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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之国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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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 世界尽头的聚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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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8-29 17:29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1.
好吧,在叙述这个故事之前,我得承认自己在人际关系方面有很大的缺陷,可以说就是你们常说的“孤僻”。在进入大学以前,我的朋友用一只手就可以数出来,在人际关系极其重要的大学生活里,我同样没有长进多少——这不能说我是那种让人讨厌的人,但是怎么说呢?我这个人实在太过普通了,从五官到四肢再到手指甲,一个人该有的我一样不缺,唯独缺了我的个性与特点。这大概就是我朋友很少的原因吧。
我试图去争取过别人的注意,但每当我和某群人的关系发展到即将要有突破性进展的时候,我总会退缩,之后在别人的意识中淡化,消失,最终被遗忘。很多次都是这样,仿佛每当我就要加入一群人当中时,一只手就会拉住我的衣领,对我说:杜城,是时候了,接着就又将我拉回到熟悉的寂寞中。
我曾经苦苦思索过为什么我会有这种奇怪而又讨厌的性格,后来觉得我的家庭大概是一大原因。我的家庭也曾经不似这样死气沉沉,能诞生软弱与孤僻的古怪性格,但那被一次车祸改变了。
我曾经有过一个同胞妹妹——现在我完全忘记她的脸了——但在我六岁夏日的一次车祸中,我活了下来,妹妹却死了。当时我们一家四口正在前往游乐园的路上,我和妹妹坐在父亲驾驶的轿车的后座,那辆车后来被一辆由醉汉驾驶时速120公里的大卡车追尾了。现在我对那次事故印象并不多,只记得一阵突如其来的黑暗——仿佛天塌下来了——之后我就出现在医院了。
或许我天生就是个幸运的人,那次车祸坐在前排的父亲和母亲重伤,妹妹去世——我竭力不去想她死的有多么惨——而我则只受了轻伤,没有任何后遗症——这太让吃惊了,对当时的我来说,这简直让人恐惧。我十分害怕我的家庭就这么集体移民去了天堂,将我一个人撇在这充满敌意的世界上。
之后,似乎由于妹妹的去世,父母的关系逐渐恶化,之后,他们分居又离婚了。和其他这种情况下嚎啕大哭的孩子不同,我当时的表现很冷漠,冷漠得远超我的年龄,我记得我是近乎呆滞地看到父亲离开家,没有哭,也没有闹,也没有问他什么时候回来。
我当时一直被一个问题困扰着:为什么死的是妹妹,不是我?
当时我坐在车后座的左边,而妹妹在右边。而右边其实一直是我的座位,只是那天碰巧我们换了位置。我一直在想,如果当时位置是和平常一样,那么去天堂的是谁?
这问题或许很傻,而且思索来思索去也不会有什么答案,因为时间永远只会向前流逝,一个人不能经过两条相同的河。但我仍然苦苦思索着,思索了近两年那么长的时间。这问题改变了我的性格,将我从一个爱笑爱闹爱惹事的小男孩变成了一个整天坐在窗边皱着眉头苦思冥想的哲学家。虽然最后我遗忘了这个问题,但性格已经定型了。
这就是我在加入社团前的故事。
2.
我所要说的社团,其实并不能被称为一个社团。
它没有名字。它没有活动宗旨。它没有社团历史记录。它在社团中心电脑上的记录就是:社团二字。甚至它连会员都没有:你去活动你就是会员,离开活动地点没人负责认证。
我所在奉天大学是个课余生活并不丰富的地方,和其他大学每天都像过节的热闹气氛不同,社团在我们学校就像是一群无聊人的心血来潮,今天想起来什么就热火朝天的去做,而明天热度就全散光了,下次活动可能就要等下月下年下世纪了。因此,虽然你能在入学时看到大批招兵买马的社团成员,可你要知道,也许到你快毕业的时候,他们才会通知你去活动。
但也拜这些心血来潮者所赐,我们社团的种类也相当齐全,甚至可以说是五花八门无所不包。什么“乞丐社”、“装白痴社”、“捡瓶盖社”、“啤酒瓶子艺术社”、“克苏鲁崇拜社”等等乱七八糟的全有了。虽然这些社团往往都在解散的边缘,但它们仍然存在在社团列表里,仿佛在嘲笑这个世界的世俗。
所以当我看到那张社团纳新的海报时,并没有觉得很奇怪。
当时它贴在食堂门口公告栏一个旮旯地带,用丝毫没有花哨的白纸黑字写着:“社团纳新,周末6:00,准时在旧楼408室活动。有兴趣者欢迎前来。”
我当时想,好嘛,要求没有,测试没有,活动目的没有,介绍没有,根本什么都懒得写。这叫什么社团嘛。
我怀疑这是某些无聊人的恶作剧,不过想想也未必,因为还没人无聊到这个程度。
我没有理会,只是进了食堂去打饭。
一路上,鬼使神差,我想到了许多关于这样怪里怪气社团的故事。比如美国某大学的“头骨会”,秘密社团,以收集和亲吻各种名人的头骨为乐,据说小布什也是里面的会员。还有一些什么黑魔法研究会之类的可笑东西。
总之,我乱七八糟想了很多,以至于当我拿着装满食物的饭钵走出食堂,偶然再次扫了一眼这海报时,我停下了脚步,仿佛第一次看到这东西一样被吓了一跳。我的心里产生了一个想法:我想加入。
我记得当初我产生这个想法时是很严肃的。我当时在想:是时候了,杜城,你是该和同龄人交往一下了。你不能一辈子都这样当个人群之外的怪人。
这个想法很怪,我告诉自己:你想要找朋友,外面的世界有的是,你不愁找到志同道合的朋友,毕竟这世界上全是人,为什么你要舍近求远,要参加这种怪里怪气的神秘社团呢?
我当时没有回答自己的问题。总之,最后我决定加入了。
3.
虽然我决定了,但事情并不顺利。首先,这个社团在海报上连名字都没写,它只是告诉你:周末,旧楼,408,像特务接头的简报,简单明了,充满神秘感,但对加入者来说是个大麻烦:社团申请书交给谁?我有问题打谁的手机?活动就不能变时间吗?变了的话又该怎么样?用不用会费?最关键的是,这社团到底是干嘛的?
似乎这海报下的潜台词就是:哈,你想加入?那就梳妆打扮一番,指定时间到达指定地点。之前怎么申请?你在脑子里决定想去就算申请了。
我看到海报时是在周三,不知道为什么,虽然只是在心里动了个念头,我却忐忑不安,仿佛我交了数千元的会费却不知道能否顺利加入似的。我度过了降世以来最长的周四和周五,最后来到了旧楼面前。
“旧楼”是个外号,实际上它的名字是:前主教学楼。它曾经是我校教学的中心,但当它的兄弟:新教学楼在一次学校拓建中闪亮登场后,它就迅速被冷落了。现在很少有人来清扫它,也很少有活动在这里举行,青草开始在它的潮湿角落生长。只有一些条件比较寒碜,连个像样教室做活动地点都申请不到的小社团偶尔在这里活动。
我很少到这里来。当我走进这座散发霉味的大楼时,古旧受潮的地板在我脚下嘟哝,天花板上蛛网横行。我感觉这座大楼现在就像一个脾气不好的退休老人,他曾经风光无比,如今人走茶凉,只能在对某些来访者嘟嘟囔囔,用阴暗和潮湿试图将他们赶走。
我上到4楼,看到空无一人的走廊,408教室的门紧闭着,上面堆了厚厚一层尘土,我突然在心里大声嘲笑自己的天真:天啊,杜城老兄,你什么时候这么傻了?没有名字的神秘社团?你侦探小说看多了吧!这里连能用的电灯都没多少,周末,旧楼,408?太好笑了!你让人耍了!
走廊里一片寂静,我伸手拍了拍样式古老脏兮兮的门,门传来空洞的声音,仿佛在对我说:别拍,我是空的。
我等了很长时间,没有回应,没有任何声音从门那边传来。
一种失望仿佛一个重物压在了我的背上,不知道为什么,虽然我只是失去了一点点时间,但我却觉得很压抑,很失望,仿佛这个社团是我盼望很久的东西。虽然我清楚自己并未对这里有太大期望。
我拍拍手上的灰,转过身去,准备忘记这件可笑事。突然身后的门咣咣晃动了一阵,仿佛一个人在咳嗽引起我的注意,接着,伴随着让人牙酸的吱呀声,门开了。
我惊讶地回过头去,看到一个同龄人。他穿着一身式样古怪的衣服:西裤,白衬衫,外面套了一件黑马甲——如果再加上一只领结就像某些西餐厅的侍者服。他留着一只马尾辫,颇有些艺术家的风范,我怀疑他是艺术学院的,一般只有那里的家伙才会这样奇装异服。
他费力地将那只门推至一旁,接着扬起眉毛,用两只黑得发亮的眼睛好奇地望着我。
“对不起。”他说:“这门不太好开。”
我转过身去,一时喉咙里哽住了。我想说点什么,但是这时才发现自己根本没做好如果真有一个这样的社团怎么办的准备。
年轻人朝我轻轻一笑,将头朝门那边转了转,似乎在示意我进屋去,马尾辫在他脑后摇摆。
我迟疑地走向屋去,开门者拍了拍我的肩膀,接着亲热地搭了我的肩膀,就好像我们已经认识了很多年了似的。
“今天来了很多人,你很准时。”他边走边说,仿佛我已经是个来了很多次的资深会员一样。
不知道为什么,我此时那种羞愧窘迫的感觉也没有了,我甚至打趣说:“你们广告打得太差了。”
他哈哈大笑起来,接着我走进了一个明亮的房间——很难想象这样的灯光会被窗户上的墙纸挡住——开门者松开了肩膀,准备向里面的人介绍新成员。
一切都这么顺理成章。我就这么到了这个地方。但我的心仍然怦怦跳个不停。
直到这时我才确信,在旧楼408,真的有一个连名字都没有的社团,而这个社团今天有了个新成员。
4.
我看到这是间小小的教室,朝向走廊的窗户用脏兮兮的墙纸糊得严严实实,在右边的窗子,能看到学校西边夕阳下燃烧的大海。屋里的课桌被整齐地排放在里侧,留下四张被并成一张大桌,一些人正在上面玩牌。靠里有个小书架,上面排满了书,全部是用牛皮纸包好的,我猜测应该是从市内图书馆借来的。在书架挂着一幅油画,上面画的是一片白色的雪原,一些黑点在灰色的天空排成一条直线。(我后来看到油画下的标签上写着:“西海上的黑鸟”。)在靠走廊的墙上,有一台旧钢琴,因此我怀疑这房间以前是音乐教室。不用看我就知道它肯定跑调并且缺键了。
屋里除了开门人,还有六个人,四男两女。其中四个人正在课桌并成的大桌上玩着一种纸牌游戏——不是扑克,我看到那些牌类似塔罗牌,画着一些怪异的符号。他们玩的很尽兴,不时爆发出一阵大笑,其中有个女生兴奋得涨红了脸。旁边,一个瘦高个儿戴眼镜的男生正兴致勃勃地看着这场游戏。第六个人,一个穿白裙子的女生,正安静地坐在书架旁一张钢管椅上读着一本书。
开门人啪啪拍了下手,大声喊道:“兄弟姐妹们,抬下头,看看我们的新成员。”
所有人停下了手里的活,抬头望向我。和往常一样,他们灼热的目光烫红了我的脸。我尽力与腼腆的自己做着斗争,但是胜利成果也就是一声无力的简单介绍语:“大家好,我叫杜城。”之后那种喉咙被哽住的感觉又回来了。
所有人点了点头,似乎表示欢迎,之后玩牌的投入了新一轮游戏,看书的女孩又拿起了书。
唉,和往常一样。我失望地想。天啊,难道你就不能说点别的吗?比如讲个冷笑话什么的,可怜的杜城?
开门人拍了拍我的后背,笑着说:“好了,这里的人不太在乎彼此的背景,只要你能在这里玩得开心就行了。”
我结结巴巴地提出了自己第一个问题:“我想知道……这个社团究竟是做什么的?”
这时,牌桌上的人们爆发出新一轮大笑,仿佛被我这句话逗笑了。我不安地望着他们,等待着开门人的回答。
“哈,总的说来,我也不太清楚。”他笑着回答,笑容下有些犹豫,我不知道是什么:“不过,在这里你可以找到一些人聊天,那架钢琴你可以弹,另外这里有许多书,有一些非常不错,你可以将这里当作图书馆,不过那些书只能在这里读。还可以做许多别的事情,比如……”他将目光移向在海边西沉的落日:“分享各自的特产,唱歌……很多。”
我当时彻底晕菜了,天啊,我以为只有我不知道,可是实际上全世界都没人知道这地方到底是做什么用的。我有些后悔来这里了。
“你是这里的社团负责人吧。”我问。
开门人笑了笑,摇了摇头:“你可以这么理解,毕竟我是这里时间最长的会员。但实际上,我们没有很明确的权责。”他停顿了一下,继续说:“我的名字是张布鲁克。你可以直接叫我张。以后有什么问题你还可以来问我。”
听到张布鲁克这个中西结合的怪名字我并没有太吃惊,那时候我已经能确定他是个美术学院的艺术怪才了,他身上那种气质只有那里的同学才能有。他们的名字怪异一些一点都不奇怪。
“我还有些事。”张说:“在这里请随意一些,就像在自己家一样。”接着他消失在了门口,我都没来得及说再见。
屋子依然热闹,牌戏在继续,女孩仍旧在读书。对他们来说我像空气一样存在感薄弱。
我有些茫然地望着这一屋子人,一时间我也想过不告而别,之后再别来这个奇怪的地方。但那时我鼓起勇气硬着头皮留了下来,我不信我这三尺男儿不能和这些人打成一片。
5.
我和那个瘦高个儿男生一起观了一会儿战,他有些礼貌地欢迎了我的加入,但他的心思显然正放在牌局上。我看了一阵,却怎么也看不懂。这种牌如此怪异,我从来没在其他地方看到过。我曾经想问一下这种纸牌游戏的规则,却被一浪接一浪的笑声淹没了。最后我放弃了观战,离开了牌桌。
当时我极其沮丧,但还没失去信心。我又朝书架走去。
这个书架只有半米窄,却很高,有五层,和那个男生一样又瘦又高。我很怀疑做书架人的审美观点,而且这样的书架既重心不稳又藏书有限。我从最高层依次看了下去,草略地读了下书脊上的名字,发现没有一本我曾经看过,或者听说过。牛皮纸上的书名都非常陌生。
我随手拿起一本薄书,牛皮装订纸上用墨笔写着:“世界著名诗歌选”。我随手翻了一页,不禁皱了下眉头,上面是一首雪莱的小诗,诗名是:《致陌生的世界》——我从来没听这首诗,不过这并不奇怪,因为我对诗歌向来没有研究——但让我奇怪的是,诗歌最后有一行小字:1823年秋。
我翻来覆去读了很多遍这首小诗,心里怦怦直跳。我想从这首诗里找到和雪莱风格相悖或者古怪的东西,但很徒劳,毕竟我不是判断真伪的专家,也对雪莱毫无研究。但我很清楚的知道,雪莱,至少是我知道的那个英国浪漫诗人雪莱,1822年就死于海难了。
一首印刷错误的诗,这没什么奇怪的,尤其这种粗制滥造不用付版税的诗集。但当时我的心却跳得很厉害,不知道为什么,这首绝对不可能出自雪莱的诗让我产生了一种诡异的感觉。
我将诗集合上,放回书架里。怀着奇怪的心情望着其他的书籍,这些书陌生的标题让我有种莫名的恐惧感。《致陌生的世界》这个名字一直徘徊在我的脑子里,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这个标题有一种魔力,让我放心不下。
怀着转移注意力的目的,我将目光转向了书架边那个专心的读者。那个女生丝毫没有注意到有人在注意她,专心地读着手中那本厚书。我看到那本书的名字是:《约翰科克罗夫特短篇选集》。
我尽力在脑子里搜索着我所知道的约翰科克罗夫特,但徒劳无功。虽然我对文学毫无建树,但我觉得即便是中文系的教授也未必知道有小说家叫约翰科克罗夫特。当时我就是这么确定地想的。
也许是我目光停留在那位科克罗夫特作品上的时间长了,女生最终留意到了我。她放下书,送给了我一个微笑。这是我在这个社团收到的第一件礼物。
我回应了一个微笑,按理说平时我会有些慌张,但是当我看到那张微笑的脸时,我丝毫没有不安的感觉,我总觉得这张脸对我来说很熟悉,但又不记得在哪里见过。
女孩长得并不十分漂亮,但那张脸蛋却给一种可爱而又温馨的感觉。她笑起来的时候没有酒窝,但这笑容中蕴含着一种温暖。很遗憾,我无法用文字描述她给我的感觉。
“你也喜欢约翰科克罗夫特?”她问。
我摇了摇头,遗憾地说:“我唯一知道的一个约翰是约翰克里斯托夫。”
女孩笑了,说:“那真是太遗憾了。我推荐你立即补补课。”接着将书递给了我。
我接过书,那书很沉,不知道是用什么纸印刷的,但眼睛仍然没离开她的脸。
“能不能告诉我你的名字。”我用不知道哪来的勇气说。
“杜薇。”她回答。
“杜薇。”我反复回味着这个名字,如同吮着一片苦涩的柠檬。那种黑暗突然袭来的感觉又掇住了我。从小缠绕我的那个问题又来了:为什么死的不是我?
也许是她觉察到了这个名字使我表情发生的变化,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我回答,发现自己此时的声音低沉得吓人:“我有个妹妹也叫杜薇。”我顿了一下,说:“她死了。”
她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接着也低声地说:“我很抱歉。”
你没什么可抱歉的。我当时真想说。叫这个名字一点错也没有,那个杜薇去了天堂,这个杜薇完全有权利仍然生活在人间。
“我叫杜城。”我说:“很高兴认识你。”
“嗯,很高兴认识你。”她回答,但阴沉的气氛仍然压制着我们。我们匆匆握了握手,她说欢迎你加入我们就去玩牌了。
我看到她离开我身边,加入到热闹的团体中,突然觉得心里很不是滋味。我想好好和她谈一谈,谈一谈另外一个杜薇,谈一谈我的家庭。但是我马上就为这个想法羞愧的无地自容。她没有必要听这些,每个人都有自己必须要背负的东西。虽然她叫杜薇,但她和我关系不大。
我低下头去,将精力集中在手中的书上。
约翰科克罗夫特。我仔细思考着这个名字,雪莱,《致陌生的世界》。如果我有时间,一定要好好查查这些关键词。
我开始看书,三个小时飞快地溜走了。
6.
我很久没这么看过书了,一气呵成看了足足半本仍意犹未尽。直到张布鲁克开始拍我的肩膀,我才抬起头来,发现屋子里空无一人。
“看起来你度过了愉快的一天。”张布鲁克说。
我有些怅然地望着空荡荡的屋子,我是来学习人际交往的,可是最后却像个自闭狂一样疯狂读了一晚上书,这太讽刺了。不过这种感觉很快被另一种兴奋感替代了,我大声说:“太棒了。这书太棒了。我真惊讶,我居然没听说过约翰科克罗夫特这个名字。”
张耸了耸肩膀,摊开手说:“没什么好惊讶的,很多人都没听说过。”
他开始收拾屋子,我自觉地给他打下手。当他开始收拾桌上那些奇怪的纸牌时,我拿起了一张,好奇地看。那些牌摸起来表面光滑而冰冷,不知道是用什么做的,我觉得是塑料。我拿起的这张牌上用花体字母写着:WORLD。上面画着一个上下对立的世界:一座巨大的钟楼,很像英国的大本钟,周围是灯火辉煌的街景,在这座城市的夜空,一座一模一样颠倒的城市海市蜃楼般耸立在云端,仿佛夜空是一面巨大的镜子,将城市完美地倒映其中。
牌面那种冰冷的感觉渗进了我的心,不知道为什么,我又想起了那首《致陌生的世界》,汗毛倒竖起来。
“这是‘悲剧牌’。”张布鲁克友好地解释:“现在在世界各地很流行。”
我点点头,将牌放下,让他将牌收进牌盒,但是心里很清楚:世界上根本就没有悲剧牌。
在将房间打扫干净后,我们互道了再见,接着我走出了房间。
现在已经快到宿舍关门的时间了,我加快了脚步,大口大口呼吸着夜空冰冷的空气。
一阵晚风吹来,让我清醒过来,我回过头去,看到408室一片黑暗,黑洞洞的窗口仿佛从来没亮起过灯光。
我不禁捏了捏脸,我怀疑今晚的一切是不是仅仅是场幻觉。社团,张布鲁克,杜薇,还有约翰科克罗夫特与《致陌生的世界》都只是不存在这世界中的一场梦。
我被这个想法吓到了,打了个哆嗦。
7.
第二天早晨我才想起一个大问题:我没有问下一次的活动时间,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再去一次408呢?
不过我并不担心,因为那些东西似乎证明408是这个社团的长驻基地,我不愁找不到他们。
我开始对这个社团的来历产生了兴趣,我向很多学生会的成员打听了这个神秘的社团。但得到的回答大多含混不清,学校的社团管理向来松散,有这样一个奇怪的社团并不稀奇。但我却觉得一切并不简单。
之后几天,我翻遍了学校图书馆所有的角落,希望能找到约翰科克罗夫特的书和雪莱《致陌生的世界》的资料,但一无所获。似乎约翰科克罗夫特并不是一个有名的作家,而雪莱的那篇作品只是篇被人们遗忘的作品,被某些好事的人翻译成了中文。
接着我开始在网上查关于悲剧牌的信息,希望能学到一些规则和技法以便下次活动时一展身手,但我仍然没有找到任何信息。没有相关网站,没有规则介绍,甚至我到纸牌游戏相关论坛发言询问也没人听说过。
也许这个社团就是喜欢收集古怪而冷门的东西。我想。
但在内心深处,我知道并不如此。
当第二个周五来临时,我发现自己兴奋得就像一个要去游乐场的小孩。我极度渴望能再与张布鲁克杜薇他们见面,而我更加思念书架上的那些书。
而且我更好奇的是:他们究竟是从哪里找到的这些东西?
8.
第二次聚会和第一次聚会并没有太大区别,当我进门时,四个人坐在桌边玩着牌,瘦高个儿替代了上次的大块头,笑声仍然不断。杜薇坐在书架旁读着书。晚霞玫瑰色的光将她映成美丽的剪影,这一切都是上周五的翻版。区别是我没有了那种惊慌的感觉。
这一次我试图自己拉门,但那扇门紧锁着,纹丝不动,我用吃奶的劲也拉不开它,最后还是张替我开了门。
“这门不好开。”他笑着向我解释:“下次还是让我给你开门吧。”
这次杜薇很早就发现了我,她将书放下,愉快地向我招了招手。
我举手回礼,接着来到了书架旁。
“怎样?”她微笑着问。虽然这句话过于简短,但我还是默契地知道了她的问题。
“太棒了!”我赞叹道:“这个约翰科克罗夫特应该是个和罗曼罗兰齐名的天才!天啊,我真不知道他怎么会被世界遗忘。”
她脸上露出疑惑的表情,问:“罗曼罗兰?”
我笑着回答:“就是法国那个罗曼罗兰。虽然我可能没资格说这种话,但我认为,约翰科克罗夫特的功力绝不在罗曼罗兰之下。”
杜薇疑惑的表情消失了,她愉快地说:“我很高兴你如此欣赏我喜欢的作家。不过我真的不知道法国的罗曼罗兰是谁。”
她的脸有些发红。我想她的专业大概是中文,她大概在羞愧自己对该名人的不了解。
我很快为她解了围:“这不奇怪,艺术的天地如此广阔,就像我以前也不知道约翰科克罗夫特一样。”
她笑了起来,说了那句张布鲁克习惯挂在嘴边的话:“没什么好惊讶的,很多人都不知道。”
“对,没什么好惊讶的,很多人都不知道。”我重复着,接着一起哈哈大笑了起来,仿佛这句话有什么地方很好笑。
张布鲁克被笑声引了过来,他笑道:“似乎你们相处得很愉快。”
“是啊。”我回答:“你真该往那张海报上添句话:这里有世上最好的书!让你看个饱!”
我们三个又笑了起来,这时,我突然想起自己心里有一大堆问题要问。我刚要开口,突然发现张布鲁克微笑的脸突然严肃起来。
“杜城。”他对我说:“上次来忘记跟你说了,虽然我们社团几乎没有什么宗旨,但是却有一条规矩:唯一的规矩。”
他在唯一上加重了语气,不知道为什么,唯一这两个字给了我很不祥的感觉。
张布鲁克严肃地说:“这条唯一的规矩就是:你不能问任何关于别人,以及东西背景的问题。比如……”他将目光转向书架:“……这些书是从哪里来的。”
我惊呆了,惊讶于他的先发制人,接着不假思索地问:“如果我问了会怎么样?”之后心里咒骂自己风度全失。
张布鲁克的语气里带着冰冷,他说:“你不会再到这个地方来。我们仍然欢迎你,但你不会再到这个地方来。”他停顿了一下,换了种语气说:“你不会再‘想’到这个地方来。”
你永远不会再想到这里来。
致陌生的世界
我倒吸了一口冷气。直到张布鲁克的笑容又回来了,我才陪着他笑了起来。
冰冷的气氛正在逐渐散去,我干脆地回答道:“没问题。这条规矩很简单。”
张满意地笑了笑。
我还想说更多保证的话,但张已经转身了。他听到了敲门声。
9.
“嗨,兄弟们!我回来了!”一个身材魁梧的男生在张帮助下将巨大的身躯和一只大箱子一齐挤进了房间。
我想起了这个男生,上次我来的时候他就在这里。当时他正一边狂笑着一边骂着自己糟糕的手牌。他也是会员之一。
他粗鲁地将箱子砸在了桌子上,悲剧牌四处纷飞。
“男子汉节快乐!”他吼叫道:“星辰在上,每个过十八岁的男子汉都要在今天酩酊大醉!这就是奉天大学的男子汉节!”接着他打开了纸箱,一股刺鼻的味道窜了出来,屋里除了我以外所有的男生都发出了一阵羊叫般的戏虐声。接着是哈哈大笑。
张拿出了五只大号玻璃杯——我不知道他从哪里拿的,他就像个魔术师——接着大汉从纸箱里拿出了四瓶酒。那些酒呈古怪的绿色,不过刺鼻的味道已经证明这酒度数不低。
看到要喝酒,我有些头疼。我的酒量并不大,和那些整箱整箱往肚子里灌的男生不同,这也是一直让我信心不足的一点。我看到五只杯子一只只被绿色的液体盛满,不禁皱起了眉头。光闻到满屋子的酒气我就有些醺醺然了。
大块头男生将上衣粗野地脱掉,向大家展示他的健美的肌肉,接着兴奋地喊道:“女士们,嫉妒吧,这个夜晚是属于雄性的!”说的杜薇和那个女生脸上一阵飞红。
“那个……必须得喝?”我犹豫地问。
“哈!”健美男有些鄙夷地望着我,接着高声喊道:“同学,你是不是奉天人?”
全屋子的男人除了我一齐高喊道:“没错!”
我意识道肌肉男的询问对象并不是我一个人,而是全体男生。这似乎是饮酒前的某种仪式。
“同学,你贵性?”
嚎叫在继续:“免贵性男!”接着是一阵更大的笑声。
“每个男人过了十八岁应该学会什么?”
“酒!”
“那好!”我看到大汉朝我咆哮道:“那就往死里喝吧!你太倒霉了,是奉天大学的男生,在今天晚上,学校里所有的男人必须被灌倒!这就是奉天理工的饮酒节!”
我想说,我在这个学校的时间里,从来没听哪怕一个男生提到过这个节日。去年的这个时候更没有全体男生被灌倒的历史。
我望着那个兴奋极了的大汉,真的很想问他:你和我真的在一个大学吗?这个节日真的曾经在世界上出现过吗?还有,你酒的牌子我从来没有见过。
但这时,张布鲁克的手放在了我的肩膀。他像一个提醒,一个对“唯一的规矩”的提醒。
我将问题咽了下去,接着开始喝酒。很快,我和他们一样兴奋。我成了奉天大学前所未有的饮酒节的一员。
这酒似乎度数没我想象的大,但相当的辣。
两位女士不知道什么时候退席了,我想她们也呆不了很长时间。当我意识到她们消失时,我已经走不动道了。
在我舌头打结的时候,大汉也快挺不住了。他以赞赏的目光望着我,似乎对我的勇敢很是佩服。
望着此时已经瘫在地上的张,我突然起了一个念头:对规则的违反。酒,真的能增进人的勇气啊。
“大哥,你哪个专业的?”我问大块头:“手机和QQ是多少。”
实际上,我觉得这并没什么危险,这个问题和张布鲁克禁止的问题有很大区别。我毕竟也想和这里的朋友平日多联系。
“李铁龙,墨系弟子。”他说:“我学的是墨家。而且,你刚才说什么?秋秋?”
“哈哈哈哈。”我笑了起来,似乎这个答案把我逗乐了。可是实际上,我全身都冷透了,我打了个哆嗦,汗全从毛孔中滚了出来。
“墨家都学什么?”
“很多啦。”他回答:“像机关、兵法、政治谈判,等等等等。”他的表情不像在开玩笑。
“另外,手机的意思就是移动电话。”我冷静地补充道。
“你早说啊!”大块头埋怨说:“我的掌上电话号是XXXXXXXXXX。”
他含混地说了一个号码,我飞快地记了起来。
“另外能不能告诉我你的学号,同学?”
他已经睡了过去。
10.
当晚,在他们醒过来前我落荒而逃。
我几乎是飞快地逃离了那个房间,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很害怕屋子里的人突然醒来,之后为我违反规则的行为勃然大怒,然后将我锁在那间屋子里,永远不让我出来。
离去时,我向后面惊恐地一瞥,发现408那扇窗子根本没有亮灯。它仿佛永远都保持着孤寂的状态。
那我刚才去的那个地方是哪里?我反复问这自己。
我毫无理由地联想到了另一个问题:
为什么死的不是我?
为什么死的是妹妹,不是我?
为什么死的是杜薇,不是杜城?
致陌生的世界。
陌生的世界。
那个电话号,根本是个空号。
这个世界的奉天大学,不存在墨系。
11.
自从那天晚上起,我就再没有参加过社团活动。
我回到了以前的生活,而且仍心有余悸。
不知道为什么,408对我来说,突然变成了一个恐怖的地方。那个男生的一席醉话让我不寒而栗,我知道是什么原因。
因为陌生的世界。他生活在一个陌生的世界。
我想起了违反那条规则的后果:
你永远不会再想来。
的确,我罪有应得。每当想到这里,我都会羞愧难当。
我违反了规矩。
之后,我仍然生活在孤独中。
这件怪事,对我来说就像雪上加霜,我比以前更加孤僻了。
而且,对于那屋子里的朋友,我有了一种强烈的思念。不过这种思念更强烈的是距离感,一种强烈的距离感,那距离不是离408的几百米,而是比整个宇宙还要远两个世界之间的距离。我知道我不会再见到他们了。
学校在不久之后举行了一次诗歌比赛。我灵机一动,将雪莱的《致陌生的世界》写了下来去参加比赛。这对我来说并不难,这首诗歌我现在已经能轻松背下来了。
这首诗不出我所料,像一颗炸弹一般引爆了整个学校。
评语不出所料,“杜城,新时代的雪莱!”
虽然很艰难,但我还是参加了最后的颁奖典礼。我在全体同学面前朗诵了这首故人的诗,几乎羞愧得想自杀。但我还是在读完鞠躬时用双眼拼命在人群中搜索,渴望能找到杜薇,或者一群人站起来,吼道:“这是雪莱在1823年的诗,这小子在抄袭。”
但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没有。
没有,这首诗之前从来没在这世界存在过。

“世界之树叶无尽,每片树叶皆不同
我的爱
你存在在我不存在的世界
那极接近,又极遥远的
陌生的世界
我们将是永远的陌生人”

我浑身发抖地读完了这首诗,别人都以为我因兴奋而颤抖,而实际上,我是在战栗。
我想起了约翰科克罗夫特在小说中的一句话:
“每个人都有影子,在时间的分岔口,你和影子分路而行。当你亡去时,影子变成了你。你生活的轨迹上,你不断的死去,而影子不断补上你的位置。这就是人生。你和影子各有固定的道路。你没有选择。你没有选择。”
我没有选择。
这就是问题的答案。
12.
当张布鲁克再次为我开门时,我没有在人们脸上看到惊讶的表情。他们仍然继续着各自的活动,仿佛我这几个月一直没有缺席。
我意识到,这间屋子里没有表,也没有日历。
这里在时间之外。我这么想。
张布鲁克再次对我表示了欢迎,我朝他点了点头,之后朝杜薇走去。
她仍然坐在椅子上,读着那本《约翰科克罗夫特短篇选》。
和往常没有任何区别,还是老样子,她放下书,给了我一个微笑。
我没有朝他微笑。
“你对约翰科克罗夫特的‘影子哲学’怎么看?”我问。
她仍然朝我微笑。突然,仿佛她体内什么开关被扳动了,她突然脸色煞白。她的眼睛直愣愣地望着我,嘴微微张开。她拼命地瞪着我,仿佛唯恐我突然消失掉,或者惊讶于我怎么可能存在在这里。
她也明白了。
“世界之树叶无尽,每片树叶皆不同。”我感叹:“罗曼罗兰的世界……约翰科克罗夫特的世界……饮酒节的世界……悲剧牌的世界……还有布鲁克奇特名字的世界……它们都有奉天大学,而这里就是交汇点。
我看到她眼睛里闪着泪花,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小得我几乎听不见:“请不要再说了。”
我摇摇头,坚定地说:“可惜我已经知道了。”接着,我握住了她冰冷的手。
“你没有选择,这就是你问题的答案。不是吗?”我停了一下,接着鼓起勇气,斩钉截铁地说:“我的妹妹。”
她的呼吸很急促,我知道她几乎要晕过去了,我也很想将这事情忘掉,从此继续平静的生活,但我知道,我不能这么做。我太过于追求现实了,这才是我孤独的真正原因。
“我在车祸中死去的哥哥叫杜长城。”我听到她软弱的声音说,但这只是一次无力的辩解。
“世界之树叶无尽,每片树叶皆不同。”我说:“存在着无数个平行宇宙,这些宇宙极其接近,几乎都一模一样,只有细微差别,但又极其遥远,如果没有张布鲁克这个社团,我们永远不可能见面。另一个世界的妹妹。”
她哽咽着,继续听着。
“在这个世界,我可能叫杜城。而在另外的世界,杜长城才是我的名字。在这个世界,雪莱1822年死于海难,在那个世界,他仍然继续谱写诗篇。在这个世界,人们玩扑克。在那个世界,人们玩悲剧牌。在更多世界里,人们学习中国古典学科,人们起洋名,人们开饮酒节……而在这个世界,我坐在左边,你坐在右边,而在那个世界……”
我发现泪水流下了我的面颊,我不能说下去了。
她也同样。
我紧紧地将她拥抱在了怀里,大声哭泣道:“我很想你。这十几年来,我一直思念着你!”
她也在我怀里哭了。
我们为相逢而喜,我们为相离而悲。
我们彼此互为对方的影子。
在这个世界,我们相遇了。
13.
和平时一样,房间里的人走开了,只余下了我和张布鲁克两个人。
张布鲁克在最后为我开门时,我深深吸了一口气。
张布鲁克,这个不知哪个世界来的人,他成立了供不同世界人交流的空间。我对他充满了敬畏。我十分恐惧地想,如果门开了以后,我看到的不是漆黑的走廊,而是有七个太阳盘旋的天空,我该怎么办?
“欢迎再来。”他微笑着对我说。
“很遗憾,我认为你知道事情的答案,一切已经发生了变化。”我说:“同学,我最后问一句,你究竟是什么人?”
他礼貌地将手按在胸前,朝我行了个欧式礼:“张布鲁克,奈亚鲁法特的信徒,新术学派学生。你好,同学,第一次见。”
我们高声笑了起来。我们都是同学,都是奉天大学的同学。我们深信不疑。
“这里还有个规矩。”他笑着对我说:“我必须送离去者一件礼物。”接着,他将那幅油画取了下来,交给了我。就在这时,我看到了下面的标签上的字:“西海上的黑鸟”。
“这是鄙人的作品。”他说:“我很喜欢这片大海,它和我的那片海洋一样美丽,你觉得呢?”
我望着窗外于夕阳下闪烁的大海,点了点头。

一片白色的雪原,一些黑点在灰色的天空排成一条直线。
西海上的黑鸟。张布鲁克。

旧教学楼在几个月后动迁了。一座崭新的体育馆在其上建立。

我不再孤独一人。
我的爱好突然广泛了起来,我开始写诗,写了很多,许多发表在校刊上,虽然没有一篇超过那首《致陌生的世界》。
我还开始演戏,我曾经排演过一出关于平行世界的奇幻剧,同学评价颇高、
我成立了一个社团,没有宗旨。
现在我正在学画。
每当夕阳,我经常在海边拿出画板,望着闪光的大海,临摹那幅《西海上的黑鸟》。
我知道,在另外一个世界,大海会结冰。每到冬季,大海会凝结成无垠的雪原,无数不知名的黑鸟,将在冻结的大海上翱翔。
那片大海和这片同样美丽。
我们无需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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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8-29 17:31 | 显示全部楼层
支持原创,支持LZ
发表于 2007-8-29 17:56 | 显示全部楼层
好文章啊,是在下喜欢的风格。
从lz的文笔来看已经进入了相当高的境界了,莫非是哪位前辈高人么?
希望lz再接再厉了。
发表于 2007-8-29 21:58 | 显示全部楼层
支持原创,文笔很像日本那些成名作家~
发表于 2007-8-29 23:14 |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07-8-30 08:37 | 显示全部楼层
写的真好,LZ很有文学底蕴呢,比偶强多了
 楼主| 发表于 2007-8-30 13:2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一次发帖就受到这么高评价,在下实在惶恐。实在感谢大家的支持。
悲剧牌TRAGIC是一种只有名字的游戏,存在的目的是为了影射著名的MAGIC,具体规则是由鄙人自己YY的。
其实对轻小说研究较少,看过的作品不多,只是很喜欢这种小说的形式,受了斯蒂芬金《四季奇谭》的影响创作了这部作品,实在找不到地方发,感觉和轻小说很些相似就发到了这里,没想到居然混到了精华,实在感动得一塌糊涂
也想多写一些东西,但资历太浅,对许多东西都不了解,写出来会很无力。而长篇实在是没有能力驾驭,日后有灵感我会再贴到这里来的,谢谢大家的支持。
发表于 2007-8-30 13:46 | 显示全部楼层
文笔相当高,支持原创,
发表于 2007-8-30 13:58 | 显示全部楼层
good  !!!
发表于 2007-8-30 16:10 | 显示全部楼层
gj!!!!!!支持!!!LZ文笔很不错呢~~~
头像被屏蔽
发表于 2007-8-31 10:20 | 显示全部楼层
很有轻小说大作的味道啊 鼓励LZ 要继续写啊
发表于 2007-8-31 10:5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一次来原创区,看到LZ大作,真的还不错。支持一下[s:07]
发表于 2007-8-31 21:05 | 显示全部楼层
写的很好呢~~值得加精啊~~~~
华丽丽地被楼主的文压倒了自尊心。。。。。。
要加油了咩~
发表于 2007-8-31 21:16 | 显示全部楼层
感觉象理想派的文法。。不错
发表于 2007-8-31 22:37 | 显示全部楼层
这是意识流的写法吧……确实很漂亮
发表于 2007-9-1 10:05 | 显示全部楼层
希望lz再接再厉了----
发表于 2007-9-1 10:09 | 显示全部楼层
如果是原创的话写得真不错......可以去当真正的作家了
发表于 2007-9-1 22:42 | 显示全部楼层
= =+一句话= =LZ请允许我大胆地收藏走吧= !
发表于 2007-9-2 07:32 | 显示全部楼层
支持原创---------
发表于 2007-9-2 13:49 | 显示全部楼层
文笔好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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