得啊,蕾娜斯当时的记忆还残留在我体内唷。」
  「妳觉得我是什么样的人呢?
  「武装司书里前五强的实力派高手,最亲近代理馆长的人。」
  「妳说的没错,而且,我还是追杀妳并杀死沃肯的哈缪丝最得力的助手,此时正在执行杀掉妳的任务。」
  听见马特阿拉斯特这番话,奥莉薇亚并没有露出半点惊慌的模样。
  「妳应该明白自己现在的处境吧?
  「我明白,我对武装司书而言是个麻烦人物吧,因为我知道沃肯和凡德=鲁加这些机密。」
  「还真感谢妳把事情摊开来说。」
  车子穿过街道,行驶到一片广阔的牧场区,再过一会儿就要到达完全无人的地带。
  「可以稍微向妳请教一下吗?事实上我对妳的事一无所知。妳为什么会遇见凡德=鲁加?还有,那尊自动人偶优克优克究竟是什么?
  「……你这家伙原来什么都不知道?
  「因为每次要听妳说之前就被妳逃跑啦。唉,虽然哈缪丝似乎打算在妳开口之前杀了亦。」
  「……真不敢相信,她连我的事都不清楚,就想杀我灭口啊。」
  「那又怎样?
  马特阿拉斯特若无其事地说。
  「我也认为这不是什么奇怪的判断,反正我一定要杀了妳。关于妳的事,只要看妳死后的『书』自然就会明白。」
  「……我还以为你是个比哈缪丝要好一点的人呢。」
  「这就奇怪了。」
  只见马特阿拉斯特一面转方向盘,一面耸了耸肩。
  「这究竟是为什么呢?世人总以为我是好人,但我一直觉得自己和哈缪不分上下,甚至是个比她还恶质的坏蛋。」
  「就某种意味来说,你的本质比哈缪丝还恶劣,你就是表面上装好人这点让人作呕。」
  马特阿拉斯特笑了。这名叫做奥莉薇亚的女性似乎相当愤慨,与这样的对手交谈还挺有趣的。
  「就是这么一回事吧?最坏的家伙总是躲在阴暗处嘛,像哈缪那种对世人完全表现出坏人脸孔的人才反常。」
  「也就是说,你才是最险恶的人啰,对吗?
  「这我就不敢当了。我不过是个跑龙套的小角色,真正最邪恶的家伙还躲在更后头呢,躲在那个没有任何人知道的幕后。」
  马特阿拉斯特有些后悔自己说太多了。
  「对了,话说回来,可以请妳告诉我吗?妳为什么会遇到凡德=鲁加?又为什么会和沃肯一起逃走呢?

  就在奥莉薇亚把前因后果交代完毕时,车子刚好驶离牧场,来到与邻近城镇的交会地带。车子停在一处无人经过的平原中央,接着两人走出车外。
  「原来如此,我终于了解了,可是没想到妳也有在消灭神溺教团这件事上参一脚,真让我佩服。」
  马特阿拉斯特一边感叹,一边确认腰际上的枪。虽然都已经把人带到这里了,他还是提不起劲杀人。
  「你要杀我吗?
  「没错。」
  马特阿拉斯特坦然回答。他知道奥莉薇亚想说什么,之所以将事情全盘托出,应该就是想求他饶命吧。
  「马特阿拉斯特,你为什么非杀我不可?
  「被妳这么问我也很为难,妳就乖乖受死吧。」
  「我根本就不清楚凡德=鲁加怀有什么秘密,我所知道的仅止于表面罢了。」
  确实,如果真的相信她的说词,或许就没有杀她的必要。
  奥莉薇亚并不知道『堇色愿望』,而且从她主动投降的举动看来,似乎并没有反抗武装司书的意图。
  但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看来妳是真的不知道秘密本身是什么,不过妳知道有秘密存在这件事。」
  「……那又怎样。」
  「就连有秘密存在这件事都必须视为机密,可是,妳知道了凡德=鲁加的存在,也知道我们要杀害所有和凡德=鲁加有关的人。
  光凭这点,就有足够的理由杀妳了。」
  「就算我不跟任何人说,你还是要杀我吗?
  「因为难保妳绝对不会泄密。」
  「但我可以忘记啊。让我喝下阿葛克司之水,这样也不行吗?
  「杀妳可以永除后患,世上会发生什么事难以预料,谁知道妳会做出什么事。」
  奥莉薇亚咬着牙露出绝望的表情,虽然让人有点想同情她,但也不过如此。只要杀死她,事情便能圆满结束:若是留她性命,绝对是后患无穷。
  「……我会帮你们保守秘密的,这样也不行?
  听到这句话的瞬间,马特阿拉斯特的表情产生些微的变化。
  「……我在信里有写吧?写说我希望你们能帮助我,我当然不会平白无故要人家这么做啰。」
  「妳这话是什么意思?
  「沃肯并不是叛徒,你们想要掩盖的不就是这件事吗?这难道不需要我为你们隐瞒吗?
  马特阿拉斯特正要伸向手枪的手停了下来,这是他头一次意识到可以利用奥莉薇亚。确实没错,只要有了奥莉薇亚的帮助,便能平息凯萨莉萝等人的疑虑。
  于是马特阿拉斯特的脑袋开始思考,才仅仅数秒间,脑海里的剧本就已经全数完成了。
  剧情还不坏,只要能得到奥莉薇亚的协助,应该就能完全骗过凯萨莉萝一行人吧。
  但是,问题在于奥莉薇亚是真的想要帮忙吗?说不定她只是假借帮助马特阿拉斯特,心里盘算的却是要报一箭之仇。
  「真是个残酷的女人啊,妳要出卖沃肯吗?
  「是啊,我要出卖他,虽然比不上你们,但我也绝非善类。」
  奥莉薇亚怒视着马特阿拉斯特,只要她的眼神里有丝毫犹豫,他就会杀了她。
  「就算忘记凡德=鲁加也无所谓吗?妳应该是为了他而战的吧?
  「是我自己起的头,所以只能喝下阿葛克司之水了。」
  「妳是认真的吗?
  马特阿拉斯特拔枪走向奥莉薇亚,奥莉薇亚则往后退了一步。
  「妳为了活下去,愿意放弃妳赌上性命夺回的记忆?我总觉得有点奇怪。」
  马特阿拉斯特给了她最后一击,奥莉薇亚咬紧牙根流下眼泪。
  「奇怪?有什么好奇怪的,我当然不想出卖沃肯,更不想忘了凡德=鲁加。」
  「既然如此,那妳又为何要背叛他们?
  「那是因为……」
  奥莉薇亚吞吞吐吐了整整十秒,不久后才以羞愧的声音说道:
  「……因为我不想死呀。」
  「……就只有这样?
  「只有这样啊,这样也错了吗!
  奥莉薇亚双脚一瘫、跪在地上,用手槌打地面。
  「我不想忘记呀,也不想背叛任何人!但是,我现在只能这么做了不是吗?不然还能怎么办呢?什么也不能做不是吗?不想死有什么好奇怪的!
  「……抱歉。」
  马特阿拉斯特撤下枪口。
  「我面对的大多数敌人,都是豁出性命为求一战,或是为了某人宁可牺牲自己。所以是我误解了,我以为妳也是这样的人。」
  「马特阿拉斯特,我很奇怪吗?我这样做错了吗?
  「妳并没有错,这种事没有对错,就算为了活命而去背叛自己最重要的人,那也没有错。」
  「可是我……将凡德的……」
  奥莉薇亚哭了,如果这也是在演戏,那这女人还真是不得了。马特阿拉斯特突然觉得她要是女演员,应该会满有看头的。
  在马特阿拉斯特的心中,奥莉薇亚此时显然已从该杀的敌手,转变成值得利用之人;所谓的值得利用之人,亦即必须保护的对象。
  但是,他不可能因此就相信奥莉薇亚,因为既没有确切的证据证明她是真的不知道秘密,而且也不敢保证她当真愿意放弃抵抗武装司书。
  马特阿拉斯特决定测试奥莉薇亚。
  她是真的没有反抗武装司书的意思吗?是真的下定决心将那些秘密化为乌有吗?马特阿拉斯特决定召集武装司书来测试她。
  奥莉薇亚依照马特阿拉斯特的指示,隐瞒哈缪丝的阴谋并扯了一大堆谎言。就算从旁观者的角度来看,也会觉得她的演技十分精湛,连自认是天生说谎家的马特阿拉斯特,都要对奥莉薇亚的演技大感佩服。
  而且这场戏码中,还追加了凯萨莉萝的飞踢。

  尽管如此,马特阿拉斯特还是没有完全信任奥莉薇亚。他十分谨慎,准备了最后一招来测试奥莉薇亚。
  在小会议室那件风波之后,马特阿拉斯特让奥莉薇亚住进自己家里,并没有特别限制她的行动,或是将她关进上锁的房内。只要凯萨莉萝或米蕾波可来访时,就要她平常以对,也允许她短暂的外出。然而,事实上却是监禁状态。在以阿葛克司之水将她所有的记忆完全消除之前,是不可能放她自由的。
  就这样过了三天。
  「喂,我到底要被你软禁到什么时候啊。」
  奥莉薇亚出声抱怨,就算是马特阿拉斯特,让一名非情人的女性住在家中也不怎么好玩。被旁人误以为是蜜月也令他不甚愉快。马特阿拉斯特正等待一名男子,他人在距离邦特拉图书馆一处遥远的地方,得花些时间才能赶来这里。
  「再忍耐一下,我找来某个男人盘问妳,等盘问完后,妳就能自由了。」
  「盘问?
  奥莉薇亚显得有些坐立难安。
  「怎么了?妳放心好了,又不是逼供。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粗暴的敲门声,马特阿拉斯特心想:总算来了。
  没等马特阿拉斯特应门,门就开了,定进来的是一名高大的男人。
  「你来得未免太慢了吧,乐园管理者。」
  「别叫我那个名字。」
  马特阿拉斯特所说的是新的乐园管理者——明斯=伽扎因。明斯摇了摇他那未曾怠堕、锻炼有素的身体,坐在奥莉薇亚面前。
  「乐园管理者?这是怎么回事?
  「妳就别过问了,反正妳迟早都会忘记。」
  明斯如此说完后,便端详起奥莉薇亚的脸,这时,明斯的眼中泛着朦胧的光芒。
  他的能力被称为圣洁眼,那双眼可以透视灵魂的力量,一眼看穿对方的人性,甚至连对方的精神状态和内心细微的变化都难逃他的眼睛。
  在他面前,任何骗子的技俩全无用武之地,就算表情和声音能够作假,但内心一旦动摇,就不可能骗得过他。
  「喂,奥莉薇亚。妳恨武装司书吧?
  明斯问她。
  「没这回事。」
  「别骗我了,我知道妳恨不得杀了身旁这个男人。」
  奥莉微亚畏缩了一下。
  「唉,是啊。因为这男人根本就是个坏蛋,不恨他才奇怪吧。」
  明斯瞄了马特阿拉斯特一眼。
  「下一个问题。妳知道『堇之罪人』的事吧?
  奥莉薇亚摇了摇头,明斯向马特阿拉斯特说:
  「她没说谎,这女人肯定不知道。」
  「……继续。」
  「我再问妳,妳知道『堇色愿望』吧?
  奥莉薇亚又摇了摇头。
  「妳打算和武装司书为敌吗?
  奥莉薇亚再次摇头。
  「妳有跟谁提过凡德=鲁加的存在吗?
  「说过。」
  「谁?
  「沃肯啊。」
  「只有他吗?
  「只有沃肯。」
  「……喔。」
  那道光从明斯眼中消失了。
  「没错,这女人什么都不知道,也没有和我们为敌的意思,她甚至没对沃肯以外的人提过凡德=鲁加,可说是完全没害处。」
  「唉,等一下,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你再帮我用一次圣洁眼。」
  「有什么问题?
  「奥莉薇亚好像对我隐瞒了什么事。」
  明斯用他那泛着微光的双眼瞪着奥莉薇亚,然后还是摇了摇头说:
  「什么事也没隐瞒,是你想太多了。」
  「嗯……」
  明斯站了起来,走出马特阿拉斯特的家,离去之际转过头来表示:
  「你们这些人就爱疑神疑鬼,难道你们真的以为一个女人会有什么威胁武装司书、或是消灭神溺教团的力量吗?
  「冷静想想的确不可能,不过这么做也是为了慎重起见啊。」
  「帮我转达哈缪那个傻瓜。
  何必为了区区一名女子胆战心惊,我的神溺教团和卡酋亚的不一样,是绝对不会灭亡的。」
  「有出息,我会帮你转达的。」
  留下这句话后,明斯便走出门外。
  「那家伙就是新的乐园管理者啊……」
  奥莉薇亚瞪着他离去的大门。
  「唉,妳不必在意。反正这事也与妳无关,妳马上就会忘记的。」
  说完后,马特阿拉斯特从怀里取出一只酒杯,那是破坏记忆的追忆战器——虚构抹杀杯阿葛克司。
  「依照约定,妳必须忘掉凡德=鲁加、沃肯,以及妳四处躲避我们追杀的事。
  只要妳忘了这些事,我们就不再致妳于死地,今后妳将可以安然无事地过着平稳的日子。」
  马特阿拉斯特把水壶里的水倒入酒杯,然后拿起酒杯念诵了一番,酒杯随即发生轻微晃动,记忆抹杀之水就此诞生。
  他接着把这杯水交给奥莉薇亚。
  「你打算彻底根除我的记忆是吧,这样我的脑袋会不会变得不正常?
  「等记忆消除后,我会向妳这么说:由于沃肯事件让妳经历了一场恐怖的回忆,害妳每天都被恶梦缠身,于是我不忍心见到妳痛苦的模样,所以消除了妳的记忆。」
  「这样啊,你果然是个冷酷的家伙。」
  奥莉薇亚哭了。
  在奥莉薇亚下定决心之前,马特阿拉斯特都不发一语地静静等待了十五分钟之久。闭上双眼、喃喃自语了几句之后,奥莉薇一口气喝光杯里的水。
  「……」
  过了片刻,奥莉薇亚茫然地望着四周,一脸无法理解自己为何会在这里、又在这里做什么的表情。喝下阿葛克司之水的人都会有这样的表情。
  「妳还好吧?记忆完全消失了?
  马特阿拉斯特试着问她,只见奥莉薇亚看着手中的阿葛克司,面露惊讶的神情。
  「奇怪,我在做什么?
  「喔,看来妳全忘了。我帮妳消除记忆了,妳遭到神溺教团残酷的对待,说希望能消除那时候的记忆。」
  奥莉薇亚歪着头感到不解。
  「是这样吗?怎么觉得最近这阵子的记忆都不见了,我究竟是怎么了?
  「这些事我接下来会和妳说明的。」
  马特阿拉斯向她说明至今发生的事,将三天前她自己在小会议室里撒的谎直接告诉她,而失去记忆的奥莉薇亚立刻采信这样的说法。
  「是哦,原来是这样……」
  奥莉薇亚仍心存疑惑,但大致上的内容她似乎都认同了。
  马特阿拉斯特心想:这下应该没问题了。
  真相被埋藏在谎言里,奥莉薇亚应该不会怀疑马特阿拉斯特的谎言,就此一直生存下去吧;只要她相信这个谎言,马特阿拉斯特就可以不用杀她灭口。
  奥莉薇亚今后应该能过着与战争无关的和平人生吧。
  从战祸中四处奔逃、遭神溺教团囚禁、被武装司书追杀。奥莉薇亚的人生几乎都在战争中度过,如今,她终于可以从那悲惨的人生中获得解脱。
  如果可以的话,当然还是不杀人的好,即使为了这个理由而欺骗一个人也是值得的。

  ——现在,19261228日。

  马特阿拉斯特瞄了奥莉薇亚一眼,她的脸上已不见曾经畏惧死亡的忧郁,也没有当初对武装司书的那种仇恨而怨慰的神情。
  马特阿拉斯特欺骗了奥莉薇亚,还清除了她最重要的凡德=鲁加的记忆,做出如此残酷的事。然而,这项结果却为她带来如今的和平生活。
  或许马特阿拉斯特真的是个恶人,但他以恶人的身分善进了他所能做的付出,为了让更多人能安稳度日而绞尽脑汁。
  从这些事看来,就连马特阿拉斯特也不禁怀疑自己的本质是否邪恶。
  「喔,还在留恋奥莉薇亚小姐啊?马特先生真是不干脆,这是痴情的纠缠呢?还是爱情的泥沼啊?
  身旁站了一个白痴,利兹力戳了戳马特阿拉斯特的侧腹。
  「你这小子,可以暂时别扯那些情情爱爱的话题吗?
  「办不到,我也没打算这么做。」
  「口气不用那么大吧。」
  马特阿拉斯特叹了口气。
  「啊、对了,我想起来了,经你这么一提我才想到,有传言说路易克先生的春天来啰。」
  「……是吗。」
  虽然马特阿拉斯特已经感到厌烦,但一听到这句话,耳朵还是反射性地动了一下。路易克是武装司书中首屈一指的壮汉,若以人或大猩猩来区分的话,他应该算是人;但若要以人、大猩猩还是介于两者之间来区分的话,肯定是两者间的混合体。尽管他在战场上奋不顾身,但面对女人却是胆小得可怜。
  「是那个路易克啊,对象是谁?
  「听说他对奥莉薇亚小姐情有独钟。」
  「真是胡闹,这可不是他那种初学者能够跨越的障碍。」
  「话说回来,马特先生不是也对这类话题很感兴趣吗?
  「……嗯,先别扯这些了。路易克为什么会对奥莉薇亚心动呢?
  两人一边压低音量窃窃私语,一边继续讲着八卦。
  不仅是奥莉薇亚,就连马特阿拉斯特也还在歌颂和平。这是可以不必杀任何人、也不必与人战斗的美好时光,只需尽情享受美酒与无聊的闲言闲语。

  会场角落的一张桌子上,仅摆了瓶甜味香槟与一小盘色拉,这在有如黄蜂过境的武装司书宴会中显得格外客气。
  哈缪丝独自一人坐在这张餐桌前,心不在焉地戳着色拉里的菜。
  令人感到意外的是,哈缪丝是那种食量较小的人,比起大鱼大肉,她更爱蔬菜,酒量也不怎么好。这在有许多大胃王的武装司书里算是相当罕见。
  「……大家玩得还真疯啊。」
  哈缪丝以淡淡的口吻喃喃自语。
  一年前,只要哈缪丝一个开口,周围每个人无不绷紧神经。即使她的声音十分平静,也会自然流露出一股无法遏止的危险性,她的全身散发出一种宛如心情愉悦的肉食性怪兽般的气魄。
  如今在她身上已经感觉不到那种霸气,她就像只没了牙齿没了利爪、被关在牢笼里的年迈老虎。
  改变的不只是她整个人的气势,就连平日的生活方式也完全变了样。
  哈缪丝原本是个相当勤奋的人,举凡政治或是组织运作都事必躬亲。
  在历代代理馆长中,他们除了战斗之外,大多数都只是坐在椅子上待命,其中哈缪丝算是例外。
  然而,这也成了过去式。她把工作几乎都交给下任代理馆长尤奇佐纳,或是被视为下届第二号人物的邦伯,每天待在代理馆长办公室里,尝试她感兴趣的裁缝或阅读消磨时间。
  「……真无聊。」
  哈缪丝嘴里嘟嚷着。即使身处宴会会场,她依然是那种样子,只要有人和她说话,她都会随意地回个几句,但是感觉她的心并不在这里。
  她转变的契机任谁看了都明白,那就是一年前的苍渊咒病大乱与神溺教团的灭亡。
  也有人评论代理馆长的精神已经被磨完了,哈缪丝却没打算否认这些流言。
  哈缪丝的目光专注在会场上的某一点,镇定在和凯萨莉萝开心聊天的奥莉薇亚身上。由于她背对着哈缪丝,所以看不清她的表情。
  「奥莉薇亚……妳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哈缪丝发出呢喃,喝了一口已经没气的香槟。

  ——19265月。

  打从十年前得知卡酋亚阴谋的那天起,直到苍渊咒病大乱结束当日,哈缪丝一直享受着等待的乐趣;她很享受思索对方会发动何种攻击,以及该如何对抗的过程。
  然而,等待本身的乐趣已经告终。卡酋亚死后,叛乱也随之结束,神溺数团虽然曾三度逼得哈缪丝无路可走,却都无法给她致命的一击。
  然而,在沮丧的日子里仍有一线希望,那就是奥莉薇亚的存在。
  关于奥莉薇亚,马特阿拉斯特曾经这么说:
  「就算她从妳的手中脱逃,也没有理由对抗得了我们,妳想太多了。」
  尤莉则是如此表示:
  「虽然说来悲惨,但奥莉薇亚小姐只是等待死亡之身,剩下的就只要祈祷她没向其它人泄密,没有去扩大无意义的灾害。」
  哈缪丝心想:就常识范围内来说的话,那女人的确不足为敌,只要让武装司书杀了她,一切就结束了。
  可是,那女人却逃过一劫,而且现在还活着。只要是她活着的一天,就一定会采取什么行动。
  虽然奥莉薇亚没这么说,但哈缪丝却深信不疑。这个女人引导神溺教团走向灭亡、从自己手中成功脱逃,尽管几次想取她性命仍然活了下来。
  她一定是为了要完成某个计划。

  然而,哈缪丝的期待却再次落空。
  奥莉薇亚向马特阿拉斯特投降并求饶,她既没有要澄清沃肯的清白,也没有打算要泄露凡德=鲁加的存在,为了苟且偷生,像只狗似地服从马特阿拉斯特。
  「又一次吗?
  哈缪丝喃喃自语。
  「我会再次遭到背叛吗?
  奥莉薇亚被马特阿拉斯特软禁的第二天,哈缪丝亲自去了一趟马特阿拉斯特的家。

  马特阿拉斯特为了见尤奇佐纳而外出,哈缪丝于是乘机进入他的公寓里。
  「初次见面,奥莉薇亚,虽然曾在妳还是蕾娜斯时聊过几次,但和妳见面还是头一遭吧。」
  当时,奥莉薇亚正坐在沙发上看书,她一见到哈缪丝就紧张得全身打颤,连书都掉了。这也是无可厚非的吧,因为哈缪丝真的很可怕,但她却深信着奥莉薇亚是一个虽然胆怯却敢一战的女人。
  「……应、应该是吧,妳有什么事吗?
  「也不是真的有事啦,只是在想该不该杀妳。」
  奥莉薇亚从沙发上起身并往后退。
  「妳可别告诉马持唷,要是让他知道我擅自杀妳,他一定会火大的。」
  哈缪丝如此说完,便走近奥莉薇亚,抓住她的两肩让她坐在沙发上。
  「为什么要杀我?我说过要帮助你们吧?我会帮你们隐瞒沃肯以及凡德=鲁加的事。」
  「妳觉得我期望的会是这样的结果吗?
  光看她的眼睛,就让奥莉薇亚吓得倒抽一口气,她害怕的颤抖透过哈缪丝紧抓的肩膀传达过来。
  「我可是非常期待唷,期待妳会掀起何种风波、又要如何挑衅我,说不定还能因此将我杀掉。」
  「……妳这话是什么意思?
  哈缪丝把脸凑近奥莉薇亚,她们的距离近得宛如情人一般。
  「我不需要只会服从的人,我可是邦特拉图书馆的代理馆长唷,是神的代理人,要服从我的人多的是呢。
  「我不懂妳在说什么。」
  「我希望妳造反,希望妳抵抗。妳已经不再抵抗了吗?要我帮妳重燃抵抗的心吗?
  哈缪丝用指甲戳了戳奥莉薇亚的脸。
  「我可是很希望能被妳杀死呢,奥莉薇亚。」
  就在她这么说的瞬间,颤抖突然自奥莉薇亚身上消失。
  「妳要我杀妳?……什么跟什么。妳真是个奇怪的家伙,居然想被杀?
  哈缪丝察觉到异样,奥莉薇亚开始发出刺耳的笑声。
  「什么嘛,原来妳是这样的女人啊。搞什么,我竟然不知道。虽然彼此颇有孽缘,但仔细想想,以真面目相见还是第一次呢。」
  「哎呀。」
  哈缪丝一脸惊讶。
  「妳从刚才就一直贴在我脸边,真是恶心死了,给我离远点。」



  奥莉薇亚一把推开哈缪丝的脸,重新坐回沙发上,还翘起了二郎腿,哈缪丝也在对面沙发坐下。
  「妳希望我出面抵抗吗?这种话早说嘛,那我也不用在这里装模作样。」
  「哎呀,怎么了,妳打算造反吗?
  「当然啰。」
  哈缪丝一时之间无法相信,她人都已经被马特阿拉斯特软禁在这里,还答应喝下阿葛克司之水消除记忆,如今是想怎么造反?
  「妳还在怀疑啊。妳可别小看我喔,因为这一切都在我的计划之中。」
  「妳是说被马特逮住也是吗?
  「没错,马特阿拉斯特那个笨蛋中了我的计谋,竟然答应要让我喝阿葛克司之水。」
  「妳喝下了阿葛克司之水后,又打算采取什么行动?
  「应该没有人笨到告诉敌人自己手中的牌要怎么出吧?
  「这倒也是。」
  哈缪丝耸了耸肩。
  「哈缪丝,那妳要怎么做呢?杀掉叛乱者吗?
  「我该怎么做呢~~说不定妳只是嘴巴上说说罢了。」
  「如果妳是发自内心这么想的话,那我还得感激妳了呢。」
  哈缪丝与奥莉薇亚相互笑了笑,这是一个诡异至极的画面。
  「那么,妳接下来有何打算?想打倒我吗?
  奥莉薇亚脸上浮现傲慢的笑容回答:
  「虽然不能亮出手中的底牌。不过算了,我就好心稍稍响应一下妳的问题吧。」
  她的食指指向哈缪丝胸前。
  「首先,我的目标并非只有妳一人的颈上人头,区区一个代理馆长的命,又如何能满足我呢。」
  「好大的口气。」
  「还有,我的胜利就近在眼前。大约有九成,不对,有九成九的胜算早已决定好了。」
  奥莉薇亚再次用力地狂笑。
  「而妳现在又给了我一个好消息。」
  哈缪丝无法看穿奥莉薇亚究竟打什么鬼主意,正因如此,奥莉薇亚的胜利才如盘石之固。倘若不知道奥莉薇亚是如何应战,想必哈缪丝将没有半点胜出的可能性。
  「我真高兴妳今天能来这里,也庆幸妳没有性急到杀了我。」
  「就是说呀。那我要回去了,要是马特回来肯定会生气呢。」
  哈缪丝走出公寓,随即在前方撞见米蕾波可。
  「哎呀,米蕾波,今天天气真好呢,我的心情也好好喔~~」
  米蕾波可则是露出不解的表情。
  「代理馆长?妨怎么了瞧?
  见到哈缪丝一副喜上眉稍的模样,反而让人感到不安。米蕾波可莫名地回头看了她好几眼,接着走进马特阿拉斯特的公寓里。

  ——现在,19261228日。

  之后,七个月过去了。
  哈缪丝并没有把和奥莉薇亚交谈的内容告诉任何人,就连马特阿拉斯特也没说;要是告诉他的话,奥莉薇亚肯定会遭到杀害,这么一来就太无趣了。这七个月里,哈缪丝选择彻底当一名旁观者。
  直到迎接宴会的这一天,哈缪丝依旧继续思索着,奥莉薇亚所说的「胜利早巳决定好了」,究竟指的是什么,如今却连线索都还掌握不到。
 楼主| 发表于 2009-5-4 13:46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七夜 于 2009-5-4 13:53 编辑

  第三章 暗中潜入里幕后黑影

  ——现在,19261228日。

  在宴会会场的厨房里,有一群忙着工作的青少年们,他们并非这间店里的工作人员,而是武装司书见习生。
  一般民众被卷入武装司书的争吵中难免会受重伤,若真的造成民众伤亡,就算是在宴会的情况下也是重罪一条。
  因此,较无受重伤之虞的见习生们,便被强制性地动员来此。
  「喂~~!你们这些见习生,别给我混、水、摸、鱼!
  新人武装司书身兼料理长的利兹力依序敲了敲见习生们的脑袋,见习生们并非偷懒,而是单纯地讨厌他。
  利兹力性格恶劣,但是战力十分强大,见习生们虽然气在心里,却没有人敢违抗他。
  「可恶,这根本就不是武装司书的工作嘛。」
  「艾恩立凯先生的魔鬼训练还比这个好。」
  「总有一天一定要给他点颜色瞧瞧!
  见习生们一边这样发着牢骚,一边工作。
  其中却有个例外,那就是待在厨房角落里洗着碗盘,名叫扬库=库因的少年。
  即使是在见习生当中,他也显得格外稚气,年约十五……说不定还更年轻;外型削瘦却拥有一副锻炼有素、肌肉结实的体格;不知为什么身体到处都是伤。
  他穿着袒腹露肩的短衬衫外加皮裤,头发虽短,但后脑勺却留有一条长及背部、以绳绑住的发辫;长得看似亲切,又好像有些迷糊;不过他的眼眸深处散发出聪颖知性的光芒。在场只有他一人不出声抱怨,默默地做个劳动工作。
  「扬库!盘子洗好的话,就把这篮马铃薯的皮削一削!
  利兹力把里头装有马钤薯的篮子丢向扬库,扬库没让马钤薯掉出来便顺手接住。
  「我不在时也不准偷懒喔。」
  他双手端着盛满料理的大盘子说着,飞快地跑向会场。
  利兹力一不在,见习生们马上忍不住发泄不满之声。
  「真是个专横跋扈的家伙。扬库,你难道不生气吗?
  搅拌着沙瓦酱的见习生们愤愤不平地问他,扬库则冷静地回答:
  「没办法,谁教我们技不如人。」
  「你的想法还真是成熟耶。啊~~肩膀好酸。」
  见习生同伴转了转脖子。
  「难道我们会一直遭受这样的待遇?要是洛萝缇还活着的话,至少不会这么惨。」
  就在见习生说出这句话的瞬间,背后传来一小声骂他「笨蛋」的声音,身后的见习生开口说:「你忘了自己在和谁说话吗?
  「……你们不需要太在我的感受。」
  扬库从篮子里拿出马钤薯。
  「我已经把洛萝缇姐刻在心里了。」
  「是吗,好吧。」
  见习生露出有些尴尬的表情。不过大家会有所顾虑也是在所难免,他因为洛萝缇的死感到多么悲伤,在场的每个人都再清楚不过了。
  扬库=库因和洛萝缇同乡,他是一个崇拜她而一心想成为武装司书的少年。

  ——19261月。

  扬库从未参予过和神溺教团之间的作战,大约在龙骸咳事件时,他才终于到了能进行魔术审议的十三岁。就算他想参战,也只有成为累赘的份。
  扬库在罗讷国的司书学校听闻洛萝缇活跃的事绩,一个人感到沾沾自喜。他并没有将自己想成为司书的事告诉洛萝缇,因为他觉得一旦告诉她,会让自己变得更依赖对方,而洛萝缇也会凡事都多关照他吧,扬库并不喜欢这样。
  如今他却对此感到后悔。
  或许他会成为洛萝缇的累赘,或许什么忙都帮不上,但尽管如此,扬库也希望能和她并肩作战;如果可以的话,他甚至愿意代替洛萝缇死。
  无论是在得知洛萝缇的死讯时、或是在之后的大乱时,扬库都只能待在司书学校的宿舍里,侧耳倾听收音机广播。
  苍渊咒病大乱开始的两个星期后,扬库待在邦特拉图书馆地下阅览室,阅读着洛萝缇的『书』。封馆中的邦特拉图书馆书库内,除了扬库与米蕾波可之外没有半个人影。在一片寂静之中,他将桌上的『书』收进箱子里的声音显得格外大声。
  「我什么都不知道,包括你和洛萝缇村子里的事。」
  米蕾波可低头说明。
  「明明当了她一年的指导者,重要的事她却什么都不和我说,果然还是无法相信我吗?
  「妳认为洛萝缇姐是个怎么样的人?
  「……老实说,我把她当成竞争对手,说什么也不想输给她,所以一直与她较劲。可是,她已经到了令我望尘莫及的境界。」
  「……」
  「洛萝缇是邦特拉图书馆的英雄,她的名字将永远随着艾恩立凯先生一同被传颂下去。像我这种人,不管怎么伸直背脊也构不着她。」
  扬库紧握拳头往桌面一击,坚硬的实木桌瞬间碎成木屑四散开来。
  「当什么英雄!
  与其让名字被流传千古,不如多活一天来得更有价值。这就是洛萝缇,即使是邦特拉图书馆的一切,也抵不上洛萝缇的性命。
  洛萝缇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看完了洛萝缇的『书』之后,扬库再次重返司书学校。校长在全校学生面前说:「战死的武装司书的空缺需要由你们来填补才行,我期待各位更进一步的努力。」
  然后,指名扬库并要他站起来。
  「尤其是你,你是本司书学校继摩卡尼亚以来最不可多得的人材,品行与热忱更是无可挑剔。其它人不但要以扬库为模范,更要有超越扬库的决心致力于训练。
  扬库,你千万不可以仗着自身的才能而自傲,今后还得继续努力,以期早日成为死去武装司书的后继。」
  扬库轻声答应后,便坐回座位上。他心里很明白,明白自己或许能顶替伊蕾伊雅或是摩卡尼亚的空缺,但是洛萝缇的位置是任谁也无法取代的。
  无论自己的实力变得如何高强,都无法取代络萝缇。

  ——19263月。

  如同校长所言,扬库是个模范生,不但急速提升实力,品行与训练态度也毫无缺点。
  然而这样的扬库终究改变了,洛萝缇的空缺在他的心中挖了个大洞。
  「住手!
  学生间的战斗训练才进行到一半,校长就制止了扬库。制止的方法是开枪射击,因为这是唯恐言语遏止不及的严重情况。
  鲜血从扬库的肩上喷出,他整个人呆若木鸡,右手拿着一把木制短剑,剑锋停在距离训练对手同学胸前三公分之处。
  对方自腰部以下都被宛如黏土般的物体缠住,而那双眼睛也因为恐惧而睁得大大的。
  「就算只是木剑好了,只要加上身体的重量刺进去的话,对方恐怕也难以平安脱身。」
  「很抱歉,我练得太过火了。」
  扬库如此说完连忙闪开,发烫的不只是他的头脑,还包括心脏、呼吸,以及全身。
  「解除他的束缚。」
  「是。」
  扬库解除魔法权利,缠在对方腰际上的黏土瞬间松开消失,连半点尘土都没留下。
  扬库的能力是泥,他可于体内产生并释放出不具形体的泥巴,并依自己的意志任意改变其性质。若使其凝固,即可变得有如石头般坚硬;若使其溶解,则可变成橡胶、胶状物甚至为液态的水。
  虽然杀伤力不高,不过它的应用力却较其它能力高出许多。尽管这项能力目前还处于开发阶段,不过一旦能操控自如,扬库将成为和沃肯及毕札克相同等级的战士。
  「对不起,我刚才太过火了。」
  扬库向对手道歉,校长则向他的对手提醒:
  「你自己也太大意了,你的对手可是扬库,要更有危机意识啊!
  「是、我知道了。」
  「虽说是训练,但你也要以实战的态度应战。就把这次教训当成死过一次,再重头锻炼吧!还有扬库,这里并非战场,我命令你在自己的寝室内待命三天。」
  「是。」
  在一旁观看的学生们低声问道:
  「扬库,你是怎么了?
  他则是回了句「没什么」就不再多说。
  扬库和洛萝缇一样不喜欢伤害别人,他也认为自己是个无法杀人的人。
  但是,最近扬库却开始对此深感怀疑,在他体内产生了一股凶暴的冲动或是某种力量,抑或是有某种东西正要苏醒。

  ——192611月。

  扬库坚强的实力深受肯定,校方也决定将他升格为见习生。为了获得正式批准,扬库与司书学校的校长一同前往邦特拉图书馆。司书学校发出批准后,照理说是不会拒绝他升为见习生的,所以实际上此行见面的意味较浓厚。
  「能以十五岁的年龄跃升为见习生,在现任武装司书中也不到五个人。不过,你可别因此感到自傲,几岁成为武装司书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以武装司书的身分做了什么。」
  穿过邦特拉图书馆大门前时,校长如此告戒他。
  「是。」
  「你应该已经接到通知了吧,你的指导官确定是马特阿拉斯特,要好好听从他的命令喔。」
  扬库跟随校长一同走向马特阿拉斯特的办公桌,马特阿拉斯特停下写字的手站起来,和校长互相寒喧了几句之后,便向扬库伸出手。
  扬库也反握他的手。虽然只是轻轻握个手,他却能感受到马特阿拉斯特不凡的腕力。
  「你好,我是马特阿拉斯特,你们校长这招真是高明,硬是将照顾你这问题学生的工作推给我。」
  在这种场面下,一般即使是客套话,也应该会说「我很期待你的表现」之类的,然而马特阿拉斯特却直言不讳。
  「我是问题学生吗?
  「应该没有半年遭到五次处分的优等生吧,而且全是训练时失当的攻击行为。」
  马特阿拉斯特敲了一下桌上的数据,数据上写有扬库引起的事件。这半年来,原本品行端正的扬库已经不再是过去那个扬库了。
  而是个内心涌现残暴冲动,而且越发无法自制的人。
  「就算说战斗就是武装司书的工作,可是无法保有最低限度节制的人,可会成为制裁的对象。你到底是怎么回事?
  马特阿拉斯特让校长先行离开,然后仅与扬库两个人面对面谈话。
  「理由是洛萝缇吧?
  「是。」
  「她是个好孩子,会受影响也是理所当然的。不过都已经事隔一年了,我想也差不多该是你在心中做个了断的时候。」
  然而扬库摇摇头。
  「这件事我已经看开了,只是心里就是会感到莫名的愤怒。」
  「是对神溺教团吗?
  「我也不知道。」
  扬库诚实地回答。神溺教团灭亡,卡酋亚和杀害洛萝缇的达托姆也都死了,因此已经没必要再继续愤怒下去。虽然他明知这个道理,但怎么也压抑不住心中的怒火,迟迟找不到发泄的对象。
  「怒火无处发泄啊……这就棘手了。」
  马特阿拉斯特压了一下帽子,拿起办公桌上的数据。
  「我想你的确可以从司书学校毕业,但是目前还无法升你为见习生。若你一直怀着那样的心情,实在无法让人将必须承担责任的工作交给你。」
  「那我该怎么做呢?
  「你就先暂时待在我这边吧。虽然没有这样的制度,不过我会请代理馆长暂时不追究,等你的情况稳定下来后,再正式升你为见习生。」
  「那我需要做什么事吗?
  「不需要,你只需调适好自己的心情,如果一直无法克服的话……」
  马特阿拉斯特轻轻地笑了。
  「嗯,就到时再说吧。」
  就这样,扬库平白获得一次长假。

  自从扬库搬到邦特拉过去神岛屿的宿舍后,就变得没事可做,图书馆里几乎没有他认识的人。至于司书学校的朋友,则因为他接二连三的暴力事件而逐渐疏远。此时,扬库只能在街上闲晃。
  在这里闲逛对自己究竟有什么好处?接受马特阿拉斯特的指导真的没问题吗?满腹的疑问一一浮现心中。
  扬库漫无目的地往前走,定到了邦特拉图书馆的正门口。就在他想转身回到刚才的街道时,突然发现旁边有一条岔路。
  「……没想到这里还有一条路。」
  狭窄的岔路似乎围绕着邦特拉图书馆,扬库走进这条羊肠小道。
  他边走边思索着心中无处宣泄的怒气。
  明明神溺教团已经毁灭,扬库的愤怒仍旧无法收拾,不仅如此,反而与日俱增。
  「这是为什么?
  他出声低喃。对了,这就是我之所以愤怒的原因。
  只要有战争,就肯定有人伤亡,扬库当然也理解这个道理,只是被牺牲的人为什么偏偏是洛萝缇呢?为什么要互相残杀?为什么会出现神溺教团?
  为什么?就在他不停追问的同时,问题似乎越滚越大。
  愤怒的对象超出了神溺教团,怒气被指向命运,被指向了全世界。
  扬库只能一味地愤怒却无能为力,就在他边想边往前走时,突然被某人叫住。
  「欢迎光临困惑小径。」
  扬库停下脚步,将视线移向路旁,一名女性坐在白木制的长椅上,亚麻色短发配上一身素净洋装,长得很漂亮。




  「……嗨,抱歉,突然叫住你。其实也没什么事啦,你别介意。」
  女子操着一口和她美丽外表极不相称的粗鲁语气。
  「……困惑小径?
  「这是我擅自这么叫的啦。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那些内心有所疑虑或困惑的家伙,都会徘徊到这条小路上。
  蕾娜斯那女人就常来这里闲晃,在这之前,摩卡尼亚那家伙也来过这里唷。据我所知,明斯那个人也同样来散步过。对了对了,沃肯那小子也不例外。」
  在女子所说的人名中,有几个听起来很耳熟,那些人好像全都已经……
  「不过有个不祥的预兆喔,所有曾带着烦恼走过这条路的人,都从邦特拉图书馆消失了,这是不是很玄呢?
  女子笑着说道,只见她不时用手拍打、搓揉双腿。她也是刚好来这里散步的吗?
  「妳也是吗?
  「是啊,你也是吧,尾巴头少年。」
  女子看着扬库的后脑勺如此叫他。
  「你在烦恼什么啊?虽然说了不见得会比较好,但也不至于有什么坏处喔。」
  面对这名素不相识、生平可能只见这么一次面的女性,扬库居然毫无顾虑地开口了。
  「一年前,有一名对我很重要的人被神溺教团杀死了,我至今仍对这件事耿耿于怀,即使过了一年还是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一年前的事就像昨天才发生一样。如果是重要的人被杀,一辈子无法忘怀也是理所当然的。」
  并非刻意去安慰,而是就事论事地说。
  「那么,你究竟在烦恼什么呢?
  「我想报仇,我想为她的死做个了结。可是我只能怒上心头,却没有战斗的对象。」
  「这倒也是,因为神溺教团已经灭亡了嘛。」
  这名女性说到一半就站起身来。
  「不过,你真正的敌人还活着喔。」
  「咦?
  「你的敌人不只是神溺教团,你的敌人还有武装司书啊。」
  「为什么?
  女人往扬库的反方向走去。
  「况且,神溺教团说不定还活着……不对,我想他们还没灭亡。」
  女子转过头来留下这句话,随后便扬长而去,扬库一脸不解地目送她离开,心想:她也许只是个怪人吧。
  所以他马上就忘了这名女性的事,然而,她说过的话却深植于他的脑海。神溺教团还活着,而且真正的敌人是武装司书。

  ——1926126日。

  待在过去神岛屿也没什么好处,反正现在正值假期,于是扬库决定离开此地,而他的故乡——南方边境小岛是他唯一的去处。
  由于扬库还不会驾驶飞机,所以买了张定期船票前往该岛,经过一个星期的旅程,终于抵达南方边境的港口。
  然后再搭乘接驳船,前往故乡的村落。
  「……?
  扬库看见一艘小快艇正从水平线的另一端逐渐逼近,它就在扬库所乘之船的正前方,连接故乡村落与城镇港口的直线上。
  「是从我们村子开来的吗?
  扬库看到交错驶离的快艇上有一名年约三十多岁的女人,是名从未谋面的陌生人。
  对方也看着扬库,她的视线使扬库感到一股险恶的预兆。
  再过一阵子,他就能明白这预兆背后的含意。

  扬库抵达故乡的村落,一个人走在通往村里的路上。
  他突然发现一名人影,在看清对方后,扬库松了口气。那个人影很娇小,身高大约只到扬库的胸前,是名头上罩了一条红色麻布的少女,她名叫玛妮=里加,是扬库的妹妹。
  「哥,你回来了?真的是哥吗?
  「没错啊,真的是我喔!
  扬库闭上嘴,嘴唇往两旁撑开露齿微笑。
  「嘻——」
  「嘻——」
  玛妮也以同样的动作响应。不知从何时开始,这个动作成了两人的问候方式。
  扬库将玛妮整个人高高地抱了起来,轻轻地左右摇晃。记得玛妮以前很喜欢这样玩,但现在却惊叫连连,扬库不予理会,继续来回地摇晃着玛妮。
  「哥,这样我会怕啦。」
  「妳变重了喔,玛妮,而且也长高了。」
  扬库轻抚她的头,直觉回到这里果然是对的,原本盘据在脑海中的怒火像是谎言般地消失无踪。
  玛妮比扬库小六岁,今年九岁,两人虽无血缘关系,但就他们以兄妹相称这点来看,就可以看出两人的感情好到不容置疑。
  「哥,我要礼物、礼物啦。」
  「真现实,看来改变的只有妳的外表。」
  扬库一面感叹,一面将妹妹最爱的核桃蛋糕送给她。这虽然是在街上随便逛逛就买得到的糕点,但在这个村子却买不到。
  「这是我的回礼。」
  玛妮则从口袋里取出一枚小小的玩偶。这是以纸折成、貌似锈球状的小纸偶,生长在南方边境的孩子们常会自己做这样的纸偶来玩。
  原本应该要用漂亮的色纸来做的,但玛妮递给扬库的却是她裁剪小麦的包装袋所制成的粗糙成品。但这并不重要,玛妮只是一边制作这个费工的小纸偶一边等待。
  「谢谢妳。」
  在邦特拉图书馆的宿舍里,也有好多像这样的小纸偶,然而无论增加多少个,扬库都不觉得排斥。
  「礼物就这么一些,可以吗?等哥以后领到更多的薪水,会买各式各样的礼物回来给妳的。」
  「我有这个就够了,所以不需要啦。」
  这并非客套话,而是女孩的真心话。
  「妳真是个乖孩子。」
  扬库如此回答,心想回来见玛妮真是太好了,光是见玛妮一面,内心那股从未间断且令他隐隐作呕的愤怒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没错,自己的任务就是守护这个村落,一定要完成承袭自洛萝缇的使命。无处宣泄的怒火根本毫无意义,只要一心想着成为武装司书,以及守护玛妮就够了。

  安慰完嚷着想和他玩的玛妮之后,扬库返回双亲所住的家中。
  「我回来了,妈,您在家啊。」
  母亲一人待在屋内织着麻布,这个人和玛妮一样,和扬库并没有血缘关系,不过她却是代替亲生父母将他扶养长大的人。
  「是啊,你回来啦,我一直盼着你回来呢。和玛妮见过面了吗?
  「刚才在外头就碰面了,看她那么有精神真让人欣慰。」
  「就只有那孩子总是精神奕奕的。」
  母亲沏了杯用豆子烘焙而成的茶给扬库,这是从前待在村子时常喝的怀念滋味。扬库一边喝着茶,一边和母亲闲聊。
  「我再过不久应该就能成为见习生,到时就有余力寄钱回来了。」
  「真的很对不起,给你和洛萝缇添麻烦了。」
  洛萝缇在当见习生的那一年里,持续把钱寄回村里,并且分给每一个人,那笔钱支撑整个村落的生计。扬库打从心底庆幸自己有这样的能力,要是再迟个一年成为见习生,村子可能就要面临破产的危机了。
  「可是我真的很担心,会不会又发生像洛萝缇那样的事情。」
  「……放心好了,战争已经结束了啊,而且我大概会变得比姐更强。」
  「就是这样我才担心。」
  一年前,他在读取了洛萝缇的『书』后才知道,眼前的人原本想将还是婴儿的玛妮掐死,洛萝缇因此大发雷霆,最后才会离开村落。
  然而,洛萝缇的行动却让这个人完全改变了。她变得即使再辛苦,也坚持要将玛妮抚养成人,洛萝缇确实引导村民定向正确的道路。
  因此,扬库也必须继承这项使命。
  「对了,妈,您到外地打零工的情况怎么样?
  扬库想起数个月前从信里得知的近况,母亲会趁着照顾玛妮的空档前往矿山工作。
  「我无话可说,因为已经辞职了。」
  「为什么……」
  母亲并不是那种做事会半途而废的人,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
  「……村里的男人偷了矿山人员的钱,我也被当成共犯。」
  「妈没偷钱对吧?既然如此,我去矿山一趟。我认识那里的武装司书,他还算是个明理的人……」
  「没关系,不用了,武装司书卡尔涅相信我的清白,只是其它的矿工与一般司书并不相信我。要是一味袒护我的话,一定也会让卡尔涅更加为难吧?
  「……我出去一下就回来。」

  一走出大门,玛妮便缠着扬库要他陪自己玩耍,扬库则要玛妮耐心等候,然后自行前往村落的偏远地区。
  那群人聚在一问已经荒废的山羊小屋里,数名男人围坐在一起饮酒作乐,其中还包括玛妮的父亲,连现任村长也在场。
  「什么事?
  对方散发出浓浓的酒臭味问道。
  「把偷的东西交出来。」
  「啊~~原来是这件事喔。」
  其中一名男人把一只空酒瓶丢到扬库的脚边,取代他们所偷的钱,愤怒的扬库一脚踩碎酒瓶。
  「好久没喝酒了,真的是太爽啦。喂,扬库你也来一杯吧。」
  玛妮的父亲拿起酒瓶说道。
  「……母亲和莉格大婶都在辛苦工作。」
  「你说啥?
  「你们这些人难道一点都不感到羞耻吗?
  酒瓶又朝扬库丢了过来,在击中脸部之前,就被他的泥巴击落地面。
  「我们是很自私啦,但也不需要你这个臭小鬼在那里啰嗦!
  这群男人已经被劣等感和绝望强烈侵蚀,而带来的恶果则由女人和小孩承担。要不是有扬库的坚持,村里的女人不知道会被迫做出什么事,为了赚钱,他们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你是有什么不爽喔?
  「有啊,你们快去工作,别再酗酒了。」
  扬库朝他们走近一步,男人们一边嘲讽一边挑衅扬库。
  「你不满的话,就把我们杀了啊!快啊,快杀了我们试试看!
  「反正我们是贱命一条啦!喂,快杀了我们啊。」
  每次扬库回到村庄,就会一次又一次地上演这样的戏码,他们明知扬库不可能杀害村民,所以才故意这么说的。
  他们真的知道吗?扬库为了大家,是如何拼命忍耐坚苦的训练,他为了让自己活下来,又付出了多少的努力。
  「……可恶!
  扬库丢下这句话便跑了出去。
  扬库始终期望自己能守护这个村落,并为此奉上自己的时间,为什么想守护的东西却日渐瓦解掉呢?
  他之所以想成为武装司书无非是为了村民,要是村子毁了,自己肯定也会失去待在邦特拉图书馆工作的动力吧。如此一来,自己也就无法再待在图书馆了。
  之后,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哥,你怎么了?
  一回到村里,玛妮便跑了过来,他对一脸不安的玛妮露出笑容,告诉她不用担心。那天,扬库一直和玛妮玩到了晚上。

  到了深夜时分,扬库在床上与母亲交谈。
  「我说扬库啊,你再这样下去真的好吗?
  「什么意思?
  「我觉得你不用再担心村里的事了,如果所有的事都要你背负的话,那实在太悲哀了。」
  「那么一来,村民会变得怎样呢?
  「……能到外头工作的人就离开村落,人们会在城镇工作,小孩们去上学,大家还是能继续过活啊,就只是这样。」
  那是洛萝缇曾经说过的话。既然没办法在村里生活了,那就到外面的世界去工作,而且这个方法一定可行,洛萝缇也为了证明这点,而努力当上武装司书。
  「……不要。」
  扬库如此回答,这是扬库和洛萝缇唯一相左的意见。
  「我要守护村落,一旦成为武装司书,就会有一大笔钱,甚至可以作为移居的费用。在这之前,我不希望大家流离失所、分散各地。」
  「……可是,扬库……」
  「更何况,我不想让玛妮到外头去。妈妳也想待在这里吧?而且我不希望自己变得无家可归。」
  「扬库,你又何必要一个人扛下来呢?就你一个人真的能担下这个重担吗?不要再逞强了,这是无可奈何的结果。」
  扬库当然也明白母亲这番话是就现况做出的决定,成为武装司书并累积财富还需要相当长的时间,而且,还不能保证扬库一定能成为武装司书。
  不仅如此,村人的心已经颓丧到无可挽回的地步。
  「不要有『这是无可奈何』的想法,不管怎样,我都已经决定要守护这个村落。」
  「可是……」
  「这话题就到此为止吧。」
  扬库如此说完后,硬是打断了谈话。随着一阵屏息的沉默后,扬库开始试着寻找别的话题。
  「对了,今天是不是有客人到村落来呢?
  他突然想起海上交错驶过的船。
  「没有耶,没人来过。」
  「奇怪了,可是我看到一艘船和我交错而过。」
  「你说的该不会是莅缇小姐吧?是不是一个戴着眼镜、看起来很有钱人的女人?
  扬库回想起那个只瞄了一眼的女人。
  「嗯,大概就是那个人吧。」
  母亲从床上坐起来。
  「我想也到了差不多该和你说的时候。前阵子外头来了一个有钱人,说要来援助我们的村落。」
  这还是扬库头一次听到,他反射性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是个什么样的人?
  「不知道是只有她一个人,还是某个组织,总之是外来的人。」
  「真可疑,难不成是想要骗我们吗?
  「我不知道,不过那群人真的满奇怪,我对他们也不是很清楚……可是,与其说他们是要援助村庄,不如说是要援助玛妮吧。」
  「玛妮?
  扬库越来越不能理解了,他实在想不出外头会有什么人要找玛妮,或许有一些想要认养小孩的慈善家,但是说要对整个村落进行援助也未免太可疑了。
  「他们好像常找玛妮说话,不过我什么都没问,所以你自己去问玛妮吧。」
  可是,玛妮现在正流着口水呼呼大睡,等明天早上再来问她好了。
  「那么,妳刚才说的莅蒂小姐,今天来是为了什么呢?
  「可能是要去新的岛屿看看吧,然后正好在回程时碰到你。」
  「……我出门去看看。」
  扬库从床上起身,虽然也可以等明天再说,但他实在越想越可疑,于是跑出村外,前往停泊船只的港口。
  所谓的新岛,就是邦特拉图书馆为村庄所买的岛屿,原本村民应该要移居到那里展开新生活。
  然而,村民却把岛上的开发费用与移居所需的经费挥霍殆尽,照理说那里现在应该已经成了一座无人岛。

  扬库划着小船来到岛边,下船后提着煤油灯走进深夜里的小岛。
  原本围住小岛的带刺铁线已被拆除,扬库走进岛内。
  以煤灯照亮地面后,他不由得惊讶地大叫。原本杂草丛生的地表经过整地后变得十分平坦,岩石与小石子也被清理干净,已经可以作为农地使用。
  「这究竟是谁做的?
  开拓的范围只有岛的一部分,然而面积并不算小,扬库的视线再次环视四周一遍。
  这里还有一间小木屋,工程用的机械就停放在屋内。
  接着他发现旁边有座水井,于是汲水喝了一口,感觉水质的味道良好。
  「这怎么可能。」
  扬库不敢置信地说,这到底是谁做的?这可不是一点点的投资就能完成的工程。
  或许是邦特拉图书馆在运作的工程,但是这个想法马上被自己否认。
  他们于数个月前曾提出是否要为洛萝缇的村子再度提拨移居费用的动议,当时是由米蕾波可以及与洛萝缇感情不错的数名武装司书提案的,可是立刻被否决,尤奇佐纳还立刻对提出动议的武装司书给予训示处分。
  武装司书一定要对敌对者以外的人采取平等的对待,刻意偏袒特定地区或人物,就如同犯下与杀人同等的大罪。因为若是允许这样的做法,武装司书很有可能沦为只是追求利益的组织。
  既然不会是武装司书做的,那又会是什么人呢?
  来历不明却能秘密动用巨额的金钱,扬库觉得这很像神溺教团的作风。
  「……」
  脑海里浮现出在困惑小径遇见的女人脸孔,扬库心想:不会吧,这怎么可能。

  翌日清晨,扬库带着玛妮定到村外,越过村子旁的山丘在树林前停下来,之所以带她来这里就是为了问话。
  「喂,为什么要带我来这种地方呢?
  玛妮问道。扬库不知该如何回答,虽说是为了预防有人偷听,但连扬库自己也不确定玛妮要说的内容是不是需要保密。
  只是有种不安的预感。
  「我想问妳有关莅缇小姐的事。」
  就在他开口的瞬间,玛妮大声地加以否定。
  「我不认识什么莶缇小姐啊。」
  「……」
  扬库惊讶地看着玛妮,她的脸上摆明了她正在说谎,不懂的是玛妮为何要对自己撒谎。
  「为什么要隐瞒我呢?
  「……因为她要我先不要跟哥哥说。」
  「莅缇小姐说的吗?
  玛妮点了点头。这已经超越怀疑或是疑虑的程度,扬库甚至感到不寒而栗,在不知不觉中,这个谜样人物莅缇已经和身边的人有所接触。
  她究竟是何许人物?
  「莅缇小姐是怎么样的人呢?
  「嗯,她是个好人啊,很好的人唷!她说想要援助我们的村庄。」
  「既然是这么好的人,为什么不能和我说呢?
  「因为莅缇小姐说暂时还是先不要说比较好……」
  扬库在心中埋怨:这是在故弄什么玄虚啊,是诈骗者吗?还是什么更恐怖的组织?
  他一开始还想先打消最坏情况的可能性,虽然觉得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事,但脑海里还是浮现出万一的可能性——那个在困惑小径的女人所说的事。
  「她该不会是神溺教团的人吧?
  这次换玛妮露出惊讶的表情。
  「你为什么知道呢?
  扬库觉得脚底下的地面好像消失了一样。
  他觉得瞬间全身无力,于是用手撑住背后的地面。
  「她有说她是神溺教团的人吗?
  「嗯,只说过一次。」
  玛妮很肯定地点头。
  「她说想把这个村庄变成神溺教团的村庄……啊,这我不能说。」
  扬库一脸茫然地看着急忙用手捂住嘴巴的玛妮。
  像玛妮这样的一般民众并未被告知有关神溺教团的事情,连一年前世界濒临毁灭的事也不知道,而且武装司书也被禁止向民众说明。
  更何况,玛妮似乎非常信任这名叫莅缇的人物,所以当然不能跟她说神溺教团。

  扬库带着玛妮回到村庄,母亲说家里收到一封要给扬库的信。
  寄件人上写着『马鲁库顿人类进步财团』,下方较小的字则署名『理事莅缇=玛鲁库顿』,真搞不懂对方怎么会知道自己现在正好回到村里。
  内文只是一般型式上的问候,紧接在后的则是邀约会面的提案。
  信中说那是一场攸关村庄与玛妮未来的重要讨论,还写着务必请扬库与她会面。
  上面完全没有提到神溺教团这几个字,然而在扬库的脑海里,这个名称却如同漩涡般地卷动。
  『神溺教团尚未灭亡。』
  那奇妙女性的话在耳边一次又一次地响起。
  「你怎么了?哥。」
  玛妮不安地寻问,扬库发现自己可能将焦虑的心情写在脸上,于是连忙挤出笑容。
  「没什么啦,没事的,玛妮。」
  「……为什么要说没事?
  扬库被她反问得难以回答。哪里会没事呢!?神溺教团的魔掌已经伸到村庄了。
  「没事,总之就是没事,不过现在哥有些事情要忙,所以得先离开。」
  扬库急忙与玛妮道别,准备离开村庄。
  「哥,你还会回来吧?
  就在这个时候,玛妮一把抓住扬库背后的头发,一脸不安地这么问。
  「为什么要问这种问题呢?我当然会回来啊。」
  「真的吗?
  「哥有骗过妳吗?
  玛妮点了个头松开手,扬库急忙动身离开村庄。
  扬库在心里已经决定了。没错,自己并没有向玛妮撒谎,村庄一定会没事的,而自己也绝对会活着回来。

  ——现在,19261228日。

  扬库剥洋葱剥到一半,突然感到背后有动静,立刻整个人弹起来。
  「哇,吓我一跳。」
  站在身后的人物被扬库吓了一跳而急忙躲开。
  她是一个月前在困惑小径和扬库碰面的女人——奥莉薇亚=利崔特,她为何会跑进厨房来?手上还拿着冰盒。
  「怎么了?奥莉薇亚小姐。」
  利兹力开口问道。
  「喝酒用的冰块已经用完了,还有吗?
  「有啊,请稍候。」
  利兹力拿起冰盒,削好冰块放入里头,这个时候,奥莉薇亚不知为何用两眼直视着扬库的脸。
  「有什么事吗?
  「怎么觉得我们好像在哪里见过面?
  奥莉薇亚看着扬库的眼睛如此说道。
  「没有吧。」
  「说的也是,你的发型这么有趣,要是见过面肯定会记得。」
  奥莉薇亚好像对扬库失去兴趣了,她从利兹力手上接下冰盒后便回到会场。扬库轻轻喘了口气,继续回去剥马钤薯。

  ——19261215日。

  莅缇指定的见面日期与地点为十二月十日,就在这个村子里。他写了封将会面的日期延至两个星期后,也就是二十四日的信,并且为了拟定策略,一度先回到图书馆,见面的地点也从村庄改至附近的无人岛。
  扬库搭了一个星期的船回邦特拉过去神岛屿。
  他仍在休假,所以更是没有去见马特阿拉斯特的必要,而且现在也不到那个时候。
  扬库在街上来回奔走,寻找在困惑小径遇到的那个女人。
  神溺教团没有灭亡,听到这个消息后,他最先想去问的对象不是武装司书,而是那位不相识的女人。虽然觉得有些奇怪,但现在没有时间管这些旁枝末节。
  「找到了!
  扬库在一家缝纫铺的店门口发现她的踪影,由于第一次见面时觉得她就像个飘渺的预言者,所以如今看到她身处于这么生活化的地方,感觉极为不协调。
  扬库跑进店里头。
  「欢迎光临,要买东西吗?
  女人以大刺刺的口吻接待扬库,她似乎把他当成一般的客人了,不过她好像过了不久就想起扬库,而且还意识到现在的情形非同小可。
  「再三十分钟就打烊了,我会把店里空下来。」
  随口回答后,她将手指向外头。扬库依她的指示走到店门外。

  三十分钟后,那个女人一边用着缝纫机,一边请扬库进入店里。
  「抱歉,没办法招待你,不管你有什么事,我还是每天得开店。」
  女人报上自己的名字,她叫做奥莉薇亚=利崔特,扬库之前就久仰其大名,她就是那位找回肉块们的记忆、被视为英雄的女人。
  扬库也报上自己的名字。
  奥莉薇亚虽然不认识他,不过他有提到自己和洛萝缇是旧识,她也知道洛萝缇立了拯救世界的功绩。
  「然后呢,你想说神溺教团还存在呀。」
  扬库点点头。
  「果然如此,我一直希望这不会是真的。」
  奥莉薇亚悲伤地表示,不过却给人一种彷佛与她完全无关的感觉。
  「妳为什么会知道呢?还有更重要的是,妳为什么没有告诉武装司书?
  「……你自己不也是没有向马特阿拉斯特说吗?你不是应该告诉那些代表正义一方的武装司书说:『惨了,神溺教团还没灭亡耶!』才对吗?
  扬库顿时哑口无言。
  之所以没告诉其它武装司书,是因为奥莉薇亚说真正的敌人是武装司书。不仅如此,他还考虑到武装司书才刚宣告解开神溺教团的秘密,并发布他们已经被完全消灭的消息;此外,马特阿拉斯特那些上层的武装司书也还没完全信任扬库。
  「不过,你的判断是正确的,要是不明不白就跑去跟哈缪丝报告的话,你说不定会因此人间蒸发喔。因为神溺教团还存在的事实,哈缪丝她应该老早就知道了。」
  「为什么妳会知道这些,妳究竟是……」
  奥莉薇亚看着窗外,陷入沉思之中。
  「哈缪丝或许会以她的触觉丝听到这段话吧。算了,成天紧张兮兮也没用。
  「妳究竟是什么人?
  奥莉薇亚则是叹了口气。
  「我什么都不是,只是一名普通的市民,一个没有任何力量的普通女人。」
  扬库心想:怎么可能,一名普通的市民怎么会知道神溺教团的秘密。
  「在这之前,请先说说看你为什么会知道神溺教团还没有灭亡。」

  于是扬库开始述说有关自己村子里的事,以及神溺教团势力正逐渐接近并讨好妹妹玛妮的事情。
  「这样啊,虽然事态听起来满严重的,可是我无能为力。」
  「难道妳没办法伸出援手吗?
  奥莉薇亚摇了摇头。
  「我一无所有,真的是无能为力,请不要对我有任何期待。」
  「妳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转动缝纫机的手停了下来,接着,她微微闭上眼睛,在脑海中整理好要说的话后才开口说道:
  「你是不是想问我是如何抵抗神溺教团的?
  扬库点了点头。
  「其实我已经完全不记得当时的事了,虽然在船上时的记忆还保有一点点,但从被沃肯带走离开过去神岛屿开始,一直到被马特再带回过去神岛屿之间的事情,则完全没有记忆。
  因为我的记忆已经被哈缪丝与马特阿拉斯特消除了。」
  「为什么?
  「你别出声,先听到最后。
  之后,我的心中就一直有一种莫名的不协调感,感觉自己忘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我的力量虽然小,但仍拥有魔法权利,那就是解除阿葛克司删除记忆的能力。使用这个能力等待数个月后,就可以回想起我人生中最初的朋友——凡德=鲁加那个笨蛋的事。」
  奥莉薇亚提起了有关凡德=鲁加的过去,他是迷失于战场的奇妙铅制战斗兵器,那是在讲一个人偶为了让人记得而生存的悲伤故事。
  凡德=鲁加由神溺教团孕育而生,最后被哈缪丝杀害。
  「不过,这是不能被知道的秘密,武装司书之所以要诱杀我,就是为了消除凡德=鲁加的记忆。
  你知道凡德=鲁加为什么不能被人知道吗?
  奥莉薇亚停下话来,扬库思考着:神溺教团理应是我们的敌人,为什么非得要隐瞒打倒敌人的事呢?想了一会儿后,扬库才终于察觉。
  「这是几年前的事情?
  「你似乎已经看出一点端倪了,这大概是十年、甚至更久以前的事。」
  这代表什么意思?奥莉薇亚则是继续说着:
  「哈缪丝=梅瑟塔至少在十年前就已经知道神溺教团的秘密,不论是教团存在的事实,甚至是他们创造出的战斗兵器。」
  「……为什么代理馆长她什么都不说呢?要是能在当时毁掉神溺教团的话,大家就不需白白牺牲了,无论是洛萝缇姐、为数众多的伙伴、或是数以干计的人民,都不需要因此而死掉。」
  「这是为什么呢?我也不知道。不过仔细想想,你觉得十年前知道神溺教团存在的,只有哈缪丝一个人吗?
  「……」
  「当时的代理馆长佛特纳呢?或是更早之前的代理馆长呢?还有哈缪丝的心腹马特阿拉斯特呢?下一任的代理馆长尤奇佐纳,甚至是邦伯呢?
  「……」
  「你不觉得其中有不合理的地方吗?为什么神溺教团可以延续千百年的时间?而这样的神溺教团为何现在会突然灭亡?
  「那是因为……」
  「武装司书在守护神溺教团,利用佯装打倒它来延续自己的生存意义,武装司书与神溺教团的争战全都是捏造出来的竞赛。」
  扬库感到一阵昏眩,凡德=鲁加这号人物的记忆,让大家原本相信的和平世界幻像瞬间毁灭。
  「哈缪丝是凡德=鲁加的敌人,她是我这半辈子的敌人,也是我死去伙伴们的敌人。然而知道事实的我却什么也没办法做,我没有半点战力可言,也没有和我并肩而战的伙伴,就连愿意帮我杀敌的人都不存在,因为一旦行动肯定会立刻惨死。」
  「……」
  「你可以回去了,和我说话对你没有任何好处。」
  奥莉薇亚打开门催促扬库回去,但扬库并没有起身。
  「那我究竟该怎么做才好?
  「带着那位玛妮看要逃去哪,现阶段也只能这样吧。」
  「难道不能背水一战吗?只要把这件事告诉其它战斗司书,大家应该会挺身而战。」
  「武装司书的上层阶级全都在保护神溺教团喔,这么做终究只有送死的份。
  更何况,这种事情有谁会相信呢?
  「没有其它办法吗?
  「至少我现阶段想不出其它方法。」
  「……可恶!
  越听心里的愤怒就越是一波波地涌上来。
  扬库用力槌打墙壁,奥莉薇亚急忙训戒他别把店毁了。
  神溺教团杀了洛萝缇,现在还想毁掉自己的村子,而武装司书竟然容许这一切作为。
  洛萝缇究竟是为何而战?又是为了什么而牺牲?
  我绝对不会就此善罢干休。
  我绝对不会原谅他们的。
  自从落萝缇死后,扬库心中的怒火不断累积。
  他气如此不合理的命运,以及这个不如意的世界,而这样的愤怒,现在将全部转化为对武装司书的怨恨。
  这就好比在冒烟闷烧的燃料上送入大量氧气,让其在瞬间助燃。
  「小鬼,算了,趁现在快点逃吧,他们不是可能战胜的对手。」
  扬库却像在撂狠话般地说道:
  「奥莉薇亚小姐,这一战我势在必行,不管妳说什么都不会影响我的决心,我绝不饶恕武装司书。」
  「小鬼……」
  奥莉薇亚把手放在额头上叹了口气,她转过身走到外头。
  「停止想要作战的念头吧,虽然我也是个不折不拍的大坏蛋,不过我没办法眼睁睁看着你去送死。」
  扬库转过头来。
  「我要放手一搏,虽然没有利爪与尖牙,可是至少可以大叫个几声。既然如此,我就尽管使出全力努力发声吧。」
  扬库与奥莉薇亚注视着彼此的眼睛,然后轻轻点了头。
  「我想我们以后最好不要再见面,就算我死了也还有你活下来;反过来也一样。我们要忘掉彼此,各凭本事来战斗吧。」
  扬库点了头,接着走出裁缝店。
  和奥莉薇亚谈过后,他只知道自己陷入绝望之中,他光为了守护村庄就不得不力抗神溺教团,如今连武装司书都不是站在同一阵线。
  不,岂只如此,真正的敌人应该是武装司书。
  明明挑起了一场不管如何挣扎都不可能赢的战争,扬库却没有半点犹豫,不仅如此,内心还高亢兴奋得想要哼唱一曲。
  胸口发出高鸣的悸动声,脸颊一阵炙热,内心更是振奋不已,愤怒与杀气让他的身体为之起舞。
  扬库露出笑容,他的笑容和曾经想要毁灭武装司书与这个世界的亚奇多=库洛马有几分神似。

  ——19261218日。

  扬库回到自己的宿舍,如奥莉薇亚所言,他决定不再和她接触,扬库连续三天都待在房间内思考。
  一定要冷静才行,非得让自己保有坚强的决心与清楚的思考:要守护村庄,独自一人和神溺教团及武装司书战斗。
  他看着神溺教团的马前卒莅缇=玛鲁库顿的信。扬库在回来之前,就已经发出将会面时间延后的通知。
  因为他需要一些时间来思考对策,这个判断果然是正确的。
  距离见面的日子还有一些时间,在这之前,得先把该做的准备完成。
  「……泥巴啊。」
  扬库发动魔术审议,从手中释放出的泥巴占满整个房间的地板,在泥巴中突出数十根硬化的黏土之刃。
  这是能轻易打倒一般人的力量,但扬库毕竟还是个见习生,以他现在的实力来说,可能连米蕾波可都打不赢吧;更遑论是哈缪丝或是马特阿拉斯特了,就算被视为未来的黑马,他也只是个开始进行魔术审议才不过两年的新手。
  扬库想要获得力量,这是他最先想到的问题。
  然而,他一开始就不考虑找搭挡的伙伴,因为没有人能够信任,现在唯一能信赖的就只有自己。
  能够胜任独自与神溺教团交锋的力量,而且是现在能马上获得的力量。扬库知道的确存在着这么一个能轻易能取得的力量。
  「……可是有可能成功吗?
  扬库绞尽脑汁,思考取得该力量的对策。
  虽然很难,但如果连这点程度的事都办不成,要守护村庄简直是天方夜谭。
  为了守护村子,他得渡过无数次的险桥,而这只是第一次。
  扬库站了起来。

  「哈哈,马特居然做这种事情。」
  武装司书凯萨莉萝=朵朵娜在图书馆地下封印书库的入口处如此说道,她除了对生前的洛萝缇疼爱有加之外,和扬库也有几分交情。
  她在封印迷宫前告诉凯萨莉萝,自己受到马特阿拉斯特处以实质上的禁闭处分。
  「马特自己也有一些可疑的行径啊,你看起来一点也不像问题学生耶。」
  凯萨莉萝很自然地对扬库表露同情之心。
  「我正在反省自己惹的祸,不过马特阿拉斯特似乎还没完全接受。」
  「真是可怜,你也想早日成为武装司书吧?
  扬库点头肯定。
  随着年末越来越近,邦特拉图书馆里只剩几名在这里工作的一般司书,武装司书们也已离开封印迷宫,把累积一年的工作做个结束,所以现在还待在迷宫的,就只有凯萨莉萝一个人而已。
  「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既然马特阿拉斯特都这么说了,我猜短时间内都没办法接受战斗训练,所以我想藉由阅读以前武装司书的『书』,来研究战斗方面的问题。」
  「你真有上进心,真希望其它见习生也能多向你学学,我会尽快帮你拿出来的,请你先等个五小时,顺便把『书』拿去归位。」
  凯萨莉萝如此说后,打开第五封印迷宫的门。
  「才五小时左右回得来吗……」
  扬库露出惊讶的表情。
  「你可别小看我喔。」
  凯萨莉萝笑着回答。
  前往迷宫的她带的行李还真惊人,身上还背着装了『书』的箱子。
  不仅如此,她的全身各处还配戴了十二把枪,另外还有五把左右的预备枪枝;此外,手上还拉着一台发出嘎啦嘎啦声响,上头载着汽油筒大小的弹药,以及装有车轮的推车。这根本不是一个人能拿得动的份量,可能叫两匹马来拉都有点吃力吧。
  「那我要进去了。」
  说完,枪与汽油筒飘浮至空中,所有东西都排成一直列,像是鸭子的小孩般紧跟在凯萨莉萝的身后。
  这就是凯萨莉萝的能力,她有令人恐惧的精密念力,可于同时控制飘浮于空中的十二把特制枪。每一把枪都具有宛若是神枪手的准度,具有足以破坏战车装甲的威力。
  如果光以火力来比较,她是轻易就能超越马特阿拉斯特五倍之多的实力者。
  扬库一边目送她离开,一边在内心暗自窃笑,这真是再适合不过的对手。
  五个小时之后,扬库待在特别阅览室的个人室内一边读取『书』,一边动手做笔记,归纳以前武装司书的战法,并从中找出自己能采用的部分。
  当然,这并不是他真正的目的,然而凯萨莉萝没有起任何疑心,因为扬库原本就是个好学的学生,所以只要如往常般行动即可。
  「差不多可以了吧,我也该把『书』拿回去还了。」
  过了一会儿后,凯萨莉萝开始整理散乱在桌上的『书』
  「对不起,让妳这么麻烦。」
  「有什么关系啊,我也只是顺便而已。」
  凯萨莉萝说着抱起里头装满工具的箱子,她接下来的工作,就是去检查位于第三封印迷宫里的电信设备。
  扬库等待的时间终于到来了。
  紧张的情绪与欺骗凯萨莉萝的罪恶感涌上心头,就在凯萨莉萝进入迷宫的数分钟后,扬库也随后跟了上去。

  凯萨莉萝的脚步声从远处传来,所幸她今天穿的是硬底皮鞋,只要寻着脚步声应该不会追丢才是。
  扬库一边藉由自己的能力释放出泥巴,一边调节黏度将它铺在地板上,如此一来,即使走在上头也不会产生脚步声。
  「……行得通。」
  他的喃喃自语小声到不靠近嘴边肯定听不见,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他都不能让凯萨莉萝发现自己在跟踪她。
  扬库不知道走了多远的距离,心中祈祷卫兽不要从背后突袭而来,凯萨莉萝就走在距离自己两百公尺的前方,发出响亮的脚步声前进。
  「……希望幸运女神能继续站在我这边。」
  扬库轻声说道。
  要是被其它武装司书撞见的话,肯定会被拦下来问话,不过唯有今天不需要担心这件事。第五封印迷宫里看不见半点武装司书或是见习生的影子。这种情况只发生在年末与年初交接的短暂时期,虽然迷宫平时就是个寂静的空间,但今天这种静寂却转变成物理性的重量压迫在耳膜上。
  另一个幸运之处,就是能够获得凯萨莉萝的协助。
  「!
  下一秒钟……
  突然传来一阵轰然巨响,那是凯萨莉萝的枪声,虽然听起来好像有几十个人在进行枪战,其实只有她一个人在作战。
  还真得感谢这轰然巨响,扬库快速向前跑,接近到能以目视确认凯萨莉萝的距离。
  飘浮在半空中的十二把枪,将卫兽的骑兵团团包围住,压倒性的火力让骑兵的身体转眼间碎尸万段,扬库立刻抓紧这个机会发动魔法权利。
  他在脚边产生可以用双手抓起的泥巴,接着不发出声音地让泥巴滑行在封印迷宫的地板上,朝凯萨莉萝的脚边前进,泥巴如生物般跃向位于凯萨莉萝背后、那个飘浮在空中的汽油桶,最后再顺利地附着在汽油桶底部。
  「轻松搞定!
  听到凯萨莉萝高兴的声音,扬库没发出脚步声地迅速躲起来。
  凯萨莉萝的脚步声逐渐远去,她似乎没有发现附着在汽油桶底部的泥巴。
  扬库心想:太好了,自己终于跨越第一步。
  不久,凯萨莉萝终于抵达第五封印书库。在凯萨莉萝通过的数分钟后,扬库也跟着来到这里。
  目的地就在前方,扬库的目标是放在第四封印书库的武器——曾经把哈缪丝推向死神,并且打败摩卡尼亚的常笑魔刀修罗幕飞。

  凯萨莉萝走在第四封印迷宫内,接下来不可能再继续尾随她了,只要过了第五封印书库后,魔兽的数量就会突然倍增,如果在跟踪她时背后受到敌袭的话,想必一定会被凯萨莉萝发现的。
  而且扬库也不可能独自闯过这座迷宫,要是他真有这个能耐,早就升格为正式的武装司书了吧。
  方法只有一个,扬库在书库里闭上眼睛,集中所有的精神,让附着在凯萨莉萝汽油桶底部的泥巴一滴滴掉落到地面,每隔十秒一滴、又一滴。为了不发出声音,还得慎重调整泥巴的黏度。
  掉落到地板上的泥巴在极度复杂的第四封印迷宫里,标示出最短路径的指针。
  就这样经过了数个小时。凯萨莉萝终于通过了第四封印迷宫,正准备一脚踏入第三封印迷宫里。
  这是最后的难关,成功与否就看扬库的体力能撑多久。扬库用力吐口气,释放出最大极限的泥巴。
  从像座小山般堆积在脚边的泥巴里,衍生出一条绳状物,它就像条长长的蛇,沿着指标进入迷宫。
  「……唔。」
  但是绳状物几乎要失去控制,眼看伸长的泥巴就要变成普通的土块。
  就这样,泥之触手到达第四封印迷宫的大门,使尽力气将门打开后,从大约五公分左右的细缝钻了进去。
  扬库集中全部的精神,感受从泥巴传回来的触感,它正在书库内爬行并且寻找蜘蛛的踪影,这问书库内应该存放着修罗幕飞才对。
  这个不是,是『书』。这也不是,这是某人放在这里的急救器具。泥之触手在封印书库内四处爬行,最后终于发现蜘蛛魔刀。
  它似乎能够自行思考,只见蜘蛛自己移动、附着在泥巴上。扬库已经没体力再操控泥巴了,他以仅存的力量把泥巴变化成胶状,接着用手拉着泥制绳索。
  要是被卫兽盯上、绳索被切断的话,那一切就玩完了。但用来消灭入侵者的卫兽好像没有被赋予连泥巴绳索也要发动攻击的本能。
  不知过了几个小时,扬库仍持续拉动泥巴,因为过度使用魔术而造成强烈头痛。不知道又经过了多久,泥之绳索突然停住,虽然反复拉了几次却都一动也不动。
  「该不会是卡到什么东西吧?
  扬库脸色一阵铁青,他一次又一次拉着绳索,力道太小会没动静,可是太用力的话,又可能把绳索扯断。
  「怎么办,居然在这个紧要开头……」
  蜘蛛的碰撞声就近在咫尺,然而已经慌了的扬库竟然一时没察觉。
  扬库最后才发现,打开连接第四封印迷宫的门后,蜘蛛魔刀就滚落在脚下,扬库获胜的契机就这样不动声色地掉在地板上。
  他捡起武器配戴在右手上,蜘蛛张开脚紧紧捉住他的右手,扬库一边耐住疲惫与晕眩,一边奔驰在第五封印迷宫,他的脸上浮现盈满杀气的笑容。首先是神溺数团的马先卒莅缇,就用这把修罗幕飞来血祭她吧。

  ——现在,19261228日。

  扬库剥完马钤薯皮后,接着被叫去准备串烤小鸟。十几只鸟一起放在炭火上烤,并涂上猪油与香辛料调味。
  凯萨莉萝并没有发现修罗幕飞被盗取。扬库闯出第五封印迷宫,直到返回宿舍的这段期间也无人知道,之后,就连他紧急往南方边境移动时,也没有人发现异常。
  要是被拆穿的话,现在哪里还能在这里烤小鸟。
  扬库一边涂上猪油,一边瞄了一下会场。武装司书们正在里头饮酒作乐、畅所欲言,扬库决心要与之一战的对手几乎全都到齐了。
  「喂,扬库,你在发什么呆?
  见习生向扬库问道。
  「没什么啦。」
  扬库没有丝毫不安,他若无其事地回答。

  哈缪丝并没有喝已经没气的香槟酒,而是拿在手上把玩。这时,她突然站了起来,拿着香槟酒酒瓶与玻璃杯走了出去。
  她经过把带骨牛排连骨头一起啃下去的邦伯身旁,更无视正在开怀畅谈的马特阿拉斯特与利兹力。至于因为喝醉酒而大打出手的卡尔涅与札姆罗,则被她扔到墙上让他们安静些。
  哈缪丝行经坐在入口旁的椅子上的米蕾波可,最后走出屋外。
  「果然是妳。」
  哈缪丝看着屋顶如此说道。屋檐上站了一个女人,一身长袖礼服加上白手套,脸上还遮了一块透明绢布,绢布下的脸庞似乎曾遭受严重的烫伤,她的手上还拿了一把石剑。
  哈缪丝一跃而上,站到屋顶上。
  「你的外形怎么又变了。」
  「您说的没错,因为小孩的身体实在有些不便。」
  拉斯哥尔=奥塞罗以含糊的声音如此回答。他是让人类的故事得以延续下去的追忆战器——逝去石剑夜,这把剑能借用死去的人类躯体,依照自我的意志而动作。
  「有什么事吗?这里挖不到任何人的『书』喔。」
  「在下并无要事,只是过来探望奥莉薇亚与您的状况而已。」
  拉斯哥尔如此表示。
  「是喔,那就随便你了。」
  哈缪丝说着坐在屋檐上。她从楼下拿来一瓶香槟与一只玻璃杯,一边眺望太阳已经完全西下的黑夜,一边啜了口香槟。
  「看您心情似乎不佳,怎么了吗?
  「也没有到不好的程度啦,只是在想一些事情。」
  「您为了什么事而心烦?
  「不知道奥莉薇亚在打什么主意。」
  拉斯哥尔则是露出微笑。
  「那女人半年前曾经和我说她一定会赢,但我完全搞不懂她在说什么。」
  「原来奥莉薇亚曾经说过这样的话。」
  「可是,我现在还活着,马特也还能饮酒作乐,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呀?
  拉斯哥尔站在双手抱膝陷入沉思的哈缪丝背后,只是静静地微笑着。

  ——19261219日。

  自奥莉薇亚投降已经过了七个月的时间,这段期间,哈缪丝偶尔会将触觉丝伸到奥莉薇亚的店里,而马特拉斯特几乎不再对奥莉薇亚存有戒心。这也是理所当然,因为在每次触觉丝监视时,她几乎完全过着一般市民的生活。
  即使如此,她还是会每隔几天就去窥探奥莉薇亚有何异状,因为哈缪丝相信她肯定会有所行动。
  就在扬库拜访奥莉薇亚家时,哈缪丝正好用触觉丝看到这一幕。
  「中大奖啰。」
  然而,她没有对扬库和奥莉薇亚采取行动,只是默默地看着。
  后来,扬库盗出修罗幕飞,哈缪丝还不得不佩服他处事的手法,扬库似乎拥有与他钦慕的姐姐截然不同的才能。
  之后,扬库就前往家乡的岛屿,哈缪丝于是转而追踪凯萨莉萝的动向。之所以如此,是因为在她被扬库蒙骗的前一天,奥莉薇亚与凯萨莉萝就已经有接触过了。
  凯萨莉萝结束工作,从第三封印迷宫回来,用了餐洗完澡去睡了一会儿后,便前往奥莉薇亚的店。
  这个时候,哈缪丝待在办公室听米蕾波可的报告。她假装是在听米蕾波可的话,其实是将所有的意识都集中在凯萨莉萝与奥莉薇亚身上。
  「妳找我来有什么事吗?
  奥莉薇亚看起来似乎有些紧张,哈缪丝觉得这也难怪,就算两人的关系再亲近,要说出这个天大的秘密实在难掩心中的不安。
  奥莉薇亚在店里说了有关凡德=鲁加、神溺教团,与武装司书的事情。
  过程中,凯萨莉萝听得直冒冷汗。
  「妳相信吗?
  「……我不会怀疑奥莉薇亚妳说的话,而且就算是捏造的好了,这个谎言也扯得太大了吧。」
  「我们一定要采取行动才行,为了死去的大家,也为了将来可能为神溺教团牺牲的人们。」
  「那我们该怎么做呢?
  「希望妳能跟我并肩作战,不只有凯萨莉萝妳,我也希望妳集结其它值得信赖的伙伴们。」
  「……」
  「妳愿意吗?
  凯萨莉萝制止奥莉薇亚。
  「等等,这件事非同小可,请让我考虑一下。」
  奥莉薇亚点了点头,不过还是带着不安的表情。
  「妳不用担心,我绝对不会做出伤害妳的事情,这点请妳放心。」
  「谢谢,我相信妳。」
  两人相互点头后随即道别。
  身为代理馆长,现在应该要马上解决掉奥莉薇亚、扬库与凯萨莉萝才对,但哈缪丝没有这么做,也没有把这件事告诉马特阿拉斯特或是尤奇佐纳。
  这明显是渎职行为,然而哈缪丝却毫不犹豫,因为她已经受不了长期的无聊日子。

  ——现在,19261228日。

  哈缪丝站在屋顶上眺望过去神岛屿的夜景,同时思考着某些事。消灭武装司书与神溺教团的战争已经展开了,静静隐藏在日常生活中的叛乱势力也已经开始蠢动。
  然而,若奥莉薇亚她们想取得真正的胜利,光是这样还不够。即使打倒新生神溺教团,即使打倒哈缪丝,如果没能消灭一切祸害根源的天国,还是没有任何意义。
  如果没有毁灭天国的唯一手段——『堇色愿望』的话,奥莉薇亚她们的战斗终究是毫无意义。
  奥莉薇亚并没有将『堇色愿望』告诉扬库与凯萨莉萝,她可能是出于某种考虑而没有告诉他们,抑或是她真的不知道。
  「拉斯哥尔,你该不会对奥莉薇亚灌输了什么吧?
  哈缪丝问了站在背后的拉斯哥尔。
  「哈缪丝,您的直觉果然十分敏锐。」
  拉斯哥尔大言不惭地说。
  「我想会出现这种节外生枝的发展,大抵上都与你有关嘛。是不是你把『堇色愿望』告诉奥莉薇亚的。」
  「正是。凡德=鲁加并没有告知奥莉薇亚『堇色愿望』,凡德=鲁加的愿望,仅是让某个人记得自己的存在而已。
  然而,如此一来堇之罪人的故事将会就此结束,这明显违反了在下存在的功能,所以在下便将愿望告诉奥莉薇亚。」
  「真是的,怎么连你也来乱搅和一通。」
  哈缪丝躺在屋顶上。
  「你确定吗?你肯定你把『堇色愿望』告诉奥莉薇亚了?
  「千真万确。」
  拉斯哥尔是不会说谎的,如此一来更是令人不解。
  没有『堇色愿望』的话,奥莉薇亚就不可能胜利,关于这点,奥莉薇亚自己也应该清楚才对。然而,她却没有向任何人提及『堇色愿望』,难不成有什么原因,让她必需对凯萨莉萝与扬库保守这个秘密?
  而且,明斯也曾经讯问过她呀。明斯的圣洁眼不是已经确定奥莉薇亚不知道『堇色愿望』了吗?
  会是明斯说谎吗?这也不可能,他是个想要完成任务的乐园管理者,没理由会白白放过一个对神溺教团不利的人。
  奥莉薇亚究竟知不知道『堇色愿望』?奥莉薇亚她究竟想搞什么鬼?怎么也看不出奥莉薇亚她得以毁灭天国与武装司书的脉络。
  「哈缪丝,您看起来似乎十分烦恼。」
  「是呀,虽然有些懊恼,但我真的完全找不出头绪。」
  「在下只能告诉您一件事,毁灭天国的可能性的确存在,但堇之罪人的故事与连结结束天国的故事,却尚未划上休止符。」
  拉斯哥尔开始述说。
  「由于这样的可能性几乎接近不可能,就好比是在蜘蛛网上筑城、或是以羽毛来击碎钻石般。然而,这个被视为并非绝对不可能的结果,确实存在着微乎其微的可能性。」
  「你的意思是说,奥莉薇亚与扬库真的有可能毁灭天国?
  「结果会是如何呢?由于未来并非在下管理的范畴,因此在下无法预知最后是堇之罪人的愿望会实现,或是武装司书能及时加以阻止。」
  语毕,拉斯哥尔=奥塞罗的身影便逐渐融入屋顶。
  「越听越胡涂,那个女人心里到底怀了什么鬼胎呀?
  拉斯哥尔的身影完全消失,留下哈缪丝一人继续苦恼。
 楼主| 发表于 2009-5-4 13:46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七夜 于 2009-5-4 13:54 编辑

  第四章 魔刀之乱舞

  宴会持续进行,武装司书们把平时严谨的规律抛到脑后,尽情地狂欢。
  「总而言之,现在的武装司书完蛋了!
  「没错!
  札姆尔与卡尔涅等人,以及一群血气方刚的伙伴们大声漫骂。他们踹倒桌子,团团围坐在地板上,根本无法估计究竟醉到什么程度。
  「为什么!为什么下届代理馆长会是尤奇佐纳!是尤奇佐纳的话,一切就完蛋啦!
  「没错,让尤奇佐纳上任就完蛋了啦!
  他一拳击向地面并且大声叫嚷。根本没人在讨论尤奇佐纳为何不适任代理馆长,这大概纯属个人心情上的问题。
  「可是,现在也只有尤奇佐纳了!马特先生马上就要退休!邦伯并非一级武装司书!凯萨莉萝或马法的实力也不够!
  「没错!
  「总之,现在的武装司书真的完蛋了!
  他们大约从三十分钟前,就一再反复着几乎相同的话题,看样子应该会持续到所有人醉到不醒人事吧。
  利兹力和邦伯在厨房彼此大声互骂,事先用醋腌渍于碗内的薄片鲑鱼全都凭空消失。
  「啊——啊!啊——竟然全都吃光了,你究竟在想什么啊?邦伯先生!
  「反正都会落入我肚里,下场还不是都一样。」
  邦伯嘴里塞满原本应该用来作为配菜的西洋芹,若无其事地说道。
  「你这家伙真是差劲!你把料理当成什么啦!你把追求至高美味的料理人的努力当成什么了啊!
  「今天的我是只大食怪,除非杀了我,否则阻止不了我吃。」
  眼看利兹力气得就要发动魔法权利,可是要是真的和邦伯打起来,整条街肯定无一幸免,因为邦伯是武装司书中最不擅拿捏力道的男人。
  见习生们一脸哀怨,脸上写着:到时利兹力应该会把炮火转向我们吧。
  马特阿拉斯特陪着路易克讨论他的人生大事。这个身高二公尺,体重超过一百五十公斤的路易克像只小狗般地缩着身子。
  「老实说,我从以前就一直暗恋蕾娜斯小姐。」
  「我懂我懂,我了解你的心情,她是个了不起的女人。」
  「可是,我长得这副模样,连打声招呼都不会,而且大概是因为害怕,所以什么话也说不出口就过去了。」
  路易克一阵啜泣。
  「我很高兴奥莉薇亚小姐还活着,因为那代表蕾娜斯小姐也活着。虽然很高兴,真的很高兴,但她看起来好像很恐怖。」
  「我了解,你是对的,她那个人真的很危险。」
  马特阿拉斯特频频点头。
  「可是,一见到奥莉薇亚小姐,总会让我想起蕾娜斯小姐,因为她们是同一个人嘛……」
  「喝吧,喝下它忘了这件事吧。」
  路易克徒手扭开威士忌的酒瓶,几乎一口就把整瓶酒喝光了。
  「我究竟该如何是好啊。」
  「忘了吧,就当这一切从没发生过吧。」
  另一方面,继续闲聊的凯萨莉萝与奥莉薇亚,身旁聚集了好几名女性武装司书。
  「那么,接下来即将进入主题啰!我究竟是如何诱骗那个胖子的呢?
  凯萨莉萝倒抽了一口气。
  「想也知道,说来说去还不就是在床上解决啰。」
  微醉的奥莉薇亚比手画脚地描述自己和夏洛特之间的关系,凯萨莉萝等人对于这种过于露骨的低级话题根本会意不过来。
  「奥莉薇亚小姐,稍、稍微换个字眼来讲啦。」
  「妳在说什么啊,上了床之后才是胜负的关键唷。连这种事都害怕的话,还算是个女人吗!
  虽然听她侃侃而谈的女性人数减少了,不过在场的人还是听得津津有味。
  「……大家的兴致都很高昂嘛。」
  扬库穿梭在那群武装司书之间,他收拾餐盘,将砸烂的桌子移到角落。这群乐天的武装司书们根本就不知道,数天前发生了一起很有可能会动摇武装司书根本的战祸。
  扬库已经下定决心,要在今天这个场合虐杀所有的武装司书。

  ——19261224日。

  扬库离开邦特拉图书馆,急忙来到南方边境。
  为了去见神溺教团的尖兵——莅缇=玛鲁库顿。地点是扬库指定的,位于一座漂浮在离故乡之岛约十公里海面上的无人岛。
  有史以来,就不曾有人在这座岛屿上居住过,因为岛屿的九成全是高约五十公尺的巨木森林。
  仅存的临海土地上则覆盖了坚硬的岩石。
  扬库事先就打算选在适合战斗的场所会面,而这座有许多障碍物的小岛,是最适合扬库以寡击众的地点,除了面积适度之外,还有数个藏身点,可以一边四处躲藏,一边伺机击破各点。
  「……等待也挺累人的。」
  扬库嘀咕着。距离约定时间还有几个小时,他趁等待期间确认修罗幕飞的使用手感以便备战。像这样带着紧张的情绪度过几个小时的时间对他并不轻松,这一方面也显示出扬库的实战经验不足。
  就在距离约定时间还剩一小时的时候,海平面的另一头出现了船影,那是大约二十天前在海上交错而过的小型快艇。
  快艇上坐了一个人,正是当时见到的女性,将她当作莅缇=玛鲁库顿应该不会错吧。
  扬库将常笑魔刀修罗幕飞安装在手上,随后退到森林里躲起来,暗中观察这名女性。
  莅缇让快艇停靠在布满岩石的海岸,但她的停泊技巧并不高明,从那动作看来,可以推测她并不具有战斗能力。倘若学会了肉体强化的魔法,应该会在固定好船只之后再跳上岸,不过不可否认这有可能是对方为了让扬库失去戒心故意做的。
  扬库解除陷进手中的修罗幕飞,将它藏入怀里,决定先行打探对方的做法。
  「我是不是太早到了呀?。」
  莅缇环视了一下四周,扬库则从树荫下现身,对莅缇说:
  「过来这边。」
  莅缇虽然对扬库的言行感到不解,不过还是往森林走去。
  扬库观察走进森林的莅缇,她是一名年约三十左右的金发女子,全身的行头并不差,一身男用西装、黑框眼镜、皮革包包,虽不算高级品,却颇具质感。
  体格极为普通,看起来并非经过锻炼。表情充满知性,不致于给人太过软弱的感觉。她那活跃于金融界菁英的第一印象,应该与事实没有太大的差距。
  彼此的距离已经拉近到十公尺左右,这个距离不仅可以顺利交谈,就算被突袭也能充分应对。
  「初次见面,您好,扬库=库因先生,我是担任『马鲁库顿人类进步财团』的理事,莅缇=玛鲁库顿。
  近来因为诸事繁忙,所以迟迟没与您打照面,实在感到很抱歉。」
  她说出无可非议又稳当的客套话,于是扬库直接切入主题。
  「妳是神溺教团的人吧。」
  「你为什么会知道……?
  莶缇虽然一时畏怯,但随即恢复镇定。
  「对了,是玛妮说的吧,这孩子真是伤脑筋。」
  盖缇仍不改她毅然的态度继续说道:
  「我可以理解你从刚才就一直对我存有戒心的理由了。不过请你放心,我并没有要加害你的意思,而且你应该已经知道我没有那样的能力了吧。」
  莅缇不具有战斗力,从她的言行看来几乎可以确定。
  「虽然这是难以相信的事,但有件事我希望你能先理解,那就是神溺教团已经没有和你们武装司书战斗的意思,因为神溺教团与武装司书的战斗已经结束了。」
  「就算妳这么说,歼灭神溺教团还是武装司书的使命。」
  「那请你看看这个。」
  莅缇从皮包里拿出一份文件,扬库指示她丢过来。于是莶缇把文件折叠好后,朝扬库丢了过去。
  「这名女性虽是神溺教团的一员,但并非敌人,我可以担保。马特阿拉斯特=巴洛力笔。」
  确实是马特阿拉斯特的署名,并不是伪造的。
  「是不是吓一跳呢。但这是事实喔。武装司书与神溺教团原本就不是敌对的关系,那场战役对神溺教团而言,是个不应该发生的错误。」
  「……」
  扬库并没有太过惊讶,可是一听到神溺教团与武装司书有所关连的事实,多少还是让他感到些许震惊。没想到不仅是哈缪丝,竟然连马特阿拉斯特也和这起阴谋有关。
  「不知道这样你是否能够理解,我也希望能免于招来杀身之祸,你现在愿意心平气和地听我说吗?
  「……」
  要杀这个女人简直易如反掌,然而,在这之前还是先听听她怎么说。情报可以成为武器,更何况那还是能弄清敌人底细的情报,要杀她随时都可以。
  「在提及今天来这里的目的之前,我得先将神溺教团的真相向你说明白。虽然说来话长,不过还是请你耐心听完。」
  「可以先谈谈妳自己吗?如果不知道妳是谁的话,我也不知道要从何听起。」
  「说的也是。我的名字叫莅缇=玛鲁库顿,对外是伊斯摩的投资人,同时也担任慈善团体『马鲁库顿人类进步财团』的代表理事。
  此外,还是新生神溺教团的第一位拟人。」
  说到这边,莅缇像是想到什么事情似地摇了头。
  「抱歉,现在已经不使用拟人这个称呼了,一概视为组织的成员。不过这只是现在乐团管理者的方针,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没有更深入一点的情报吗?还是不能说呢?
  莅缇有些难以启齿地移开视线。
  「我明白了,若想取得他人的信赖,连过去愚蠢的行为也得公诸于世不可。我原来是被卡酋亚相中而信奉神溺教团,当时并没有对神溺教团的理念存疑。」

  扬库兴趣十足地听着莅缇道出至今的原委。在这之前,他都只把神溺教团视为非杀不可的敌人,他还是现在才第一次知道,原来教团里头也有正常的人类。
  她说自己原本侍奉帕妮=珀鲁曼达。帕妮是个很出色的女演员,也是个很好的主人,为了成为一名热情的女演员而竭尽所能。在她为了主人而奉献自己的日子里,心中并没有任何存疑。
  之后,帕妮过世了。以既是自己的主人,亦是朋友的女演员之死为转折,莅缇开始对神溺教团的教义产生疑问。
  之后,就在莅缇遇到希葛尔=克鲁西泽时,她决定弃教。
  追求幸福是一件美好的事情,然而,她就是觉得这个男人弄错了什么。
  莅缇并非信仰的奴隶,她离开伊斯摩后,便隐藏资产、改名换姓逃出神溺教团。之后,在武装司书与神溺教团的战争中,她完全置身事外。
  从卡酋亚手中逃出的人,除了莶缇之外还有不少。若将良心与信仰放在天秤上衡量,还是有人会选择良心。
  「最后我遇上了这任的乐园管理者明斯,我对他的理念产生共鸣,也获得他的信赖,因而重回神溺教团。」
  「明斯=伽扎因是乐园管理者?
  虽然没有碰到过他,但因为扬库看过洛萝缇的『书』,所以也知道这个人。那个自尊心高的男人为什么甘愿成为神溺教团的一员,成为肯定恶行、为了真人的幸福而宁可牺牲一切的乐园管理者呢?
  人类原本就是难以理解的动物,就连看起来很善良的人,也无法知道他的心里究竟是在想什么。
  但是,一个人独自应战的决定是对的,其它的武装司书没有一个人能相信。
  「关于我的事情,应该说到这里就够了吧,只是一介侍女的我实在不值得一提。」
  她应该没说谎吧。但是就算如此,也不能这么轻易就相信这个女人,神溺教团终究是神溺教团。
  「接下来就进入主题吧。关于武装司书与神溺教团真正的关系,还有天国的事情。」
  扬库点了头。
  「你应该知道神溺教团的诞生与它的真面目吧。」
  「嗯,就只是因为一个无稽的妄想而产生的啊。」
  「那全都是捏造出来的谎言,那只不过是马特阿拉斯特编的说法而已。天国真的存在,千真万确。」
  「那天国究竟在哪里?
  扬库想起洛萝缇也曾问过卡酋亚同样的问题。
  「真的很抱歉,这我也不知道。天国究竟存在于何处,又是个什么样的地方,这些只有代理馆长与他的心腹、再来就是乐园管理者才能知道。
  我只知道两件事情。天国极度渴望幸福人类的『书』,以及武装司书背负着将幸福人类的『书』运往天国的使命。」
  「武装司书?不是神溺教团吗?
  莅缇摇了摇头。
  「那是武装司书使命。神溺教团只是奉武装司书的命令,为了制作出幸福人类的『书』,而诞生的组织,只是担负一部分武装司书使命的武装司书下层组织而已。」
  「怎么跟我听到的完全不同,那么,神溺教团肯定所有欲望的教义又是怎么来的?
  「那只不过是为了方便产生幸福人类之『书』的手段而已,那是为了聚集神溺教团的信徒,让他们完全为真人效命,并让真人们实现自己欲望的一种表面主张。」
  扬库从喉咙深处进出笑声。
  「原来是为了武装司书的任务,才让教徒去相信这些不实的教义啊,看来神溺教团的那些家伙也只是被利用的工具而已嘛。」
  很少人会因为要产生幸福人类的『书』这个理念而行动,于是他们利用天国这个诱饵,再灌输虚伪的教义来让这些人听命,这么做想必容易许多。
  「没错,历代的乐园管理者都欺骗了所有的信徒,他们只是为了把『书』运往天国而已。」
  「……为什么非得顺从这样的使命不可。」
  「我没有被告知,而且也没有问的必要。因为我已经对明斯与神溺教团誓死效忠,如果还问服从的理由,那应该就不算忠诚了吧。」
  莅缇向扬库前进一步。
  「切入正题吧,我想要招揽扬库=库因你成为神溺教团的一员。不,不只是你一个人,而是希望所有在村子里生活的每个人都能加入神溺教团。」
  「为什么?
  「因为我们希望玛妮能成为真人。为了天国,也为了我们的使命,希望那位善良的少女能够获得最大的幸福。
  只要你答应的话,我保证你的村庄将能获得和平与繁荣。」
  莅缇以认真的表情看着扬库,看到她的眼神,扬库忍不住笑了出来。
  「真亏妳说得出口,真是服了你们神溺教团,竟然利用信徒让那些没有任何罪过、没有任何关系的人遭受不幸,而这一切全都是因为使命。
  连杀害洛萝缇,也全是为了使命。」
  「杀害洛萝缇是卡酋亚的愚蠢行为,是他擅自违背了武装司书。」
  「不对,要是没有神溺教团的话,姐姐就不会死了;要是没有你们的话,她就不会死了,我有说错吗?
  莅缇说不出话来,往后退了一步。
  「去死吧!神溺教团!是你们这些人害死洛萝缇姐的。」
  扬库发动魔法权利,他的脚边产生泥巴,迅速滑向莅缇。
  「别以为这样就结束了,妳的命连千分之一都还不够偿还,我还要把妳的同伴们一个个铲除。」
  莶缇转过身想要逃,但毕竟只是普通人的脚程,完全没有抵抗的余力。
  泥巴绊住莶缇的脚,莅缇连跌倒都做不到。
  「等等,扬库,你冷静一点,我们不会对玛妮有任何不利,我们是玛妮最忠实的伙伴。」
  「……伙伴?我看只是利用关系吧。」
  「那是……」
  莅缇顿时哑口无言。
  「这是我的村子,是洛萝缇姐一心想要守护的村子,不是为了让你们利用而存在的。」
  「不是这样的,我们没想要利用你们。」
  连讲话都令人作思,扬库的泥巴覆盖在拉缇全身。
  就在她的脸部要被吞噬掉的瞬间,扬库的耳朵突然一阵疼痛,才稍微迟疑一下,枪声就突然响起。
  「扬库,不可以太情绪化。」
  扬库的泥巴在差点要杀害莶缇的瞬间停止,泥巴回到扬库的脚下硬化,做好战斗准备。
  转过头去,扬库才发现自己太大意了,他误以为莅缇是独自来赴约,所以才会卸下防备,对方可能是趁两人谈话时从岛的对岸登陆的吧。
  这号人物轻盈地站在杉木的树干上,扬库叫了她的名字。
  「尤莉=哈姆罗。」
  白色的外衣包覆女人纤细的躯体,她摇曳着一头亮黑长发,似乎比深邃的森林更适合电影银幕。她流露出优雅的举止,却手持一把巨大手枪,这样的反差更是让她大放异彩。
  「竟然赶直呼我的名讳。就算我只不过是哥的影子,好歹也是个武装司书。」
  莅缇趁机逃走,扬库则是视若无睹。现在不是理会这种小角色的时候。
  「就因为是武装司书,所以才可以直呼名讳吧,哪有人会笨到对敌人讲敬语?
  尤莉一阵窃笑。
  「传言中的问题儿果然不能小看,居然把武装司书视为敌人。」
  「不算是敌人吗?他们一手扶持、利用神溺教团,这样还不算是敌人吗?
  「别说那些危言耸听的话,莅缇和我有说过你是敌人吗?我们可以对你敞开胸怀,显示我们的诚意,希望你也能成为我们的伙伴。」
  「我拒绝,所以我们是敌人。」
  尤莉轻轻地叹了口气,脸上露出像在看不懂事小孩的表情。
  「没想到你这小孩还真是死脑筋,如果你真的打算背叛,我也不得不除掉你了。」
  枪口微微动了一下。
  「因为哥是个宽宏大量的人,他交待我不要杀你,要是真的杀了你,我肯定会被他狠狠骂一顿的,所以我真希望你不要做傻事。」
  这家伙真的太大意了。扬库从尤莉的口气中确信了这一点,她根本不晓得扬库手上有修罗幕飞。
  扬库在内心窃喜自己的走运,若是遇到马特阿拉斯特或是哈缪丝之类的对手,他肯定没有赢的胜算,不过如果是尤莉的话,他可有十足的把握。
  「扬库,你坚决要造反吗?要是你死了的话,玛妮一定会很悲伤的。玛妮是神溺教团重要的真人,绝不能让她感染到悲伤的情绪。」
  她的口气让扬库更是怒火中烧,这样说起来,就好像玛妮是她们饲养的高级家畜。
  扬库决定非杀了这个女人不可。

  ——19261221日。

  在和扬库展开正面对峙的三天前,尤莉和尤奇佐纳与邦伯一同出席世界军事首脑高峰会议,坐在设立于邦特拉图书馆境内一座国家议事堂上。
  尤奇佐纳这一年以来,都代替哈缪丝出席各种会议,这对身为下任代理馆长的他来说,是理所当然的任务,因为尤奇佐纳今后不仅要加强战力,还得兼具政治手腕。
  邦伯今天也和他的外表及平时的行为举止不相称,看起来还像个人模人样的男性,因为不这样就无法担任停战监视官。
  这两个人几乎没有干涉有关『书』的管理工作,也没有和神溺教团接触。他们的战场不是在战场上,而是政治与外交的舞台,为世界带来安定与和平才是他们的工作。
  傍晚,会议结束了。
  「哥,辛苦你了。」
  尤莉在休息室内轻抚哥哥的胸口。现在正值肺病恶化的寒冬季节,再加上他长时间议事,所以累积了不少疲劳。
  「我也好累喔,真希望有人能帮我治愈一下。」
  尤莉无视邦伯的玩笑话发动魔法权利,利用橙色的光治疗哥的肺病。
  「话说回来,今天又是漫长的一天,反正又讨论不出什么有建设性的结果,怎么不三两下就把它了结啊。」
  邦伯一边拍着肩一边抱怨。
  今天的会议依然是旧事重演,各国军事纷纷要求强化权限与降低武装司书的军事介入,尤奇佐纳则以过去赋予管理者的使命为挡箭牌加以拒绝。
  对方以苍渊咒病大乱的责任问题诉求武装司书的无能,关于这方面,他们也以各国政府面对苍渊咒病蔓延时束手无策这一点反咬一口,又是一次没有结果的争论。
  「邦伯,这也没办法啊,因为这就是那些人的工作。」
  「他们根本只顾着自己的利益。卡酋亚在时就要依赖我们,等消灭他后,就主张要削减武装司书的权限,干脆一刀杀死他们吧。」
  邦伯不断嘀咕着。
  对各国的军方而言,武装司书是打压自己的眼中钉,所以他们会尽一切努力想要排除他们的影响力。
  人类一旦拥有权力,就会想要行使它,会想要夸示自己的力量,会一心想求战,会一味渴望能扩大自己的权力并且无止尽地游戏。
  不仅只是军队,反政府势力或是恐怖主义者正开始在世界各个角落散布火种,即使神溺教团的战争已经结束,扰乱和平的肇因还是春风吹又生。
  「别急躁,想守护世界的和平,除了靠每天一点一滴的交涉之外别无他法,仅凭武断的行动是无法带来和平的。」
  尤奇佐纳这么说。
  「我知道了啦,尤奇佐纳这个人就是不懂笑话,和佛特纳简直是一个样。」
  尤莉完成尤奇佐纳的治疗后,便松开手。
  「对了,尤莉,后天的会议妳不用出席,有别的事要麻烦妳做。」
  「怎么了?
  「神溺教团的莅缇向我们提出要求,这件事就交给尤莉妳了。」
  说完,尤奇佐纳交给尤莉一张纸。
  「真的是神溺教团耶,找我有什么事啊?
  尤莉看着信如此低哺。尤奇佐纳与尤莉对神溺教团涉入不深,因为和神溺教团有关的事几乎都是马特阿拉斯特在处理。
  「和扬库见面时需要一名护卫,对方希望我三天后前往南方边境小岛。这种事情交给马特阿拉斯特或明斯不是比较好吗?
  「也不能光靠他们两人,保护神溺教团是很重大的任务。」
  尤奇佐纳训戒还在嘀咕的尤莉。
  「扬库虽然是个聪明的少年,但年纪毕竟还小,再加上洛萝缇的事情对他打击很大,所以要避免擦枪走火,把事情处理妥当。」
  「遵命,哥。」
  三天后,尤莉驾驶飞空艇离开邦特拉图书馆。图书馆这方面,则由各国军队与尤奇佐纳他们继续进行交涉。
  他们实在没有时间再去扯上一名少年的事情,尤莉打算速战速决,好尽快返回图书馆。
  到了岛上,尤莉从扬库身后听到两人的谈话,事情果真朝莅缇担心的方向发展,扬库激动地对莅缇展开攻击,尤莉把枪口瞄准扬库加以制止。
  「扬库,你坚决要造反吗?要是你死了的话,玛妮一定会很悲伤的。玛妮是神溺教团重要的真人,绝对不能让她感染到悲伤的情绪。」
  尤莉拼命出言劝阻,想要平息扬库的怒火,没想到扬库却异常倔强,反而用更加盛怒的眼神瞪着尤莉。
  接下来该怎么做?我向来不擅长应付小朋友。
  「要杀掉我吗?
  「没错,因为要让玛妮成为真人的计划已经不可能打住了,所以我将会尽全力排除所有的障碍物。
  扬库,你想通了吗?你还是打算和我们武装司书自相残杀?
  尤莉这个时候始终误解了一件事。只要和武装司书做对就一定会招来死亡,唯有服从武装司书才有利——她抱持着这样的利害关系来说服扬库。
  在政治的世界,感情不列入考虑,而是以利害关系来评定一切。尤莉长时间生活在这个世界,这样的想法已经在她心中根深柢固。
  但是尤莉她忘了,世上还是存在着不顾利害关系的人。
  「尤莉,我想问妳一件事,武装司书为什么要创造出神溺教团?
  扬库发问。
  「莅缇她刚才不是说过了吗?因为我们身负将幸福人类的『书』运往天国的使命啊。」
  「我不是要问这个,我是在问武装司书为什么不自己做,而要把这个任务托付给神溺教团?
  尤莉以为自己能成功说服扬库,以为只要跟他讲道理他就能了解。
  「有两个理由。真人在追求幸福之余,有可能发生失控的情形,当初怀札夫操控丝柔就是最好的例子。到了这个时候,就需要一股杀死真人、阻止其恶行的势力。
  而阻止其失控最好的方法,就是让神溺教团与武装司书分属不同的组织。」
  扬库没有点头,只是静静地听着。
  「另一个理由是因为武装司书代表正义的一方。
  归根究柢,支撑住武装司书的,就是全世界人类的信赖。我们平时得扮演平等、正义与和平的守护者,让下层的武装司书们拥有强烈的使命感,正因为世人都如此相信,武装司书才得以继续存在。
  所以,总不能让这样的武装司书沾污自己的双手吧。」
  扬库从喉咙发出笑声。
  「还真被你们打败了。你们居然欺骗神溺教团的信徒、欺骗武装司书,甚至欺骗全世界,还敢在那边装模作样,让世人以为你们是正义的一方,你们这些人真的已经到了无可救药的地步。」
  尤莉这时才察觉,事情正往坏的方向发展。
  「没办法,这就是武装司书。」
  「洛萝缇姐曾经相信你们,相信你们是正义的一方,而你们居然欺骗姐姐、利用她,最后杀了她。」
  「这已经解释过很多次了吧,杀死洛萝缇的人是卡酋亚,请你不要把卡酋亚和我们混为一谈。」
  「不对,最坏的恶党其实是你们,是撒谎的你们。」
  尤莉判断自己的说服已经失败,虽然觉得可惜,不过看来得杀死扬库了。
  尤莉拉开枪的保险心想:这么做一定会被哥或是马特阿拉斯特骂吧,也很难向玛妮解释。可是这也无可奈何,造反的人只有死路一条。
  「我真得感谢奥莉薇亚。」
  由于扬库突然开口说出奇怪的话,所以尤莉停住扣扳机的手指。奥莉薇亚指的是那位奥莉薇亚=利崔特吧,她和扬库有什么关系?
  「要是没和她见面的话,我今天肯定会死在这里。」
  扬库从怀中取出某物,她在看到这个东西的瞬间反射性地扣下扳机,子弹在空中被砍成碎片掉落到地上。




  尤莉一个翻身跳到树枝上,但她站立的枝干剎那间就被砍断。
  「修罗幕飞!你为什么有那把魔刀……!
  扬库没有回答,而她现在也没有余力去追问,只能一味地逃命。
  尤莉毫不犹豫地往岛的相反方向逃窜,以杉木的树干作为下脚处直线往前奔驰,她驾驶的水上飞空艇就停泊在海湾内。
  脚程显然是尤莉比较快,她逐渐与扬库拉大距离。
  然后,尤莉踢开树枝,跳到岸边的岩石上,纵身跃入飞空艇的操控座位,用力拉动引擎控制杆。
  「!
  现场一阵慌乱,因为尤莉拉的力道太强,导致引擎无法发动。她试着再拉一次,结果还是行不通。
  「真是不中用!
  尤莉放弃飞空艇跳了下来,以露出海面的岩石作为立足点往前逃命。瞬间,飞空艇被切断成五、六段,并且迅速沉入海底。
  扬库就在森林出口,他一边奔驰在海边,一边火力全开。尤莉的子弹已经耗尽,所以只好弃枪。
  子弹对常笑魔刀修罗幕飞完全失效,这把具有意识的魔刀拥有自动防卫机制,会把所有子弹全部击落。
  「哥,这次失策了,没想到反而是我会被收拾掉。」
  尤莉一边如此低喃,一边疾走于岛的周围。

  从真人希葛尔手上夺取修罗幕飞后,武装司书就持续在研究这把魔刀。当初,这把魔刀在追杀哈缪丝时曾被认为是无敌,事实上也存在许多弱点。
  另一个缺点就是,修罗幕飞会依据使用者的邪恶程度来改变本身的破坏力,如果由哈缪丝或希葛尔使用的话,便可让魔刀的力量发挥到极限。然而,米蕾波可使用时,威力就只有能勉强破坏车子的程度;至于洛萝缇的话,连要切个高丽菜都很困难。
  「扬库这小子还真是有够坏的。」
  扬库使用修罗幕飞更是如鱼得水,虽然还没将威力发挥到极限,但和希葛尔使用时几乎不相上下。
  「唔。」
  被扬库赶上了,尤莉跳入海中逃窜,从海上传来岩石被破坏的声音。
  尤莉游到海底深处,逃出幕飞修罗的射程范围内。
  因为它的射程最大只到五十公尺,这也算是弱点之一,以尤莉的实力来说,确实有可能逃过魔刀的攻击。
  几乎让所有攻击都无效化的自动防卫也不全然是无敌,她一方面无法防守对方不断发动的攻势,另一方面,也查出魔刀在攻击与防守之际会出现时间差的弱点。
  然而,以尤莉的实力来说,似乎还无法突破这个漏洞。
  她从海上一跃而起、到岸边着地,目测出自己和扬库间的距离大约是四十五公尺远,扬库正在挥动修罗幕飞。
  闪避不及了,尤莉瞬间发动被赋予的力量。
  身体四周一公尺的范围内,都覆盖着一层宛若黑色海市蜃楼的物体,而这些物体却被轻松切碎,修罗幕飞的斩击继续袭向黑色海市蜃楼。
  黑色海市蜃楼消失,里头的尤莉安然无恙。
  「那是……!
  扬库惊叫。这应该是他第一次亲眼见识到尤奇佐纳的魔法权利——腐坏波动。
  这道黑色波动具有破坏所有事物的力量,生物接触到有可能会瞬间老化,机械会毁坏,移动中的物体也会静止,没有任何例外。面对将一切无效化的力量,就连不具实体的修罗幕飞斩击也失效了。
  「没想到妳也能发动这种力量,我实在太小看妳了。」
  扬库重新摆出修罗幕飞的攻击姿势,尤莉微笑着露出从容的态度。
  这个能力是哥哥转让给她的,所以一旦发动五次像刚才那样防御,她所接收的能量就会耗尽。
  但是,现在也只能靠这仅存的力量来应战了。

  尤莉死命逃亡,毫不珍惜地砍断经历数千年岁月的巨木。
  「我没办法像代理馆长那样。」
  尤莉脚踢树干、如此低语。一边逃跑一边战斗的难度很高,即使临阵磨枪仿效哈缪丝的战策,还是有其极限的。
  她用手指聚集腐坏波动,并朝扬库发射,但那些有如枪弹般的波动却遭到扬库的迎击。再发射一次或许会命中吧,可是自己也会进入五十公尺的攻击距离,所以尤莉只能翻过身继续逃跑。
  斩击数度削过尤莉的身体,雪白的肌肤渗出鲜血。
  「扬库,等等。你到底有什么打算,为什么一直穷追不舍!
  「妳先担心自己的脑袋吧!
  尤莉持续逃命。
  「就算你杀了我,就会有什么改变吗?答案是否定的。还有我哥、代理馆长,以及马特阿拉斯特在啊!
  「那我就把他们全杀了,如果他们全都是姐姐的敌人,我绝对会杀光他们。」
  「洛萝缇会希望你这么做吗?
  听到这句话,扬库突然停了下来。
  「我想她应该不希望吧。」
  尤莉稍稍感到放心,于是停下狂奔的双脚。
  「那我们为什么要进行这种无谓的战争?
  瞬间,尤莉反射性地发动腐坏波动。她在不知不觉中已经进入射程距离,腐坏波动勉强防守住修罗幕飞的斩击。
  如此一来,尤莉已经用掉一半尤奇佐纳转让给她的能量了。
  「妳还不懂吗?我就是没有办法原谅你们。不管姐姐怎么想,你们的罪行仍旧不会改变。你们利用姐姐并害死她,现在连我的村子也想利用,我绝不原谅你们的行为!
  扬库一步步地逼近尤莉,尤莉已经完全放弃说服他了。
  「去死吧!
  尤莉用沾满鲜血的手打击一旁的树木,只见树干被鲜血染红,同时她又跳向旁边。
  尤莉的动作产生变化,在这之前,她只是一味地想要逃。但现在则是闪避攻击,努力让自己不要逃离现场。
  「……不知道他有没有发现。」
  尤莉喃喃自语。以沾了血的树木作为记号,周围浮现出指尖大小的腐坏波动,总数共有七个,纷纷围绕着树木。
  与他正面迎击显然没有胜算,现在只能布下陷阱了。一旦引诱扬库靠近做了记号的树木,便可以发动事先配置的腐坏波动。
  波动的范围极小,即使直接攻击也不具有杀人的力量。尤莉狙击的部位局限于扬库后脑勺小脑的部位,一旦被腐坏波动命中,脑部就会呈现宛若末期脑瘤的症状。
  小脑一旦被破坏,人不仅会立刻变得无法走路,也无法站立,会当场倒地且粪尿失禁,最后濒临死亡。
  虽然手段极为残酷,但如今也没有别的选择了。
  长时间奔跑的结果,造成两脚逐渐不听使唤,用来防御的腐坏波动能量也所剩无几。
  就在她逐渐绝望之际,扬库靠近做了记号的树木,而且毫无防备地停了下来。
  「就是现在!
  应该要发现的,照理说,她应该要对扬库那种完全没有防范的反应起疑才对,但是被逼入绝境的人通常会选择抓住一线希望,以身经百战来形容也不为过的尤莉更是如此。
  泥巴包覆扬库的身体,腐坏波动袭向泥巴便失去效力,必杀的陷阱只能稍稍削了几片土块下来。
  瞬间,尤莉脚下的立足点开始摇晃,低头一看,地面像是生物般蠢蠢欲动。
  就在意识到中了陷阱的瞬间,她的身体已经往下沉,整个膝盖下被埋入地面,土壤也接着变化成硬胶状。
  「……输了吧?
  扬库手持修罗幕飞缓缓走过来,接着静静地说:
  「我不觉得自己能守住村子,也不认为我一个人就能战胜。」
  「收手吧,现在还有回头的机会。」
  然而尤莉的话,扬库完全听而不见。
  「但是,我只能放手去做,我只能奋战到死为止。我承接了姐姐的使命,一定要守护住村子。」
  扬库移动右手,修罗幕飞发出笑声。

  ——现在,19261228日。

  在宴会会场上,扬库听见某人说话的声音。
  「对了,尤奇佐纳和尤莉怎么没来啊?
  回过头去一看,说话的人是邦伯,他叫来干事凯萨莉萝寻问。
  「我也不知道,我记得他们有说过要来的啊。」
  「妳什么时候听到的?
  「我忘了耶,应该是一个礼拜前吧。」
  扬库背对邦伯他们继续整理会场。
  四天前,扬库一边追杀尤莉,一边想着杀了尤莉后的下一步该怎么走。
  杀死尤莉后,武装司书一定会倾注全力来追杀扬库吧,但他不可能和他们正面迎击,因此只能设陷阱智取。
  尤莉的死一旦曝光,到时候肯定没办法随心所愿地布局,所以杀害尤莉的数日内便是决定胜负的关键。
  考虑到这些事之后,扬库想到一个好方法,那是能够重创强大武装司书的唯一时期,也是一年一次的机会。
  答案就是这场让武装司书完全没有戒心的宴会。这是设陷阱的唯一时刻,扬库打算以修罗幕飞最强的威力来大开杀戒。
  不知道能杀掉多少人?哈缪丝、马特阿拉斯特、尤奇佐纳、邦伯。和实力超过一万名兵力的他们为敌,自己又能做得了什么?然而,扬库心里并没有这样的疑问。
  因为他早就抛开胜利,也放弃了活下去的动力,只是一心想要奋战。
  宴会继续处于和平的状态,扬库静静地穿梭于会场之中。

  哈缪丝一个人坐在屋顶上,拉斯哥尔=奥塞罗如往例,说了一堆带有深意的话后就自个儿消失了,她对这个每次都为所欲为的家伙感到无比愤慨。
  然而,哈缪丝还是不明白,她继续思考奥莉薇亚的事情。
  哈缪丝从拉斯哥尔口中得知奥莉薇亚确实承继了『堇色愿望』,但是,奥莉薇亚究竟要如何实现『堇色愿望』呢?
  『我有九成九的胜算。』
  奥莉薇亚曾如此说过,若真是如此,应该要能预测出她实现目标的手段才对。
  奥莉薇亚究竟要如何实现『堇色愿望』呢?她究竟有何打算,而扬库与凯萨莉萝之间又是什么关系?在这么和平的时期,究竟会在哪里出现逆转的秘计?
  完全搞不懂。
  「啊~~越来越混乱了!
  哈缪丝搔着头。
  「搞不懂,完全想不透。」
  哈缪丝躺在屋顶上眺望星空,冬天的夜空特别辽阔,星光也比秋天明亮。
  她看着星空,想起大约一星期前发生的事。

  ——19261221日。

  这天,米蕾波可又向哈缪丝做无趣的业务报告,她对没有干劲的哈缪丝说:
  「明天就要放假了,请妳耐心点继续听。」
  口吻就像在训示落后学生的家庭老师。
  触觉丝的前端连接着奥莉薇亚,她今天也如往常般在裁缝店里工作。
  尤莉似乎奉尤奇佐纳的命令飞往南方边境,听说是为了护卫神溺教团的莅缇。
  而她似乎没发现扬库偷走修罗幕飞,哈缪丝则事不关己地想着她是否能活着回来。
  哈缪丝每天都过着从办公室观察岛内情况的日子。
  「代理馆长,妳到底有没有在听?
  「有啊,妳继续说。」
  米蕾波可露出不高兴的表情继续报告。
  有人影走近奥莉薇亚工作的裁缝店,是凯萨莉萝,原本开朗大方的她,脸上竟然带着苦恼的表情。她从后门进入,向奥莉薇亚招手把她唤出来。
  「这里不方便说话,奥莉薇亚,妳愿意跟我来吗?
  奥莉薇亚神情紧张地走出裁缝店、跟在凯萨莉萝的身后,两人走进被奥莉薇亚称之为困惑小径的步道。
  她们坐在长椅上,周遭没看到半个人影,凯萨莉萝以疲倦的声音开口了。
  「那件事我思考过了。」
  奥莉薇亚点了头,她看起来很信任凯萨莉萝,如果连凯萨莉萝都背叛她的话,全世界大概就找不到与奥莉薇亚站在同一阵线的人了吧。
  「结果呢?
  「我觉得妳说的话是真的,武装司书的确和神溺教团有所关连,不仅如此,创造出神溺教团的人也是武装司书。想要消灭神溺教团,换句话说就是要与武装司书为敌。」
  奥莉薇亚大吃一惊。
  「妳知道的还真不少。」
  「我可是武装司书耶,也有各种收集情报的管道。」
  「妳还真有一套。」
  凯萨莉萝叹了口气。
  「可是奥莉薇亚,妳真的无论如何都要与武装司书一战吗?
  奥莉薇亚吃惊地看着凯萨莉萝。
  「妳为什么要这么问呢?
  「和武装司书作战实在是很天真的想法,这不是代理馆长或是马特实力很强的问题,而是因为武装司书是守护世界的人。不只是神溺教团,我们还要对付世界上各种恶名昭彰的坏蛋,或是胡作非为的家伙,阻止战争、力抗恐怖分子,这二千年来一直都是如此。
  所以武装司书一旦消失了,全世界将会完全失序,即使打倒神溺教团,反而会使更多恶人任意妄为。」
  「……凯萨莉萝,妳害怕了吗?
  「我现在是在说妳的事喔。我知道妳抱着宁可一死也不惜一战的决心,可是光靠这样还不够,妳有做好会把世界弄得更加混乱的觉悟吗?
  凯萨莉萝注视着奥莉薇亚的眼睛。
  「说的也是,要是我没有这层觉悟,我想妳也不会和我站在同一阵线。」
  奥莉薇亚思考了一会儿。
  「放心好了,我有这样的觉悟。」
  「妳为什么能够下定决心?
  「因为这是我的义务。」
  凯萨莉萝感到不解。
  「凯萨莉萝,我是踏着许多人的性命活过来的。凡德=鲁加、船上的伙伴们、夏洛特、蕾娜斯……弗鲁路,也许还有沃肯。因为大家的死,让我得以苟活到现在,我身上背负了许多人的性命。」
  「……的确。」
  「他们在我的心中吶喊着:为什么得死?为什么非死不可?他们的死亡占满我的胸口。」
  「……」
  「老实说,我也已经厌倦战斗了,我当然不乐于见到武装司书消失后,世界反而变得更加混乱。但是,我非战不可,因为他们活在我的身体里,如果没有连他们的份一起战斗下去,我实在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为何而活。」
  「……奥莉薇亚。」
  「凯萨莉萝,我知道这是很自私的请求,就算被妳怨恨也是没办法的事,我希望能在妳的承诺下向妳请求。
  帮我消灭神溺教团,帮我拆穿武装司书的秘密。」
  凯萨莉萝双手掩面,接着陷入一阵沉默。
  「奥莉薇亚。」
  凯萨莉萝在双手掩面的状态下回答:
  「……对不起,我已经把这件事告诉马特先生了。」
  奥莉薇亚仰起头望着天空,她的脸上没有半点悲伤或是奋怒的情绪,即使以触觉丝来回搜寻,也无法看透她内心深处的寂静表情。
  「这个责任对我来说实在太重大了,我只是一个傻蛋,身上没有任何重担,也负不起任何重担。比起正义或是他人的性命,我更珍惜自己,每天只想舒服过日子,是个没什么可取之处的丫头。现在竟然要我消灭武装司书,让我感到好害怕。」
  凯萨莉萝手掩着脸。她并没有哭,该哭的人应该是奥莉薇亚。
  「我害怕失去此刻的和平,害怕到让我无法作战,我没办法像奥莉薇亚一样,愿意把生命豁出去。」
  「……可是,妳也没必要和马特那家伙说吧。」
  然而奥莉薇亚笑着说道,可能是因为她没办法憎恨凯萨莉萝吧。
  「再这样下去的话,妳肯定会被杀的,我不想看到这样的结果,所以才去找马特先生,问他要怎么做才能让妳免于一死。」
  「我不希望自己的记忆又再度遭到剥夺,我绝对不要再次忘记凡德=鲁加,即使忘记了,我也会努力想起来的。」
  「嗯,我知道妳是这样的人。
  所以,我才要马特先生帮我出主意。」
  凯萨莉萝拿出阿葛克司。
  「马特先生说,妳是为了要帮凡德=鲁加报仇而战的吧。他说既然如此,那就让妳报仇吧。」
  「这是什么意思?
  「他说,就把妳认为杀害凡德=鲁加的人是代理馆长的记忆消除就好。」
  「……」
  「神溺教团里有一位名叫巴达的学者,他研究出一种技术,可以利用阿葛克司之水消除记忆后,再覆盖上伪造的记忆。
  杀害凡德=鲁加的人是神溺教团,和代理馆长或是武装司书没有任何关系。
  忘记十年前代理馆长就已经知道神溺教团的事,以及神溺教团还继续存在的事实吧!所有罪恶的根源是神溺教团,并非武装司书。
  他说只要这样告诉妳就可以了。」
  奥莉薇亚面无表情地听着这些话。
  「真是可恨的男人,把别人的头脑乱改一通。」
  「可是只有这么做,奥莉薇亚妳才能免于杀身之祸啊。」
  奥莉薇亚短暂地沉默后,静静地笑了出来。凯萨莉萝则不动声色地站在她的背后,接着突然一掌打向她的后脑,奥莉薇亚瞬间昏厥倒地。
  凯萨莉萝抱起奥莉薇亚,接着把水倒入阿葛克司里发动魔法,将消除记忆的水以嘴对嘴的方式让奥莉薇亚喝下。
  她低下头看着失去意识的奥莉薇亚一会儿后,开口喊道:
  「马特先生,你可以出来了,已经好了。」
  马特阿拉斯特从邦特拉图书馆的腹地内侧,越过围墙走过来。
  「奥莉薇亚就交给你了,你要遵守承诺喔。」
  马特阿拉斯特点了头,抱起昏倒在地上的奥莉薇亚。
  「我会信守承诺的,等奥莉薇亚醒来后,就会忘记关于复仇的所有事。」
  「嗯,谢谢。」
  凯萨莉萝向马特阿拉斯特的背影冷淡地行了一个礼,马特阿拉斯特则是再度跃过高墙不见踪影。
  「……代理馆长,我想妳应该有听到吧。」
  凯萨莉萝如此说道。
  「唷,还挺敏锐的嘛。」
  哈缪丝不由自主地脱口而出,米蕾波可不明白自己正在做的报告哪里敏锐。
  「请妳不要杀奥莉薇亚,因为那个女人不是能和代理馆长战斗的对手,让她平静地过日子吧。」
  哈缪丝站了起来,米蕾波可问她要去哪里。
  「去洗手间,妳等我一下。」
  哈缪丝穿过办公室的窗户爬到屋顶上,米蕾波可露出惊讶的眼神。
  「代理馆长……该不会得了年轻人痴呆症吧……?
  哈缪丝无视米蕾波可的质问取出投石器,在连络用的石头上写上字后掷了出去。
  『没问题。』
  凯萨莉萝捡起打到头而掉落地面的石子,看了上头的字后露出安心的笑容。
  哈缪丝从屋顶回到办公室。
  「代理馆长,那里没有洗手间喔。」
  「妳在说什么啊,笨蛋,还要妳提醒喔。」
  凯萨莉萝之后坐在椅子上发了一会儿呆,接着把水倒入在手上把玩的阿葛克司。
  「……奥莉薇亚,真的很抱歉。」
  她边说边喝下水,瞬间从满是忧郁的表情恢复成平常的凯萨莉萝。
  「咦,我为什么拿着阿葛克司啊?
  她不可思议地盯着拿在手上的阿葛克司。
  「该不会是失恋了吧。怎么可能,我又不是米蕾波。」
  她一面说,一面歪着头感到不解。

  ——现在,19261228日。

  凯萨莉萝与奥莉薇亚在宴会会场上感情融洽地聊着天。
  哈缪丝从屋顶上垂下触觉丝窥视她们的状况。
  持续了好一阵子的超尺度黄色谈话似乎已经结束,围绕着奥莉薇亚的女性武装司书之间,弥漫着一股悄然孤寂的气氛。
  「那个人后来怎么了?
  凯萨莉萝这么询问。
  「死了啊,我赶到时,他就已经断气了。」
  奥莉薇亚一边喝酒一边回答。
  「要是铅之兵器凡德=鲁加也变成这样的话,那一切就完了。被我看穿之后就死了。」
  奥莉薇亚正在讲凡德=鲁加的话题,凯萨莉萝这些武装司书则是兴致勃勃地听她说。
  「被谁杀的呢?
  「这还用问?当然是神溺教团,背叛者的命运唯有被人间蒸发一途。」
  「……好可怜喔。」
  黛娜眼眶含着泪水。
  「那家伙背叛神溺教团的理由,我已经不知道了,因为关于他的事情,我几乎都不记得了,只记得他掌心的温度。」
  「……真感人。」
  「不过,已经无所谓了,因为我一辈子都忘不了他。只要还能记得那家伙手掌的温度,就已经足够了。」
  奥莉薇亚如此作结。
  原本,凡德=鲁加是连提都不能提的一个被封印的名字,然而马特阿拉斯特认为已经没有必要继续把它当成秘密。
  奥莉薇亚的记忆遭到窜改,以凡德=鲁加的存在为首,将不再有任何泄秘的疑虑,就连哈缪丝打从十年前就已经知道神溺教团的事实也永远留在闇黑之中,所有连接堇之罪人的线全断了。
  保守秘密的必要性也全部消失。
  「隐藏秘密最好的方法,就是让人连有秘密这件事都不知道。」
  马特阿拉斯特表示,他这次也要沿用这个惯例。
  「撼动世界的武装司书秘密,如今成了一段凄美的佳话。马特阿拉斯特,我真服了你呢。」
  马特阿拉斯特天性好说谎,哈缪丝心想:自己竟然把一个这么可怕的男人作为下属。
  「奥莉薇亚,妳真的就这样结束了吗?
  哈缪丝望着夜空如此呢哺。
  结束了吧,不管再怎么绞尽脑汁,奥莉薇亚今后都不能再起波澜,因为她深信已经报了凡德=鲁加的仇,也因此失去战斗意志。
  这么说来,最后还能引发波澜的,就只剩下扬库了,不知他究竟会采取什么行动。
  哈缪丝把触觉丝缠住扬库,仔细观察他的一举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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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章 虚言者的笑容

  ——现在,19261228日。

  这是和宴会同一天,在距离邦特拉图书馆十分遥远的伊斯摩共和国内发生的事。
  乐园管理者明斯=伽扎因一大早就打起鼾来,他脱了鞋躺在一张旧沙发上。
  「顾问,顾问,请您醒醒。」
  头上传来女人的声音,明斯睁开眼睛,立即见到一名雇来倒茶的大婶正一脸不悦地站在旁边。
  「怎么搞的,我正睡得爽快,不能安静点吗?
  明斯边揉眼睛边说。
  「有银行的客人要来,请您不要睡在会客室里。」
  「那就没辄了。」
  这个称为会客室的地方,是一间只摆了两张沙发和一张桌子的狭小房间。
  虽然日用品乍看之下是高档品,但实际上却是典当的便宜货。
  明斯离开那个房间,摇摇晃晃地往里头走去。
  离开邦特拉图书馆已经过了九个月,原本壮硕的体格也显得稍微泄了气,就连严厉的脸上也少了些凶狠的表情。
  打从当上乐园管理者以来,明斯每天都过着和战斗无缘的日子。
  慈善团体『马鲁库顿人类进步财团』的顾问——这是明斯对外公开的头衔。
  「明明就挂名顾问,没想到居然没事可干。」
  他一边发着牢骚,一边望着窗外。
  这里是伊斯摩共和国首都、摩尔奥鲁市的郊外,一栋建龄约三十年旧的大楼里的某一室内,从窗外可以看到仿佛还残留在开拓时期、如遗迹般布满尘埃的街道。
  这栋四层楼高的建筑物里,明斯自费买下了三楼和二楼,二楼是财团的事务所,三楼则作为明斯的自家使用。
  一楼是某律师的个人事务所,四楼则有一间从罗讷国进口香皂和化妆品的小型贸易公司,两者都与神溺教团之间没有任何关连。
  一栋司空见惯的大楼里的一室,就是明斯创造出来的新生神溺教团总部。
  就大家过去对神溺教团的印象来看,只会把此地视为秘密据点之一。一般人应该会怀疑真正的巢穴另有其地,这里不过是掩人耳目的地方之类的。
  然而,事实并非如此,这里是货真价实的神溺教团总部,而且除了这栋大楼之外并没有其它据点。
  比起卡酋亚的时代,新生神溺教团实在太不起眼且过于庶民化,曾经是拉拢政经界重要人物、暗中操控世界的神溺教团,如今竟屈就于这么一栋小小的大楼里。
  「抽根烟吧。」
  明斯点了根纸卷烟。虽然他曾经在当武装司书时戒烟,不过最近又开始抽了。
  为了打发时间,明斯翻阅桌上的数据,那是他担任顾问的『马鲁库顿人类进步财团』的活动计划汇整。
  『马鲁库顿人类进步财团』表面上以支持人类发展相关的所有活动为营运目的,说得好听一点,这是一个以发表自由思想来运作的团体;说得难听的话,就是一个搞不清楚究竟想做什么的团体。
  在一般世人眼中,大概会认为这是一个退休的武装司书、和投资致富的资产家业余的玩票性事业。
  活动内容包罗万象,例如协助维持某地方的治安、捐助教育基金给不幸的孩童、以及补助科学家的研究资金等,范围没有设限。
  真正的目的当然是要创造出能送往天国的幸福之人的『书』,然而,实际运作的业务却和一般的慈善团体没什么两样。
  「还不赖嘛。」
  明斯把数据收进档案夹里。
  现在这个规模比较小且庶民化的神溺教团,既不是失败的结果,也不是处于教团扩大中的阶段。
  而是明斯所期望的新生神溺教团。
  他并不想和卡酋亚一样,一边躲在暗处操控世界,一边创造幸福。即使没钱、没权力、不用武力,还是能创造出幸福之人的『书』。
  明斯如此相信,并且正在实践这个理念。
  「嗯?
  散乱的桌子上发现一封不熟悉的信件,他看到寄件人,这才想起来是武装司书例行的宴会邀请函。
  「反正也没事,早知道去玩玩也好。」
  明斯看着信封后悔。话说回来,宴会就是今天了,当时因为没有想去参加的意思,所以把这件事忘了。
  「唉,算了,反正看到马特和哈缪也是一肚子火。」
  明斯随手将信扔在桌上,把烟在烟灰缸内弄熄,回想起这一年来发生的事,思索他身为乐园管理者构筑新生神溺教团的回忆。

  ——19263月。

  被马特阿拉斯特任命为新乐园管理者的明斯深感困惑。
  他要亲手让那个既邪恶又可恨的神溺教团继续存在下去,成为当初拼死想要消灭的组织的领导者。
  要是这样都不觉得困惑,肯定不是个精神正常的人。
  但是,明斯知道天国的真相,也明白运送幸福之人的书是他们不能违背的使命,更无法从中逃避。
  因此,明斯决定改变想法。
  以往的神溺教团是个邪恶的组织,既然如此,明斯只要帮神溺教团改邪归正即可。
  这是有可能实现的,而且,这也是被寄予在明斯身上的工作。渐渐的,明斯不再感到迷惑,开始埋首进行乐园管理者的工作。
  明斯在当武装司书时,以他圣洁眼的能力找出信徒,将他们一一消灭。
  明斯的眼睛能够看清邪恶之人与善良之人,而大部分的信徒,都是沉溺于欲望、泯灭良心的人。
  然而,也不尽然全都是那样的人,其中也不乏有抗拒卡酋亚思想、逃出神溺教团的信徒。如果遇到像这样的人,明斯就会瞒着哈缪丝或伊蕾伊雅私下放走他们。
  明斯当上乐园管理者之后,便找出他们、将他们集结起来,揭露卡酋亚隐藏的神溺教团原本的使命,并且要他们立誓完成那项使命。明斯率领区区十几人的他们,让新生神溺教团重新开始出发。
  能成为战力的只有明斯一人,这里连一枪一剑都没有,但那并不是问题,因为新生神溺教团不需要战斗能力。
  接着要找的就是真人。
  成为真人的必要条件是某种纯粹的心,他们不会怀疑自己毫不犹豫地实现欲望的生活方式,如果不是这样的人,是无法打从心底感到幸福的。
  像希葛尔他们的确是纯粹的人,正因为纯粹,所以才能毫不犹豫地进行残虐的行为,大部分过去的真人也都是像希葛尔那样的人。
  明斯并没有打算迎接那样的人作为真人,他认为真人必须要有一颗纯粹的心,而且还要具备良心。
  要找到那样的人其实很难,因为一个发自内心善良的人,要比百克拉的宝石更加珍贵。
  在明斯的人生当中,就只遇见过洛萝缇一个人。
  可是,无论多么的珍贵,还是得去寻找,因为这是明斯的工作。
  走遍全世界,明斯终于找到了那样的人。

  ——19261215日。

  明斯离开位于伊斯摩的办公室,搭乘私人飞机出外旅行,为的是去看他发掘出来的那些真人的情况。
  他花费九个月找到三名真人,速度并不算快。
  明斯在库拉自助区山岳地带高耸的山脚下,发现第一名真人的踪影。
  那是一名晒成古铜色肌肤、身强力壮的男人,穿着一身又重又耐穿的登山装,名字叫做卡鲁杰。
  「唷,我来送行啰。」
  「啊~~你来啦,乐园管理者。」
  卡鲁杰一边凝视着山上一边说,明斯也仰望天空。
  山的顶端被云遮住而看不到,眼前所见之物与其说是斜坡,不如说是峭壁。高空的空气冷得吓人又很干燥,卡鲁杰想要独自一人挑战如此险峻的地方。
  「再看一次还真不是开玩笑的,你没问题吧?
  明斯仰望天空发问。
  「天晓得。唉~~失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啊,顶多是个白痴坠山摔死罢了。」
  卡鲁杰笑着回道。
  他平常在昆因贝克斯担任银行员的工作,会利用闲暇之余游走世界各国,挑战冬季凛冽严苛的高山。
  卡鲁杰是一个不会使用魔法的普通人,挑战冬季严酷荒山的辛劳,绝对超乎一般人的想像。
  即使登顶也是既无金钱也无名声,然而他却为了没有益处的事愿意赌命挑战。
  周遭的人应该都认为他是个好事的怪人吧。
  「我都要感谢你这个乐园管理者,挑战这座崖壁是我的梦想,因为这大概是全世界最难攀登的地方。」
  卡鲁杰将第一根冰镐打进岩盘里,小心翼翼地确认岩石的手感。
  「这是我们的工作,你就不用客气了。」
  明斯说道。这附近长久以来受到独立军与沦于盗匪的武装集团占领,所以登山家想踏进这块区域简直比登天还难。
  明斯铲除盗匪,并将财团提供的大笔资金捐给附近的警察组织,美其名是维持邻近居民的生活,但真正的目的是为了让卡鲁杰能够顺利攀登这座山。
  明斯心想:可是,卡鲁杰为什么要挑战登山呢?
  如果只是为了登上山顶,只要搭乘飞机再使用降落伞降落至山顶不就得了,或者是利用魔术审议进行肉体强化,也能轻易登上峰顶,而且这样也比较安全吧。
  攻顶之后并没有奖赏,尽管如此,他仍奋不顾身地攀登山壁。
  明斯发动自己的能力来窥看卡鲁杰的灵魂,在他的身旁看到有如雾般的光芒。
  存在于雾光里的,是一副极为孤独且笨拙的灵魂姿态。登山前的情感充满了不安,以及企图压抑不安的勇气,色彩是如此地斑驳。
  然而,其中却闪烁着如钻石般耀眼的光辉,那是明斯几乎不曾见过的美丽幸福颜色。
  「登山真的有那么快乐吗?
  「该怎么说呢?登山的过程可是很艰辛的。」
  卡鲁杰伸手攀在岩石表面。
  「那就是不快乐啰。」
  「当然不快乐啦,毕竟当其它人牵狗散步、帮花圃里的花浇水、疼爱老婆的时候,我却得徘徊在生死边缘,脑袋里想的全是这些事。」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还要攀登?
  「天晓得。不过,当我攻顶成功回到街上后,再回想起这一切时,那些比死还痛苦的登山体验,全都成了让我乐不可支的回忆。」
  卡鲁杰一边这么回答,一边往山顶上攀爬而去,他的背影中确实存在着明斯想要寻求的幸福。

  接着来到的地方,是位于伊斯摩共和国农村里的一间木造房子,破旧得看起来只要掉了根烟蒂,瞬间就会烧个精光似的。明斯徒手将刁着的烟头揉灭。
  隔壁牧场上的牛用罕见的模样瞪着明斯看,明斯在这种情况下伸手敲了敲门。
  「咦?这不是乐园管理者吗?不知有何指教。」
  从屋内走出来的人是名年约二十岁的青年,厚重的眼镜与一身布满灰尘的白衣,让人轻易就猜到他是什么样的人。青年名叫克恩,是明斯发现的第一位真人。
  「来瞧瞧你的近况啊。研究进行得顺利吗?
  明斯走进屋内。木造小屋中堆满了成山的废铁,躺在废铁堆上的老犬是克恩唯一的家人。
  「你来得正好,看看这个,是我完成的一号机。」
  克恩要他看一个放在废铁堆旁的东西。
  「我把它命名为『小毕娜的大腿号』如何?是不是大开眼界!
  摆在那里的是一具宛如失败玩具作品的小型机器,被称之为火箭。看样子它是设计成让调配过的石油燃料从后方喷出,再利用反作用力射向空中。顺便一提,他所说的毕娜是指隔壁牧场主人的独生女。
  「好像太小了吧。」
  明斯老实说出感想,克思则完全不以为意,高高兴兴地搬出火箭。他是多么渴望以这台所谓的火箭机器前往宇宙。

  克恩曾经是被科学厅誉为天才的菁英,但是却没有人能够理解他那渴望前往宇宙、过于荒诞的梦想,因而失去了工作。
  当真能前往宇宙吗?老实说,就连明斯也感到半信半疑。创造之神所创造的这个世界,应该超越了人类力量所能掌控的领域吧?
  然而克恩却毫无半点的困惑和存疑,只是持续进行研究,明明过着有一餐没一餐的生活,但他的脑袋里却没有任何落魄的想法。
  明斯从他身上发现幸福真正的模样。
  「要发射了喔——」
  克思在导火线上引火。称不上是轰隆巨响,耳边只响起一道极小的声音,火箭应声冲向空中了。飞了五十公尺左右,火箭「碰」的一声掉了下来。明斯心想:要是找哈缪丝来跳的话,她大概也能跳那么高吧。
  「成功了,好厉害!太完美了!
  虽然明斯无法理解,不过似乎是成功了。他说要前往宇宙的路,如今又确实地踏出了一小步。克思究竟是天才还是白痴?或许两者之间并没有多大的差距吧。
  就在此时,一名大声嚷嚷的男人从隔壁冲了过来,手上握着一把三叉式鱼叉。
  「喂,克恩!你要我说几次才会明白啊!牛受到惊吓是挤不出奶的!
  明斯认得这家伙,他就是住在隔壁的牧场主人,克恩慌慌张张地逃回家里。
  「等等,你这个白痴!跟你讲过几遍要你停止白痴研究去做正经事!喂、别逃!
  牧场主人「砰砰砰」地踢着克恩家的门,克恩从屋里将门紧紧栓好,这是明斯每次来都会发生的事。
  「唉~~又是克恩那个笨蛋。」
  一名少女将滚落地面的火箭踢了出去,她就是被拿来取做火箭名的牧场独生女,她对明斯说:
  「你和克恩是同一伙的吧?我听那家伙提过你。」
  「是没错,找我有事吗?
  「也没什么事啦。」
  牧场女儿一边这么说,一边和明斯同样注视着大声斥责的牧场主人。
  「喂,那家伙想去的宇宙,是指那个有星星的地方吧。」
  牧场女儿突然这么问。
  「好像是吧,我对科学一窍不通。」
  「真的到得了宇宙吗?
  明斯耸了耸肩。
  「不知道,妳觉得呢?
  「我是不知道,不过要是真到得了,那还满酷的嘛。」
  牧场女儿挥了挥手,好像为了什么事感到惊慌。
  「糟了,我竟然说出肯定克恩的话……我不一样,我和那家伙不一样,我是正常人啦。」
  牧场女儿感到莫名愤怒,就这样走了回去。牧场主人把克恩拖出来后打了他的头。
  为了研究,明斯曾考虑让牧场一家人搬到别处,或是利用还在当武装司书时的关系,让克思能够重回科学厅复职而四处奔走。然而,这两种发想都随即停止,因为明斯知道他与牧场这一家人的纠纷也是他幸福的一部分,感觉上克恩似乎很喜欢这群顽固且木纳的人们。
  明斯不顾被殴打的克恩,趁牧场主人的怒火还没烧到自己之前急忙逃离现场。

  他当晚留在克恩家过夜,晚餐就只有玉米片,加上从牧场女儿那里要来的牛奶。
  明斯心想:他都已经是真人了,好歹能吃好一点的食物吧。虽然有提供优渥的资金给克思,但所有的钱都被他挪为研究之用。
  「对了,明斯,你说的第三名真人有什么进展吗?
  克恩一边舀动汤匙,一边这么问他。
  「这和你没关系,你还是尽早完成火箭吧。」
  「是不是进展得不顺利?
  「白痴,只要交代给莅缇处理就行了,她会帮我办妥的。」
  明斯绷着脸说。关于第三名真人玛妮的事,明斯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动作,全都交由莅缇处理。
  「请你加油啰,因为明斯可是乐园管理者啊。」
  「我这凶神恶煞的模样会吓坏玛妮的。」
  「没那回事啦,我觉得不成问题,还是说,你有什么不能去的理由啊?
  这小子明明傻劲十足,但对这方面倒是挺敏锐的。
  「……这和你无关。」
  明斯吞吞吐吐地说。
  每当他见到玛妮时,总会不自觉地想起洛萝缇,洛萝缇一心想要守护自己村子的事随即闪过脑海。
  根本就没必要感到畏惧,因为明斯想守护玛妮的村子,如今也对乐园管理者这个职务深感自豪。但是,他总会忍不住意识到自己就是杀害洛萝缇的乐园管理者继承者。
  或许莅缇也是体谅到明斯这一方面的情况,所以在她要去和扬库会面时,并没有请求明斯护卫。
  「你就去看看吧,乐园管理者,我想神溺教团是需要你的。」
  「……或许吧。」
  翌日,明斯飞往南方边境,万万没想到抵达当日正好与扬库和莅缇会面的日子是同一天。明斯苦恼着是要前往两人会合的场所露个面,还是直接到玛妮的村子。
  结果他两个地方都没去,明斯转往玛妮村子的新天地。为了让村民移居至此,这里早在数个月以前便开始进行开发。
  当他降落在岛上时,发现一名熟悉的人影。
  「唷,是代理馆长啊。」
  明斯稍稍感到惊讶,为何哈缪丝会在岛上一个人闲晃?
  「哎呀,明斯,你怎么来啦?
  「这句话应该是我问妳吧,妳手边的工作怎么办啊?
  「都已经年底了,而且也没剩几个重要的工作呀,觉得闲着没事啰。」
  哈缪丝说着在岛上四处走动,明斯也连忙跟在她的身后。哈缪丝似乎是来巡视岛的开发状况。
  「想不到没什么进展嘛,姑且不论时间,好像还需要投入更多的资金呢。」
  哈缪丝说道。
  「钱的话,神溺教团可以出资。」
  「不需要特别出资啦,大家会自行筹措的。」
  哈缪丝如此回答。
  这座岛屿的开发并非由神溺教团负责,其实出资并掌握主导权的是武装司书。
  这并不是邦特拉图书馆下的命令,而是米蕾波可、凯萨莉萝这些和洛萝缇交情不错的武装司书们用自己的资金筹建的。
  每个武装司书都对洛萝缇心存感激,对于她的奋战与牺牲,多少带着想要予以回报的心情而行动。就连马特阿拉斯特、尤奇佐纳与邦伯这几个坏家伙,也善意地给予协助。
  「抱歉,承蒙你们的帮忙。」
  「又不是为了你才做的,大家是为了洛萝缇和玛妮呀。」
  哈缪丝如此说道。
  突然,她发现一艘划着桨的小船,从水平线的另一侧接近而来。小船花了很长的时间才终于靠岸。
  玛妮和她的母亲坐在小船上,登上岛屿的母亲频频向哈缪丝鞠躬行礼。
  「发生什么事了,怎么会到这里来呢?
  「听说馆长小姐来到岛上,这孩子说无论如何都想来见妳一面。」
  母亲如此说完后,随即催促玛妮上前。
  「乐园管理者先生与哈缪丝小姐,您们午安。」
  「午安啊,玛妮,怎么了呢?
  「我做了这个,所以想请您收下。」
  说完,她便拿出亲手用纸折好的娃娃,哈缪丝用略带困扰的表情收下了纸娃娃。
  「啊,可是,乐园管理者先生的那一份我没带来。」
  哈缪丝边笑边说:
  「不要紧啦,明斯还会来,到时妳再送给他就行啦。」
  「嗯,对不起,乐园管理者先生,请您还要再来喔。」
  「……嗯,唉~~好啊。」
  明斯没办法好好地回视玛妮的眼睛,看来他似乎对小孩没辄。

  明斯、哈缪丝,以及玛妮三人一边走在岛上一边闲聊,回忆洛萝缇的往事,或是移居后的新生活等话题,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内容。
  第一次见面时,明斯对于以圣洁眼看到的玛妮灵魂大感吃惊。
  玛妮是个令人无法置信的无欲少女,只需要食物与温暖的空气就能满足,拥有宛如野生动物般的灵魂。
  而她唯一的愿望,就是和扬库、母亲、村民们一起生活。除了过着平稳没有争吵、不再互相仇视的生活之外,她并不奢求任何物质。
  在见到她的那一瞬间起,明斯就决定将玛妮纳为真人。玛妮对于所谓能够实现所有愿望的神溺教团教义不感任何兴趣,只是为了加入神溺教团后,便能为村民带回失去的和平一事而高兴。
  明斯身为乐园管理者,能为玛妮做的就只有一件事,那就是让村民移居到这座小岛上过着平凡的生活,明斯也感叹这名真人还真好打发。
  「……咦,玛妮,妳怎么啦?
  不经意一看,玛妮似乎有些支支吾吾的。
  「哈缪丝小姐、乐园管理者先生,我很担心一件事。」
  两人请她继续说。
  「扬库哥最近好像在烦恼什么事,可是他不肯告诉我他在烦什么。」
  「哎呀,扬库真是个坏小孩。」
  「哥哥是好人。」
  玛妮强烈反驳哈缪丝的话,哈缪丝急忙向她道歉。
  扬库的事情,明斯也一直惦记在心。他会同意让玛妮成为真人吗?扬库对洛萝缇的死,应该一辈子都忘不了吧?他当真能原谅杀害洛萝缇的神溺教团吗?
  「他好像在心烦神溺教团的事,但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烦恼。」
  「……是吗。」
  「总觉得他好像在生气。不知道为什么,他好像觉得神溺数团是坏人,所以,我想找乐园管理者先生商量。」
  「我吗?
  「虽然我写了封信给伟大的武装司书先生,希望能向他们询问,但我还没收到回复,或许是我的信还没送到吧。」
  明斯轻抚玛妮的头。
  「玛妮,妳不必在意,大人的世界里无奇不有。」
  「……乐园管理者先生,神溺教团是坏人吗?
  明斯应该要回答不是,然而在他的心中,这个问题尚未有答案。明斯至今仍忘不了一年前的战争,他非常清楚丝柔的事件或是七王大乱的事,这些争端最后全都造成无比的悲剧。
  因为不想对玛妮说谎,于是明斯诚实地回答。
  「玛妮,什么是对,什么是错,这真的是个很难回答的问题。随着年纪越来越大,这个问题也变得越难懂,神溺教团是好是坏,连我也不知道。」
  「……?
  玛妮并不是很了解,和小朋友沟通应该不是件简单的事吧。
  「即使不知道,但人类还是不能裹足不前。如果因为不知道就停下来的话,将到死为止都还是一事无成。」
  明斯仍然无法完全抛开藏在心中的疑惑,他对于把『书』运往天国的使命,并没有竭尽心力服从。
  然而,唯独让卡鲁杰、库恩和玛妮成为幸福之人这件事,没有让他有丝毫的犹豫。他绝不认为这些单纯、不中用的人所认为的幸福是错误的。
  他这种想法,恐怕才是身为乐园管理者最重要的态度。
  如果只是善尽运送『书』的使命,就会像卡酋亚一样误入歧途。为了真人的幸福就该有所牺牲,重要的是能因为他人获得幸福而感到高兴,而马特阿拉斯特应该也在明斯身上发现到那份快乐吧。
  「我不知道,所以我只做我自己想做的事,我要彻底完成乐园管理者的职务,让妳成为真人,让妳的村子获得重生,这是我唯一能做的。」
  「……我不是很懂。」
  「是吗,不懂也无妨,等扬库回来之后妳再问他吧。」
  「嗯,哥说的话绝对是正确的。」
  「可能吧,那妳就问扬库吧。」
  明斯心中想着位在海的另一端的扬库。
  他应该是在对神溺教团仍存在一事感到愤怒吧,他一旦知道真相,应该会将这股怒气转向武装司书。他那不顾后果的性格成了祸害,这或许让他觉得即使只有一个人也要对抗武装司书;他说不定会钻牛角尖,不惜牺牲性命杀死武装司书。
  然而,扬库的本意是要守护玛妮和村子,即使事实令他难以接受,他应该也能理解吧。明斯是如此相信的。
  要让村子存续下去,光靠神溺教团的力量是不够的,还需要有人重建村人荒废的心,并且引导他们,这需要一个拥有正直的心和正义感的人。
  这唯有扬库才能办到。
  「莅缇、尤莉,妳们得好好沟通啊,千万别做出傻事。」
  明斯对海的那一头如此喃喃自语。

  同一时刻,距离明斯等人所在之岛约几十公里远的无人岛上,扬库和尤莉正上演一场生死战。扬库在紧要关头看穿尤莉布下的陷阱后,反过来将她逼入绝境。
  距离拉近到三十公尺,完全进入修罗幕飞的射程之内,扬库带着连同腐坏波动的防御都能劈开的气势挥动魔刀。
  然而,因果抹消攻击的隐形利刃并没有被他发动,尤莉趁机从泥坑中挣脱,扬库错失了必杀的一击。
  为何刚才没有出现利刃呢?修罗幕飞应该要反应操刀者的意识发动攻击才对。
  难不成是自己犹豫了吗?
  尤莉的腐坏波动袭来,扬库以泥迎击。
  他一边追着逃窜的尤莉一边思考:我为什么要犹豫?自己应该已经下定决心杀光所有的武装司书。为了帮洛萝缇报仇,这样的决心应该没有半点虚假。
  「……」
  他心知肚明,因为不管是莅缇还是尤莉,她们都没有要加害玛妮的意思,因为她们说要守护玛妮和村子。
  扬库斥责自己「那又怎么样」。守护玛妮的人是自己,并非神溺教团,无论对方要作何狡辩,或是有何企图,神溺教团仍是敌人,操纵神溺教团的武装司书也是敌人。
  扬库跑着跑着来到了岛屿的尽头,他沿着海岸线跑,一路追杀尤莉。
  「这次绝不饶妳!
  说完,他再度挥动修罗幕飞,尤莉已经筋疲力竭,这次应该杀得了她。
  然而,就在这一瞬间……
  扬库听到撕裂空气的爆破声,那是从远方射来的子弹的声音,修罗幕飞也发动自动防御劈开子弹。
  扬库环视周围,寻找子弹发射的方向,尤莉也同样感到疑惑。
  「……是谁?
  一台全新的水上飞空艇从扬库等人的头上飞过,从机上跃下一名黑影。虽然飞空艇无人操纵,但仍然继续前进并顺利降落在海面上,这名黑影连跳机后的飞空艇轨道都计算好了。
  见到站在岩石地面的男人,尤莉喃喃地说:
  「马特阿拉斯特先生,你怎么会来……?
  纵身跃下时飞起的帽子被风吹得轻轻飘了下来,马特阿拉斯特=巴洛力接住黑色帽子,重新戴回头上。
  「竟然问英雄为什么登场,真是不解风情啊。」
  马特阿拉斯特半开玩笑似地说,扬库则是再度摆出修罗幕飞的攻击姿势。
  「那我就顺便回答妳好了,这里是我向尤奇佐纳问来的,在我打探扬库人在哪时,听说妳也在一起。」
  「为什么要打探我的下落?
  听到扬库这么问,马特阿拉斯特回答:
  「其实是我收到了一名叫玛妮的女孩写来的信,她在信中问我扬库有没有异样。」
  如此说完后,马特阿拉斯特便从怀里取出一封以稻草纸写成的信,那是由玛妮熟悉的字迹写的信。
  返回故乡时,扬库曾经向玛妮提起马特阿拉斯特的事,告诉她说对方是自己的监督官,是位值得信赖的人物。
  在那个时候,他还无从得知武装司书的阴谋,扬库咬牙切齿地懊悔着这真是个意想不到的失策。
  马特阿拉斯特向扬库走近一步,将信慎重地收进怀里。
  「扬库,玛妮是你最重视的妹妹吧?你可不能让她担心啊。」
  听到他这句话,扬库更是感到不耐烦,于是无意识地发动修罗幕飞,马特阿拉斯特一派轻松地闪过。
  「喂喂,你怎么忘了自己还在观察中,不可以使用暴力喔。」
  「我跟你没什么话好说的!
  「扬库,你这样是不行的,语言可是非常重要的一环喔。不使用暴力和乎生存就是语言的功能。
  有了语言就可以说真话,当然也可以撒谎。」
  马特阿拉斯特一边回避修罗幕飞的攻击,一边像平时一样说个不停。想避开这样的攻击,连哈缪丝都必须尽全力才脱得了身,但马特阿拉斯特却宛如玩耍似地一一避开。
  扬库这才想起来,马特阿拉斯特的预知能力在所有武装司书当中,是最适合用来对付修罗幕飞的。
  虽然为时已晚,但扬库了解到自己深陷绝望的现状。可想而知,站在眼前的人是最危险的对手。
  「这样好了,扬库,都已经打到这种程度了,我就索性问你个问题吧。」
  马特阿拉斯特左手拔枪,摆出双枪攻击的战斗姿势。
  「莅缇小姐和尤莉应该都说过了吧,我们并没有想要对你的村子做什么坏事,目的是要为玛妮和你的村子带来和平。
  尽管如此,你还是要反抗吗?如果你非战斗不可,那又是为何而战呢?
  扬库想不出回答的字眼,陷入一阵沉默,马特阿拉斯特继续说:
  「我想你应该也很清楚吧,加入神溺教团、为了玛妮的幸福竭尽心力是最好的选择。你明知如此,为何还是要反抗呢?
  扬库还是找不到好的答案,所以就直接把心里浮现的想法说出口。
  「因为洛萝缇姐死了,这就是理由。」
  马特阿拉斯特笑了出来,这是耻笑,他就像看到一个没救的笨孩子般狂笑不止。
  「既然如此,我也没辄了,那只好开打吧。」
  马特阿拉斯特将手上的两把手枪,丢给在一旁默默观看的尤莉。
  「马特阿拉斯特先生,你丢给我也没用吧。」
  尤莉感到十分不解,因为她之前用枪攻击时,对修罗幕飞也完全起不了作用。
  「我没叫妳用啊,是请妳暂时帮我保管一下。」
  「为什么?
  「我要徒手跟他打,如果不这样就不算是战斗了吧?扬库。」
  马特阿拉斯歪了歪嘴唇笑着说道,从来不知道他原来也是会这样笑的男人。
  「这样好像还让的不够多,我再加上一项吧。」
  他一边这么说,一边指着头上戴的帽子。
  「如果这顶帽子落地也算你赢,就把我的首级视如这顶帽子吧。」
  「你……」
  扬库说不出话来。
  「真是贪心的家伙,我让的还不够吗?
  「你别小看我!
  扬库挥动修罗幕飞,同时放出泥巴袭击马特阿拉斯特。
  「是谁小看谁啊?
  马特阿拉斯特开始行动,速度远远超越刚才之快。

  十五分钟过去了。
  这段期间,攻击单方面持续进行。
  曾是过去之神所创造、能超越一切因果的必杀魔刀,竟然连一个赤手空拳的男人的帽子也打不下来。
  马特阿拉斯特步步逼近,扬库视线所能追逐到的就仅有他移动的身影,而他连连出击的拳头,必须等到命中之后才发现得到。
  修罗幕飞发动自动防御,眼看隐形利刃即将劈断右臂,但马特阿拉斯特实时收回了拳头,蹬了下地面转成直角,再绕到扬库的侧边,同时以里拳袭击扬库的后脑勺。
  自动防御的细微破绽,就连哈缪丝和尤奇佐纳都难以识破。然而,这对能够正确预知两秒后会发生什么事的马特阿拉斯特来说,根本不是一件难事,因为只要预知命中的瞬间再出拳即可。
  「呃……!
  扬库的身体回旋着飞了出去,最后撞上树干、掉到地面,就连这段期间,修罗幕飞仍持续攻击。然而,马特阿拉斯特却冷静地移动脚步避开攻击。
  他先佯装攻击,再抓住自动防御发动的可趁之机回以一击,在这十五分钟里始终反复着这个动作。不管它再怎么强,修罗幕飞毕竟只是把剑,凭一把不会思考的剑根本无法改变作战策略。
  战略必须靠持刀者自己找出来才行,不过扬库光是为了追上马特阿拉斯特的动作,就已经竭尽全力了。
  「可恶!
  要是无法挡下攻击,就只好主动进攻,但是马特阿拉斯特锁定扬库主动进攻的瞬间采取行动,逼得扬库只好绕到后面去。
  就在他企图往前冲的瞬间,马特阿拉斯特捡起脚边的树枝,像是射镖似地射了出去,精确瞄准扬库的眼球。修罗慕飞判断此举是不容忽视的攻击,立刻迎击劈碎树枝。
  马特阿拉斯特趁机一个跳跃,并在跃过扬库身体的瞬间一个回旋,从空中以脚尖攻击他的背部。
  「哎呀,危险。」
  马特阿拉斯特的帽子有些松脱,他在着地的瞬间急忙重新把帽子戴好。
  扬库趴在地上呻吟,他站不起来,因为背脊遭受攻击导致下半身发麻。
  居然有如此大的实力差距。扬库无法相信这样的结果,自己虽然是个见习生,但好歹也算是有才能的战士,修罗幕飞更是追忆战器之一,难道就只有被对方一路讨打的份吗?
  马特阿拉斯特一派轻松地注视着企图起身的扬库。
  原本两人战力的差距并没有那么大,赤手空拳虽然不会影响到马特阿拉斯特得胜,但对方也不致于连一顶帽子都打不下来。
  然而,马特阿拉斯特早已摸透扬库,他以监督官的身分彻底分析了扬库的优缺点,而修罗幕飞这把魔刀,从龙骸咳事件时起就被调查得一清二楚。
  相对的,扬库则是第一次见识到马特阿拉斯特的战力,这个差距也反应在结果上。
  「扬库,可以住手了吧?
  马特阿拉斯特对站不起来的扬库说道。
  「就算你打倒我,洛萝缇也回不来,更何况,我认为你这么做也算不上是替洛萝缇报仇。不管过程如何,我也和洛萝缇站在同一阵线。」
  马特阿拉斯特等待扬库的答案,扬库却什么也没有回答。
  「加入神溺教团、支持玛妮和村子,这些事应该并没有违背洛萝缇的意思。」
  「你别口口声声叫着洛萝缇姐的名字!
  扬库一边撑起发抖的双脚,一边站了起来。
  「我办不到,洛萝缇是我们的同伴,不管你怎么想,她终究是同伴。」
  「废话少说!
  扬库挥动修罗幕飞,利刃随即朝马特阿拉斯特的方向袭去,马特阿拉斯特则是握紧拳头准备迎击。
  扬库心想:不准说洛萝缇姐是你们的同伴!你们不但欺骗了姐姐,还利用她,我不承认你们这种人会是同伴。
  要是我加入了神溺教团,就会变得和你们这群欺骗姐姐的家伙一样,变成和马特阿拉斯特一样差劲的人类。
  我一直崇拜着姐姐,希望能变得像姐姐一样而活到现在,要是加入教团的话,就会将我之前的人生全盘否定,姐姐也会从我心中消失不见。
  绝对不要,唯有这件事我绝不妥协。
  「我要战到最后一刻!
  马特阿拉斯特的眼神好像在看什么无聊的东西,扬库和刚才一样,继续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间。
  之后又过了十分钟,扬库倒下去比站起来的时间还要长,马特阿拉斯特耐着性子等他站起来,站起来之后又把他撂倒。
  「马特阿拉斯特先生,已经可以了吧……」
  尤莉仍旧拿着枪这么说。
  「妳的意思是要我致他于死地吗?
  「我……那个……」
  尤莉欲言又止,在这段期间扬库站了起来。他明白自己为何站得起来,那是因为马特阿拉斯特手下留情的缘故,攻击虽然火力全开,但打中的地方都没命中要害。
  尽管如此,但要站起来已经是竭尽气力了。
  「既然尤莉都这么说了,我看也差不多该给你致命的一击了吧。」
  如此说完后,马特阿拉斯特便往前冲去,扬库手持魔刀准备迎击。
  接下来的瞬间,马特阿拉斯特将帽子高高地抛起,视线追逐空中的帽子。
  只要砍下帽子自己就赢了,剎那间扬库决定攻击那顶帽子。
  其实在考虑这件事的时间点上,扬库应该就已经输了,就在那一瞬间,马特阿拉斯特已经站在他的面前。
  究竟是该攻击帽子?还是攻击马特阿拉斯特?抑或是发动防御?无法从三者当中选择一个。马特阿拉斯特以手刀狙击扬库持有修罗幕飞的右手。
  原本咬住右手不放的蜘蛛刀身被弹飞了开来,紧接着,拳头打在扬库的腹部和胸前。
  往前倒下的瞬间,一记上勾拳使他站了起来,马特阿拉斯特接着往扬库一个扫腿,趁他悬在半空中时,又补上一记回旋踢。
  扬库的身体被踢飞到二十公尺远,修罗幕飞则掉落在很远的地方。扬库一边压着肚子,一边呼吸困难地倒在地上。
  继回旋踢之后,接下来的瞬间,马特阿拉斯特向后方移动,黑色帽子乘风飘到他轻松伸出的手里。
  「你还活着吧。」
  重新戴好帽子的马特阿拉斯特,看着难过得跪倒在地上的扬库说道,并且把掉落在地上的修罗幕飞踢滚过来。
  「捡起来,还没结束呢。」




  修罗幕飞在距离扬库约一公尺远的地方停了下来,但他的手却抅不着那里,身体拒绝战斗,斗志已经燃烧殆尽。
  「不捡起来的话,我就当场杀了你。」
  马特阿拉斯特缓缓向他逼近。
  就在这个时候,他听到另一名女性的声音,紧接着传来从森林急奔而来的脚步声。
  「请手下留情,马特阿拉斯特先生。」
  「莅缇小姐,妳还在啊?
  马特阿拉斯特一脸惊讶。
  「我不能让你杀死扬库先生,不论是玛妮小姐还是神溺教团,他们都是我们需要的人。」
  「妳就死了这条心吧,他的决心是超乎想象的固执,所以我只好杀了他。」
  「不行,这么做玛妮小姐会伤心的,若是她的心遭受永远无法抹灭的伤痛,说不定会因此失去身为真人的价值。」
  「……我看不会吧。虽然会悲伤,不过很快就会忘记啰,人类本来就是这个样子啊。」
  马特阿拉斯特继续往前走,莅缇则反驳:
  「你了解玛妮小姐什么呢?你知道扬库先生对玛妮小姐而言有多么重要吗?
  马特阿拉斯特依旧没有停下脚步。
  「就算悲伤也是没办法的事,去找其它真人吧。尤莉,把枪还给我。」
  扬库确定自己死定了,因呼吸困难而茫然的脑袋里,连懊悔恐惧的感觉都没有。
  奥莉薇亚究竟怎么样了?应该会找其它同伙继续战斗吧?还是已经惨遭杀害了?
  村子会变成什么样?玛妮又将如何?她应该会在神溺教团的羽翼下成长吧?还是被弃之不顾,任其自生自灭呢?
  「……」
  自己究竟在做什么啊!一想到此,内心就只有空虚。我什么也保护不了,什么事也做不成,什么也没留下就死了,就仅是如此。
  「……玛妮。」
  扬库喃喃自语,脑海中浮现出两人最后交谈的话语。
  『你还会回来吧?
  玛妮这么问,而自己又是如何回答的呢?
  「我当然会回来啊,哥有骗过妳吗?
  马特阿拉斯特走了过来、站在自己的身边。似乎无法遵守这个约定了,我还是有生以来第一次骗了玛妮。
  对不起,玛妮。可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因为我只能这么做。
  「我可没时间让你下定决心喔。」
  尤莉将两把手枪丢了过来,马特阿拉斯特一边说「只要一把就够了」,一边接下手枪,确认弹匣里是否有装填子弹,然后拉开保险。
  倒在地上的扬库心想:我是不得已的,玛妮,我绝对无法原谅武装司书和神溺教团那些坏蛋。
  因为无法原谅,所以要战斗;因为战斗,所以被杀,这是没办法的宿命。
  如此思考的瞬间,脑中响起了某人的声音,那是扬库自己的声音。
  『我不认为这是没办法的事,快下定决心,无论发生什么事,都绝对要守护村子。』
  「扬库,永别了。」
  马特阿拉斯特把枪口瞄准扬库的额头,慢慢地、慢慢地拙下扳机。
  『……入。』
  无法呼吸的扬库,将跑进肺里的空气挤了出来。
  「你说什么?
  马特阿拉斯特反问,扬库仿佛将血液从肺里挤出来似地说着:
  「……加入。」
  扣扳机的食指停下动作,马特阿拉斯特盯着扬库的脸瞧。
  「我加入神溺教团,我要活下来,活下来守护玛妮。」
  没错,自己曾下定决心,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要守护村子。但是,扬库从没想过自己为了守护村子,竟然要背叛洛萝缇。
  「再说一次看看。」
  「我要加入神溺教团,不再与武装司书……敌对。」
  泪水静静地从扬库的眼角流了出来,为了守护重要的家园,他必须背叛重要的人。
  此刻,自己确实背叛了洛萝缇。
  这是为什么?为什么自己非得从两样重要之物中做选择呢?扬库不明白,难道这就是现实吗?难道这样的结果就是现实吗?
  扬库无声地不停哭泣。
  「……受不了。」
  马特阿拉斯特把视线从扬库身上移开,接着将手指移开扳机,把枪放回腰际,背对着扬库说了一句:
  「……真受不了。」
  这是马特阿拉斯特的口头禅,在一旁观看的尤莉语带惊讶地说:
  「你还真是残酷,你打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杀他吧?
  马特阿拉斯特回过头看着尤莉,带着开玩笑的语气回答:
  「怎么会呢。」
  「我不会相信的,因为你是个大骗子。」
  「有时也会说真话嘛,有时候啦。」
  扬库就这样横躺在地面聆听两人的谈话,他心知肚明,知道马特阿拉斯特是当真打算杀了自己,也知道他只给了自己一点点犹豫的机会。

  两个小时之后,扬库坐在马特阿拉斯特驾驶的飞空艇上,由于尤莉的飞空艇已经毁了,所以她与莅缇同搭一条船返回邦特拉图书馆。
  马特阿拉斯特完全卸下防备,彷佛将刚才两人互拼生死的事全都忘得一干二净。
  「噢,到啰。」
  马特阿拉斯特降下飞空艇的机首,在新天地之岛发现玛妮和明斯的身影。飞空艇停在水面上,两人则下到岛上。
  「咦,哈缪应该在吧?
  马特阿拉斯特问明斯,在他来和扬库对战之前,就听她说也要顺道来这座岛。
  「被米蕾波可大发雷霆后就回去了。」
  「真拿这个爱摸鱼的家伙没办法。」
  「我想代理馆长应该最不想被你这么说吧。」
  「你这是什么话,我可是忙得半死喔。」
  明斯和马特阿拉斯特闲聊起来,另一方面,玛妮则铁青着脸跑向扬库身边,他的身上布满了瘀青和血淋淋的伤痕。
  「哥,你受伤了。」
  「妳放心好了,哥有锻炼过,只要一个礼拜就能复原。」
  这并不是逞强,这种伤势普通人得花上三个月才能治愈;扬库的话,真的只要一个礼拜的时间便能治好。
  「为什么?是谁打伤你的?
  「玛妮,没事的,妳不用担心。」
  扬库安慰她说,然而,玛妮眨眼间就找到犯人了,她一脚踉向正站着聊天的马特阿拉斯特的后膝。
  「唔哇!
  不知是故意被她踢还是真的被踢,马特阿拉斯特整个人跌坐在地,玛妮继而朝马特阿拉斯特的脑袋挥了个巴掌,帽子被她的巴掌拍到地面上。
  「可恶!
  「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玛妮拼命敲打马特阿拉斯特的脑袋。
  「你到底对我哥做了什么!可恶!可恶!
  「等等,玛妮,我不是因为讨厌扬库才打他的,妳先听我解释嘛。」
  马特阿拉斯特抱头辩解,玛妮却完全听不下去。
  「玛妮,那家伙是个大坏蛋,好好揍他一顿吧。」
  明斯在一旁火上加油,马特阿拉斯特狼狈地捡起帽子。
  「受不了妳,看来只好先走为妙了。」
  如此说完后,马特阿拉斯特当真逃跑了,玛妮朝他的背影狠狠吐舌头。
  「我讨厌那个人。」
  扬库对一脸愤愤不平的玛妮埋怨。
  「玛妮,我和神溺教团的人谈过了。」
  听到这句话,玛妮露出开心的表情。
  「结果呢?
  「我们已经谈好了,我、神溺教团……」
  话不能说得吞吞吐吐的,不能让她发现自己的本意。扬库一边这么想,一边继续说着:
  「我决定加入神溺教团,今后我将和神溺教团一起守护这个村子。」
  「嗯!
  玛妮开心地笑了,就连她这样的笑容也无法让扬库释怀。自己输了,而且还没有足够的时间来调适这种心情。
  「哥,我问你喔。」
  玛妮问。
  「神溺教团不是坏人吧?
  扬库顿时哑口无言,他在这漫长的一瞬间犹豫着该如何回答,几乎要把视线从完全信任自己的玛妮脸上移开。
  「嗯,神溺教团不是坏人。」
  扬库觉得自己大概掩饰得还可以,明斯则露出一副既悲伤又抱歉的表情垂下双眼。
  「神溺教团不是坏人,是好人喔。」
  这是扬库生平以来第一次对玛妮撒谎,他不知道撒这个谎是对是错,而答案或许到了将来、甚至是一辈子都不会知道吧。
  就这样,扬库放弃为洛萝缇报仇,放弃继续战斗,也放弃不说谎的原则。
  对十五岁的少年来说,这应该是个过于严重的挫败吧。而且,扬库正背负着必须突破这个挫败的宿命。

  ——现在,19261228日。

  完成全部使命的马特阿拉斯特正在喝着酒,宴会还在持续进行当中,接下来才是真正的高潮。
  「马特阿拉斯特先生,我们来晚了。」
  尤莉向待在吧台里调制鸡尾酒的马特阿拉斯特说道,身后还有尤奇佐纳,刚才还不见他们的踪影,看来他们终于赶上宴会了。
  「怎么了?我很担心耶。」
  尤奇佐纳一脸不悦地说。
  「不过是在出门前咳了几下,尤莉就大惊小怪的,就算跟她说没事,她一见我生病的样子就不肯听我说。」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啊,哥哥。」
  尤莉露出微笑,面罩底下的尤奇佐纳露出一脸怅然的表情。
  「……妳最近保护过头了。」
  「才没有呢,这可是哥宝贵的身体啊。」
  「这我当然知道。」
  「唉,好了啦,总之请你多保重了。」
  马特阿拉斯特谢绝奉陪这对兄妹大肆谈论他们自家的无聊事,挥手打发他们两人。
  两人立刻拿起酒杯,要好地喝起酒来。
  「噢~~利兹力。」
  马特阿拉斯特向厨房叫道。
  「是,请问有什么事吗?
  「厨房那边差不多该忙完了吧?让见习生们出来享受一下美食吧。」
  「嗯,可是我还想再整整他们耶。」
  「驳回,见习生们的工作结束了。」
  利兹力一脸不满地定回厨房,身上还穿着围裙的见习生们一窝蜂冲了出来,加入狂欢的行列。
  「……」
  最后走出来的扬库,用某种意味深长的眼神看着马特阿拉斯特,随即又撇开视线。
  「暂时不管他了。」
  虽然他承诺要加入神溺教团,但心情应该难以平覆吧,现在只好暂时任他去了。事到如今,他也不可能再去向谁泄密,或是反抗武装司书,因为他已经下定决心要守护玛妮。
  他在昨天解除了自律惩处,正式升格为见习生,今后,扬库将致力成为武装司书,引导村人走向正途。简而言之,这和之前的他并什么太大的改变。
  然而,何必为了这个理由上演一场生死决斗呢?只要大家开诚布公好好地说,说不定就能解决。
  这部分的缺失,就当作反省事项铭记在心吧。
  另一名企图造反的奥莉薇亚=利崔特,依旧在会场上畅谈,她似乎正在帮周围的男士打分数。
  也毋须考虑她背叛的可能性,那个将阿葛克司之力无效化的魔法确实令人不安,但是已经为她重新写上有关凡德=鲁加的假记忆,所以她应该不会大费周章地刻意挖掘出真实的记忆吧。
  凯萨莉萝已经自行将记忆消除了,她比扬库或是奥莉薇亚更不需要人担心。
  「不过真是麻烦啊。」
  马特阿拉斯特一边从调酒杯中倒出鸡尾酒,一边嘀咕着。
  除掉背叛者,抹煞秘密是易如反掌的事,但是这个下下之策并不被采用,马特阿拉斯特考虑的是留下活口,只需摘除反叛之芽即可。
  一旦杀了人,仇恨必然随之产生。若是杀了奥莉薇亚与扬库,凯萨莉萝和玛妮就会憎恨武装司书,迟早有一天,战端又会从这里再度掀起,战端衍生仇恨,像是连锁反应地持续不停。
  尽可能不要杀人,尽可能不做坏事,尽可能不招人怨恨,这就是像自己这样的恶者得以永生的秘诀。
  马特阿拉斯特一边如此思考,一边啜饮着鸡尾酒。
  「……调得真好。」
  调制鸡尾酒是他的兴趣之一,还自认有专业级的水平。
  「真是不错啊。」
  马特阿拉斯特再次喃喃自语。
  会场上大多数的武装司书和其它人,几乎都相信神溺教团已经灭亡、是武装司书在维持世界和平,剩下来的少数者则是欺骗大家世界已经回归和平。
  守护着虚伪和平的人当然是虚言者。
  而且,不知和平为假物的人也是虚言者;没能看穿谎言,信以为真而加以宣传的人仍旧是虚言者。
  「……哈哈。」
  马特阿拉斯特的嘴角不知为何露出一抹微笑,他急忙遮口加以掩饰。
  什么胜利与和平,一切都是虚假的,这里只有不知情的人以及明知却说谎的人,整个会场放眼望去没有半个正直的人。
  虚言者的宴会,伪装的和平。感觉既奇妙又愉快,而且愚蠢。
  然而,这却是马特阿拉斯特花了一年时间守住的成果,守护这个虚伪正是马特阿拉斯特的任务。
  这实在太可笑,以致于马特阿拉斯特笑个不停,他暗自嘲讽着眼前无趣的和平景象与无趣的自己。
  既成不了英雄,也无法成为天生的恶人,马特阿拉斯特唯一能做的就是嘲笑自己。
  夜还没有深,今晚的狂欢也还没有结束,在马特阿拉斯特的庇护之下,虚伪的和乎将持续下去。
 楼主| 发表于 2009-5-4 13:47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七夜 于 2009-5-4 13:56 编辑

  第六章 在屋顶上的畅所欲言

  ——现在,19261229日。

  时间流逝,日期稍稍变换之后,漫长的宴会终告结束。
  一名男子观察着三二两两步上归途的武装司书们。
  马特阿拉斯特、邦伯、尤奇佐纳与尤莉,以及凯萨莉萝等人,皆带着满足的表情走在路上,唯有扬库表情有些闷闷不乐地走回家。
  他全神贯注地观察这些武装司书们,好像深怕错过他们的样子和神情。没有人注意到他的视线,也没有人看穿他真正的意途。
  他究竟是何许人?从哪里观察着武装司书?现在还不到该说的时候。
  「……」
  最后留下来的人是屋顶上的哈缪丝=梅瑟塔,以及迟些时候才离开会场的奥莉薇亚=利崔特,他正凝视着这两个人。
  「……结果什么都没发生嘛。」
  宴会结束后,哈缪丝摇晃着喝光的香槟瓶自言自语。
  这七个月的期间,哈缪丝一直都在监视着奥莉薇亚。她究竟有什么企图?要如何消灭武装司书?她的脑海中不断地期待与构思这些问题。
  难道期待会再次落空吗?奥莉薇亚声称武装司书终将灭亡只是虚张声势罢了,『堇色愿望』经由拉斯哥尔转达之后,便随同奥莉薇亚的记忆消失不见了。
  就现状看来,似乎也只能这么推论。
  然而,哈缪丝却无法认同,奥莉薇亚的能耐应该不只这般程度。
  这会是哈缪丝的预感?还是她的期待?连她自己都不清楚。
  无意间瞧了屋檐下一眼,正好发现奥莉薇亚走到会场外。
  奥莉薇亚离开宴会现场,心情似乎非常愉悦。当她拿到凯萨莉萝的邀请函时,还曾一度犹豫着该不该去,但没想到竟然这么有趣。
  原以为很恐怖的武装司书,也在试着交谈之后,了解他们全是些好相处的家伙,当中也有今天第一次见面就变成好朋友的人,她认为从明天起应该会更愉快吧。
  「最近总觉得身体好像怪怪的呢。」
  奥莉薇亚低语。这二、三天总觉得脑袋昏昏沉沉的,好像忘了什么事情似的,感觉不太对劲。
  那种不太对劲的感觉,也在今天与武装司书们聊天时自然消失了,看来应该不是什么大问题吧。
  奥莉薇亚边哼着歌,边踏上归途。
  她在三天前被凯萨莉萝夺走了记忆,并且受到马特阿拉斯特的暗示,这让奥莉薇亚的人格完全变了样,原本多疑、谨慎,抱着顽强不屈斗志的奥莉薇亚已不复存在。
  现在的她,是一个活泼爽朗、乐于交际,喜欢挖苦别人,有点害怕寂寞的普通女性,或许这才是奥莉薇亚=利崔特原本的性格吧。
  「……嗯?
  这时,奥莉薇亚发现某人的视线,于是看了看四周。
  「这里啦。」
  声音从上方传来,看见哈缪丝人在上面,让她着实吓了一大跳。
  「奥莉薇亚,妳要回去了吗?
  哈缪丝问她,奥莉薇亚不自觉地反问:
  「妳在干嘛?
  「没干嘛,只是在想事情啰。」
  经对方这么一提,她才想到一直都不见哈缪丝的人影,还以为她已经回去,没想到竟然跑到屋顶上了。
  「妳为什么会在那种地方?
  「笨蛋和烟都喜欢高的地方呀。」
  哈缪丝一边这么说,一边从屋顶上丢了什么东西下来。
  「喂,妳上来陪我一下啦,反正妳应该也没事吧。」
  奥莉薇亚看着她丢下来的东西,那是投石器的细绳,就算要陪她好了,问题是该如何上去呢?
  总之,奥莉薇亚试着抓住细绳,细绳随即像蛇一样缠绕住奥莉薇亚的手腕。
  接着奥莉薇亚的身体便轻而易举地被拾起,一下子便坐到屋顶上了。
  「吓我一大跳,不过感觉还满舒服的呢。」
  「来,过来坐在这边。」
  奥莉薇亚战战兢兢地走在屋顶上,最后坐在最顶端。
  「那么,妳想说什么?
  「有件事我怎么也想不透、一直耿耿于怀,害我什么事也做不好。不管我怎么想破头,就是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所以伤透了脑筋呢。
  我还在想,这是不是只能求助于什么名侦探了。」
  「找马特阿拉斯特就行了吧?他长得还颇像侦探的。」
  「那家伙不行啦,他其实是个窝囊废。」
  哈缪丝一口回绝,所以她才会想要找奥莉薇亚讨论。
  可是,连马特阿拉斯特和哈缪丝都搞不懂的事,自己又怎么会懂呢?奥莉薇亚一脸胡疑地望着她。
  「唉,好吧,那究竟是什么事?
  「哎呀,妳愿意听啰,名侦探小姐。」
  「虽然是临时凑合的名侦探,但愿闻其详啰。」
  「妳这人还真可靠耶。」
  奥莉薇亚和哈缪丝相视而笑,接着哈缪丝开始娓娓道来。
  「其实,我现在有个敌人,对方是什么样的人,我暂时先保密。不过,那家伙似乎非置我于死地不可。
  「反正八成是妳做了什么坏事吧?
  奥莉薇亚姑且一问,虽然她不清楚哈缪丝这个人,但怎么看都不像善类。
  「……这很难说耶。我虽然是个祸害,但那家伙也不是什么好人。」
  「唉,我想也是吧。思,那家伙做了什么吗?
  「那家伙知道打倒我的方法,虽然执行起来很困难,但她就是知道方法。」
  「然后呢?
  「那家伙曾说她已经打败我了。重点就在这里唷,她不是说一定要打倒我,也不是说她能够打倒我,而是说『我一定会被打败』。」
  「喔,这么说来的话,妳正面临紧要关头啰。」
  哈缪丝点了点头。
  「照理说是这样啦,可是那家伙并没有采取任何行动,我也可以悠哉地待在这屋顶上,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奥莉薇亚思索着。
  「会不会是正在布局要打倒妳呀?
  「或许吧,但什么事也没发生啊,也没做出任何真的让我大吃一惊的举动耶,这究竟是怎么搞的呢?
  奥莉薇亚双手盘在胸前沉思,她想都没想到哈缪丝指的是她自己。
  她想拜托名侦探推理,同时企图让犯人自行招供,现在的状况非常奇妙,但奥莉薇亚压根儿就不知道。

  哈缪丝与奥莉薇亚在屋顶上交谈,她们谈话的内容连一旁观察的他都听不见。
  他的内心直冒冷汗,想着:大事不妙!奥莉薇亚的计谋败露了吗?还是正渐渐地被看穿呢?
  可以确定马特阿拉斯特完全被骗了,然而,唯有哈缪丝似乎还未舍弃疑虑,看来最可怕的人果然是哈缪丝。
  他紧张得全身僵硬。至今为止,奥莉薇亚的策略都算是非常成功,难道这个策略会在最后的紧要关头惨遭滑铁卢吗?
  他一边紧张地僵着身子,一边注视着两人。

  能够推理出奥莉薇亚计谋的人,就唯有奥莉薇亚本人了,哈缪丝就是这么想才问她的。然而,奥莉薇亚却一副想举白旗投降的样子摊摊双手。
  「不行,情报太少了啦,我完全摸不着思考的方向。」
  哈缪丝显得有些沮丧。
  「那么,妳试着这样想好了。假使妳站在和那家伙相同的立场又会怎么做呢?妳不但想打倒我,又知道打倒我的方法,如果是这样的话,这时的奥莉薇亚=利崔特会采取怎么样的行动呢?
  「站在那家伙的立场啊,而且又知道打败妳的方法……」
  真是不可思议,奥莉薇亚试着站在奥莉薇亚的立场来推敲。
  「要是我的话,会先将这件事告诉某个人,告诉某个想知道击败妳的方式好打倒妳的人。妳大概得罪过不少人吧,所以应该会有这样的对象。」
  哈缪丝也有事先料到这一步,奥莉薇亚没有战力,所以应该会把『堇色愿望』转告给某个人知道。
  事实上,她已经唆使扬库与凯萨莉萝背叛武装司书了。
  「原来如此。那么,除此之外,妳还会采取什么行动呢?
  她想问奥莉薇亚接下来的做法,只见犯人兼名侦探的她双手盘于胸前继续苦思。
  「除此之外啊……可是,我能做的顶多也只有这样而已……」
  想了一会儿之后,奥莉薇亚突然拍了一下手。
  「我想到了!我会不让人知道自己把妳的弱点告诉了谁。不,不对,要隐瞒的应该是把弱点告诉别人这件事。」
  「……这话怎么说呀?
  「因为这样对我比较有利吧。这样妳就不会知道是被谁盯上,说起来,妳或许会连自己被盯上都不知道。
  如果是这样的话,就算是妳也很危险吧?
  哈缪丝意识到自己的愚蠢,这是只要稍加思考便能知道的事,但因为哈缪丝太强了,所以没办法想象一个手无寸铁的人会使出的战术。
  以奥莉薇亚给的暗示为基础,哈缪丝开始动起她的脑袋。
  主要目的是将『堇色愿望』告诉某个人,而那个人既不是扬库也不是凯萨莉萝。
  既然如此,那会是何时何地传达出去的呢?哈缪丝回想着奥莉薇亚来到邦特拉过去神岛屿后的行动,应该没有那样的机会才是。
  「……不对。」
  自己真是有够笨的,奥莉薇亚的目的就是在一个没人认识自己的地方,将『堇色愿望』传达出去。来到过去神岛屿之后,在哈缪丝的监视下应该很难得逞。
  但还是有机会的,就是在她来到过去神岛屿之前,也就是被马特阿拉斯特抓住之前。
  「……原来如此,我好像知道了。」
  奥莉薇亚一脸疑惑地看着突然脸色大变、陷入沉思的哈缪丝。

  七个月前,在奥莉薇亚被马特阿拉斯特抓到之前,他在伊斯摩共和国遇见了奥莉薇亚。
  他与神溺教团作战,一心想要消灭天国,对他而言,和奥莉薇亚的邂逅是无比的侥幸。
  他因而得知了毁灭天国的唯一手段——『堇色愿望』,这也让他原本陷入绝望的战役出现一线曙光。
  但是,在此同时,他也面临了重大危机。
  那个时候,没人知道有他这号人物,不论是哈缪丝、马特阿拉斯特、还是死去的卡酋亚。因为没人知道他会背叛,所以他得以存活下来。
  然而,与奥莉薇亚的邂逅破坏了他这项有利的条件,奥莉薇亚被武装司书追杀,迟早免不了被抓到吧,如此一来,他的存在也会被哈缪丝那帮人知道。
  于是,奥莉薇亚给了一筹莫展的他一记良策。

  哈缪丝继续思考。
  奥莉薇亚被马特阿拉斯特抓到之前,已经将『堇色愿望』告诉了某个人,这几乎是可以确定的事。
  但是,这里有个问题。
  奥莉薇亚被抓到时,拥有圣洁眼的明斯讯问过她,而且确定她不但不知道『堇色愿望』,也没有将这件事告诉任何人。
  不可能瞒过明斯的圣洁眼,明斯也不可能对马特阿拉斯特说谎。
  既然如此,奥莉薇亚是如何瞒骗明斯的眼睛呢?
  线索就只有奥莉薇亚本人才知道,哈缪丝再次问奥莉薇亚。
  「那我问妳,妳要怎么隐瞒妳告诉别人的事?
  「例如说逃跑之类的啰。」
  「我的话一定能逮到妳。」
  「我就算被抓也绝不说!
  「我会用各种方式拷问妳。」
  这女人是怎么回事啊,奥莉薇亚不禁傻眼。
  「那我干脆自杀算了。」
  「我可是邦特拉图书馆的代理馆长唷,只要看了妳的『书』不就知道了。」
  「说的也是……」
  奥莉薇亚又继续思索。
  「不是有那个什么吗?我忘了名称,好像叫阿什么的、抹杀什么的。」
  「虚构抹杀杯阿葛克司。」
  「就是那个!只要喝下那个消除记忆的水,忘掉自己告诉谁就行啦,一旦忘了,就算被拷问也绝对问不出个所以然吧?
  「……原来如此。」
  但是,奥莉薇亚是何时使用阿葛克司的呢?不论是武装司书使用的,或是曾放在神溺教团的阿葛克司,这两者现在都存放在封印迷宫里。
  从她被马特阿拉斯特抓到后,到被明斯讯问前的短短时间里,是如何在马特阿拉斯特的监视下喝了阿葛克司之水呢?
  虽然认为不可能,但并不是不可能,实际上奥莉薇亚也办到了。

  在此同时,米蕾波可=凡蒂儿脚步踉呛地走在路上。
  在把水果酒错当成水狂饮至醉倒之后,米蕾波可花了两个小时才醒过来。后来,马特阿拉斯特拿了杯谎称是醒酒液的水给她,当米蕾波可一饮而尽,才发现那也是酒。
  难不成他打算让米蕾波可醉死吗?
  酒真是个可怕的东西,我以后再也不敢喝了。米蕾波可一边如此心想,一边走向回家的归途。
  「马特阿拉斯特先生……有机会我绝对会给你好看的……那个人真的是完全叫人摸不着头绪……」
  定着走着,米蕾波可发现一个不可思议的画面。她看见屋顶上有人影,那是哈缪丝,而另一个人则是奥莉薇亚。
  「究竟在做什么啊……」
  米蕾波可想要试着用思考共有叫她们,但由于脑袋还昏沉沉的因而作罢。
  她忽然想起过去的事,那是发生在从奥莉薇亚口中得知沃肯事件真相几天后的事。

  ——19265月。

  「米蕾波可小姐啊,我有件事想请妳帮忙。」
  奥莉薇亚暂时住在马特阿拉斯特家,武装司书们都前来这里慰问她。
  米蕾波可一个人趁工作的空档来这里的时候,奥莉薇亚对她提出请求。
  「有什么事吗?
  「虽然有些难以启齿,但我还是想低头拜托妳,因为这是一件需要妳违反规定的事。」
  「……那得视内容而定,妳先说看看吧。」
  于是奥莉薇亚开始说:
  「其实我想消除心中沃肯的记忆,你们应该有消除记忆的道具吧。」
  「这个嘛……」
  「那并不是可以随便携带出来的东西……」她说到一半就打住了,米蕾波可过去也曾违反过规定使用。
  而且,奥莉薇亚恐怕受到沃肯的暴行,同样身为女性,米蕾波可能够理解她想要消除那种不好记忆的心情。
  「……这种事又不好拜托马特阿拉斯特,哈缪丝是代理馆长,也应该不会允许的吧,所以我只好拜托妳帮忙了。」
  「……我明白了。」
  假使是从前的米蕾波可,一定不会同情她、会加以回绝吧,然而,向来一板一眼的米蕾波可最近也开始慢慢有所改变。
  米蕾波可答应了,她觉得既然受人所托,就该尽全力完成。
  要带出阿葛克司并非太大的难题,问题是要如何避免被马特阿拉斯特与哈缪丝拆穿。米蕾波可在奥莉薇亚所在的公寓前发动思考共有。
  (……马特阿拉斯特先生,你现在人在哪里?
  (我正在买东西。)
  原以为他会待在公寓里,结果却落空了。不过为了避免他突然跑回家,还是再多下一道手续吧。
  (尤奇佐纳先生有事想找你商量。)
  马特阿拉斯特回送思考。
  (不能等明天吗?我今天想早点回去。)
  她打算回家和奥莉薇亚做什么事吧。米蕾波可下意识想到无关紧要的地方。
  (他说可以的话,希望你能赶快过去,没问题吧?
  (……嗯,知道了,我这就去。)
  尤奇佐纳的确有事要找他商量,但时间并不赶,马特阿拉斯特应该会照计划前往邦特拉图书馆吧。
  米蕾波可进入公寓,在此瞬间居然与哈缪丝擦肩而过。没想到出现了意想不到的人物,哈缪丝这一天休假,理应在家做她心爱的裁缝才是。
  「哎呀,米蕾波,是妳啊。
  瞬间,米蕾波可害怕事迹会不会败露。
  「今天天气真好呢,我的心情也好好喔~~」
  哈缪丝的心情特别的好,难道发生了什么好事吗?
  「代理馆长?妳怎么了吗?
  就算米蕾波可叫她,她也没回应,只见哈缪丝愉悦地走下楼去。
  米蕾波可一边感到纳闷一边敲门,她在听到奥莉薇亚的应门声后才走进屋里。
  「奥莉薇亚小姐,妳拜托我的东西我带来了。」
  「……啊、啊~~对喔,谢谢妳了。」
  奥莉薇亚不知为何铁青着脸,应该是和哈缪丝谈过话的关系吧。米蕾波可心想:别人的事还是别过问的好。
  「先把水倒进这里面,然后只要一边想着妳要消除的事一边把水喝下去,记忆就会消除了。」
  「原来还挺简单的嘛。」
  语毕,奥莉薇亚拿起水壶、把水倒入阿葛克司里,这一瞬间,米蕾波可目赌奥莉薇亚露出微微的窃笑。总觉得这和她想要消除痛苦回忆的反应似乎有些不协调。
  奥莉薇亚口中念念有词,接着把阿葛克司之水一饮而尽。
  「……咦?这是什么?
  喝完后,奥莉薇亚望向四周,一脸不可思议地望着手中的某个东西。
  「看来妳好像全部忘记了,妳刚才用阿葛克司之水消除了自己的记忆。」
  「……是吗?我的记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奥莉薇亚的脑中一片混乱,米蕾波可请奥莉薇亚先冷静下来。
  「消除的记忆只是那些没有必要记得的事,所以妳不必担心,请放心吧。」
  虽然感到困惑,但奥莉薇亚还是点了点头。
  米蕾波可趁马特阿拉斯特还没回来之前急忙离开公寓,她再次走进封印迷宫,将阿葛克司放回原来的地方。

  ——现在,19261229日。

  这么说来,还曾发生过这么一件事呢。米蕾波可望着屋顶上的奥莉薇亚心想。
  那时,奥莉薇亚的样子虽然有些不太寻常,但应该不需要在意吧,因为无论是后来甚至是现在,奥莉薇亚都过得非常正常。
  倒是自己该早点回去了。于是米蕾波可转过身,急着赶路回家。
  自己的行为意味着什么吗?奥莉薇亚为什么要笑?哈缪丝为什么心情特别好?米蕾波可什么都不知道,在她往后的人生里也不得而知。

  哈缪丝沉思了片刻,终于想到了答案,为了使用阿葛克司,她一定得利用某个武装司书将沃肯的事告诉其它武装司书,藉以博得大家的信赖,这恐怕也是她的计谋之一。
  利用某个能掌握马特阿拉斯特行动的武装司书啊,好一个精心策划的计谋。
  面对奥莉薇亚的凝视,哈缪丝继续绞尽脑汁。
  在接受明斯讯问前,奥莉薇亚已经事先将『堇色愿望』的相关记忆消除了,这是为了保护继承『堇色愿望』的人。
  事情到此为止都已经可以猜出一二,但还剩一个问题。
  煽动扬库与凯萨莉萝企图造反的原因是什么?在那样的叛乱当中,奥莉薇亚非常有可能被杀害。一旦被杀,她的『书』就会被挖出来,只要『书』被发现,那之前的计谋不就全泡汤了吗?
  行动中有所矛盾,而他们采取一反之前计谋的行动又是为了什么?
  「……对了,我差点忘了。」
  哈缪丝随即灵光乍现,其中并没有矛盾。
  既然奥莉薇亚消除了有关『堇色愿望』的记忆,也就等于忘了自己曾经知道『堇色愿望』、把愿望告诉过谁,以及托付对方自己想造反的理念等事。
  奥莉薇亚忘了自己精心策划的计谋,所以才会做出与原来目的相违背的鲁莽复仇。
  煽动凯萨莉萝与扬库,恐怕是奥莉薇亚自身都料想不到的偶发事件。




  「这下我全部明白了。」
  哈缪丝喃喃自语,一旁的奥莉薇亚则愣愣地望着她。
  「妳怎么话说到一半就自己思考起来?想通了吗?
  「我全都想通了,妳真是厉害啊,名侦探。」
  看到高兴的哈缪丝,奥莉薇亚一脸疑惑。
  「我好像没说什么重要的话。」
  「才不呢,我劝妳辞掉裁缝的工作去当侦探吧。妳这是在抹杀才能唷。」
  「别胡扯了啦,妳太抬举我了。」
  「我完全没有抬举妳的意思,妳真的是太厉害了。」
  奥莉薇亚皱着眉头,感觉赞美过头反而让人头皮发毛。
  「能帮上忙就好。对了,我可以回去了吗?这里好冷唷。」
  「说的也是。谢谢啰,麻烦妳了。」
  如此说完,哈缪丝将投石器的细绳卷在奥莉薇亚的手腕上,接着操控投石器,让奥莉薇亚优雅地降落地面。
  「下次见了,别感冒啰。」
  奥莉薇亚向屋顶上的哈缪丝挥了挥手,便转身回去了。
  「……接下来。」
  哈缪丝从屋顶上望着她的背影。
  这下子,她已经完全读出奥莉薇亚的计谋了,剩下的疑问只有一个,那就是奥莉薇亚究竟将『堇色愿望』告诉了谁。
  就算想破头恐怕也找不到答案,为了隐藏这个秘密,奥莉薇亚构思出一个惊为天人的策略。
  「……」
  知道的方法只有一个。
  就是杀了奥莉薇亚,读取她的『书』。
  哈缪丝将小石子装填在投石器上,开始慢慢地旋转,奥莉薇亚背对着哈缪丝毫无防备地走在路上。
  「不行。」
  哈缪丝把小石子抛向天空。
  自己再次输给了奥莉薇亚,哈缪丝连奥莉薇亚布下的一小部分计策都无法推理出来,她还是透过寻问奥莉薇亚本人如此近似犯规的行为,才终于解开奥莉薇亚的计谋。
  因为在这场头脑之战大败,于是以武力解决,哈缪丝不想使出这种卑鄙的手段。
  「……妳真是太厉害了。」
  这应该是最后一次和奥莉薇亚有所关连,面对奥莉薇亚逐渐消失的背影,哈缪丝如此自言自语。
  尽管奥莉薇亚只是个手无寸铁的普通人,但她却是打倒卡酋亚的重要人物。
  她先是与哈缪丝交锋,最后顺利脱逃。而现在又布下了毁灭天国这么一个令人措手不及的战端。
  奥莉薇亚独自闯过重重障碍,还获得全胜的战绩,更令人为之气结的是,最后还能让自己过着平稳的下半辈子。
  「我不杀妳了,是妳赢了,妳彻彻底底的赢了。」
  她带着些许懊悔与喜悦的心情,对着奥莉薇亚的身影如此说道。
  哈缪丝再次躺在屋顶上,对世界感到绝望似乎还嫌太早,动乱的种子被撒向了这个世界。
  只要继续等待,应该就会再次发生令人期待的大事吧。

  他看见哈缪丝与奥莉薇亚道别后,也离开现场走在回家的路上。
  哈缪丝恐怕已经看穿奥莉薇亚的计谋了吧,而她却在知情下故意将她放走。
  他无法理解哈缪丝的心里究竟在盘算什么,看样子与其将哈缪丝视为敌人,不如将她想成是无法掌握的不确定要素比较保险吧。
  「……接下来是我的战争。」
  他口中喃喃低语。奥莉薇亚已经成功完成任务,将『堇色愿望』告诉了他,也成功隐瞒他的存在。今后实现『堇色愿望』的工作就是他的任务,他一定要实现奥莉薇亚传承给他的这个愿望。
  奥莉薇亚因为信任他,所以将一切托付给他,自己一定要回报她的信赖才行。
  他非常了解未来的路困难重重,他将挑战历史上无人能伤害的天国,必须和马特阿拉斯特或尤奇佐纳一决胜负的时刻迟早会到来。
  然而,他没有丝毫恐惧,因为那种东西早已留在遥远的过去。
  我只有前进、唯有毁灭天国一途,他带着决心开始往前走。
  「再见了,奥莉薇亚=利崔特,祝妳幸福。」
  最后他回过头去,面对奥莉薇亚的背影小声地向她道别。

  他是何许人?为何而战?又是如何生存?这项秘密公诸于世的时刻迟早会到来。
 楼主| 发表于 2009-5-4 13:47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七夜 于 2009-5-4 13:56 编辑

  断章 男人里的名字叫露鲁塔

  ——19259月。

  哈缪丝与奥莉薇亚的战争终于结束,自动人偶优克优克发动之后,肉块们重新寻回了记忆,奥莉薇亚发动夏洛特的魔术转移到遥远的草原上。
  然后,过了几个小时。
  奥莉薇亚在一处无人的车站里,与拉斯哥尔=奥塞罗面对面。
  「……真令人无法置信。」
  奥莉薇亚不由得嘀咕,她正从拉斯哥尔口中得知神溺教团的真相。
  「我知道武装司书不能相信,因为不久前我差点被他们杀死。
  可是,武装司书竟然与神溺教团是同一阵营啊。」
  「的确令人无法置信吧,然而,这却是事实喔。」
  拉斯哥尔笑着说。
  真是令人无法相信的事实。
  神溺教团是武装司书所创造的结果,使命是为了将幸福之人的『书』运往天国,而武装司书的干部与乐园管理者始终守护着这个秘密。
  纵使想要打倒神溺教团、毁灭武装司书,都是毫无意义的事。想获得真正的胜利非击倒天国不可,这些都是奥莉薇亚听来的事实。
  「我相信,若是一般人说的话,我肯定一笑置之,但是你的来头似乎不小。」
  「很高兴您愿意相信在下的话。」
  拉斯哥尔刻意鞠了个躬。
  「可是,我还是搞不懂,你说的那个天国究竟是什么东西啊?为什么武装司书他们要誓死守住那样的命令呢?
  奥莉薇亚说出理当会有的质疑,但拉斯哥尔笑着回拒。
  「这个问题就要靠您自己的力量去寻找答案了,倘若连这点疑问都不得而知的话,要打倒天国简直是天方夜谭。
  既然如此,在下也就没有告诉您的必要了。」
  「什么嘛,你这家伙还真自以为是。」
  奥莉薇亚耸了耸肩。
  「接下来就让在下切入正题吧。请容在下把消灭强大天国的唯一手段『堇色愿望』转告给您知道。」
  奥莉薇亚点了点头。
  「十年前有位少女,她爱上了一个人,而那个人的名字请容许在下无法告诉您。在此,我们仅能以堇之罪人来称呼少女。
  然而不幸的是,堇之罪人最后在神溺教团的策动下牺牲性命。
  侍奉该名少女的人,也全数遭哈缪丝和佛特纳赶尽杀绝,就连和您心灵相通的凡德=鲁加也为此缘故惨遭杀害。」
  「……凡德=鲁加是因为这个缘故被杀的呀?
  「为何堇之罪人非得被杀不可?这是因为堇之罪人一旦恋爱,就代表了天国灭亡的意含。」
  「这是什么意思?
  「想要毁灭天国,是无法以武力来完成的。就算有一万个哈缪丝,也无法对天国造成任何一点伤害。
  而毁灭天国的唯一手段,就是将一名男人从绝望与悲惨的深渊中拯救出来。」
  「我无法理解,那是什么理由啊。」
  「因为这个男人正是堇之罪人的爱人,拯救这个男人就等于实现该名少女的愿望,这也是毁灭天国的唯一手段。
  那个男人的名字就叫做露鲁塔=库沙库纳。
  请您无论如何都要牢记这个名字。」
  「搞不懂,那个叫露鲁塔的男人是何方神圣啊?为什么救了这家伙,天国那种东西就会毁灭?
  「在下能告诉您的就这么多了,找出未来的发展与毁灭天国是属于阁下您的故事。」
  奥莉薇亚的声音里夹杂着困惑。
  「等等啦,拉斯哥尔,你只告诉我这些,到底是要我怎么做啊?天国是什么东西啦?那个叫露鲁塔的男人到底人在哪里……
  不对,说起来现在最急迫的应该是,接下来我要如何生存下去啊!
  「真的很抱歉,这就不是在下能事先置喙的部分了。在下的工作只有一个,就是把『堇色愿望』的讯息传达给您知道。」
  「可是……」
  奥莉薇亚说不出话,拉斯哥尔仅留下这句话后,身体便溶进地面之中。
  「即使您最后功败垂成而死、即使您顺利创造出一条毁灭天国的路,都不是在下能够干涉的范围,因为未来并非是在下所能预知的。」
  就在拉斯哥尔的身体即将消失之前,他最后补上这么一句话。
  「对了,最后请容在下再补述一下。
  露鲁塔=库沙库纳究竟是何许人也?关于他,简单以一句话来说……」
  拉斯哥尔意味深长地点到这里。
  「在这则漫长的战斗司书故事之中。
  若说到露鲁塔=库沙库纳,就是这则故事的主角。」
  「主角?
  「正是,所有的故事都是因他而起,也该由他结束,这就是露鲁塔=库沙库纳。」
  「……还是听不懂。」
  「诚挚地希望您能为露鲁塔漫长的故事,带来最后的结局。」
  拉斯哥尔=奥塞罗留下一脸茫然的奥莉薇亚,消失于地面之中。
 楼主| 发表于 2009-5-4 13:47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七夜 于 2009-5-4 13:57 编辑

  后  

  大家好,敝人是山形石雄,「战斗司书」系列作第七集『战斗司书与虚言者的宴会』不知各位读者觉得如何?希望大家都能喜欢。

  前几天敝人做了一个梦,梦见一栋大楼失火,敝人一手提着水桶来回奔跑,拼命灭火之后终于平息火势。就在敝人庆幸「只是场小火灾、总算得救了」时,便突然惊醒过来。起床后查了一下解梦网站,上头写着『失火的梦  吉兆  火烧得越大就越好运』。
  但是之后也没发生什么特别幸运的事情,总觉得吃了一场大亏。

  最后敝人要借这个机会,向这次也同样帮此作画了许多美丽插画的前嶋重机老师,以及所有参与协助的工作人员,献上敝人最诚挚的谢意,今后还请各位多多指教。
  那么,期待在下次的作品中与各位读者相会。

  山形  石雄
发表于 2009-5-4 14:09 | 显示全部楼层
就觉得这系列应该没完,看完前面之后感觉战斗司书也不是好人呐,特别是知道神溺教团是战斗司书创建的之后
期待有个神棍的解释
发表于 2009-5-4 14:32 | 显示全部楼层
不知道這一次又會死誰呢...
发表于 2009-5-4 15:35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火星章鱼 于 2009-5-4 15:37 编辑

这书越来越穿越了……这集居然没死人
发表于 2009-5-4 17:06 | 显示全部楼层
插图 美啊 不过我到是不怎么喜欢以女性主角的 支持下
发表于 2009-5-4 17:32 | 显示全部楼层
司書系列來到第7集了
這系列故事都挺精采且緊湊
感謝您的錄入囉
发表于 2009-5-4 17:41 | 显示全部楼层
很恐怖啊...当初还以为一卷完结的说...现在已经...
倒是很有爱就是了...录入辛苦呢~
发表于 2009-5-4 17:47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windking 于 2009-5-4 19:39 编辑

看了前面一点儿~预言一下,代理馆长大人这卷差不多该退场了~~~不过这系列还真是~哎~到这卷除了奥莉薇亚,本人喜欢的人物差不多都死绝了~~

预言失败~~我还以为到这本就差不多要完了呢~结果坑无限增大中~~

评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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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5-4 18:17 | 显示全部楼层
天啊,,,已经第七卷了啊。。而且就已经录完,,,…………

我才看到5的说。  51落后一大截啊。

谢谢分享。先收藏了等晚上?(可能快不起来)再来看。

再道一声辛苦。[s:02]
发表于 2009-5-4 20:42 | 显示全部楼层
自从草绳死了,就想把作者扔出去。。

纯支持。便当啊
发表于 2009-5-4 21:32 | 显示全部楼层
录入辛苦了,只是我越来越看不懂这个故事了啊,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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