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杀了独角兽》

tgliuli

PAGE1：水墨画派美少年

陆单单第一次看见苏烨的时候，惊艳得鸡皮疙瘩都泛上了心脏。
活生生的水墨画派美少年！一双眼黑是黑白是白像用纸墨铺点，骨骼的线条清晰挺拔，连简单的校服款都能穿出潇洒气势，安静时给人一种异常清冷干净的感觉，然而当他笑起来的时候，身边一切景物都不再有颜色。
非天崩地裂排山倒海，不能形容陆单单那一刻的心灵悸动。
后来她千方百计打听到美少年的名字是苏烨，意思是灼人的火光——太适合他啦！陆单单忍不住要尖叫——他可不就像是静止的火，仅仅站在那里就已经足够醒目，美得夺人心魄。
她莫名欣喜，却清楚地感到有什么在自己的心脏上穿行滑过，然后缩紧，轻微而又尖锐的疼痛。
那个少年水墨画一般清寂的身影被深深烙在了脑海里，噩梦似的如影随形，数个没有星星的晚上，陆单单就着孤单的月光辗转反侧宿不能寐，夜难成眠的结果是第二天捧三根筷子就可以直接上演熊猫烧香。
如此反复了三个月后，陆单单终于决定将满腔单相思付诸为行动，守在情报中苏烨最常等车的公车站预备向他表白。

说归说，陆单单的勇气却只限于等到苏烨然后站在与他相隔一条马路的地方作思想斗争，脚步几经徘徊都无法自如地迈向目标，她一边怕苏烨突然离开一边在心里敲退堂鼓，咚咚咚咚。
“你有事找他？”一个声音从她身后响起，陆单单回过头，说话的是个年纪相仿的男生，清秀又平凡的脸上挂着温和的笑，“抱歉，这里只有一个公车站，车过了好几辆你都没有过去的打算，正在等车的又只有苏烨一个人，所以我想你大概是有事找他。”
“你是……？”
“你不认识我的，”少年自我介绍，“我叫柳阙。”
柳阙两个字迅速在陆单单头脑中的资料库里搜索排列，想起来了，他是苏烨最好的朋友，两人常常一起行动，据说是品学兼优性格温良的好学生，但站在光芒万丈的苏烨身旁难免形象苍白单薄了些，容易让人自动忽略。
“你是来找苏烨表白的？”
她脸一红，感觉像被当场捕获的现行犯：“你怎么知道？”
“因为已经不是第一次有像你一样的女孩子了，”他回以一个习以为常的笑容，“我帮你喊他过来。”
“等等！”陆单单急忙拽住他，“我还没准备好啊——”
“阿阙？”被谈论的主角眼尖地发现了好友，穿过马路向他们走了过来，“你今天来得可真晚，我都等了你半天了……诶？”苏烨突然发现了柳阙身后的陆单单，好奇地打量，“你怎么还带着个女生？”
少女则是由于第一次近距离接触告白对象紧张地言不达意：“我…我是……”她说三个字咬了四次舌头，羞窘得很不能就此遁地了无踪迹。
“她是我初中同学。”柳阙适时为她解了围，得到她感激的一瞥，心觉这个男生虽然长相不出众但人着实不错。
“阿阙的同学啊，你好你好幸会幸会，”苏烨笑嘻嘻的打招呼，“你来找他玩的？可惜我们正好有事要办——你要跟我们一起去吗？”
柳阙有些惊讶：“苏烨？”
“没关系啦没关系啦，”他轻松地摆摆手，“你的同学就是我的同学嘛，而且这次的案子又不危险……”
似乎是一起去=亲近=表白成功这个等式在脑海里自然而然的成立，陆单单完全忽略了二人对话中某些令人起疑的词语，只是欢快地举起手高喊：“我要去——”

PAGE2：高中生侦探与洋房里的大小姐

“你们是侦探？”眼前的两个人在陆单单眼里立刻变成‘高中生侦探及其跟班’的实体化，金光闪闪烁烁生辉。
“呃……其实也不算啦……”苏烨不好意思地摸脑袋，“我们也只是曾经帮过警察一点忙，这次受人之托来查点东西而已……”
“这次的案件就发生在这栋房子里吗？”陆单单对于‘高中生侦探’的谦虚充耳不闻，兴致勃勃地打量面前当之无愧可以称之为‘豪宅’的古典洋房，“本市的莫宅……我在报纸上看到过，之前这里有个人被杀了对不对？”
“确切的说，是这里的管家沈清先生在凌晨时分被犯人刺了一刀后逃入书房将门反锁，因无法求救失血过多而死。案发那天整栋房子里只有沈清先生和莫家小姐两个人，犯人好象伤人后就慌慌张张地逃走了，所以睡在楼上的莫家小姐平安无恙，天亮后发觉异样拿备用钥匙打开书房门发现了沈清的尸体，打电话报了警。”苏烨换了口气继续说，“沈清大学时读的是法律系，毕业后则是在一家法律事务所供职，他父亲和祖父都曾在莫家担任管家，他上学的学费和生活费也都是莫家提供的，算起来能说是莫家的半个儿子，所以也在这里当管家。”
“你知道的好清楚哦——”陆单单由衷地崇拜。
“那当然是因为，”苏烨瞄了柳阙一眼，笑着晃晃手中一叠厚厚的打印纸，“我们有知情人事提供的内部消息。”
提供‘内部消息’的‘知情人士’名为柳纯恩，也就是私下里拜托两人来调查这件事的警察，柳阙的堂兄。明明是以中文系为第一志愿的文弱书生，最后高考时却不知为何报考了警校，好不容易成为人民警察后居然会把结案报告当作小说写，理所当然挨了上司不少责骂。
而洋房主人莫离则在他的小说体报告书里被形容为“身体娇弱、惹人怜爱的忧郁美少女”，还附赠了“……她看上去受到了极大的惊吓，苍白的脸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白百合般的纤细手臂捧着胸口，不住地喘息，随时可能昏厥……”这样的详细描写。
固然没有柳纯恩所形容的那么夸张，但莫离也确实是难得一见的美少女，外国瓷娃娃般精致的容貌和贵族类高贵冷淡的气质，给人一种不食人间烟火的感觉，像是永远与这房子停留在了同一个时空似的。
苏烨说明了来意，莫离淡淡地扫视了三人一圈，不冷不热地丢下一句“请随我来”就自顾自地转身进屋了，苏烨毫不客气地说着“那就打扰你了”笑眯眯地跟了上去。
高中生侦探美少年和住在豪宅里的美少女，陆单单蓦得感到一股强烈的‘非现实’的感觉，转头看向柳阙，少年回给她一个仿佛意味着‘放心，有我陪着你’的笑容，她这才觉得心里塌实了下来，沿着不知价格几许的红木地板向大宅深处走去。

“这里，就是案发现场。”莫离将三人带到了二楼的一间书房门口，“警察已经做过现场勘察了，如果还需要在这房子里找些什么，请随意行动没关系。”
“真是太麻烦你了，”苏烨挂着超级礼貌的笑容，眼里却隐隐有光闪烁，“虽然有些冒昧，不过莫离小姐，我能问你几个问题吗？”
“如果能对调查案情有帮助的话，”她略昂起头，“请。”
“首先，沈清先生对你而言，是什么样的存在呢？”
“沈清他……”莫离沉吟了一下，像是在挑选合适的形容，“他对我而言，是非常重要的、有如兄长一般的亲人。”
“说到亲人，莫离小姐你确实是……”
“我母亲很早就去世了，父亲在几年前遭遇了车祸，亲戚之间也不大来往，只有我和沈清相依为命，”她目光渺茫，似是在回忆以前的快乐时光，“我身体不好，打从出生起几乎就没离开过这栋房子，我的读书写字都是沈清教的，只有他会不厌其烦地陪我说话，他死后，家里就只剩我一个了……所以，我想我大概是这个世界上最盼望能尽管抓到杀死他凶手的人了。”
“原来如此，”苏烨理解地点点头，“最后一个问题了，就你个人的了解，你觉得谁会是凶手呢？”
莫离冷淡地瞥了他一眼：“李霞。”
“啊，可是她好象有不在场证明诶……”
“推理小说里的凶手，开始时全部都有不在场证明吧？”她有些不耐烦地打断他。
“看来莫离小姐读过的推理小说比我多，”苏烨摊摊手，“那么，理由呢？”
“那个女人暗恋沈清很久了，可沈清始终不理睬她……如果是她的话，因爱生恨以致于动手杀人也是有可能的。”
“得不到就要毁掉吗？还真是常见的杀人动机啊……”他微微一笑，“我会努力找出警察遗下的漏洞的，莫离小姐。”
“那，我就等着你的好消息了，”莫离走到门口时冲他回眸一笑，“请多多加油，侦探先生。”

“沈清先生就是在这里被杀的吧？”陆单单低头绕过地上尚未消退的血迹，“在这里被刺然后反锁上门……看上去过程很简单呢。”
“作案手法完全没有难以推敲的地方，本来已经可以当作一般的入室抢劫定案的，但是却冒出了一个疑点。”苏烨敲了敲书桌，桌面上凌乱的散落着纸笔和一部仿古电话，“电话线被切断了。”
“电话线？咦苏烨你刚刚明明是说……”
“没错，我是说宅子主人莫离发现尸体后用电话向警察报案，这也正是疑点所在，被切断的，只有这一间书房的电话线。”
“凶手不是‘恰巧’遇上在书房工作的沈清而起意杀人，而是打从一开始就准备‘在那间书房里杀死沈清’。”
“也就是说，这是一场蓄意的——谋杀。”
“而凶手人选就限定在能够进入这间房子切断电话线并且对沈清的作息时间和生活习惯相当了解的人。”苏烨抬高右手蜷起大小拇指，“符合条件的，有三个。”
“谁？”
“第一嫌疑人是莫离的舅舅，也是她最后一个名义上的亲人，因为赌博欠下了一屁股的债，对莫家的庞大家产觊觎已久，沈清一死他就可以以莫离监护人的身份光明正大地挪为私用；第二个叫李霞，是沈清的大学同学兼同事，从大学时代就开始暗恋沈清，却一直都没有得到他正面的答复，最近正在和沈清争夺一个出国深造的机会……至于第三个，”他收回中指和无名指，“就是莫离。”
“嫌疑人要有犯罪动机才能成立吧？可是杀死亲人般的沈清先生莫离小姐能得到什么好处呢？”
“有啊，”苏烨点点头，“活下去的可能，这就是她所获得的好处。”
“呃？”
“她刚才也说了自己身体不好到连这个家都不能出，其实她是患有先天性的心脏病，而且是严重的家族遗传，莫家之所以嫡系子孙只剩下她一个，就是因为心脏病的关系，就算是当今最高明的医疗技术，也无法保证她能安然活过20岁。”
“那……不能做手术吗？”陆单单倍感红颜薄命，“她家这么有钱，买到心脏做移植手术应该不是难事吧？”
“是呢，钱的方面的确不成问题，遗憾的是，莫家的人除了遗传心脏病之外还是稀有血型，与莫离小姐相匹配的待移植心脏全世界也不见得能找到几个，并非有钱就能买到的。”
“巧的是，沈清与她是同一血型，无论从年龄还是健康状况都匹配到无可挑剔。”
“更巧的是，沈清的父亲也是在正值壮年死去，把然后心脏捐献给了当时正为心脏病所苦的莫离的父亲。”
“而且据说，他们的祖父辈也是重演的这一场面。”
“诶……？”
“应该是……莫家从几代前就到处寻找具有相同血型的合适人选施以恩德，然后作为‘管家’身份留在身边养育以备不时之需，用俗话来说就是所谓的‘圈养’，”苏烨冲她晃了晃手指，“瞧，童话里不是也有这种故事吗，‘男人为了怀孕的妻子溜进魔女的花园偷莴苣，被魔女发现，魔女说我可以让你随便采莴苣，条件是你必须把你妻子将要生的孩子交给我。’”
“怎么会有这种事……这是违法的吧？！”
“不，就法律而言毫无犯法之处，”柳阙说，“因为并没有他们进行‘器官交易’的确切证据，表面看来只不过是单纯的‘你情我愿’的供应关系而已。”
“而莫离之所以会被作为嫌疑犯，是因为沈清在临死前留下遗嘱要将心脏捐献给莫离，他受伤的地方是腹部，心脏完好无损，”苏烨托着下巴有些嘲讽地笑，“临死前还念念不忘要把自己的心脏移植给一直守护的大小姐，在普通民众眼里大概是非常感人的‘忠仆物语’吧，不过在警察看来只不过是增加犯罪动机而已。”
“居然碰上了杀人案和嫌疑犯！”陆单单摇摇头，眼里迸发出的期待之情远大于恐惧，“简直——太像漫画了！”
“好胆色！”苏烨为她异于常人的思考方式夸奖，“那，我们就开始寻找线索吧！”
“嗯！”
柳阙看看明显已经陷入激奋状态的两个人，下意识地伸手去揉太阳穴。

PAGE3：独角兽与少女

   简直就像是座小型森林一样。
   任何人第一次看到莫家宅邸的园林时，大概都会有这个共同的想法。
   不同于某些标榜着绿色环境却仅仅铺有草皮和栽种常青树的廉价小区，莫家庭院里交杂着各种各样的林木灌木，似乎已经日久年深到可以成精的地步，深浅不一的绿色层层叠叠，在日光下蒸腾着迷蒙的水汽，随着微风妖娆地摇曳身姿。
“这么大的院子，拿来种菜倒是不错，可是要怎么找线索啊，连从何开始都不知道……”陆单单踮起脚左右张望了一下，为被重重树木阻碍住的视野烦恼地皱起了眉头，随即又绽开灿烂笑容看向身旁的少年，“不过苏烨你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苏烨？”
苏烨没有答话，只是身体略微前倾踮起脚向房子后面走去，仿佛被什么吸引过去似的，眼神迷茫空洞没有焦距，看得陆单单背脊发凉。
超乎常人的美少年，说不定也超乎常人的怪异，她禁不住打了个冷颤向身旁的柳阙靠去，柳阙长得虽普通，但他身上有股令人安心的气质：“你不用跟他一起去寻找线索吗？”她汲取了点人气好奇心又重新萌发出来。
“我不像苏烨，只是个普通人，普通人还是只要守着本分站在这里就好，”他微微一笑，“而且是我把你拉过来的，案子如何先不考虑，至少要保证你的安全。”
她突然有点脸红：“谢谢你啊。”
他“嗯”了一声：“应该的。”
俩人正说着，踮脚走路的苏烨已经绕了洋房一圈走了回来，眼神依旧发直。
柳阙问：“能招来吗？”
“完全——找不到——”苏烨遗憾地摇了摇头，“一点魂魄遗留的痕迹都没有，要么沈清是已经安心升天了，要么，是他有话却不愿说出来……”
“什么魂魄？”陆单单一愣，“难不成他刚才……是在招魂？”
“苏烨有点灵异体质，比较容易被魂附身的那种，”柳阙为她解释，“他在找沈清的魂魄，既然要询问当事人，当然还是直接找被害者得到的讯息比较准确。”
“可是……那不是……”陆单单瞪圆了眼睛，就在他们以为她要对‘这世上怎么可能有鬼魂存在’发出质疑的时候，少女却难以置信地强调：“那是犯规的呀！”
“啊？”
“漫画里的侦探全都是靠自己的力量查找线索进行推理揪出犯人的！你们怎么能直接问被害者的鬼魂问他是谁杀的呢？！”她满脸失望，“太过分了……这样是犯规的！”
苏烨和柳阙对视一眼，无可奈何地挠挠头：“可是……我们也不是侦探啊……”
“诶？”
“侦探那种称号太伟大了，我们担当不起，”他背靠着树，牵动嘴角轻轻地笑，眼里有烁动的火光流转，“我们只是——想要凭借一点小聪明，试着去还原故事背后的真相罢了——仅此而已。”
这样的苏烨——很吸引人——同时也很——遥远——
陆单单不由得沮丧了起来，她原本只想表个白赌一把的，可谁知越接近他越觉得他不止长得漫画，活得也很漫画，高中生侦探外加灵异体质，平常人一辈子遇不上的全让他给赶上了——面对着这种人，她就是想出口“仅仅是表个白”都很难。
她突然明白了柳阙所说的“普通人还是只要守着本分站在这里就好”是什么意思，她们都只是普通人，所以只要远远站着看苏烨在他们到达不了的世界里创造一个又一个传奇赞叹几句，就好。

招魂不成，三人只得老老实实地从沈清的房间开始搜寻线索。
“这是什么？礼物吗？”陆单单从沈清抽屉里翻出了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上面贴着一张卡片：TO DEAR MOLI HAPPY BIRTHDAY……这是给莫离小姐的生日礼物！肯定是沈清先生还没来得及亲手交给她就去世了！”
“打开看看。”苏烨笑眯眯地提示。
“啊？不好吧？人家收礼的人还没拆诶——”
“没关系啦这也是重要的线索嘛——”苏烨说着已经三下五除二地拆开了包装，“是个八音盒。”
那是一只木制雕花的八音盒，做工精致，打开来有两个玩偶转着圈跳舞，不同的是一般八音盒都是一男一女两个小人，这只却是一个少女和一只长着独角的白马。
苏烨盯着那个八音盒，轻轻地吐出了几个字：“Unicorns……”
那八音盒叮叮咚咚地开始奏曲，奏的是他们没听过的一只外国曲子，两个玩偶跳了约有五六圈，盒底突然咔咔几声，不响了。
“奇怪，这曲子应该还没完啊……”苏烨拿起八音盒晃了晃，谁知力气太大盒子一下脱手摔到地上散了，“糟糕！”他急忙弯下腰捡零件。
“摔坏没有？”
“没事没事，”苏烨直起身把盒子放到桌子上，“这玩意是木制的，没那么容易摔坏。”
陆单单长吁一口气：“幸好，这可是沈清先生的遗物，什么都代替不了的。”
苏烨嘿嘿一笑：“你们先继续搜着，我出去找样东西。”说罢跑出房间。
柳阙看陆单单疑惑地望向自己，无奈地笑笑：“没办法，那我们就继续找吧。”
二人将大半个房间寻遍，除了学习资料就是外文书籍，什么可称之为线索的东西都没有，决定回客厅喝杯水后再来搜。
陆单单突然想起刚才苏烨喃喃的单词，拉拉柳阙的衣袖，问：“Unicorns是什么啊？”
“Unicorns就是独角兽，传说它的角可抵御疾病、百毒不侵，更能够起死回生，贵族想要拥有独角兽角做的酒杯，而猎人则想要捕杀它们。中世纪的神话传说中，独角兽自由地徜徉在山间野外，它们对人类十分友好，特别喜欢纯洁天真的少女。于是猎人常常把一名美丽的少女独自放在野外，单纯善良的独角兽被少女的迷人的体香所诱惑，陷入可怕的圈套，‘纯洁’的少女野蛮地斩下它那神奇的角，失却魔力的独角兽只能听由猎人无情的宰杀。”
“漫画里的独角兽，大多都是又强大又美丽的存在呢……”陆单单捧着脸颊感慨，“没想到真相是这么悲惨。”
柳阙微笑：“陆单单真是善良的女孩子呢。”
她忍不住窃喜：“哪有？”
“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他目光温柔，“单单是很善良可爱的女孩子，而且，还很天真。”
“天真？为什么？”
“因为……”
柳阙突然停住了说话，偏头向另一处看去。
陆单单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只见走廊尽头的一扇门缓缓开了，一个人揣着样东西从房里悄无声息地走出来，整个人正好笼罩在昏暗的阴影里看不清面容，只看见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冷冷地盯着两人，目光如电。

PAGE4：真相

柳阙微笑着叫他：“苏烨。”
那人“嗯”了一声，从阴影里走出来，依然是一张水墨画派美少年的脸，只是身上沾了树叶尘土，显得有些狼狈。
陆单单这才想起苏烨从刚才出去就一直没回来，自己却一直专注于和柳阕说话，连三个人中少了一个都忘记了。
她轻轻吐出一口气，感觉心中某个甜蜜而微微作痛的部分被抽走了，愉悦兴奋的情绪像气球似的迅速瘪了下去，她有些沮丧又有些释然，单恋是一场狂热的精神病，病愈的同时狂热也随之消失。
“东西找到了？”
苏烨点了点头，一张脸上却没有欣喜雀跃，而是一种有些微妙的神情，似乎在思索什么，半天没说话。
“苏烨？”
“啊，抱歉，”苏烨摇了摇头，“你们能不能帮我把莫离小姐请到案发现场，我有话想跟她说。”
“那也就是说……”
“也就是说，”他唇角扬起一个弧度，“这个案子的真相，我已经知道了。”

“我听说你解开‘真相’了，”莫离冷淡地笑，“我看书里的那些侦探揭晓凶手时都要把嫌疑人都聚集到一个房间里，你不用把我舅舅他们叫来吗，侦探先生？”
“今天不用，”苏烨把手插在口袋里耸肩，“因为他们跟真相完全没有关系，是无辜的。”
“那找我来，是因为你认为我就是凶手？”莫离从下往上看着他，嘲讽地笑了。
“不，我肯定你绝对不是杀人凶手，”他偏过头，笑得眉眼弯弯，“这一点我甚至可以为你在警方面前作证。”
莫离微讶：“哦？”
“我特地请莫小姐来听我的推理，是因为我也很想从你那里知道一件事，”苏烨眼里的火光像是在一瞬间冻住，化作了凌厉逼人的冰，“我想要听你亲口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捅沈清那一刀！”
“什么——？”陆单单张大嘴巴，“莫离就是捅沈先生那一刀的人？可是……可是你刚刚不是说她不是凶手吗？！”
“我说她不是凶手，是因为沈清并非因她那一刀致死，她顶多算是‘杀人未遂’罢了。”苏烨的目光从在场三个人脸上一一掠过，随后像收到了表演效果的魔术师般拍了拍手，“那么，接下来就由在下我，来揭开警方没有发现的小小漏洞。”他后退一步环视房间，似乎在思考该从哪里说起比较合适：“对了，莫离小姐，我看见窗框上有血迹，警察是不是说沈清先生在中刀后曾经打开过窗户？”
莫离点头：“他们说他是可能打算向外面求救。”
“你不觉得奇怪吗？沈清先生被害的时间是深更半夜，这栋房子位置又颇为偏僻，门前一向鲜有行人经过，那他不惜冒着血流加速的危险移动到窗前是想向谁呼救呢？我从外面观察过了，这间书房正上方就是莫离小姐你的卧房，如果沈清先生真的竭力呼救的话，你也不见得一点动静都听不到。”
莫离脸色变了变：“没能及时发现他的求救，我自己也很内疚。”
“不，我说这些话的意思绝对不是要责怪你，”苏烨赶忙澄清，“莫离小姐，你发现沈清先生的尸体的时候，窗户是关上的对吧？”
“是……怎么？”
“如果情急之下打开窗户求救还有情可源的话，求救未遂还非要浪费体力把窗户关上就太可疑了吧？所以我就想，沈清先生会不会是不想让别人发现他开过窗户，所以又把窗户关上了呢？”苏烨说，“一般而言，这种情况有两种可能，一是他留下了凶手是谁的死亡讯息，怕凶手发现销毁信息所以关上了窗户掩饰，第二种可能——则是他发现了某种可以指认出凶手的线索，为了维护凶手而想要将此物销毁。”
“比方说，除了电话还可以和外界联络的——手机。”
他从怀里掏出一支用手帕包住的手机：“莫离小姐，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只就是自沈清先生死后就失踪不见的他的手机吧？”
“看上去是他的没错，”莫离短促地抽动了一下嘴角，“警察搜了好久都没找到，你是从哪里找到的？”
“就在这房间窗户正对着的树上，我猜以沈清先生当时那样的身体也扔不了太远，”苏烨微微一笑，“我爬上去还好，不过莫离小姐想爬的话恐怕难了点。”
“所以，沈清先生并非因为无法求救失血过多致死，他当时完全有能力叫救护车或者报警，然而他不惜死去也要维护犯人，甚至故意丢弃线索误导警察混淆真相，为什么呢？大概是因为捅了他一刀的犯人就是他想要一辈子所守护的人吧……也就是你——莫离小姐。”
“请允许我稍稍揣测一下那个晚上所发生的真实情况：你站在书房门外与沈清先生说话，趁其不备掏出早已准备好的凶器向他刺去，或许是因为第一次动手太过紧张，未能一击毙命还被他逃进书房锁上了门，当时你心里一定是非常的忐忑不安，尽管已经事先切断了电话线，但还是怕他会使用其他的方式报警什么的，所以你大概一直贴着门听屋里的动静，神经绷得极紧，想必以风声鹤唳草木皆兵来形容那时的你并不为过吧。”
“一直到屋里再也没有发出声音了，你小心翼翼地打开门，把尸体尚未完全僵化的沈清拖到书桌前，让他握住笔然后摆上你所仿冒的遗书，再将现场布置成他打开窗户求救不成又奄奄一息地爬回了书桌前写下遗书的模样——你的字是他教的，想必模仿他的字对你来说也易如反掌，至于他身上有你的指纹，你完全可以说是在帮他做急救时沾上的……做完这一切之后，你掐算好时间报了警。”
“现在想起来，你为警察开门时的举动也很奇怪哪，”他举起柳纯恩的小说体报告书翻开其中一页，“‘……她看上去受到了极大的惊吓，苍白的脸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百合般的纤细手臂捧着胸口，不住地喘息，随时可能昏厥……’刚开始看到这段的时候我还以为又是纯恩哥在进行艺术夸张了，身体再怎么不好——仅仅是报个警开个门就到‘捧着胸口，不住地喘息，随时可能昏厥’的程度也太过了——但现在再看，把一个成年男子从窗户旁拖到椅子上，对于患有先天性心脏病的你而言算是非常大的运动量了吧？因此会有那样的反应也是正常的。”
“……你绘声绘色说了这么多，到底也不过全都是猜测而已吧，”莫离再次捧着胸口，露出了一个淡漠高傲的微笑，“他扔掉手机也可能是为了维护别人，你硬要扯到我身上也未免太牵强了，侦探先生。”
“不，是有证据的哟。”苏烨冲她眨眨眼，“而且是，让我确信是你捅了沈清那一刀而不是别人的决定性证据。”
莫离的眉睫颤动了一下，疑惑地盯着他。
“你还没有好好看过沈清送给你的生日礼物吧？是不知道，还是太过开心所以忘记了？无所谓，”他嘴角挂着讥讽的笑，“因为如果你看了，我就找不到他是被你所害的证据了！”
“什……”
那只嵌有少女和独角兽的八音盒被扔到了莫离面前，从盒子的夹层内掉出了一张纸。
“这是……？！”
“这是经过司法公证，还有沈清亲自签字的活体捐献心脏同意书——也是他想送给你的，真正的生日礼物。”苏烨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如果你还想辩解的话，那么请你告诉我，沈清会在什么情况下，放着手续齐全的捐献同意书不顾，还非要在临死前写下那么潦草的遗嘱呢？！”
“我……不知道……”莫离攥着那张纸浑身发抖，“我不知道他签了这种东西，我不知道他想把这个送给我……他从来都没告诉过我！”
“可是他应该说过他会把心脏给你吧？”苏烨咄咄逼人得近乎残忍，“他明明承诺过你为什么还要杀了他？！”
“他是说过会把心脏给我……可是那时我们都太小了，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见识过，”她的表情像是快要哭出来一样，仿如被现实撕裂的失控的娃娃，“他上学后一直跟我说外面的世界多好多丰富多彩……我以为他会反悔的！我以为他看过了外面的世界之后一定会反悔的——我以为他不肯再把心脏移植给我了！我以为他不会舍得代替我死去！！”
“他对自己有信心，可是你没有，”苏烨的声音很轻，轻得——像叹息，“如果你们都对彼此抱有同样的信心，沈清或许就不会死，至少……不会以这样的方式死去。”
陆单单忍不住躲在柳阙身后，闭上了眼睛。柳阙握住她的手，他的手掌很温暖。
“他的死因是失血过多，能够叫救护车却不叫是他自己的选择——仅就结果来看，你的确不是凶手，我们也不会向警方告发你，”苏烨慢慢地、一字一句地说，“我只希望你移植了他的心脏后能够活得久一点，这也不枉他临死前还要处心积虑的为你隐瞒为你着想这么多。”
莫离怔怔地抱着那个音乐盒子，眼泪一滴也没落。落了一地的，都是碎掉的心。

三人出了莫家的大宅，苏烨单枪匹马地走在最前面，陆单单却非要跟柳阙凑在一起。
不知为什么，她不敢跟苏烨并排走，或许是苏烨刚刚的气势太强表情太过冷酷凌厉，她更加确定他不好亲近，也不是她可以随便亲近的人。
“说到底……莫离为什么非要杀了沈清不可呢？”陆单单低头思索，“真的只是为了心脏吗？我还是觉得这个理由太牵强了……”
“大概也是因为——她爱他吧，”苏烨的声音从前方传来，他没回头，口气显得有些冷漠，“她爱他所以怕他在没有她的世界里也能活得开心快乐，她怕他死后沈清就会忘了她爱上其他的女人……她不是一直想以爱为名嫁祸给沈清的那个女同事吗？她那么坚定地强调因爱生恨最有可能是杀人的理由，其实是因为她自己就是如此。”
“原来如此——”陆单单抬起头，发现不知不觉间苏烨已经大步流星地走远了，她只能看见他的背影。而柳阙，依然微笑着站在身边等着她，她不由得心头一暖。
“我曾经在一本书上看到过，”柳阙推了推眼镜，口气平稳地叙述，“某些基督教派认为独角兽是耶稣的化身，当独角兽把角探进圣母玛利亚的腹中，独角兽就变成了人，可惜最后被世人杀死。正因如此，独角兽象征永恒不变，纯洁和坚定。”
“耶稣爱世人……也就是说，”陆单单偏过头想了想，“独角兽是被他爱的人所杀的了？”
“或许，”柳阙淡淡的微笑，指指独自走在前面的苏烨，“哪，你不是要向他表白？”
“原本是的，”少女咬着下唇露出了甜蜜羞涩的笑容，“不过现在不是了。”
“嗯？”
“苏烨的确是很帅没错，但是他的世界离我太远了，我更喜欢转过头就能看见的东西……”她的眼睛由于兴奋而闪闪发亮，“柳阙，我喜欢你，请你和我交往！”
“……很感谢你喜欢我，你是个很好的女孩子，我也很喜欢你，但是，”柳阙内疚地注视着她逐渐由欢喜转化成失望，“抱歉，我无法回应你的感情，也无法和你交往。”
“为什么？”被拒绝的女生不愿轻易放弃地追问，“你有女朋友了？”
“因为……”柳阙执起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看着女生因为过于柔软的触感而扭曲的表情，充满歉意的笑了。
“其实，我是个女的。”
伴随着这句话响起的，是陆单单带有摇滚乐歌手般撕裂感的尖叫声。

PAGE5：真相的真相

夏日的午后。晴空无垠。
道旁的香樟树风一过就稀里哗啦的响，不知道有多少知了在上面狂叫。
两个少年站在树阴底下聊天，远远看去直教人感慨什么叫青春洋溢风华正茂，美好得像一页童话。

“……所以说，是非常天真的女孩子。”柳阙微笑着把塞在怀里的一堆棉花掏出来，“爱看漫画的人，多半会对女扮男装这种事异常的相信。也幸好她信了，才能免去以后不必要的麻烦。”
“结果……还是来找阿阙你的啊，”苏烨无精打采地蹲在地上揪草叶，边揪边郁闷地喃喃，
“一个也好两个也好……明明每回我都觉得她们是对我有意思，可最后还都是向你表白，浪费感情……果然，还是因为长得太差所以不受欢迎吗？”对自己外貌没有丝毫认知的水墨画派美少年充满危机感地捧着脸哀嚎，“怎么办阿阙？！我这样下去会一直找不着女朋友打光棍到死的——”
“不要紧，有人是爱你的。”柳阙温柔地拍拍他的肩以示安慰。
“谁？”苏烨泪眼汪汪的抬起头来。
“还有我，和读者们。”
“那完全不算数嘛——”继续抱怨的苏烨突然想起了一个积日已深的疑问，“对了阿阙，你真的不是女的？”
柳阙闻言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死：“我看起来像是个女的？”
苏烨从头到脚又从脚到头打量了他两遍：“看上去是不像……可谁叫你总是用这招拒绝那些女生，不知道的不是以为你真是女扮男装就是以为你有这个瘾。”
“苏烨，”差点又被自己口水呛死的柳阙调整呼吸换上悠然笑容，“你希望我是女生吗？”
苏烨愣住：“呃……”
“换句话讲，如果我是女生的话，你还能像这样带着我穿梭在各个案件现场，面临各种危险，与死神擦肩和凶手对质吗？”
“我……”
“你不能，我也不能，我们都不愿让女性涉入这种赌命的游戏之中，所以我才不惜撒谎拒绝她们，坚持不交女朋友。”他露出笑容，“苏烨，只有身为男生，才能和你一起上刀山下油锅，毫无顾忌的赴汤蹈火。”
苏烨一时语塞，自己的习性会导致身边女友陷入危险什么的他从来没考虑过，甚至不曾仔细地为对方设想就只是希望有个伴，着实太过幼稚。想到这里他深深感慨柳阙比自己靠得住，怪不得陆单单那群女生前赴后继地来表白。
柳阙的手机嘟嘟地响了起来，他低头看了一眼：“是纯恩哥的短信，来问案子的结果。你想好了吗——是谁，杀了独角兽？”
“开什么玩笑，”苏烨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那个答案，不是显而易见的吗？”
  
“没有任何人杀死他，杀了独角兽的，是他的爱情本身。”

不是猎人，不是少女。不是炫耀兽角的贵族，不是愚昧无知的世人。
杀死独角兽的，恰恰正是他虔诚而狭隘的爱情本身。
因为忠诚于爱情，因为过度迷恋纯洁，所以即使明知是陷阱会付出生命。独角兽也仍旧无法抵抗少女带给他的片刻温存。
这是一场心甘情愿的谋杀。

柳阙把手机放回口袋里，敲敲苏烨的头：“走吧，别想了，我请你看电影去。”
“真的？”苏烨惊喜地跳起来向前跑，“那我们去看《咒怨》吧诶阿阙我跟你说日本的恐怖片超好笑的上回我看《午夜凶铃》乐得我都从沙发上摔下来了……”
柳阙微笑着看他手舞足蹈滔滔不绝的说话，加快脚步跟了上去。
此时阳光正好，万里无云，光线毫无阻碍地直泻下来更显得洁白有穿透力，一切尘嚣俗事暴露在这样的强光之下，竟然都会有了澄澈的感觉。澄澈到仿佛看不见曾经。
在他们身后有着一栋颜色略显黯淡却仍旧华美的洋房，曾经有一头独角兽和他心爱的女孩住在那里，他们爱着对方，虽然方式略有不同，但的确是爱着对方。
只是荒芜到除了彼此就一无所有的爱情，最终会致人于死地。

[ 本帖最后由 tgliuli 于 2007-8-30 20:44 编辑 ]

GetoverWind

很精彩的文章。
不过在下一直坚持认为不管凶手有什么样的隐情和苦衷，该受的惩罚还是要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