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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之国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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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D文库] 镇魂协奏曲3[北泽大辅][录入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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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6-12 11:57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
作者: 北泽大辅
插图:peco
译者:魏大均
图源:Ozzie
录入:Gemini☆Saga
轻之国度:
https://obsolete.lightnovel.us/bbs
────未经许可 请勿转载────
谢绝转载至SF轻小说频道,谢谢合作
──────────────────────













序章
第一章 一如往常的生活舆摇摆的心
第二章 各自的纯情
第三章 少女的苦恼
第四章 思念舆觉悟
第五章 我们的临奏曲
终章
后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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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6-12 11:58 | 显示全部楼层
镇魂协奏曲

序 章
左手持内裤。
右手拿胸罩。
更夸张的是,音矢眼前有堆积如山的女性内衣。
苇原音矢如今正紧握手中之物,茫然呆立着。
——我在做什么啊?
看到音矢这个样子,背后马上传来怒骂的声音。
「喂!别发呆!快把下一件拿来!」
一名身穿巫女服装,看起来很强势的少女正坐在层层叠起的坐垫上。
在少女左右的两名女性也是一身巫女装扮,两人表情古怪地注视着音矢。
这三名巫女由左至右分别是小梅、风花以及薰子。
音矢家是苇原神社,而且音矢是正统继承人,风花则是住宿在此工作的巫女,若以雇用的关系来看,照理说应该是音矢的地位较高才对。
可是现在音矢被风花责骂却连吭都不敢吭一声,脸上还挂着如同世界末日般的表情,又再度在女性内衣山里东摸西找。
音矢一面摸索,一面还是试着将心中想法说出。
「你们啊,有闲工夫做这种事,不如来练习神乐比较吧。」
「……这种事?」
瞪视。
音矢不用回头也感受得到风花如铁枪般的视线,正朝自己的背上刺来。
所谓的神乐就是在祭神时,为了赶走灾祸、驱逐魔物,用来奉献给神的音乐,而神乐的演奏就被称为御神乐。音矢身为指挥御神乐的神乐主,而巫女们也身为神乐演奏者,对他们来说,修练熟习神乐是最高的课题,而练习演奏神乐也是每日不可缺少的固定工作。
事情本来应该是这样的,不过……
「这、这件如何呢?」
「不对~~!差太多了!重来!」
现在好像不是练习的时候了。
风花见音矢诚惶诚恐找出的事物后,更是愤怒地瞪着音矢。
小梅则是在她身旁抖动着肩膀嗤笑,另一边的薰子则小小地叹了口气。
「拜托,你不觉得粉红胸罩配白内裤这组合很奇怪吗?音矢的眼睛只是两个窟窿吗?真是一点美感都没有。」
风花受不了似地仰望天花板。
问题应该是在于胸罩与内裤的组合,以及它们的持有人是否一致。
基本上,苇原家的家事是采取分工制。
煮饭炒菜交给具有料理天分的小梅全权处理,不过主屋的清扫、洗衣及倒垃圾则是由全员平均分摊。
当然音矢也会被分派到工作,特别是在洗衣服这件事上,音矢引发了让巫女们进退两难的问题。
薰子以劝谏般的语气对气头上的风花说:
「风花,你还要继续吗?」
「当然呀!薰子小姐不是也很困扰吗?」
「话是这么说没错……」
听了风花的回答,薰子略显困扰地望向客厅旁堆起的内衣山。
究竟会是什么原因,将苇原神社的巫女们逼入如此绝境?
原来就是因为只要轮到音矢洗衣服,内衣裤就会不知去向。
在苇原家,相对于男性两人,女性人数却有四位,男女数量比例是较为不平均的,而女性的换洗衣物量也是因此有很多,音矢一点也分辨不出那些衣物的主人是谁。
结果就造成风花的内衣裤到了薰子那边,又或是小梅的内衣在风花那里,变成如此错综复杂的情况;而梅雨季节不能时常洗衣,也使得情况更形雪上加霜,让女性成员们的内衣陷入严重短缺的情形。
如果还要担心明天有没有内裤可穿的话,那么根本就无法练习神乐——这已成为女孩子们的共识。
「既然没有审美观,那就继续练到拥有者全部记下来为止!」
「怎、怎么这样啊……」
在将近两个小时的时间里,音矢已经不断持续着选错胸罩和内衣的组合,然后被风花痛骂、薰子对他叹气、又被小梅笑的戏码。
音矢来回看着双手上的东西,小声地喃喃道:
「在我看来,这样的配对也不错啊……」
「太没有想像力了!而且这内裤是我的,胸罩可是薰子小姐的耶,明白了吗?你可以想像薰子小姐穿着这件胸罩的样子看看。」
音矢盯着紧握的内衣,随后抬起头来,看向坐在风花右手边的薰子。
薰子似乎是注意到音矢的视线,只见她假装调整眼镜,默默地低下头。
「不会兴奋吧?不可爱吧?」
「不,我并不那么想耶。」
看看挂在墙壁上的时钟,时间已经将近七点了。
「啊,我差不多该准备早餐了呢~~」
至今一直在旁静观的小梅急忙起身,打算前往厨房。
「啊,小梅小姐,我也去帮你吧。」
「不用不用,我来做就好了,音矢你就专心忙你的吧︴⊥
小梅笑嘻嘻地如此回答,才刚准备站起的音矢只好又失望地坐下。
照这个情况看来,只要他没有通过这地狱般的胸罩与内裤配对测验,想必是不用想吃早饭了。
小梅朝着厨房走去,在音矢看不到的地方吐吐舌头。
对小梅来说,音矢不努力一点她也会很困扰的。
「首先要观察材质以及颜色和样式,像是蕾丝质地或重点性的装饰,只要你好好观察,一定可以找到很多特征才对吧?依照价钱不同,缝制也完全不一样啊。」
尽管风花如此强力主张,音矢也只是左耳进、右耳出地望向窗外广阔的天空。
梅雨期的湿气像是黏在肌肤一样,放晴之后,宽广的蓝天就像铺上蓝色玻璃纸,虽然远处可见一些云朵,不过就算下雨,最多也只是短暂阵雨而已。
——真是的,我到底在做什么啊?
音矢又再次不知所措了起来。
「可是每件看起来都差不多啊。」
他用手指勾起皱成一团的小裤裤,一边拉扯着一边小声说道。一般情况下,女孩子应该都很讨厌看到自己的内裤被如此对待,但如果要期待她们会有羞耻心也是白费,音矢和巫女们已经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好几年了,日常生活就像家人般亲密,要是因为害羞而使得自己的工作量增加,那可就是攸关死活的问题了。虽然如此,风花她可不会因此对他这动作不闻不问。
「别玩内裤!变态!只要仔细观察就看得出差异了吧?更何况为什么小梅小姐的胸罩会到我这里来啊!这么巨大的尺寸应该一日了然了吧!难不成是在讽刺我吗.你敢看不起我?咿〡我不甘心!」
「真是的,什么巨大呀,不要那样说嘛,这么大也不是我想要的呀~~」
小梅害羞地将端来的早餐摆在餐桌上。
「可是音矢,事实上我们真的觉得非常困扰喔,既然知道不是自己的衣服,总不可能还拿起来穿吧。再说以当天的心情决定好想穿哪件内衣裤之后,却发现找不到,那样是会对工作造成影响的啊。」
对于薰子的意见,音矢只能乖乖闭嘴听话。
对音矢来说,今天要穿哪件内裤根本无所谓,再说祖父弦而是丁字裤派,而他是四角裤派,所以根本不用烦恼要选哪件内裤。
但音矢也很清楚,提出那样的主张并没有任何意义。
原来女孩子的心情会因当天穿的内衣而改变啊,音矢不得不对此涌上莫名的敬佩。
「就像风花所说,应该是一看就分辨得出来了吧。」
薰子带有半分不耐的视线让音矢坐立难安,身体更加缩成一团。
虽然她们都说看就知道,但是音矢只要一看,脑中就会如风花所说的去想像,那样的状态下,哪里还分辨得出内裤是谁的。
苇原音矢是个高中三年级学生,意思就是正值血气方刚的年纪。
尽管不禁想抱怨家中女性未免太粗线条了吧,不过其实只要音矢别胡乱忘想,安分做好家事,也就不会有这些问题了。而且那样说又好像是在夸耀自己的妄想,因此音矢只能嘴一张一闭地说不出话来。
餐桌上摆放着热腾腾的白饭及看似美味的菜肴。
风花愤怒的说教却似乎还不打算结束。
「来!这是谁的内裤?三秒钟以内回答!」
风花把从内衣堆中取出的内裤递至音矢眼前。
「是风花的吗?啊,不,是薰子小姐的吧?也可能是小梅小姐的……」
「错〡全部答错!」
「咦咦!这么说那件是斋的吗!?」
风花拎在手中那件样式成熟的黑色内裤,怎么看都不像是苇原神社中第一清纯的大内斋会穿的。
可是既然不是薰子、小梅和风花的,剩下也只有斋一人了。
这时,音矢脑海中马上浮现穿着这件内裤的斋的模样。
白皙的肌肤与带有成熟韵味的黑色内裤形成强烈对比,就某种意义来说,那样比全裸更刺激。音矢急忙用手在头上挥来挥去,赶走自己脑中的幻想。
「啊,那是我的内裤嘛。」
对于这突如其来的意外之声,不光是音矢,连巫女们也都回过头望。
一名身穿水手服的金发美少女,正不断将辣椒粉洒进餐桌上的酱菜里。
那是音矢的青梅竹马,来栖真那实。
「呃……为什么?」
「当然是因为这样比较好吃啊。」
真那实边说边继续洒着辣椒粉。
「我不是说这个,我是问为什么真那实会在这里?」
「为什么?我才要问你呢,想说你们这时候都在练习御神乐,没想到一来就看到音矢紧握着我的内裤,你在干什么啊?」
「咦!?这是真那实的吗?」
「我刚才就说过了啊。」
在讲话的这段时间里,真那实还是不断将辣椒粉加进酱菜里,都已经快分不清楚是辣椒粉洒在酱菜上,还是酱菜掺杂在辣椒粉里了。
谜题越来越难解了。
第一,为什么真那实会在我家里吃早餐呢?
第二,为什么真那实的内裤会混在我家的换洗衣物里?
第三,那样酱菜真的好吃吗?吃了不会对健康有害吗?
这些谜当然永远也不会解开。
现在男女比例差距更大,音矢已经没有任何发言权了。
风花这时已经将内裤抛开,正坐于餐桌前边吃边与真那实聊天。
「真那实姊该不会……今天早上也躲在音矢床下吧?」
听到风花这句话,苇原神社中的保守派领袖薰子立刻敏感地反应。
「真那实,你该不会做出那样寡廉鲜耻的行为吧?」
「哎呀哎呀,偷跑是不好的哦〡那,结果怎么样了呢?」
看到从容的小梅也一副很想知道的样子,真那实不掩焦躁地回答:
「我说过我是一大早就来了啊,小梅小姐有时候真是少根筋。」
「不行啊,真那实姊,你这样下去是会被人抢先一步的哦。」
看在旁人的眼里,能够在这些可爱的女孩子们围绕下吃饭,应当是非常赏心悦目的用餐景象。
可是俗话说的好,三个女人聚集在一起就会七嘴八舌,而现在更增加到四个人,音矢别说是没有发言权了,连存在感都变得很薄弱。
自己身为神乐主的命运,他自认已经接受了。
尽管不是马上就要继承神社,但他心中也已经有所觉悟。
可是先姑且不论那些,音矢只是想过着普通又平静生活,而对于抱持这样想法的音矢来说,周围的环境和人物个性实在太过强烈了。
即使是在这样的环境之中,音矢还是时而努力,时而视而不见,若是没有危险则是干脆逃避,或许这样说有些夸张,不过他是用尽各种方式,在维持自己最低限度的人权与尊严的情况下度过每一天。
看着女孩子们闲话家常,音矢并不会感到不愉快。
毕竟在这里他能够感受到爱。
如果要问为什么,是因为以青梅竹马的真那实为首,苇原神社的全体巫女似乎都对音矢怀有好感。
对于正值十七岁青春期的音矢来说,当然不可能会觉得不愉快。
原本担心少女们会因恋爱而争风吃醋,为了争夺音矢而争吵或交恶,却由于真那实也加入御神乐,使得她们像是达成了一种绅士协定——因为她们是女性,或许该说是淑女协定吧——彼此之间没有争吵,相处得十分融洽。
真那实之所以会一大早就到苇原神社来,目前加入成为伙伴,要与众人一起练习御神乐固然是原因之一,真正的目的则是为了不让巫女们有机可乘,她也要加以牵制及监视,因此才会像这样来与大家一同早餐。
一切的一切都是她那少女情怀作祟所导致。
「咦?小斋在哪儿?都已经到用餐时间了。」
真那实用筷子夹起埋在大量辣椒粉中的酱瓜,环顾室内后说道。对真那实来说,最必须监视的对象并不是眼前的三位巫女,而是音矢的未婚妻大内斋。
「最近每到早餐时间,小斋都会不见人影呢,饭就是要全员一起吃,这可是我们家的规定啊。」
音矢的祖父,苇原神社的主祭弦而手中拿着报纸,边说边走进客厅。
身为一名主祭,弦而算是相当少见的类型,因为他除了祭神之外并不喜欢死板规矩,但他对全家齐聚吃饭一事却很执着。
「在小斋来之前不准开动喔。」
那是出自于对家人的关怀之情,还是纯粹只想边观赏排成一列的巫女们边用餐呢?这就不得而知了。
只见弦而的目光移到客厅旁的内衣堆,接着他就用折起的报纸朝音矢的头用力敲下。
「真是丢脸啊,这样还算是我的孙子吗?」
「什、什么嘛!难道爷爷你就分得出来吗?」
「哼,你给我仔细看着吧,喝!」
弦而身手矫捷地跳入内衣堆中,整个人一下子就埋在里头。
「爷、爷爷!?」
「这是风花的,这是小梅的吧,哦哦,这是薰子的胸罩吗?什么时候买了这么性感的,不像话!真是不像话!!」
随着弦而的话声,内衣就像火山爆发似地从顶端喷出。
看起来像是被丢得一地的内衣,实际上却是整齐地被分成四堆,内衣山的山顶没一会工夫便越来越低。
仅仅数分钟的时间,原本巨大的内衣山,如今已被分成四座小山。
「呜哇!好厉害!这些全都是我的。」
「上下的组合也完全正确呢~~」
风花与小梅各自拿起自己分到的内衣,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哈哈哈!这根本就是小菜一碟,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到,还能够算是苇原神社的继承人吗!薰子也这么认为吧?」
「不,我并不觉得身为宫司需要这种能力……」
不知道该轻视还是钦佩他,薰子自己也很困惑。
弦而露出得意的笑容,将黑色内裤套在自己头上。
「等等!老爷爷!干什么套在头上啦!」
「呼呼,这是真那实的内裤吗?相当性感嘛,靠这个能够征服音矢吗?」
「什么!我、我可没有想给音矢看哦!不是那样的!真是的,还给我啦!你这样这件内裤就不能穿了啦!」
真那实一把将套在弦而头上的内裤扯下,然后迅速地塞进口袋中,不让音矢看见。
「真那实,你这样就算被小斋抢先也没办法啰。」
「就说不是你想的那样了啊!」
随后真那实就像逃避音矢的视线一般,小跑步地逃到客厅的角落去。
弦而则是笑嘻嘻地在餐桌前坐下。
他打开报纸,用若无其事的语气说:
「那么音矢,你对小斋做了什么事吗?」
「我?我什么也没做啊。」
「唔,是吗?还真是扫兴啊,越来越怀疑你是不是我的孙子了。」
「你那是什么话啊!」
「小斋每晚锲而不舍地到你房间去,可是都被你拒绝了吧?」
弦而边看着报纸,边从容地说道。
斋是以音矢未婚妻的身分来到苇原神社,说得更直接一点,她是为了和音矢生孩子而来,这是由于自古就有传下的规矩,苇原神社后继者不能让其血统断绝。
当然,一旦面对斋,尽管音矢也知道规矩如此,却又不能说声:「喔,是这样啊。」然后就和她办事。音矢接受斋了对他的心意,事到临头又只是不断逃避,这已经是在场全员众所皆知的事了。
然而,这个话题在巫女们之间却很有默契地被列为禁忌,即使巫女们以温暖的目光在一旁守护着两人,但是只要有机会,自己就要和音矢……这是她们心中的想法。
「你真的明白吗?距离你十八岁生日已经没有多少日子了喔。」
「爷、爷爷!别一大早就谈这个话题……」
弦而说这话的语气不像平常那样不正经,而是带有些许的不愉快。
这时音矢才发现原本围着餐桌谈笑等待斋的巫女们,这时全都表情认真地注视着音矢与弦而交谈。
真那实当然也不例外,她的筷子就插在装酱菜的器皿内,凝视着音矢与弦而这边。
「那、那个,大家为什么都杀气腾腾的……」
正当音矢对巫女们的变化感到惊慌时,背后传来踩上榻榻米的声音,同时一股樱花般的甜甜香味搔动着鼻腔。
「抱歉我来晚了,我刚才在练习舞蹈。」
回头一看,只见斋一脸过意不去的表情站在身后。她那近乎神圣的美及洋溢慈爱的气氛,让音矢感觉从眼前的危机中得救了。
「小斋,实际情形究竟如何?差不多应该与音矢实现愿望了吧?」
突然被弦而这么问到,斋的脸颊泛起绯红,那害羞的样子也带着优雅,就一介女高中生来说,未免太过有魅力与气质了。
「不,昨夜我虽然也到音矢先生的寝室去,但是不要说是温存了,我们连手都没有碰一下……」
看斋露出羞怯的笑容,谈起昨晚夜袭失败的经验,音矢的心情又立刻绝望到谷底。方才得到救赎的感觉果然是错觉吗?这里明明是神社,却没有神也没有佛存在吗?
「唉;人家都送上门了还什么都不做,音失真是窝囊。」
「什、什么嘛!真那实!你是说我真的做了会比较好吗?」
「你敢做我就杀了你!」
音矢背上蓦地泛起一股寒意。
「而且那是不可能的,对你来说太难了啦,胆小的音矢不可能做得出那种事啦。」
原本气冲冲反驳的音矢,被真那实如此断言,竟找不到任何话语可以回她。
——音矢要是有那样的胆量,我早就……
音矢没有对斋出手让她安心不少,相对的,自己现在也无法与他在一起,真那实心中满是无法形容的复杂心情。
「真是的,都是音矢不表明清楚,才会一大早就谈到夜袭怎样的话题啦。」
「是我的错吗?点燃战火的明明是爷爷啊!」
「既不灭火也不助长火势,放着不管的是你啊!」
「就算是这样,也不用在早餐时提出这种话题煽风点火啊!」
「不煽风点火让它继续闷烧,我迟早会一氧化碳中毒而死啊!」
音矢与弦而彼此一步也不退让,面对面瞪视着对方。
「哎呀?今天的酱菜是小黄瓜做成的泡菜吗?」
「不是啦,那是真那实姊洒过辣椒粉了。」
「这样也相当好吃呢,刺刺的辛辣味与柚子的香味混在一块儿,别有一番风味。」
「没错吧、没错吧,薰子小姐也很能吃辣呢~~」
已经没有人在听他们讲话了。
由于音矢与弦而起口角争执的缘故,巫女们似乎都已经完全失去战意,既然斋也已经来了,她们便开始享用早餐。
或许只是单纯肚子饿了吧。
「那、那个,音矢先生和弦而老爷,请你们停止争吵吧。」
「我会这么说也是为了小斋,甚至是为了苇原家和大内家啊。」
「说得这么夸张,其实只是爷爷自己爱凑热闹吧!」
中间隔着不知所措的斋,音矢与弦而两人继续争吵。
「话说回来,小斋的睡衣也是和服对吧?里面有穿内裤吗?」
「不,我没有穿,上学是不得不穿,但是穿和服时我都是不穿内衣的。」
听完斋的话,真那实立刻不断咳嗽,音矢的饭则是哽在喉咙中。
「咳咳咳!这、这么说来,昨晚你来我房间也是……那个、内衣……」
「等等!穿和服时都没穿内裤,也就是说现在也没穿!?」
看着两人惊讶的四目相视,斋也露出讶异的表情看着他们。
「是的,我现在也没穿,因为我也还穿不太惯和服用的内衣……」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音矢与真那实各自因为不同的原因抱头发出惨叫。
想到以后她来自己房间时都是没穿内衣……
光是想像,音矢的鼻血就快喷出来了。
总是黏着音矢的斋,平常并没有穿内衣这个事实……
光是想像,真那实就感觉自己好像输给她了。
一旁的风花愉快地看着脸色发青的音矢与真那实。
「那么真那实姊,为了与小斋对抗,你也别穿内裤不就好了。」
「等一下!风花!实在很难下决心要那样作啊,不对,等等喔!你们大家穿巫女装的时候也没穿内裤!?难道那是规定吗?」
「那并不是强制,我是有穿内衣。」
「那个、我睡觉时是不穿内衣的哦~~因为那样比较不束缚、比较轻松嘛。」
「自从『那次事件』之后,大家都已经知道了啦。」
另一方面,巫女们则是一面用餐,一面兴高采烈地聊着内裤的事。一间拥有悠久历史传统的神社,里面的巫女居然大肆谈论关于内衣之事,对于如此不谨慎的状况,原本应该纠正她们的宫司及继承人,却还在对直到刚才为止的夜袭、送上门等话题争论不休。
面对苇原神社这已习以为常的早晨景象,斋则是面带微笑地看着。
斋来到苇原神社已经将近三个月了。
虽然她的目的至今始终没有达成,不过斋对于能够像这样待在这里,已经开始感觉到是一种幸福了。
在来到这里之前,对于那段每天只是勤奋练舞的日子,斋并不觉得有什么辛苦。
可是却也没有像现在这样的幸福感。
斋微笑眺望着晴朗的天空。
斋相信,像今天这样舒服的好天气一定会继续下去。
初夏的风从敞开的窗户吹入,抚动斋的发丝。
可是……
为什么我的心还是这样忧郁呢?
斋将这份心情收在内心深处,脸上依然带着微笑。
就像平常那样,微微地笑……
 楼主| 发表于 2009-6-12 12:0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一章 一如往常的生活舆摇摆的心
——你在做什么?
——你是为何而生?为什么在这里呢?
——你存在的理由究竟是什么呢?
一句句询问的声音让斋吓了一跳,她慌忙起身。
环顾四周,她房间里除了她之外并没有其他人在。
「又是那个梦……」
在梦中,斋总是会听见那就像是在责备自己的声音,而且对于那些问题,她是一个也回答不出来。
白皙柔滑的肌肤上渗出点点汗珠,斋自己也很清楚,那并不是梅雨季结束后的暑气所致,而是因为这几天她都不断做着同样的梦。
「为什么我会做那样的梦……」
斋也不明白理由为何,然而对于梦境中的问题,答案不用想她也已经十分明白了。
——与音矢先生共结连理,生下他的孩子,将苇原神社的继承人养育成人。
这件事她再清楚也不过,可是她总感觉那并不是正确的答案,或许自己心中的某处,对于做出回答一事感到犹豫不决吧。
「……不可能。」
她小声地喃喃说着,接着从被窝中起身,她轻轻褪下因睡觉而略显凌乱的睡衣,站在放置于房间一角的穿衣镜前,镜中映照出斋那晶莹剔透的躯体。
「我存在的理由……」
斋口中喃喃自语,就像是要拥抱镜中的裸体一般,她抱住自己的肩。
斋确实存在于此处,在确认过这一点之后,她仿佛像是要挥去刚才的梦境般摇摇头。尽管现在起床还太早,但她也没心情再睡,于是斋穿上巫女服装,静静走出房间。
「早安,音矢先生。」
「喔,早啊,斋,你怎么拿着一个风铃?」
斋举起玻璃制的风铃给他看,脸上露出柔和的笑容。
由于睡不着又无事可做,她便动手整理储藏室,这风铃就是在那里找到的。
「这是我在储藏室里发现的,我觉得这风铃很棒。」
风铃轻轻摇摆,发出沁凉的铃声,那音色与斋清澄的声音绝妙地相配。
「对喔,已经进到那种季节了呢。这么说来,自从斋到家里来已经三个月了。」
满怀感慨的音矢说这话并没有其他意思,他只不过是稍微回想了一下,从与斋冲击性的相遇到今天,这些日子所发生的种种事情。
可是斋一听见音矢的『已经三个月了』这句话,心头顿时一震,整个人全身僵住。
——你是为何而生?为什么在这里呢?
这几天不断在梦中听见的那句话,忽然在脑海中闪过。
「啊……」
玻璃风铃从斋的指尖滑落,掉在鹅卵石地上摔得粉碎,发出令人难过的声响。
「对、对不起,我不小心把风铃打破了!」
「不,没关系的,重要的是斋你有没有受伤?」
尽管音矢关心斋,但是他的温柔却反而让斋更加不安。
—〡你在做什么?
——你是为何而生?为什么在这里呢?
——你存在的理由究竟是什么呢?
为什么会如此在意那些话?斋自己也不明白。
不过却因为这个原因,让风铃破碎了。
明明是那么漂亮的风铃。
明明音矢看了风铃是那样的高兴。
「真、真的很抱歉……」
就在音矢收拾破裂的玻璃碎片时,斋只能颓丧地盯着音矢的手看。
音矢用畚箕装好收集起的玻璃碎片,然后走向厨房。
斋则是默不作声地望着音矢的背影。
「没什么大不了的,斋你不用在意。」
听见音矢这番话,斋只是小声地说了声『对不起』。
这一天的天气十分温暖,放学后的流行音乐社社办里也是一片悠闲的气氛。
「呼哈〡真是无聊啊。」
加持豪铁伸展那本来就硕大无用的身体,一边打着哈欠一边说道。有些可爱的眼睛也因为打呵欠的关系,浮现出斗大的泪珠。
「你这样说无聊好吗?都已经快期末考了,你还一副从容的样子啊。」
「什么嘛,来栖。就算再怎么着急,期末考的答案也不会因此就写得出来,再说我只要能够毕业就好了啊。」
一豪铁是寺庙的独生子,和音矢不同,他对继承家业没有丝毫疑问,据说他只要能够毕业,接下来只剩取得僧侣的资格,然后他的人生就一帆风顺了。
但他的成绩想毕业都不太可能,这也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
「你知道自己的成绩怎样吗?居然能考出那样的分数,换成我早就羞愧得自杀了。」
「啊哈哈哈,说自杀也太过分吧,你说得太夸张了。」
「音矢!你也一样吧!」
「呜……」
被真那实严厉的视线一瞪,音矢的笑容立刻冻住。
在上一次期中考的时候,音矢的成绩大幅退步了。
其实坦白讲,音矢本来就不是个会念书的孩子,虽然音乐和体育都拥有足以及格的实力,其他科目就全军覆没了。
他是不断地努力,才好不容易保持在能算得上是『普通成绩』的边缘。
但是自从他升上三年级之后,接连而起的祸津神骚动和练习神乐,导致他没时间读书,这大概就是音矢成绩下滑的原因了。
这个理由真那实也是能够理解。
问题在于他成绩退步的幅度。
「原来音矢这么笨啊,我对你的印象有点幻灭了。」
当然,这并不是真那实的真心话。
就算音矢稍微会念点书,她也不是被音矢这部分所吸引。
只不过,期中考时的学年最后一名是豪铁,而音矢则是倒数第二名,这个事实让人根本笑不出来。
「学年两大笨蛋居然都在流行音乐社,这样很丢脸啊!」
「竟然说我是笨蛋,我可是笃定能毕业的喔。」
豪铁露出游刃有余的笑容。
「为什么?」
「因为我已经得到推荐了。」
「什么!?推荐!?」
这次轮到音矢惊讶地叫出来。
所谓推荐,就是推荐入学的资格。
全国考生梦寐以求的资格 一豪铁居然已经取得了,也难怪他们两人会这么惊讶。
「你要升学吗?明明就是个笨蛋?」
「笨蛋、笨蛋的一直说,很吵耶!好像是神学部的佛教科有推荐名额啦,会想念那里的也只有我吧?既然我都接受推荐入学了,学校要是不让我毕业,那学校的面子也挂不住啊。」
「什么嘛!这样不是很奇怪吗?这个世界弄错了吧H」
一般父母要是看到豪铁的成绩可能都会抽筋,没想到这样的豪铁居然已经跑在自己前方,真那实想到这里,便脚踢豪铁屁股泄愤,然而她的脚踢却不像平常那样凌厉。
「来啊、来啊,如果踢我屁股能让来栖找到出路,那你就尽量踢没关系。」
「少一副从容的样子!太可恨了!但是我居然会恨你更让我不甘心H」
「据说入学考只要写上名字就可以通过啰,人生真是轻松得胜啊!啊哈哈哈哈!」
真那实胀红着脸,不断踢着豪铁的屁股。
尽管音矢觉得也没必要那么懊悔,但他宁可选择保持沉默。
因为音矢和豪铁其实也没差多少 一豪铁当然不会放过音矢。
「阿音也不用担心出路啊!他要继承家业对吧?而且小斋也是。」
「是的,我要成为音矢先生的妻子。」
「这可还不一定,但是如果要就职,成为苇原神社的巫女是没问题的。这么一来……」
真那实打断斋的话,一双碧眼往社办后方飘去。
或许是感觉到真那实的视线,王子眼睛离都没离开音乐杂志就回答:
「我的出路跟你们无关吧。」
无视真那实的心情,王子真太郎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他说的的确没错,不过真那实还是会在意,但既然王子都已经将话说在前头了,真那实也不好再追问。
「哇哈哈哈哈!很羡慕吧!对吧?真太郎!」
一豪铁硬是将身体挤进杂志与王子中间,往上看着王子的脸。
王子则看似不胜其扰地抬起头。
「没什么好羡慕的,再说我既没有打算要剃光头,也没想过要像苇原那样打造一座巫女后宫。」
「喔喔!没错!阿音,你这家伙!和我交换!我只要巫女后宫就好!」
「不,我也没想过要打造巫女后宫啊……」
音矢苦笑地回答他。是不是后宫先姑且不论,他被美丽的巫女们围绕是事实,而且身旁总是有斋跟着,这样的情况下,他的话一点说服力都没有。
「话说回来,真太郎,你对巫女后宫没兴趣吗?」
「哼,我又不是加持,我对巫女没兴趣,更何况到了这个年纪还迷巫女,再怎么着迷也该有个限度。」
王子打从鼻子冷哼一声,然后将吉他硬盒上的吊扣打开。
「女人这玩意儿太无聊了,我的甜心只有这个啊!」
王子脸颊泛红地将取出的吉他抱在怀里。虽然他那个样子比巫女迷还要像变态,但那对流行音乐社的成员们来说,这早已是司空见惯的场景了。
而且与其去管他那副德性,有一件事更是豪铁必须向他确认的。
「你说女人这玩意儿……上次向你告白的那个女生怎么样了?」
自从目前目击一名自称王子歌迷的女孩向他做出爱的告白上豪铁当然不用说,连音矢和真那实都很关心这段恋情的发展。
只有对于恋爱一事不甚了解的斋睁大了眼,长长的睫毛像扇风般不断眨着。
「你是说莎莉吗?」
王子用手撩着长长的浏海,说出她的名字。
「那女孩叫莎莉啊?」
「啊,那一个喔,她个子有高到要叫她莎莉吗?」
「不管是高个子莎莉,还是可爱的莉塔,或是小苏西(注1),叫什么都好,重要的是我叫她莎莉,对我来说这样就足够了。」
王子边说边动手调吉他的音,不知不觉间他已经进入帅哥模式。平常阴郁到被称为只要站着就会乌云密布的王子真太郎,唯有手持吉他的这段期间,会变身成为摇滚巨星。
「有什么问题吗?」
众人一同摇头。
「莎莉是个相当懂音乐的女孩子,但也仅止于此,因为我是属于全人类的巨星,是不能被一个人的爱所束缚的。」
当王子这么说并抱起吉他之时 一豪铁并没有漏看吉他里侧隐约可见之物。
「你这家伙!那不是你和莎莉一起拍的大头贴吗!」
「喂!你做什么!」
豪铁以与那巨大身躯不相符的敏捷速度,将王子的吉他夺了过来。
只见里头贴着那位莎莉与面无表情的王子合拍的大头贴。
恢复到阴郁模式的王子,用那连小孩堆的沙堆都破坏不了的无力拳头,不断往豪铁的背上招呼。
「还、还给我!别碰我的吉他!」
※注1:这是三首西洋歌曲,分别是Long tall Sally、Lovely Rita、Little Susie。
「说什么女孩子这玩意儿太无聊,结果你们交往得很顺利嘛。」
「不是那样的。」
「为什么要否认啊,看你们卿卿我我的样子真让人羡慕。」
真那实从旁瞧着大头贴,然后用力拍了拍王子的背。
然而王子边咳嗽边说出的话,却让真那实哑口无言。
「因为要是不这么做,我就会忘记莎莉的脸啊!」
对王子来说,他似乎对莎莉抱持相当的好感,因此积极地想要尝试与人交往。
但是王子本来就只对吉他有兴趣,而且他极端地厌恶人类,这样的行为已是他目前最大的努力了。
「你、你这家伙……真是浪费啊……」
一豪铁的表情仿佛像目睹世界的末日一般。
真那实则是嘴巴一张一阖地逼近王子。
「你该不会连我的脸也没记起来吧?」
「少瞧不起人了,来栖的发色和其他人不一样啊!」
「你、你这家伙,该不会从以前到现在都是用这种方式认人吧?」
「加持从体型就看得出来,大内从靠脚步的节奏一听就知道是她,大内走路非常好听,或许是她有跳舞的关系吧。」
「谢谢夸奖。」
斋坦率地觉得是在夸奖她,脸上还露出笑容。
「那王子啊,你、你是怎么辨认我的啊?」
音矢听他没说到自己,于是提心吊胆地提出疑问。
王子盯着音矢瞧了一下后,做出如此的回答:
「只要听你的吉他声,我马上就知道了。毕竟这一带会弹Stratocaster这种骨董电吉他(注2)的人大概也只有音矢吧,更早以前是靠无精打采的脚步声,还有不时发出的叹息。」
「这、这样啊……」
音矢肩膀颓丧地一垮。看来对王子而言,音矢只不过是乐器的附属品罢了。
不管怎么说,王子会开始对吉他以外的事物表示兴趣,并且想要与人产生交流,这都多亏音矢等流行音乐社社员们。从王子自东京搬到这个穷乡僻坏来,第一次遇到能够敞开心房的同伴。现在的他开始觉得,能够与某人一同演奏,或是谈论音乐的话题,其实也是相当不错的事情,因此他才会像这样不惜把大头贴贴在心爱的吉他上,也想要将莎莉的长相记住。
※注2:音矢所用的电吉他Fender Stratocaster乃是1954年所生产的产品。
「够了吧,把我的吉他还我。」
王子从失意呆站着的豪铁手中夺回吉他。
「可恶。」
一豪铁自认也相当了解王子的为人。
结果,那名叫做莎莉的女孩似乎与他进展得相当顺利。
音矢身在后宫之中,王子也交到女朋友了,那么为什么只有自己不受欢迎呢二豪铁实在是想不透,玩乐团并不是想要受女孩子欢迎,但是玩乐团的人应该都很受欢迎才对呀?为什么只有我?
现实太过残酷,因此豪铁决定要逃避现实。
「总之既然已经接近期末考,也就是说暑假快到了。」
「加持,你是打算要转移话题对吧?」
「反正!喂!阿音,暑假有排什么活动吗?比如说演唱会啊?」
「是想靠演唱会制造机会交女朋友的作战吗?」
音矢边擦着吉他边说,豪铁听了则睁大眼凝视他。
——对!还有这一招啊!
另一方面,真那实也没想到堪称呆头鹅宣传典范的音矢,居然能想到这样老套又软弱的想法,让她不禁相当惊讶。
两人都盯着音矢僵住了。
「暑假要举办演奏会吗?那么我们该好好来计划一下才行呢。」
斋完全没看出现场的气氛,只见她一面准备茶水一面高兴地说道。
听到她澄澈的声音 一暴铁与真那实不约而同回过神。
「没错,暑假出去表演吧!我们马上就来计划!音矢。」
「嗯,好啊,而且也已经好一阵子没表演了,偶尔在学校以外的地方举行也不错。」
「那我要把表演的事告诉莎莉才行。」
王子无心的一句话,让音矢死命阻止在他身后想挥拳揍他的豪铁。
「我有一个点子,商店街不是都会配合夏日祭典举办一些表演吗?我们就与商店街合作,大家觉得如何呢?」
「喔喔,来栖难得出了一个好主意呢,我家信众里有商店街的大人物,我们就与他商量看看吧。」
「虽然『难得出一个好主意』这句让我有些在意……但如果你能连络上他,那可就帮了一个大忙了。」
「是呀,真是个好点子呢,真那实。那样做与未经许可的街头演唱不同,既不用到处躲,也不用去向人道歉呢。」
表演的讨论顺利地进行,众人就一边喝着斋所泡的茶一边计划。
「如果有什么我能够做的事,请尽量跟我说。」
斋将羊羹切块分给大家,笑容可掬地如此说道。
「对音矢先生来说,这是高中最后一次暑假了,所以请尽情表演吧。」
「嗯,没错,对我们三年级来说,这是最后的暑假啊……」
音矢突然想到一件重要的事情,真那实上豪铁、王子,以及音矢本身都是三年级,正如斋所说,这是最后一次暑假了,所以他们当然也觉得不能白白浪费这个暑假,但是他注意到有另一个严重的问题正在酝酿。
「……我们引退之后,流行音乐社会变成怎样呢?」
「啊……」
除了王子之外,其他三人都愣了一下,下一瞬间脸色越来越差。
归根究柢,到目前为止除了斋以外,其他成员全都是三年级,而斋也并没有持乐器演奏,她的存在意义(以社团的角度来看)算是音矢的附属品,又或是负责倒茶水的小妹,再不然就只是和风舞者而已。也就是以社团来说,他们社团正面临倒社的危机,这件事不管是真那实或豪铁,甚至是流行音乐社的社长音矢都忘得一干二净。



「呃、那个,我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吗?」
感到气氛像是突然冻结般,斋不禁畏缩地问道。这也不能怪她,因为本来互相闲聊的和乐气氛,却在自己一句话后急转直下,变成像是守灵夜一样。
「啊啊啊,那个,音矢先生?真那实学姊?加持学长?」
斋不知所措,分别叫着僵住的学长姊们,可是这三个人的意识都像离开身体一般,没有听到她的叫唤。由于没想到对方会无视她,可怜的斋只好向唯一处之泰然的王子求助。
「这不是大内的错,与大内和我也都无关。话说回来,你们难道一直都没注意到啊?这社团一个个都是笨蛋呢。」
有一个意料之外的大问题正浮现出来。
别看这流行音乐社这样,其实它是个历史相当悠久的一个社团。据文献记载,从创立到音矢他们这一代已有一百二十年历史,虽然不知真假,但是在这狭小的镇上,确实到处都有流行音乐社OB的存在。
听说过去曾有一名骚扰流行音乐社的工业高中老大,不管他是去鱼店还是电器行,都受到只能买到两串蕉的残酷对待,尽管他死撑了半年的时间,不过最后还是哭着向流行音乐社的OB道歉了事,如今则是已经改过自新,在蔬果店担任推销员,过着卖香蕉维生的日子。虽然这传闻的可信度让人怀疑,却是镇民众所皆知的故事。
更何况,现任校长似乎就是流行音乐社的OB。
「加持,要是你让流行音乐社倒了,可能连毕业都不用想啰。」
「喔!喔喔!那样就糟了!绝不能变成那样啊!这样我的轻松人生计划不是在第一步就受挫了吗.」
「我也一样伤脑筋啊!」
真那实些豪铁带着求救般的表情,回头望向音矢。
他们的眼神就像在说:身为社长的你要想办法搞定!
现在已经不是想什么暑假表演的时候了。
然而,音矢绞尽脑汁要想出个办法,找出逃避现实的方向……不,是解决问题的方法。
「欸,这个嘛……关于暑假表演的事。」
这时,真那实塞豪铁的眼睛就像在凝视看不到的亚空间还是黑洞,音矢则对这样的两人提出他的办法。
「我想了一下,你们觉得在办演唱会的同时也招募社员如何?」
听了音矢的提案,真那时与豪铁就像电源突然被打开似的,一个接一个的意识又回归到现实来。
「这是个好方法耶!没错,就是要一边计划演奏会,一边招募社员啊!」
「在开演唱会时拉新进社员吗?虽然不是聪明的做法,但是想必有人会崇拜我的吉他演奏而入社,我就帮你们一把吧。」
「喔喔!这个方法好!说不定会有巫女受我鼓声感动而入社啊!」
巫女根本不可能受鼓声感动而入社,何况音矢认为在这所学校的女学生中,应该只有斋是巫女而已,不过这时候堻暴铁冷水,让他再度失魂落魄可没什么意义。
「好!那么我们就来讨论演唱会的计划吧!」
「是,那么我再去倒一壶茶来。」
看到学长姊们各个都恢复斗志,斋似乎终于安心下,只见她拿起茶壶,小跑步地去到热水瓶处。
「就照刚才的主意 一暴铁请你找商店街的人接洽这件事,我也会问问我们家的信众。」
「音矢,我要做什么呢?」
「嗯,真那实就从歌曲目录中挑选出我们要演奏的曲子吧,然后请王子将先前的乐曲重新改编,毕竟依现在的编组是双吉他演奏嘛。」
音矢不断作出指示,俐落地指挥分派工作。
真那实则以热切的视线注视那样的音矢。
一旦遇上与音乐有关的事情,音矢整个人就会充满活力,让真那实感到十分可靠。那看来正经的侧脸,甚至让他比平常更加帅气。
当然,这也是真那实的少女情怀作祟才会看到的形象,所以音矢在真那实的眼中看来会那样也是无可奈何。
「……另外,让斋从现在开始学乐器也太困难了,所以就像之前那样请你跳舞吧。要是斋能边跳舞边将招募传单分发给本校的学生,对我们来说可是帮了一个大忙。」
看音矢看呆的人不只有真那实。
斋也是红着脸,呆呆地望着音矢,就算音矢叫她,她也是心不在焉的样子,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听到音矢说话,她没有答话,只是一动也不动地站着。
「呃,这样可以吗?斋。」
「嗯……好、好的!一面跳舞一面赶走学生对吧。」
「怎么可以赶走,是要你发传单、传单(注3),你没事吧?斋。」
音矢表情认真地观察着斋的脸,斋确实有点迷糊,有时又少根筋,过去虽然有听错外来语,日文却从来没听错过。正因为如此,音矢有些担心她。
「没、没事的,我只是在想事情……」
※注3:日文的「传单」与「赶走」发音相近。
斋手忙脚乱地用手掌扇着快冒烟的脸颊,视线从音矢身上移开。
「是这样吗?真稀奇,斋很少这样发呆想事情呢。」
总是一副凛然态度的斋会这样发呆,实在是很罕见,不过音矢也只是觉得,就算是修练大内流的巫女,斋也还是个高中生,偶尔会恍神也是正常的吧。
「大概就是这样了吧?还有谁有什么好点子吗?」
听到音矢这么问,真那实与斋不约而同地摇摇头。
另一方面 一豪铁则是双手于胸前交叉,表情颇为不满地注视斋的一举一动。王子似乎没有什么意见,只见他指尖正按抚着琴格线,这时音矢注意到豪铁反常的沉默。
=豪铁,你有什么意见吗?」
「不,我没什么意见,只是很不爽。」
「不爽……你刚才不是还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吗?」
「是啊,要办演唱会我也很有干劲,我只是对其他事情不爽而已。」
一豪铁一脸不高兴地站起来,随后便走出房间了。
「说不爽……是怎么了啊?」
「天知道?加持那家伙,叛逆期来的真晚啊。」
「加持学长是怎么了呢?我去看看吧?」
「别管他,大内。」
看见王子对她摇了摇头,斋一脸担心地望向豪铁离去的门口。
「王子交到女朋友这件事,让他这么不高兴啊?」
听到真那实这句话,音矢也摸不着头绪。
王子只好无言地双手一摊,举到肩膀的高度。
为什么这些人都这么迟钝呢?被自己认为迟钝的话,那可是无药可救了喔。王子的动作有这样的意涵存在,就不知道他们看不看得出来了。
「不用担心吧,以加持的个性来说,明天见面时一定就已经忘得精光了吧。」
「应该是吧。」
王子不禁替豪铁小小叹了口气。
虽然豪铁回去了,不过需要商讨的事情也算是已大致讨论完毕。
因此真那实重新打起精神,从书架取出一叠乐谱,将它们堆在桌子上。
「那么就照刚才说的,拜托王子改编曲子啰,我会从目录中选出演唱会用的乐曲。」
「那就由我来构思招募社员的传单。」
真那实不断翻阅乐谱,寻找适合的乐曲。斋则是面对一张白纸,将不知从哪取出的砚台放在桌上,一边磨墨一边想宣传口号。
看到两人的样子,音矢不禁面露微笑,尽管感到些许异样感,却还是静静看着她们。
让音矢感受到异样感的人。
并不只有真那实或斋。
「回来了!」
「我们回来了。」
社团活动结束后,音矢与斋两人一同穿越位于办事处后的主屋玄关。
「哎呀;你们回来啦,今天真早呢。」
出来迎接两人的是小梅,她似乎正在准备晚餐,一股味噌汤清香从厨房飘来。
「我们回来了,小梅。」
「嗯,回到家了呢,音矢、小斋。」
微笑迎接两人的小梅,对他们点头打过招呼之后便回去厨房。
这是一如往常的光景。
「咦?你们两人今天都很早嘛。」
用充满活力的声音迎接他们的人,是从办事处回到主屋的风花。
「音矢,洗澡水烧好了,你和斋一起洗吧?」
「喔,还真好耶……怎么可以啊!这只是玩笑话喔!斋。」
「是开玩笑吗?我还想说要帮您刷背呢。」
作弄音矢的风花开心地笑着,斋的表情则显得困惑。
「好了好了,让一下路给我过。」
薰子手上提着小型保险箱,推开风花走了过来。
她见到音矢等人,于是停下脚步。
「回来啦,音矢。如果在学校有需要什么,请在今天之内告诉我。」
只见薰子摇摇手上的算盘,随后像是很忙碌似地走进主屋。
这是一如往常 一毫无改变的光景。
「……毫无改变吗?」
音矢口中喃喃说着。听到他说这句话,斋只是稍微歪头地纳闷着,若是以往的斋一定会问『什么毫无改变呢?』,那并不是出于好奇,而是基于想要明白音矢所有事的少女情怀。
「音矢先生,我要去买点东西,书包放好我就出门。」
「啊,好的。」
音矢如此回答后便独自回到房间,脱下制服,换上轻便的家居服。
「真奇怪,是为什么呢?」
不论他怎么想,就是没有一个头绪。尽管音矢挽起手,望着天花板努力思索,却只有一股郁闷的异样感在心中徘徊不去。
意外与巫女小梅共处一夜(虽说如此,其实什么事也没发生),而以那次事件为开端,围绕在音矢周围的巫女们,全员都对音矢表白了爱意。
为了与音矢结婚而来到苇原神社的斋固然不用说,甚至连原本单纯以为只是青梅竹马的真那实也对音矢告白了。
从第三者的角度看来,女性们从很久以前就对音矢抱持好感,这根本早就是『连瞎子也看得出来』的事,只有他本人对此毫无知觉,只是一味期望当个普通高中生,所以之前才能那样安稳度日。
面对如此迟钝的音矢,真那实、斋、薰子、小梅和风花各自都面对面,将自己的心意表白了。
可是却……
「和之前相比,什么都没改变啊。」
女性成员对音矢的态度,与告白之前完全没变。
目前音矢才被巫女们缠着,为内衣的配对大伤脑筋。
难道告白这件事是音失误会吗?又或是弦而为了收拾善后,使出可疑术法改变了众人的记忆呢?
不,音矢确实亲耳听到巫女们的告白,而且也清楚记得来龙去脉,更何况弦而那时候被音矢踢晕,应该是不可能操控记忆才对。
「一点也没有甜蜜的气氛……不,我也没有期待就是了。」
虽然说没有期待,但就算这样也太平静了吧。
像这种时候,如果照漫画或小说的剧情,女性们都会为了争夺没什么魅力的主角,情势会越演越烈,恋爱经验稀少的音矢是这么想的。
当然如果真的有什么进展的话,那他就要为了『要和谁交往』而伤透脑筋,不过现在则是连对象都没有出来,他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也没有解决烦恼的方法,但这样就已经够让他伤脑筋了。
不管哪一事都是如此,在进行宣告某件事后,若什么都没发生,反而会更加不安。更何况,对正值青春期的音矢来说,初次与恋爱有关的经验,却被放着不管,那样的心情会比爱上某一个人还要来得烦恼。
可是音矢也不认为自己有立场能说什么,或是采取什么行动。因为自己是被告白的一方,而且这三个月已经拒绝斋的夜袭将近一百次,事到如今他是无法改变这情况的,他对自己这样的个性也有自觉。
「啊〡要怎么办才好啊!」
音矢认为,在女性成员面前表现出忧愁烦恼的样子很难看,因此只能独自一人苦恼,豪铁为了偷拍内裤而不惜浴血,弦而不论何时何地都敢对巫女做出性骚扰行为,在音矢内心深处,他对这两人能够将男人本色发挥到极致的才能感到羡慕。
「……不行啊,这种时候就要靠吉他了,来弹吉他吧。」
这是热血运动漫画的剧情吧!由于没有能够如此吐槽他的盟友,音矢只好自己孤单地抱着Stratocaster电吉他,宛若弹唱平家物语﹒坛之浦之战一节的琵琶法师,表情古怪地开始弹奏起吉他。
另一方面,单独出门购物的斋则正站在附近杂货店前。
「哇,有很多种类呢。」
斋的视线前方,是各式五颜六色的风铃。
排列在店头的风铃迎风吹拂,各自演奏出不同的音色。
有玻璃的、有陶器的、也有古色古香以南部铁(注4)所制成的风铃,以乡下的小店来说,货色算是相当齐全了。
斋要找的,是她不小心打碎的那个玻璃风铃。
她来找看看有没有一样的风铃,但这里摆放的商品却没有一个与记忆中相同。
「……怎么办才好呢。」
斋以忧愁的眼神,仰望沐浴在夕阳下被染成橘色的众多风铃。
破坏风铃她固然戚到罪恶感,不过只要想到那风铃可能是音矢心爱的物品,斋的胸口就感觉阵阵刺痛。
「……只能继续找,直到找到相同的风铃为止。」
就在她如此决定,正打算转身的时候,一堵巨大的阴影从背后笼罩住斋。
「你一个人?真稀奇。」
「……加持学长?」
那身影主人的表情就像已经忘记在社办时的不愉快,露出满脸的微笑。
「哦,你弄坏了风铃,正在找代替的啊?」
听斋说明事情经过,豪铁一脸复杂的神情,却不让斋发现地对她微笑。
「没关系啦,小斋,阿音那家伙的屁眼……啊,不,是心胸才没那么狭窄,这点我可以向你保证。」
「您说的对,我也明白音矢先生一定会原谅我,但就算是这样,我自己也于心难安。」
※注4:日本岩手县盛冈市及奥州市所制成的铁器。
「啊哈哈哈!小斋,你先仔细想想,阿音打一开始就没生气,所以根本没有原不原谅的问题啊。」
「是的,不仅如此,音矢先生甚至还担心我有没有受伤。」
或许想起或谈起这件事情让斋感到难受吧,只见斋双手按着心口,像是每说一句都感到疼痛。
看到斋那副惹人怜爱的样子,豪铁一时之间被强烈地吸引住,随后一股郁闷的情绪涌上心头。
这么可爱的女孩子爱着他,音矢却什么都不做,不管要让她做女朋友,还是要娶她当老婆,快点去做不就好了吗?豪铁在心中如此想着。
——对我来说,小斋单身当然比较好。
尽管这种想法在脑海闪过,不过那也只是豪铁本身的理由。话虽如此,却也不代表音矢可以放着斋的心意不管。
要他不管自己眼前痛苦的斋,这种事豪铁做不到,就算让斋心痛的人是好友音矢 一豪铁也衷心地想要拯救她。
「呃,小斋,我有一个idea。」
「哎地亚?」
斋的手依旧按着胸口,抬头仰望豪铁的双眼。被那既认真又惹人怜爱的眼瞳凝视,豪铁的心一瞬间动摇了。
其实斋只是不明白『idea』这个单字的意思而已,但是看着那仰望自己的纯洁眼神,豪铁心头猛地一跳,随后立刻用力甩了甩头。
为斋出的主意如果加以延伸,其实最后也是为了音矢 一豪铁身为男人爱慕斋的心情,以及替好友着想的心情复杂交错,让他对说出这个主意感到犹豫不决。
「那个……加持学长?」
「啊、啊啊,抱歉,小斋,其实你不用买同样的风铃啊!」
「怎么说呢?」
「因为这样就是小斋为了阿音,而重新买了一个别的风铃,这样阿音那家伙一定会很高兴的。」
一豪铁闪避斋的视线,看着排列的风铃如此说道。
因为要他正面看着斋,他实在是说不出口。
「真是很好的建议!谢谢您,加持学长。」
斋原本按在胸口的手掌,「啪」的一声在胸前合起,那动作简直就像是将胸中的烦闷吸出,藉着合掌将其升华一般。
「没、没什么啦,小斋的心意要是能传达给阿音就好了。」
「是,我相信一定可以传达到的,不管是我的心意,或是加持学长的心意。」
斋的眼中闪耀着喜悦的光辉 一豪铁听了她的话感到心虚,我的心意是什么啊?他并不是替音矢着想才提出建议。斋有一颗温柔的心,她说这话一定是想到豪铁替朋友着想的心意,但是对豪铁来说,却是让他心中刺痛的一句话。
「那么我马上就来选风铃,谢谢您,加持学长。」
斋灵巧地一鞠躬,随后目光便从豪铁的脸上转至风铃。追着她的目光 一豪铁的心情变得坐立难安……
「那么我回去啰,再见,小斋。」
斋认真地选着风铃,豪铁在她身后小声说完后,便抬头仰望已染成橘色的天空。
「这个风铃的音色很温柔,我想就买这个好了,加持学长。」
斋选好风铃后回头望去,豪铁却已经不在那里,只见距离店铺遥远处的产业道路上,一道落寞的背影走着。
「加持学长……?」
斋手里拿着风铃,注视着豪铁那看起来比平常还要小的背影好一段时间。
当天夜晚——
音矢用完餐正打算回房间的时候,斋小跑步地奔了过来。
「音矢先生、音矢先生。」
被如铃声般清脆的声音呼唤,音矢停下脚步。
「什么事?斋。」
「嗯,为了表达我弄坏风铃的歉意,我选了一个新的风铃。」
斋伸出的手上有个深蓝色的玻璃制风铃。
「哇,看起来就很凉爽的风铃呢,这是哪里来的?」
「是,刚才我出门就是去买这个。」
「哦〡那马上把它挂起来吧。」
音矢从斋手上接过风铃,抬高手想将它挂在阳台的屋檐下,然而斋却拦下他的手。
「嗯?不是要挂在这里吗?」
「不,那个……我希望能挂在音矢先生的房间里……」
尽管一脸羞怯,斋还是表明了自己的心情。自己所选的风铃,希望能够挂在音矢的房间里,这是一般女孩子都有的小小少女心。
「这样啊?那么我之后就会挂上。」
「好的,一切都照音矢先生的意思。」
音矢微笑地提着风铃走回房间。斋虽然高兴,心情却也有些复杂,总觉得有些许遗憾,心中仿佛沉淀了什么似的。
虽然她完全没有自觉,不过斋的内心某处确实存在『希望立刻就挂上』的心情,却因音矢的一句『之后』,而让她略感失望。
可是那确实存在的心情,斋却一点自觉都没有。这也是因为她在大内家成长的这段期间,一直被灌输「一切为了神乐主」的思想,那样的思想完全渗透进斋的心。
自己居然对音矢抱有不愉快的心情,光是这样就足以让斋反省了。
「我是在对音矢先生期待什么呢?」
斋像是在责备自己般低语,然后将手伸进白衣内衬里,她的手碰到了受体温温热、却有部分沁凉的球状物。斋怜爱地用手掌包覆住那东西,随后轻轻将其取出。
——叮铃。
那与交给音矢的相同,外表有着鲜艳蓝色的风铃。
风铃所垂吊的纸片在夜风的吹拂下摆动,上面写着漂亮草书体文字的纸片,在夜风中一圈圈转动,演奏出透亮的音色。
「哎呀,声音真好听呢,小斋。」
突然被人从后方呼唤,斋吓了一跳匆忙将风铃隐藏在身后,她战战竞竞地抬起头来,只见薰子工微笑着站在那儿。
「啊,薰子小姐,真是对不起,刚才居然向您拿钱。」
「什么拿钱,没有那么夸张啦,都是因为小斋平常就没有零用钱啊,所以那一笔钱是拿去买风铃啊?」
听到薰子这么问,斋点头回答:
「因为我打破了风铃,为了买新的才会向您拜托。」
「这样啊,声音真的很好听呢。」
薰子也没看藏在她身后的风铃,只是对着斋微笑。斋为什么会藏起风铃,在苇原神社的巫女之中,比任何人要清楚斋背景的薰子当然可以理解。
「呃,薰子小姐!今、今天真的很感谢你!」
面对薰子那仿佛能看透人心的视线,斋的动作不像平常那样优雅,而是慌慌张张地鞠躬之后,有如逃难般躲进自己房间。
「呵呵,小斋那样还真像是一般女孩子呢。」
目送斋离去的薰子以中指将眼镜推起,并眯起了眼睛。
如果斋是出生在大内家以外的家庭,如今大概是过着普通女高中生的生活吧。薰子一想到这里,对于斋所背负的宿命,她心中不禁涌现近似疼惜的情感。
她自己是自愿踏上这条道路,但斋却不同,她是生来就被决定好要走上这条道路,而且还要被教育成神乐主音矢的未婚妻,至今过着不知玩乐,也不晓得恋爱的生活。
一直在旁守护斋的薰子,看到方才斋那符合她年龄的行动,她觉得很高兴的同时,也觉得很可爱。
当然,斋对薰子来说算是情敌,但薰子并不打算与她计较抢夺音矢,因为音矢的心并不是靠竞争就可以得到,薰子内心是这么想的。
「拥有重要的某样事物才是最重要的吧。」
薰子若有所思地自言自语着,然后便抱着保险箱往茶室走去。
「风铃啊,玻璃的感觉很清凉呢。」
音矢收下斋送的风铃,吊在指尖摇摆,玻璃风铃发出比金属制要更轻的声音。
仔细一看,钴蓝色玻璃是透明的,透过它朝房间灯光看去,日光灯的颜色也被染成蓝色,如果是太阳光透过这个照下,一定会感觉很清凉吧,音矢如此想着的同时,百看不厌地望着风铃。
「话说回来……」
真那实和薰子等巫女三人都已清楚表示对自己有好感,可是她们却还是老样子,这件事对音矢来说仍是个谜。尽管郁闷的情绪得以靠吉他发泄,问题却没有解决。
对音矢来说,不管是斋的好感还是真那实的心情,或是风花、小梅、薰子的告白,那些都如同故事中发生的事一般,没有什么真实感。就算自己是神乐主,具有能与祸津神战斗的特别力量与血统,音矢可没傲慢到以为这样就有资格被她们所爱,所以刚才他才会马上就从斋的身边逃开。
「斋果然很在意弄坏风铃的事啊……」
由于当事者音矢是这副德性,斋那样微小的好感表达方式,他根本不可能注意到。
当然他根本也不可能理解,真那实之所以会每天早上都参加神乐的练习,其实是出于想待在音矢身边的少女情怀。
即使如此,对于正值十七岁又身心健全的音矢来说,她们心中到底是怎样的想法,让他在意的不得了,就在他正烦闷不已的时候……
——喀答。
音矢房间外传出些微的声响,随后房间的门缓缓打开。
「……咦?」
任由风铃垂在指尖下,音矢的身体僵住不动。
这个事态发展,该不会是斋的夜袭吧?音矢身体不禁做出防御。现在想起来,由于最近这几天斋都没有展开夜袭攻击,因此音矢便疏忽了这件事,而且以一般人的时间来说,现在还是晚餐前而已,要夜袭也太早了吧?不,并不是这种问题。
音矢维持坐在床上的姿势,身体一点一点不断后退。
在门微微开启的另一头,隐约可见像是斋所持有的白色睡衣,而斋似乎是背对着房间,从门缝间最多只能看见她的肩膀。
门打开到大约一半的地方便停止,从音矢所在的位置,只能看到斋肩膀到腰部的曲线。
又来了,距离一百次还有几次呢?尽管音矢心里想着这种事情,他对这情况却始终无法习惯。
走在路上,十个人中有十个人会回头看的美少女,如今却只是穿着薄衣一件,站在他的眼前。
他想起目前斋说睡衣下没穿内衣的发言,血液瞬间冲上音矢的头部。
从纯白的睡衣衣摆,可以看见斋更是雪白的脚,似乎给人一种妖艳的感觉。
音矢再后退,他将枕头举起,做出防御姿势。
只听垂吊的风铃『铃铃铃』无意义地响着。
门没有再打开,斋只是不发一语地将背倚靠在门上。
这时斋的身体晃了一下,像是要从门缝滑入似的。
音矢受不了这样的紧张感,想找些话来缓和,于是对斋说道:
「斋斋斋斋、斋.晚晚晚、晚安啊!今、今晚的月色真美,虽然有点早,不过我们来赏月吧?在阳台抱着猫赏月。」
他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总之找点话题,想办法与斋沟通,这样或许就能够回避危机了。这是出于音矢本能的神经反应,或许更应该说,他之所以会这么恐惧沉默,也是因为音矢的理性总是濒临危机,却到目前为止都还保持胜利。
「……要抱的话,我觉得抱我会比抱猫还要好喔。」
嘶的一声,像是衣服摩擦所发出的声音响起,接着从房门缝隙间看见她雪白的手臂。在门另一头的斋脱下睡衣了吗?从音矢的位置无法看到,但是在那妩媚洁白的手臂伸进来时,音矢已经急忙将头埋进枕头里,接着进来的是……
「我觉得斋很好,不过猫或许也不错呀。」
音矢因为惊慌,始终握在手中的风铃于是发出吵杂的声响。这样一点也不风雅,但现在的音矢可没有那种闲情逸致,他光是与烦恼对抗就已经竭尽全力了,由于直到刚才都还想着斋前几天的告白,因此今天这情况更是倍感紧迫。
「……猫比较好吗?」
雪白的手臂刚从门的那头出现,斋的动作就忽然停止。
「音矢先生觉得猫比较好吧。」
斋的声音恍如脱力般,音矢闻言吃惊地抬起头,只见斋就像是抱住开着的门似地只见得到手臂与肩膀,她整个人一动也不动。
「那、那个,我说猫比较好,应该说只是言词的修饰吧……」
就算是以迟钝出名的音矢,这会儿也感受到斋的语气有异,要是他迟钝到连这样的感受力也没有的话,或许反而会有别的出路也说不定。
「要是我说了什么让斋不愉快的话,我道歉,对不起。」
这时候就要像个男人,不要拖泥带水,于是音矢拎着风铃低头道歉。
「……今晚我先退下。晚安,音矢先生。」
只见贴在门上的手臂与小腿又缩回门后。
「咦?啊,晚安,斋。」
事情发展大大出乎音矢的意料之外,如果是在平常,斋都会不顾音矢的制止就闯入,如今却只露了下脚和手臂便离开。
换作是普通人,这时候应该都会发现斋的行动有异。
但是非常遗憾,音矢并不是普通人,而是迟钝超乎异常的男人。
「怎么回事?难道斋是肚子痛吗?因为穿那样所以肚子着凉了?」
确认过门已经关上后,音矢如此喃喃说道。



斋则是拖着无力的脚步,沿着走廊走回房间。
她原本不是想说出要音矢抱她的。
她只是想要待在音矢身边而已。
因为她觉得只要和音矢在一起,或许就不会再做那种梦了。
可是她却说不出口。
斋说得出希望音矢抱她,但想要和音矢在一起这句话,她却说不出口。
斋回到房间后,拿起放在小化妆台上那个与音矢成对的风铃。
然后,她回想起音矢刚才慌张的模样,脸上露出小小的微笑。
音矢之所以会拒绝自己,正是因为他珍惜自己。这一点斋也非常明白,能够明白这点,也代表斋已经开始习惯普通人的感觉了。
但也因为这样,斋才会觉得待在音矢身边,自己就能够逃离那梦境。
随着斋的叹息,风铃在她手中微微摇晃了一下。
——叮铃。
风铃发出与音矢的风铃相同的音色,铃铃轻响。
听着这声音,斋感觉今夜似乎能安稳入睡了。
而这时候的音矢则是……
「啊〡怎么回事?又开始感觉亢奋了。」
再度涌上的亢奋冲动鼓动着音矢,但他既不能再把斋请来房间,也不能找巫女们喝茶,更不可能邀真那实出来,到深夜的公园密会。
「对了,来弹吉他吧,这时候弹吉他最好了。」
就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是非常正确的颂赞青春的方式。
不过,正不正确其实不是问题所在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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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6-12 12:0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章 各自的纯情
就在音矢将风铃吊在房间的隔天。
弦而独自一人端坐在殿内深处的祭坛前。
拜殿里头有个为请示神谕而设的特别祭坛,祭坛虽然简单却相当坚固。弦而面对祭坛,以锐利的视线注视祭坛另一头供奉为神体的神镜。
依照苇原神社的惯例,进行这种仪式必须有巫女随侍在侧,然而这时拜殿的门户皆紧闭,所有窗户的窗板都拉了下来,四周并没有巫女们的踪影。
在音矢与斋去上学之后,弦而就一个人在拜殿之中,以平时所没有的锐利目光盯着神体看,有时嘴里念着像是祝词般的词句,念完又凝视着神体,就这样不断重复,然后就在大约过了三小时后。
「欸!欸!欸咿,)!」
弦而发出的呐喊仿佛要撕裂拜殿中的空气,随后他将杨桐树枝击向祭坛前的水镜
接着他将记有天干地支的和纸,投入水镜扬起层层波纹的水面。
和纸先是沉入水中,像被放入洗衣机般旋转了几圈之后,终于又像是被什么东西拉起似地浮出水面。
「唔,这是……」
看见浮出和纸上的片段文字,弦而惊讶出声。
「没想到会降下这样的神谕。」
弦而的表情变得更为凝重,只见他将和纸从水镜中取出,然后恭敬地捧起。
遵照苇原流神道的仪式,结束占卜仪式之后,弦而用变得更加严肃,却又带着哀愁的眼神,向奉为神体的神镜敬礼。
「……但这也是神所赋予的命运啊。」
说出这句意味深长的话后,弦而俐落地收拾好祭坛,之后从怀中取出成人周刊杂志,单手拿着便打开了拜殿大门。
「哎呀,宫司大人,怎么一个人躲在拜殿里呢?」
「是小梅啊,来得正好,我的腰好痛哦,我想请你帮我按摩一下。」
看到弦而用卷起的成人杂志敲着腰部,小梅苦笑着说道:
「如果您不恶作剧的话,我很乐意帮您按摩。」
「哼,看到那样的胸部在眼前摇晃,不恶作剧还算是男人吗!」
弦而马上展开了他一如往常的性骚扰攻击。
「呀!宫司大人好色~~」
小梅一面发出尖叫声,一面朝着弦而的后脑勺全力施出一拐。
但弦而也不是省油的灯。
只见他假装要闪躲,整个人却是朝小梅身上抱去,小梅则翩然闪开,奔跑着逃到参拜路径之上。
「唔,逃跑的胸部真大啊……」
弦而的手好色地动着,只听到一道尖锐的斥责声响起。
「宫司大人!你这是什么样子!身为神职人员,怎么可以有如此不检点的举动!」
「啊〡是薰子啊,啰嗦的小姑出现了,好啦好啦,我会收敛的。」
被薰子斥责,弦而苦笑着摊开成人杂志走在参拜路径上。
「啊!老爷真是的!又在看黄色书刊了!」
「风花,你来的正好,毕竟比起图上的美女,虽然多少有些发育不良,但还是活生生的女孩比较好啊。」
「谁发育不良啊!看到这个还敢说我发育不良吗?」
风花生气的胀红着脸,挺起那胸前柔软的隆起。
「风花啊,从前曾经有伟人这么说过……」
「什么呀?」
「好色素描之手少」
弦而以完全不像是老人的速度,摸了风花胸前一把。
「呀〡你这个好色老头!」
对于弦而性骚扰的老毛病,薰子按着太阳穴叹气。
「呼呼……你们的修练还不够啊,啦啦啦啦少」
弦而高声笑着朝主屋走去,但是巫女们都没有发现,他冰冷的眼神中并没有笑意。
这时候,积雨云正覆盖在苇原神社上空,从流行音乐社社办的窗户也清楚可见。
「啊})今天也是好天气呢,接下来会越来越热吧。」
看着像漫画中才会出现的青空 一豪铁大大地伸展身体。
「你啊,头发剃光了,鼻毛却那么茂密,像个毛虫似的真恶心。」
「啰嗦,我是想挑战一下,看看能不能把鼻毛留到看起来像胡子啊。」
「真要留的话,干脆留到能用来当吉他弦的长度算了。」
「什么啊,真太郎,留到那样你会买吗?」
「当然不会买,那种东西不弹也知道声音很差。」
「如果能够用来当贝斯的弦,那我可以勉为其难收下哦。」
「不可能啦!我的鼻毛才没那么粗!而且要就付钱啊!」
今天的流行音乐社也是一幅和平景象,光是豪铁的鼻毛就能扯出这么多对话,可见他们比平常还要悠哉。
「别谈我的鼻毛了,阿音,我有两件事要问你。」
「嗯?什么啊?豪铁,表情这么认真。」
「一件事是关于暑假的演唱会,你跟你家的信众谈好了吗?」
「啊,这件事我们还在谈。我已经找到有商家答应,如果我们在店面帮他们招揽客人,店家就会借我们电源。」
听到音矢的回答,豪铁双手在胸前交叉满意地点点头。
「豪铁你那边如何了?你家在商店街的信徒里,有人肯出借店面给我们吗?」
「喔,店面和电源保证是不用说的,连舞台服装都肯借我们哩。」
听到豪铁『舞台服装』这句话,之前一直沉默的真那实凑向前。
「是怎样的舞台服装啊?」
「喔,非常适合即将来临的季节,是开高叉的比基尼。」
瞬间,社办的窗户震动,同时还听到咚的一声。
「什么比基尼啊!想吃我一记脚跟踢吗?」
「这种话不要踢了以后才说,不过来栖啊,你今天的内裤品味不错喔。」
头上还顶着真那实的脚跟,豪铁从怀中取出数位相机迅速拍下。
数位相机的焦点,当然是一直线对准真那实的内裤。
「是吗?看来只有脚跟踢不够啊。」
话还没说完,真那实的膝盖就命中豪铁的脸,已经不知道是第几台的数位相机陷入他的脸了。以单脚举起的姿势还能用膝盖踢击,看得出真那实似乎已经修练到如功夫电影般的技术了。
「呜喔喔!很痛耶!」
数位相机陷入豪铁脸部中心的液晶画面上,显示着真那实的内裤特写,但可悲的是在持有者看到画面之前,画像就已经被删除得一干二净了。
「好了,删除完毕~」
「呜喔喔,来栖!你是鬼吗!!」
「豪铁,你另外一件想问的事是什么?」
音矢避开豪铁与真那实如日课般的战斗,态度从容不迫地问道。
「喔喔,这件事啊。」
一豪铁挖出埋进脸里的数位相机,向前一步说道:
「今天小斋怎么了?一次也没见到她。」
那张布满瘀青的四方脸缓缓接近,音矢挂着僵硬的笑容后退。
「听你这么一说,我才想起她还没来呢,是发生什么事了呢?」
「哈哈〡加持你啊,很关心小斋喔?」
真那实不怀好意地笑着揶揄,但豪铁脸不红气不喘,以毫不动摇的认真表情看着真那实的脸。
「小斋也是流行音乐社的一员不是吗?关心她是理所当然的啊。」
看豪铁说得那么自然,真那实惊讶地眨着眼。
事实上,一豪铁在成员中是不可或缺的存在,当然那并不只是因为他是鼓手的关系。豪铁很少表现出温柔体贴及替朋友着想的性格,这些全体社员都是非常清楚的。
就连那个王子在被问到关于豪铁的事情,他大概也会回答『他虽然是个笨蛋,却是我的朋友』吧。
尽管流行音乐社的社长是音矢,实质上整合社员的人却是豪铁,这是全体成员一致认同的。话多、凡事又擅自决定的真那实的确醒目,但实际上在办活动时,豪铁的影响力就很大;再说若不是有他,为神乐忙碌的音矢也不可能到现在还能当社长。
正因为豪铁是这样的人,所以他会关切斋的动向也很自然,就算斋的迟到真的是稀松平常之事,看见豪铁丝毫不回避真那实的视线,大家也不会觉得有什么大不了吧,真那实稍微低着头说道:
「嗯〡她今天确实有来上学,应该是和班上的朋友在一起吧?」
「阿音,你有好好替小斋想过吗?你觉得那个古代人小斋,能够和时下那些聒噪的女高中生沟通吗?」
说法是很过分,但豪铁的话却很有道理。
「啊,我也有这种感觉,不知道那孩子在班上有没有交到朋友?」
「就算是从东京转来的我,当初要融入班上也是很不容易,对大内那样保守又奇特的女孩子来说,或许更难吧。」
就算现在也很难说王子已经融入班上,但是听到王子亲身体验的这番话,音矢也开始越来越担心了。
「是、是这样吗?我是有间过斋在学校开不开心,因为她都笑着说过得很快乐……」
「音矢你啊……你听了就相信?」
「咦?不对吗?」
看到讶异的音矢,众人一同叹气。
「啊〡没救了,看来不死一死再重新投胎,你的迟钝是治不好了。」
「咦、咦?我、我说了什么奇怪的话吗?」
除了不在场的斋以外,流行音乐社全员对音矢投以冰冷的视线,他完全搞不清楚状况,只能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
「这样啊,阿音也不知道啊……」
一豪铁小声地喃喃自语。
斋之所以会告诉音矢在学校很快乐,其理由豪铁能够想像到。
豪铁认为对斋来说,与音矢在一起就是最快乐的时光了,因此上学无疑是件快乐的事,每天来社团大概也是为了和音矢在一起吧。而会回答学校生活很快乐,或许是因为她怕如果说没有朋友,就会让音矢担心,豪铁心里微微感觉刺痛。
就在豪铁思考着种种之际,无意间朝窗外望了一眼。
「……嗯?」
操场角落有一名女学生单独站在那里。
那并不是操场上随处可见、穿着运动服的运动社团学生,而是身穿制服的少女。
就算从超过一百公尺距离的位置看去,她的美也丝毫不减,在草地与林木的映衬下更加绝美出众。
豪铁一眼就看出那少女是斋,却没有告诉其他社员,暗自窥视着她。
只斋见在操场角落的树荫下,手持扇子静静地站着。豪铁原先以为她是在练习舞蹈,可是她却一动也不动地站着,不像是要跳舞的样子。
「……呃,我突然想起有急事要离开一下。」
「什么啊加持,你又要去买漫画吗?」
「嗯,差不多。」
「合音缺鼓手根本合不了啊。」
「抱歉,真太郎,我很快就回来。」
豪铁说完,头也不回地奔出社办。他前往的目的地,当然就是斋所在的操场。
「嗨,小斋。」
一豪铁带着满脸的微笑,向正在树荫下把玩扇子的斋打招呼。
「怎么待在这里?不到社办露个脸吗?」
「啊,加持学长。」
扇子刷的一声收拢,斋转头就想逃。
「小斋,你有什么烦恼对吧?是不能跟阿音商量的事吗?」
豪铁的一句话让斋停下脚步。
干爽的黑发摇动,再柔滑地回到原来的位置。一股如樱花般的温柔香气,搔痒着身后豪铁的鼻尖。
「呃……算不算烦恼,连我自己也不清楚。」
斋回过头并没有直视豪铁的脸,只是低着头望向自己的鞋尖。由于斋平常总是看着对方的脸说话,因此豪铁更加确信,目前在杂货店遇见她时所感受到的那股异样感没错。
「这样啊,连小斋自己也不明白呀,这样状况就很辛苦了。」
虽然豪铁并不清楚斋的心情,但是对于相当烦恼的人,他或多或少能够理解他们的痛苦,这也是由于他出生在寺庙,从小到大就看过许多带着烦恼到寺里的信众。
而且——
如今他也是同样的心情。
「我不明白自己的心情,有时甚至感到快要崩溃……」
「喔……」
「可是什么才是我自己的心情呢?我一点也不明白……」
斋手按着胸口,一点一滴吐露出自己的心声,但是才说了一两句,她就维持着那样的姿势沉默不语。
「不用那么着急啦,就算再怎么焦虑,答案也不会自己跑出来啊。」
豪铁从僧衣口袋取出两罐果汁。这是在来这里的途中,他想要请斋喝才在贩卖部买的。
「虽然不是甜食,但你就喝吧,空腹想事情对身体不好喔。」
斋看着豪铁递来的果汁,战战兢兢地伸出手。对方是豪铁,明明没有什么好害怕,斋的动作却显得犹豫。
以往那个优雅又不失威严的斋不知上哪去了,如今眼前只是个看起来没有自信,胆怯而畏缩的女孩。
「如果方便的话,我们坐在那边的长椅说话好吗?在社办你或许很难说出口吧。」
「……好的,给您添麻烦了,加持学长。」
斋鞠了一个躬,叹息声从双唇流泄而出,那楚楚可怜的嘴唇就像受寒颤抖的樱花,让豪铁不禁看得入迷,然而现在最重要是听斋说她的烦恼。
两人并肩坐在长椅上。豪铁就算在男学生中,体格也算是超群的壮硕,身旁纤瘦的斋整个人没入他的身影中。
「抱歉,很挤吧,这长椅太小了。」
豪铁试着开玩笑,斋却没有笑容,只是依旧沉默地低头紧握着果汁。
「这么说来的话,小斋连自己也不清楚是在烦恼什么事啰?」
「嗯……因为我自己也不清楚,所以也无法找人商量。」
「这样啊,那么不管什么都好,把你想到的、感觉到的全都说出来,这么做说不定就能意外发现解决的方法喔。」
「可是那样会给加持学长添麻烦的。」
斋不安地对他说 一豪铁则是大笑到巨大的身体直抖动。
「学妹有烦恼,身为学长能够不管吗?欢乐的事与大家分享会更快乐,难过的事与大家分担也可以减轻痛苦啊,小斋。」
「与大家分担可以减轻痛苦……吗?」
一豪铁一个高中生却说出像老人般的话,然而他的话似乎直达斋的心里。
「小斋一个人烦恼忧郁,大家看了都会担心哦?」
「是的,或许正如加持学长所说,我不想让大家担心。」
「没错没错,来,一口气把果汁喝了,再慢慢来谈吧。」
豪铁从斋的手中拿起果汁,将拉环轻轻拉开,然后再次将果汁交到吓了一跳的斋手里,让她拿好。
「那么我就不客气了。」



斋礼貌地说完后,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将果汁凑近嘴边。
一豪铁出神地凝望着斋接触果汁罐的柔软双唇,轻闭的眼睑与整齐排列的长睫毛,还有每当她喝下果汁时,上下起伏的雪白咽喉。
「呼,感觉心情稳定多了,加持学长。」
她用有褶边的可爱手帕……不对,是印上樱花图案的怀纸擦拭嘴唇后,斋这时终于正视一豪铁的脸。
「哎呀?加持学长该不会是发烧了……」
「咦?啊,不是,我没发烧,怎么回事呢,大概是今天太热了吧。」
原本红着脸看斋看得入迷的豪铁,这时突然惊醒,朝自己脸上打了一拳。
「既然心情静下来了,那就来慢慢解开谜团吧。」
「嗯。其实,最近我几乎每天都做同一个梦。」
斋将自己所记得的梦境,全部说给豪铁听。
「原来如此,在梦中听到那样的声音,然后就醒过来了是吗?」
「是的,那声音好像是在责备我一样……当然由于那是梦,因此我也可以当成是做了个恶梦就好,但心中就是很在意……」
豪铁虽然看出斋的表情又更添一分晦暗,却刻意不对她抱持的不安表示认同,而是笑着抓住斋的双肩。
「不用在意,就像小斋说的,那只不过是作梦罢了。」
豪铁笑着摇动斋的纤细肩膀说道。
「在做什么?为了什么而生、又为什么在这里?存在理由是什么?这些是每个人都会思考的问题,不管是和尚或伟大的哲学家都找不出答案啦。」
「或许是这样,但一直作同样的梦,我感到十分痛苦……」
「作了那么多次诡异的梦,换成我也会怕到身高变矮啊,而且或许就是小斋那么在意,所以才会不断梦到呀。」
一豪铁一面观察斋的反应,一面说笑想要减轻斋的不安。
而且 一暴铁也思考着斋自己也找不出的答案。
——你在做什么?
当然是过着快乐的校园生活。
——你是为何而生?为什么在这里呢?
斋是为了嫁给音矢而生,因此而住在音矢家。
——你存在的理由究竟是什么呢?
那是……
想到这里 一豪铁有一股说不出的空虚感。
一豪铁对音矢没有任何恶意或敌意,甚至希望好友能够得到幸福,正因为豪铁是如此为朋友着想,也因此有个问题让他特别在意。
身为男孩子,他当然也会想与美貌又清秀的斋交往,但是他也认为若斋拥有她所希望的幸福形式,那才是对斋最好的。
再说豪铁根本不知道以音矢为神乐主的御神乐,其真正的目的为何?这是因为每次事件发生时,他都身在结界之外,并没有目睹音矢与斋的活跃,真那实当然没有把这件事告诉豪铁,而斋也心知这事不该说出,因此她也没有说。
也就是说 一豪铁对斋的认知仅止于她是舞蹈的高手而已,只知道是古老家庭所订下的婚约,才让她以未婚妻身分嫁进音矢的家。
因此豪铁所导出的答案就是……
「那个啊,小斋,对象是阿音真的好吗?」
像个男子汉直接了当,该说这就是豪铁的作风吧。
「那个……您是在说什么事情呢?」
突然被问到这个问题,斋疑惑地歪头思考。
「呃,也就是说,虽然我不清楚事情原委,但小斋是因为家庭因素或什么原因,所以才会嫁到阿音家对吧?」
「是的,我想应该算是这样吧。」
斋无法对豪铁启齿事情的真相——为了嫁给神乐主,怀下继承之子而来——
「是啊,但阿音那家伙就是不表明态度对吧?跟来栖在一起这么多年,却还是青梅竹马的关系,一点进展也没有。」
「这、这样啊……」
迫于豪铁的气势,斋只能含糊地回应。何况豪铁的言论确实正确,如果这时音矢也在场听见,想必也会无言以对,只能像池塘中等待人喂食饲料的鲤鱼,一开一闭地张着嘴却说不出话来吧。
「我并不了解小斋的一切,但是坦白说,我觉得人生被家庭因素所左右,这样真的觉得幸福吗?」
「关于这一点加持学长不也是一样吗?既然生为寺院之子,继承寺庙也是理所当然的不是吗?」
「是啦,我是喜欢家里的工作才继承,而且就算当了和尚,我也不打算停止我喜欢做的事情。」
「加持学长接受自己的命运了呢。」
「命运?不、不是啦,没那么了不起啦。」
豪铁抓着头掩饰害羞,并且表情认真地说道:
「但是啊,要是我讨厌继承家业,我也是可以选择不继承,换成是我,只要扁爷爷和老爸一顿,然后离家出走就好了。虽然那样做当然是很不孝,可是心不甘情不愿的继承,对老爸他们来说也是不幸啊。」
豪铁说得没错,而且斋也认同,只是那与自己的事不相关。
「我并不是心不甘情不愿来到此地,也不觉得自己不幸。」
「那是斋的真心话吗?有没有可能只是受到那样的教育,才会有那样的想法呢?」
「不是那样的。」
斋像要阻止豪铁般一口否定。
斋确实是被教育要成为音矢的妻子,可是在与音矢相遇后,尽管只有短短数个月的相处,斋现在已经确信,喜欢音矢的心情是出于自己本身。
想与音矢在一起、想和音矢结为夫妻,这千真万确是出于斋的真心。
「加持学长,我之所以在这里,是出于我的意志,并不是被任何人教育,而是我自己的意愿。」
「那么小斋在梦中被问到存在理由,又为什么会感觉受到责备呢?」
斋又再度说不出话来。尽管豪铁没有丝毫逼问斋的意思,可是斋的心却不自觉地被逼到了绝境。
斋感到喉咙干渴,于是将手中的果汁一口饮尽,她握住罐子的手有些颤抖。
「结果问题还是在于阿音不表态吧。」
——铿。
这出乎意料之语,让果汁罐从斋的手中滑落,伴随着清脆的声响,剩余的一丁点果汁也逐渐被地面吸收。
「要是阿音有说清楚自己的心意,小斋或许就不用这么烦恼了,不管阿音告白的对象是小斋还是来栖。」
一豪铁拾起斋掉落的罐子,如此斩钉截铁地说道。斋茫然地偷看豪铁的侧脸,那总是亲切的笑容已不复见。
「小斋,不问清楚阿音的心意好吗?」
「加持学长……我、所以说……」
斋像是想说什么,却说到一半就无法继续。
斋当然打从心底想知道音矢的心意,自从在春天与音矢相遇以来,她每天都等待那一刻的来临。
斋至今都选择夜袭这样积极的行动,但是如果可以的话,她希望是由音矢主动接近她。对女孩子来说,会这么想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我决定要一直等待,直到音矢先生告诉我他的心意。
这句话在脑海中一闪而过,不知为何她却犹豫着说不出口。
大致来说,音矢的心意如何与斋的使命根本无关,为了不使神乐主的家系断绝,必须在与祸津神决战之前留下子孙。成为神圣的母亲是自古所定,是斋所应该接受的幸福,这样做也是为了这个世界。
其实这跟音矢的感情应该是无关的,他需要的只是子孙,有没有爱情并不包含在使命之内。会想要音矢的感情只不过是斋的任性,但是音矢等人却尊重斋的决定,所以她更要感谢,而不该再有奢望才是,这就是斋心中的想法。
「你该不会在勉强自己吧?小斋。」
「没有那回事!」
——不是,我没有勉强自己。
「不然为什么会说不出话来?那不就是问题所在吗?」
一豪铁的话阵阵戳痛着斋的心。
斋虽然乐观看待豪铁所说的话,可是每一句都刺痛她的心,让她感觉痛苦。
那一定是因为那些话是正确的,斋自己心中某处也是这么想的。
从她离开大内家来到苇原家,在这几个月时间里她认识了d52Ilt情,还有她之前所不知道的某些事物。自己像真那实那样正直吗?自己像爱着音矢的三名巫女一样,比起自己的心情,更优先考虑音矢与周遭人的心情吗?
希望音矢先生对她说些什么,想了解音矢先生的心意、想被音矢先生追求。
但是……
她无法允许不把这当成自己的责任,而是归咎于音矢。
所以她想等待,等待音矢的话语、等待音矢的行动。
可是她很痛苦。
「加持学长……我想要等待。」
斋好不容易挤出的就是这句话。
「是啊,你的心情我能体会,这种事也不是说有什么期限的嘛。」
「啊……」
然而豪铁这次的话却错了。
期限是存在的。
就在音矢十八岁的生日,在那之前她必须怀下音矢的孩子。
那就是斋存在的理由。
而且距离那一天已经不远了。
如果在那天来到之前,音矢没有选择自己会如何?
自己会带着对音矢的感情,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吗?
斋这时不禁如此想着。
「加持学长,我、我究竟该如何是好……」
过去从未在别人面前哭过的斋,如今眼睛湿润,眼眶浮现大颗泪珠。就算眨眼,那珍珠般的眼泪也没有溢出,只是好好地停留在眼睑之间。
「啊?咦咦?小斋!?」
就算是豪铁,看到斋流泪也怕了。
尽管她给人一种弱不禁风的印象,但是豪铁一直都认为斋是个内心坚强的女孩子,也因此她的眼泪带给豪铁相当大的冲击。
可是,豪铁马上就察觉那眼泪是为何而流、为谁而流。
那是斋对音矢感情的展现,他这么一想,心头火就莫名燃起。
都是因为音矢不表明态度,斋才会流泪。
无处宣泄的愤怒,让豪铁始终压抑感情的枷锁产生了一点松动。
「小斋,你可以听我说句话吗?」
「是什么呢……」
「我喜欢小斋。」
一豪铁这句未免太过简单,却十分直接的话语传进斋的耳中。
瞬间,两人四周的空气就像停止流动般。
先前都还听得到运动社团成员的呼声,现在都已经从斋的耳中消失。
斋耳中只听见豪铁那不知是因愤怒,还是告白的激动而显得粗重的呼吸声。
斋缓缓地抬起头。
「对不起,小斋,我居然在这时候……但就因为是这种时候,我才认为更应该说出来。」
豪铁勉强压下想拥抱斋的冲动,将自己的心意告诉她。
「小斋就只是等待对吧?所以才会觉得痛苦吧?」
斋无法肯定也无法否定,她用无名指拭去眼角的泪水,现在的斋无法直视豪铁的脸。
「我和阿音不同,我可以清楚断言,我喜欢小斋。」
这时扯出音矢来比较,可就不像个男子汉了。
尽管心中这么想,然而是音矢让斋哭泣的这个念头却无法按捺。
换成是自己绝对不会让斋哭泣。
豪铁心中只这么想着。
「阿音什么都不做,但我可是会像这样对小斋表白自己的心意。」
话一旦说出口,豪铁的情绪就无法停止,不断满溢而出。
没什么恋爱经验的豪铁,只能像水坝决堤般,将自己的感情全部表达出来。
「……所以,你能不能不要痛苦的等待阿音,而是选择我呢?」
「加持学……长?」
斋惊讶到说不出话来。斋至今还弄不清楚使她痛苦的真相为何,对这样的斋来说,豪铁的告白可说是让她措手不及。
尽管豪铁自认告白前的步骤都有作到,但大部分都是一头热的豪铁自己脑内补完,如何演变至告白的经过与心情转变等,通通没有传达给斋。
况且,斋光是自己的事就已经快负担不了了。
「我要再说一次啰,可不可以忘掉阿音选择我呢?小斋。」
斋仔细看了一会儿豪铁认真的脸,怎么看都不像是在开玩笑的样子。
「能不能……给我答覆?」
「这、这样我很困扰,突然这么说,我……」
——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要和音矢先生在一起。
以前的斋应该会毫不迟疑地如此说道,如今心中却像有什么牵挂,让她这句话无法顺利说出口。
「啊!不、不用马上回答也没关系,考虑过后再回答我就好。这种事情并没什么期限……不过早一点当然是比较好。」
全部倾吐完之后,豪铁的脑袋似乎终于冷却了。
豪铁看到为难的斋,慌慌张张地打着圆场,可是却没有效果。
剃光头看来容易着凉,而且对失控的头脑来说,毛发说不定是最好的散热片。
「……我先离开了。」
斋站起身,以头发仿佛会倒立起来的速度一鞠躬。
然后迅速转身,以像是会将地面踢裂之势,自长椅前奔跑离去。
「……我搞错顺序了吗?该不会是搞砸了吧?」
一豪铁啪啪地拍打着头,不过到日后他才知道,他错得比他想得还要更严重。
「唉……」
像逃难般离开豪铁身边的斋,如今身上仍穿着制服,躺在自己的房间。
虽然去拿回搁在教室的书包,斋却没有心情到流行音乐社社办。
再说,她只要见到音矢,内心的负面情绪就会扩大,让她的心越来越痛苦。
正因为如此,她才不愿意到社办,只是独自在操场旁审视自己、不断反覆思考,然而豪铁却在这时过来。
「没想到加持学长会说那种话……」
斋在穿衣镜前坐下,盯着自己的脸看。每当遇到什么困难时,或是心情因烦恼摇摆不定时,斋就会像这样面对着镜子,这已是她的习惯了。
「我该怎么做才好?我不能回应加持学长的感情……」
话虽如此,她也不想伤昼豪铁。至今郁闷的情绪更加恶化,斋的内心十分痛苦,就算坐着不动也感到难过。
「我究竟……该怎么做……」
她问的人是自己,能够做出回答的也是自己。身为大内家的巫女,要做一名为神乐主而舞的舞者,斋自年幼时就被如此教导,并且毫无疑问地成长至今。目前这个找不到答案的状况,甚至连问题的内容都搞不清楚的状态,对她而言只是莫名的痛苦而已。
痛苦的状况还没解决,却又遇上豪铁告白。
一豪铁本来只是想帮助斋而已,却因为斋的眼泪而克制不住自己。男人最怕女性的眼泪,豪铁可说是身体力行了这个定律,但对斋来说,那却是最坏的时间点。
如果遇到这情况的不是斋,而是真那实的话,那么事情就简单了。
「我不可能和秃子交往啊,笨〡蛋!」
只要一句话就可以解决了。由于真那实是女孩子,对豪铁的告白当然多少也会感到喜悦,但她会以自己的感情为最优先,并且她也拥有足够的谈话技巧,能够以开玩笑的方式,让豪铁情感上所受到的伤害能有某种程度的缓冲。
但对于直肠子的斋来说,她不知道该怎样将豪铁的告白轻轻带过。可悲的是,那对她只是个负担。
「…………」
斋凝视镜子,发现眼角有着白色的物体。
那是眼泪干掉的痕迹。
「我……哭过?」
是她自己用无名指拭去泪水的,但是在斋的记忆中却没有哭过的事实。
那眼泪并不是对豪铁的告白感到困惑而流,而是因为自己也不明了的混沌心情,但这个事实连斋自己也没有体认。
由此可见,斋是有多么困惑混乱了。
「我是害怕音矢先生不选择我……?应该不可能会那样的。」
对于这个恐怕就是正确答案的结论,斋像是要解开纠结缠绕的心一般,喃喃自语地加以否定。
「……一定只是我的心乱了。舞没办法跳好,一定也是我的心不平静的影响。」
她面对着镜子自言自语。
那句话是代表她的决心?还是说给自己听的呢?
斋连这点也不明白,只是看着镜中自己的脸。
她看着自己的视线,就像母亲责骂做错事的小孩。
可是斋自己却没发现,那眼神之中交杂的困惑神色,就像是受责骂的孩子一般。
「……要在拜殿跳舞,让自己的心平静下来才行。」
斋想到这里便从镜前起身。
斋透过镜子,以监视般的目光确认白己脱下制服换上巫女装的过程。
有句话叫做一丝不苟,斋的换装正是如此完美无缺。
对于巫女的正装,斋总是细心注意,正如同服装的紊乱等同于心灵的脱序,因此她确实地穿上白衣,就算只是一个衣襟,她也是端庄郑重地合上。
要是不先从服装端正,那么她目前心中的混乱也无法矫正。
就像武士配戴上全副甲胄般的态度,斋将巫女装束得紧紧的。
在把红裤裙的带子系紧之后,斋将脱下的制服收拾妥善。在这么做的同时,慢慢地让心灵归于平静。
她将制服挂在衣架上,再从书包中取出舞扇。由于那是携带用的扇子,所以比起仪式时跳舞所用要小,不过雕工精致,相当适合娇小的斋。
「……好。」
斋将舞扇抱在胸口,为了转换心情而前往拜殿。
此时已是日落时分,神殿的门应当已经关闭了,如果是在神殿的话,就不会被任何人看到,可以专心练习舞蹈。要是能够集中精神在舞蹈上,藉此让心情平静下来的话……
「到时再来考虑加持学长的事吧。」
透过换装的这道仪式,斋的心情看起来似乎开始比较从容了。
「这样应该就……」
斋摆出基本姿势,想要提升气力。
最近她之所以会与众人分开练习,其实是有理由的。
尽管还没有人发觉,但她的舞中出现了一丝凌乱。
唯有斋察觉了这件事情。
她因为音矢的事情明显欠缺注意力,至今所培养出的灵力如同从斋手中溜走般,无法发挥像以前那样的力量。
客观来看,那几乎可说是无从察觉的变化,不过斋就是知道。
正因为如此,她才要将精神集中在舞上。她要自律,想当个能够对音矢有帮助的自己。
若是不能,那么自己根本不可能被选上,斋心中如此想着。
不管是豪铁对她的告白,还是不清楚音矢的心意这件事,一旦放在使命之前,都只是琐碎小事。
斋打定主意后轻轻挥开扇子,开始她已熟稔的大内流之舞。
然而……
「呀~~音矢!你做什么啦!」
突然听到神殿方向传来的女孩子尖叫声,斋的脚步倏然停止。
「啊~~真是的!」
发出叫声的主人,是苇原神社论吵闹仅次于弦而,最会制造麻烦的风花。
斋好奇之下凝神倾听,只听到有脚步声奔跑着接近而来。
「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啦!」
奔跑而来的人是音矢,音矢的头发像是被抓过一般,毛发竖立,就像戴上搞笑剧的假发一样。
「在道歉前你先放手啦!色狼!」
巫女装的衣襟盛大地敞开,风花红着脸不断敲着音矢的头。



音矢这时才发现还抓着风花的衣袖,于是急忙放开手。
「对、对不起!风花!但、但是我不是故意的!只是脚一滑,抓住的刚好是风花的袖子而已……」
尽管音矢如此辩解,风花却还是余怒未消。
平常风花总是故意露内裤或胸罩给音矢看,以音矢慌张的反应为乐。然而有意识地给人看,与这样因意外不小心被看到,两者的严重程度好像不同。
「照你这样说,如果你滑倒不小心抓到的是小斋的裤裙,那要怎么办啊!?小斋可是没穿内裤的哦?虽然有穿白衣,但那样还是会非常害羞哦?」
尽管胸罩肩带也被扯下了,风花还是紧咬着音矢不放。
斋则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能杵在原地。
「风花,先把胸部遮起来吧。年轻女孩胸部全露出来,这样很丢脸的?」
薰子冷静规劝盛怒中的风花。
她身旁的小梅则不知何故掩着裤裙,采取完全防御的姿势。
「如果被拉下裤裙的是我,我也会很困扰……」
「你在期待什么啊,小梅你可以先闭嘴吗?」
小梅装作若无其事,却藉风花的话顺便宣告自己也没穿内裤,但被薰子严词一说,立刻闭上了嘴。
「我就说不是故意的,对不起嘛!」
「没错,的确不是故意的,我也亲眼目睹了喔。」
就像在擦得光亮的走廊上滑行般,弦而不知从哪冒了出来。
「呀啊啊啊!」
「咿!」
「讨厌!」
在错身而过的瞬间,弦而碰触巫女们的屁股,然后仿佛就像为此才每天擦地板似的,他以惊人之势在走廊上滑行而过。
达成目的同时逃走,真是十分完美的滑行轨道。
他之所以没摸斋的屁股,并不是因为对斋客气,而是考虑到摸斋屁股所产生的反作用力,有让速度减慢的危险。
「出现了!你这个妖怪老头!跟我一决胜负!」
「啊!音矢!说教还没结束呢!」
就像抓住逃走的好时机,音矢追着弦而离开。
「喂!风花!把你的胸部遮起来!」
薰子跟在追着音矢的风花后头,口中如此叫道。而在他们后面,小梅不知道有什么事找他们,只见她手持汤杓追随在后,看来小梅之前似乎是在准备餐点。
妖怪通过、巫女们也奔跑而去,走廊上只留下斋一人。
「唉……」
她发出一声叹息,连斋自己也不懂是受不了他们胡闹,还是有其他理由。
「呼……」
发出一、两声像是打从腹部而出的叹息声,斋将舞扇夹在裤裙上。
对过去的斋而言,跳舞挥除邪念这样简单的事,现在的自己甚至做不到。
一思及此,她不禁又想叹气了。
——叮铃。
这时,从斋房间的方向传来一道清凉的铃声。
「风铃的声音……」
斋就像被风铃声吸引似的,回头走向自己的房间。
远处传来音矢惨叫般的哀吼,可能是弦而变节站到巫女们那一边,将音矢推落后山的瀑布了吧。
可是,斋的耳中却听不见音矢的哀号。
斋最想听的,明明就是音矢的声音。
斋的耳中只听见受风吹拂,静静奏出清凉的风铃声。
她仿佛受到吸引般走到吊挂风铃的窗边,伸手从屋檐取下风铃。
它玲珑的尺寸刚好足以收在手中,那是深蓝色的玻璃风铃。
纸片受风一吹,从手掌上翩然一滑,随即响起带有些许忧伤的音色。
「我该待的地方不是这里吗?」
斋并不是对镜子,而是对着风铃问道。
「我存在的理由究竟是什么呢?」
虽然她再度问着,但风铃不可能回答她,这种事她也心知肚明,斋这时的心情却是难以忍住不问。
原本以为一度要恢复平静的心,如今就像风铃受到强风侵袭,只能摇晃着发出呐喊,就像快要超过极限而破碎一般。
就像是吊在那里,受到家人遗忘的风铃。
纸片断裂,再也不能演奏出音色,最后终至覆上尘埃,那幅景象就如理所当然般熟悉。
斋的脑里浮现一幅风铃与自己重叠的光景。
——叮铃。
风铃在斋手中发出细微铃声。
在斋的心中,一股难掩的忧郁情绪涌上。
坐立难安的焦躁感,让斋的心情摇摆不停。
是什么原因造成这种情形她也不明白,斋只能出神呆站着。
「……!」
斋就像要拥抱风铃般将它抓住,然后拿起小小的黄色手提袋便奔出房间。
「啊,小斋,就快吃饭啰。」
小梅在玄关前看见斋的身影便这么唤她,斋却是充耳不闻。
她迅速穿上白色草鞋,然后像离弦之箭般打开玄关的门奔出至外头。
外面天色已暗,神社境内只有常夜灯(注5)还亮着。
斋小跑步地来到参拜道路的楼梯,穿越鸟居的左侧后回头一望。
「……谢谢大家的照顾。」
斋朝门户紧闭的拜殿鞠了两次躬,然后转而面向灯火明亮的主屋。
「再……」
斋告别的话说到一半就卡在喉咙,痛苦地说不出来。
难过与悲伤,还有一股对自己难以言喻的懊悔涌上心头,眼泪夺眶而出,每当她眨眼便滴滴落下。
沾湿鹅卵石地的眼泪,最终被吸入地面。
「…………」
斋抬起头,沉默地面向主屋深深行了一个礼。
这是今生的告别——斋心中是这么想的,在没有人可以挽留她的现在,她就像要封印住另一股情感般极力压抑。
——我想留在这里,想与音矢先生在一起。
随后,斋就像要挥去这股念头似的转过身。
从漫长石阶的最上层往下望,镇上的灯光模糊不清。
就这样到了镇上的斋,只是漫无目的走在繁华街上。
斋在一时冲动下奔出苇原神社,却忘了一件重要的事情。
※注5:日本古式的夜晚照明设备,类似现今的路灯。
离开大内家来到苇原家的斋,是无家可归的。
因为斋原本就是为了嫁进苇原家而养大,就算万一不能与音矢结婚,继续为了神乐主而舞也是她的使命。
斋却违背这个使命,离开了苇原家。
因此她当然无家可回。
「……就算待在音矢先生身边,在这种状态下我也无法跳舞。」
斋自言自语着,就像是要说给自己听一样。
事实上,最近这些日子,斋都无法随心所欲地跳舞。
尽管她理解原因是出在梦境的问题,没有找出答案让她产生了焦虑感,却因为找不出答案,才会演变至如今离家出走的结果。
「今后我该怎么办呢?」
斋对着映在橱窗上的自己问道。
可是她的声音也被街上的喧嚣所掩盖,斋的身影夹杂在路上的人群之中。
—〡就算问了,还是什么也不明白,
斋的心情转为绝望,只是漫无目的走在街上。
尽管街上的人们在一瞬间都讶异于这意外的时间,居然有身穿巫女装的少女在路上走,但由于在这个时代,就连这种乡下小镇也有女仆咖啡厅,所以人们都以为她大概就是那类人,并没有对她多所留心。
如果当场有谁知道斋,例如学校的同班同学或教师、或苇原神社的信众路过的话,那么或许就会叫住路上无精打采的斋了。
可是,人类在运气不好的时候就会更加倒楣,这已经是定律了。
尽管每个人都对斋的奇装异服瞠目结舌,却没人敢靠近或出声叫她。
这件事即使没有对斋直接造成影响,却是能让斋寂寞孤单的心情,变得更加凄惨的绝佳设定。
斋察觉走在人多的路上,悲惨的心情更加膨胀,于是便转而走进人烟稀少的巷道里。
在路灯稀稀落落的道路上,斋提着风铃与手提袋无精打采地走着。
每当风铃被风吹得摇晃,就会发出悲伤的音色。
尽管那悲戚的音色足以让斋更加失落,斋还是很宝贝地带着它。
——没有可以成为回忆的东西……只有这风铃是与音矢先生一对的。
斋将风铃拿至面前,脸上露出悲伤的笑容。
〡—叮铃。
风铃演奏出悲切的音色。
「咦?斋上哪儿去了呢?」
音矢听到风铃声,注意到斋不在家里。
「不知道耶,她刚才出门不知是去哪,应该等一下就会回来了吧。」
目送斋离开的小梅不以为意地答道。小梅当然不可能知道斋的心情,因此单纯以为她只是出去买东西而已,就算她是穿着巫女服出门,由于那对斋来说是普通装扮,所以小梅也没特别去注意。
「真稀奇耶,小斋除了上学外居然会出门,会不会是交到朋友了啊?」
「这是好事,毕竟老是待在这里,就无法多了解外头的世界啊。」
风花与薰子庆幸地相视说道。
「小梅小姐,斋没说什么时候会回来吗?」
「是的,什么也没说,好像很匆忙就出门了。」
「是吗……」
听了小梅的回答,音矢不知为何心中闪过一丝不安,而那不安逐渐增强,终于他坐立难安地从椅子上起身。
「干什么,就快吃晚饭了啦。」
「可是斋还没回来,我要去找她。」
「就那张脸出去吗?摆明就是可疑人物啊。」
弦而用筷子指着音矢的脸。
「唔……」
音矢被狂怒的风花捶打,不知为何又被弦而痛殴。他轻轻抚摸像熊猫般的眼睛周围,只要用冰袋冰敷,应该很快就会消肿了,但用这张脸去迎接斋,或许反而只会吓到她而已。
「大概很快就会回来了,要是跟她错过那就太蠢了,你还是乖乖的等吧。」
被弦而满不在乎地一说,原本起身的音矢又坐了下来。
——叮铃。
等待斋的时候,音矢又听到风铃的声音从房间中传出,那声音听起来像是在哭泣般。真是奇怪的音色啊,音矢楞楞地想着。
另一方面,离家的斋脚步蹒跚地走在昏暗的夜路上。
自从用过午餐后,斋连一口羊羹都没吃,她的身体因空腹而无力,只能摇摇晃晃地走着。若说到用过的甜食,也只有豪铁给她的果汁而已,明显缺乏可作为斋原动力的糖分。
「唉……」
要是能说出「肚子饿」这种话就好了,或许还能分散注意力,可是自小就被教育这些是不检点的举动,斋最多就是叹气而已。再说以大内家的规矩,就算是叹气都会被责骂,但现在的状况也难免要叹气了。
「里面有没有什么东西呢?」
她在路灯下打开手提袋来看,里面有零钱包和梳头用的梳子,另外还有一面小镜子。尽管斋期待里面看看有没有一颗糖果,但是不曾放进去的东西,当然是不会在里面。
为了谨慎起见,斋还是先确认零钱包的内容,然而眼中所目睹的却是让她颓然坐倒的光景。钱只有几枚茶色铜板,另外还有一个象征钱会回来的青蛙护身符(注6 ),以及猫头鹰,也就是取同音『无劳苦』之意的护身符。
尽管斋是侍奉神的巫女,这时也不禁要对护身符的效力抱持怀疑。
「只有这些连零食也买不起……」
由于担心苇原家的家计,斋一直都拒绝领取零用钱,如今却反受其害。
——只要能待在音矢先生身边,我就很幸福了。
过去斋都是凭藉这样的心情努力撑过来,可是这个世界对『身上只有数十元的纯情少女』却不是那么温柔。
就算只有这点钱,若是到便利商店,大概也能买些散装的零食吧。但是斋既没有去过便利商店,也由于Convenience Store是英文的关系,她并不清楚便利商店有卖什么东西。
「啊……」
斋终于忍耐不住空腹,瘫坐在地上。
虽然斋被教育坐在路上是很不检点的行为,不过现在她没有心力去管那些了。
身体倚靠着路灯柱,斋抬头仰望天空。
在明亮路灯的远方,可以看见星辰闪烁。
「啊,我会这样倒在路边死去,然后变成星星吗……」
在巫女的概念中,应该是没有人死后会变成星辰的思想,那或许是在学校生活中被灌输的无谓知识吧,只见她心情忧愁地凝望天空。
——沙。
距离蹲在地上的斋数公尺之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
斋下意识地取出裤裙上的舞扇,摆出警戒的姿势。
面对异常事态都能迅速应对的训练,让斋空腹的身体动了起来。
「什么人!?」
「啊,好像吓到你了呢。」
只见一名修长男子从路灯的阴影之中现身。
※注6:日文的「青蛙」发音同「返回」,因此日本人有将青蛙外型的幸运物放入钱包的习惯,以求出去的钱都会回来。
得知发出声响的主人是人类,斋的表情像是安下心,然后解除了防御姿势。
她合拢打开的舞扇,即使如此还是不放松警戒,将其以随时能够取出的方式收好。
「啊哈哈哈,没问题啦,我不是可疑人物……不,光看外表就很可疑了吧。」
明明已是梅雨季结束天气正要转热的时候,男子却还穿着橄榄色的大衣,可是那看起来却十分适合,让人一点也不觉得奇怪。
干笑了几声后,男子脚步缓慢地朝斋走近。
他似乎扛了什么重物,只听到每当男子的脚踏落地面,就会响起沉重的声音。
「恕我失礼,请您不要靠近我好吗?」
斋直觉判断可能有危险。那是拜继承自大内家的血统,以及长年的训练所赐。
这个男人并非普通人物,或许会危害自己。
然而与斋的心情相反,男人没有停住,还继续靠近。
「那么我就站在这里吧,让小姐害怕可不太好。」
男子再度发出暧昧模糊的笑声,接着在斋前方约两公尺处停下。
灯光应是位于能照到男子脸孔的位置,可是他将帽檐宽广的帽子戴得很低,使得阴影落在男子脸上。
「呃……请问叫我有什么事吗?」
斋带着些许警戒出言询问那男人。她的手贴在袖口上,以便随时能够打开扇子进行攻击与防御。
「没有啦,我从刚才就一直看着小姐。」
「……为了什么?」
「没有什么理由啦。这样的夜里有一名巫女坐在地面,任谁都会好奇吧?」
斋用手拉起自己的裤裙,凝神往下方一看。被男子这么一说,她才发现自己的穿着很引人注目。
男人笑着将背负的行李放下。
那似乎相当重,只听行李发出沉甸甸的声音。
「看来小姐似乎饿了?如何?我猜对了吧?」
男人再度开怀的笑着。
「所以我才无法坐视不管。」
虽然那是会让人不快的笑法,但似乎不是在取笑斋的状况。男人当然不知道斋发生什么事,但不知为何,她觉得那男人好像无论何时都是这样的笑容。
无论如何,男人似乎没有想加害斋的意思,只见他在放下的行李中翻翻找找,从里面取出一个盒子。
「……那是?」
斋的目光停留在一个亮晶晶的盒子上。
那是个装饰优雅的木盒,大小差不多能让斋抱在胸前,而斋看到那木盒就莫名受到吸引,就像小孩看到新的玩具一样。斋的眼睛不自觉地凝视那木盒,她的心没来由地感到雀跃,盒子里究竟装了什么东西呢?
「嗯?小姐对这木盒很有兴趣吗?」
「是、是的……」
似乎一不小心就会伸出手,但是斋强压住内心那股冲动,朝他点了点头,眼睛仍盯着那盒子不动。
「如果你想要,我可以便宜卖给你,我就是在路上贩卖这类东西的人。」
男人将宝石箱的盖子打开,从里面取出一包糖果。他那动作就像在变把戏一般,让斋更是目不转睛。
「可是看你身上似乎没带什么钱哪。」
男人将糖果放在掌中递出,明明相距有两公尺之远,男人的手却能伸到斋的面前。一般来说,那并不是伸手可及的距离,然而斋却没有注意到。
「是,我身上只有三十圆。」
「这样啊,那么我们来商量一下吧,这个糖果就先请用吧,算是送你的服务。」
如果是平常的斋,她不会接受他人没来由的施舍,然而不知道是空腹的关系,还是受到糖果颜色诱人的包装纸所影响,斋毫不犹豫就伸出了手。
「对对对,乖孩子,尝尝那颗糖果,打起精神来吧,哈哈。」
糖果落在斋雪白的手掌上,斋的手瞬间震动了一下,她感受到一股莫名的气息,手掌突然一翻,糖果就像落入黑暗深渊般掉落在地。
「那颗糖果不合你口味吗?是颗黑漆漆的稀有糖果哦。」
男人即使如此还是继续笑着。明明看不清楚他的脸,那笑容的嘴角却给人深刻印象。
「你究竟是什么人!」
她的手搭在舞扇上,男人则一下子便将手缩回,接着就像要投降似的,双手在胸前做出小小的举手动作。
男人还是在笑。
「我是什么人?正如你所见,是个可疑的饰品商人啊,哈哈哈。」
男人从脚边的箱子里拾起宝石箱,也不管摆出备战姿态的斋,向前踏出一步。
「别动!要是再动……」
〡〡我就要攻击了!
话还没说完,斋的表情就变得僵硬。
男人将宝石箱放在手掌上,又摇摇晃晃地向前踏一步想要接近斋。
「我说过不要再靠近了!」
斋手持舞扇大喝一声,但是她还是来回望着男人的脸与宝石箱。
对斋来说,那个宝石箱就是有如此的魅力。
「小姐,我们来商量一下,既然你只有三十圆,那也没关系,相对的请你将那串风铃让给我好吗?」
男人一面走近,一面装出讨好的声音对她说道。落在脚边的糖果被男人的鞋底踩碎,发出干燥的声响。
「这个风铃是……不行!绝不能让给你!」
尽管对男人感到毛骨悚然,斋还是坚决地说道。
——因为这个风铃是我与音矢先生的回忆之物。
这专注的情感,使她拒绝了男人提出的交易。
「是吗?这应该是不错的交易啊,真遗憾。」
男人将宝石箱收进口袋,斋的眼睛并没有放过他这个动作,男人的口袋比宝石箱还小,就物理上来说,那并不可能放得进去。
「回答我!你是什么人!」
斋再喝一声,然后全力挥动舞扇,可是心中有杂念的斋,无法发挥出平时的灵力。
「哈哈,很凉爽啊,小姐,可以再帮我扇一下风吗?我这身打扮实在热得受不了啊,你说热就脱了啊?说得也是喔,啊哈哈哈哈!」
看着像是很热而用衣领扇风的男人,斋将精神集中在舞扇上。
「呼!」
斋再度一挥,而舞扇一挥动,周围的空间便产生轻微歪扭,路灯的照明也随之明暗。
路灯在反覆明暗几次之后,就像电力耗尽似的应声熄灭。
由于其他的路灯距离遥远,导致斋现在连自己的手都看不见。
「唔……」
斋用力咬紧牙关。
如果男人趁此时攻击,那么她可是不堪一击的。
她用心眼找寻男人所在的位置,就算依靠眼睛,也会因黑暗而看不见任何东西,而且自己背靠着路灯,后面并没有退路。
斋的背上不禁流下冷汗。
「哈哈哈,实在很凉快啊,小姐,我们就说定用那串风铃交换啰,这宝石箱我会帮你保留下来。」
男人的声音听起来像是从低处发出,简直像是人贴在地面上似的。
斋还没有解除防御姿势。
「今夜就到此为止,反正我们还会见面的,今天你就回家吧,啊哈哈……」
男人的身影逐渐消失在黑暗之中。斋虽然看不见他的身形,却感觉到他像融入黑暗消失般的异样气息。
「……我得救了?」
在男人气息消失的同时,路灯的灯光又恢复了。
斋张望恢复明亮的四周,她吓了一跳。
这条本来应该只有她一人蹲坐在地的道路,竟然另外有数名路人的身影。
看到手持舞扇蹲坐在地的巫女装扮少女,路人们几乎都不可思议地看着她。
——难道说,我刚才是落入那男人的结界中了!?
斋脱困的喜悦只维持了短短一瞬间,在得知先前都是落入那男人的结界中后,她不禁感到战栗。她膝盖不停发抖,想站起也没有力气,空腹固然是原因之一,但最主要是被推入结界中的恐怖,让她的身体不听使唤。
「你没事吧〡那边那位可爱的巫女小姐。」
出声呼唤她的人,是个表情一脸好色的中年男人。他似乎酒醉了,浓浓的酒味让斋呼吸为之一窒。现在已经很少这种把领带当头巾围,手上还提着礼品包的醉汉了,但先不论中年男人向她搭讪的原因,多亏他才让斋的意识清醒过来。
一旦被推入结界之中,意识要恢复多少得花上一些时间。
「让巫女小姐替我斟酒,品尝神酒也是不错啊,嘿嘿嘿。」
斋对轻薄笑着的男人轻轻一行礼,随即鼓起全身力气站起来,继续待在这里也只会像这样被醉汉缠上而已。
她将舞扇夹在裤裙腰间,然后抓起与手提袋放在一起的风铃,中年男人则是盯着斋看,从他对斋会跟他一起去喝酒感到深信不疑这点看来,可以知道酒醉大叔有多厚脸皮了。
斋再度朝中年男人一鞠躬,接着便快步朝明亮的道路方向走去,中年男人纵使追赶斋,脚步却蹒跚不及。
「……我要到哪去才好呢?」
尽管斋还是无处可去,总之就是先朝明亮处前进。比起空腹的虚脱感,刚才的恐惧感还要更甚其上,斋小跑步地奔在明亮的大街上。
咚!
刚转入大街,一阵轻微的冲击便从斋的膝盖传来。
看来她似乎是撞到人了。
「真、真对不起,是我失礼了,您没事吧?」
斋边道歉边朝对方看去。
「这不是斋吗?你在这里做什么啊?」
斋的视线往下一看,只见一个身穿和服,肩挂小型提包,服装搭配十分奇特的小孩站在那儿。
「兔贵子大人……」
那小孩是偶尔会出现在苇原神社的少女,兔贵子。
或许是见到认识的人,斋原本绷紧的神经一下子放松了吧,只见她膝盖虚脱地一弯,便朝百货公司的水泥墙上靠去。
「喂!斋!看到奴家的脸居然吓昏,这再怎么说也太无礼了吧。」
「不、不好意思……因为我觉得松了一口气……」
遭受兔贵子责骂的斋,尽管脚步不稳还是低头道歉。
「嗯?斋,你该不会是肚子饿吧?」
「咦……啊,是的,真是不好意思。」
即使身体摇摇欲坠,斋还是回答兔贵子的问题。毕竟这时候隐瞒也没什么意义,再说由于自己是离家出走,被兔贵子撞见让斋觉得非常过意不去。
「这样啊,既然你肚子饿,那么碰见你刚好,奴家是出来买点心的,却不小心迷路了。」
兔贵子视线从斋身上移开,转而面向路上来往的车灯。
「斋,不好意思,能麻烦你送奴家到苇原神社吗?」
「咦……?好、好的……」
虽然斋才刚离家出走不久,不过既然兔贵子这么说,她也只能回去了,或许反倒该说」由于她心中某处也是想要回去,兔贵子的请求正好帮了她的忙。
「另外,奴家迷路的途中肚子也饿了,先吃些东西再回神社吧。」
「好、好的,但是我身上没带钱。」
「钱的事你不用担心,奴家会帮你出。不过相对的,你要确实把奴家送到神社哦。」
斋还没答应,肚子发出的可爱叫声已经代她回答了。
那声音似乎没逃过兔贵子的耳朵,她侧眼看了斋并轻笑。
「跟奴家来吧,走这边。」
和服少女牵着巫女装的女孩子走在路上,尽管这样的光景引起周围的注目,兔贵子却像是一点儿也不在意。
不久,两人便来到一家餐厅。
那明显是家有着法式风情的餐厅,斋虽然感到困惑,兔贵子却是头也不回地往里面走。
无人的店内,料理已经排列在餐桌上,桌上没有刀叉,取而代之放置的是一副漆筷。
「除了奴家两人外没有其他客人,不用客气尽管吃吧。」
「那个、那么我就开动了。」
面前摆放的尽是不曾见过的料理,但对斋来说,那都是山珍海味。
奇妙的是,兔贵子并没有用餐,只是注视着斋大快朵颐的模样。
当享用完甜点部分的整块蛋糕后,斋终于有了重获新生的感觉。
「——呼,我吃饱了,谢谢您的招待,兔贵子大人。」
「好吃吗?」
看到斋满足的笑容,兔贵子轻轻点了头。
「那就好。回去吧,麻烦你带路啰。」
「啊,好的。」
〡—叮铃。
风铃声从斋的衣袖传出。
斋吃了一惊,取出风铃检视。
「哦,相当雅致的风铃嘛,那是斋的吗?」
与她并肩而行的兔贵子,仰望风铃的眼神中闪烁着光挥。
「我记得音矢房间也有一个相同的风铃。」
「是的,我是买与音矢先生成对的风铃。」
事到如今斋才开始犹豫,她这样与tR贵子一起回神社好吗?即使遭遇谜一般的饰品商人,那份恐惧还紧紧盘据在斋的心中,可是斋现在并不知道要用怎样的表情面对音矢才好。
「斋,你是不是有什么烦恼?」
「是……只是我也不知道那算不算烦恼……」
斋坦白地向兔贵子吐露现在的心情。
「我因为心乱而无法跳舞,灵力好像也减弱了,这样下去我觉得对苇原神社来说,会成为不被需要的存在。」
斋倾诉因为有隐情而不能对豪铁说的心声。
而兔贵子则是一边走着,一边静静听斋说话。
「而且……」
见斋欲言又止,兔贵子的小手轻轻触碰了她的手。
尽管是冰凉的小手,斋却能感受到某种更甚于言词的东西。
「说不出口不用勉强,总有一天你一定会明白的。」
兔贵子的话一点也不像是小孩子说得出口的,然而很不可思议地,却像股柔和的暖流传进斋的心中。
「我能够明白吗?」
「这种事情本来就是如此。」
兔贵子用力地点点头。
两人就这样边说边走,已经可以看见苇原神社的鸟居了。
一看到大鸟居,兔贵子便停下脚步。
「到这就好,奴家从这里就可以一个人回去了。」
兔贵子再次紧握斋的手。
「斋,你现在正要取得重要的事物。」
「重要的事物……吗?」
斋并不知道那是指什么,但她感觉从兔贵子手上传来舒适感及同样的暖意。
「没错,正因为如此,所以你必须待在音矢的身边。」
「我可以留在音矢先生的身边吗?」
「奴家说你可以。」
兔贵子仰望斋的脸,对她露出笑容。
那笑容平息了斋心中原本的骚动不安。
「好了,奴家就此告辞。」
兔贵子放开斋的手,走进参拜道路旁的昏暗小路,最后终于看不见她的身影。
「对我来说,重要的事物……」
斋就像反刍般重覆念着兔贵子所说的话,随后开始攀登漫长的石阶。
途中她回头一看,她离家出走时所看到城镇模糊的灯光,如今则是闪烁着炫丽光芒,斋感觉那灯火似乎给了她少许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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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6-12 12:0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章 少女的苦恼
「就像各位所知的,宫司大人从昨夜就出差去了。」
薰子的声音在早晨的神社中响起。
在薰子面前,音矢、风花、小梅以及斋四人并排坐着。
「宫司大人不在的期间,我就是苇原神社的负责人。」
话说到这里,薰子反握竹扫帚的柄,将它往地下一插。
「我绝不允许平常那样的胡闹!」
她似乎十分有干劲,连飞下来要吃早餐的麻雀与鸽子都被她的声音给吓飞。
「薰子小姐,你不用那么卖力也没关系吧,反正爷爷很快就会回来了……」
「音矢你听好了,身为下任宫司的你要是这种表现,以下省略。」
「什么以下省略啊?」
「因为其他想说的话像山那么多,你想要我不省略,全部说出来吗?」
「对不起。」
音矢心想,才不过出差几天,用不着那么紧张吧。
而且薰子最近的说教本来就已经很频繁,让音矢感到头痛,要是她更加卖力,那根本没办法放松休息了啊。
与薰子开朗的表情形成对比,音矢的心情失落沮丧。
「——所以在宫司大人不在的期间,我们也是要努力练习,为有事的时候做准备。」
「喔~~」
风花受到薰子的演说鼓舞,只见她高举拳头大声吆喝。另一方面,小梅不知道有什么想法,只见她用毛笔在标语牌上写字。
『打倒祸津神!现在正是纠举之时!正义没有休息的时间!』
这是神职的选举还是什么吗?
「早安!我说小梅小姐啊,我觉得『正义没有休息的时间!』有点落伍耶,你想想看,念起来不好听吧?而且不好念啊。」
「正义没有休息的时间……啊,真的耶,念起来不顺口呢。」
「没错吧?所以我觉得这里还是该改一改啊。」
连来参加早晨练习的真那实也一起瞎起哄,音矢不禁抱头苦恼。
这可不是在想歌词啊,再说也不懂为什么需要标语牌?更何况标语牌是要举给谁看啊?祸津神应该不会听从你们示威啊。
「很好,各位都很有干劲。」
看到巫女们与真那实的样子,斋也像是受到煽动,只见她紧闭着嘴唇。
斋目前才果敢实行离家出走,却因为和兔贵子一起返家,结果苇原家的成员没有一个人有『斋离家出走了』这种认知。
在斋返家的那晚,一家团聚之后,音矢才终于得以吃晚饭,薰子则只是叨叨絮絮地对她说教『不可以那么晚还在外走动』而已,小梅则是笑着说『肚子饿了吧』然后替她装了一大碗饭,至于风花则是『什么时后回来的啊?啊!该不会是去不良的夜游?』如此开她玩笑。
然而如同音矢与巫女们一如往常,斋的烦恼也依然没有解决。
采取离家出走这种行动,对于保守的斋而言,已经是一件革命性的大事了。尽管离家出走本身是以失败告终,不过斋还是有得到一些收获,而收获反映在哪里,目前她本身也还不知情。
接着随之而来的就是听说弦而要出差,而巫女们一个个看起来都很有精神。
「喂!那边的!音矢!你在发什么呆啊!」
「咦?不,我并没有发呆啊……」



「我们等一下就要进行早晨的御神乐练习耶!而你那是什么样子?看起来就无精打采起床翘发,神乐主若是戴了个公鸡的鸡冠在头上,大家也很难认真练习吧?」
光只是站在那里就被骂到臭头,然而翘发很严重是事实,因此音矢也无法反驳。
话说回来,自己的翘发看起来有那么蠢吗?音矢用手按住头,但是手一放开,头发又立刻回到原状,因此他很快就放弃了。
「那么全员各自准备负责的乐器!神乐主则是快去整理头发!」
「……好啦、好啦。」
「回答一次就好!」
「风花啊,你不用模仿薰子小姐啦,被音响这样一叫可不好受。」
没办法,大家都那么认真,看来只能到手水舍用水弄直头发,于是音矢无精打采地走下石阶。
「在神乐主回来之前,各自调好音!」
「是~~!」
在薰子一声号令之下,巫女们与真那实开始各自替自己的乐器调音。
「那么我就练舞……」
斋也不想输给她们,开始缓缓起舞。
「……咦?」
弄直头发回来的音矢看见斋的舞,蓦地感到一股异样感,他用湿毛巾按着头发,同时注视斋的舞蹈。
「是我多心了吗?」
尽管还是如往常般优雅,斋的舞看起来却似乎没什么活力。
音矢察觉到的异样感就是这一点,但是音矢身为神乐主,对舞蹈并不熟悉。
——唔〡怎么韵律感好像不太好。
由于那只是暧昧含糊的差异,音矢心想应该不需要对舞蹈专家的斋提出建议,因此便将话吞回去了。
「一、二、三……」
斋华丽地挥动着扇子,尽管她对于无法像往常般舞动的自己感到焦虑,可是却心想着自己非跳不可,因此而拼命持续着练习,而那只是平时自己的延长,并没有让她感受到什么特别的预兆。
然而也有部分变化是清楚可见的,事情就发生在音矢前往流行音乐社社办的途中。
「喂〡斋你怎么了?怎么拿著书包呢?」
走出教室相遇的音矢和豪铁,在走廊碰巧撞见正往社办相反方向前进的斋。
「啊……」
小声惊呼一声,斋像是吓了一跳般停下脚步。
豪铁见到那样的斋,立刻浮现困惑的表情。
「啊……那个,我想练习舞蹈,所以今天打算直接回家。」
斋只是朝豪铁轻轻点头打招呼,然后便向音矢如此说道。
「是吗?可是今天要针对暑假表演进行讨论耶。」
「很抱歉,音矢先生,关于那件事,等您回家后我会前去请教。」
「是吗?那就这样吧。」
对于匆忙赶着回家的斋,音矢显得纳闷;另一方面 一暴铁也无法可想,只能注视着斋。
「那么我先告辞了,音矢先生。」
斋一鞠躬,然后偷看了豪铁一眼。
豪铁无法直视斋的脸,不自觉地就移开了目光。
「我告辞了,加持学长。」
以细如蚊鸣的声音说完后,斋便从走廊快步离去。
「只要稍微去社办露个脸就好了嘛。」
「应该就像她说的,她想练舞吧。」
「唔〡我感觉斋的舞步不太顺,或许她就是在意这个吧。」
音矢说这话并没有其他意思,可是正因为豪铁对斋的心情有某种程度的了解,因此间言不由得心情复杂。
——你以为是谁害小斋跳舞失常的啊!
尽管很想这么说,可是这样一来,连不想让音矢知道的秘密对话可能都会曝光,于是豪铁又将话吞了回去。
就这样过了数目。
「小斋是怎么了呀?」
来到社办的真那实一面倒茶,一面询问音矢。
「什么怎么了?」
「小斋她说要练习舞蹈,这几天都没来呀。虽然她之前就十分勤于练习,可是这种事以前有过吗?」
「是啊,以前确实没有专注到这种地步。」
「总觉得啊,过去她总是和音矢黏在一起,所以现在看到她一个人,就会让人感到很在意呢。」
对真那实来说,能不被斋独占音矢是件值得高兴的事,但她却无法率直地感到喜悦,好对手应该要像个劲敌般时常君临在自己之上,不然她心里就会莫名的不舒服,大概就是这样的感觉吧。
「关于这件事我也很在意,所以问过她了。」
「然后呢?那孩子怎么说?」
「嗯,她说因为练习不足,舞才会跳不好,所以她要专心练习。」
音矢总觉得像是被斋疏远了一般,但斋说要练习舞蹈,他既无话可回,也无法继续追究下去,再说音矢身为神乐主,对音乐具有绝对的才能,因此纵使并不是有具体的掌握,他也感觉得出斋跳舞的状况并不好。
「喂,阿音,你觉得小斋说的是真话吗?」
「嗯,我觉得是真话,因为斋是不会说谎的。」
纵然音矢并非打从心底这么想,目前却只能如此回答。
「是吗……那就好。」
看到豪铁失魂落魄的样子,音矢与真那实都感到不解。
「加持,你和大内之间有发生什么事吗?」
只有正在擦拭吉他的王子察觉豪铁的变化。
「笨、笨蛋!我和小斋之间怎么可能有什么嘛!」
「哦,恼羞成怒就更可疑了。」
「啰嗦!你只要去和那个叫美莉还是莎莉的,两个人卿卿我我就好了!」
一豪铁假装是在调整踏板,整个人缩在鼓架内。
事实上,豪铁认为王子的话正中问题核心。
斋之所以会不来社团,加强舞蹈的练习或许只不过是藉口,真正原因其实是不想和自己见面吧。
豪铁看到斋流泪,一时冲动就向她告白了,经过一段时日他才发现自己犯下重大错误。
他对斋的告白当然没有一句假话。
可是那个时机实在太糟了。
那简直就像当斋正为音矢烦恼的时候,却对她说也为我烦恼吧。
豪铁心上一直惦记着这件事,想到是不是因此让斋更加难过了,他的胸口就像要炸裂般,好几天都睡不着觉。
事实上他已经四天没睡了,但豪铁的身体健康过了头,并没有显现出疲劳的样子,因此这件事谁也没注意到。
他根本不在乎自己的身体状况,过去他将收藏的色情录影带转录成DVD的时候,曾经整整两个礼拜不眠不休,眼睛不断盯着画面(其实根本没必要看着画面)。
就算再失眠十天,应该也没有大碍吧。
比起自己的失眠,豪铁更担心斋。
话说出口便收不回来。
即使如此豪铁还是想告诉她,不用考虑我的事了。
他想减轻自己带给她的烦恼。
尽管豪铁想找机会向斋道歉,斋却完全回避——虽然这只是他自己单方面这么认为——还因此而感到心痛。
「总觉得大家都有点怪怪的呢。」
王子抱着吉他,语气像哼歌般说道。
「什么嘛,是哪里怪了?王子。」
「这个啊,比如说大内吧,她感觉像是将自己封闭起来似的。」
你才自闭呢,尽管真那实想这样回他,不过想到斋最近的表现,她也觉得王子说的话或许正确。
「还有苇原,该说是脚不像踏在地上吗?并不是说得意到飞起来啦,就是像云一样飘渺,让人捉摸不定。」
「欸欸,有吗?」
「有啊。」
被他这样赌定断言,音矢心情变得有些不愉快。
可是,真那实与豪铁却同意王子提出的这点。
自己被说会不以为然,换成他人的事就能认同,这也是人之常情。
「来栖则像只想要向日葵种子而拼命转动滑车的黄金鼠,连我在旁边看了都觉得累。」
「你、你很啰唆耶!我安静听你讲,你却像个言词恶毒的占卜老太婆,说得这么肆无忌惮啊!」
王子说的话正中红心,真那实虽像个小孩般鼓着脸颊抗议,却因为对方说得太对,反驳也只是更加空虚而已,因此态度就没有像平常那样强势了。
「加持则是心不在焉的感觉,你可是和尚耶,静下心来吧。」
「可恶!真太郎你这家伙居然敢大放厥词!再说,我还不是和尚,只是一介健全的高中生啦!」
「健全啊……现在的加持看起来有点不健全啊。」
「唔呣呣……」
无法反驳的不只豪铁一人。
真那实与音矢也被戳中痛处,但是他们没有正面与王子争论的心力,单方面的被数落也让人不爽。
而且同样的话若是出自沉稳的大人口中,那么他们或许还会多少承认,偏偏对方却是『活在世上对不起大家』的真太郎。
突然被这个只会与吉他交谈的人大肆批评,却又句句说中而无法辩解,总之这让他们非常泄气。
「好了啦,别那么慌张,冷静下来看看周围吧。」
最不想被王子说的一句话 一让真矢、真那实上豪铁三人哑口无言,意外的黑马王子真太郎,真不能小看他。
话虽如此,他们并没有什么解决的方法。
「算了,反正跟我没什么关系,练习练习。」
结果这一天,他们便在意兴阑珊的练习中度过。
就在音矢等人为王子的话情绪低落,沉默不语的时候。
在一间巨大神社的会客室中,出差来此的弦而此时端坐在一群并排而坐的宫司、祢宜(注7)面前。
列位的宫司、祢宜,分别是教派神道、民间神道、阴阳道神道等不同流派神社的神官,他们本来各别属于不同神社,却为了某个目的而聚集在此。
「苇原宫司,神乐主的那件事怎么样了?请您今天一定要告诉我们您的想法,在这几天的时间里,您这样沉默不语根本就谈不成事情。」
放下缕绸缘(注8)的隔板后,传来稳重且尖锐的声音。
那是这间巨大神社的宫司,也就是统领日本神社的男人之音。
「关于那件事,我目前只能说请再宽限时日。」
听了弦而的回答,列位的神官们起了一阵喧哗。
「隔了这么多天终于开口,却只是一句叫我们再等?」
「苇原宫司,自从失去上代神乐主之后,你以为我们等多少年了?」
「已经十七年了吧?啊,是十八年吗?这段期间祸津神迷惑了多少人心,苇原宫司该不会忘了吧?」
像是不满意弦而之言,神官们陆续起而谴责。
※注7:神社的神职名称,职位在宫司之下。
※注8:以缥绸锦为边缘布的榻榻米,皇室、神社所用的高级榻榻米。
然而弦而直直注视着隔板,不回答任何人的问题。
只是沉默接受责骂。
那是他所能表现出的最大诚意了。
他对面的男人开口说道:
「苇原宫司,时至今日你还要我们等待,我想听听你的理由。」
隔板对面传来了声音。
「没有理由。」
弦而的无礼言行,让神官们听了脸部血色尽失。能用这种口气对隔板对面的人说话,大概也只有弦而一人了吧。
「没有理由……?」
「正是。」
听到这个回答,神官们开始骚动。
在音矢父亲之后,被认定为神乐主的神官仅有一人。
那段期间也多次与现身的祸津神发生战斗,许多神官都陆续在战斗中丧命。
而身为正统继承人的音矢,也备受期待能成为决定人类未来的战力。
隔板对面的人物做下如此判断,已是十五年前的事了。这也说明年幼的音矢,身上就是存有那样优秀的素质。
现在却说音矢没有成为神乐主的理由。
那样的回答不可能被接纳。
此时沉默笼罩的房间中,一道具有威严的声音响起。
「苇原宫司,能请你解释此话的意含吗?」
「是大内家的……」
这时,弦而才初次与隔板后之外的人交谈。
「吾家为了神乐主,特别献上受过严格锻练,可说是吾家至宝的女儿作为舞者,您却还说要等待吗?」
「大内宫司,关于这件事我很感激您。」
与弦而对话的人,就是属于斋本家的人物。只见那名身穿狩衣的美女外表年轻,看起来年纪甚至尚在妙龄。
弦而深深低下头,却没有多说一句,周围的神职人员则是盛气凌人地跟着表示:
「苇原宫司,大内宫司所言极是。」
「没错,我等为了新神乐主的栽培也是竭尽心力。」
「苇原神社得以存在都是靠我等援助,你该不会忘了吧?」
神官们一个接着一个谴责弦而。
弦而则是心甘情愿地接受责骂。
他的眼睛没有看向任何人,只是一迳地注视着隔板。
就算是与斋本家的大内宫司谈话时,弦而也是注视着隔板说话。
「对于现今世局的情势,我想您应该也有所了解,散布全国的祸津神正逐渐扩大其势力,您该知道悬疑难解的事件多半都是祸津神所为。」
大内宫司就像是要安抚其他神官似的,开始对弦而说道。
弦而则是正襟危坐地答道:
「当然知道。」
「全国神社都期盼新的神乐主,这您也明白吗?」
「当然。」
「那么是不是应该尽早确立神乐主,让世局安定下来呢?」
「当然。」
弦而简洁地回答。
「苇原宫司,能请你说明神乐主目前的情况吗?」
听到隔板后传来声音,原本吵闹的神官都安静了下来。
「音矢他——神乐主候补人对于他目前身处的状况尚感迷惑。」
「迷惑……此话怎讲?」
「神乐主候补人终于发现二受到强制而为与自己选择去做,两者有所差异……但是对此却还没有明确理解。」
弦而以平静又有威严的态度说道。
「也就是说,神乐主候补人还没自己选择成为神乐主啰?」
「是的,自己选择成为神乐主的理由,音矢如今正是在摸索之中。」
听到弦而的回答,神官们纷纷发出不耐的叹息。
那反应明显是讥肖,但弦而刻意无视,面向隔板等待对方回答。
「是这样啊。虽然我想这个问题应该不用我多间,不过苇原宫司,」
「…………」
「不只是大内家,现场在座全员都自愿做出某些牺牲以支持神乐主,这你应该十分清楚才是。」
「那是当然。」
「很好,那么继承人有说,他还没做好足以回报那些牺牲的觉悟?」
「一句话也没说。」
弦而并不辩解,只是闭上双眼。
两人的对话在寂静的大厅中回响。
弦而比谁都了解在场神官们的心声。
在场全员与其有关系之人,都作出了各式各样的牺牲。就如同大内家献出了斋一般,他们都是抱着不惜一死的觉悟,挺身与祸津神战斗,保护这个大地至今。
而那总是以苇原家的神乐主为中心。
若是没有神乐主所演奏的『镇魂响音』,是无法与祸津神作战的。
以分家程度的灵力并不足以胜任神乐主,这一点在过去诸多惨剧就已得到证明。
正统神乐主——也就是音矢的灵力、精神力、技术这些,若不是每一样都完备,那么今后牺牲仍将继续增加。
「……我对响一郎的事情,到现在都还懊悔不已。」
听到从弦而口中说出的这个名字,原本骚动的神官们都闭上了嘴。
苇原响一郎。
那是音矢父亲的名字。
若是仓促拥立还不成熟的音矢成为神乐主,那么只会让十八年前发生的那件事,失去苇原响一郎这位稀世神乐主的那次惨剧再度重演而已。
「神乐主是关键,正因为如此,身为关键必须要有觉悟……这件事是响一郎让我有了深切的体认。」
已经不能再失败了,音矢的死会让尚未留下子孙的苇原家血统断绝,考虑到这一点,到时损失将更甚其父亲。
在财政方面援助苇原神社的神官,或是为收拾与祸津神战斗所引起的混乱而出力的神官,他们都有不能忽视的贡献,而且并不只限于神事或灵异方面的处置,有时必须对媒体、甚至是政府做情报操作。
正因为不能让那些人的鲜血白流一滴,弦而面对神官们的冷嘲热讽也是默默承受。
「苇原宫司,那么你的结论就是要等到神乐主白行选择成为神乐主啰?」
「如果强制他,很有可能让至今的努力都付诸流水,还请各位谅解。」
「……关于这件事,目前再讨论下去也没用,可是望您切记,时间已经不多,而且就连这段时间,也是建筑在某个被祸津神伤害的人所流的血上。」
「我会铭记在心。」
弦而深深行了一个礼,然后转而面对默不作声的神官们。
接着他低下头,头几乎快贴到擦得光亮的地板。
「拜托各位宽限一些时日,也请各位见谅,至于孙子的过失,有朝一日如有需要,我这身老骨会作为最初的挡箭牌。」
只听见弦而的声音回荡在宁静的大厅中。
神乐主中拥有最长在职时间的这名稀世英雄,他说出的话没有一个人可以反驳。
而正当这场会议正在某处举行时,音矢则是躺在自己房间的床上。
「呼,气势还真吓人。」
由于受弦而交付留守任务的薰子气势高涨,御神乐的练习比平常还要严苛,而练习时间也一天比一天长,薰子的说教比例也增加,这样难怪会累了。
到了学校又有流行音乐社的练习,为了准备计划中的演唱会,他们需要适应改编过的乐曲,因此每天都猛烈地进行练习。
再加上期末考即将到来,课业方面也是相当忙碌,音矢终于陷入绝境。
「呼,好累啊……」
夜晚的练习结束后,音矢眺望窗外的景色叹了一口气。
即使是练习结束的现在,仍然能够听见薰子在对谁说教的声音,音矢就算待在房间也静不下来。
音矢为了转换心情而将手伸向吉他,不过立刻又改变主意站起身。
「稍微去呼吸一下外面的空气吧。」
就在他准备出门的时候,微风吹进房内,传来了一阵风铃声。
听到那温柔又清凉的铃声,音矢瞬间停下了脚步,但是待在这里让他有窒息的感觉,偶尔也想一个人静一静,这样的冲动让音矢又跨出脚步。
在可以眺望城镇的石阶上,音矢深呼吸了一口,随后便步伐轻快地跑下阶梯。
由于每天都往返石阶无数次,因此就算在夜里,他的脚步也不会踩偏石阶,只要有月光及雪洞(注9 )的灯光,要下阶梯是轻而易举的事。
「音矢先生……」
斋以复杂的表情看着那样的音矢,当然音矢对此一无所知。
最近斋整天都忙着练舞,和与音矢在一起的时间相比,她和巫女们一起度过的时间比较多。为了尽量保持心情平静,这样比较好,只要和音矢在一起,斋她的心就会骚动不安,无法平静下来。
就算明白到这一点,对于为什么与音矢在一起就会心神骚动,斋则是刻意不去思考这个问题。
※注9:日本照明设备的一种,外层覆上纸制灯罩,内侧有灯座收纳蜡烛,其下有柄支撑的立式座灯。
——比起与音矢先生在一起,现在我该做的是专心练习,矫正紊乱的舞蹈。
这样心情一定就会平静下来,即使与音矢先生在一起,也不会被奇怪的感觉困扰,斋就是抱持这样的想法。
也因为这个念头,才使斋故意与音矢保持距离,然而就是这样所带来的寂寞,才会让她的心更加混乱,但她没有察觉到在自己水面下的情感。
当音矢的身影没入黑暗消失之后,斋也随着衣袖摩擦的声音返回主屋。
而迎接斋的,只有发出温柔音色的那串风铃而已。
「夜晚的空气意外舒服呢。」
音矢独自一人走在夜晚街上,他避开人潮较多的繁华街道,走在宁静的住宅区中。这里在数年前还是一片田园风景,不过随着站前地段的开发,使得农地变更为住宅地,因此规模虽小,却开始发展成邻近地区的住宅社区。
然而,这里是乡下小镇的事实并未改变。
走了数百公尺便离开住宅区,除了干线道路之外,其他道路都是久久才会有一辆车通过的小路,从繁华街上的流行发型沙龙到传统的理发店,城镇风貌的转变对身为当地居民的音矢而言,感觉就像经过时光隧道,从现代回到过去一样,这让他觉得相当有趣。
「哦~~这间店还在啊。」
音矢发现了小时后弦而曾带他来买过东西的糕饼店,从小学到高中的这段期间,由于这家店位置是在与学校相反的方向,因此他已经有数年没走过这条巷子了。
狭窄的道路上有着被搁置的三轮车,以及晒了就忘记收的运动鞋,类似这些东西散落在巷道各处,由于这是没有车子会经过的小路,所以更可以贴近人们的生活。
「……还有在营业吗?」
糕饼店正面嵌有木制门窗的店容,让音矢十分怀念,不由自主看到入神。
因为现在时间已晚,店家已经休息,但从木制门窗的缝隙隐约可见微弱灯光透出。
一走近便可闻到糕饼店特有的味道,夹杂着附近生活起居的气味飘来。
「哇,真怀念,以前常在这里买零食和玩具呢。」
尽管音矢对糕饼店及街景感到怀念,但他现在才高中生,说怀念其实也不是那么遥远的往事,仅仅是数年前的记忆而已。
音矢并不是在伤春悲秋,这种雀跃的心情,就像是与小学时转学的同班同学久别重逢,那种令人兴奋的怀念感。
「哈哈哈哈,现在是怀念过去的时候吗?」
意外被人搭话,音矢惊讶地眨了眨眼。
「……咦?」
朝声音来源望去,一名帽子戴到遮住眼睛的男子,正面对音矢站在那儿。
「你这样缅怀过去好吗?」
「那个,请问您是哪位?」
对这名无理搭话的男人,音矢还是很有礼貌地问道。因为就算是音矢不认识的人,对方也有可能是神社的信众或有关系的人,这是常有的事。
「我只是个可疑的饰品商人啦,但这是微不足道的小事,苇原音矢同学。」
男人忍住笑,从正面看着音矢的脸说道。
音矢虽然觉得对方奇怪,但对方看来似乎认识自己,因此也不能随便敷衍了事。
「呃,那个……请问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也不知道呢,我原则是有事会搭讪,没事也会搭讪。」
「啊、啊哈哈……」
根本答非所问。音矢心想,这个人该不会喝醉了吧?可是既然知道自己的名字,那么很可能是与神社有关的人物吧。
就在音矢困惑的时候,男人的脚在地上发出拖行般的声响,朝音矢走近。
「怀念有什么用?局限在过去有什么意义吗?」
男子再度发问。对音矢来说,他的话根本莫名其妙。
「呃,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不明白我的意思?你说的话才奇怪呢。」
听到男子的回答,音矢越来越不耐烦了。
就算是喝醉酒也太过分了,对与神社有关系者不能做出失礼的举动,但是音矢判断尽早适当结束对话离开比较好。
「那个啊,如果您找我有事,就请直说吧。」
音矢稍微加强语气,转身面对那名男人。
男人瞥了音矢一眼,终于放声笑了出来。
「有什么好笑的?若是没事我就要先走一步了。」
即使是个性温厚,又主张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音矢,这时面对男人的嘲讽也不禁难掩脸上的不快。
「啊哈哈哈哈!好笑呀!没有比这更好笑的事了!」
「到底什么事好笑?」
「对于自己的事,你什么都不了解啊。你就脚踏实地,静下来好好想想如何?」
「……咦?」
听了从男人口中说出的话,音矢瞬间吓了一跳。
那与目前在流行音乐社社办里,王子所指责的几乎一模一样。
「你是什么意思?」
突然受到出乎意料的指责,音矢不禁追问着那名男人。被王子说了却无法反驳、让他感到十分不甘心的话,如今又再一次听到,而且还是出自初次见面的陌生男人之口,他怎么样都咽不下这口气。
「问我是什么意思?你真的是什么都不知道呢,啊哈哈哈。」
男人的笑声让音矢越来越火大。
话虽如此,谨慎的音矢并不打算把事情闹大。
「你要说别人,至少该提出一些根据吧?你似乎认识我,但是我可不认识你啊。」
男人听了音矢说的话,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不认识!没想到你会说不认识我啊?啊哈哈哈哈哈Ⅱ有趣的家伙,真是太有趣了!」
男人听了音矢的问题狂笑不已。
「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被人耍成这样,就连音矢也无法默不作声了。
「突然找我搭话,尽说些莫名其妙的话,然后以此取笑我,这样做很好玩吗!」
由于对方是大人,因此音矢说话还算客气,不过他已被满腹的怒气与气愤冲昏头了
「哈哈,生气了吗?哦,原来你也会生气啊?」
男人还是只讥笑音矢,对话完全无法成立。
看到男人那个样子,音矢开始觉得为此生气真蠢,这个男人一定是醉得很厉害,跟酒醉的人一般见识也是枉然,他心里宁可这么想。
「算了,既然没事我要走了。」
尽管还是一肚子怒气,但他不想让自己更不愉快。
就在擦身而过之际,男人用小声却可清晰听见的音量说道:
「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不知道自己是谁,甚至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你说什么!?」
音矢怒气上升,立刻语气激动地回过头。
可是……
「……咦?」
原本站在那里的男人忽然消失无踪。
那里是狭窄的小巷子,道路两旁都被民家的木墙所隔,音矢视线所及之处并没有可躲藏的地方,而且离大马路也有相当一段距离。
从他说话到音矢回头只有一瞬间,要从这里消失是不可能的事。
「刚才那到底是……」
音矢甚至忘记愤怒,当他正感到茫然的时候,头上路灯的灯泡突然趴地一声熄灭。
四周变得一片黑暗,音矢却仍旧呆立在原地。
不知何时紧握的手,掌心冒出了汗水。
音矢回到家后,由于肉体与精神皆精疲力尽,他在默默吃过晚餐后便立刻就寝。
有些不圆满的月亮沉入群山之间,天色已明。
「来,今天也努力练习吧!」
这几天几乎已经成为日课般,薰子充满气势的声音在境内回响。
经过数目来的学习,麻雀与鸽子好像都已不飞下来神社境内觅食,全部都搬迁到某个地方去了。
一豪铁家寺庙里的小沙弥们由于这个原因,每天早上都要辛苦的喂食麻雀、清扫它们的粪便,而这件事苇原神社没有一个人知情。
一大早,真那实便赶来参加早晨练习,他们就像平常一样,进行以音矢为神乐主的御神乐训练。
另一方面,斋则是仍为了舞蹈的不顺而烦恼,御神乐的练习越是顺利,她就越担心自己会拖累众人而感到焦虑,而又因此让舞蹈更不顺利,陷入了如此的恶性循环之中。
「呼,最近的练习感觉很充实呢。」
「真的呢,和以前有些不同了。」
早晨练习结束之后,巫女们微微流了些汗,却是以清爽的表情互相肯定。身穿巫女服装的真那实,也对练习的成果感到喜悦。
「大家的演奏都有进步了。」
脱下乌帽子的音矢,佩服地对薰子说道。
「是呀,我也很吃惊呢。」
薰子笑嘻嘻地回应,风花、小梅也露出同样的笑容。
然而只有斋一人心情跌至谷底,过去跳完舞之后,从来没有一次心情像现在这么差。
自从她懂事以来,每一天都接受严格的磨练,而每当学会一个舞蹈动作,她都会感到万分地喜悦。
舞蹈就是斋的一切。
如今无法跳好舞的斋,心中充满强烈的失落感。
能留在音矢身边,也是因为她会跳舞。
不能跳舞的自己只不过是个累赘。
斋的心被这样的负面思考支配。
目前她悄悄离家出走也是基于相同的理由,看到巫女们为御神乐练习的顺利而高兴,斋置身其中尝到前所未有的挫折感。
或许那是对真那实与巫女们的挫败感也说不定,想到这里,斋的心情更是坐立不安。
「好了,我们吃早餐吧,小斋也饿了吧?」
斋听到薰子的呼唤而回过神,然后堆出满脸的笑容,微微地点了头。斋原本认为,自己强颜欢笑是为了不想让大家担心,但她忽然察觉心中某处存有『不想让情敌看见自己软弱』的情感。
自己居然有那种近似嫉妒的情绪,斋感到非常羞耻。
对于自己如此丢脸的表现,最不能原谅的就是她自己本人。
个性认真的斋,一心只想压抑透露这个正常的心理机能,完全不知道这样反而给自己更大压力。
「小梅小姐、小梅小姐,今天早餐吃什么呢?」
「是鱼哦,还有真那实最喜欢的辣酱菜。」
「呀〡吃了真那实姊爱吃的食物,会丧失味觉一整天啊。」
「习惯之后就会上瘾啦!」
「等吃到习惯,一定就会胃穿孔的。」
巫女们和乐融融地前往用餐,身后斋神情古怪的跟随着。
「啊,对了对了,我昨天在镇上遇到一桩怪事。」
音矢一面用餐,一面道出昨晚的事。
「哦,是什么事啊?」
「我去了山下那间好久没去的糕饼店。」
「啊,就是一个老婆婆独自经营的那家吧。」
真那实在搬到现在住的大楼之前,也是住在苇原神社附近,所以她也记得小时候曾与音矢一起去过那家糕饼店。
「当我在那里感伤怀念的时候,突然被一个奇怪的家伙叫住。」
在场全员都停下筷子,认真听着音矢说话。对于一直待在神社的巫女们来说,只要是外界的事都是新鲜的资讯。
「最初我还以为对方是醉汉,不过看他的样子很诡异,而且那个人好像认识我,可是我对他却没有印象。」
「哦,那个男的是怎样的人?」
真那实口中咬着特辣酱菜,同时如此间道。
「他自己说他是可疑的饰品商人—〡」
——噗~~~~!
「音矢!都是你害我把酱菜都喷出来了!」
「呜哇!什么嘛!眼睛看不到了……啊啊!我的眼睛、眼睛好辣啊!」
音矢颜面遭受特辣酱菜洗礼,立刻像中了双龙抢珠般在地上打滚。



「音矢,那个饰品商人是不是有戴帽子,身上穿着大衣,没事还嘻皮笑脸的,然后身上还背着很大的行李?」
「痛痛痛,是、是这样没错……」
音矢接过小梅递给他的毛巾,一边擦脸一边回答真那实。
「音矢,你是不是被他强迫买了什么东西?」
「没、没有啊,只是单方面的被捉弄而已。」
「这样啊……那家伙可能就是卖项链给我的人,我就是因为那样才被祸津神附身的。」
听到真那实所说的话,在场全员都僵住了。
「真那实,你说的是真的吗?」
「对,薰子小姐,不会有错的,我记得很清楚。」
只见巫女们面面相觑。
当然,与饰品商人正面对峙过的斋,一想到那就是制造出祸津神的男人,那时的恐怖再度朝她袭来,她不禁害怕得背脊发抖。
「喂,音矢!今天不是去上学的时候了,大家一起到镇上去找到那个饰品商人,要赶快把他抓起来才行。」
真那实气呼呼地说道,而巫女们急忙阻止真那实。
「真那实姊,再怎么说那都太危险了啦。」
「没错,真那实,只凭我们的力量,可能会没办法应付他。」
「我觉得最好等宫司大人回来再说。」
也难怪巫女们要阻止真那实。
以音矢为神乐主所演奏出的『镇魂响音』,光是压制被祸津神附身的真那实与王子就已经十分勉强了。
虽然经过最近的特训后有飞跃式的进步,但饰品商人是祸津神的元凶,其灵力更甚真那实与王子的祸津神,甚至有可能远超出众人的想像。
再说,目前连那男人是不是祸津神都还不清楚。
与之一战,或许是毫无胜算。
「可是如果不解决掉那个男人,可能又会有人被祸津神支配了啊。」
「真那实说的很对,但是我还是觉得该等爷爷回来再决定。」
就算是音矢,他也不想打明知会输的战斗。
「祸津……神……」
「怎么了?斋。」
注意到斋的声音颤抖,音矢对环抱肩膀缩着发抖的斋问道。
「……音、音矢先生。」
斋抬起头,直直望向眼前音矢的脸,音矢担心地注视着斋,尽管那表情让斋怦然心动,却又立刻因为感到恐惧而发抖。
「斋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没、没事……」
——我也见过那个男人。
虽然想这么说,斋却说不出口。
背着大家离家出走,而在那之后遇见了饰品商人。
尽管看穿对方的身分,却像被敌人放过一马的惨样。意思就是说,当与那男人再度对峙时,斋的舞蹈是无法帮上任何忙的。
斋害怕这件事被音矢知道。
即使那个男人想要夺走音矢的性命,斋也是无力阻止。
想起那男人的笑声,斋就恐惧发抖。
「没、没事的……我只是有点累了。」
她勉强装出笑容,低着头才好不容易说出这句话。
「既然身体那么不舒服,就不要勉强参加练习了啦。」
音矢温柔地抚摸斋的背,斋纤瘦的背微微颤抖,即便音矢如此温柔对待,那颤抖依旧没有停止。
——音矢先生对我这么温柔,我却有事隐瞒。
斋忍住快要发出的呜咽,身体不停打颤。
「薰子小姐,今天就让斋休息吧。」
「好的,我会连络学校。」
「真那实,可以麻烦你送斋到房间吗?」
「嗯,我知道了,小斋你还好吧?」
「真那实姊,我也来帮忙!」
斋瘫坐在地上,真那实与风花则合力将她扶起。而小梅为了先铺好床,先行一步到斋的房间去了,此时可以看出巫女们十分有默契。
「真、真是对不起……」
让大家担心,又对大家隐瞒事情,斋无法原谅这样的自己,但是又对现在的自己无能为力。不管是对这个家还是音矢先生,我都是个不被需要的累赘——她抱持着如此难过又无力的心情。
——叮铃。
风铃受到强风吹拂而发出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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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6-12 12:1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章 思念舆觉悟
从音矢遇见饰品商人的那晚后过了数天。
虽然一时曾情况紧迫,但反而该称那是平静吧。
基本上,不单独外出,尽量在神社内生活。
为了随时可演奏御神乐而乐器不离身。
另外关于女性成员们的装饰品,为了怕有被饰品商人掉包的危险,众人决定身上都不戴任何饰品。
在弦而回来之前,他们只能不断修练以加强『镇魂响音』,除此之外的行动都会使事态恶化,这就是薰子的判断。
因为这个缘故,弦而出差未归的苇原神社仍旧持续着晨间练习,斋也只有休息一天,之后又再度加入练习。
当然,斋还是没对任何人提起遇到饰品商人的事情。
若是见到兔贵子的话,那么或许还能找她商量,可是不巧的是,斋并没有与她单独见面的机会,因此斋只能将那件事藏在心中。
如果隐瞒的事实曝光,那么音矢又会觉得她不对劲。
她心中萌生的感情就会被发现,斋怕的就是这一点。
「一、二、三……」
正因为如此,斋才会拼命练习舞蹈。斋的舞蹈不管是时机还是节奏都改善了,已经逐渐恢复到看起来和以前差不多的水准。
然而那只是空有其形而已,将身上所有的灵力集中,配合神乐主所演奏的『镇魂响音』而舞,那样大内流舞乐才算完成。
没融入感情的舞就不是大内流的舞乐,就算外表看起来再怎么像,本质上却是渐行渐远。就像是音矢为真那实而弹起吉他时,展现出的力量足以匹敌受过锻练的御神乐,浇灌其中的感情强弱才是问题所在——若不这样就只是人造花。
斋对自己的舞就是如此严格评断,就算外表美丽并且永远不会枯萎,也只是没有灵魂的人造花。
花朵会将灵魂寄宿在种子内,而且随着时间成长,最后终会盛开。人之所以会感受到花的美,依照斋的解释,这种思想就根植于生命终有消逝的一天,为了连接下一个世代才要留下种子而凋谢,而这就是花所拥有的命运。
舞蹈也与花相同。
贯注所有灵力与灵魂,持续跳舞直到生命的尽头,这样的意识才能渗透祸津神扭曲的心中,思念得以升华。
她的舞,并非只为了让神降临在身上去打倒祸津神。
让灵魂和心灵调和,藉由赌上性命的舞蹈给予祸津神安详的心灵。祸津神在感到安详之后,其怨念也会逐渐消解,最后在神的引导下回归天上。
在她所受的教育中,这就是大内流舞乐。
因此,斋会将自己的舞评为『人造花』也是无可奈何之事。
「……音矢先生。」
明明必须要为了音矢而舞,却想到音矢就心头骚动。
舞动的手脚又更加用力了。
斋想要藉由专注于舞蹈修行来挥去心中的迷惘。
然而迷惘招来焦虑,而焦虑又让步调混乱。
优雅的动作越是接近完美,本质就偏离得越远。
过去从四肢满溢而出的充沛灵气,如今却几乎感觉不到。
这样下去,一旦真要为御神乐而舞时,恐怕将会完全派不上用场。
事实上,在她对上饰品商人时就已经行不通了,下次就算有音矢等人的帮助,也不保证能够应付得了。况且,大家根本不知道自己的舞蹈对饰品商人无效,她必须得靠自己想办法解决。
斋在离御神乐有段距离的地方,独自一人默默地不断舞着。
因为除此之外,她也没有其他方法。
一拍、两拍,重覆着规定的动作,要是连内心都能化为跳舞的机器,那样不知道会有多么轻松。为了挥除迷惘,究竟得要舞到什么时候呢?
「小斋,早餐快好了哦。」
风花从神殿出来对她呼唤,斋才终于停下跳舞的手。
「啊……好,我马上过去。」
斋这时才注意到,御神乐的练习不知何时已经结束了,御神乐练习的乐声似乎完全没传进耳中。
满身大汗的身体感觉沉重。如果是在以前,不管有多么疲累,跳完舞之后她都能感受到一股充实感。
「好了不起的集中力喔〡趁饭菜还没凉前早点回来吧。」
「是,谢谢你,风花小姐。」
说得好听是集中精神跳舞,但是斋比任何人都清楚不是那么一回事,而且她更讨厌那样的自己。
「……」
啪地将扇子收起后,斋拖着沉重的脚步前往茶室。
她害怕就快要讨厌舞蹈的自己。
而且要是不能跳舞的话……
她将会无法待在这里,不能生下音矢的继承人,自己没有理由待在这里。
我甚至已经无家可回了。
来到从小仰慕的神乐主大人身边,明明是在最喜欢的音矢先生身边,为什么心中还会这么痛苦呢?
果然,原因还是没有达成在音矢满十八岁前怀孕的任务吗?
通往客厅的短短走廊,如今却感到十分漫长。
那总是温柔又热闹的家人相聚,现在却像是遥远的记忆。
即使如此,斋还是勉强堆起笑容。
在音矢下定决心前只有等待,这是斋自己做下的决定,舞跳不好也是斋的问题,不可以让大家担心。
至少斋是这么想的。
斋在走廊的尽头停下脚步,深呼吸了一口之后进入客厅。
「哇啊!别加那么多辣椒粉啦!真那实。」
「有什么关系嘛,而且不加味道太淡了,要加辣椒粉才好吃啊。」
「那也该有个限度吧!?整罐放下去做什么啊!」
「所~以~啦~七味辣椒粉就是加越多越美味的魔法调味料啊。」
客厅里,只见音矢与真那实在餐桌前抢夺辣椒粉罐。
巫女们则只是面带苦笑地静静看着两人。
这是如往常般和乐融融的餐桌风景。
早晨新鲜的空气从敞开的窗户徐徐吹入,日渐增强的阳光照了进来,使现场气氛显得更加爽朗。
斋有种心脏被紧紧掐住的感觉,她想要挥去这种感觉,于是……
「——可以不要在早餐时这么亲热吗?」
原本只是打算小声说出,可是声音却传遍餐桌的每个角落。
真那实的动作顿住,身体维持在正要从音矢手上夺取辣椒罐的姿势僵住了。
巫女们也搞不清楚发生什么事而呆楞。
而最惊讶的人,却是口出此言的斋。
「刚、刚才那是……小斋?」
真那实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看着斋的脸,真那实过去也曾与斋发生争执,但是她的样子似乎与那时不同。
「……对不起,我说话太大声了。」
真想逃离这里。
即使低头道歉,说出口的话却无法收回。
简单说那就是嫉妒,而且斋是为了挽回情况不佳而逐渐丧失的自信,却不自觉地就迁怒真那实。
不过要是这时她表现出慌乱的样子,或许又会让大家担心,因此斋决定尽快吃完早餐,然后再回去独自练舞,只见斋表情僵硬的踏出一步。
在这个瞬间,巫女们就像摩西分开的红海般,纷纷朝左右退让。
「真那实学姊,那里是我的座位……」
斋的视线射向坐在音矢身旁的真那实。
「咦、啊……抱、抱歉啦,都是音矢抢走辣椒罐,所以我才……」
「可以请你把位置让出来吗?」
看着真那实慌慌张张地把音矢身旁的座位让出,斋随后便在往常的位子坐下。
「恕我失礼了,音矢先生。」
巫女们与真那实看起来很担心。
「斋你怎么了?感觉好像不太高兴的样子。」
音矢惊讶斋的改变,提心吊胆地如此间道。
「不,我没事,而且也没有不高兴。」
「啊,不……是这样吗?」
「是的。」
虽然斋如此回答,但是在场所有人都看得出她的样子不太对劲,就连音矢也不禁直盯着斋的脸看。
「那、那么我们就开始吃早餐吧。」
尽管薰子对斋的表现感到困惑,但既然众人都到齐了,她便下令开动。
「我开动了。」
斋拿起筷子,一面夹鱼一面思考。
之前她都是以怎样的方式面对音矢与真那实呢?
从她想不出怎样才是自然的应对方式来看,就可以知道斋的心有多混乱。
她不断地反覆思考,想到脑子都快变成奶油了。
——要是能像刚才的真那实学姊那样,尽情向音矢先生撒娇的话……
她的脑海忽然闪过这样的念头,下一个瞬间斋已经展开行动。
斋将松软的鱼肉夹出,用筷子伸至音矢面前。
「来,音矢先生,啊~~」
「咦、咦咦?」
音矢忍不住退到墙边,直觑着斋的表情。
甚至断言『喂食』当然是男人的浪漫也无所谓,但是才刚为了『不要一大早就那么亲热』而争吵,斋却做出状似亲热的举动,这实在让人难以认同。
「啊~~」
斋张开小口伸出筷子。
音矢以像是在说『应该可以吧?』的表情环顾众人,然后转身面向斋,战战兢兢地张开嘴的同时,脸上也露出色眯眯的表情。
这时风花可以确信,音矢这个部分毫无疑问是继承了弦而的血统。
「好吃吗?音矢先生。」
斋露出笑容,这次则是将饭夹起递出,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样的斋。
「等、等一下!小斋,你怎么说一套做一套啊!」
对于才刚被骂的真那实来说,她当然无法认同。
尽管斋一瞬间觉得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但这样做让她感到很快乐,因此她无法停止,斋面带微笑地将饭送到音矢的嘴边。
「小斋,你听我说话啊!」
「音矢先生,来,啊~~」
「啊、啊~~」
就在音矢抵挡不住斋,张嘴吃饭的那一瞬间。
他感觉到脖子附近似乎有股刺痛感。
不,那并不是他多心,而是一股像是被叉子所刺的紧张感在音矢的颈边窜动。
「…………」
「…………」
「…………」
不只是真那实,巫女们也对音矢施以无言的压力,尖锐的眼神也同时猛烈向他袭来。
那已经不是『刺痛般的视线』可以形容,威力简直可以将他喉咙刺出一个窟窿了。
这样的视线如果对方不是迟钝的音矢,而是意外纤细敏感的豪铁,他说不定会吓到哭呢;换成是软弱的王子,可能已经颈部骨折送医院了吧。
「啊,那个、我说斋呀,你的好意我很感谢,不过我自己吃就好了……」
即便是超级钝感的音矢,这时毕竟也感受到生命危险,立刻就回过神来。
现场的极寒冻气,就像是只穿件内裤就被丢到冰原,不断刺痛音矢的皮肤,而冻气的来源不用说也知道,正是真那实与巫女们。
「您不用这么客气啊,哎呀,这里还留着饭粒呢少」
斋边说边伸出那可爱的手指,将音矢嘴边的饭粒捏起。
然后饭粒就直接被吸入斋樱色的唇中。
「噎~~!」
「不能这样吧!」
「太过分了!」
这次巫女们就不是投出无言的视线,而是齐声大叫。
但正因为斋那举动是王道,因此破坏力也就更惊人,即使是在如此危机的状况下,音矢还是不禁脸红。
「音、音矢!我来帮你把饭粒拿掉!」
喀兹!
说时迟那时快,真那实使尽全身力气的一记右直拳,连同米饭直击音矢的脸颊。
「嘎噗!真那实你干什么啊!!」
尽管音矢反射性地抱怨,内心却是感谢真那实。
只要能脱离这个困境,挨一记拳头也是小事一桩。
若是真那实能稍微再手下留情一点就更好了,但那根本就是奢求。
音矢的脑部受到冲击,在意识朦胧之中,他对斋为什么做出这种事情感到不可思议。
好不容易安定下来的关系,以及被告白也没有改变的状况,为什么现在才要像这样动摇呢?总之,能够逃离这场混乱,对音矢来说就已经可喜可贺了。
可是事态并没有好转。
「啊,音矢先生,你没事吧?」
斋奔至摇摇欲坠的音矢身边,一把将他抱住。
那样的姿势简直就是救助昏倒公主的骑士。
只不过,男女角色颠倒了。
真那实也为忍不住打了音矢而感到惊慌。
「不过是女孩子的拳头,你要躲开啊!!」
看到斋悉心照料音矢,真那实不禁要诅咒自己的拳头。
她总不能自己打了还上前照顾音矢,如果这样做能被允许的话,真那实或许会把音矢打到死为止吧,真那实在心中坚定地发誓要把右直拳封印。
真那实只不过是看到音矢也在困扰,因此才会设法解决眼前强行发生的不合理行为。
——我也想喂音矢吃啊!
是斋说早上不要那么亲热,真那实才会放弃从音矢手中夺回辣椒罐后,对他施展眼镜蛇缠身固定(注10)的计划。
可是现在却是……
现、在、却、是!
「真那实学姊,请不要责备音矢先生,是我不该喂音矢先生。」
「是、是吗?既然你明白了就好……」
从她的道歉方式看不出她是不是真的懂了,不过真要说的话,真那实的拳头也是相当莫名其妙,真那实想说自己毕竟比较年长,双方就算扯平了吧,于是便乖乖回到座位,当她正要坐下时……
「不是我来喂,应该请音矢先生喂我吃才对吧少」
「什么~~?」
真那实跳起来,差点没朝餐桌扑去。
只见真那实手撑在餐桌上,总算避免死亡的一扑,然后她仔细窥视斋的表情,她刚才好像听见非常不得了的台词,心想那一定是错觉吧。
不可能会那么过分吧。
而真那实的祈祷不到两秒,就被粉碎到只剩下原子的规模了。
「音矢先生,这次换您喂我了~」
仿佛像雏鸟向母鸟要求食物般,斋朝音矢张开了嘴。.
因害羞而染红的脸颊及微张的双唇,酝酿出奇妙的诱人魅力。
这是无法想像平常的斋所会做出的,既浓烈又积极的行动。
「咦~~!?」
这下不只是真那实,连音矢和巫女们都感到愕然。
「什、什什什什……」
真那实愤怒到身体颤抖,应该已经封印住的右直拳,如今又呼之欲出。
「斋、斋……~?」
注10:即Cobra Twist,一种以手脚缠绕对手身体的摔角招式。
音矢也因为太过惊讶,只见他面红耳赤地僵住不动。
今天早上的斋和平常有些不同……不,不只是有些不同而已,根本就像是吃到真那实的特辣料理时,所引发如味觉崩坏般的不同。
「小斋终于认真起来了吗?真那实姊如果再不认真,音矢可能就会完全被夺走啰?」
人的感情如果是呈现粒子状的话,那么这就像在即将发生粉尘爆的紧迫气氛中。他公认的麻烦制造机风花,终于说出了如地雷般的发言。
而那也是开战的钟声。
「什什什什、风花!说什么认真,我才没有……」
「那么您要将音矢先生让给我了吗?」
看到斋从容的微笑,真那实忍不住站了起来。
「我才没那么说!再说今天的小斋很奇怪啊!」
「才不奇怪,其实我每天都想这么做的!」
就像回应真那实般,斋也站了起来。
她已经压抑不住自己的情绪了。
斋也觉得自己很奇怪,明明她同样很喜欢真那实。
一直到目前为止,即使有时为了争夺音矢对立,但是她也还是同伴,斋将她当成姊姊般敬爱。
可是斋无法压抑对音矢的思念,以及对真那实所抱持的嫉妒。
「什么每天嘛!那样做会让音矢困扰啊!」
「应该没有真那实学姊的铁拳那样困扰吧。」
「唔……我、我这是爱情表现!」
「那么我的也是爱情表现。」
「说早上不要亲热的不是小斋吗!」
「有吗?而且如果真的那么在意,真那实学姊也可以这样做啊。」
「小斋做了我就不能做了啊!」
「哎呀?果然真那实学姊也想这样做对吧,既然这样你还对我发牢骚不是很奇怪吗?」
斋的心口不一,说出的话无法停止。
她并不想无视自己内心的软弱,把过错推给别人。
但是对音矢的思念已经快要爆炸,她不知该如何是好。
「之前想说你是音矢的未婚妻,还有家庭因素的关系,我才一直忍让的!」
「你不需要在意我呀,因为就算是青梅竹马,我也不会客气的。」
真那实就像追赶猎物的猛虎般威吓斋。
相对地,斋也如同锁定猎物的狼般,一步也不退让。
「喔~~!上呀、上呀!演变成激烈的战争了呢。」
「现在可是吃饭中啊……真是的。」
「两人都很有精神呢。」
真那实与斋越来越激动,而巫女们只是感到好玩或无聊,并没有特别放在心上的样子,或许心里怎么想又是另一回事了。
『喜欢音矢』——
这只是单纯的一句话,如果用这句话来区分的话,那么薰子、小梅、风花也同样『喜欢音矢』,然而她们并不打算参加这场争吵,仿佛像表示她们如此的心情般,巫女们一如往常地报以喝采,用餐的手还是没停下来。
这样的态度更让斋生气,程度或许还在真那实之上。
「我、我是……」
混乱的感情让她流下眼泪,斋红着脸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如何说才好,仿佛一开口就会造成无法挽回的错误。
音矢从被殴打的冲击恢复后,想要插嘴又办不到,一直在旁边烦恼着。
——斋和真那实是怎么了?感觉和平常不同,气氛变得很险恶耶?
音矢也是争执的源头,他因此感到坐立不安。
「那、那个啊,大家一起快乐地吃饭吧,好吗?」
看着随时会扑向对方的两人,音矢对她们讨好似地说道。
这话未免太不看场合了,真那实立刻回嘴。
「说起来都是音矢的错啊!」
「音矢先生是怎么想的呢?」
斋与真那实以音速转向音矢。
看来这次目标换成音矢了。
「哇……」
看到两人愤怒的表情,音矢忽然松了一口气。
这样就跟往常一样了,音矢宝贵的日常生活又回来了。
他忍不住面露微笑,尽管和被骂的现状格格不入,却是音矢的笑容。
就在这个瞬间——
「啊……」
斋突然浮现惊讶的表情。
「嗯?小斋,你怎么了?」
「我明明是想让音矢先生吃顿好吃的饭,我做了什么……」
纠结在她胸中的情绪仿佛突然跃升而起。
斋的身体晃了一下,然后便表情茫然地踉跄走出房间。
「斋你怎么了?没事吧?」
「等等,小斋?」
斋步入走廊,然后就像逃走般的回到自己房间。
「这么突然,是怎么了呢?」
留在原地的人,则是对斋的变化完全摸不着头绪。
比起音矢他们,更混乱的其实是斋本人。
——我为什么会做出那种事呢?
竟然给音矢与真那实添麻烦,那并非斋所愿。
斋将脸埋在叠好的被子里,后悔这两个字一直在她脑中打转。
那样强烈地主张『自我』,对斋来说还是有生以来第一次。
陷入激烈的混乱与后悔的漩涡中,斋无法走出房间,只是不断发抖。
「斋……到底是怎么了……」
在早上的骚动之后,音矢就没再见到斋,在学校的下课时间他都在烦恼斋的事,既然晚上会来夜袭,那么会对他亲热应该也算正常。再说一直到现在,不管是真那实也好,巫女们也罢,或许她是想脱离告白之后就不管的状态吧?虽然如此,音矢对于早上斋的态度还是感到纳闷。
他也想过是不是风花出的主意,但是似乎连风花都很惊讶。
「……是生理期吗?」
他听说女孩子在生理期的情绪都会不安定。
先不问音矢是从哪里得到这样的认知,至少看得出一定是有什么原因,斋这段期间的举动才会如此奇怪。更何况,他们相处的时间已经不短了,事到如今也无法把原因归咎到生理期上,因为他过去从没看过那样的斋。
「女孩子的心情真难理解啊……啊,对了。」
他突然想到一事,立刻从椅子上站起身。
「去问真那实吧,毕竟同样是女孩子,她或许能理解斋的想法。」
从这个地方就可看出音矢有多迟钝,真那实早上才为了争夺音矢而跟斋大吵一架,现在却要去找她问情敌的心情,这样未免太过分。
而且他还没从上次的争执学到教训。
只要谈到恋爱问题,真那实一定会站在斋那一边说话,音矢完全忘记这回事了。
他一点也没有理解少女心。
「咦?真那实不在?」
音矢四处找寻着真那实。
而且从他着急的情况看来,即使有人对音矢说『去问真那实不太妥当吧』的如此忠告,他可能还会反问『为什么』呢。尽管询问是一时之耻,不问是一生之耻,不过依问题的内容与询问对象,有时间了也可能会有生命危险。
「真奇怪,上哪儿去了?」
音矢在校内徘徊,就是遍寻不着真那实,但或许反而该说幸好他没找到吧。
「啊……」
音矢的视线停留在一点上。
走廊的另一头,有一位清秀的美少女站在那里。
纵然走廊上还有许多足以吸引音矢目光的可爱女学生,例如被命令打扫游泳池,上半身穿制服、下半身是运动短裤的可爱女学生,然而音矢却一点也没注意到,眼睛只是盯着同一个地方。
至少如此的美少女,在这间学校并没有第二人。
「音矢先生……」
斋低下了头。
与音矢不期而遇,似乎让她呆站着不知该如何是好。
话说回来,由于只要回到家里也都是住在同一个屋檐下,但早上才刚发生那样的骚动,斋极力想避免与音矢见面。
上学时也是打破往例,独自一人来到学校。她是想要让头脑冷却一下,才会一个人站在走廊上。
她不想让音矢看到现在的自己,想要转身逃跑。
而那是她想与音矢永远在一起的心情所产生的反动,或许反而该说,就是想要在一起的心情太过强烈,如今的斋才会这么讨厌自己。
音矢也是动弹不得。换作在平时,斋看到自己就会像小狗般跑来,现在她却在稍微远离的地方低着头不动,音矢不知该如何是好。
在停下脚步,沉默不语并互相凝视的两人之间,不断有经过走廊的学生通过。
两人都没接近对方,然后过了一段时间。
这段时间是数分钟……不,或许只有数十秒,而不管是对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斋,还是对在想办法突破眼前僵局的音矢来说,这都是一段既短暂又漫长的时间。
斋的心中像是有什么东西破裂开来。
再这样下去,与音矢的距离还是不会改变。
与真那实、巫女们、大内家或是祸津神都无关。
斋凭着一时冲动而行事,这种事她过去一次也没做过。
伴随而来的是强烈的罪恶感、害怕失去什么的恐惧,以及绝对的爽快。
「音矢先生,我有些话想说。」
「啊,好,我也有些话想对斋说……」
「那么我们就到没人的地方谈吧。」
两人并没有牵手,而是音矢走在前方,斋跟在音矢身后数步之遥。
「那么就在这里吧。」
音矢带斋到无人使用的空教室。
「就由斋先说。」
或许可以听到自己难以问出口的话。
以迟钝的音矢来说,这算是相当聪明的判断。
「是,我要说的不是别的。」
「嗯,是什么呢?斋。」
「音矢先生到底决定如何呢?」
斋正对着音矢,脸上没有任何笑容,以轻松又有威严的眼神望着音矢。
她内心的风暴并没有显露在脸上。
「呃……决定什么?」
「我、真那实学姊、薰子小姐、小梅小姐、风花小姐,大家都对音矢先生告白了。」
「啊、啊啊,是啊。」
突然被问到这件事,音矢感到很惊讶,但这对斋来说却一点也不突然。
她说的是事实。
被这样询问虽然很伤脑筋,但的确是这样没错。
而且明明是如此的状况却什么都没改变,反而让他觉得不可思议呢。
「所以说,音矢先生到底打算如何呢?」
还是说出来了。
尽管斋这么想,却还是挤出全身力气说出口。
「问我打算如何……」
「我们都已把心意传达给您了,可是音矢先生……您还没把自己的心意告诉我们,我是为了怀音矢先生的孩子而生,也是怀着如此希望来到此处,可是您却不给我任何答覆,真那实学姊也是一样,她总是为了音矢先生着想,薰子小姐是一位了不起的女性,总是为大家着想,小梅小姐煮的饭十分美味,风花小姐总是很有精神,也会带给我活力,大家都对音矢先生……」
我会等待音矢先生做出选择,虽然想这么说,但要是被选中的人不是自己……这一点她本来该是早有觉悟,却害怕听到答案。
她脑中一片混乱,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可是满腔思绪却脱口而出。
「呃、斋,对不起,我不太明白你想说什么……」
迟钝到这种地步也足以受表扬了。音矢的名字与背号将会伴随丑陋的脸孔浮雕,永远装饰在『迟钝殿堂』里吧。
「音矢先生!大家都已经表明过心意了哦?可是您却不回应任何人,只是悠哉地过日子,我一直等待音矢先生表明心意,您有考虑过我……不,您有考虑过大家的心情吗!」
尽管斋认为自己才是卑鄙,但她仍旧说了。
被这样的嫉妒心情冲昏头,还说得好像有替周围的人着想,她真正想说的并不是这种话,这点就算是斋不熟悉恋爱的心也很明白。
「啊……」
脑中一片混乱的音矢,这时他迟钝的恋爱传导神经终于接上了。
他之前一直想着,为什么周围的人都没改变呢?
其实不是的,没有改变的是他自己。
听了斋所说的话,音矢感觉有些明白了。当然,还并不是完全明白。
「为什么您什么都不说呢……」
斋的声音越来越小,原本直视音矢的视线也逐渐低垂。
将情感付诸于言语后,斋突然感觉思绪萎靡。
再说,如果被音矢告知他爱的是真那实,自己该如何自处呢?
难道可以当场溶化消失不见吗?
还是说要去拜托真那实,在音矢满十八岁前怀孕呢?
她能够支持音矢与薰子生孩子吗?
音矢每沉默一秒,绝望就越逼近斋。
在无人使用的教室中,莫名的寒冷空气沉重地压迫而来。
音矢的胸口也感觉阵阵刺痛。
斋颤抖的呼吸声在寂静之中传来,更加深音矢的自责。
音矢根本无话可说,事实上音矢只是等待着,并没有采取任何行动。
当然,既然没有采取任何行动,就表示他也没有做出『选择』。
就像斋所谴责的一般,他就是练习御神乐、弹弹吉他,多少也有念念书,就这样度过每一天。
音矢错就错在『等待』这件事。
音矢原本以为,冲击性的爱情告白是连续剧里的主角才做的事。
现在才发觉,自从他对自己身为神乐主而背负御神乐,继承父亲投身战斗一事感到疑问的那一天起,对自己来说,一切就像是故事中发生的事,并没有把它们当成现实。
自己只不过是个普通人类,就算多少身负一些特别的力量,也不是值得女孩子们另眼看待的人,这点他自己最清楚不过。
他对自己不擅长恋爱也并非没有自觉。
像这种时候,如果他是能够说出什么贴心话的人,那么在被逼到这种地步之前,他早就已经设法处理了。
首先忍耐不住沉默重压的人,果然还是斋。
「音矢先生,您是还没有决定吗?还是无法决定呢?」
斋低着头,以颤抖的声音问道。略微带着鼻音的声音,更是深深苛责音矢的良心。
「对不起,斋,我之前好像一直有很多误解。」
「误解?对我们的感情有怎样的误解吗?」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总之我现在还没做出任何决定。」
「这样啊……」
微弱地说出这句话后,斋微微握拳。
她并不是对音矢的懦弱感到生气,反倒像是松了一口气。
因为至少自己没被宣告是不被需要的人。
但是在此同时,由于对自己的苛责〡—像这样逼迫着音矢——让她无处宣泄的情绪快要爆发了。
她无法忍受白己让心爱的人痛苦,心中满是对真那实以及前辈巫女们的歉意。
这样的我,并不是我。
看着一脸愧疚、情绪低落的音矢,她差点就要大叫对不起了。
「……!!」
斋在满溢的情绪尚未转为泪水之前,便从空教室飞奔而出。
音矢也无法阻止斋,只能背靠着空教室的墙壁,望着因斋奔出而敞开的教室大门。
「呜呜……」
斋觉得眼前模糊看不清楚,她的视野除了中心点之外,其他全部都变得模糊,景象仿佛要扩散开来一样,就算擦拭眼中满溢出的东西,情形依旧没有好转。
——咚!
斋似乎撞到人,眼看就要跌倒,却被巨大的力量一把抓住,才不至于摔倒。
「对、对不起……」
她抬起头道歉,发现眼前的人竟是豪铁。
「怎么了,小斋……」
豪铁话还没说完便抽了一口气,这是他第一次见到斋哭泣的表情,因而无法掩饰自己的狼狈。
「对、对不起!加持学长!」
斋深深低下头,像是不想让他看见自己哭泣,随后便快步从豪铁身旁通过。本来豪铁应该会担心而叫住她,但豪铁却因看到她哭泣的表情而陷入失神状态。
「……小斋。」
这下换成豪铁也想哭了。自从他一时冲动对斋告白之后,斋就几乎没再来社团了。豪铁自己因为流派的关系,没办法那么简单就去参观御神乐,去了也会被以御神乐是不外传之秘而谢绝在外;再说他与斋学年不同,在学校很少有接触的机会,以结果来说,他与斋的接触点几乎等于零。
刚才的邂逅是千载难逢的道歉时机。



——小斋果然是在躲我没错。因为对烦恼的小斋,我做了像落井下石的事,我太差劲了,我活在世上对不起大家。
一彖铁会这么认为也是无可奈何之事。
「唉……」
豪铁像是要吐出肺中所有的空气般叹了一口气,然后注视着飞奔离去的斋。
巨大的身体完全没有活力,他现在满是想要立刻消失的心情。
话说他睡眠不足的纪录也是每天在更新中,饭量也变得不到一碗公,让家人很担心他。
即使如此,他还是憎恨健康的自己,要是能够住院,或许就有机会向来探病的斋道歉……这样的想法占据他心头。
大概是三秒钟吧。
「等等!斋!」
叫声传来的同时,一道人影跑来。
——咚鏮!
「噗喔!?」
由于全身无力 一暴铁难得被撞飞了出去。
这对他来说,是自从他开始急速成长的幼稚园时代以来,就非常少有的经验吧。
「啊,对不起,豪铁你没事吧?」
撞到他的人是猛冲而来的音矢。
尽管他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却还是关心豪铁的情况。
「什、什么嘛!阿音!标语有写走廊要保持安静吧。」
=豪铁才要安静点,我跟丢了啦。」
音矢踮了踮脚,朝走廊的另一侧望去。
「跟丢?该不是在说小斋吧?」
「对!没错!斋去哪里了?」
还没听见回答,音矢就像要奔出似的,而豪铁浑厚的手掌就像老虎钳般,紧紧抓住他的肩膀。
「干嘛啦!豪铁!我现在很忙,我要去追斋才行。」
「小斋刚才哭着朝那边跑去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嗯……」
一豪铁认真的眼神多少让音矢冷静了一些。
他只是反射性地去追跑走的斋。
然而就算抓到斋,他发现自己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就算追上她,又该说些什么呢?
自己明明就没有她想要的东西。
斋想要的——是音失真心的告白。
「阿音,我们稍微谈谈吧?」
只见豪铁表情认真地说道。
一豪铁难得有这样的表情。
「我有一件事情必须要告诉阿音。」
音矢看着他的视线点头。
如果不是有事,他这个男人是不会露出这种表情的。
而且音矢现在需要的是时间,至今故意忽视、没注意到的现实,如今他要面对是需要一些时间的。
两人翘了下午的课来到屋顶。
对十七岁的两人来说,晚春的风非常温柔。
靠在屋顶护栏上,两人各怀心思仰望着天空。
因为他们觉得不看彼此的脸会比较容易说话。
「豪铁,你有什么话要说?」
「我的话晚点再说,先说阿音,是你弄哭小斋的吧?」
「……嗯,都是我的错。」
「是吗?既然你自己知道,那就够了。」
如果不知道就狠狠揍一顿 一豪铁的意志就是如此坚定。
就算自己的事先摆一边,他也想帮斋与音矢的忙。
自己总有一天会受报应也无所谓,他首先要做的事,是止住自己喜欢的那位楚楚可怜少女的眼泪。而且豪铁很清楚,能够办到这件事的不是自己,而是同样身在这里的好友。
不知道是不是明白豪铁这样的心情,音矢也诚实面对自己。
他很清楚自己又笨又迟钝,但是事情并没有因此解决。
他诚实说出自己的心情。
「可是我有几件事不懂,虽然那可能也是我不好吧。」
「不知道是谁曾经说过,男女吵架,大多都是男方的错。」
对豪铁的话,音矢微微点头赞同。
他甚至微微露出笑容。
真是的,只要自己一开始就振作点,事情就不会变成这样。
「然后呢?是什么事情不懂啊?阿音。」
「嗯,虽然我没办法清楚说明,不过其实是……」
音矢将事情的经过——斋以未婚妻身分来到苇原神社之后发生的事、真那实与巫女们对自己告白的事——简短说明,当然,关于祸津神和御神乐这些机密事项都省略了。
尽管是事实,对于豪铁来说还是相当难受的内容。
即使他已经多少有感觉到,自己喜欢的人爱的是眼前这个男人,但眼前这位朋友却无法做出选择,更没想到处于这样状况的女性居然有五人之多。
对于并非完全不懂爱情的豪铁来说,斋、真那实、薰子、小梅、风花等五人的心情,他同样也有无法明白的方面,但这毫无疑问是非常让人羡慕的状况。
或者该说,换成普通高中生听到这话,大概都会想揍音矢两、三拳吧。
即便如此 一豪铁还是忍耐住了,自己同样让斋烦恼固然是原因之一,音矢不了解自己的心情,其实也不是一、两天的事了。
如果他是能明了自己感情的人,他应该早就重拾音乐了。
「然后呢?受欢迎的阿音有什么烦恼吗?」
虽然我能理解,但至少让我挖苦一下,我们是朋友吧,不能把你的女人缘分点给我,让我挖苦一下也好吧。尽管豪铁为了复杂的男人心所烦恼,想说的话还是要说出来。
「你要是敢说太受欢迎让你很伤脑筋这种人在福中不知福的话,我就把你对折再对折,然后埋在建筑中桥梁的桥墩内当人柱(注11),你可要感谢我啊!」
「真要说的话,因为太受欢迎而伤脑筋这点的确是说中了。」
「我可以揍你吧?」
豪铁头上快冒出蒸气了,他像是忍无可忍地抓住音矢的胸口。
「不是啦!冷静点,豪铁!我不是要找你商量受欢迎男人的苦恼啦。」
「你的烦恼是什么?依你的回答,我可能会折断你脖子喔?会很痛哦?」
「呜哇!住手啊上豪铁!我第一个不懂的就是为什么是我啊!」
「……啥?」
一暴铁的语气显得意外万分,随后他放开抓住音矢的手。
「也就是说,阿音是不懂为什么自己会受女人欢迎?」
「不是受不受欢迎的问题,真那实是青梅竹马,斋是未婚妻对吧?」
「你说的话都让人火大啊。」
「我也明白那些的确是成为恋人,或是彼此相爱的一个契机。」
「也是啦,这个镇上结婚的人大多都是青梅竹马。」
※注11:把人作为献给神的祭品。
「薰子小姐她们也是一直和我住在一起,和青梅竹马也没差多少。」
苇原神社祭祀的是结缘之神,因此而让自己与这些人结缘,这也未免太巧合了吧。
话虽如此,那么多年来一直都很普通地生活,到了最近才全员一起告白,这实在太巧合了。音矢与其说是困扰,倒不如说他跟不上这样的变化还比较贴切。
而且日常生活完全没有改变。
「但是她们是和我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才喜欢上我呢?还是因为是从斋来了之后,真那实与巫女们才改变的,所以是受到斋的影响了吗?」
听着音矢说的话,豪铁与其说是不爽,倒不如说他觉得真无聊。
「阿音,你的烦恼该不会是『为什么大家都喜欢上我』吧?」
「没错啊,因为若是不知道原因,我也不知道该怎样做才好啊。」
迟钝也该有个限度,但毕竟被要求做出回应的人是音矢。
这应该说是善良,以对方的感情为优先,再来考虑自己是否能够回应。音矢曾经那么烦恼,但这是相当符合要继承神职的音矢,所该具备的思考方式。
然而,对在温室中成长、纯洁无瑕的斋,以及感情冲动又顽固的真那实来说,音矢是最差劲的对象了。如果其中有一个人能够不替对方着想,以个人的独断与偏见采取行动的话,那么可能马上就有结果了 一豪铁压抑着头痛说道:
「我说阿音啊,人会喜欢上一个人,并不像阿音所讲的那样啊。」
「怎么说?」
「喜欢上一个人需要理由吗?理由不就是喜欢吗?我想也没有其他的理由,喜欢那个人的什么地方,那些都是后来适当加上去的。」
这是出自豪铁的感情,是他的肺腑之言 一豪铁爱上了斋,那么他自问为什么喜欢上斋,出来的答案则是『就是因为喜欢』。
「大家喜欢上阿音都是没有理由的,所以没必要去想理由是什么。」
「可是……」
音矢似乎很不知所措,于是豪铁打断他的话。
「大概恋爱这种东西是不需要什么认同的,因为对方是有钱人,或是有可能出人头地的人才想跟他结婚,这是算计对吧?」
「确实是如此,反过来说也一样,喜欢却因为对方贫穷所以不结婚这样。」
「没错,那也是算计。阿音,你最讨厌那种算计对吧?」
「与其说是讨厌,倒不如说讨厌那感觉,简直像是以外貌或地位看人……」
音矢说着突然发现一件事。
举例来说,风花以各种性感作战来迷惑音矢,如果那是经过算计的话,那么音矢应该会很讨厌才是,小梅那过于丰满的胸部是不会有什么算计的,薰子如果要算计他,那么在告白后就算变得温柔也不奇怪,可是却还是每天听她说教。
也就是说,巫女们所做的一切都是没经过算计。
反而该说就是没算计,才会什么都没改变,因此他才会误以为是『什么事都没发生』。
音矢终于明白了这个错误。
「是吗……并不是没有改变啊,而且她们不在意我这么没用。」
音矢对自己的误会感到丢脸,改变的反而是自己看待周遭人的眼光。
他感觉心情轻松了些。
「谢谢你,豪铁,我感觉心情爽快多了。」
「那关于你弄哭斋的事呢?」
一暴铁像是难为情地擦拭头上的汗水,他别过脸不看音矢问道。
隐瞒自己的过错对人说教,毕竟还是会让他觉得尴尬。
「斋那件事全都是我的错,包括那件事情,在和你谈过之后我都明白了。」
「那么你可以解决吧?」
一豪铁擦拭着脸问道,音矢则是笑着对他点点头。
「那么豪铁要说的是什么事?」
「是啊……或许已经没必要说了,只不过……」
在豪铁起身的刹那间——
碰!
「呜咕!」
一豪铁的拳头突然正中音矢的脸 一豪铁这名巨汉若是真心要打,一般人是无法承受的,但是这一拳只不过是让音矢的脸稍微瘀青而已。
「为、为什么打我啊!」
「阿音,你要好好考虑斋的心情哦。」
说完这句话,豪铁便丢下坐倒在地的音矢离开。
「豪铁……」
一暴铁并不是嫉妒受欢迎的音矢才殴打他,也不是被斋甩了要出气。
而是音矢没有妥善面对斋和真那实以及巫女们的心意 一豪铁为了激励他才给他一拳。
「……谢谢你,豪铁。」
有时候,一记拳头比一百句话更能传达心意。
音矢擦擦脸,对着豪铁离去的背影道谢。
「咦?音矢,今天的社团活动呢?」
回到苇原神社后,风花看着音矢的脸似乎觉得很讶异。
「嗯,今天翘掉提早回来,斋在哪呢?」
「从学校回来后就一直躲在房间里,薰子小姐和小梅小姐很担心,都有去找过她。」
风花似乎也很担心,她并不像往常那么有活力。
「那么斋怎么说?」
「她说没有生病,暂时让她一个人静一静。」
「这样啊,谢谢你,风花。」
「啊,老爷出差回来了,带回的羊羹放在客厅。」
音矢这时才发现最近都没有吃到羊羹了,平常总是斋会替他准备,最近却都没有再吃到甜食了。
斋是从多久前就开始烦恼了呢,想到这里音矢的心情就很悲伤。
音矢先回到房间,将书包放好之后去到客厅。
「音矢你回来啦。」
只见弦而在茶室中驼着背,一边喝着粗茶一边啃着羊羹。伴手礼似乎谁都还没动过,几条还未拆封的羊羹就这样摆在茶几之上。
见到弦而的脸,音矢想起有件事必须马上对他说。
危害镇上的那位饰品商人的事还没解决。
「爷爷你回来啦,出差真久呢,我有重要的话要说。」
「是啊,因为有很多烦人的事嘛,先吃条羊羹吧。」
面对弦而坐下的音矢,将粗茶倒在自己的茶杯中,想来他很久没有自己倒茶了。
「我不在的这段期间发生了什么事吗?」
音矢立刻把饰品商人的事告知他。
音矢与真那实遇见的可疑人物,将人类变为祸津神的人。
那样的存在可能会危及镇上,而且对方的目标也是自己等人。
弦而默默听完后开口道:
「只有这样吗?」
音矢惊讶地反问:
「你说只有这样……这事虽不起眼,却是一件大事呢。」
「没其他的事了吗?」
弦而静静地吃着羊羹,音矢想起直到刚才一直困扰自己的问题,若不是先跟豪铁谈过,他可能就无法老实对祖父说出,不过他感觉现在说得出口。
「……对于斋的事,还有巫女们的事,我一直都误会了。」
他喝了口粗茶再咬了一口羊羹,作为伴手礼的羊羹没什么味道,让他想起斋那甜死人不偿命的羊羹。
「爷爷,先不说斋,为什么大家会一起向我告白呢?」
「唔……」
「我和豪铁谈过,他说喜欢一个人不需要理由,只要喜欢就可以了,可是我觉得应该不是那么单纯。」
「那个臭和尚的儿子说了那种话啊。」
弦而喝了口粗茶后,咀嚼着切得比较大块的羊羹。
「不过他说话的很对。」
「让我非常在意的是,为什么大家会同时呢?」
弦而听着音矢的话,将粗茶倒进音矢与自己的茶杯中,然后像是在思考什么事,又像是什么都没想的表情切着羊羹。
「需要为什么这种理由吗?」
「嗯……虽然就算知道了,可能也没什么用。」
「这么在意就去问啊。」
「你的意思是去问薰子小姐她们?」
「音矢,你到目前为止与祸津神战斗过两次对吧?」
突然提起祸津神的话题,音矢踌躇着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从那两次的战斗,你有什么收获吗?」
听见这话,音矢细细沉思。
「……对不起,我想不到有什么收获。」
「这样啊,那么你当然不懂为什么薰子她们会一起向你告白。」
说完,弦而便不发一语地喝着粗茶眺望窗外的庭院,然后像突然想起似地切下羊羹,将其盛在小碟子上递给音矢。
音矢反覆思想着弦而的话,还是没找到任何答案。
——与祸津神的战斗有什么收获?经历恐怖的体验,与大家合力成功除灵之后是觉得很高兴,但是……
那时为了拯救被祸津神附身的真那实,总之是拼了命去做,为了救真那实而到了忘我的地步,在得知奇迹般救助成功的时候,他在安心的同时也因恐惧而发寒。
王子被附身时也是一样,总之是一心想救王子,但束缚音矢心的锁炼也缠得更紧了。
他想起那名躺在病床上的少年,半死不活的身体不断重复着『不要杀我』的梦呓,就算众人告诉音矢,是音矢的力量救了他,可是现实却是差点杀了他。
另外父亲的日记也搅乱音矢的心,变成白纸的那一页,父亲原本是想写什么呢?
我是不是会和父亲同样死去呢?
他当然对死亡感到害怕,但并不只是恐惧自己的死。
「啊……」
对音矢而言,真正恐怖的并不是自己的死。
在仔细思考时,他明白了。
不想杀死真那实、不想杀死王子。
斋、薰子、小梅、还有风花也是。
不想杀死任何人。
这是音矢曾在战斗中说出,也在心中想的一句话。
他发现那就是束缚住音矢心的锁炼。
——不过就算知道又能如何呢?
越是不想杀死任何人,锁链只会越缠越紧。那么就牺牲谁吧,他怎么可能那么简单就有那种想法!
这样的想法让音矢的心害怕颤抖,又难以忍受。
「唔……」
心中无处发泄的哀呼,让音矢的手高举在空中,却没有任何可以击打的东西,于是高举的手又无力放回茶几上。尽管那是无意义的行动,但若不做些什么,他就会坐立难安,心就像要被压扁似的。
弦而安静地将羊羹切好放在小碟子,递至音矢面前。
音矢的面前已经摆有数块羊羹了。
「音矢,那个羊羹你要怎样?」
「咦?嗯,我要吃啊。」
音矢匆忙将羊羹放入口中咀嚼,弦而则默默地盯着他的脸看。
「好吃吗?」
「是不会不好吃,可是总觉得没什么味道。」
「那是在斋最喜欢的店里买的羊羹哦,我是特地到那家店买的。也就是说,那与斋平常拿来的羊羹是相同的。」
「……咦?」
音矢完全不能理解弦而所说的话。
「在战斗中,你心里应该是想着要保护谁吧。」
「对,因为我不想让任何人死去。比起我对于自身死亡的恐怖,我更害怕在大家当中有人死去。」
弦而一面将热水倒入茶壶中,一面听着音矢说话。
「所以我无论如何都要拯救被祸津神附身的真那实与王子,也不能做出伤害斋或薰子小姐她们的事,可是我并不知道方法,只是碰巧成功的。」
「那么我倒要问问你,难道只有你才有不想让任何人死的想法吗?」
弦而的话对音矢来说,就像受到头被切成两半的冲击。
他不讲音矢都没发现,不管是斋还是薰子小姐,她们都说过不能让任何人死去,为什么会至今都忘记这件事呢?
「替彼此着想、赌上性命保护对方,而那样的心会彼此调和,相互产生共鸣,提升膨胀后所产生的正是镇魂响音,这个我不是教过你很多遍了吗?」
已经听过无数次的教导,如今沉重地压在音矢的心上。
只是,知道和理解是不同的,学校老师不知何时曾说过的话,此时在音矢的脑中闪过。
「巫女们想保护你的那份心,就是在那时合而为一的。」
「大家都保护我……」
「不管是御神乐还是镇魂响音,那都只不过是手段而已,重要的是为了什么而演奏。」
「是这样啊……」
只是以小梅的事件为触发,才会让她们偶然同时告白。
长久以来盘据在音矢心中的浓雾,终于散去。
「那么爷爷,这些羊羹又是什么意思?」
「我首先想说的就是,羊羹吃与不吃都是靠你自己的意志决定。」
弦而将一块羊羹放入口中,然后饮了一口热度适中的茶。
「巫女们是以自己的意志爱你,为了与你一同战斗而赌上性命,没有任何人强制她们。」
不管是薰子、小梅还是风花,虽然各自有其原由,却都不是受迫待在这间神社,当然雅乐的练习也不是强制,都是本人决定才做的。
「知道为什么我规定吃饭要全员到齐?」
「咦?」
「假设明天……不,若是现在就要和祸津神战斗,在战斗中可能有人会死去,这样一来那就是最后的一餐,巫女们大概也都是相同的心情吧。」
「啊、啊啊……」
音矢说不出话来,原来是因为那样的想法,弦而及巫女们才会每天都在餐桌吃饭。
平常那温暖的餐桌风景,原来是有这样的含意在。
薰子、小梅和风花都笑得那么开朗,他才会误认为那是理所当然。
可是自己却因为重拾音乐而得意忘形、任性妄为,完全没考虑巫女们的心情,只是白白浪费时间而已。
自己必须要站在中心点,大家也都是这么期望,可是自己却不那么做,只会一眛逃避。
「喜欢这句话有许多意思在,家族、同伴、恋人,每一个都不同,就算用『喜欢』这句话来告白,每一个人的意思可能也都不同,我认为你需要的并不是去理解。」
「爷爷……」
「该教的我都教你了,剩下就看你心里决定怎么做了。」
眼泪滴落在音矢紧握的拳头上,他的胸口发热,泪水满溢而出。
「为了谁?要怎么活?那不是任何人可以强制的,但不论何时,你总不能忘记大家对你的心意。」
「呜……」
音矢止不住眼泪,大家对他的心意让他很高兴;以及面对那样的所有人,至今自己却做着如同背叛她们的蠢事,而且自己无法决定投身战斗的懦弱,都让他感到非常懊悔,眼泪不断流出。
「啊,对了对了,这羊羹的话还有后续。」
弦而捏起一块羊羹,对着它仔细打量。
「这是有名的和桌子店卖的,是从江户时代就享有金字招牌的老店所推出的逸品,味道从一百年前就没有改变。」
在百感交集的音矢耳中,那种故事根本无关紧要。
「可是就像你说的,这羊羹没什么味道,小斋带来的羊羹比这还要美味好几倍,就算技巧拙劣,小斋亲手做的羊羹还是美味一百倍吧?」
「嗯……斋做的羊羹比这好吃太多了……」
「既然你明白这点,那么你该知道有什么事是你必须去做的了吧?」
听了弦而的话,音矢终于放声大哭,就如同对音矢的声音起了反应般,斋的那串风铃顿时响起。
——叮铃。
斋回家后一直关在房里,也不开灯只是趴着不断哭泣。
斋没有用餐,只是一迳地流着泪。即使如此,她的眼泪依旧不见干涸地淌落。
「是我、是我的错,可是我却责备音矢先生……让音矢先生痛苦……要是没有我的存在就好了!」
这已经不知道是第几遍了,斋不停地责骂自己。
斋只是哭了几个小时,她的声音却像是哭了好几天似的嘶哑,并且疲惫不堪。
「我是个累赘……不该待在这里。」
无论如何自责,斋的心还是一片灰暗,对伤害音矢的后悔念头及想到最近自己的状况不佳,让斋的内心越来越难过。
这时,风似乎越来越强了。
风铃像是被拉扯似的被强风翻弄,发出刺耳的声响。
「啊,好痛苦……好痛苦哦……」
她手抓着胸口趴在棉被上,棉被被斋的眼泪所沾湿,自窗帘缝隙照入的月光让浸润的被单更显醒目。
在晴朗无云的月光照射之中,不见斋那美丽温柔的身影。
只有伏案哭泣痛苦的苍白少女。
激烈的风铃声中,她就像与风铃同调似的哭泣挣扎。
这时斋制服衬衫上的钮扣弹开,露出内衣来。或许是因为用力过猛的关系,胸前留下了数道抓痕,各处都有些微鲜血渗出。
「……啊。」
方才揪住胸口的斋,如今回过神来看着自己的手,又细又美的指甲上沾了些许血迹,还有数根长发夹在其中。
「流血了……」
在月光的笼罩下,她的侧脸看起来不像常人,美丽的头发散乱贴在脸颊上,头发也因眼泪而带水气。
「制服弄脏了……」
她以缓慢没有活力的动作看看衬衫,随后站起身。
「好惨的一张脸……」
斋看着镜中自己的脸,容貌固然秀美,却是面无血色,双眼无神。
「……对了,我要入浴才行。」
斋就像忽然想到似的自言自语,然后就穿着凌乱的制服步入走廊。
走廊已经熄灯,四周一片黑暗。
现在时间已经过了深夜两点,神社内寂静无声。
只听得到外面风吹过杨桐树及树木的窸窣声,以及斋和音矢房间内的风铃声。
漆黑之中,斋拖着蹒跚的脚步走过数个月生活所熟悉的走廊,朝浴室前进。
斋仓促地把更衣间的门锁上,随后便脱下衣服,摇摇晃晃地用手舀水淋浴。
热水一淋下,使得胸前用力抓伤的伤口刺痛。
「好痛……」
刺痛感使斋感觉痛苦,本来就已经很难受,似乎又因为这些细微的伤口让痛苦加深,但是那些全都是自己的不好,斋为了检视伤口,于是将浴室的灯打开。
——喀啦!
舀水桶掉落在浴室地板发出巨大声响,并且在地上滚动着。
斋站在浴室镜子前,茫然地注视着镜中的自己。
她并没有吃惊,只是静静凝视疼痛的胸口。
「……这是什么?」
斋的雪白胸口,贴着一片蓝色类似薄玻璃的东西,大概是接近彩色隐形眼镜镜片的大小与薄度的东西,就这么黏在她的胸前。
斋拾起掉落地上的舀水桶,想藉由热水将它冲掉,可是那东西却紧紧贴在皮肤上,没有剥落。
「什么……?这是什么?」
遇到有东西黏在皮肤上这样的异常事态,斋原本朦胧的意识突然变得清醒。
「唔……」
斋伸手想触摸那玻璃状的东西。
然而她却无法触碰到那东西,斋的指甲只是在肌肤上滑动而已。
就像与斋混乱的心同调般,那东西逐渐颜色增强,然后就像溶化般合为一体,浮现在斋的胸前。
「不、不要啊~~!」
慌张的斋还是拼命抓着胸部,可是就像在嘲笑斋一般,那东西逐渐清楚成形,浮现在斋的胸前。
「这种东西……是……依代石……」
那是灾祸的能源结晶,附身在人身上的祸津神所化成的依代石。
看着埋在自己胸部发着光的蓝色勾玉,斋全身无力地坐倒在浴室地板。
然后隔天早上——
「咦?斋怎么了?」
音矢环视集合前来早晨练习的巫女们后问道。
「昨天看她很沮丧的样子,可能还在房间里吧。」
「薰子小姐,我去看看情况。」
「好,拜托你了,小梅。」
我也去,音矢说着并踏出一步,然而却被风花所拦阻。被喜欢的男人看见自己刚起床的样子,对女孩子来说是很羞耻的事,这是风花对她的体贴。
「音矢,小斋昨天发生什么事了吗?」
不知道事情经过的真那实将脸凑近音矢耳边,小声向他问道。
「嗯,总之等斋起床我再说……」
「糟糕了~~!!」
看到小梅快步奔来,音矢胸中感到一阵不安。
「怎么了?小梅小姐。」
「小斋不见了!」
音矢大吃一惊,飞也似地朝斋的房间奔去,真那实和薰子等人也追在身后。
「斋!」
他打开房间的门,房内四处都没有斋的身影。
「我原本还想说她今天是不是值日生,但是学校的制服还挂在衣架上,所以应该不是去学校吧。」
「小梅小姐,没有早上五点去学校的值日生啦。」
慌张的小梅说出了糊涂的发言,真那实于是稍微揶揄了她一下,但现在并不是可以开玩笑的状况。
「难道是被谁带走了吗?」
「若是那样的话,棉被不会叠得整整齐齐,房间也收拾得很干净,如果是被带走,应该会有抵抗的痕迹吧。」
听了风花和薰子的话,音矢越来越觉得不安。尽管不知道不安的根源是什么,但是他胸中充斥着不祥的预感。
「这么说来,小斋也曾经深夜外出吧?」
「啊,记得好像有过。」
音矢回答得含糊其词,随后他将手撑在窗框上。
「……咦?」
那是与音矢房间内相同的风铃,其受风摇摆,演奏出微弱的音色。
「怎么了?音矢。」
「这个风铃和我房间里的相同。」
「也就是说,和小斋的是成对的啰?」
「因为小斋弄坏了风铃,所以才买了一对回来。」
「这样啊,原来是成对的风铃啊……」
就算瞒着众人离家出走时,斋也将风铃带在身上。
现在那风铃则是挂在屋檐下。
「怎么了?在吵什么啊,早晨练习的时间快到了喔?」
脚步声响起,弦而来到房间。
「斋不见了啊。」
「我一来这里就没看见人了。」
真那实与风花各自对他说明,弦而则是手挽在胸前沉默不语。
「什么呀?爷爷?你有想到什么吗?」
「嗯?啊,不,我只是在想她上哪儿去了。」
虽然弦而马上否定,但是音矢觉得有些不对劲,并不是说他在故作神秘,而是身为亲人的音矢感觉弦而似乎在掩饰什么。
「什么嘛!知道什么就快说啊!」
「不,我就说我不知道了……」
「一大早在吵什么啊,真是不管何时都是精神松散的一群人。」
「兔贵子!?」
兔贵子居然一大早就现身。音矢对兔贵子的出现感到惊讶,但是眼前比较重要的是斋不见人影的事。
「斋不见了对吧?不去找她好吗?弦而。」
她就是以「全都知情」的模样询问弦而,弦而则瞬间显得有些尴尬的样子,随后又立刻装成一幅茫然不知的表情。
那样子让人更觉得可疑了。
「兔贵子,你知道什么吗?知道的话就请你说出来吧。」
「音矢,你下定决心了吗?」
「突然说什么呀!现在重要的是斋在哪里呀!?」
「所以我就在问你下定决心了吗?还是没有呢!」
对于兔贵子出乎意料之外的怒斥,包括音矢在内的全员都吓了一跳,外表虽是年幼的小孩,声音中的气魄却压倒众人。
「决心是什么决心?」
「你是打算战斗?还是打算逃跑?我问你决定好了没啊。」
「兔贵子,这种时候你在说什么啊!」
音矢无视兔贵子就要飞奔而去。
这时,一道小而撼动灵魂的声音朝他背后刺来。
「只要你还没下定决心,斋是大概不会再见你吧。」
「你、你说什么!?」
「斋把自己的心留在这里了。」
兔贵子将手上握住的东西伸至音矢的胸前。
那是刚才还挂在屋檐下的斋的风铃。
音矢战战兢兢地接过。
「这代表她是抱持怎样的觉悟,你还不明白吗?」
「觉悟是……」
「能够拯救斋的人,音矢!只有你啊!但那也要赶得上才行。」
「赶得上是什么意思?兔贵子!」
「兔贵子,你就告诉我们是怎么回事吧!」
尽管音矢与真那实拼命追问,兔贵子却是摇摇头。
「如果不去找她,斋将不会以人的姿态出现了。」
「咦~~!」
这句话让全员大惊失色,彼此面面相觑,不会以人的姿态出现是怎么回事?
「喂!那是……」



真那实见到兔贵子像云雾般消失,她惊讶得说不出话来,到刚才都还在眼前的兔贵子,如今已经不见踪影。
「我猜想小斋跟那名饰品商人该不会曾有什么接触吧?」
「怎么回事?薰子小姐。」
薰子的视线落在音矢拿着的风铃上。
「那串风铃是小斋非常珍惜的东西。」
「和我的是一对的风铃……」
「她竟然会留下这么重要的东西离开。」
听了薰子的推理,众人除了弦而之外,全都倒抽了一口气。
「或许是那名饰品商人,对小斋造成某种影响也说不定……」
「怎么会……」
音矢一脸无法置信的表情,看起来像随时会晕倒似的。
薰子冷静地对他说:
「依代石就是灵力的集合体,而且会与潜藏在人类情感的黑暗面起共鸣,并且藉此成长。它是如何形成,如今还尚未完全了解,但比起完全没有灵力的人,它更会与拥有灵力的人起共鸣而化为祸津神,真那实也是具有潜在的优秀灵力,所以才会……
「但是斋和真那实不同,她知道全部的事情,才不会被饰品商人骗了。」
「如果她是正常情况的话的确如此,而且勾玉只不过是形式,不管是言语、动作,什么都可以成为依代石,就算眼睛看得见的时候是勾玉,植入的种子却只要种在人的心中就好。」
弦而表情痛苦地说道。
「小斋具有那么强大的灵力,万一祸津神寄宿在她体内,那样的力量将会非比寻常。兔贵子所说的无法再以人的姿态相见,指的就是这么一回事吧?宫司大人。」
全员的视线都朝弦而望去,弦而原本还装做不知情的样子,可是在这样的注视之下,他也没办法继续无视,只好再度将双手挽在胸前,以沉重的语气开了口。
「大致上就如薰子所说,小斋恐怕是发觉体内有祸津神寄宿,因此而离开家了吧。」
「那么放着不管,小斋不就会神化了吗!」
「所以她才会离开这个家,优秀的灵力者身上寄宿了祸津神种子时,为了阻止神化,会想自我了断也是很正常的想法。」
弦而的这句话,让音矢全身无力的跪倒在地,真那实与巫女们也一阵骚动,总之必须尽快把斋找出来才行。
「全员分头去找吧,大家用手机联络。」
「音矢,我去学校找看看!」
「知道了,真那实,那我去镇上找!」
音矢飞也似地奔出房间,跌跌撞撞地冲下石阶,然后骑上停在那里的自行车。
「可恶!可恶可恶!为什么这么慢啊!」
音矢心中焦急,就算站起来踩踏板,感觉好像还是没有在前进似的,明明是偶尔才出现的红绿灯,现在感觉却比平常多出数十倍来。音矢上气不接下气地踩着自行车,不久,音矢的自行车便来到快速道路,只要从这条路一口气往前冲,很快就可以抵达镇上。
「斋!你在哪里?斋!」
肺热得像是要燃烧起来,喉咙干渴异常,太阳还未升高,光线却已让人感到炙热难耐。
心脏痛苦的像要破裂开来,但是斋应该更痛苦才是。
「可恶啊~~!」
尽管头晕眼花,音矢也毫不在意地继续踩着自行车。
「啊!」
音矢站着踩自行车,脚突然自踏板上踩偏,瞬间失去平衡的自行车,摇摇晃晃朝车道方向滑去。
——叭叭~~!!
音矢就快要翻车了,此时他回头看见一辆砂石车,鸣着喇叭猛冲而来。
而在此同时,前往学校的真那实也连络薰子。
「喂,是我,学校校门上锁,四周都没有看见小斋的踪影。」
真那实打手机和薰子连络,薰子等人分头朝车站方面与住宅街方向找寻,就这样以包围的方式与前往镇上的音矢会合,这就是她们采取的作战方式。
「小斋可能会去的商店都还没开门。好,我会往公园方向找,一路朝你们那边过去。」
她按下手机的按键切断通话,随后便拨打音矢的手机。
「……咦?在搞什么鬼!快点接电话啦!不是约好我打的电话,响三声以内就要接起来的吗!」
铃声持续响着,音矢却没有接起。真那实感到焦虑不已,当然那并不是平常的公主模式启动,而是由于找不到斋的焦躁感所致。
「啊~~真是的!在做什么啦!音矢!!」
穿着巫女服的真那实收起手机。即使真那实怒气冲冲,却依旧离开学校前往住宅区去寻找斋。
「……音矢先生。」
斋人在肮脏的小巷子里,背靠着路灯。她眼神哀伤,像呻吟般喃喃叫唤着音矢的名字,这里是她离家出走那一天遇上饰品商人的地方。
「应该没有机会再见到您了吧……」
斋的手轻轻按在巫女服前襟,胸前的蓝色勾玉依然触碰不到,只是绽放着灿烂的光芒。
斋确实在神化中,这点斋自己也很清楚。
「只要待在这里,那个男人应该就会来见我。」
原本放在胸前像是抚摸伤口的手,这时伸进怀中。随后,当柔软的手一拔出,赫然见到其掌心握着一柄白鞘短刀。
锵!随着细小的声响拔出短刀,闪着淡紫色光芒的白刃立现。虽是极为袖珍的短刀,却打造得十分精致,然而它与寻常短刀有些许相异之处。
那是大内流舞蹈为了跳舞而用的特殊短刀。
大内流舞蹈通常是使用较大把的舞扇代替刀,但是这把短刀是单单为了某个目的,经由灵力高强的刀剑工匠之手打造,再加上阴阳师施咒而成。
而那目的就是……
「若是那个男人现身,我就用这把短刀和他同归于尽……」
斋手中紧握的短刀,是为要在万一被祸津神附身之际,她将以自己的灵力与性命为代价打倒祸津神:正如同字面上的意义,这是一把『两面刃』
斋想要藉由自己的死,将体内的祸津神与那名饰品商人一同消灭。
「呜!」
勾玉发出声响又将要更形扩大,这让斋的胸口感觉刺痛。心灵与胸口的疼痛,让斋有一股立刻就想用那把短刀贯穿胸口的冲动。
「快点……趁我还是我的时候……」
忍受着勾玉从胸口中心往体内窜动的疼痛,斋如呻吟般喃喃道。那是斋身为人类的痛苦,她的意识将会逐渐远离。只要被依代石支配就能逃离这个痛苦,可是她绝对不容许那种事情发生。
「呜……不行,还不行!」
如果全身都已神化,自己可能会对音矢、真那实及巫女们动手,她绝对不想让那种事情发生,而且她也不能放过那男人自己自杀。
「音矢先生……」
——叮铃。
在不断重复着模糊与清醒的意识中,斋仿佛听见了那串风铃的声音。
「那个笨蛋到底去哪鬼混了啊!」
真那实与薰子等人会合后,正对着不接电话的音矢发大火。
「真奇怪……如果他找到小斋,应该会马上连络我们。如果没找到,那么也应该马上接电话才是。」
小梅不断按着手机,歪着头感到疑惑。
「我们马上就要到镇上了哦?一路找来这里都没看见……」
「虽然是个小镇,还是很宽广啊。」
「只能等待音矢打电话来啰。」
「呜哇!你是从哪冒出来的啊!老爷爷!」
看到弦而突然出现,真那实吓到跳起来。
「没有啦,我是想亲眼看看事情发展嘛。」
「事情发展?是说找小斋这件事吗?」
「你说呢?」
弦而打马虎眼地说着,接着摸了一把真那实的屁股。
「呀~~!这种时候你还干什么啦!这个色老头!」
面对真那实突然使出的拿手绝招脚跟踢,弦而则是轻松自若地闪过。
「……不管我们再怎么努力也找不到小斋的。」
「什么?什么意思啊?老爷爷。」
「能找到小斋的人只有音矢。」
弦而如此喃喃说道,好像一切他都了若指掌。
斋的不安定、转变成祸津神的神化,这些事弦而『早就知道了』。
关于音矢与斋的事,弦而向神请求了神谕。
打从瞒着巫女们前往祭坛的那一天,弦而就已经知道一切。
「小斋应该是刻意隐藏起逐渐神化的自己,而能够破解的只有音矢强烈的意念。」
真那实与巫女们低着头聆听弦而的话。既然弦而都这么说,那么应该就是这样没错了,但她们无论如何都想找到斋的心情并没有改变。
薰子用手扶着眼镜静静说道:
「既然只有音矢能找到小斋……」
「那么我们只要找到音矢就好了吧!」
「这样一来,必定能找到斋所在的地方~~!」
没有一个人怀疑音矢能找到小斋。
真那实与巫女们对着彼此用力点了点头,然后一同朝繁华街道跑去。
「哈、哈、哈……」
音矢全身是伤,拖着沉重的脚步奔跑。
自行车翻车,他差一点就被卡车辗过,幸好被辗过的只有自行车。纵然他在滑倒时弄丢了手机,音矢却浑然不觉,抛下自行车就朝镇上跑去——要战?还是要逃?
他讨厌战斗。
不论谁死他都不愿意。
要是自己去战斗,又因为自己的不成熟而失去什么的话,他会无法承受。
可是若是继续这样,他终有一天会后悔的。
「呼、呼……到底该选哪一边啊!」
音矢拼命奔跑,在街头巷尾寻找斋的同时也这样问自己。
「我该怎么办才好!」
音矢一边叫,一边全速狂奔。
「——音矢先生?」
原本斋的耳边只听得到风铃声,瞬间她听见了音矢的声音。
或许是做好自我了断的心理准备,斋的神化稍微减缓了几分。
正如弦而所说,斋的四周张设有结界,因此尽管斋的巫女服十分显目,一大早去上班的人们却都没有注意到斋的身影,只是快步从巷子通过。
「呜……」
在想起音矢的瞬间,她全身感觉像被铁丝绑住般痛苦,原本已经减缓的神化,又因为斋内心的动摇而开始加速。
「啊啊,音矢先生……我已经……」
已经忍耐不住了,她全力压抑自己这样的想法,即使明知压抑所产生的压力是祸津神的最爱,斋也只能忍耐。
这都是为了保护真那实及弦而、巫女们这些重要的人。
而且,这更是为了保护音矢。
「啊啊……」
斋的意识开始远离,周围的结界也产生动摇。
这时远处响起一声风铃声。
「斋~~!」
她听见音矢的声音。
意识已经朦胧到产生幻听的地步了。
斋颤抖的手握住短刀,轻轻拔刀出鞘,灌注强烈灵力的白刃发出亮光。
「斋~斋~~!」
「音矢先生……永别了。」
就在斋打算刺向自己喉咙而反转刀身之际——
「你在做什么啊,斋!不要做傻事!」
斋握住短刀的手被人用力握住,同时音矢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音……矢……先生?」
斋微微睁开的双眼看到了音矢的脸。
她看见满身大汗、伤痕累累,注视着自己的音矢。
「不要想做傻事啊,斋!就算稍微神化了一点,也不要想自杀啊!」
「音矢先生……不行啊!音矢先生!快离开我!」
啪铃!一道玻璃碎裂的清脆声响起。
同一时间,音矢的身体像被弹开似地飞了出去。
「呜哇!」
音矢被弹飞并撞上与斋相反方向的墙壁。
音矢转了一圈后滚倒在地,撞击的力道让他无法呼吸,直在地上挣扎。
「啊啊,音矢先生……对不起!对不起!」
斋对自己的行为感到战栗,不断哭泣叫唤着。她伤害了音矢,伤害了想要保护的音矢,由于无法忍受那样的痛苦,斋手上的短刀滑落地面。
「啊!在那里!找到了!两个人都在!」
风花发现音矢的身影,于是招手呼叫分散各处的众人。
「咳……斋……别死!」
音矢在柏油路上缓缓爬行,想要夺取斋掉在地上的短刀,而真那实与巫女们也纷纷奔到他的身边。
「小斋!」
「真那实学姊……」
一见到真那实的脸,斋迅速捡起掉落在地上的短刀,音矢的手还差几公分就可以拿到短刀了。
「小斋!不行H」
「呀!危险啊!」
风花与小梅制止斋,真那实和薰子则将倒在地上的音矢扶起。
「不要自杀!我们会替你阻止神化的!」
「没错,不可以放弃啊!小斋!」
听到大家的呼唤,斋握着短刀摇了摇头。
「要阻止我的神化,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斋因悲伤而湿润的双眼凝视着白刃。
这时,路人也开始注意到有一名穿着巫女装手持短刀的少女。
「唔,这样不行啊。」
弦而绷紧严肃表情,双手在胸前握拳。
「天蓬、天内、天冲、天辅……」
当弦而口中如此小声念起,原本停步的路人又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开始走动,而从道路对面走来的路人,仿佛看到禁止通行的标志般,又掉头原路走回去。
「……爷爷。」
被扶起的音矢注意到弦而做了什么事。
弦而为了避免在大街上造成骚动,于是在这个地方布下结界。
「老爷爷!小斋要自杀!快阻止她!」
「那是办不到的。」
「为、为什么啊!爷爷!!」
弦而面对斋的方向,以和缓的语气说道:
「因为小斋她明白,该为了谁做些什么事。」
「……怎么回事?」
对于弦而的话,斋握着短刀点头。神化似乎又更进一步,斋的动作变得相当缓慢。
这样下去可能连想自杀都做不到,她的动作就是迟缓到这种地步。
然而就算是这样的状态,还是能感觉到斋随时可能刺向自己喉咙的强烈意志。
「什么嘛!我完全搞不懂!爷爷!难道斋死了也无所谓吗!」
「这不是有没有所谓的问题,重要的是要做什么事,你还不懂吗?」
「别开玩笑了Ⅱ」
「我没有开玩笑!小斋为什么想死,你难道不明白吗?」
「那、那是……」
斋如果化身为祸津神,现在的音矢等人是无法与之对抗的吧,她不想杀害一起生活过的弦而与巫女们,更不想杀害比任何人都深爱的音矢。就是这样的想法,让斋打算自我了断。
这一点音矢也明白。
可是……
「就算这样我也不能看着她死!结果会怎样我才不管!我现在只想救斋!」
「音矢先生,已经够了,只要我死就不会伤害到音矢先生了。」
「笨蛋!别说那种话!我……我H」
音矢用力咬着嘴唇,嘴唇因此而破裂流出血来。
「音矢先生……有您这样的心意就足够了,谢谢您。」
即使身体还在神化之中,斋仍旧对音矢露出了笑容。对斋来说,这是打从心底对音矢绽放,而且是最后的笑容。
这时,弦而表情严肃地看着音矢说道:
「嘴上要怎么说都可以,你有那个觉悟吗?」
「有!当然有!失去什么都无所谓!我想救斋!」
音矢奋力呐喊,弦而则是露出得意的笑容。
「这句话、这种觉悟,你可别忘了哦,音矢。」
弦而说完,便转而面向斋。
「之后就交给你了。」
语毕,弦而拖着脚步坚定地朝斋走去。
「我……请不要靠近我!我会伤害您的!」
「小斋啊,起身对抗命运的时刻已经接近了。」
「别过来!」
斋的呐喊化为音波,成为冲击波朝弦而袭去。
「哼!」
尽管弦而在千钧一发之际采取防御,却仍像被旋风扫过,身体各处都有撕裂伤。
「原来如此,这力量还真不得了。」
弦而按着裂开的伤口呻吟。汨汨流出的血,说明了那伤口有多深。
「啊,所以我就说不要靠近了……」
「音矢需要小斋,而小斋也需要音矢,我这把老骨头就算多一、两处伤痕,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弦而强悍地说道,然后又朝斋靠近了一步。
只见神色悲伤的斋重新握起短刀。
「对不起,音矢先生……我伤害了弦而老爷……」
「住手!斋!」
「再见了,大家,再见了,音矢先生……」
斋的手握住短刀,朝自己的咽喉向上一挥。
同时间,受伤快要不支倒地的弦而朝斋扑去。
「呀啊啊啊!」
「不要死!小斋!」
「斋~~!」
全员发出呐喊的刹那间,强烈的光芒从斋的身体穿过。
飞身扑上的弦而也逐渐消失在光芒之中。
强烈到让人无法睁开眼睛的光线在结界中流窜,迸出了点点火花。
「斋!斋~~!」
音矢拼了全力往耀眼的光芒中冲入。
可是音矢的身体却被光芒的强力灵力推回。
——砰!
突然间,巨大的声音响起,光芒随之慢慢退减。
「斋!爷爷!」
逐渐消褪的光芒之中,还可以看见斋表情恍惚的脸。
她没有死。
原本以为已经刺下去的喉咙一点伤痕都没有,斋的表情就像睡着般安稳。
就在全员屏息守候之下,终于可以看见斋及弦而的身影。
斋的身体就像是靠光所支撑一般,在光芒消退的同时,斋的身体也应声而倒。
「斋!」
音矢飞奔上前,抱起倒在地上的斋。
纵然气息微弱,但斋还有呼吸,身上也没看到任何伤痕。
然而,安心的时间非常短暂。
「难、难道说……」
「老爷爷?」
斋失去了意识,弦而则是倒在她脚边。
他的表情就像随时会醒来,跟往常一样说『啊〡睡得好饱』一般。
但弦而的胸口,却是插着斋刚才拿着的短刀。
「呜、呜哇……爷、爷爷?爷爷!」
音矢抱着斋,摇晃弦而躺在地上的身体,然而那身体却是瘫软无力,每当一摇动,就会不断流出鲜血,地面逐渐染成红黑色。
「喂!爷爷!起床了!已经够了!骗不了我的啦!」
音矢以为倒在眼前的弦而又在开玩笑了。
就算手上沾有温暖的血液,那也一定是他事先准备的恶作剧,一定没错。
「斋看起来没事,已经没问题了啦,你要是再睡在那里,我们会丢下你不管自己回家喔,交耶父耶—﹒」
音矢粗暴地摇着祖父的身体,但弦而的身体正逐渐冷却。
他无法相信有这种事情,弦而是总是哈哈大笑笑又无人能敌……
「音矢,不要摇了,别动他会比较好。」
「等等!你在说什么啊,薰子小姐,既然斋也没事了,我们就把爷爷叫醒……」
「音矢!够了!已经叫救护车了!」
真那实见音矢满脸泪水地抱着斋,她扑倒在音矢的身上。
小梅坚强地用手机告知救护车地点,音矢总觉得她的声音听来遥远。
「真那实,为什么……爷爷他……」
只见风花开始为弦而做紧急包扎。
由于刺入的短刀一拔出就会大量出血,所以只能压住伤口周围。
心脏按摩与人工呼吸也是反效果,风花不畏惧流出的鲜血替伤口包扎。
薰子则是结起奇妙的法印开始咏唱。薰子修有许多技法,她应该正使用音矢所不知道的某种具有治愈效果的法术吧。
弦而的身体被淡淡的光晕包覆,但那力量怎么看都似乎不够,薰子脸上凝重的神色也逃不过音矢的眼睛。
「爷爷……」
「宫司大人……」
音矢什么忙也帮不上,只能抱着失去意识的斋。
凝视着连一根手指都不动的弦而,真那实与音矢不停流着泪。
——失去什么都无所谓!我想救斋!
——这句话、这种觉悟,你可别忘了哦,音矢。
弦而为了救斋,也为了让音失真的有所觉悟,他用自己的身体为盾阻止了自杀。
音矢为了救斋正要失去弦而。
「……这是骗人的吧,爷爷。」
音矢因目睹残酷的现实而颤抖,这时怀中的斋微微睁开了眼。
「……音……矢……先生……」
「斋!!」
音矢紧紧抱住斋。
绝不能让现在的斋看到这副情景。
那样斋也会死去的。
或许是体会到音矢的用意,真那实也挡在弦而前方,两人一起抱住斋。就在这时候,音矢的背后突然响起一阵高亢笑声。
「喀喀喀喀、哈哈哈!啊哈哈哈哈!!」
贴在地上的漆黑影子,正阴森地晃动大笑。
是那名贩卖饰品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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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6-12 12:1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五章 我们的临奏曲
在弦而所布的结界外,如常的一天生活已经展开。
通勤通学忙碌的脚步声,连音矢等人所处的结界内都听得见。
那是音矢的父亲所守护,以及音矢的祖父保护至今的日常之声。
然而仔细想一想,这件事还真奇怪。
张设结界的本人正倒在地上处于濒死状态,音矢等人却在被隔绝的世界之中。
听着远处救护车的声音,音矢感到战栗。
如果待在这个结界里,连想送弦而到医院都办不到。
也就是说,自己这些人被关起来了,而且是被眼前这个男人。
本不该存在于结界内的男人,如今正发出诡异的笑容。
「嗨,小姐的状况怎么样啊?灵力应该大半都被依代石吸走,好不容易才存活下来吧。」
「你这混帐……」
音矢一面抱起斋,正面对着男人摆出架势。
「等一下,等一下L听我说话啦,苇原音矢。」
「我怎么可能听你说话!这情况也是你对斋……」
倒在地上的弦而身旁,原本黏在斋胸口的依代石就掉落在该处。
真那实凶恶的表情就像随时会冲上前似的,只见她面对男人瞪着他。
男人笑嘻嘻地大幅度点了点头。
「对,你说的没错,所以我才来回收啊。」
「咦?回收?」
「恕我失礼啰,哈哈哈。」
饰品商人弯下腰,拾起仍在地上发光的依代石。
「原来如此,这还真了不起,太棒了……」
男人将勾玉透着阳光检视,眼睛眯起来笑道。
「你究竟想怎样?」
「我没有想怎么样啊,好了,还需要一个东西。」
只见男人单手举起,弹了一下手指。
瞬间,耀眼的光芒充斥结界内,音矢忍不住闭上眼睛。
「这里是……」
音矢睁开眼,看到四周熟悉的景色,让他惊讶到说不出话来,还不到一秒钟的时间里,他们全员就移动到苇原神社的结界内部了。
原本倒在柏油路上的弦而,如今则是躺在参拜道路的碎石地上,全员就这么以相同的站立位置,全部同时移动到苇原神社境内。
这样一来,就算救护车去到刚才的地方也是白跑一趟。
「小梅、风花!把宫司大人移动到主屋内。」
薰子最早做出反应,她和风花、小梅一同抱起倒在地上的弦而,将他搬运到主屋中,饰品商人并没有对她们伸出毒手。
只是,他始终笑嘻嘻地望着音矢与斋,音矢则是无法动弹。
「好了,这东西该有印象吧?」
男子的脚下有一个宝石箱,那是斋曾经见过的宝石箱。
从斋胸口取出的依代石,则在男子的右手闪耀着。
而他的另一只手不知何时握了一个东西,像是炫耀般将把那东西音矢面前晃动着。叮铃!一声清澈铃声响起。
「那是!」
那是斋所珍视的风铃。男子具有瞬间从镇上飞到这里的巨大灵力,想要从位于境内的斋的房间取来风铃,想必也是轻而易举。
「还来!那是斋的东西!」
音矢忍不住伸手,就在想抓住那男人手臂的一瞬间——
「什么?」
他不禁怀疑自己的眼睛。
男人的手连同风铃一起从肩膀脱落了。
而男人脱落的手臂则被音矢使劲握住。
「哇、哇啊啊啊啊啊!?怎么回事!!」
音矢不自觉放开手让手臂掉落,那是冰冷且仿佛中空、重量很轻的手。
「真过分啊,我的手都掉了呢,哈哈哈!」
男人看着音矢丢下自己的手臂,恶作剧般地笑着。
「你究竟是什么东西啊!?」
「居然问我是什么,这个你应该最清楚啊,苇原音矢。」
男人继续笑着,然后他用剩下的左手捡起另一只手。
随后,男人用脚尖灵活地打开宝石箱,将自己的手臂连同握着的风铃一起往箱子一丢。
手臂一声不响地就被吸入箱中。
「好,实验的时间到了。这种事总是令人兴奋期待呢。」
「你想做什么!?」
「你就看着吧,很好玩的喔?一定会吓一跳的。」
男人将手掌中的依代石也往箱中一丢。
然后兀自将箱子盖上。
——叮铃。
音矢原心想是风铃的声音吧,接着脚下的箱子突然扭曲变形,然后下一个瞬间。
「啊啊!」
「不会吧!小斋!?」
原本宝石箱的所在之处,却看到斋站在那儿。
音矢急忙确认自己的怀中。
斋还在那里,与音矢一同抱着斋的真那实也像怀疑自己的感觉般收紧抱着斋的手,音矢能够体会她的心情。
有两个斋。
虽然难以置信,这却是现实。
只不过,她身上的裤裙颜色却像是漆深的黑暗一般。
音矢呻吟道:
「斋……?」
听到这句话,怀中穿着红色裤裙的斋微微睁开眼睛。
「音……矢先生……我究竟是……」
「小斋!你醒了啊!」
真那实哭肿的脸上露出笑容。
音矢虽然也打从心底高兴,却没有闲暇感受喜悦。
「那个……我不是自杀……」
「这件事晚点再说……斋,你知道那个吗?」
听见音矢的话,斋茫然地转向正面。
「咦!我、我……」
看到斋的反应,饰品商人放声大笑。
「真厉害啊,制造出那么大的勾玉,居然还那么有精神。」
「咦……」
斋闻言便将手摸向胸口。
原本在那里的勾玉已经消失了。
瞬间她松了一口气,但是下一秒,绝望便朝斋袭来,因为那代表自己真的成为累赘了。
有样东西与勾玉一起自斋的体内消失了。
「你夺走我的灵力了吧……」
斋挥开音矢的手站起身,那是她至今做过最粗暴的动作。
「小斋,你还不能起来啦。」
真那实的话她甚至像没听进去,她瞪着那名男人与自己的复制体。
「喀喀喀,没错啊,这位小姐,她就是你本来的面貌,你应该有的模样。你看看,很可爱吧?」
男人将黑色的斋抱近自己身体。
「我来介绍,她是伊月(注12),很棒的名字对吧?呵呵呵。」
听到男人说的话,包含返回现场的巫女们在内,全都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不是和斋的名字相同吗!别开玩笑了!」
斋听见音矢的怒吼感觉分外悲伤。
※注12:与斋的发音相同。
「音矢先生,那就是我,我的……我的灵力有一半以上都被她夺走了。」
巫女们闻言全都没有办法回应,因为斋潜在的灵力有多么强大,巫女们比音矢还要了解,拥有斋灵力的祸津神,她的恐怖实在无法想像。
而且饰品商人可以轻易夺走斋的灵力,那并不是她们应付得来的对手,斋也切身感受到薰子等人的不安,她只能对自己感到羞耻。
「那是我的愚蠢……我的迷惘所培养出的祸津神……」
斋快哭出来了,能以性命换得力量的利刃不知为何也不在手边。
她甚至没有同归于尽的力量,想到这里就让她想当场消失不见。
更何况,如果她知道那把短刀差点夺走弦而的性命,那她可能会不敢面对那男人。石到斋因绝望而颤抖,男人似乎非常满足。
「不对,虽然很接近,但不是那样。」
贩卖饰品的男人出言打岔。
「我不知道你们是凭什么认定她是祸津神啦,不过伊月可不是那种东西。」
「那她又是什么!?」
「她就是小姐的思念、小姐的力量,小姐原本的样貌。」
「那、那种事情谁相信啊!」
音矢语气强硬地反驳。
「为什么要那样说呢?伊月好伤心哦,所以您才不肯抱我对吧?」
伊月软弱地倚靠在饰品商人身上说道。
她的声音与斋相同,但那声音让人似乎感到既淫靡又隐含恶意。
「吵死了!你才不是!」
音矢已经搞不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只是音矢对于眼前有着与斋相同形貌的人,无论如何都不愿相信那是斋的分身。
然而斋无法直视伊月,只是低着头。因为伊月是什么人,斋自己是再清楚不过了。
「音矢先生,那不是骗你的,那就是我,我心中衍生出的嫉妒及……」
「够了。」
「但是……」
「我说够了!」
音矢激动地打断斋的话,他愤怒得咬牙切齿,而那男人笑得更开心了。
「啊哈哈哈H你们惊讶的表情真棒啊,不枉费我一番努力呢,这余兴节目相当愉快对吧?在死前还能看到余兴节目,你们实在好运。」
男人单手抱紧伊月,舔了舔嘴唇露出笑容,在音矢等人的面前就想亲吻伊月。
「住手!」
尽管斋如此叫唤,那男人还是紧紧拥抱伊月,朝她的唇吻了下去。伊月则是双手环绕男人的脖子,脸上的笑容就像是打从心底享受这个吻般,实在让人感觉不出是祸津神的笑容。看见伊月愉快的笑脸,众人一致的目瞪口呆,又对那异常感到毛骨悚然。
「你这个有着恶心嗜好的男人!那种事给我到别的地方去做啦!」
真那实鼓起勇气叫道。身为情敌,她无法对朋友的困境坐视不管。
饰品商人像是很愉快地舔舔嘴唇,然后对真那实抛了抛媚眼。
「这位小姐之前也有作过快乐的梦吧?还想不想再作一次那个梦呢?」
「别开玩笑了!那次害我差点杀了音矢耶!」
「哦,我还想可以像这样相爱呢,真是遗憾。」
男人再度与伊月亲吻。
「你是笨蛋吗?我可以活着与音矢相爱啊!」
「就是因为无法顺遂心愿,我才会特地助你一臂之力啊。」
「哼!那就叫作多管闲事!」
真那实话锋锐利地紧咬着那名男人。尽管真那实看起来,就像是控制不住感情般频频怒骂,但是……



——趁现在整顿态势!
真那实的手在背后打手势做暗号。
印象中并没有决定过暗号,但真那实的意图清楚传达给音矢了。
只要吸引男人他们的注意力,尽量拖延时间的话……
可是那名男人就像看透真那实的心般笑道:
「真是坚强啊,看来之前会选中你,我的眼光的确很准确呢。」
「什么?我看你还能强辩到什么时候!」
真那实卷起袖子,打算要朝男人面前走去。
而斋则挡在真那实前方。
「太危险了……请你后退,真那实学姊。」
手持舞扇的斋,即使身体摇摇晃晃还是如此对真那实说道。
然而看起来像是随时会倒下的斋,舞扇也无力地从她的手上滑落。
「音矢!御神乐!」
「音矢,现在立刻演奏镇魂响音!」
扛着和式乐器的风花与薰子奔至音矢身边。
「哎呀,想和我们战斗吗?」
一直保持沉默的伊月开口了,那声音果然和斋一模一样,却感觉不到温柔与柔软,而是冷冰冰的声音。
「伊月,这种事就要尽兴啊,要是多少没有点抵抗,那不是很无聊吗?凡事都该有始有终才是最美的啊。」
「你说的对,音也。(注13)」
伊月称呼饰品商人音也,音矢不禁怀疑自己耳朵是不是听错了,但惊讶的并不只有音矢,斋与真那实也都为之惊愕,音矢忍不住呻吟道:
「咦……音、音也……」
「所以我不是说过了吗?我的事你应该最清楚了,原来你还没发现啊?我就是你啊,苇原音矢。」
「怎么会……怎么可能会有那种事!」
真那实与王子被做为媒介的依代石附身,差点就变成祸津神。
斋自杀未遂,弦而为了救斋而挺身受刀,然后又从斋生出了祸津神。
身为一切元凶的饰品商人就是音矢自己。
※注13:发音与音矢相同。
不可能会有这种事。
「喂喂,你要是不相信,我不就没有立场了吗?对了,这样应该就能让你相信了吧?」
男子将帽子脱掉。
吹来的风将男子的长发卷起。
帽子下的容颜虽然有些老成,却是音矢的容貌。
「不可能啦,那种事……」
饰品商人……不,自称音也的男人依旧抱着伊月,从口袋中拿出了一件物品。如同照镜子般相像的两人,只有那阴暗的笑容与本尊不同。
「这是什么还记得吗?」
不知不觉中,音也的右手已经再生了。
看到音也右手手掌上的东西,音矢遗忘的记忆一口气苏醒。
那是一个响板,响板是音矢出生以来第一次摸到的乐器,是只要敲击就会有声音的单纯乐器。他还记得,那时他感觉这个比任何东西都更有趣好玩。
然后那个响板就在他一度抛弃音乐的那一天,应该是与父亲的Stratocaster电吉他一同舍弃了才对。
「那是我的响板……」
「看,想起来了吧?我就是在那一天,被你舍弃的『希望』啊。」
音也发出讨人厌的笑声,随即敲了一下响板。
仅仅是一个音,却像浪潮般增幅,然后朝音矢等人逼近。
「噢!」
音矢为了保护身体不听使唤的斋,挺身挡在近身而来的冲击波前。
「音矢先生!不要管我!快逃!请快点逃走!」
「怎么可能!」
现在的斋若遭受到那样的攻击,后果将会不堪设想。
「我……已经没有什么灵力,也跳不出舞来了,而且还是个在心中养出那样下流自己的丑陋女性。最起码,我不能成为音矢先生的绊脚石……」
「住口!」
这是音矢第一次对斋大声说话,风花等人也一脸惊讶。
「音、音矢先生……」
「我知道斋根本不是那样的女孩子,而且让斋有那种心情的人是我自己……所以别再说那种话了!」
音矢说完便张开双手,打算正面承受冲击波。
「啊~~第一发就要结束了吗?真是的,枉费我准备了那么多。」
音也看见那样的音矢叹了一口气。
「呜哇啊啊啊啊!」
冲击波来到眼前,音矢做好觉悟闭上了眼,就在这一瞬间——
突然传来一道澄澈的声音,那是琵琶的乐音。
蕴含灵力的声音从音矢的侧面涌至,撞上响板的冲击波。
就像破裂般的不和谐音响遍四周。
「……真那实?」
音矢睁开眼,看到手持断弦琵琶的真那实。
「一击就坏掉了,用弹不惯的乐器还是不行啊。」
「真那实……」
「别因为看到个响板,就对那家伙的话信以为真啊,音矢。」
对于真那实的话,音矢无法点头认同。
音也说的话和那个响板,音矢都心中有数。
他想起心中脱落的那一部分。
对自己来说,弹乐器是怎么样的一件事。
这样的心情在那一天,目睹差点杀了幼年玩伴的现实后全部舍弃了。操纵乐器来驱除灾祸、降魔的力量,那时他是真心觉得不如没有这种力量。
而那时舍弃的心情,如今成为音也站在他面前。
音矢凝视着这个感觉比自己稍微成熟一些的音也,然后叹了一口气。音也的头发留得比音矢还要长很多,音矢曾经憧憬杂志上看到的歌手发型,而那就与音也的发型相同。因为他是神社之子,又有校规的关系,所以他才一直都是留短发,不过在他心中某处一直有想要留长发的念头。
只是那样微不足道的心情,音也都将它刻划在身上了。
「快点准备啦!音矢!那家伙刚才的攻击是故意手下留情!」
真那实的话让音矢起了反应,在薰子等人的帮忙之下,他为了一口气做好准备而展开行动;斋和真那实则是互相扶持着,为了守护音矢而与音也对峙。
「呵呵呵,这位小姐还真懂事。音矢,神乐练习了很久对吧?别慌张,一点时间而已,我会等你的。」
「音也,别再玩了啦,快点把那些人杀掉吧,然后就我们两个人好好玩一玩。」
伊月用带有鼻音的撒娇催促音也,不知道祸津神的感情是不是都很好,两人简直就像是一对恋人。
「你们两个干什么卿卿我我啊!真让人火大!」
真那实像是看不下去对他们叫嚣。虽然这也是为了拖延时间,但是两名祸津神的行动确实亲热到让人看了就忍不住想移开视线。
「这就是在那里的音矢与斋本来该有的模样啊。」
「等等!你说那什么话啊?我是不知道你是谁啦,不过你以为你是哪位啊!?」
「我是音也,过去苇原音矢所舍弃的希望、愿望、思念。」
「啥?为什么从音矢的希望与愿望诞生的你要杀我们?」
「你不也曾经要杀你所喜欢的音矢吗?」
「是那样没错……但那一定是我的任性!音矢怎么可能有那种邪念,他可是加上十个超都不够形容的迟钝,只会观望又老是息事宁人……」
尽管音矢被贬低得一塌糊涂,但靠着真那实争取时间,斋与音矢及巫女们总算能时间组成御神乐了。
「因为音矢失去某些东西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了。」
音也的一句话让音矢感到心虚,他想到有太多事都如他所说。
「什么嘛!把话说清楚啦!亏你是音也,说话还那么爱绕圈子。」
「呵呵呵,真是勇敢的小姐啊。」
音也将身上背负的大行李放在地上,然后在里面翻翻找找,拿出了一个大小不可能放得进那皮革背包的东西。
那是一把与音矢所珍惜的父亲遗物∞tratocaster相同的吉他。
「音矢他呀,就是失去了『愿望』啦。」
音矢一面上紧弦,一面表示:
「真那实!准备完毕了!!」
音矢放声叫道,他的手上已经握好乐器。
身穿狩衣,肩上挂着Stratocaster的音矢站在音也面前。
「音矢,你可以吧?」
「……」
音矢保持沉默地瞪着音也。
音也则是感兴趣地观觑音矢的眼睛。
「自从你失去『愿望』,将喜爱的音乐封印起来之后,你就没有任何希望,没有任何愿望的活到现在吧?还假装全部都不知情呢。」
音矢只是整理着自己的服装,一句话也不回答;因为音也说的都是实情。
「想救朋友、想保护朋友,但是那样的愿望却由于封印了音乐而无法实现,那就是我诞生的开端啊。」
听见音也的话,风花颇有同感似地在胸前阖起双掌。
「原来如此,所以音矢才会凡事都一副观望态度,又爱息事宁人吧。」
「现在不是赞同人家话的时候,风花!要开始啰!」
「是!来,真那实姊的贝斯!」
「谢谢你,风花!音矢,要开始啰!不能输给那种家伙!」
真那实就位后,巫女们便完成御神乐的编组。
吉他与贝斯已经接在音箱上了。
真那实用眼角余光确认音矢与斋是否准备完成,同时对那对祸津神情侣说道:
「你说的我都听到了,不过因为那样就想杀我们吗?这样不合理呀!你是笨蛋吗?」
「别人说话要听到最后啊,小姐,我只不过是……」
音也看着站在御神乐中心的音矢说道:
「只不过希望拿回那个Stratocaster。已经失去希望的你,用那个未免太多余了。」
「这、这个是……」
是父亲留给自己的吉他,是任何东西都无法取代、世上仅有一把的重要之物,音也就像催促音矢般伸出手。
「还有另一个东西也要你还给我。」
「……什么东西?」
「就是苇原音矢这个人!!」
伴随着这句话,伊月同时轻盈地举起手臂。
「为了音也死吧!苇原音矢。」
伊月手持的舞扇翩然一挥,空气立刻变得尖锐,像是锐利的刀剑般朝音矢飞来。
「危险,音矢H」
为了保护呆站着的音矢,真那实挡在伊月之前。
只见真那实闭上双眼,将抱着的贝斯举起。
当然,靠那样的东西是无法抵挡的。
「真那实!」
音矢瞬间抱起吉他弹了一下。
从吉他发出的声压化为冲击波,弹开了对真那实的攻击。
「呀~~!」
状况千钧一发,但是这时音矢的音乐却停了下来。
「音矢,快点开始御神乐!」
「音矢!别发呆!快点战斗啊!」
「音矢……」
小梅、风花、薰子各自呼唤音矢。
可是音矢拿着弹片的手却动也不动。
不,是动不了。
「是因为我舍弃的情感而让真那实与王子受苦吗……那也等于是我下的手,让斋制造出那个伊月的也是我!」
「不是的,音矢先生!会有她的出现,是我的心太软弱了!」
斋蹒跚地靠近音矢,抓住他的袖子。
「请战斗吧,音矢先生!不管是为了什么都没有关系!为了保护真那实学姊!为了保护大家!就算是为了世界和平也好!」
若是不战斗,连音矢的性命也会被夺走的。
「我已经无法跳舞了……所以音矢先生……」
不知道音矢是否已经放弃,他只是露出近似苦笑的表情。
「你是我所舍弃的希望吗?的确,或许适合拿这把Stratocaster的人是你……」
「啥?那你就把那吉他交给我啊!」
音也不愉快地撇着嘴,将手伸了出来。
「音矢!别被那家伙给骗了!你想变回那个不玩音乐的音矢吗?忍耐着不玩音乐的音矢,我才不喜欢呢!」
真那实的吼叫响彻神社境内。
音矢紧紧握住Stratocaster的琴颈,连手都泛白了。
「不是的,斋、真那实。」
音矢对自己感到羞耻。
以前的他或许什么事都交给他人,自己什么都没做……不,以结果来说就是那样。
之所以会重拾音乐,也是为了保护大家而想演奏御神乐,他的确是这么想的。
但是那也是不对的,就像斋也犯下的错误一样。
为了谁而做,那的确非常重要,既会成为力量也是一种支撑。
但不论何时,那也同样是『为了自己』。
希望心爱的人得到幸福,想待在那人身边。
现在他明白了薰子等人会说喜欢他的意义。
还有父亲灌注在这把吉他上的心意。
父亲或许死了,那时的他甚至怨恨音乐而将之抛弃。
但是自己现在在这个地方,音矢在这里这件事,才是父亲留下的遗物,并不是像Stratocaster那种形式上的遗物。
父亲是希望音矢能活下来才会战斗,那是为了音矢而战的同时,也是父亲为了自己而战,音矢也希望大家都能活下去。
在为了大家的同时,也是为了自己。
内心为了谁而牺牲的觉悟、以及为此而做出的选择……将它当成选择这件事,本身就是一个错误了。
我是为了我而战。
是为了保护我与我的同伴们、我的周遭,及我所处的这个世界。
巫女们之所以会喜欢我,理由我也已经能够理解。
巫女们赌上了性命,那也是为了保护我,以及世界上相关连的一切事物。他也能够理解,为什么巫女们会一直与他生活至今了。
也就是说,她们也是为了守护她们的世界,而且与斋同样,应该也是为了音矢而集结在此的巫女们吧,不,音矢确信的确是这样没错。
保护神乐主所拥有的镇魂响音,与保护世界、保护所有与她们有关的事物意义相同,而且与斋同样,她们的愿望也是要保护音矢。
因此她们一直在等待,等待音矢与自己拥有相同意念的一天。
音矢觉得很丢脸,仔细想想就知道是理所当然的事。
至今完全没改变,自己始终是被守护的人。
然而——
这次我想保护大家了。
音也刚才也说这是音矢舍弃的希望,他说的并没有错。
「想要这把吉他就给你吧,但是相对的不准伤害我的同伴,不准伤害我重视的人。」
音也没有回答,只是奸诈地笑着。
「再说吧,等我拿到之后会考虑的。」
「你在说谎吧,得手之后你也打算杀人吧。」
「呵呵呵,你就试一下如何?」
如今的音矢拥有弦而说的话,以及刻划在胸中的觉悟。
他绝不能再失去任何人。
就算要以自己为对手,就算没有胜算。
「不要。」
「那就给我死!」
音也收回伸出的手,迅速以指尖弹弦。
而音矢也立刻弹奏Stratocaster,御神乐则是从旁辅助。
力量两相冲击之后弹开,音矢被弹飞到后方两公尺的地方,整个人只觉得眼冒金星,头脑昏沉沉。
相对地,音也却是以若无其事的表情站着。
「呜……」
「音矢先生!」
音矢拄着腰部想要起身,却见到斋跪在他身旁。
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眼神,就像是小狗一般。
音矢注视着她纤弱的身躯。
他这时才注意到,她至今都是用这样的身体来保护我、支持我的吗?
音矢觉得,自己这时才第一次体会到她是多么痛苦难过。
「斋,看来会是相当激烈的演唱会呢,你可以帮助我吗?」
音矢对她伸出手,斋立刻露出欢喜的表情。
音矢感觉似乎很久没看过斋的笑容了。
斋握住朝她伸来的手,与音矢互相支持并摇摇晃晃地站起身。
「虽然我的力量几乎都被夺走了,但就算付出性命我也要保护音矢先生。」
音矢对着斋静静地摇头。
「如果你牺牲我会很伤脑筋的,斋。无论如何,大家都要一起活下去才行。」
「可是我已经无法跳舞……对音矢先生已经没有帮助了。」
「不是那样的。」
「咦?」
「家人要是没有全员到齐,那就没办法吃饭了啊。」
音矢如此说着并对斋露出微笑。
只见斋的脸颊流下一行眼泪。
那并不是为了心中痛苦所流的泪,而是温暖释然的眼泪。
「音矢先生,我可以待在音矢先生的身边吗?」
「我不是说了,你不在会我会很困扰啊。」
「就算失去灵力,就算不能跳舞也一样吗?」
「那两样都不在我喜欢斋的理由内啊,因为你是斋,所以我想要和你在一起,就是如此而已。」
「音矢先生……!」
每流下一滴眼泪,胸中的烦恼就像泡沫般消失。
音矢说的没错。
仔细想想,这是十分简单的道理。
斋也并不是因为音矢是章原神社继承人、是神乐主才喜欢上他。
正因为音矢是音矢,所以才会爱他。
音矢也是相同。
只要明白这样的心情,她就能够跳舞了,斋有这样强烈的感受。
连这样理所当然的事都没有传达给斋,音矢觉得自己实在很丢脸。
即使如此,如今他已经传达了,音矢的心也豁然开朗。
斋直直站起身,她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大地是如此温暖了。
「音矢先生,我能跳舞了……我要为音矢先生而舞!」
斋踏出有力的步伐,张开了舞扇。
「说得好!音矢!这样才是我的音矢!!」
真那实笑容满面地拍了拍音矢的背。
在下一个瞬间,真那实眯起眼睛,凑近音矢的脸。
「你喜欢斋我已经知道了,那么我呢?」
「喜、喜欢啊。」
「要说爱我啦!」
「我爱你。」
「我也是!」
真那实说完,再度微笑的粉嫩唇瓣印上了音矢的唇。
感受到柔软触感的同时,真那实温热的气息也吹到音矢的脸上。
「嗯……真那实P」
在真那实的唇离开之前,音矢一直惊讶地眨着眼睛。
斋则是不知道该不该看,只是面红耳赤地低着头。
巫女们则是发出有如悲鸣般的声援。
「我也喜欢你喔,音矢,而且斋一定也是相同的心情,只要和音矢在一起我就能战斗,虽然还是会害怕,但是我喜欢音矢的心情更超过恐惧啊。」
「……我明白,或者该说是刚刚才想通的啦。」
音矢回头看着御神乐大声叫道:
「各位!我爱你们!」
音矢明白为什么歌手在舞台上总是要这么叫了。
因为全都是为了自己而唱歌,而且自己就是这所爱的一切。
如果在这世界上没有心爱的人、没有心爱的事物,那么身处那样的世界是唱不出歌,歌也不会存在的。
所以歌手无法不歌唱爱情,无法不呼喊爱情。
我们是藉由歌、藉由音乐而连系在一起。
更何况,音矢拥有守护世界的力量,拥有御神乐的音乐。
他高兴得浑身直打颤。
薰子、风花、小梅看到他的样子,互相对着彼此点了点头。
「我们也是啊,音矢。」
像是代表三人一般,小梅如此说道。
「接吻就让你欠到下次啰。」
风花如此叫道,薰子则像被她们打败般说道:
「各位,放着那两位不管这样好吗?」
望向薰子所指的地方,只见音也与伊月一脸不耐烦的表情站在那里。
「喔,无聊的肥皂剧终于结束了吗?真是让我们久等了呢。」
「看轻我们的代价,就用你们的性命来偿还吧。」
真那实朝着两人吐吐舌头,然后快步回到她的位置上去。
抱着吉他的音也与手持舞扇的伊月,就像之前战斗所做的一样,伊月手中拿着舞扇向前跨出一步。
「好,终于到了期待已久的演奏时间了,你们能够抵抗到什么时候呢?让我看看你们的实力吧!」
——锵~~!
音也的吉他响起了惊人的声压,明明是与音矢相同的Stratocaster,但演奏的音节与速度都是压倒性的不同。
「音矢,那家伙弹得很好耶!」
「那种事只要听过一小节,谁都听得出来啊。」
为了弹开攻击,音矢也弹起吉他,尽管声压感觉起来没有两样,但正如同真那实刚才所喊的,敌我的技巧有决定性的差距。
「音矢,我们来支援你,请你弹主旋律!」
薰子的笛、风花的太鼓、小梅的钲鼓就像追赶音也的旋律般响起。
斋判断靠舞扇进行的攻防十分不利,于是手持神乐铃,支持音矢的节奏。
「呵呵,真是悦耳的旋律呢。」
伊月手持大舞扇,看似愉快地舞了起来。舞扇放出一波波镰刀状波动,就像回力镖般飞散开,朝音矢等人袭来。
「骗人的吧!完全不怕御神乐a」
手指一面在贝斯的弦上滑动,真那实同时感到惊愕。
「喀喀、哈哈哈哈!这音乐很棒啊!」
音也的吉他技巧不输职业吉他手,而且他发出的音乐强烈地朝音矢等人攻来。
「那是什么技巧啊!我以前有这么厉害吗!?」
音也的弹奏强而有力,像是随时都能击溃防御的旋律一般。
这时伊月的攻击又再袭来,使得音矢的防御铁壁轻易就崩毁了。
「音矢先生,不可以跟随对方的拍子。」
尽管斋用神乐铃设法缓冲伊月的攻击,数道镰刀状的冲击波还是撞进了石造鸟居和神殿的墙壁。
「但是是对方在配合我啊!」
音矢的吉他技巧明显拙劣于音也,无论如何改变旋律,音也还是轻松地跟上拍子,穿越乐音共鸣的缝隙攻击而来。
「啊哈哈哈哈!怎么啦,音矢?你要用最喜爱的乐器,保护最喜欢的同伴对吧?凭你那种程度胜得了我吗?啊哈哈哈!!」
「唔!」
音矢与音也的吉他音色重叠并相互共鸣,导致空间歪曲,张设在神社的结界承受不住那样的扭曲,散发出七彩光芒,看来技巧似乎与灵力成正比。
音矢用上自己所有的技巧弹奏吉他,然而这时手指却因稍稍滑动不顺而勾到了弦,就在那一瞬间——
「哇啊啊啊!」
声压互相推挤的缝隙间,祸津神如同海市蜃楼般的灵力突进而来,将音矢弹飞出去。
「音矢!你没事吧!?」
「呜……」
音矢全身受到强烈冲击而动弹不得,连要呼吸都很难。
「你是赢不了我的,毕竟我们有决定性的不同啊,就是这个啦。」
音也像是很高兴的拍拍自己的手臂。
音矢那神赐般的乐器才能,音也毫无荒废地完全继承了;音矢越是压抑想摸乐器、想享受音乐的心情,音也的力量就会累积得更强。
「不会让你得逞!」
就像要遮蔽音也的声压般,斋的身体轻巧地冲入,用舞将冲击波化消了。
「大内流大内斋,为了心爱的音矢先生,将以镇魂仪式进行神之飨宴!」
神乐在此时转调,进入镇魂仪式的态势。
八百万众神的力量在斋的身体覆上光之铠甲。
被夺去力量的斋,即使肩膀上下起伏地喘着气,眼睛仍直视音也两人。
「哦〡很有趣嘛,我们也来照做吧,伊月。」
「好的,就这么办吧,音也。」
音也将黑色Stratocaster琴颈直立,演奏出如雷般的即兴演奏。
伊月轻盈舞动,身体覆盖着一层放出紫色磷光的铠甲。
音矢等人目瞪口呆地看着这副景象。
伊月用舞扇遮掩嘴角,同时露出让人发寒的冰冷笑容。
「大内流大内伊月,将以镇魂仪式尽情进行神之飨宴,呵呵呵。」
「不可能、怎么会……」
「不组成御神乐就可以进行镇魂仪式,她所隐藏的灵力到底强到什么地步啊……」薰子像是呻吟般喃喃说道。
而且都已经演奏了这么多曲,音也与伊月看来却毫不显疲态。
时间拖得越久,状况对肉身的音矢等人将会更加不利。
「大内流并不是用来杀人的舞蹈!」
斋将合拢的舞扇朝伊月的肩膀挥下。
可是这一击却被伊月轻松化解,并且整个身体跳向斋的身前。
斋与伊月,两人的视线同时交错。
「伊月,为什么你要……」
「为什么?你自己应该最清楚才对吧?」
伊月手中的扇子在斋的胸前互击发出亮光。
冲击随之像爆炸般扩散开来,人在中心的斋却一步也没退。
「伊月,你是从我心中生出的迷惘,想要逃离痛苦的软弱。」
「那又怎么样?你该不会是在怜悯我吧?」
伊月原先脸上从容自在的笑容,这时却突然为之一变。
「是你想独占音矢的心情创造出我的哦?要怜悯就怜悯你自己吧!」
「呀啊啊啊!」
力量相互抗衡,斋毫无招架之力地挫败下来,整个人飞出撞倒了石灯笼。
伊月无法原谅眼前这个生出自己的存在。
而围绕在她周围,给予她重新跳舞力量的音矢等人,让她觉得非常碍事。
她只想将世上一切全部消灭,与音也两人单独生活而已。
只见两人拉开距离,再度摆出架势。
「明明没有胜算,为什么还要站起来呢?乖乖死掉就好了啊。」
「我会证明只要思念够强就能战斗。」
斋说着便露出了微笑。
那是个毫不符合这个情况的表情,伊月看了觉得非常恼火。
「我就是你的思念聚合体,你忘了吗?」
下一个瞬间,两人同时以肉眼无法看清的速度踏步向前。
两人的思念发出怒吼相互冲突,激起的火花四散游飞,撕裂的巫女装及剥落的鳞片朝四处飞散。
音也的手指一面在琴格线滑动,一面注视着音矢的脸。
「哈哈哈哈!这是最棒的演唱会!灵魂也会兴奋战栗就是指这个吧!」
音也纵声狂笑,手里弹奏着吉他。
另一方面,音矢等人已没有多余的心力展露笑容。
「那家伙在笑耶!!」
「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再这样下去会输啊!!」
音矢按住琴格线的右手手指已经开始渗出鲜血,挥动的左手也已经开始麻痹。
巫女们纷纷显露疲态,每当风花的太鼓节奏乱掉时,他就感到一阵紧张。
虽然不觉得意志会输给对方,但身体是活生生的人类,这一点正逐渐将音矢等人推向战败边缘。
守护斋身体的光之铠甲,此刻也已处处剥落并且龟裂。
「只靠意志居然能战到这种地步,不愧是生出我的人呢。」
「面对脱离本体任性妄为的你,我绝对不能输。」
尽管身体千疮百孔,斋的眼神依旧没有失去力量。
绝对要保护音矢安然度过,这不是命运,而是自己的爱。
就凭藉着这个信念,斋一直奋战到现在。
「你的眼神真让人讨厌呢,斋!」
伊月声音含着怒气,朝斋进行攻击。
「唔~~!」
「喝!」
神乐铃与舞扇直接碰撞,发出激烈的声响。
斋的光之铠甲已经迸裂,巫女装也早就破破烂烂的了,裸露出的肌肤伤痕累累,白衣也因此染红。
包覆伊月的紫色铠甲则是不管攻击几次都会立即再生,而且轻易地就接下了斋的攻击。
然而,斋却完全没有将要倒下的样子。
那毫无迷惘的眼神莫名地让伊月心乱。
把我生出来的明明是你。
「音也,无聊的演奏游戏就到此为止吧。」
伊月回头对音也说道。
音也闻言,弹吉他的手倏然而止。
由于攻击停止,完全没有反击余地的御神乐也随之停止。
「……这是什么意思?」
「哈哈,她叫我该开始使出真本事了。」
「说什么还没使出全力,这么嚣张,其实是你们已经被逼得狗急跳墙了吧?」
虽然真那实如此喊道,却只是嘴硬逞强而已。
尽量多拖些时间好让双手得以休息,这才是她的真心话。
「真是那样就好了呐,小姐,伊月似乎生气了呢。」
音也将两手举到肩膀高度,无奈地笑道:
「演奏就到此为止了。」
不知为何,音矢似乎觉得他看来有些寂寞。
只见伊月贴近音也,而音也拥抱着伊月。
「音也,让我们在一起吧,从今以后直到永远。」
「是啊,我们会一直在一起,直到世界末日。」
他们彼此的手诡异地伸出,看似爱恋般地互相纠缠。
「喂!喂!什么啊!?」
真那实等人惊讶地注视事情发展,只见两名祸津神互相拥抱,然后开始逐渐融合。
「没想到居然会合为一体……」
连斋也不禁惊讶失声。
那景况尽管让人感到战栗,却又是那么凄美,那是音也与伊月爱的最终姿态。
只见地面开始鸣动,两人的身体仿佛融化的糖果般交缠,朝天空延伸而上,而空间的扭曲越来越大,结界仿佛随时会破裂般发出啪嚓拍嚓的声音。
「大家集中在一起!」
听到音矢的声音,众人集合在一起准备开始演奏防御的乐音。
这段期间,两人的身体还是不断延伸且巨大化,最后终于化为龙一般的身形。
「……居然还会巨大化啊。」
身上覆盖蓝色鳞片的巨大之龙在本殿上空悠然翱翔,它在守护神社的结界内飞行,并且又再度进行神化。
最后终于化身为穿着甲胄的龙,朝音矢等人冲来。
受到惊人冲击波的撞击,结界发光震动着,兼具音矢与斋灵力的龙力量之强,超出众人的想像。
「唔,总之大家全力演奏『镇魂响音』吧!」
于是,全员跟着音矢演奏曲调。
几乎已经没有灵力的斋依然舞着镇魂之舞,为了尽量维持防护罩而不断舞动。
「大家听我说!」
龙不停地啃咬防护罩,而音矢边以吉他攻击边叫道:
「我还没有决定任何人,但是有一件事是我已经决定好的。」
被吉他攻击而失去眼睛的龙,愤怒地以尾巴敲击防护罩,虽然防护罩受撞击却没破裂,然而却因为那冲击而陷入地底。
「我不会逃走!因为我不想失去在场的任何人!要是失去了,我的世界就会毫无意义,你们一个人也不能少!」
「音矢!」
「音矢!」
真那实与巫女们的表情突然转为喜悦。
尽管已经疲惫不堪、尽管现在状况前所未有的危急……
真那实与巫女们还是全都打从心底绽放出笑容。
「我不会让任何人死!赌上我的性命也要保护大家!」
他的手指头在琴颈上滑动,以极为惊人的速度按着琴线,持弹片的手毫不休息,继续不断弹奏。
音矢朝龙射出无数光箭,不分部位地刺入。虽然龙包覆着甲胄状的东西,光箭却连同蓝色鳞片一同贯穿。
可是龙似乎没受到什么伤害。
只见龙扭动身体,用蛮力朝结界冲撞,激烈的振动让苇原神社全体受到摇晃,音矢等人站立不住,纷纷坐倒或跪下,即使如此还是持续着『镇魂响音』。
「斋,过去真对不起!都是我不明白斋的心意。」
「音矢先生……」
这时,眼睛看不见的结界发出龟裂的声音。
真那实与巫女们听着音矢的话,依旧继续演奏。
「今后我可能还是会做些莫名其妙的事,到时也请你原谅,但是我想保护斋的这份心情不是假的!」
音矢弹奏着吉他,设法要让龙的动作停住,然而龙的飞行之势却没有减缓,反而由于受伤愤怒,攻击变得更强了。
结界承受不住龙的攻击,终于遭到破坏,而龙感觉到结界消失,立刻攀升飞上高空。持是再受到下一次攻击,就绝对难以起死回生了。
音矢在大地上站稳,以坚强的眼神看着即将袭来的龙。
「我舍弃了愿望、希望、梦想,那又怎么样呢!」
音矢朝着防护罩的破洞,向天空猛弹吉他,而龙受到激烈的抵抗无法落卜,只能仃中中盘旋。
「音也,我告诉你我为什么重拾乐器!」
仿佛在回答音矢一般,龙也发出了咆哮。
「真那实还有风花、薰子小姐、小梅小姐,还有豪铁和王子也是一样,我想和大家一起演奏,想永远和他们一起演奏音乐!那并不是我舍弃掉的愿望,而是新的愿望!所以和你毫无关系!」
龙一翻身,随后猛然朝音矢开始俯冲而下。
「我要保护大家!就算那等于要保护世界,我也得完成!我会连同爷爷、父亲的份一起演奏音乐!我不会逃走!」
音矢呐喊道。
就像回应他似的,Stratocaster的琴声高耸入云,就在众人惊讶地看着音矢的瞬间——
音矢所抱着的Stratocaster里,突然窜出一道眩目的光柱朝天空攀升。
龙受到光线照耀而激烈扭动身体,随后身体缠绕纠结般朝境内落下。
龙随着猛烈的冲撞声落地,本殿的一部分因此遭到破坏。
「什么!?」
众人都惊讶于光柱的出现,但眼前的景象更令他们错愕失声。
「斋……」
「音矢先生……」
只见斋在光柱中微笑着。
不知何时,音矢也穿上了一件灿烂耀眼的光衣。
和斋身上穿的完全不同。
「这、这是?」
「那是音矢先生成为正统神乐主的证明。」
斋身上所包覆的光之铠甲,也在光柱之中恢复成完整的型态。
斋原本就具有神赐般的美貌,在覆上光衣之后,她的美更是显得神圣,身体的伤口痊愈,原本憔悴的风貌也恢复活力。
「来,音矢先生,您有身为神乐主的任务。」
「斋要怎么做呢?」
「当然是跳舞。」
斋微微一笑,接着便往地上一踢,朝坠落境内的龙跳去。
「各位!演奏『镇魂响音』吧!」
在音矢的指挥之下,『镇魂响音』再度奏起。
就连巫女与真那实各自的乐器都蕴含着安详温暖的光芒,而且那乐音交织出与之前完全无法相比的旋律。
由音矢所新创、全然不同的『镇魂响音』充斥结界之内。
龙痛苦地在地上打滚,鸟居与灯笼纷纷被弹飞,本殿的铜瓦遭风压与声压卷起飞走,斋则是表情清朗地站在中心。



「大内流大内斋的镇魂之仪、光衣之舞,进行神之飨宴。」
全身闪耀光芒的斋,手持发光的舞扇舞动。
她优雅地舞着,每当舞扇翻转,龙的甲胄也随之弹开。
受到『镇魂响音』所苦,龙挣扎摆动的身体逐渐缩小。
接着又被斋的舞挥斩,它于是喷出了黑色的体液,滚落在地上。
「呃啊啊啊!」
「呀啊啊啊!」
龙的体内传出音也与伊月的哀叫。
音矢等人齐心协力,只为了平息祸津神而演奏。
「……得罪了。」
斋朝已经半化为液状的龙走近,用舞扇对着龙的身体扇动。
在一阵像是树木折断的声音过后,只见龙的身体断成两半。
黑色液体随着断裂的不和谐音缓缓流出,之后被吸入地面。
「……结束了吗?」
音矢看着染黑的地面,两串风铃像是互相依偎地靠在一起。
貌似宝石箱的碎片散落一地,其中也有两块勾玉。
「……我来送他们。」
只见斋拿起风铃与勾玉。
「我也一起。」
「是,一切遵照音矢先生的意思。」
音矢的手覆在斋的手上。
「也让我参加吧少」
「我也要!」
巫女们跑过来,手叠在斋的手上。
斋环视全员的脸,最后看着音矢的脸。
「可以了吗?音矢先生。」
「好了,斋。」
在相互凝视的斋与音矢之间,天上降下一道光柱,光线照在大家覆盖的手上。轻轻将手张开之后,两串风铃与勾玉就像融入光中般消失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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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6-12 12:14 | 显示全部楼层
终章
——再见,过去我所舍弃的愿望。
——我绝对不会再迷惘了,我要保护这个世界与重要的同伴。
——因为,演奏我们的协奏曲就是我的新愿望。
内心对着万里无云的天空如此发誓后,音矢离开了窗边。
客厅桌上放着映有昔日祖父笑容的照片。
「谢谢你,爷爷,多亏爷爷我才第一次成为乐团指挥,请您安息吧。」
「喂!这个不孝顺祖父的家伙!别擅自杀了我!啊痛痛痛痛!」
身上卷着层层绷带的弦而才抗议到一半,就因为剧痛而像只表演才艺的海驴(注14)在床上打滚。
「宫司大人,请您安分躺好!」
「突然做出剧烈的动作,伤口会裂开的。」
「老爷真是的,昨天也是那样害了自己吧!」
照料弦而的巫女们一脸认真地俯视着弦而。
「我知道!虽然知道,但我就是想说那薄情孙子几句嘛!」
看着闹别扭的弦而,音矢不禁抚胸松了一口气。
姑且不论伤势如何,他的体力与气力都已经恢复到和往常相同了。
「什么『请您安息吧』,那么薄情的对待,真让我悲伤到想哭啊,薰子〡安慰我一下吧" J
「宫司大人,请别一面征求同意,一面摸我屁股好吗?」
薰子手中紧握着拖鞋,朝正在摸她屁股的弦而后脑勺击下。
「打、打我!?怎么对重伤的老人这么过分!」
「老爷真是的,你就是这样才会被赶出医院啊。」
「风花说的没错,所以我想说句讽刺话也很正常啊。」
由于他在住院期间摸遍了年轻护士的屁股,因此弦而就以回家疗养为由被赶出医院。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结果。
※注14:属于海狮亚科的鳍脚类动物。
「话说回来,被那样的刀刺到,居然还能活着呢。」
在旁静观骚动的真那实,一边叹气一边疑惑地说着。
回想起弦而被刺时的状况,不只是音矢,连巫女们也都感到不解。
「因为那把刀是灌入特殊灵力所制成,只有对邪恶的心才会发挥强大的力量。」
已经完全恢复平时笑容的斋,如此对众人解说道。
「正是由于弦而老爷有颗清澈的心,所以才会平安无事。」
对于斋这句话,只有弦而得意地点头同意,其他人全都摇摇头。
「嗯?那是什么眼神?这就是我日常生活清廉正直的证据啊。」
「哪里清廉正直了啊!不老是做些性骚扰的事吗?」
「我可不是抱持邪恶的心在摸哦,只是怀抱着一颗清澈的心欣赏花、欣赏月亮,也同样欣赏屁股和胸部而已啊!」
尽管这不是值得吹嘘的事,但由弦而来说倒是有莫名的说服力。
「真是的,看着老爷,我都搞不清善恶的标准在哪了。」
对于风花苦笑说出的这句话,众人也不得不同意。
「那么时间也差不多,我该去上学了。」
「啊,我也一起走!」
「我也陪伴您。」
见到音矢拿著书包起身,真那实与斋也同时站了起来。
「好,大家一起走吧,那么我们出门啰!」
「路上小心,音矢。」
音矢手拿书包快步走出客厅,而巫女们则目送他离开。
「音矢那家伙,好像变得有点可靠了。」
在一脸恶作剧般笑容的风花身边,薰子也大大点了点头。
「要不那样就伤脑筋了,他可是我们的神乐主呢。」
「剩下就是继承人的问题了呢}⊥
巫女们彼此偷瞄对方的脸。
「算了,船到桥头自然直,再说真有必要,也还有我们在啊。」
「风花真是的,该不是要霸王硬上弓?呀,〕!」
「只要音矢好好选出一个,那我也没有话说,可是啊……」
「风花说得没错,那是我们的职责。」
薰子像是感到刺眼般眯起眼睛,仰望着天上的流云。
「剩下的时间不多了……」
对于巫女们这样的心情一无所知,音矢的内心就像梅雨季过后的天空一般晴朗,事件已经告一段落,只剩下迎接夏天的演唱会了,他心中满怀兴奋期待。
只是,这样的心情也只有几天。
「没想到居然会变成这样……」
看着张贴在学校走廊上的纸张,音矢等人深深叹了气。
由于最近诸事缠身,他们完全忘记学生在暑假前最大的障碍——期末考的事了。
「啊〡居然连我也要课后辅导,真倒楣。」
看到沮丧的真那实上暴铁拍了拍她的背。
「啊哈哈哈哈!别沮丧嘛,来栖。」
「加持也是不及格啊!装什么悠哉表情嘛Ⅱ」
「来,要踢我的屁股吗?现在算你特价喔?」
真那实把十元硬币往地上一丢,然后奋起全身之力朝豪铁的屁股踢去。
「既然这样就来特训吧!我会治好你们的笨脑袋的!」
就在真那实的号召之下,名为特训的读书会就此开始。
他们在流行音乐社社办并排坐着,一边呻吟一边回答问题。
「欸,王子,关于这里的公式……」
音矢说着便看向王子的笔记。
王子的笔记有些奇怪。
是以横书分为五行,稍微空白一些,然后再五行,而在线上又有豆芽菜跳动着……也就是五线谱。
「啊、这个,是新曲吗?是王子作的吗?哦。」
这时音矢已经将数学公式抛在脑后,眼睛追着王子的笔记移动。
他藏在桌下的右手像是按着琴格线,脑中旋律开始响起。
「关于这个地方的开展啊……」
音矢伸出手,在王子的笔记上比了比,加上了几个豆芽菜。
「那样也不错啦,不过既然如此,这边的进行就……」
两人小声地交换意见,五线谱逐渐被音符填满。
这时在音矢与王子的背后,真那实就站在那儿。
「你们两个好像有在用功嘛……喂!这是什么!不是在念书啊!」
「对不起,真那实,念书稍微暂停一下吧!我无论如何都想先合看看!」
只见音矢敏捷地从椅子站起,朝Stratocaster电吉他的方向跑去。
而王子则已经抱起吉他,敞开上半身的衣服。
「苇原,从刚才的B部分开始可以吗?」
「OK,是从C进入的那个吧。」
转眼间,吉他声便在流行音乐社社办内回荡。
既然演变成这样,不管是音矢还是王子都已经劝不动了。
「真是的,拿你们没办法啊……」
尽管手按着太阳穴,真那实还是用手指打着节拍,竖耳倾听两人的合奏。在此之前一直和众人一起做功课的斋,这时也用托盘端了茶过来。
茶旁边还放著作为茶点的手制羊羹。
「真那实学姊,要不要喝杯茶,休息一下呢?」
「好啊,我开动啰……嗯,真美味。」
只见真那实手按脸颊露出微笑。
「音矢先生与王子学长也请用。」
「嗯,谢谢你,斋。」
「谢啦,大内。」
两人都弹着吉他又写写乐谱,同时将桌上的羊羹放入口中。
虽然斋的羊羹甜到牙齿里了,但他们对这甜度特别怀念。
至于豪铁则是凝视着碟子上的羊羹,眼中泛起了泪水。
「没想到我还有再吃到小斋羊羹的一天……」
「加持学长,要不要再来一块呢?」
「啊!我要我要!多少我都吃!」
「我也来一块吧。」
看着要求再来一块的音矢与豪铁,斋露出幸福的微笑。
「啊,话说回来,加持学长,关于目前的那件事。」
斋一面拿出羊羹,一面像突然想起似的对豪铁说道。
「咦?小斋,那件事在这里讲不太好吧。」
豪铁原本幸福的表情,瞬间变得冷汗直流。
「豪铁,怎么了吗?」
「没、没什么啦。」
「加持学长,如果有一天我和音矢先生破局的话,我会考虑的。」
活在自己世界里的斋,也不看看当场的气氛便这么表示。
「什么嘛!加持!你对小斋说了什么吗?」
「我、我哪知道……」
「是的,加持学长要求和我交往。」
听到斋轻松说出的这句话,真那实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音矢的指尖顿时弹偏了弦,王子握在手上的自动笔芯则应声折断。
「小、小斋,那么你刚才是在诱惑豪铁啰?音矢又要怎么办啊!」
「我当然没有放弃啊。」
斋微微一笑,然后继续扇风点火。
「音矢先生,风花告诉我,也有从身体开始的爱情喔,距离十八岁生目的确也时日无多,首先就和我生个小孩,之后再想其他的事吧~~」
「咦~~!?」
「那是什么话嘛!莫名其妙!!」
接着,斋就像是挑衅火山爆发的真那实,将身体靠在惊讶到恍神的音矢身上。
看着那样的斋,豪铁心里很高兴。
事实上,自己或许是被甩了也说不定,但既然斋重拾笑容那就够了,那样就能满足才是个男子汉。而且如果相信斋的话,自己也不是没有机会主豪铁的脑中如此转着。
音矢的嘴开合了好一阵子,然后他像是突然想起一件事。
他放下吉他,凑近豪铁的身边。
「有、有什么事吗?苇原同学?」
「我应该可以揍豪铁吧?」
「等、等一下啊!阿音!这是两回事……别这样!」
「加持!给我好好说明一下!!」
只见豪铁抱着装有羊羹的碟子逃走,音矢与真那实则紧追在后。
流行音乐社社办马上又起了一阵——和往常一样的——骚动。
「真是没完没了,像我一样爱吉他就好了嘛。」
王子说着,便捏起一块羊羹放入口中。
光靠这口中散开的甜味,似乎就足以再作一曲了,王子心中如此想着。

在主人不在的音矢房间中,只听得见游戏的声音。
当画面响起宣告胜利的音乐后,兔贵子终于停手。
她将手把放在地上,关掉游乐器的电源。
「要开始了吗?已经准备好了吗?还是会再像响一郎那样……」
兔贵子小声地喃喃说道,随后便从音矢的房间消失了踪影。
 楼主| 发表于 2009-6-12 12:16 | 显示全部楼层
后记
万分感谢您本次阅读『镇魂协奏曲』。
时间过得真快,像这样写后记也已经是第三次了,谢谢各位。虽然是可喜可贺的事情,但我到现在还是不太清楚,这个后记要用来写些什么。
近况……说是这么说,由于我的宅度增加,真的都没出门,根本也没什么近况可言啊。像是浴室的灯泡又坏了之类,这些话各位应该也不想听吧?
现在想想,第一集『镇魂练习曲』推出至今也过了一年,春去夏来,秋天的食物很美味呢,不知不觉就到了冬天,目前还下了雪。
像这些事我全都是听别人说的,我根本没注意到下过雪了,秋天的味道很美味吗?夏天邀过女孩子去海边了吗?
这一年里,这些事一件都没发生啊,最多就是熬夜通宵欣赏花园之类的,景色非常美哦!死去的奶奶还在那里对我招手呢。
……啊!
刚才差点就渡河到对岸了,花园是不推荐各位去观赏的。
不过话虽这么说,我窝在家里也并不是一~~直在工作啦,要是我工作的态度有那么认真,现在应该是过着不同的人生了吧。
周围的人也知道这点,所以在谈工作的时候——
「哎呀—我快死了啦~~」
就算我这么说,也已经没有人相信了。没错,就是这样,更何况我平时就常说些……
「便利商店的便当卖完了,我要死了。」
「朋友家刚出生的小狗可爱得要死。」
「食玩的特别版难出死了。」
「在网路上找到的网站色死了。」
等等之类的话,时常都活在生与死的夹缝之间。正是所谓的活在边缘,别名要死要死诈欺。我不是放羊的孩子,而是放羊的僵尸大叔。活在世上对不起大家。
尽管过着这种日子,这部也是经过苦思才好不容易完成的作品。
就算只有一时也好,若是能让您感到欢乐将是我莫大的荣幸。
最后我要由衷感谢参与本书制作的各位。
希望下次有机会再与各位相见。
二○○八年一月北泽大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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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6-12 12:21 | 显示全部楼层
这个可以算是女巫后宫乐队了吧,第二卷里女巫们全面表白了- -
这卷不知感情多大进展,还是未婚妻女巫好呀,现在开始看~
发表于 2009-6-12 13:12 | 显示全部楼层
这个也终于出3了  今天==去下     我支持巨乳  不支持正宫  小梅加油
发表于 2009-6-12 13:33 | 显示全部楼层
這個月最期待的書了~謝樓主
发表于 2009-6-12 13:5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卷出了么...錄入的動作真快啊...LZ辛苦了....封面很贊
发表于 2009-6-12 13:57 | 显示全部楼层
看了第一第二集还不错,不知这集又如何,看看先!!!
发表于 2009-6-12 14:27 | 显示全部楼层
一次過出現的錄入完結真是太捧了
馬上吃吃看
发表于 2009-6-12 14:53 | 显示全部楼层
小齋變得沒辦法跳舞了.....
而且還出現了兩個小齋!!
這集巫女們全都告白拉....
突然進展的好快~
最後大家一起演奏化解了危機
最後一張插圖很不錯呢
发表于 2009-6-12 16:11 | 显示全部楼层
等了半年终于等到第3卷了
真是辛苦LZ录入了
发表于 2009-6-12 17:20 | 显示全部楼层
我只看了开头和结尾,感觉很无力,最近看了空之中 深红迷宫之类的小说之后,看这种有点无力

插花挺好,感谢录入
发表于 2009-6-12 18:37 | 显示全部楼层
謝謝分享啦...辛苦翻譯啦...

评分

参与人数 1轻币 -5 收起 理由
julianyork -5 纯水万金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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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6-12 18:56 | 显示全部楼层
感谢LZ录入,主角的后宫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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