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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讲谈社] 零崎轧识的人间敲打[西尾维新][台/简][录入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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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6-18 01:00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七夜 于 2009-6-18 02:50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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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零崎轧识的人间敲打
  作者:西尾维新
  插图:竹
  译者:凌虚

  最新潮的青春娱乐小说
  「轻松的开始零崎吧。」
  ————————————————————
  「零崎一贼」——「杀之名」排行第三的杀人鬼一族
  手持通称『愚神礼赞』(Seamless Bias)的狼牙棒,
  别号亦称『愚神礼赞』的零崎轧识,在本书正式登场。
  「杀之名」的精锐杀手逐一现身,展开死斗的最终结果究竟是……?


  



  Author
  西尾维新 Nisio Isin
  1981年出生,立命馆大学肄业。
  以别称「京都的二十岁」出道,2002年以『斩首循环』一书荣获第23届梅菲斯特奖。接着陆续写出「戏言」系列、「世界」系列、「刀语」系列、化物语、伤物语等超人气作品。并在年度轻小说排行榜皆取得极高的评价与成绩,是目前日本新生代最重要的大众作家之一。

  Illustrator
  竹 take
  1983年出生。现居横滨。
  喜爱手冢治虫、动物(尤其是猫)。

  目录
  零崎轧识的人间敲打1 狙击手来袭
  零崎轧识的人间敲打2 竹取山决战 前半战
  零崎轧识的人间敲打2 竹取山决战 后半战
  零崎轧识的人间敲打3 承包人传说

  登场人物简介
  零崎轧识(ZEROZAKI KISHISHIKI)——杀人鬼
  零崎人识(ZEROZAKI HITOSHIKI)——杀人鬼
  零崎双识(ZEROZAKI SOSHIKI)——杀人鬼
  零崎曲识(ZEROZAKI MAGASHIKI)——杀人鬼
  荻原子荻(HAGIHARA SHIOGI)——军师
  西条玉藻(SAIJYOU TAMAMO)——狂战士
  市井游马(SHISEI YUMA)——病蜘蛛
  赤神伊梨亚(AKAGAMI IRIA)——千金小姐
  赤神奥黛特(AKAGAMI ODETTO)——千金小姐
  千贺彩(CHIGA AKARI)——女仆
  千贺光(CHIGA HIKARI)——女仆
  千贺明子(CHIGA TERUKO)——女仆
  匂宫出梦(NIOUNOMIYA IZUMU)——杀手
  闇口濡衣(YAMIGUCHI NUREGINU)——刺客
  闇口凭依(YAMIGUCHI HIYOUI)——刺客
  石凪萌太(ISHINAGI MOETA)——死神
  哀川润(AIKAWA JYUN)——承包人
  暴君(十四岁)——少女

评分

参与人数 4轻币 +110 +8 收起 理由
汪财 + 20 爱~
A.Q. + 50 又要死人了么。。。
asrielchase + 30 + 5 录入辛苦了~~~感谢
冷飕飕 + 10 + 3 某戏言依然在幕后害死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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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6-18 01:00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七夜 于 2009-6-18 01:05 编辑

  若各位读者遇见一位入会严格的「十二个真渔夫俱乐部」成员走进维农旅馆参加俱乐部周年晚宴,当他脱下大衣,你会发现,他燕尾服外套是绿色而非黑色。
  若向他请教原因(假设你有勇气向这样的人物攀谈),他可能回答——是为了避免被误认为侍者。你听了可能摸摸鼻子就离开。
  但这样可能错过一个悬疑、神秘又精采的故事。

  (摘录自『神秘的脚步声』  作者:G·K·却斯特顿)






  零崎轧识的人间敲打  狙击手来袭

  ◆   

  那里,是更为接近某个政令指定都市的中心地带,巨大的建筑物即使以高耸入天来形容也毫不夸张,不离得远一点就无法看见全貌,无论纵向或横向,这栋建筑物都占有极大的面积。在这栋极为高级的公寓前,有两个奇妙的人并排站着,仰望着公寓。
  其中一人,是个戴着草帽、身材瘦长的青年,穿着让人觉得在六月这个季节还稍嫌冷的白色背心、皱巴巴松垮垮的裤子,脚下则穿着一双破破烂烂的凉鞋。脸上戴着圆形太阳眼镜,脖子上挂着白色毛巾,一副来自乡下的农村青年模样。唯一跟这个形象不合的物品,是挂在右肩上的细长黑色皮简。
  另一个人,是穿着学生制服的少年,说得更清楚一点,或许用「男孩」一词来形容会更贴切吧。他是个个头不高的男孩,穿着在六月这个季节看来很闷热的立领学生服。大概是个国中生吧,胸口钉着刻有「汀目」字样的名牌,带有光泽的黑发披散在肩头上,有着些许沉闷的感觉。虽然跟旁边的草帽青年同样戴着圆形太阳眼镜,但是在这男孩脸上有比太阳眼镜更引人注意的东西,那是被太阳眼镜遮去大半面积的——在右脸颊上不祥的刺青。
  草帽青年不知为何似乎有些不愉快;脸颊刺青的男孩则不知道正在笑些什么。
  「喂,人识。」草帽青年仰望着大厦的顶楼,向旁边的男孩说:「阿愿跟你说了些我的什么事情?
  「嗯?没有,没什么事。」脸颊刺青的男孩并不打算多说什么,只是保持着一贯的笑脸回答青年。「你不用担心,大哥他完全没有说你的坏话。他说:『阿赞拥有我没办法教你的事情,所以你要跟着他好好的学习。』」
  「哼,他还真敢说!」草帽青年调了调帽沿,好像有些不好意思。「本来这个工作应该是阿愿的,因为人家是找他的碴,为什么非得把本大爷拉进来,真令人难以理解。」
  「那还用说吗?因为都是家族的人吧。」
  青年对以揶揄的语气说话的男孩,露出了不高兴的表情。脸颊刺青的男孩毫不把青年的神情放在心上,继续说道:
  「可是真的很夸张呀!就算是大哥被人找碴了,但听过详情之后,根本就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们这边没造成损伤,对方那边也没抱着敌意——说起来只是个单纯的意外而已。既然如此,什么报复啦、复仇啦,就不需要一一进行了吧?要说是复习的话,我光复习学校的功课就够了。」
  「你真的……有认真在念国中?
  「唔……出席天数好像挺糟糕的,不知道能不能顺利毕业呢。」
  「留级的话,阿愿可没办法接受。唉,『零崎』去学校上学这种事情本来就很可笑,所以我是觉得怎么样都没差。」此时,草帽青年第一次将视线朝向男孩。「可是……你刚刚说的话,身为『零崎』可不能当作没听到。无论如何,我们都不能够放任『敌人』不管。」
  「知道了啦。关于这点,到了这个节骨眼就算老大你不说,大哥也会把我念到臭头——那么,老大上脸颊刺青的男孩双手插在口袋,以下巴指着正面的公寓。「这次成为我们零崎一贼的目标,那群可怜得不得了的小羔羊们,就住在这拣公寓里面吧?
  「没错。」
  「住得直苦同级啊!这里的房租要多少呀?
  「最便宜的是一个月两百五十万,而最高的那一楼——我们的目标那伙人当作根据地的那层楼——一个月要四百五十万。」
  「哇,真夸张呀!」男孩很愉快地哈哈笑着。「那么目标有几个人?
  「八人。那八人——今天、现在、这个时候——正聚集在最顶楼。」草帽青年淡然地说着,看来他的事前调查十分完美。「这八个人由我动手。」
  「啥?
  「对你来说,负担还太重了。我从阿愿那边仔细听过你的做事方法了——人识,你是个非常情绪化的家伙,如果对手是无关紧要的家伙就算了,可是要是因此让目标逃走,头痛的人可是我。」
  「不管怎么样都没人信任我。」脸颊刺青的男孩并没有特别出现心情恶劣的样子。「无所谓啦。很轻松呀,那八个人全是外行人不是吗?麻烦死了,所以交给老大就好。可是那样的话,为什么大哥要让我过来这里?如果老大要一个人解决的话——啊,我知道了,要我负责把风?
  「不对。」
  草帽青年回答。
  「在我杀掉那八人的期间,把这栋公寓的居民全杀光就是你的任务。」
  「……嗯——」
  不晓得是不是草帽青年的回答太出人意料,脸颊刺青的男孩显得有些欲言又止。他把手从口袋里掏出来,无力似地搔了搔头。
  「这栋公寓的居民……跟那八人没什么特别的关系吧?
  「有关系。他们与目标的根据地位于同一栋公寓里,光是这一点就足够。」青年说:「人识,你呀,是不是搞错了什么叫做杀人?不过因为这是阿愿教你的,这一点也是没办法的。那家伙就算是在零崎一贼中,也是最奇怪的异端份子……」
  「有必要杀了其它人吗?
  「有。」青年肯定地说:「这是杀鸡儆猴。」
  「啥……全部都要杀?
  「全部杀光。」
  「小孩也要?
  「小孩也要。」
  「女人也要?
  「女人也要。」
  「老人也要?
  「老人也要。」
  「动物跟植物都要?
  「动物跟植物都要。你很啰唆耶!敢和零崎一贼结仇就是这种下场。就像你刚才说的,我们为了保护家族什么都干——只要对手是家族以外的人。」
  「……」
  「你有什么不满?」青年瞪视着男孩:「反正会住在这种高级公寓里头的家伙,净是些坏事干尽,贪污钱财的人,根本不用放在心上。」
  「别说这种破坏人梦想的话。」
  「大人是不会作梦的。大人呀,是会实现梦想的。」
  「……好啦,我做就是了,做就是了。」
  男孩点着头,以非常勉强的方式说道。「啊……很累耶……真要说起来,学校就快要模拟考了,我要是拿不到平均九十分以上,班长会啰唆的。快点解决完,我要回家念书。」
  「随你高兴。我也是呀,也想快点结束这本来是阿愿该做的工作,好回家上网。」
  「上网?计算机吗?
  「最近我有点入迷了。」
  「啥……老大呀,这不太适合你……我觉得老大你还是最适合无拘无束挥动球棒的样子了。」
  「光靠适合不适合,是没办法过人生的啦。」
  然后,草帽青年踏出了一步。
  「我先进去,你五分钟之后再进来,进行刚刚我告诉你的任务。等你到达最顶楼的时候,一切就搞定。」
  「咦?让我打前锋不是比较好吗?这种高级公寓一定有警报装置或是警卫什么的吧?
  「没关系,这部分我就当作免费大赠送吧。比起这个,更重要的是——」草帽青年暂时停下脚步,回头看着男孩。「这也是我听阿愿说的。零崎人识——我可不想被卷入你的无差别地毯式攻击。我可没有像阿愿那种可以压制住你的自信啊——『为零崎而生』的小弟。」
  「……」
  「……嗯?
  「……」
  「……嘿嘿嘿嘿。」
  确认男孩没有回答的意思,青年稍微敷衍地笑了笑,重新把皮筒背好,进入公寓。
  现场仅剩男孩一人。
  「……呼。」
  只有在疲惫无力时才会浮现的微笑,已经完全消失在男孩脸上。
  「什么『是不是搞错了什么叫做杀人』——真会说大话,每个家伙都这个样子。」男孩用低到让人不舒服的声音喃喃自语着。「不管是大哥还是老大,看待杀人这种没什么大不了的事都认真过头了……真是的,我哪能奉陪呀。」
  拿下太阳眼镜,将它收进胸前的口袋,男孩露出深邃的双眼。倘若见到那双眼睛,便会知道他有着无法以「男孩」这等词汇来形容的深沉又黑暗的阴暗眼眸。
  那双眼睛,毫无疑问地,是不属于这个世界的。
  他的双瞳深沉得像是浑浊无底的沼泽。
  「可是……唉,可是。」
  咻——挥动手臂,脸颊刺青的男孩双手握住藏在学生制服袖子里的刀子。刀刃厚如柴刀的粗大刀子,以及相对之下,可描绘出如艺术般曲线的轻薄短刀,他灵活地同时旋转舞动着这两把刀。
  「我也一样不想被卷进去呀,老大——人称「愚神礼赞」(Seamless Bias)的零崎轧识先生。人如其名,个性十分随便的你,如果被卷进你的独家杀法,就连现在的我也没办法应付呢!……刚刚,的确是说五分钟吧?
  男孩看着右腕上的手表确认。
  「小心一点好了,再加个五分钟——也许留个十分钟左右的时间比较好吧——如果听大哥的建议的话。可是这栋公寓的所有居民……有几个呀?还有,有几间房子?虽然钥匙不是问题,可是……那个老大做事还真是乱七八糟啊,唉。」
  男孩由衷地轻声赞叹道。
  「——真是让人打从心底佩服的杰作呀。」

  五分钟。
  男孩一时兴起擅自决定的这个时间差距,大大地改变了从这里开始的故事发展——这时,甚至连他本人都尚未察觉到。

  ◆   

  零崎轧识是个杀人鬼。
  到目前为止的二十七年人生里,究竟杀过多少人,早就已经数不清了,只是他自己也没有想要计算就是了。
  杀人是没有理由的。
  怎么说呢?一看到「人」一……一看到「人的形体」——
  『啊,好像可以杀的样子。』
  心里就会忍不住冒出这种想法。虽然只能如此说明,但即使是这样的说明,也不能说是最接近真实状况。因为就算好像可以杀,但也没有特别去杀的必要,都只是想象而已,都与实现没有任何关系。
  『杀人的这种心情呀,阿赞——』
  不知在何时,同样隶属于一贼,恐怕是目前实力最坚强,拥有「自杀志愿」(Mind Render)、「第二十人地狱」别名的零崎双识——今天,让轧识跑到这里膛这滩浑水的始作俑者——曾经对轧识说过一段话。
  『原本是由爱而生的哦。』
  『……』
  轧识虽然心想「白痴呀!用剪刀刺眼睛!去死吧、变态」。但自杀志愿无所谓地继续说着。
  『没错,我们是因为亲情而杀人。除此之外的杀人理由,要尽量避免——如果希望保有杀人鬼集团的称号的话。」
  杀人鬼集团——零崎一贼。
  仔细想想,这个集团存在的本身就很矛盾了。今天那个正经八百去念国中的小伙伴(虽然常跷课)的存在也相当矛盾,可是说起来,不求其它,存在的意义就是杀掉除了自己以外所有一切的「杀人鬼」同志,竟然聚集成群、创造了家族什么的。
  真可笑,打从心底觉得可笑。
  但是——
  即便是愚神礼赞、零崎轧识,也不觉得可以对此一笑置之。
  虽然觉得可笑,却无法否定。
  那无可避免的矛盾,只是自己无法接受……而已吧。
  只是这样而已吧。
  而且,比起单打独斗的杀人鬼的时代,隶属于集团的现在更——
  「——不够啦。」
  自行担任前锋、搭上公寓电梯的轧识,虽然想着进到室内该把草帽脱掉,但是又没有地方放,而且反正很快就要再出去公寓回到太阳底下了,于是只摘下了太阳眼镜。
  「要用什么好呢——」
  轧识从皱巴巴的裤子口袋掏出钥匙,打开楼层按钮底下的嵌板。这支钥匙是经由最近迷上的网络拿到的东西——不只是这个,这栋公寓的构造、今天目标的八人会聚集在这地方一事,几乎都是藉由网络收集到的情报。如果能够潜入到某种程度以上,几乎没有什么情报是得不到的。以前必须得靠着自己的双脚四处奔波,现在真是个很棒的时代——
  「或者,也可以说是个很糟糕的时代?
  按下嵌板里头的顶楼四十五楼的按钮,电梯开始上升,稍微感到加速的重力,但这种感觉也立刻适应了。
  「……」
  虽说接着要面对八个目标敌人——但要说轧识在上升的电梯中思考着的事情是什么,那便是现在应该在公寓外面准备的伙伴——零崎人识。
  他们不是初次碰面,也认识有一段时间,但作为伙伴一起行动这还是头一遭,还有一点也让人感到不安。对轧识而言,他怎么也无法理解那个叫做人识的少年在想些什么。不,要说难以了解的话,他的哥哥自杀志愿才更让人感到不解——人识的危险,便是来自于「无法理解」的那一部分。
  零崎一贼——杀人鬼集团。
  当然,净是些太过危险的人。
  只是那种类型的,至今未曾有过——
  「不过,那也是当然的……」
  毕竟——那小子,是为了零崎而生的孩子。
  他可是零崎中的——零崎。
  「这次的工作,要我们两个人根据状况自行判断?——」一边无所事事地看着电梯门上方变换着的楼层显示,轧识自言自语道。「我跟阿愿不一样——我们保护『家人』的方法不同——我跟那种变态不同,没那么天真。如果发生问题,即使是家人我也会要求『排除』——」
  他瞥了一眼背在肩上的的细长皮筒。
  「在『报复』时引发不幸的意外是常有的情况——」然后,零崎轧识重复了一遍。「要我跟阿愿一样——真伤脑筋。」
  「叮」的一声电梯停了,楼层显示为四十五。
  门开了,他往大厅走出去。

  「不准动。」

  左右两边都有人拿着手枪指着他。
  「手举起来。」
  「……」
  如对方所言,轧识举起双手。然后将双手摊开,表示自己没有携带武器。
  ——两个人呀。
  他只转动着眼珠便确认了两边的情况——不符合「目标」八人中的任何一个,是怎么看都像是保镖的强壮男子。
  「看样子是中了埋伏——是风声走漏?还是说——从一开始就是陷阱?
  「不准讲话。」右边的男人简要地说:「那扇门的另一边,除了我们之外还有十个高手——你无法对那八人出手的。」
  「……哦。」
  轧识并没有特别在意对着自己的枪口,而是看向大厅前面过去一点的一扇门。这样啊,八个目标都确实在那里吗?——暂时放下心了。这可以说是不幸中的大幸吧。带着「晚辈」来,大放厥词之后,结果却完全失败的话,实在太丢脸了。
  「可是——是从哪里走漏风声的……」
  「喂,不准讲话。不然杀了你。」
  这次是左边的男人。
  轧识高举双手看着那个男人,笑着——
  「你说要杀我?
  「唔……」轧识的视线让男人不禁畏缩了起来。「喂、喂!我说了不准讲话——」
  「你要杀了——本大爷?教教我吧——如果,你知道方法的话。」
  忽然地,轧识放下双手——
  把手伸进背在肩上的皮简里。
  「喂!喂——!」、「你这家伙——」
  两个人同时举起枪,但是轧识依然对此毫不在乎。
  「拜托你们啦,要是知道方法的话就教教我——因为我从出生开始,不管怎么做我就是死不了,真的很伤脑筋。」

  「嗯——那么,轻松地开始零崎吧。」

  ◆   

  「……嗯?
  听见不知从哪里传来的枪响,脸颊刺青的男孩——零崎人识停下了脚步。他现在位于公寓外侧的逃生梯。二楼往三楼的途中,他并没有搭电梯。
  「哦……终于开始了吗?」人识抬起了视线望向遥远上方的顶楼。「但是,枪声呀——哈哈,还有认为用枪就可以杀死零崎一贼的家伙,这还真让人吃惊。」
  短暂停下脚步之后,人识再度往上走。
  不管是双手拿着的刀子——或是学生制服、身体上没有任何一处沾染上血迹。不管是谁靠近他,应该都闻不到血腥味。就算说出这个少年在至今为止的短短数分钟内,将这栋公寓二楼的居民——不,甚至连一条金鱼都不放过,将所有生物都杀得一干二净,铁定也没有半个人会相信的。
  知道真相的,目前唯有一人。
  当然,那是零崎人识尚未人间失格的时候。
  「但是……我真的很不想被卷进去呢——」
  少年稍微加快了脚步,脸上仍旧带着笑容。
  「……不过我有点好奇,让那个笨蛋大哥夸奖不已的杀人手法——愚神礼赞的球棒操控法——」
  ◆   

  「愚神礼赞」(Seamless Bias)。

  这是零崎轧识的通称,同时——也是零崎轧识所使用的得意武器。轧识总是背着的细长皮筒就装着「那个」。
  简而言之,那是「狼牙棒」。
  将棒球赛中进攻方选手所使用的器材打上钉子,虽然一般的球棒是木制品,可是「愚神礼赞」全是用铅制成的,也不另外打上钉子,而是原本就拥有钉子的设计,完全一体成型。当然,「那个」的重量可不是开玩笑的、使用起来可是一点都不轻松,但轧识身材称不上健壮、肌肉也不结实,却能够随心所欲操控。
  




  他利用其庞大重量所产生的离心力,并非挥舞棒子,而是宛如以自己为圆心描绘出弧线般——
  他,殴倒敌人,击杀敌人。
  敌人几乎都难逃一死。简单来说,因为被铅棒击中了要害,会这样也是理所当然的。可是即使如此,不管就谁来看,一般都会认为用刀子来「杀人」比较适合,但轧识却基于某个理由,坚持使用这根狼牙棒「愚神礼赞」。尽管被认为是和自杀志愿同等级的怪人,轧识也没有放弃「愚神礼赞」而改用其它武器的打算。
  当然除了使用起来相当顺手之外——他总觉得这「愚神礼赞」是将自己的性格具体化的凶器。只要使用这个,不管敌人是十二个还是二十个,手上有没有拿枪——
  全部都能打倒。
  轧识对此深信不移。

  没错,深信到不知何谓死亡的程度——

  「——呼。」
  轧识的动作终于停止之时——
  房租每月四百五十万的房子已经变得惨不忍睹,彷若台风过境——不对,是龙卷风过境。在三百平方公尺的面积中,几乎连一个完好的家具都找不到。此时轧识正位于异常宽广的客厅中,透过大窗户可以将低处景色一览无遗。不只是这里,其它的卧房与厨房,甚至是厕所跟浴室,不管哪里都没有一件东西是完好的。这种房子,就算房租是一个月三千元,大概也不会有人想住吧——加上还有二十人的尸体散乱四处,那就更不用说了。
  「……还、满难搞的呢。」
  说着,轧识背部靠着大窗的玻璃;颇有重量的棒子,前端埋入长毛地毯中。棒上黏着血与肉屑,看起来非常令人不舒服。轧识流了些汗,呼吸也变得紊乱——但是全身上下似乎都没有受伤。他用挂在脖子上的毛巾擦了擦脸上的汗水。
  「在人识抵达之前能全部收拾完毕真是太好了——可以的话还是不希望让他看见我的本领。不过,话又说回来……」
  对着倒卧在地上的尸体——零崎轧识来回检视着四散各处的尸体。
  「风声是从哪里走漏出去的呀?虽然想说或许他们会注意到被盯上了,可是还真没想到会遭到埋伏。唔——」
  果然,用网络收集情报还是不太恰当。他虽然不认为这些「目标」所属的组织里有手腕那么高明的黑客——但是也不能说完全没有可能。如果有那样的家伙存在,就非得把那家伙也加进「目标」中——
  「——没完没了……倒不如说是自导自演。俗话常说,冤冤相报何时了,没有比这种无止尽的报复更没意义的了。」(注:原文いたちごっこ是一种日本孩童玩的游戏,互相把手迭在对方手上,可以一真直玩下去,没完没了。
  唉,尽管如此——
  即使没有意义,如果不断重复,就会归零。
  像自杀志愿那种类型的人,似乎会这么说。
  「话说回来,人识——还真慢呀。」
  轧识也因为预料外的人数而花了不少功夫,从这栋公寓的居民数量来考虑,也差不多是人识该到这里的时间了。是他过于相信自杀志愿的话,太过高估那个人识的杀人能力了吗?
  没办法,为了消磨时间,继续思考吧。
  虽然刚刚还认为这是「不幸中的大幸」——可是,如果这真的是「埋伏」的话,保镳的人数应该再多一点才对。十二个人的话,实在太少了点——不,这部分就算了,对方也有自己的窘困、,大概是无计可施吧。
  可是,那八个目标宁愿冒着危险来到这个场所的理由——究竟,是什么呢?应该完全没有这个必要吧。知道「刺客」要来,还故意集合到这个地方的理由,真让人想不透——
  「呼……」
  从这个现象看来,至少能确定情况有点诡异,因为情报过少,产生的可能性就更多了。尽管如此,要选择一个最有可能的选项的话,轧识选择的答案是——
  「——『第三者』的介入……吗?
  不知是敌是友的「某人」也就是『第三者」,对这八人透露某种「情报」——这些家伙没有确认情报真伪,认为不能因为这么点事情就中止集会,因此暂且先找来了保镳——嗯,这种情况似乎是有可能的。
  但是,倘若是这情形,关于那个『第三者」是谁的问题——那人为什么知道轧识等人会在今天到这个地方来?同样的问题继续再想下去,会变得没完没了——
  「而且,又变成了自导自演的状况了……」
  就在轧识很不愉快地低声说着时,从玄关的方向传来「叽咿咿咿咿」的声音,应该是通往逃生梯的门打开的声音。哎呀呀,这可终于到了。轧识调整呼吸,再次擦了擦汗。尽管没在盘算什么,但也不想在年纪小的家族成员面前示弱。他单手拿起放在地板上的棒子、扛在肩上,摆好姿势,等待人识进到客厅。
  几秒后,人识踏进了客厅。刀子大概已经收到衣服里头,没有拿在手上。
  「你很慢耶,人识。」
  「……哇塞!这也太惨了。」
  看也不看摆好姿势的轧识,人识四处张望着,只顾着感叹这个房间整体的惨状。
  「老大,你这样搞,家具不是很可怜吗?明明是很棒的东西说。哎呀、哎呀、哎呀!看看这张桌子!你到底在做什么呀,真是的!
  「……」
  人识看起来一副充满怒气的样子。
  还是老样子——实在是个让人摸不透的家伙。
  轧识收起摆好的姿势,靠近人识。
  「你这家伙真的是……」
  「怎么人数好像变多了?
  「好像被识破了。当然,就算从八人增加成二十人,对本大爷来说还是没差啦——」
  「可是,这些家伙……」人识指着其中一具尸体。「是我们要狙杀的目标——没错吧?
  「嗯?是呀。目标的八人都顺利杀光了,不过他们好像找来了十二个保镳。」
  「这不是很怪吗?如果被识破了,这些人应该不会出现在这种地方吧?而且不管找了几个保镳来,结局都一样。毕竟说起来,我们可是『零崎一贼』耶。」
  「嗯,我刚刚也在思考这件事——」

  然后,就在那里。
  就在两个人缩短距离的那里。
  就在轧识与人识并立的那里——

  「——!
  轧识有所反应。
  「……人识!
  第一瞬间,他伸出双手,抓住人识的学生制服衣襟。
  人识一脸的茫然。
  第二个瞬间,他像划弧般,猛然将矮小的人识丢了出去。
  轧识满脸焦躁。
  第三个瞬间——轧识利用反作用力,自己也朝另一边飞扑过去。
  「咳、咳——」
  背后的玻璃窗发出声响,碎裂一地。
  然后,连眨眼的时间都没有,刚刚人识评论过的桌子——

  飞了起来。

  在地上翻滚的人识。
  在地上翻滚的轧识。

  最后,砰的一声,听见了微弱的枪声。
  回神。

  「——靠到那边的墙壁去!
  轧识一边喊着,一边往碎裂窗户旁边的地板翻滚移动;人识也是,不等轧识开口便采取了行动。在强风直吹而入的碎裂大窗户两侧,轧识与人识背部紧贴着墙壁,坐了下来。
  「……」
  「……」
  两人暂时静观其变——却什么都没发生。
  风平浪静得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
  「…………喂,老大。」先开口的是人识。「刚刚是怎么回事?
  「……」
  轧识没有回答。
  「我应该没弄错吧——刚刚窗户破掉,桌子飞出去之后——我觉得好像听到了枪声……」
  「……」
  「奇怪?枪声比较晚听到……?
  「吵死了。」
  对着右手边那个嘴巴一张一合不停说话的人识,轧识粗鲁地回应。现在,他实在没心情应付国中三年级的小鬼。
  枪声比较慢才听到——
  轧识十分清楚这种情况所代表的意义。
  那表示对方至少是从距离一公里左右的地方——瞄准了这个房间。
  或者是,瞄准他们。
  瞄准了零崎轧识与零崎人识。
  瞄准了——零崎一贼。
  「一公里?为什么?」听了说明后,人识感到不可思议的侧着头。「为什么离得远,就会比较晚听到枪声?
  「你念的国中什么都没教吗?你从来就没想过,为什么枪枝会发出那种爆炸声吗?
  「那应该是因为炸药爆炸的关系吧?
  「是子弹的速度超越音速啦!
  「哦……原来如此。」人识好像懂了的样子。
  子弹超过了音速。没错——所以如果发射点跟着弹点之间的距离超过某个程度,在清楚听到枪声之前,子弹就会先抵达了。那是——很恐怖的事情。用格斗技巧来比喻的话,就像是完全感觉不到对方的准备动作一样。
  听不到的声音,看不见的敌人。
  从刚刚的弹着点与枪声的间隔来说——一公里前后——不对,是一公里多吧……
  「原来如此。」人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疑问有了解答,反而用轻松的口吻说道。「我搞懂背后的玄机了,不就是普通的自然现象嘛。好了,赶快把事情解决吧,愚神礼赞老大。」
  「怎么了?愚神礼赞老大……枪枝什么的,对零崎一贼不是没效吗?大哥总是这么说的。」
  「那个呀——确实没错啦。」轧识狠狠地说:「但是步枪(注:步枪,亦称来复枪(rifle),一种钢制长枪。其枪膛内有螺旋形的来复线环绕,可使子弹出膛后旋转前进,保持飞行方向。)……只有狙击枪另当别论……只有那个,是另当别论的——」

  ◆   

  步枪——狙击枪的最大射程是五公里,虽然有效射程各有不同,但是据说一般都在两公里左右。如果距离超过两公里,子弹的准确度就会下降——这对要求精密的狙击来说,是一种致命的缺点。
  于是,以轧识与人识位于四十五楼的超高级大厦为中心,在半径两公里之内……大约一点三公里的位置——那个「狙击手」正举着步枪。
  「呼,嗯——」
  还在建设当中、四处都是未完成的模样的那栋大楼里,在五十三楼中的一间房间,朝着窗户排列的长桌上,趴在那上面看着瞄准镜的狙击手低声道。
  「闪开了吗?居然闪开了步枪的子弹。明明没有察觉到的——不傀是零崎一贼。因为拿着狼牙棒,所以应该是——零崎、轧识,愚神礼赞先生。」
  狙击手轻声笑了出来。
  「嗯,是个强敌呢。」
  即使是一边自言自语,双眼却没有离开瞄准镜。
  现在目标逃到窗户的两侧躲起来了——的确躲在那里的话便会成为视觉上的死角,没办法狙击。不过这也只是一时的权宜之计,他们不可能一直躲在那种地方的。
  「……只不过……问题是另一个人——脸颊刺青的小弟,对吧?」狙击手像是在确认般地说出疑问。「愚神礼赞先生结束了『一件工作』,在他稍微有点精神松懈的时候,将他连同追上来的脸颊刺青小弟一起射穿,本来应该是这样才对——可是为什么脸颊刺青小弟这么慢才现身?十二个左右的保镳应该刚好才对,似乎少估了五分钟左右。」
  五分钟——
  那五分钟。
  那五分钟之间,轧识由结束了「一件工作」后的放松回复过来,不对,是那样的吗?
  「还是说……他发现到『第三者』——我的存在了吗?如果不是这样,现在这两个人应该都已经上西天了才对——」
  握着步枪的手一点也没有改变姿态。即使脑袋在思考其它的事情,但只要看到对方有一点点从死角现身的动作,便立刻扣动扳机,这个准则似乎烙印在狙击手的神经上了。
  「如果趁着愚神礼赞先生独自一人的时候射击,虽然或许能打死他——不过脸颊刺青小弟就会逃掉了吧?算了,就算是现在,追杀着他们两人的情况也没有改变。虽然他们能避开子弹、不负零崎一贼之名,确实值得称赞,不过,即使对手是零崎一贼——」
  狙击手——
  露出了无所畏惧,却奇妙的魅惑笑容。
  「我的名字叫荻原子荻。就请你们看看何谓堂堂正正、不择手段的正面偷袭吧。」

  ◆   

  「大概……是从那栋大楼射过来的吧。」
  「啊?哪栋大楼?
  「你看,那边的玻璃碎片不是映照出来了?正在盖的那栋高得要命的大楼。」
  「谁知道在哪边啊?
  人识似乎正在发愣,也没打算找出狙击手的位置。轧识并没有斥责他那缺乏干劲的态度,只是在脑海中思考对策。
  可恶!完全出乎意料的情况,虽然不知道是谁,但这绝对是仔细策划过了。
  零崎一贼在「杀之名」之中虽然排名第三,却最让人恐惧的原因——并不是那极为特异的杀人能力,而是那强烈得近乎怪异的伙伴意识。
  如果对零崎出手——必遭报复。
  这次也是一样。
  人称自杀志愿的零崎双识,只是为了微不足道的理由——不只是当事人八个,包括存在于这栋大厦中的所有生物,全都被一视同仁地夺走了性命。
  惩戒。
  牺牲品。
  讽刺的是,被当成杀人鬼而令人恐惧的「他们」,为了保护自己采取的手段——最后却成为自身的职业,见到生物只能一视同仁的杀害。
  「可是……」
  如果看不到对手的身影,也听不到对手的声音的话——就不能报复对方了。如果是设置炸弹或地雷那样的陷阱,只要识破设下的陷阱就解决了,现下就算看穿了对方用的是步枪又怎样,一切完全无用。
  这是超级远距离的狙击。
  当然,为了造成这种情况必定需要各种准备——别的不说,自远距离狙击的时候,中间不能出现多余的遮蔽物体——因此才会把我们诱入这栋公寓的顶楼。如果是这么高的高度,中间就应该不会遇到障碍——
  「可恶、可恶、可恶……」
  原以为可以取得轻松情报,可是万万没想到居然会有玩这种「计策」的家伙。
  「……喂,老大。」
  「……」
  「老大!
  「干嘛啦!」轧识勉勉强强回了一句。「抱歉,现在我没时间照顾你——一定得设法脱离这种情况……不能老是这样下去呀。」
  时间有限——公寓里头活着的人只有人识与轧识,从遥远前方的大楼传来的枪声,如果让地面上的人听到大概会引起一阵骚动吧。现在虽不需要那么慌张,但是也不能够一直在这里坐困愁城。对方也有可能进行其它的计谋——会做到如此大费周章行动的家伙,还是小心谨慎面对比较好。
  「不会这样的。就算我没办法,可是如果是你一个人,不是有办法可以脱离这个地方吗?愚神礼赞老大。」
  「……?要怎么做?
  「你刚刚不是避开子弹,而且还保护了我吗?如果再做一次同样的事情,而且是你自己一个人做,应该可以逃到走廊去吧。那么一来,子弹就再也打不到你了,你就可以轻松脱困。」
  「……」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呀,轧识丧气地垂下肩膀,感觉自己对人识有所期待真是愚笨到了极点!
  「人识,你的主意需要两个先决条件。」
  「哦,是什么?
  「第一,刚刚的行动只是碰巧罢了。因为我没有听见声音,只是隐约感觉到一种『气』、或者该说是像『杀气』的东西,才因此避得开子弹——那种情况怎么可能重来一次啦。刚刚真的只是凑巧而已。」
  「凑巧——呀。」
  「至少,我没自信能感觉到距离一公里以上的人散发出来的杀气。」
  「那,另外一个条件是什么?
  「零崎绝对不会抛弃家族。」轧识说:「虽然我不像阿愿那家伙……那么相信你,可是我不打算因为这么点理由就打破这个不成文规定。这个条件绝对不可能成立的。我是绝不会一个人逃走的。」
  「……是喔。」
  人识「咚」的一声,后脑用力靠到墙壁上,看起来显得有些疲惫。
  「……真希望可以有交涉的余地啊……看不到敌人,也没办法对话,更不能要求和平解决。」
  「对杀气腾腾的对手,怎么可能和平解决。」
  「也是啦。」
  「……如果是阿愿的话,他会怎么做呢?——」
  说完,轧识从裤子里拿出手机。跟刚刚确认过的一样——没有半格讯号,这里不在手机的电波涵盖范围内。当然,在这种接近市中心的地方,应该不可能在电波范围之外——虽然距离地面有四十五层楼高,因为大量电波交会,可能会变得难以通讯,但是恐怕现在并不是这种现象。而是这间客厅的某个地方,被动了手脚来遮蔽电波。是在地板下面?还是墙壁里头?……大概是只要稍微注意,就能够马上发现、像是在剧场这类地方用的机器做的简单手脚吧——但是在被步枪瞄准的此刻,也不可能做出在房间里头漫无目的找东西的举动。
  没办法取得连络。
  不能呼救。
  虽然客厅里头也有一般家用电话,但那已经在轧识方才战斗之时,被「愚神礼赞」打得支离破碎了。唉,就算没坏,八成也从一开始就被动过手脚了吧——
  「嘿,老大。」
  「……怎么了?
  「我又想到另一个计策了。」
  「——你说说看。」
  「老大不是知道狙击手是从哪里瞄准我们的吗?
  「……只知道大略的位置,至于是在那栋大楼的几楼我就不清楚了。」
  「这样的话,让对方再射一发就好了。如此一来就能够掌握到对方的位置,确实地锁定那个位置,然后——『攻击就是最好的防御』,反过来由我们去狙击对方。从那边射击过来的子弹路线可以通到这边,就表示从这边也可以射到那边去吧?
  「唔……」
  轧识慢慢地思考着人识说的话。
  「这个建议呀,有三个先决条件。」
  「哦,是什么?
  「首先,第一个——这跟刚刚的一样。即使让对方再射一发,但是要避开那颗子弹还是很难。如果要我来做——成功率大概只有三成吧。」
  「嗯……三成呀。那就拜托老大了。因为再这样下去,百分之百会死,只能够赌这三成的成功率了吧。请你好好加油哦。那第二个呢?
  「即使射击路线再怎么畅通,超级远距离的狙击——命中的情况还是有限。虽说步枪的有效射程最大是两公里,可是就刚好能杀人的距离而言,一般来说距离一公里左右就不能命中了。那栋大楼跟这边——我估计大约有一点五公里远吧。你呀,有可以略过这段距离的技巧吗?
  「嗯……的确,这个任务对我来说太难了。」人识老实地点点头。「我的专长是用刀,虽然不是没用过枪,可是没有操作过步枪。没办法,虽然不好意思,这个任务就拜托老大了。」
  「哼……算了,这也没办法。」
  「那第三个呢?
  「要从哪里弄一把步枪过来?
  「……」
  人识陷入短暂的沉默,然后突然对着轧识露出笑脸。
  「那就交给老大了。」
  「你不要再给我乱出主意了!」轧识忍不住大吼,连形象都懒得维持了。
  真是够了——现在明明不是可以跟这种笨蛋干这等蠢事的时候。瞄了一眼搁在旁边的狼牙棒「愚神礼赞」。在这种情况下却一点也派不上用场,就算是心爱的得意武器也只是无用的废物。
  远距离攻击——虽然这种情形除了攻击敌人本体外没有其它解决办法,即使现在手上有步枪,最现实的问题莫过于,不管是轧识或是人识,应该都没办法熟练的操作吧。
  「躲开子弹」——的确,狙击手使用的步枪子弹,似乎不是多么特殊的物体,如果是单独一人的话,即使只能躲开一发,的确能有抵达走廊的机会……但是如同刚刚告诉人识的,这种选项对轧识来说是不可能的。因为有两个人,一旦面临无法保全两人的状况,同生共死是唯一的选择。以这种信念活着的,才是零崎一贼。
  ——这是理所当然的。
  但是身为零崎中的零崎的零崎人识,他心里的想法就让人不得而知了——
  「嘿,老大。」
  「……」
  「老——大。」
  「你要干嘛啦……」
  「你的手机借我一下。」
  「啥?
  「快点啦,我没有手机啦。」
  「……?
  「快啦!快啦!
  人识摆了摆双手,催促着轧识。
  完全搞不清楚状况下,轧识将此刻全然派不上用场的手机朝着人识丢过去——

  啪。
  途中,手机就被打烂了——粉身碎骨。
  以及迟来的,「碰」的一声枪响。
  「……」
  「……」
  「我的电话……」
  「……」
  「我的记忆(卡)……」
  「回忆吗?
  「通讯簿啦!
  「死心吧。反正你大概也只会输入一些无聊女生的号码吧。」
  「你不要说得这么轻松!你到底要用我的手机干嘛!

  「嗯,没有啊——好像已经达到目的了……」

  「……?
  「原来如此——我大概知道了。」
  「知道了……你是说距离吗?
  「不是,是狙击手的本领……可以把飞过空中的手机打飞,这不是很厉害的本领吗?
  「……知道这一点,对我们来说有什么好处吗?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好像是这么说的吧。班长有说过,意思是预习跟复习都是很重要的。」
  「……」
  这小子到底在干嘛。
  真的是——难以捉摸。
  最重要的是,就算是处于这种情况下,人识那副彷佛毫不焦虑的模样,真是让人搞不懂。说起来,自杀志愿也曾经说过这样的话——
  『他,绝对不会动摇。』
  『不论发生任何事情,身处于任何情况,零崎人识一直都会是零崎人识。不论是身为「零崎人识」这个杀人鬼的时候,或是身为「汀目俊希」那个爱逃课的国中资优生的时候,他都绝对——不会动摇。』
  原来如此,那家伙是个性还真潇洒啊。
  可是,这种情况之下,内心却没有丝毫的动摇,真是让人头痛。随时保持冷静状态,不见得是件好事。在混沌之中保持冷静,对四周的人来说只是单纯觉得他们在惹麻烦罢了。
  「……唉,阿愿。」
  ——好吧。
  事到如今——只能等待救援了。
  就算没办法与外界取得联系而无法呼救——但救援并不会因为有人呼救才出现。因为存在着即使不呼叫也会前来的正义使者。
  没错。自杀志愿,零崎双识。
  这次原本就是他的任务——忽然得找人代理此事,所以才叫来轧识跟人识。当然现在躺在那边的八人——轧识原本就打算在顺利杀了这八人之后,要立刻连络双识的。
  现在没办法连络了。
  应该要有的连络却没有出现,恐怕事有跷蹊。如果他注意到这一点——如果阿愿注意到的话。
  『阿赞你这样一点也不好。虽然你不想失去爱——可是面对爱却非常胆小。』
  『杀人的时候,大声呼喊是很棒的哦。自己是为了爱而挥舞凶器,为了爱而挥舞疯狂。当然,<零崎>的杀戮是没有理由的——零崎只存在<杀意>——要是不这么认为,总有一天你会遭到爱的报复哦!你要稍微这么催眠自己才会比较乐观。』
  啊,随便你怎么说都好啦!
  快点来帮忙。
  光靠我的话。阿愿,我——跟你是不一样的。
  要我跟你一样,那会让我很困扰。
  光靠我的话,在这种情况下,是没办法像你一样保护家族的——
 楼主| 发表于 2009-6-18 01:00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七夜 于 2009-6-18 01:07 编辑

  ◆   

  大约距离一点三公里,建设中大楼的五十三楼,依然拿着步枪的狙击手——正透过瞄准镜望着目标公寓四十五楼的窗户。
  「……无计可施,等待救援——现在大概是这样吧。唉,对他们来说,大概就只是那么点『计策』吧。毕竟不离开死角就想要到达走廊,不管怎么看都是不可能的。」
  呼,狙击手轻轻点了下头。
  「不过……刚刚的手机是怎么回事?虽然忍不住反射性地射击了,但确实是从愚神礼赞先生那边往脸颊刺青的小弟那边丢过去的——难道说是脸颊刺青小弟要求的吗?如果是那样,又是为了什么——」
  此时,她头一次从瞄准镜移开双眼,从趴卧的姿势起身,站了起来,「唔——哦!」伸了个懒腰。大概是见事态陷入胶着,决定要暂时休息吧。
  「看起来,那个脸颊刺青小弟——对我来说,他似乎含有许多在我计算之外的不确定因子呢。『好』……『不好』……该怎么说呢……唉,如果照课本说的,就这样进入持久战也可以——可是在这个情况下,不能这样对吧。要施行过于缜密的战略,也是需要深思熟虑的。」
  接着,她从口袋拿出薄薄地、卡片状的无线电。
  「是的——嗯,是我。嗯——那就麻烦妳了。虽然妳比较保险……要把他们两个人引出来。妳听得懂我说的话吧?仔细听懂了吗?听懂了吧?如果听懂了,请复诵一遍……不对,不用杀了他们也没关系——只要把他们从死角引出来,让我动手来杀他们。对……没错,那就拜托妳了。」
  通话结束,卡片放回口袋。
  「那么……」
  狙击手又伸了个懒腰之后,再次趴向步枪。
  「对我来说,差不多限制时间也——逼近了吧?要是他们的『救援』过来了——在这种情况下,如果其它的『零崎』成员现身的话,对抗的计策除了藉助『病蜘蛛』(Zigzag)小姐的帮忙外,没有其它方法了。不论是输是赢,都希望能在她出场前做个了结,不懂得适当的退场时机可是不行的哦——」
  她——似乎有些愉快地微笑着。
  「暂且,先想好死不认输的借口吧。」

  ◆   

  ——不愧是零崎一贼,对「那个」,他们两人,零崎轧识、零崎人识——同时注意到了。
  从走廊那里的——另外一边,传来「叮」的一声。
  那是——告知电梯抵达的声音。人识从楼梯上来或许不知道,可是轧识能够肯定没错。
  ——为什么?为什么现在会听到那种声音?那当然代表——有谁到达了这个楼层。
  是谁?是谁来了?究竟是——为了什么而来?
  「咳呃、呃……」轧识不由得咕哝起来。
  是这样啊?——他想错了。
  「救援」的存在并不只有自己这边。反而因为没有被「阻挠」,对狙击手来说更可以随心所欲地呼叫同伴。为了打破这个胶着状态,派了同伴到这层楼来——
  「呃、唔唔唔……」
  束手无策的零崎轧识朝着「愚神礼赞」伸出了手,可是——

  玄关的开门声。
  走廊的脚步声。
  然后——

  「飘啊飘……」
  出现了一个看上去年纪没有多大的少女。
  与其说她穿着破破烂烂的衣服,不如说是衣衫褴褛到只能包裹住身体——双手则握着跟她纤细手臂非常不适合的、样式恐怖又凶恶的刀子。
  「——飘啊飘……」
  一步步……
  一步步踏进客厅中的少女。
  不论是对房间的惨状,或是周围的尸体——甚至连轧识或人识的存在似乎都不放在心上般,少女在客厅中央一带,轻飘飘且摇摇晃晃的走着。
  「……刚刚好。」
  怱然那名少女停止了动作,一一用刀尖指了指人识跟轧识。
  「先自我介绍——我、我……咦,我是谁呀……」少女的自我介绍尚未结束,便因为困惑而歪了歪头。「市井游马……不对,我好像有点搞错了——无所谓,因为名字什么的,只是记号而已。」
  「……」
  轧识——动弹不得。
  对方看来年纪不大,是个比人识还要小个三、四岁的少女,但也不能因此大意。在那个年纪的时候,还不隶属于零崎一贼的轧识,已经杀了好几十个人了。
  不能大意!只要别大意,不论对手是谁,不管少女还是老太婆,他有自信可以胜过任何敌人。
  可是——这种情况下又另当别论。
  为了跟那名少女战斗——

  就必须从这个死角跳出去。

  不可以这么做。如此一来,正好会被狙击。
  被狙击。
  不是目标也不是标的,只是标靶。
  「飘啊飘。」
  少女说。
  「……那,要从哪个人开始粉碎才好呢……因为有三个人……就从近的地方,首先是我——」然后彷佛忽然回神似地摇摇头。「……不对不对,不可以把自己算进去……呼。之前因为那样有过很痛苦的回忆……想起来了。」
  「……」
  该说是讨厌吗?总觉得这个女孩给人的感觉非常不好。即使撇开那堆她复杂难懂的自言自语,就算不是处于这种情况,轧识也不想与她为敌,甚至希望不要跟她有任何瓜葛……






  就在这个时候——
  「如果妳决定不了,那就先从我来吧。」
  零崎人识站了起来。
  仔细一看,他已经准备好刀子,进入备战状态了。
  「喂、喂,人识——」
  「你在摆什么架子啦,老大。这样不是终于可以进行交涉了吗……老实说,我还在想这种情况要是持续下去的话要怎么办?
  「不、不是啦,可是——」
  或许的确是这样没错。
  但是为了战斗而从这个死角出去的话,在那瞬间——
  「老大,你就这样继续藏在那里就可以了。唉,老实说这跟我的个性不合,不过偶尔学学那个笨蛋大哥的样子也可以吧。我会保护你的,所以——」

  「——这里交给我。」

  接下来的瞬间——
  人识朝着少女飞扑过去。
  右手上那把薄刀刃子伸向少女的脖子——但少女轻而易举地接住了那把对自己体格而言着实过大的刀子,并且灵活地闪开了。不仅如此,她更以另一只手的刀子反击——同时攻击人识。人识扭转被闪开的薄刀刃,以刀柄底部正面接下了那一击。
  两人一瞬间的快速攻防,轧识的视线勉强才追得上。
  「飘、啊、飘——!
  剎那间,已经进展成眼花撩乱的情况了。
  少女的手看起来仿佛变成八只,其斩击如同从上下左右、四面八方倾注而下的暴风雨。
  看样子这个少女——似乎跟轧识是同一类型的战斗狂,差异只在于使用的凶器是钝器或利器。借着使用对自己体重而言重量相差很大的武器,反而能以离心力提高其速度的手法——加上这个少女尽可能地利用自己的矮小身躯,以异常小的半径移动作为有效的方法。所以即使预测到了她的移动轨迹——以能跟上的速度追过去,她所描绘出的那个同心圆也早就没有了。
  明明早就没有了。
  但那全部——却都被人识接下了。不论上下左右,不论东西南北,完美无缺地——以那把薄刀刃,接下了那把粗大刀子的攻击。
  原来如此……轧识想着。
  自杀志愿为什么会那么疼爱这个零崎人识,轧识曾经怎么也想不通——但现在总算懂了。
  多么了不得的本领啊。
  不论是这名少女或是人识,他都不认为他们的本领会在自己之上。虽然在旁边看的话是跟不上,但如果是从正面彼此攻击,他有十足把握可以对付。可是——
  在这种情况下。
  在这种随时都会受到狙击的情况中,即使被要求发挥目前为止的全部实力,对轧识来说,这种事情是——
  「唔……」
  忽然感觉到一股恶寒。
  啊——来了。
  「啊、啊啊啊啊——」
  糟了!子弹无声无息地过来了。
  现在这个时间点射过来的话,人识会——

  铿。

  响起了一声金属声——接着倒在地板上的尸体之一,彷佛复活般地弹了一下。
  在最后,传来「砰!」的枪声。
  「……咦?
  一瞬间,轧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在下一刻,就算不解也被迫理解了。
  没错——人识从战斗开始之后,一直都是以右手为主在战斗。面对少女的攻击,他不用厚重的柴刀型刀刃,反而是使用刀身轻薄的刀刃。
  那是——为了这个吗?
  人识在刚刚的瞬间将厚重的柴刀型刀子——绕到了背后。
  仅仅是子弹飞来的一瞬间。
  然后——

  以那把厚重刀刃的刀腹,挡住了子弹。

  「这——怎么可能!
  轧识不由得说出了真心话。
  即使可以理解这种战斗方式是可行的,但还是会怀疑自己的眼睛;就算想整理出自己所知的战斗方式与眼前事实之间的状况,轧识却连这么点时间都没有——

  铿。

  又是金属声。
  这次他很清楚地看见——人识并没有回头,只是灵活地扭转左手,防御背部的中心一带。被刀子弹开的子弹,再次命中倒卧在地的尸体。
  「唔——」
  由于子弹猛烈的冲击劲道,使得人识有些失去平衡。
  那是当然的,说起来,用刀子去接子弹,明明就是一件可笑的事——更何况是步枪的子弹。步枪子弹可是能轻易贯穿粗制滥造的防弹背心耶!即使刀身再怎么坚固,为了支撑子弹打在刀子上而加诸于手腕的负担,可是无法计算的。
  尽管如此,人识还是马上重新站好,然后面对着少女。
  少女毫不在乎地挥舞刀子,人识接下了攻击。
  不断如此重复。
  金属声。
  回音。共鸣。
  不久。
  不久,又是子弹——
  步枪子弹——
  「唔啊啊啊啊啊……」
  轧识——
  「咕啊啊啊啊啊——」
  轧识,看着那样的人识——

  ◆   

  「…………………………………………………………………………………………」
  实在是——透过瞄准镜持续看着的狙击手,也陷入了沉默。
  不得不沉默,此时似乎不是自言自语的场合。
  「……真的是乱七八糟呢……」连浮现的微笑也带有自虐的意味。「真是奇怪呀!因为感觉到『杀意』,所以能在听到枪声之前避开子弹——那样子的话,嗯,勉强还在常识范围内……因为『感觉到』,所以即使不回头也不打紧……但就是因为没回头,才无法『接到』子弹吧。这个距离就算威力会少一些……不管再怎么说都太与众不同了。这不是做不做得到的问题——而是想得到那样的『计策』的头脑构造,本身就是异常的。」
  她一边低声说着,一边扣下扳机。射击的声音发出,子弹笔直地射向人识。她透过瞄准镜看见的样子是——虽然听不见声音,但他再次以绕到背后的那把大刀弹开了子弹。
  这是第四次,似乎——不是凑巧。
  「嗯,不对……啊,原来是这样呀……」独自点头的狙击手彷佛已经明了了。「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还不到异常的程度——对吧。如果那支手机——是个实验的话。」
  没错——就算是感觉到杀意而避开子弹——甚至是接住,都有一个问题存在。那就是子弹未必一定会从感觉到杀意的那个方向而来——至少就这个距离来说是这样。
  在距离一公里以上的位置发动狙击——就精准的意义上来说,不见得那么准确,因为依狙击手的能耐的不同,结果也会大不相同。姑且不论能耐问题,更根本的是,依步枪种类或弹药类型的不同——还有其它环境、天气条件、风向、温度或湿度等等繁琐的因素,只要出现细微的差别——命中率便会产生很大的差异。
  投手并不是想怎么投球就能怎么投,自己的感觉也有靠不住的时候。
  轧识对人识所说出的那没有自信的「三成」,正是因为考虑到那部分的可能性才得到的数值。如果对方不能照着「杀意」的路线来狙击的话——即使感觉得到也不能保证什么。
  所以要避开很难,更不用说是接下。
  「所以——测试。」
  测试自己的本领。
  测试自己的命中准确度。
  如果在这个距离能把手机等级的大小——能击中这么小的物体的话——应该就没有问题了吧。然后——把伙伴送进那间客厅去,在两个人、或者是三个人彼此缠斗时,如果我这边拥有只狙击敌人的本领的话——这就是所谓的自信吗?
  「啊哈。」
  狙击手笑了,那个笑容——已不再是自虐似的笑容。
  「能考虑到这种地步的『零崎』,竟然会看穿我的计策——老实说感觉真好。应该带反战车步枪来才对吗?但是,要用那个的话得再长高点才行吧……得再多喝点牛奶了。」
  视线追着瞄准镜另一端的人识。
  哎呀呀——她低声说。
  这样彷佛是这边正在狙击着那把刀子一样。说是这么说,但要做出不带杀气的狙击之类的特技也不可能,而要她故意偏离轨道的话——这部分不管怎样,会被自己的本能干扰。
  连针孔都不会射偏的精密射击。
  高明的手腕、事前的准备,反而都成为障碍了吗?
  「虽然……人类接下子弹之类的特技是不能长时间持续的——不过与其说是『接下』,倒不如说只是『改变角度造成弹跳』,但结果是相同的。再加上得注意这边,无法集中对付玉藻——从刚刚开始就只能一味防御呢。那么,我就在这里专心持续狙击那个脸颊刺青的小弟就好了吧?……直到他的体力、臂力、手腕都耗尽为止——或者让他先精神崩坏?
  精神。
  感受来自远方的杀气之类的离谱特技,应该不可能长时间维持下去。
  神经绷紧——
  子荻光是从这里进行狙击都已经是这样了,更何况对方只是凭感觉闪躲。
  「在讨伐哭泣的小孩看到都会闭上嘴的零崎一贼时,西条玉藻是唯一能对付这些『鬼』的武勇战士;那个注意背后却不会倒地的战士——脸颊刺青小弟的肉体与精神,现在究竟是哪一方会先被击溃呢?
  ——正这么说着的时候。
  「咦?」狙击手疑惑地歪着头。
  在瞄准镜那切割成圆形的视野之中,从窗户的另一边——
  「哎呀哎呀,这该怎么说呢。」
  从那个死角。
  狼牙棒——手持「愚神礼赞」的草帽青年。

  零崎轧识现身了。

  ◆   

  「我可不能让你这个小鬼头一直耍帅。」
  这么说着——轧识对着窗户外遥远的另一边。
  对着建筑群中的那栋高楼,高举着「愚神礼赞」。
  背后传来金属碰撞的声音。
  「……喂,老大——」
  「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他头也不回地回答人识。
  在这里——站在这个位置上,已经不可能再回头了。自己已经不在「死角」——而是在随时部有可能被狙击的位置上。
  「你就专心把精神集中在杀掉那个小鬼上!至于我——」
  右手握着棒子的握把,左手握着棒子的前端。
  轧识彷佛是要棍子般架好了「愚神礼赞」。
  「由我来挡下所有子弹。」
  「……」
  刀剑碰撞的声音。
  金属声、金属声、金属声、金属声。
  集中精神。
  没错——自己不可能做不到,因为就连那样的孩子都办得到。倘若狙击手的技术有那么准确的话——应该有五成左右的机率可以挡下子弹。人识已经把四发子弹全都挡开,左手大概已经麻痹得失去知觉了吧。证据在于,他与少女的战斗已经慢慢落居下风。
  我已经非出手不可了——
  对手的步枪子弹,最初的速度便超越音速,再怎么样挥舞「愚神礼赞」……也不可能超越音速。所以得直接利用这个「愚神礼赞」的棒子来弹下子弹。自己所能做的,就只有这样。
  问题在于,不仅要挡下射向自己的子弹,也要同时挡下射往人识的子弹——于是只有一个方法,就是自己的位置要尽可能与人识保持在同一条直线上。
  剩下的,就是等着子弹随时射击过来了。
  随时都可以。
  我——会迎击所有的子弹的。
  「面对被称为荒唐无稽、甚至是『愚神礼赞』的本大爷,你就等着好好佩服我吧——」

  「那么——开始零崎吧。」
  零崎轧识——摆好了架式。
  以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能行动自如的样子。
  能够应对的样子。
  能够应对一切的样子。
  即使能感觉到狙击手的「杀气」,若在击发前移动就没有意义了。那么一来,会给予狙击手应对的空档。但倘若是击发之后再做出反应的话又太迟了,那样的话,反应速度会来不及。所以他看准的时机是——狙击手的手指放上扳机、扣下的瞬间。
  正好是一瞬间——一瞬间的攻防。
  「啧……」
  有点自我厌恶。
  这种行为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并不是自己的角色。
  这——是双识的角色。
  「结果,我跟那个变态在骨子里是一模一样的……真烦啊。」
  他彷佛对自我唾弃似笑了起来。
  果然——不能一笑置之。
  背后传来金属声。
  金属声、金属声、金属声。
  金属声、金属声、金属声、金属声——金属声金属声金属声金属声金属声金属声金属声——
  有反应。
  他滑动棒子的中心——
  「唔、唔唔!
  轧识压低呻吟的声音,担心如果笨拙地发出声音,会干扰到人识的战斗。
  双手——特别是左手,麻痹了。啊,对了——偏离轨道时如果不小心点,子弹就会变成『自打球』了——幸好刚刚的步枪子弹好像弹到天花板去了——
  「啧,唔!
  轧识慌张地旋转棒子,用握把将连续袭击而来的子弹弹开。他上半身耐不住猛烈的冲击劲道,差点往后方倒下。于是他想办法用力踩住地板——弹开的子弹跳向墙壁。
  然后,喂喂——才两发,威力就已经传到了脚上。
  轧识摇摇晃晃地感到全身麻痹,一阵晕眩与耳鸣。
  他心想,人识对这样的子弹——只用手臂与手腕就挡下了四发——他竟然接下来了,而且是背对着子弹,完全没有回头?不仅如此,另一只手还巧妙地对付着少女速度前所未见的双刀。
  这到底是——哪门子的专注力啊。
  零崎人识。
  曾经认为他有才能,也曾想过他前途堪虑。
  但是——却从来没想过他是个怪物。
  为零崎而生的孩子,在这世上,独一无二的——

  纯洁而且纯种,附有血统证明书的零崎之子——

  「可是呀——尽管如此——」
  轧识从远处瞪着——那看不见、连声音也听不到的敌人。
  「尽管如此——自尊之类的东西我还是有的,身为愚神礼赞的自尊——」
  然后——
  然后是下一波狙击——

  ◆   

  之后的狙击,也被巧妙处理掉了。
  虽然草帽因为冲击而被掉落——但步枪子弹却被「愚神礼赞」弹开,消失在某处。虽然无法确认消失在哪里——
  「……就到此为止了呢。」
  狙击手果断地从瞄准镜移开双眼。
  毫不依恋,没有遗憾,也不带一丝懊悔。
  「虽然刚刚脸颊刺青的小弟用刀面高明地让子弹弹开——但对象换成那个弧面、带有『圆弧』的棒子,即使顺利挡下子弹,也不知道会弹跳到哪里。因为上面有不规则的钉子吧……要是弹到愚神礼赞先生或脸颊刺青的小弟那正好,不过若是打中玉藻就很难看了。那女孩大概没想过要避开飞往自己的子弹吧——这一点,总有一天非得要好好教教她才行……老实说,有种『咦,我来教吗』的感觉就是了……」
  狙击手伸出手开始做伸展体操。因为长时间持续着很勉强的姿势,全身好像都嘎嘎作响了。她将身体每个僵硬的地方,按照顺序一个个抒解纡解开来。
  「虽然再射三发左右大概就能杀死愚神礼赞先生了——不过在这段期间,玉藻可能会先被杀掉。己方死了一人却只杀掉敌方一人,那就没有意义可言了,弊多于利。可是,哎呀、哎呀——」
  从步枪上取下了瞄准镜,以此窥探「目标」的狙击手,以另一只手解开分成两边扎起的长发。
  果然不带一丝懊悔——满脸爽朗的表情。
  收兵收得如此干脆——连说都不用说,一副就是不想多做任何没必要的事情的样子。彷佛在说她只对用最低限度的劳力来获取所需的最小结果有兴趣,不论是成功或失败、胜利或败北,对自己而言都只是小事——狙击手的处事态度就是这么豁达。
  「零崎一贼。虽然他们弹开步枪子弹这种超乎常识的举动,让我由衷感到惊讶——不过,比起那个更为恐怖的,是『他们』为了同伴——不对,是为了家族而发挥力量的这一点吧。」
  在瞄准镜的另一边,愚神礼赞拿着「愚神礼赞」——用力地瞪着这里。这样的距离,是不可能从那边看见这里的,那视线却依然让人反射性感到恐惧。
  「……」
  杀人鬼。
  杀人的鬼。
  「最开始的狙击——即使猜想到『第三者』的存在,但看起来却是因为要保护那个脸颊刺青小弟,愚神礼赞先生才能躲得开步枪子弹吧——而脸颊刺青的小弟也是,如果他不用刀子来接步枪子弹的话,应该能早点逃走才对,他没有那么做就表示——他们的能力能为了保护彼此而发挥到极致。刚刚也是类似的情况,在我开枪狙击脸颊刺青小弟的时候,愚神礼赞先生说不定可以轻松逃走,但他却刻意成为盾牌——」
  逃走并不是什么卑鄙的行为。有两个人在时,只要有一个人活下去的话——那个人不就可以去搬救兵吗?没错,这才是正常的「计策」吧。他们却不采取这个作法,反而故意选择危险的方式,这是多么——
  「……也不错呢——这种做法。」
  虽然深刻感受到「敌人」——零崎一贼的威胁,可是她还是以平静从容的态度、轻松自在的表情,依照步骤慢慢分解步枪枪身,瞄准镜也放进了枪盒里。最后,狙击手从口袋拿出无线电。然后她再度靠近窗户——
  「好了——得去帮玉藻才行。」

  ◆   

  结局突兀得令人扫兴。
  「唔,哎呀——」
  听到人识那样的声音,轧识不由得回过头去。
  就算后悔也太迟了,现在要是被狙击的话——一定无法防御!
  「……」
  结果——轧识没受到狙击。步枪子弹没射往背向窗户的他。
  然后,在人识方面——
  他将两把刀架在仰倒在地的少女的脖子上,跨坐在少女的腹部上。少女痛苦地发出「咕呜」的呻吟声——
  少女放开了手上的两把刀子,然后将双手高举过头,摆出投降的姿势。
  「……!
  迅速地,轧识回头望着远方的高楼。
  果然——没有狙击。
  那是当然的了,事态发展至此,在这当下等于是轧识与人识取得了可以对付狙击手的人质。即使狙击手准备了再多的「计策」,也不可能随便出手狙击了。看不见的敌人——看不见的敌人,因此不再是看不见的了。
  连声音也听得到了。
  「喂,小鬼……狙击手是个怎样的家伙?
  这次没有回头,依然保持着对那大楼的警戒,轧识询问着被人识压住的少女。
  「……」
  「喂,小鬼!
  「……」
  「哦,妳要保持沉默是吗?……」
  「……飘啊飘。」
  「我说小鬼,现在不是在请教妳问题,而是进入拷问时间了……」
  「飘!啊、飘啊……」
  ——不,该怎么说呢。
  不是没有注意到,问题似乎不在这里。彷佛从一开始,自己与少女使用的语言就截然不同——就像是自己说的话,完全传达不到她耳里似的。
  这样的话该怎么办才好?
  总之,先试着把她的手切掉看看……?虽然不觉得会有多大的效果就是了……
  正当轧识在思考着危险的事情时,从那少女的胸口传出了像是手机铃声的声音。照理手机的电波应该已经被遮挡掉了,可是——
  「人识。」
  「……」
  「怎么了?人识,接起来。」
  「……嗯。」
  人识依着指示,从少女的胸前口袋拿出卡片状的物体——无线电。铃声的源头果然是那个无线电。没有被遮挡掉,大概是因为跟一般手机使用的是不同频率的电波吧。人识仔细端详过它后,便朝着轧识的背影丢了过去。
  轧识用手在背后接住,他认得这种机型的通讯机器——于是他凝视着高楼同时进行收讯。
  『你好,初次碰面,愚神礼赞先生。』
  那是——混浊的合成声音,听不出来对方是男是女。
  「……你是谁?
  『嗯、嗯……我并不像你那么有名呀——现在还没什么名气呢。』
  「……」
  『好了,问候就到此结束吧——那个女孩可以请你还给我吗?如果还给我,我就不会再狙击你们了。』
  「你这家伙说得真轻松啊!你知道现在是谁占上风吗?
  『七比三——我是三。』狙击手毫不犹豫地回答。『我并不是非得要救那个女孩。也请你不要忘记,你现在正被瞄准着哦。』
  「哼。你好像对自己的射击技术很有信心的样子,狙击手先生。」
  『狙击手?技术?你在说什么蠢话——这种枪枝游戏根本不需要技术。仰靠技术啦能力啦,那只是没有规划计策的精神力的证据。硬把我和那些靠着能力、技术或才能之类来做事的三流人士相提并论的话,我可是会很伤脑筋的。事前了解环境、不疏于准备、推演状况、好好保养枪枝,剩下就只要集中精神就好了。只要扣下扳机,不费吹灰之力……不就能让人死在自己拟好的「计策」之下吗?就算是现在,我也能闭着眼睛边说话,就射穿你的脑袋哦。』
  「那可是彼此彼此,别以为有段距离就安心下来得意忘形!
  「请不要说这么无情的话嘛,愚神礼赞先生——不对,还是应该称你为「街」(Bad Kind),或是式岸轧骑先生比较好呢?
  「……!
  突然出乎意料地,被喊出的名字不是零崎轧识,也不是愚神礼赞,而是另一个通称——这让轧识浑身发冷。他慌张地往后看了看背后人识的模样——看起来没有什么反应的样子。看来关于「那件事」,人识似乎一无所知。总之,这点便可以放心了。
  「你这家伙——为什么会知道?照理说那件事,应该只有负责培育『凶兽』的人知道才对……」
  『不管再怎么保密——只要是发生过的事,就一定会有人知道哦。唉,说起来——对你来说,不论何者都不是你的真面貌吧。不过,跟「零崎」之外的人往来的「零崎」先生还真是罕见。你被拿来和自杀志愿先生相提并论的理由——也不难理解呢。』
  为了配合这边说话变小声,对方也小声地、仿佛耳语般——彷佛耳语般地,威胁着。
  『喂——愚神礼赞先生,你不想让你后面的脸颊刺青小弟知道那件事,对吧?或者——虽然我不清楚是哪些人,但是对于你另外那个团体的同伴来说,如果被识破你是『零崎』,大概会很糟糕吧?还是我想太多了吗?
  「……别瞧不起人。」
  低声地——轧识虚张声势着。是的——这怎么想都是虚张声势。
  「也许你还想要悠闲地聊天,不过我这边可是有二十人以上的伙伴哦。与零崎一贼为敌下场会怎么样呢——」
  『啊,可是……』狙击手用一种意料之外地……包含着惊讶的声音说着。『你的同伙小弟似乎赞成我的提案了……虽然他没有说出口。』
  「什么?
  轧识连忙回头。
  「咦?

  人识——站了起来,刀子也已经收进了学生制服,并放开了少女。

  少女以视线捕捉不到,搞不好能匹敌音速的速度起身,双手抓住丢在地板上的刀子,飞快朝着走廊飞奔而出。
  「可恶……!
  轧识虽然想追上去——但是追也追不到了。现在的状况,简直就是无计可施。
  双脚、双手,以及身体全都嘎嘎作响——在这种现在状况之下。

  「人、人识,你这小子在做什——」

  「——我生气了,混帐!
  人识如此咆哮着,一边鲁莽地朝着轧识靠近。这种怒气汹汹的模样不由经让轧识退缩——他还是头一次看到这么愤怒的人识——然而人识的目的并非轧识,而是无线电——发怒的对象似乎是在无线电另一边的狙击手。他像抢劫一般,从轧识手里抢去了无线电。
  「你这家伙!我不知道你是何方神圣,很无聊耶,给我闭嘴!你在开什么玩笑!我很不爽,给我认真一点!
  『……』
  狙击手没有回答,似乎正在观察他。
  「不要装傻!要我把你粉身碎骨吗?」人识怒吼着,完全不隐藏心里的急躁。「那个小鬼——那个小鬼一边看着老大、愚神礼赞老大把你的步枪子弹弹飞,途中突然就没有斗志了!结果到最后她居然丢下刀子,自己随意往后倒下去!就像是在说『对跟我的战斗完全没有兴趣』、『对我毫无兴趣』一样——像是在说只对执行你的命令有兴趣一样!好不容易我才开始觉得好像有点战斗的感觉了,开什么玩笑啊,你这家伙!
  『——那是当然的吧。』
  狙击手终于回答了。
  『你还真是死脑筋耶。军队有军队的任务,要是她放弃执行命令——身为「军师」的我可是很头痛的。』
  「那都是鬼扯!」人识毫不隐藏怒气。「既然如此,那为什么不下令杀了我!
  『……』
  「如果你对那家伙下令,要她杀了我的话,那家伙就会认真地想要杀我,所以我在问你为什么不那么做?你给我明确的答案,否则我不会放过你的!我现在很生气,也很烦躁!我要杀了你,肢解你,并排放着在阳光下曝晒!
  『……你很不错呢。』
  狙击手——微笑了起来,似乎是很开心的笑法。
  『其实我打算之后也要继续使出「计策」,不过因为你还满不错的——不错过头了,实在不太好评估啊——』

  『这次就放你一马吧!


  



  通话被单方面切断了。
  因为对方的目的是救出那名少女——所以这也是理所当然的。
  人识使尽全力把无线电通话器摔到地毯上,「啪」一声地,狠狠地用球鞋踩了上去。一次还不够,还重复踩了两次、三次——彷佛是报杀父之仇似的,猛力践踏着无线电通话器。
  「……」
  轧识只能够静静地看着人识的那个模样,虽然身为代理「教育员」的他,此时应该对擅自放走人质一事指责人识——对人识没能杀掉与「零崎」为敌的「目标」少女,甚至还将她放走这件事——自己应该要说上几句的。
  但是他只能无言以对。
  这小子——是怎么回事?真让人搞不懂。
  这小子到底在气什么?
  事情不是很顺利吗?对方自己倒在地上,那对我方来说,不是求之不得吗?明明是这种有利的情况,这小子到底——
  「……哈哈。」
  无线电彻底坏掉了——然后人识彷佛变了个人似的,嘿嘿地笑了起来。好像藉由「破坏无线电」的行为,完全消除了压力的样子。彷佛至今为止的激动只是演戏似的,从极端到极端的变脸。
  「唉……又要忍受无聊了,这样好吗?只要活着,总会有再次战斗的机会吧。可是刚刚的家伙、那个狙击手,真是个有趣的家伙呀。我呀,最喜欢那种人了。不知道是不是高个子的女生?也有可能只是个大叔吧。对吧,老大?
  「嗯……嗯,啊、啊啊?你说什么?
  「那么,这次的复仇就此结束可以吗?我差不多要回去念书了,不然就真的惨了。虽然模拟考还有一阵子,但是我想起来还有功课要写。」
  「嗯、嗯嗯……」
  ……
  什么啊……这小子是在搞什么啊……
  我真的搞不清楚了。
  他并不是难以捉摸,而是仿佛什么都没有,所以才抓不住。
  就像是想抓住云朵似的,怎么抓也抓不住。
  虽然方才似乎有点可以心灵互通的感觉——就在刚才人识使用刀刃巧妙地挡下远处飞来的子弹时,说出「我会保护你的」这句话——还让轧识以为他发挥了身为零崎一贼家族成员的能力,光凭这样就发挥了那种程度的潜力——至少就零崎轧识而言,自己能发挥挡下子弹的技巧,也是为了保护人识才能做到的……
  说不定对这小子来说,那种事他并不是很在意吧。不管是保护轧识也好,不保护也好;愉快也好,不愉快也罢,就连隶属于零崎一贼也一样。该不会全都是一样的吧?
  绝对——不会动摇,即使发生什么事情也不会改变。
  零崎、人识。
  等同于虚无飘渺,等同于闇黑深处。
  「可是呀……老大,愚神礼赞老大,你真的很厉害呢!和大哥说的一样,我学到了很多呢。用棒子打开步枪子弹实在太难以置信了,是怎样的强打者啊!老大,那个借我一下,我之前就很想摸摸看了。」
  「嗯、嗯嗯。」
  「哦——哇,这个好重哦。」
  零崎人识像是不知如何处置棒子似的,在客厅里摇摇晃晃地移动着。他的态度爽快得就像是已经把今天的、刚才发生的事情给重新设定过似的。
  不对,不是那样,不光是那样。
  包括以这栋公寓的「八人」为目标这件事——将无端卷入的居民全部杀光这件事——在这里遭到狙击这件事——跟少女生死决斗这件事——以及近在眼前的模拟考、今天的功课等,这些事情对这个少年而言,只不过是日常生活的延续而已。
  多么地——深奥。
  多么地——无形。
  宛如脱离常轨似的——脱离人类的范畴。
  这个时候,零崎轧识放弃了去理解零崎人识。对于零崎轧识而言,或者该说是对零崎一贼全体而言——是个关键性的、致命性的,放弃。
  「啧……」
  有很多不得不思考的事情。
  狙击手到底是谁?目的到底是什么?为什么要故意跟众人避之唯恐不及的零崎一贼为敌?为什么那个狙击手知道在这个世界上,应该只有「同伴」才知道的轧识的另一张脸?加上让那个少女逃走所衍生出来的「下一次」的收拾善后。然后当务之急就是,眼前这栋公寓内,两人大屠杀之后的收拾善后——他不认为这一个人就能完成。原本这就是那家伙的工作,所以只能请自杀志愿来帮忙了——该怎么说呢,虽然没有根据,但是接下来似乎会演变成长期战的感觉。
  要思考的事情真的很多,太多了。
  可是现在先把那些全都暂时搁着吧——
  「人识——」
  零崎轧识只是问了零崎人识。
  「人识——你呀……杀人快乐吗?
  「嗯?
  默默地,以没有重心的难看姿势挥舞了一次「愚神礼赞」。人识露出了心旷神恰、灿烂的笑容。
  「很无聊。」

  杀人这件事很无聊。
  那是当时只有十四岁,零崎人识的回答。

  ONE STRIKE.
 楼主| 发表于 2009-6-18 01:00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七夜 于 2009-6-18 01:09 编辑



  零崎轧识的人间敲打 竹取山决战—前半战—

  ◆   

  「您为什么要杀了她呢?
  「我没有杀人。是对方自己要死的。」
  「但是,大小姐您本来就打算要杀了她吧?
  「是打算杀了她啊。但是,她死了这件事,与我杀了她这件事,两者之间又有什么关连呢?
  「没有——因果关系吗?
  「不能说没有,但是也不能说有。」
  「……」
  「我的确是杀了她。用这双手,用我的这双手杀了。但这是否就是她死亡的原因——这种事,谁也不知道不是吗?
  「您不可能不知道吧?只要思考一下,事实很明显就摆在眼前。」
  「那顶多只是思考出来的结果吧?反过来说,为什么得特地花时间和力气去思考这样的事呢?而且有谁确认过吗?原因与结果之间是有关连的这件事?
  「我不觉得您是认真在回答……这听起来只能算是诡辩吧?
  「是这样的吗?但是,请不要误会。我并不是不了解妳所说的话哦。只是,那和我的规则不同而已。」
  「规则……吗?
  「对,规则。我是依照自己规则而行动的,依照我自己独有的规则。是只适用于我,专属于我的法则。因为那是自己独有的东西,所以对我而言,那此什么都重要。」
  「大小姐您说——您并不是不了解我所说的话,可是……如果要照这样说的话,很遗憾的,我并不了解大小姐您所说的话。」
  「哎呀,是吗?真是遗憾。」
  「原因和结果之间即使没有因果关系——我,还是会为了达成我的目的而行动。没错,是凭我的意志决定的。」
  「意志,很棒的感性面呢。」
  「是啊,即使是我自己也这么觉得。所以我才会问大小姐——您为什么杀死她的这个问题。」
  「所以说——我已经回答妳了。是她——是我妹妹自己要死的。」

  那周围一带叫做雀之竹取山,不管是谁取名的,总之,就是被人们这么称呼。方圆五公里的丘陵地几乎全被壮观的竹林覆盖着,光是这样风雅的景色便相当值得一见,可惜是私有地,不对一般大众开放。放眼全国,知道那个地方有那样的场所存在的,也只有极少数的人而已。说起来,为了方便行事而被划归私有地的雀之竹取山,其实性质上可以说是国有地。因为这里是完全掌握日本财经界的四神一镜——赤神、谓神、氏神、绘镜、槛神——从战前便实际支配着日本这个国家的五大财团的辖区。
  在竹林的中心地带——有一个女人。
  在雀之竹取山的山顶上——离星星最近的位置。
  在那里有个身穿长裤套装的女子。她坐在大小适当的岩石上翻花绳。
  「~~~~~&#9834;
  愉快悠闲地吹着口哨,一边不断地翻弄改变手中红绳的形状。别不屑的以为「不就是翻花绳而已」,她手上的红绳,彷佛自己拥有生命似地自由动着。
  夜色更加深了。四周一片黑暗。
  在离女子稍远的地方,架着一座非简易型的、正式的帐棚——准备了这个帐棚的,就状况上来看当然是这位女子吧,可是以一个人睡来说,尺寸也太过巨大了。
  别说是一个人了——那种大小即使要容下六个人,大概都没问题。那是一顶可供多人使用的大帐棚,让人疑惑当初到底是如何运送到这样险峻的深山里头。
  果然。从那个帐棚之中——有另外一个人现身了。
  那是个大约国中生年纪的,穿着运动夹克的少女。长发在脑后绑成一束——虽然绑法很休闲风,但考虑到现在的情况是身在竹林中,若是光凭这样便判断她不注重穿着打扮的话,就太早下定论了。实际上,从那端正的五官来看,大致能推测到少女平常相当注意仪容外表。
  「——大小姐呢?
  先开口说话的,是身穿长裤套装的女子。
  穿着运动夹克的少女则回了「嗯。」一声后,点了点头。
  「睡了的样子。」
  「嗯……是吗?
  「那些女仆的戒备实在太森严,没办法聊到什么有用的内容,不过——没差。原本就我看来,那些事情都是其次的。」
  「其次啊——」
  穿着长裤套装的女子对少女的那句话,笑了出来。
  「将令人畏惧的赤神财团的直系血脉称为『其次』——妳的胆识之大,真是让人吃惊啊。」
  「只是我的感想而已哦。请老师不要想太多。」少女以从容不迫的口气回答。「如果让妳感到不舒服的话,我道歉。」
  「不舒服?怎么可能——我这个人可是与忠心无缘的哦。因为我只是一个被雇用的教师而已,和像妳这样从小在这里长大的人不一样。」
  「可是——就算这么说,这次的作战计划要是少了老师,就不可能成行了。」
  「作战计划……是啊,要说惊讶的话——反而是在那部分吧。」
  穿着长裤套装的女子——「老师」并没有停下翻弄花绳的手,与少女对话着。虽然嘴里说着「惊讶」,但语气依旧十分从容。
  「明明还是个孩子,却以赤神财团的大小姐为诱饵来引对方上钩——这个陷阱设得还真大胆。果然在澄百合学园国中部里,以一年级新生身分当上学生会长的『资优生』,就是有些地方与别人不一样啊。」
  「我并没有打算把她当做诱饵——只是觉得,既然要设陷阱的话,使用的材料当然是豪华点比较好。只是这样而已。」
  「嗯~~只有这样吗?
  「我认为这世上最低级的词汇,就是所谓的『万一』——这种词汇,不正是因为不认为自己能准备齐全而产生的吗?能做到的事情我想全都先做好——就是这样。正因为小心谨慎,所以『大胆』这个词最不适合用在我身上。」
  我只是以情势为后盾而已——少女说着。
  是这样的吗?——「老师」回答着。
  「妳啊,大概不只是国中部,即使找遍整间澄百合学园,甚至在历届学生当中,应该也是几乎无人能比的『资优生』吧。——不过,该怎么说呢?即使如此,我总觉得还是不要对那一贼出手比较好。即使再怎么有胜算——都不要和那群人扯上关系比较好。对那群人来说,除了赢之外没有其它的了。所以不论是赢了或是输了,都会变成同等讨厌的记忆。」
  「我也不是因为自己高兴才去招惹『他们』的——看来老师对我有些误解。我既不是革命家,也不是开拓者,我只是积极往前而已——如果要我评价我自己的话,只有这一点值得赞许。不是悲观的往后退缩,不管其余的旁枝末节,但也不是完全不注意对方状态——只有这种地方,就只有这一点与别人不同。只是被吩咐了就去做而已——那群人非常危险,这个我再清楚不过了——可是,即使如此,因为是任务我也没办法,真的没办法呀。
  「真是果断的除尽(注:此处原文的「割り切る」为双关语,为除法中整除的意思;又引伸形容冷静果断的判断。)啊。」
  「连除法都不会,有办法生存下去吗?如果只有加法和减法的逻辑,这个世界是无法成立的。」
  「是吗?但是,妳对那样的自己不感到厌烦吗?
  「厌烦?
  「如果是我的话,我会觉得很腻很讨厌——」
  「讨厌与放弃是不一样的吧?所以我到目前为止,没有觉得厌烦的事,也没有想放弃的事哦,老师。况且——」
  「况且?
  「在『他们』之中,有一个人让我很在意。对我来说,如果放任他不管,将来很可能会成为巨大的威胁,那样的人……当然,我也无法断定『他』会不会来找我——」
  「……妳要这样也是可以啦。」
  「老师」耸了耸肩。
  那是「不打算再继续追问下去」的意思。
  到此为止。
  那是表示「自己所负责的就到此为止」,就此划清界线的态度。
  「也是可以啦。反正妳想怎样都可以。」
  少女对「老师」这种某种意义上来说很好懂的响应,相当无奈的叹了口气后,「不过——」
  她抬头望向天空。
  像是站在距离星星最近的地方。
  是一个似乎只要把手伸长,就能摸得到星星的地方。
  「上一次——老实说,是我把情况想得太简单了……不过,这次我可以说是做好万全准备了。『万全』——啊,真是很人性化的词汇啊。」
  少女她——独自沉浸在气氛中,微笑着。
  「那么,就确确实实地测量『他们』的力量吧。那么就测量他们、看穿他们,让我做好隔山观虎斗的准备吧。即使敌人是所谓的零崎一贼——」

  「我的名字叫荻原子荻。请你们看看何谓堂堂正正、不择手段的正面偷袭吧。」

  ◆   

  已经不需要再具体说明了,天生的杀人鬼。零崎人识,也就是汀目俊希,他所就读的国中在周遭一带是相当有名的私立升学学校,据说所收的几乎全是资优生——因此,脸上拥有刺青的人识,老实说是相当引人注目的。加上人识那与生俱来的随性,上课的出席状况也是要来不来的,所以不管他是有来上课或是没来,两种都会成为班上八卦的话题——会变成这样,一开始就是他自己的缘故。
  虽然和受欢迎不同,却好歹也算个名人。
  只不过,这次的状况与往常不同。
  非常非常地不同。
  不单是八卦话题这种程度而已。
  七月初——是期末考的时期。
  而且,也是国三学生第一学期的期末考。
  只要是曾经当过国中生的人,便能切身体会到这个考试的重要性吧——这个考试持续三天,除了考高中与大学的考试以外,说它是人生中最重要的考试也不为过。
  在这个考试的头一天。
  零崎人识——汀目俊希缺席了。
  这个事件让许多人感到错愕——看起来很随性,实际上却狡猾地仔细计算过出席日数和学分的人识,在这种重要的日子,怎有不可能不来学校?他是单纯的受伤、生病吗?——那个男生是不可能连这种程度的自我健康管理都做不到的。
  很清楚人识个性的同班同学们——至少觉得比其它学生们清楚的同学们,老实说由于太在意这件事了,所以议论纷纷,结果到最后,三年B班包含班长在内的学生共四十人减一人,在人生中相当具有价值的这个考试的头一天,就这样乱七八糟的考完了——不过,这又是另外一件事了。
  这里讲的是,零崎的故事。
  零崎一贼的故事。
  所以,那一天——零崎人识到底身在何处,便成为了这个故事的开端——
  「……十之八九——是『陷阱』吧!我这么觉得啦……可是,还留有一或二成这种具体数字的可能性,就我们而言也不能不行动吧,阿愿。」
  「嗯——原来如此,真有道理,阿赞。我对于能淡然的说出这种话的你,给予相当高的评价。要说可惜的话,应该是表达方式吧。就你而言,说些热血的话比较适合。在这种时候,应该要用些更热血沸腾的词才对啊。」
  「……你说的话太难懂了。」
  「会吗?我只是知道而已。知道在你的内心深处,隐藏有我无法可及的炽热灵魂哦。」
  「什么灵魂啊……」
  这里是——
  从被称为雀之竹取山、那近乎国有地的私有地来看,是位于其南方约一百公里处,勉强可称之为「道路」,不对,就算勉强也称不上「道路」,而是夹杂在草木之中的小径。
  在那里停了一台吉普车。
  是一辆适合野外的——不对,应该说是野外专用的、拥有豪迈设计的吉普车。即使是对车子再怎么不了解的人,都大概听过这公司的品脾(甚至或许可以称得上是艺术作品),价格至少超过一千万。就像这样,依其本来的用途使用着,所以车身伤痕累累,但即使如此,依旧丝毫不减其豪迈风格,只能说是杰作。
  有个人盘腿坐在那辆吉普车的引擎盖上。
  驾驶座的车门上也靠了个人。
  这两个男子眺望着北方的雀之竹取山彼此交谈。
  盘坐在引擎盖上的,是一个戴着草帽、身材瘦长的青年——他穿着白色背心、松垮垮的裤子,脚上穿着不适合户外活动的凉鞋:肩上背着奇妙的细长皮筒。裸露出来的身体,乍看之下有些纤细,可是实际上相当强壮。与其说是他瘦,倒不如说是结实。
  他的名字是——「愚神礼赞」(Seamless Bias),零崎轧识。
  而靠在驾驶座车门上的那名青年,打扮更是与户外活动的精神完全相反,穿的是三件式西装。除了身形削瘦以外,手脚异常修长,犹如金属丝线工艺品。头发往后梳,银框眼镜下的双眼充满了柔和。他愉悦的神情,仿佛像是带着家人一同出外野餐。
  那青年的名字是——「自杀志愿」(Mind Render),零崎双识。
  「可是——的确让人有不好的预感。话说回来,阿赞,虽然你现在说可能性是十之八九,不过在这之前,你的那个情报正确性到底有多高,我真的无法判别。老实说,我觉得很可疑哦。」
  「别小看我的情报网!那可是百分之百没出错过的,我敢保证。」
  「嗯——姑且相信你吧。的确,光是怀疑也无从开始。既然我们都来到这边了,前提当然是信任你。太过复杂的观察方式,既不是我的行事准则,也不是我个人的兴趣。话是这么说啦,不过——」
  「又不过什么啊。」
  「之前,我不是拜托了阿赞你一件工作——后来中途有人插手,结果变得乱七八糟的,就是那件歼灭高级公寓的事。」
  「啊啊……我并没打算弄得乱七八糟的。那件事是那件事,你不必又特别提起吧?
  「不过,即使你这么说,那件事也还没解决吧——只拿到一堆没用的证据,结果和什么都不知道没有两样。不对,应该说大致上解决了,可是却又节外生枝了。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那件事和这次的事件,其中一定有关连性存在。」
  「那是怎样——你的意思是,那个『狙击手』与这次的事件脱不了关系吗?
  「天晓得,只是我的直觉而已。」
  「愚神礼赞」(Seamless Bias)与「自杀志愿」(Mind Render)。
  在连婴儿都杀的杀人鬼集团、零崎一贼中最著名的两个通称——两人同时聚集在此的意义——通常只有一种情况。
  就是只有一种情况。
  连说都不必说的——唯一的情况。
  「『陷阱』吗?——是吧!是『陷阱』吧!
  双识自言自语般地说着。
  「赤神财团的女继承人有D·L·L·R症候群——就算是真的也不奇怪啦。可是如果那是真的的话,在日本说不定是头一件的实际病例呢。」
  「如果D·L·L·R症候群不是实际存在的症状——那女孩,就是我们家族的人了。」
  「嗯——」
  D·L·L·R症候群——
  翻成日文就是,杀戮症候群。
  不分地点、不在意对象是谁,总之就是想杀人——这是精神疾病的一种,不对,应该说是最严重(High End)的精神疾病。
  ——那是发生在数个月前的事。
  「姐姐」杀了「妹妹」。(注:赤神姐妹的名字,乃作者取自荷马史诗的『伊利亚特』与『奥德赛』变化而来。)
  虽说是姐妹——但两人好像是双胞胎的样子。
  双胞胎姐妹。
  虽然赤神家以庞大势力掩盖了事实真相(最后变成是根本从一开始就没有什么双胞胎的样子),但是如果只有那样的话,轧识大概也不会知道有这件事——或者应该说,就算知道了也不会觉得怎么样,只会当作是件无聊的杀人事件,大概很快便从记忆中淡忘了。不过在零崎轧识的「情报网」上,关于那件事的「杀人方式」——「姐姐」将「妹妹」杀了的理由——却深深吸引了他。
  不分地点——不在意对象。
  总之就是想杀人。
  那的确是D·L·L·R症候群会有的症状——可是,这世上有一群人,将这种症状视为理所当然,认为是日常生活一部分。
  那就是零崎一贼。
  杀人鬼集团。
  并非血脉相连,而是藉由流血联系在一起的非血缘关系——只是由单纯的杀意组成的,最凶恶的一贼。
  「如果不是真的的话——呵呵,虽然阿赞这么说,但那所谓的『真的』可是格外不容怱视。搞不好,我们家族全员都是D·L·L·R症候群患者。零崎一贼的所有人唷。这么想的话,就能解释我们为何没什么重大理由便动手杀人了吧?
  「解释?无聊透顶——干嘛解释?事后补上的理由,有什么价值存在?对我们有帮助吗?又能拯救什么?
  「没错。阿赞你说的没错。」
  双识附和起来。
  「把冲动的杀意,归咎于得了精神病,到头来还是什么都没能解决,以我们的角度看来,怎么解释其实都没差。对那个千金小姐来说——大概也一样吧。不管那种病症是不是实际存在,其实都没有差别——事实就是如此。问题是,嗯……名义上是把赤神家大小姐暂时隔离,但是把她放在这种竹林之中——总觉得有点不太自然。雀之竹取山……那里除了茅草庵外,此外没有任何其它的人工建筑,这未免太奇怪了。」
  「是啊。要是她人真的在那的话——肯定是一种『陷阱』吧。当然,就算不是陷阱,或原本并不是陷阱,对方可是赤神财团的千金小姐——不可能没有一、两个保镖随侍在旁的。」
  「当然没错。那部分就要小心判断了——可是,如果赤神家的女儿『零崎化』了,赤神家肯定从上到下都乱成一片吧。不晓得他们对这一点是怎么想的。说起来,那些人对于零崎到底了解到什么程度,其实也是个疑问——话是这么说,不过就算他们想破头也不可能懂的。即使是我们,不亲眼见过也无法确定:那个女孩究竟是普通的『生病』了,或者真的是『零崎化』了?
  又或者是——
  「零崎就是一种病呢?
  烦人的双识——硬是加上了这句。
  轧识则刻意漠视他的发言。
  「你没有感觉到什么吗?就『家族』而言,那种像是『血缘』般的感觉——阿愿你说过的『无意识的集合』之类的。」
  「那方面该怎么讲——很暧昧不清啊。不过,那有可能是她还没觉醒,还没『成为』零崎也说不定。」
  「也对。明明杀了人,却没有完全『觉醒』的例子也不在少数。」
  「而且说起来,在这里有两人以上的零崎同时存在,所以那方面的第六感完全派不上用场。因为感觉被混乱了。」
  「啊啊。是那样没错。」
  「嗯~算了——追究细节和我的个性不合。想简单一点吧。什么嘛,正好我开始想要个『妹妹』了——就我个人而言,要说刚好的话是很刚好没错。」
  「『妹妹』啊?——阿愿,那倒是很符合你的作风,是我完全不懂的感性面。然后呢,你打算采取怎样的作战计划?既然有人设下了不明『陷阱』,就不能从正面进攻了。」
  「关于这一点,我已经想好了。」
  双识说完之后,打开了后座车门。
  后座的位置上。
  在那里——有一个少年被绑着。
  不是用绳索绑着,而是用锁链捆着。
  不知是为了不让少年咬到舌头,还是不想让他开口说话,又或者是不想被他咬到,只见少年嘴里被塞了大块的铁制口塞(注:口塞(ball gag),情趣商品的一种,会让人无法发出声音。)。
  双手在背后用手铐铐住。
  全身四处都是挂锁。
  身上穿着学生服——恐怕是国中生。
  应该是拼命挣扎的关系吧,他的黑发乱成一团。
  脸颊上有刺青。
  那名少年是零崎人识。

  在距离就读的国中大约两百公里远的山地,连期末考都没考的他,被拘禁在高级吉普车的觞座上。
  他用着难以形容的眼神——
  瞪着打开了车门的双识。
  「听见了吗?人识。总之,大致上就是这么一回事。为了获得新的家族成员,人识你也要出点力。」
  「……唔!
  人识不知对双识吼了些什么。
  但因为有口塞的关系,完全听不出内容。
  双识则嗯嗯的点着头,
  「这样啊,你愿意帮忙啊。」
  他这么说着。
  脸上是满足的表情。
  「不愧是我可爱的弟弟啊,人识。」
  「……!……唔!
  「哎呀呀,你这么称赞我又没有好处。真是的,人识真是个可爱的家伙。那个啊,我想到的是声东击西啦。声东击西,懂吗?用英文讲叫做Feint Operation。首先,人识你以先锋部队的身分先到山上去。然后,事先埋伏着的对手,就会很高兴地袭击人识你对吧?这时候,算好时间差的我和阿赞,就从山里面——我们会从和人识你反方向的那边进入山里。因为有这辆吉普车,所以即使要到山里面再转出来,也不会花上太多时间。简单来说,就是要请人识你当荣誉诱饵的意思。」
  「……唔!
  「哦哦,人识真有干劲啊。不愧是我可爱的弟弟。答应得这么爽快,身为大哥的我,实在感到很骄傲。真是让我自豪啊。对了、对了,当然,人识你也有可能先抵达『妹妹』那边,即使情况变成那样也无所谓。只是,因为有我这个大哥存在,才会有这次的作战计划,这个重点一定要在一开始就告诉『妹妹』,别忘记啰。『妹妹』——对人识来说,应该是『姐姐』吧。人识你应该也是差不多到了想要一个姐姐的年纪,才会这么充满干劲,对吧?即使拥有让人骄傲无比的美形大哥,还是会有觉得只有大哥无法满足的时候嘛!呵呵呵,这种事就算你不说我也懂,因为我平常就很关心人识嘛。」
  「……!……!
  「好,既然都已经这么决定了,那就赶快展开作战计划吧。我现在把你放开。」
  双识以惯练的手法将人识身上的束缚——很明显地是双识亲手施加在人识身上的束缚,他开始依顺序一个个地解开。轧识则依旧盘坐在引擎盖上,透过挡风玻璃看着双识的行动,啊啊,这样对待那小子好吗?像是想起自己在上个月的事件中有多大意似的,他低声嘟哝。
  手铐被打开了,锁也被解开了。
  最后则是将口塞解下。
  零崎人识呸一声地将累积已久的口水吐在座位上之后——他用右手抓住了零崎双识的衣襟。
  大概是愤怒过头了,他反而笑了起来。
  发出了「吱吱吱」这样奇妙的声音。
  「哦。真是暴力的爱情表现啊,人识。」
  「……我喜欢的词汇是深思熟虑。」
  「什么?
  「以前你这家伙曾经问过我吧?——我喜欢的词汇是什么。不过那时候我没讲——是深思熟虑。明明就是标准的日文,发音上却带有半浊音(注:像是ば(pa)び(pi)ぶ(pu)べ(pe)ぼ(po)等音,「虑る」发音为あもんぱかる。pa的音)的这个词,我很喜欢——这就当作是在杀你这家伙之前,让你可以带到黄泉去的礼物,所以先告诉你一声。」
  「那真是太感谢了。因为我总是想要知道,并且记住谁喜欢些什么嘛。」
  对于人识的怒火,双识彷佛无动于衷。
  那态度——令人识更加愤怒了。
  「今天是期末考的头一天,这件事你这家伙也知道才对吧?变态大哥。叫我要好好毕业的也是你这家伙吧?
  「你说的也没错。」
  「要是我留级了该要怎么办啊!又打算把我整得半死不活吗?你这家伙这么喜欢把人弄得半死不活吗?这次可不是为了我好吧?
  「请个一天假而已,照理说应该不会有什么影响吧。也就是说,是平常不认真去上课的人识的不对。就是你要小聪明事先计算出席日数之类的,才会变得这么惨。虽然很令人同情,但也仅止于同情而已。而且啊,人识,虽然学校很重要,但相较之下,家族的事更为重要。太热衷读书以至于无法顾及家庭可是不行的,在下是这么认为的。」
  「给我闭嘴,卖弄些乱七八糟的歪理,什么『在下』啊,装什么有礼貌啊你这混蛋!
  「在工作中注重礼貌是理所当然的哦。毕竟我和人识与阿赞不同,是相当具有常识的人嘛。」
  「吵死了!这么明目张胆的绑架事件,我从来连听都没听过!起码应该要做点什么、譬如努力把我给骗过来之类事的吧!还有虽然我只说过一次,但这种玩意重到不行,去年我可是因为它绕了一趟鬼门关了耶!
  「那是无法做好自我管理的人识你自己的不好。」
  「太好了,我懂了,决定了我决定了,就在现在这个瞬间,我下了一个重大的决定,我要杀了你杀了你马上就杀了你,绝对要杀了你杀了你这家伙,当场就杀了你杀得你半死,全部都——」
  人识来不及说到最后。就被从吉普车里拖了出来。
  人识用来抓住双识衣襟的手腕被擒住,硬是被用力的扯了出来——然后就这样被狠狠地摔在地上。
  人识放开了双识的衣襟。
  但双识却依旧紧抓着他的手腕。
  「真是的,你一点都不觉得丢脸吗?不断喊着『杀了你』、『杀了你』……这样还称得上是杀人鬼吗?这可不是能随便挂在嘴边的好话喔!不然的话,会被普罗修特大哥(注:出自『JOJO的奇妙冒险』第五部,暗杀集团中的一人,名言为「当我们心中想着『杀』这个字的时候,事实上已经把对方杀死了!」)说教的,人识。」
  「……」
  「呵呵呵,这就叫做Domestic Violence啊——家庭暴力,真是难看耶。不过算了,你现在还在叛逆期,我也只能多包容一下了。我的心胸真是宽大到连自己都很吃惊啊。即使被人称为慈悲为怀的双识也不奇怪,因为我心胸宽大嘛,总而言之就是很宽大。嗯嗯,我也经历过哦,不论对什么事情都尖锐以待,所谓血气方刚的年纪。」
  「你给我听好……即使现在不可能,终有一天我绝对要杀了你……会杀了你的……我对现在此时说过要杀了你的这件事,直到那天为止绝对不会忘记的,你给我记好……」维持趴在地上的姿势,人识喃喃地像是在诅咒般说着。「到了那时候,那把玩笑似的剪刀也会变成我的……」
  「呵呵呵——人识,你所说的话是出自于对身为大哥的我的尊敬、仰慕,所以愿意全心全力来协助这次的作战计划,我这样解释可以吗?
  「……随便你。」
  随你高兴——人识一脸厌恶地说着。
  似乎觉得抵抗也没用的样子。
  这在与双识对战来说,确实是个聪明的判断。
  「这样啊这样啊——大哥我安心了,人识。如果你要继续要任性的话,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呢——嗯?
  就在双识啪地一声松开了人识手臂的同时——他一脸疑惑地望着顺从地心引力落地的人识,确认了手臂形状之后歪了歪头。
  「咦?你是下是骨折了啊?
  「……!
  人识迅速地立直身子。
  当他打算确认自己右手臂的状况时——瞬间传来的激烈疼痛,让人识脸上的刺青扭曲变形。
  甚至连确认都不用了。
  前臂的形状变得很诡异。
  至少桡骨(注:各种陆栖脊椎动物掌朝前时前臂外侧的长骨,内侧者即为尺骨。人类的桡骨较尺骨短。)——应该是骨折了的样子。
  人识只是手臂被双识抓,然后就这么从空中摔到地面上,为什么会产生这种荒唐的结果呢?根据杠杆原理来看,应该是他的右前臂处被施加了很大力量的缘故。
  「呜啊!好痛!真的痛死了!我痛到快不行了!你这是在搞什么,现在越来越痛,而且疼痛的范围扩散了——」
  「啊。你不知道吗?所谓的骨折,最让人意外的是,要到骨头断裂之后才会开始痛哦。人识,难道说你这是第一次骨折吗?你都十四岁了却连一根骨头都没断过,这有点问题吧?
  「喂,你这家伙,把别人的手臂给折断了,还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是怎样——」
  「嗯,你等一下。等一下哦。」
  双识把手伸进吉普车的驾驶座里,从里面取出了扁平状的铁板。那是一块纵长三十公分、宽约十公分,不知道用途何在,也不知为何会被放在车里的五厘米铁板。
  还有绷带。
  首先,他拉起人识的手臂,用力的将骨头强制扳回原位——虽然人识发出了惨叫,但这种微不足道的小事完全影响不了双识——他以铁板代替处理骨折时用的固定板,再捆上一圈圈的绷带固定住。然后从包扎部位的里侧叩叩地敲了敲,「嗯,这样就No Problem了」,他充满成就感地说。
  「……喂。」
  「怎么了,人识。」
  「你该不会不打算带我去医院吧?
  「哎呀哎呀,你说的话真是让我吃惊。你在撒娇啊?只不过是轻微骨折而已。对吧,阿赞?
  「对啊,只是轻微骨折而已。」
  轧识从引擎盖上跳了下来。
  「那种程度的伤没有大碍啦。如果说是双手骨折就算了,你只有一只手骨折而已不是吗?
  「虽然我从之前就一直这么觉得……」
  人识面带苦笑说着。
  那是真正的苦笑。
  「你们这些人,真的超级变态。」
  「呵呵呵——反正,人识你有一只手不能用正好。尤其是在今天,怎么说,反正人识你只是个诱饵嘛。」
  「如果你那么需要诱饵的话,找别的家伙来不就得了——不对,就算没有发生手臂折断这件事,从一开始也该那样做吧。譬如说找曲识哥啊,那个人连确认他的行程都不用,肯定一直都很闲的。」
  「听你这么说,似乎是这样没错,可是每个人都有适合做和不适合做的事啊。」
  双识边说边绕过吉普车前方,然后坐进了副驾驶座。关于人识骨折的事,似乎真的是那样就处理完毕了,同时动作上也表明了对话就此结束。他一系好安全带就立刻关上车门,在这之间完全没看人识一眼。
  轧识也顺势坐上车,只稍微瞥了人识一眼,没有特别向他说些什么便坐进驾驶座、关上了门。从将钥匙插入钥匙孔的熟练动作来判断,这台吉普车应该是轧识的。
  接着引擎发动起来——
  吉普车开始倒车了。由于道路过于狭窄,车子无法直接U形回转,要倒车到一定程度才能开。差点被碾过去的人识,赶紧在千钧一发之际跳到一旁,才躲开了车子——吉普车彷佛对他那敏捷的反应毫无兴趣似的,很快地消失在树林的另一端。
  之后。
  一只手被折断的零崎人识被留了下来。
  「一名在上学途中的国中生遭到绑架,然后被折断一只手丢在荒山野岭里……光用听的就让人觉得,真是夸张到不行的鬼畜行为(注:鬼畜,原表示不人道、残忍的意思。后来也常引伸用来指奉行残酷、无人道的性行为。)大哥啊,喂——这可不只是过分而已啊……那家伙对所谓的形象人气投票毫无兴趣吗?
  人识站起身来——拍掉学生制服裤子上沾到的尘土。接着检查起——手臂骨折的程度。原来如此,看来似乎是单纯的骨折,加上由于迅速做了适当处理,所以先这样放着也没问题……虽然说到了明天肯定会肿得很严重,但至少对今天一整天的活动没有影响的样子……不过,这种情况,即使是零崎一贼的秘密武器零崎人识,要他用这只右手来战斗,暂时也是不可能的。
  如果是双识或轧识的话——
  那说不定能做到。
  像骨折之类的伤,那两个人光用气势就能治好了。
  「真是的……赶快给我随着年纪变成熟点吧——麻烦死了。轧识老大也是,都已经是个大人了,就不要光在一旁看好戏,应该要出面阻止啊……总觉得似乎被那个老大给讨厌了呢,他连看都不看我一眼,我做过什么让他不爽的事吗?……虽然说要是他像大哥一样,老是一副很熟络的样子也很烦人,不过他那种冷漠的样子,感觉很差啊……啊——啊,真的很烦,他们两个到底想怎样啦——」
  南方与——北方,他转头反复的望着两个方向。
  到底是要就这样回去呢?还是照双识所说的,走往雀之竹取山呢?——他似乎正在仔细考虑。
  到得出结论为止——需时五分钟。
  五分钟。
  不多不少,正好五分钟。
  零崎人识心想,与其从这不知何处的地方走回去、去考那现在也不可能赶上的期末考,还不如往雀之竹取山走,与双识、轧识会合比较有意义;得出这样的答案后,他开始朝北方前进。
  一步、两步,往前迈进。
  脸上带着残酷的浅笑。
  真是没办法啊——他低声嘟哝。

  ◆   

  在吉普车里。
  轧识朝双识开口说了话。
  「阿愿——你。」
  「嗯?怎么了?阿赞。你也赶紧系上安全带比较好。我个人认为不能太信任安全气囊,那种玩意就算想测试也没得试。从这点上来思考,安全带这种玩意儿,除了现实考虑外,也没有任何存在的意义。」
  「你……刚才虽然装成一副偶然不小心弄到的脱线模样……其实打从一开始——你就打算折断人识的手臂吧?
  「哎呀、哎呀。你为什么这么想?除了温柔外没有其它词能形容的我,故意折断我疼爱有加的可爱弟弟——人识的手臂?你为什么会有这种联想呢?
  「代替固定板的铁板,以及固定用的绷带,你从一开始就准备好了——而且再怎么说,那种骨折也未免太漂亮了……况且,就算你扯了些歪理,但是有心或者是无意,我在旁边看得一目了然。」
  「你的观察力真是敏锐啊。」
  双识露出充满邪气的微笑。
  对于眼前的双识,轧识无言地抬了拾下巴要求他作出解释。
  「呵呵呵——什么,就像我对那小子说的啊。那是我真正的心情。那小子用一只手刚刚好……毕竟他好像还有剩下来的力气。与其说是限制,倒还不如说是替他加上束缚。」
  安全带是必要的。
  双识这么说着。
  「嗯……这点我也有同感。」
  「而且,那小子是个很随性的家伙,从不会为了什么去拼命——不过,随性似乎是零崎一贼的代表性特色之一,所以我也不太能去说别人,可是即使如此,那小子在这部分有点太超过了。从一开始就让他落于下风的话,在情绪上应该多少会产生变化吧。」
  「可是——万一弄巧成拙,或许那小子就不去雀之竹取山,直接跑回家也不一定哦。并不是因为随性之类的理由,而是他判断身上带伤太过勉强,然后决定自行撤退。」
  「我就赌在那上头了——所以说,就算手法太过强势,那又怎么样呢?对我而言,人识也差不多应该要更上一层楼了——很难管的家伙啊,真的。不过那也可以说是他可爱的地方。真是可爱到不行的弟弟,好可爱、太可爱了!让人想更加、好好地疼爱他啊!呵呵呵。」
  「……该怎么说……说这种话可能会招来误解,但是阿愿,我的年纪比你大真是太好了,我打从心底这么想。」
  「真讨厌啊,不要把我说得像是萝莉控或者是正太控一样。而且,年长的人里面也有可爱的,所以你的发言,很可惜并不成立。」
  「……你这个变态。」
  「呵呵呵。」
  对于轧识的发言,双识回以让人心里发毛的笑容。
  「我和你也已经认识很久了——但直到现在,我还是不太了解所谓零崎双识这个人的性格。」
  「那是彼此彼此吧。虽然我和你认识了很久,但对彼此并没有深入的了解。互相隐瞒的事情——有吧?
  「……」
  「说是这么说,我也只是尽可能的注意,安分守己当个老实的好男人啦。」
  双识很开朗地说着——
  话才说完,他立刻换了表情。
  「……不过,比起那些事——阿赞。」
  「怎样?
  「关于那个『狙击手』的事,我想再确认一次——」
  「……你特别在意那件事呢。你真的觉得,这次的事件与那个『狙击手』有关吗?
  「虽然我没有证据——但光听你们的鬼畜,原表示不人道、残忍的意思。后来也常引伸用来指奉行残酷、无人道的性行为者。叙述,那个『狙击手』也未免准备得太周到了,周到得近乎可疑。不知道该不该说是做了万全的准备?虽然当时用的方法和这次的事件不太像——可是,有的人很懂得会临机应变——问题是出在时机。」
  「时机?
  「没错,时机。时机凑巧——到了极点。继上个月出事之后,这个月也有——对吧?我认为可能性很高——要不,你好好想想看吧。胆敢这样从正面挑衅咱们零畸一贼的家伙——你认为有很多吗?在这么短期间之内,出现了两股和零崎一贼敌对的势力,而且还不如说是把两者当成同一股势力来看,你不觉得这样反而比较合理吗?
  「……嘻嘻嘻。」
  轧识听到这里——似乎高兴得发出了磨牙声。
  「嗯——要是如此,反过来说不是正好?就算『妹妹』的事情是『陷阱』也好——嗯,反正是个『陷阱』,要是设下这个『陷阱』的人,就是那个『狙击手』的话——若是能够痛快击溃零崎一贼的『敌人』,那自然更好。我也就能把我尝过的苦头,原封不动的奉还。这真是一石二鸟、一举两得啊。」
  「嗯——是那样没错。」
  虽然双识嘴上说是那样没错啦,但对于那种情况,双识并不像轧识般想得那么单纯。
  「我还有一件事想问。」
  「嗯?
  「为什么非人识不可?如同那小子所说的,找别人不可以吗?——不对,应该说,不论怎么想,都该找别人去当诱饵才对。当然,找阿趣那家伙是不可能的……确实不适合。」
  零崎曲识。
  「少女趣味(Bolt Keep)」——零崎一贼中唯一的禁欲者。
  也可以说是极端的素食主义者。
  「可是,如果真要说适合或不适合的话,我完全不觉得人识会适合做这件事。毕竟招募家族成员是需要技巧的工作,对他那种兔崽子来说,这种任务负担太重呢,或者该说有点太早了……我是这么认为啦。」
  「呵呵呵——是啊。正是如此,阿赞。所以啊——我刚才不是说了?对我来说,我希望人识那小子能更上一层楼。总而言之,现在我能说的只有这些。」
  「什么——」
  双识是不想说明呢,还是自己也说不清楚呢,或者是无法确定呢?这种暧昧的表达方式,代表他不打算解释得更详细,于是轧识放弃追问,专心开车。
  倒车结束了——
  车子的排档总算回到了前进档。
  轧识转着方向盘——踩下油门,开进了前往雀之竹取山的弯曲道路。
  邻座的零崎双识开口说了句话。
  「那么——开始零崎啰。」
  「嗯嗯。」
  零崎轧识也配合着说道。
  「轻松地,开始零崎吧。」

  ◆   

  「不然——换个问题。」
  「随妳高兴吧,换不换问题是妳的自由。」
  「大小姐您——是怎么如何看待她的?对她有怎样的——感觉呢?
  「没什么特别感觉。」
  「没什么感觉?那是不可能的——请老实回答我,大小姐。」
  「可是,我对于老实这种玩意儿,不是很了解。」
  「这样子啊……那么,大小姐您喜欢她吗?
  「喜欢哦。」
  「大小姐您讨厌她吗?
  「讨厌。」
  「您爱她吗?恨她吗?
  「我既爱她,又恨她。或者,也能说是既不爱她,也不恨她。」
  「……」
  「完全是一样的。从我的角度来看的话是这样,从她的角度来看,八成也是如此。」
  「……这是为什么?
  「感情需要理由吗?
  「即使没有道理,也会有理由。绝对会有的。」
  「理由……理由吗……」
  「您这是头一次愿意思考。」
  「嗯嗯……理由……但是,对我而言,理由之类的东西……」
  「有想到吗?
  「我不知道,只是……」
  「只是?
  「我一直——在看着她。」
  「看着?这是指视觉上的意思?还是——」
  「是精神层面的意思。」
  「那么——您很想杀了她?
  「我是很想——杀了她。」
  「可是,是对方自己要死的而已?
  「是的,就是那样。」
  「那么——非她不可吗?
  「咦?
  「除了她以外是谁都好——全都想杀了?或者说,除了她以外的人,就不会特别想杀对方?
  「是谁都好……是谁都可以……」
  「大小姐您,到底想用那双手杀谁?
  「想杀的是——我想杀的是——」
  「譬如说——我?
  「妳?
  「『我想杀了妳』——您会这么想吗?
  「……」
  「您的沉默代表了什么意义?
  「……」
  「请回答我,您沉默的意义。」
  「我——」

  「我其实还满想杀妳的。」

  被荻原子荻称为「老师」的长裤套装女子——
  她的名字,叫做市井游马。
  正如荻原子荻对她的称呼,这名女子在某间学校担任老师。由于她是高中部的老师,照理说应该与还是国中部学生的荻原子荻没有关联,可是却因为荻原子荻的特殊性,两人搭上了关系——情况似乎是如此。由于有一部分牵扯到表里内外、台面上与私底下的多重关系而显得异常复杂,至少,游马并非基于单纯的师生关系而待在雀之竹取山,只有这一点是能够确定的。
  有关游马任职的学校——澄百合学园,如果是要向不知道内情的人的介绍那到底是怎样的学校,稍嫌冗长的说明是恐怕无法避免——没错,这是一所专供上流社会人士的子女就读,完全与俗世隔离的传统私立升学学校,也可以说是一间庶民无缘的千金大小姐的栽培所,从外界的眼光来看是这么回事没错。
  确实有这一面存在。
  不过——这所学校还有它不为人知的另一面。
  也就是聚集了没有亲人、无处可去、没有后患的孩子们,充满血腥味的佣兵培育机关,与背后有四神一镜——赤神到槛神等五大财团撑腰,统称为日本的ER3系统的神理乐(Rule)组织之间,有着密切的关连——这也是澄百合学园不为人知的另外一面……不对,应该说这就是它存在的真正意义。
  在某种意义上来说,让年幼可爱的女孩们变得比杀人鬼更糟糕,将她们训练成杀戮和战略兵器——这就是身为「教师」的市井游马所做的「工作」。
  这是工作,所以没关系。
  游马是这么想的。
  世上就是有这种地方存在,否定了这一点的话,一切便无法成立、便无法生存下去,这种地方——对某些人而言,待在这种地方是必要的,市井游马心里很清楚。
  所谓的人生,就是靠加分、扣分才能变得平坦。不过呀,为何说出这种自大戏言的人,知道必定有加分的部分存在呢?
  总之,自己的工作与修整道路没有两样——
  游马——是这么想的。
  这是一种公共事业。
  为了配合存在于这个世界的道理。

  



  只不过——
  「老师。情况怎么样?
  背后——有人在叫她。
  是荻原子荻。
  她身上穿着运动夹克,头发随意的绑着。
  由于从容貌到举止她都像个大人,所以很容易让人忘记——这女孩现在只有国中一年级。
  「……」
  澄百合学园始终是佣兵培育机关——与一般佣兵机关截然不同。要比喻的话,可说类似于汽车驾驶训练班——这所学校从儿童时期开始便教导学生练习战斗技术,反正距离实战还有很长一段时间,在专业人士眼中,她们只不过是菜鸟,到高中毕业左右才能独当一面——这是大致上的基准。
  游马认为那样很好。
  训练她们是「学校」存在的使命。
  不过——非常少见的,远远超越一般水平的学生出现了。
  那就是十三岁的荻原子荻。
  她今年十三岁——才国中一年级就已经被编入实战部队了。
  而且独占鳘头。
  是绝对遥遥领先的——独占鳘头。
  光是想像,便令人感到颤栗不已的孩子。
  不、不光只是这样——真正恐怖的是,不只是在国中部,甚至在小学部里头,也有原本该是背书包到小学上课的学龄孩童,却与子荻一样被编入实战部队,如同战争化身般的怪物——
  让游马觉得恐怖的是,荻原子荻在战斗才能方面不算出色,当然,一般所说的十八般武艺……弓箭术、马术、枪术、剑术、游泳术、拔刀术、短刀术、十手术、铣锐术、含针术、刀术、炮术、擒拿术、柔术、棒术、锁镰术、錑术(注:錑术,「錑」是在如长枪般的长棒尖端处安插许多铁剌的武器)、忍术的最基础技能,她全都学会了——但也只是学会而已,没有特别出色的成就。
  光凭那样的普通程度,却能从一开始就把实战部队逼到绝境,即便她的能力完全被摸得一清二楚,却依旧能够封锁住对手行动的这个事实——仔细考虑她与生俱来的特殊性后,便可以发现这是相当异常的状况。
  并非以教师的身分——而是战士市井游马的本能,她切实感受荻原子荻身怀庞大力量。
  至少。
  再这样下去的话,她将来必定会在澄百合学园史上留名,游马认为自己的预感是不会出错的。
  不对。
  或许她早已留名了也说不定。
  在过去,澄百合学园史上有个女学生——是一个可以自由操纵「空间」,远远超出一般水平的「资优生」——在学时期唯一能与荻原子荻匹敌的学生,大概也唯有那女孩了。
  不过,她在就读高中部的时候,就从澄百合学园「休学」了……
  「老师——市井老师。那个,我在问妳情况怎么样了。」
  「咦?啊啊……对哦。」
  「的确。老师这次只是以助手身分帮忙而已……但是,请别因此掉以轻心哦。因为当我的计划被扣分时,即使是老师,日后也会麻烦上身。」
  「没问题的,我会做好自己该做的工作。」
  说着——
  游马将精神集中在手中的花绳上。
  红线。
  翻花绳。
  闭上眼睛。
  把整座山——当成自己身体的一部分。
  「……在南边——有一个人进入竹取山了,和妳刚才说的一样,对方以悠闲的步伐朝着这里而来——他好像护着右手臂走着……难道他受伤了吗?嗯……身材不高、步伐很小……那大概就是妳说过的『他』——让妳很在意的那个『他』……」
  「这样啊。果然来了吗?太好了、太好了。」
  「还说『果然』呢,妳别这么一派轻松的——啊!
  「怎么了吗?
  「从北方——似乎也有两个人人山了……两个身材相当高大的男人……两人的腿都很长……感觉不像日本人的身材。其中一人似乎戴着帽子……嗯。」
  「戴着帽子的人,应该是愚神礼赞先生吧——太好了、太好了。那另一个人呢?
  「唔——另一个人虽然腿也很长,但手似乎也很长呢——光凭这些信息判断,也许早了一点,但是,大致上没错吧。」
  「是吗?这次自杀志愿先生也来了啊。太好了、太好了。」
  「为了保险起见,雀之竹取山的外围我也调查一下……唔……总之似乎就是这样而已……加入时间因素考虑也是一样,目前看来——对方人数就这三个人而已。荻原同学——与妳的预测相同。」
  「这样啊。嗯,大概就是这么回事吧。太好了、太好了。」
  战场上「敌人」的数量多寡,一向很难判断,子荻却能预测得分毫不差——而且又是那么确定。
  不是和预测相同——简直就像是预定好的一样。
  与拟订的计划相同——非常确定的口吻。
  不,非但如此——打从一开始她就知道,第一个进入雀之竹取山的「他」会是谁,然后会怎么来——
  游马想到这里——微微地瞇起双眼。
  「欸——我很希望妳能告诉我,妳是怎么预知这些事的?妳拥有不可思议的情报网吗?真让我有种甘拜下风的感觉。」
  「没什么——这种程度还不需要用到情报网哦,老师。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能感觉得到——要是其它人问我就算了,因为是老师问的,我就稍微认真回答一下吧,基本上,这是一种故弄玄虚。故弄玄虚是用来唬人的借口。如果来的人少于三个,就只是单纯的幸运,如果对方超过三人——我这边也事先准备了足以应付的『计策』。只要别因为嫌麻烦而疏于准备的话,不管是与预期相同或是不同,结果依然会是一样的——正因如此,我才能一派悠闲的等着对方到来。」
  「……」
  回答得真是敷衍,游马这么想着。
  不过,原本她就不是那种单纯活泼的学生,只因为对方是老师就说出真话。
  子荻对是这个世界抱持着鄙视的态度。
  除了确实发生在眼前的事实以外,她什么都不相信。
  「而且——老实说,老师的技术才更令人佩服。那是一种没有他人能够取代的稀有能力。老师轻松地坐在石头上——就完全掌握住雀之竹取山方圆五公里内的情况——」
  「……被妳称赞的感觉很复杂。就像是拿到一张『妳有利用价值』的质量保证书。」
  「请老师坦率接受吧,那只是普通的赞美而已。」
  「谁知道呢——」
  市井游马——通称Zigzag
  病蜘蛛(Zigzag)。
  拥有梦幻般技术的曲弦师,虽然确实在这世上存在着——但游马的技术还尚未那种境界。
  简单来说,游马是一名控线使。
  在控线使里也区分许多等级,其中集所有技术于一身,达到最高境界的人——便是被称之为曲弦师的施术者们。
  虽然人数实际上并没有多到达到加上「们」的程度。
  被称之为曲弦线的物体,是肉眼无法看见的极细丝线,与施术者的身体相连,可以自由自在的操控着,有时锐利如刀,可以砍杀对手;有时比锁还坚固,能够完全束缚对手,在陷入一对多或者敌人埋伏之类的战况时特别有用,是一种用途广泛的战斗技术——游马更以她独创的方法,让技术更加进化。
  由于游马没成为曲弦师的缘故,所以也欠缺正当性、正统性——不过,没能成为曲弦师虽然有所损失,却也正因此才能获得某些好处——她自己是这么想的。
  游马可说是凌驾于部分曲弦师之上的曲弦师——
  被称为Zigzag的事也是,渐渐地从可能当不上曲弦师、无法成为曲弦师、到放弃成为曲弦师,其中也有她不想认输的部分——不过,她并末因此而逞强或炫耀,与此相反的,她说一切都是顺其自然。
  只不过,这次游马并不是战斗成员之一。
  即使子荻再怎么有把握,但是正面与零崎一贼对抗,无异是自寻死路,游马并未愚蠢到这般程度。
  当然,这件事子荻心里也很清楚。
  所以,这次游马的身分是——巡哨武器。
  如雷达般的存在。
  打从一开始就被算在战力之外的战力。
  「……雀之竹取山——包括方圆五公里之内的范围,布满了宛若没有攻击防御能力、一被碰触到就会断裂的纤细丝线。所以——在这范围之内,所有行动我都能了如指掌……但是,荻原同学……」
  「什么事?
  「如果时间拖太长的话我就没办法了——虽然丝线断掉的部分我都能逐一修补,其实现在也正在修补当中……但是可用的丝线数量有限,而且我的精神力也有限。所以呢——现在差不多还剩一小时左右的时间。」
  「一小时,有这些时间就足够了。」
  子荻充满自信地说道。
  「那么得赶紧联络大家才行——可不能让他们拖拖拉拉地抵达目的地。」
  「嗯,看来是不需要联络了。」
  游马说道。
  「那三人已经开始各自朝着敌人行动了。」
 楼主| 发表于 2009-6-18 01:00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七夜 于 2009-6-18 01:10 编辑

  ◆   

  零崎轧识——「愚神礼赞」(Seamless Bias)。
  今年二十七岁。
  他是陷入热恋中的杀人鬼。
  对一个十四岁的少女单相思。
  并不到说「我爱妳」的积极程度,也不像「我喜欢妳」那么消极——以轧识的语感来说的话,即使为她去死也可以,而且无法为了自己而杀死她——他大概会这么说。
  他正在热恋。
  爱慕着——那个少女。
  当然,他没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
  不可能说得出口。
  光是二十七岁青年爱上十四岁的少女这一点,就已经让他够没面子了——更何况轧识还隶属于零崎一贼,是这世上最受忌惮的杀戮集团成员。
  即使是对那女孩,这种事他也说不出口。
  他光是用想的都觉得郁闷。
  在同样倾慕那个女孩的「同伴」之中——清楚轧识身分的也只有一人。
  那个女孩——
  究竟会怎么想呢?
  到底——她会怎么想呢?
  杀人鬼。
  她要是知道了自己是杀人鬼的话——究竟会有什么想法呢?可能意外的觉得没什么也说不定——或者会表现出激烈的异常反应也说不定。总之,那女孩会怎么想、会有怎样的反应等等,轧识完全推测不到。
  对轧识而言,那女孩的存在是特别的。
  就是到这样的程度——特别的存在。
  犹如在零崎一贼之中被视为异端份子,这次与自己一同行动的零崎双识——以及零崎一贼之中,被轧识视为最危险的人物、这次同样一起行动的零崎人识——
  不过,在零崎一贼的行动中来看,具有特别存在意义的,不论是异端还是危险人物,撇除自己之后恐怕没有其它人了——轧识也不是没这么想过。
  不对,大概是那样吧。
  的确是那样没错。
  彷佛那种情况不太可能出现,但轧识还是很在意——如果那个少女敌视零崎一贼,或者反过来,零崎一贼将「她们」视为敌人的时候——自己到底会采取什么行动呢——
  轧识想不出答案。
  他完全不知道。
  这是一个问敌亦问己的相同问题。
  ——原本。
  就现在的状况来说,自由地在两个团体间游走,并没有那么糟——也不是只有坏处。实际上,以这次的事件来看,赤神家的千金杀死了自己亲妹妹的情报,便是从轧识的「同伴」那边得来的。以轧识所属的零崎一贼的角度来看,这种「课外活动」意外地有用。
  所以。
  那个知道零崎轧识另一个名字的「狙击手」——不管遇上什么问题,都绝对非杀不可的。是不杀不行的对象。最糟的情况下,可能连对轧识爱慕的女孩都会造成妨碍——如果如双识所说,这次的事件与那个把人当笨蛋要的「狙击手」之问有所关连的话——正合轧识之意。
  零崎一贼。
  十四岁的少女。
  嗯,话说回来——她与人识同龄。
  这两人年龄相同。
  不,就算这样也没什么。
  这也只是偶然吧——不对,不过是同年龄而已,还不能算是偶然。
  嗯……说到年龄的话,在印象中,杀了双胞胎妹妹的赤神家的女继承人,年龄似乎也差不多的样子……就双识看来,那种年纪或许适合当「妹妹」,不过就二十七岁的轧识来看,那差不多是「侄女」的年龄——
  正当轧识想到这里的时候。

  眼前——出现那个女人的身影。

  他们进入雀之竹取山——才十分钟左右。
  还不到整座山的十分之三之处。
  轧识与双识并着肩,故作随性地警戒四周。他们轻松地避开很明显是伪装用的陷阱,也就是捕兽器、捕兽网之类的原始陷阱,朝着正前方爬上兽径般的羊肠小道。
  突然之间——那女人就站在那里。
  露出了原本隐藏起来的身影与气息。
  应该说释放出来才对。
  她两脚张开、笔直地伫立着——
  连问都不必问,那是显然是一种敌对态度。
  明确地表达了「此路不通」。
  非常强烈的意志。
  「……」
  对这个奇妙女人的出现——轧识下意识地吞了吞口水,他很谨慎地动作着,放下了背在肩上的皮筒。不论对方是敌人也好,尚未造成妨碍也好——那女人光是打扮就让人起了戒心。
  她身上穿的是女仆装。
  裙摆度长足以覆盖脚踝的女仆装。
  那或许也可以说是附着围裙的小洋装……只是,换个词汇形容也没有意义。因为那女人最引人注目的地方并不是女仆装。
  那女人——戴着铁面具。
  铁面具的厚度犹如全罩式头盔,外型奇特,闪耀着黑色光泽。虽然眼睛的部位开了很深的洞,相对的也很暗——当然看不见对方的表情。
  女仆装搭配铁面具。
  这是轧识从未见过的诡异搭配,他心想,就算是超现实主义也该有个分寸吧。不过,铁面具搭上女仆装竟会如此适合,还真让他有些惊讶。
  「呵呵呵——真不错呢。」
  该说是果然胆量十足,或者说经历过常人不同的风浪?面对铁面具搭上女仆装的诡异打扮,零崎双识似乎毫不胆怯……反而还亲切地张开双手、往前踏出一步,充满勇气地对着女人说话。
  「妳那副面具真是不错——有种时空错乱的美感,真的好美啊。而且,除了以铁面具做为武装,赤手空拳的感觉也清爽——还是说,妳的裙子里头藏了刀刃之类的物体吗?唔,仔细想想,那件过长的裙子确实很诡异。嗯嗯,看来这需要做点身体检查了——」
  双识一步、一步、又一步——
  缓缓朝着假面女仆前进。





  他若无其事说着话,把右手伸入自己的西装外套里。在零崎双识西装外套内袋里,放了一个特制的仿手枪皮套——在那个手枪皮套里,装着他的最得意武器——
  大约是在第七步的时候吧。
  在他往前迈出脚步的同时——假面女仆有了动作。
  她朝着双识的脸部——
  踢出了似乎掠过鼻尖的超高速飞踢。
  然后又一记脚跟为轴的后回旋踢。
  风声几乎可以传到轧识耳里的踢击。
  「呜、哇哇哇哇!
  双识直到刚才还一脸悠闲的模样,现在却很没用地发出了让人感到丢脸的惨叫,一口气连退七步,回到了轧识的身边。
  他的呼吸一下变得相当紊乱。
  冒出大量的冷汗。
  「小心点,阿赞!那家伙是敌人!
  「……我早就知道了。」
  你到现在才发现哦,轧识连吐嘈他的力气都省了下来。
  双识八成是想着,那又怎么样。
  「而且那女人裙子底下居然还穿卫生裤……那种东西是成熟女性该穿的东西吗?真教人无力啊。」
  「我对你比较无力。」
  「你在说什么?这件事很重要耶。接下来我们和那个女人战斗时能期待些什么呢?我已经完全失去干劲了。为什么人生如此空虚啊,已经没有梦想和希望了。神果然已经死了吗?
  「这样啊这样啊。是说阿愿,难道说你其实也是我的敌人吗?
  仔细看的话——
  假面女仆,完全没离开原本的位置。
  踢向双识的腿也——
  已经回到了原来的地方。
  丝毫不差地——回到原来的地方。
  然后——她依然沉默不语。
  看来对方一点也没有要攻击的意思。
  ——被载蛇姿态。
  似乎采取被动的战法。
  「嗯……看来妳似乎想玩『不让你过』(注:原文为「通せん坊」,为将两手张开、不让人通行的一种小孩子游戏。)的游戏——是指『此路不通』吗?呵呵呵。喂,女孩,我的名字叫零崎双识——我们现在有点急事,妳别那么坏心嘛,让我们过去好不好主让我们过去的话,我就和妳交往哦。」
  双识用着没受到教训般的亲切口吻,对着假面女仆说——对方却无任何反应。各种意义层面的没有反应,也不知道是不是毫无反应能力,她仿佛无生命物品般文风不动地堵住了去路。
  「呵呵呵——这代表没有和平谈判的余地吗?情况真是糟糕。不过,我每次想和平谈判都没成功就是了……怎么办?阿赞。是二对一哦。」
  「嗯……」
  听了双识的话之后——轧识暗自思忖起来。
  光是看对方刚才的行动——大概就能判断她大概是体术高手,而且专精某种拳法。虽然从轧识站的的角度看不见,不过双识确认过她裙子底下穿了卫生裤——反过来说,双识完全没提起别的事,就代表带面具的女仆的长裙之中没暗藏任何武器。无论如何,双识不可能犯下看见卫生裤却没发现武器的失误。应该不会的,轧识想这么相信。
  这样的话——那条裙子类似于袴(注:袴,有点像高腰的裤裙,是传统和服的一种,为「裤」的变形。)了。
  如此说来,对方是合气道高手、或者身怀古流派柔术……轧识一时能想到的大概只有这些了。
  至于那个铁面具,与其说是武装,倒不如说是单纯的变装。
  轧识心想,或许对方是想避免被零崎一贼的人见到脸的缘故。因为对零崎一贼而言,将与敌人有关人物杀得一干二净,是他们行事的基本方针。
  也就是说——她身上没有武器。
  完全是赤手空拳。
  相对的己方却是全副武装。
  「愚神礼赞」(Seamless Bias)与「自杀志愿」(Mind Render)。
  只是……
  轧识斜瞥了双识一眼。
  然后,立刻做出了结论。
  「……你先走吧,阿愿。」
  「嗯?为什么?
  双识睁大了眼睛、惊讶地问着。
  「好久没和你一起搭档行动,虽然我觉得并不差,但是——」
  「隐藏实力很浪费时间。」
  轧识很干脆地说了。
  「即使杀得了女人,你却没办法与女人战斗对吧?
  「嗯。哎呀哎呀——你说这句话真是把我彻底看穿了啊!真的对着我自杀志愿『第二十人地狱』说出来了呢!
  「即使我们没有深交,彼此也认识很久了。这点芝麻小事我还能理解——这里就交给我,你先走吧。没问题的,我马上就会追上去的。」
  轧识随意地,挥了挥手。
  看了那动作,零崎双识他——
  呵呵地笑出声来。
  不再犹豫,也没有继续多余的对话——他迅速、灵敏地转个方向,不往原先的兽径,而是朝竹林一头冲进去。
  不拨开竹子——而是强势的、强迫性地如同划开一条路般的冲去。
  假面女仆——对这一切,完全没有反应。
  仿佛是从一开始就知道会发生这种情况似的——对于零崎双识逃走一事,她只是若无其事地什么也不做——默默看着他离开。
  她这种态度,即使是轧识也会觉得奇怪——可是,在铁面具阻隔看不到对方表情的情况下,想要判断对方心理的行为完全是浪费力气,轧识这么判断后,他就放弃思考了。
  反正,再思考下去也是毫无意义的——
  不就是接下来要杀的对象的无聊透顶的心情而已。
  「不好意思——我和那个菜鸟小鬼不同,和阿愿也不同——不管对手是女人还是小孩,全都没差,战斗之后我全都会杀得精光。由我自己说似乎很狂妄,或许还有些愚蠢,不过零崎一贼史上最无情的杀人鬼——就是指我。妳只能成为我杀人历史纪录中的一笔,光荣地死在这里吧。」
  轧识从皮筒中——取出了自己的得意武器。
  「愚神礼赞」。
  这是轧识的通称,同时——也是他的得意武器的名称。
  如果要简单说的话就是「狼牙棒」。
  不过,若是以棒球或垒球所使用的「棒子」的定义来看,虽然不至于完全不是,但也很难说它是「棒子」——无法被划分在「棒子」的范围内。没错,这支铅制的凶器,比较像是日本传统故事里「鬼」才会拿的——「金棒」(注:日本民间传说中的鬼所拿的物品之一,由铁制成,一头套有数个铁环。)。
  不是开玩笑的重量——破坏力也不是开玩笑的。
  暴力与恶意、残虐与杀意,依着那样而成形的「愚神礼赞」——是零崎轧识的武器。仿佛将所谓的零崎轧识这个概念,原原本本的具体化一般,正是那样——
  「——唰!
  在将「愚神礼赞」从皮筒中拔出的瞬间——就像是用真剑拔刀分胜负般,轧识将「愚神礼赞」从下往上、如同要挥出去般,朝着假面女仆冲了过去——以零崎双识的步伐来说是七步左右,以零崎轧识的步伐来说大约是八步半的距离——一口气、一瞬间,缩短距离!
  但是——在挥出去的地方,假面女仆已然不见踪影。
  挥棒落空。
  「……!
  啪。
  脚步声——从背后传来。
  在这兽径上——避开了出其不意的「愚神礼赞」,并且闪到了轧识背后,她在瞬间完成这些动作,一气呵成——!即使被惊愕冲击,轧识反射性的回头,恰好在「愚神礼赞」攻击范围外,就看见以左脚大幅向后拉……右脚在前,双拳紧握,假面女仆的备战身影。
  沉默——备战着。
  由于戴着铁面具,还是无法看见表情。
  即使如此——轧识光凭感觉,就知道对方正狠狠地瞪视着自己。
  「怎么回事啊?这……难道说是那个吗?——没有任何破绽?
  虽然轧识朝她说着,但——对方没有响应。
  假面女仆只是——摆出备战姿势而已。
  「也好——这样的话如何!
  然后是,轧识的第二击——

  雀之竹取山——第一战。
  零崎轧识对假面女仆之战——开战。

  ◆   

  「……似乎开始了哦。」
  游马这么说完之后,子荻说了声「这样啊」然后点了点头。
  「说实话,没等我的指示便任意行动,只是会造成我的困扰……不过算了,就结果而言也是一样的。」
  「……」
  子荻到底是有兴趣、还是没兴趣呢——她那种态度怎么看都靠不住,让基本上决定置身事外的游马,反过来被她吸引住了。
  说不定这也在子荻的预料之中。
  虽然游马只打算以巡哨武器的身分协助,但却被利用得很彻底也不一定——
  嗯,这点小事应该还不算出手干涉——游马以自己的基准下了判断后,对子荻提出了问题。
  「那位女仆小姐……是怎样的人?
  「是怎样的人——没什么,就像我先前说过的。与其说千贺明子小姐侍奉赤神家,倒不如说是只侍奉那位大小姐而已——从大小姐出生开始,就一直在她的身边照料一切,比家人还要亲近。嗯,可以说是极度忠心吧。」
  「忠心啊……听起来是个很棒的词汇,不过那又怎样?千贺明子——可是,那位女仆小姐再怎么看,类型也与另外两位截然不同……」
  「哦哦,妳说彩小姐和光小姐啊——是啊。那两位,总而言之她们就是女仆啰,谨守照料衣食住行本分的专业人士——明子小姐则是为了这种时候而存在的,警卫、守护者——似乎是这样。」
  「她不是澄百合学园的人吧?
  「嗯。她只是赤神家的属下而已……与其说是雇用她,倒不如说是我秘藏的战士之一。这次只是特别情商请她出力而已,真是幸运。」
  「幸运……还真敢说。几乎可以说是诈欺了不是吗?
  游马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那到底是用了多少的强迫的手段,从那个「大小姐」被当作「陷阱」的「饵」开始,到反复扩张的理论、武装中也能预想得到。
  「但是——为什么呢?对大小姐忠心耿耿是很好,但光凭这点就能把那个『愚神礼赞』……零崎轧识给压制住吗?现在,怎么看都是平分秋色的样子……」
  「一对一的话,没问题的。零崎一贼明明是集团,但看起来,在最初总是倾向一对一来较胜负——是所谓个人主义的家伙吧!这种作风,对我们而言是再好不过了。真要说起来,也不过是人数很多的集团罢了。说到这里,老师——请让我再确认一次,正在和明子战斗的是愚神礼赞先生吧?不是自杀志愿先生吧?
  「嗯嗯——自杀志愿(Mind Render)·零崎双识,他把那边交给零崎轧识后,就先前进了的样子,不会有错。和妳的计划符合吧?
  「是啊。毕竟当『第二十人地狱』的对手,对明子小姐来说有点负担太重了……而且,性格也很难捉摸——以自杀志愿先生的状况而言,虽然他很有名,但是相关的情报少得可怜,对我来说,这次也是初次遇上他——所以,我想尽可能地布下最强的棋子对付。」
  「……『棋子』啊。真是不错的形容。」
  「咦,这说法不好吗?变成具差别性的语法了吗?不过、!即使如此,以那位先生的状况——」
  「我知道的。我说的不错的形容词指的是——在这个场合,正如字面上的意思。」
  游马她——没让子荻说完,便点了点头。
  然后——她把注意力集中到那个地方。
  透过翻花绳的丝线——将注意力集中过去。
  集中到在那里的——在那里备战着的,男人。
  集中到那个令人感到不舒服的——暗杀者身上。
  「除了『棋子』以外,确实找不出其它更好的词汇了。」

  ◆   

  零崎双识——「自杀志愿」(Mind Render)。
  又称之为「第二十人地狱」。
  零崎一贼的先锋队长也是特攻队长,恐怖及绝望的斩首者——就某种意义而言,或许可说是这世上最有名的杀人鬼之一。不过一旦提到「寸铁杀人」(Peril Point),双识也只能甘拜下风——可是,即使如此,若加上实力与发言力来看的话,他所处的位置与立场,对零崎一贼全体来说,都是背负着相当的重要性的,这点绝对没错。既是异端,也是零崎一贼的代表者——这么说是最适合的吧。
  刚才在对上假面女仆时,虽然还没走到需要取出那个的地步,但就像零崎轧识拥有叫做「愚神礼赞」的「狼牙棒」那专有的独特得意武器一样,零崎双识也拥有称之为「自杀志愿」(Mind Render)的武器,他一直爱用、直到和自己的通称有了相同名字的一个得意武器——那是一把看起来像大型剪刀的兵器。
  将有着半月形握柄的、两把用钢和铁锻造而成的双刀日本刀,以螺丝固定组合为可动式的刀刃——光看外观的话,比起轧识的武器符合常识多了,但要论脱离常轨性的话,则是这边遥遥居上。
  虽然有剪刀的外型——功用却与剪刀差了十万八千里。
  现在——双识取出了那个。
  他以右手将那个开开合合、发出喀哩喀哩的声音——偶尔边随意地,把附近生长的竹子,像是剪纸般喀嚓喀嚓地切断——
  他,正在步行。
  雀之竹取山——他正步行其中。
  来回挥舞着「自杀志愿」——那行动,说明白点就是故意在边走边留下明显的足迹。不管是粗心大意还是缺乏警戒都太超过了。实际上,要跟踪他的话,相当容易。将自己经过的痕迹,以非常露骨的方式、故意留了下来——彷佛童话故事『糖果屋』中的汉赛尔与葛丽特一样。就算是距离百公尺远的地方,也能简单的追踪。
  是要让之后过来的轧识不至于迷路吗?实际上并非如此。
  要说迷路的话,远离了路径、偏离了到达山顶的最短距离的双识这边,才真正是迷路了。
  况且——虽然轧识说会马上追上来,但那位假面女仆是相当强劲的敌手吧……尽管尽管他不认为轧识会输,但那也不是几分钟内就解决得了的对手。
  他不觉得是。
  这样的话,双识应该做的,是不浪费轧识掩护他前进的机会,尽早冲上山顶才对——可是,双识并没有选择这样做。
  「……虽然对让我先前进的阿赞很抱歉——而且,对被当成诱饵先送进去的人识更加抱歉,不过——嗯。」
  和最初预料的相同——
  这是「陷阱」。
  到这里已经可以确定了。
  否则的话,那种地方不可能会有假面女仆等着——把面具当成是所谓的「零崎对策」的话,就表示对方事前就知道零崎一贼会来这座山了。如果只是普通的保镖,不需要连脸都遮起来。那种东西,很难说不是一种最低限度的准备。
  ——如果事情真是这样。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就反过来——把重点放到那边。
  零崎双识——总而言之先这么决定了。
  赤神家的千金到底是不是零崎——之后会不会「成为」零崎,对奉行「家贼第一」(注:文中的「家贼(かぞく)」与「家族(かぞく)」发音相同,此处为故意的双关语。)主义的双识而言,是相当优先的问题,可是,正因为那样,所以更重要的是——把等在那里的「陷阱」全部破坏殆尽,才是更优先的。
  ——假面女仆就交给阿赞就好。
  到底在前方、在这座山里还有多少个人——被那样子的准备着?——这是个重要的问题。
  「嗯……说是这么说,哎——」
  看起来对方对零崎的行事作风似乎颇为了解——也就是说,对方绝对不会做使用人海战术攻击的愚蠢行为。从那位假面女仆是一个人来看,就能明白这点。少数精锐——对方应该进行了相当程度的筛选……配合我们这边的人数来考虑的话,适当地……
  那么——大概是三人左右。
  就算再多也是——四人吧……
  不过那就表示——从一开始我们这边的人数就被掌握了……再怎么说那应该都是不可能的吧……?可是,谁知道呢?仔细考虑从轧识那听来的,那个「狙击手」的事的话——当时的零崎相关人士,正好是人识、轧识,以及说起来是事件起因的双识……
  ——嗯。
  总觉得——未免也太过凑巧了。
  彷佛有种——被某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感觉……
  「真是伤脑筋啊——唔,因为是久违的战场,在这种情况下自己该怎么应对现在完全想不起来啊……不过没差,只要在下个月之前回想起来就好。」
  轧识一边自言自语,一边灵活地转着握柄挂在左手大拇指上的「自杀志愿」——
  「呵呵呵——」
  双识露出了笑容。
  只是他的笑容并没有特殊含意——说起来,双识并非是个遇到困境便会亢奋不已的战斗狂。他是零崎一贼中的和平主义者——当然,这是将范围限于零崎一贼内时的状况。
  但是,即使如此。
  「呵呵——呵呵呵。」
  他的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笑容。
  ——好吧,不过「妹妹」啊。
  赤神家的人成为——零崎一贼的人。
  要是那种事成真的话,世界会被连根拔起——在支配这个世界的四大势力之之中,如果有哪两方进行合作的话——所有一切就得从零开始。
  世界崩毁。
  或者可以称之为——世界末日也说不定。
  轧识虽然也常常思考许多事,可是对这类现象不怎么熟悉的关系,所以不太了解这类事件的重要性——更何况是人识,连说都不必说了——然而,对于身为一贼的先锋队长,有许多机会介入世界上发生的各种状况里的双识而言,那和普通的事实——不同。
  世界。
  直接与世界——连结在一起。
  ——那或许是比零崎一贼的鬼子,纯粹而纯血的零崎人识的存在更受重视、不得不隐藏起来的最优先事项也说不定。没错,就如同赤神财团将那个双胞胎女继承人当成不存在般的行动是相同的……
  ——先把那丢到一旁。
  「妹妹,无论如何都想要——以我个人的心情来说的话,这次就算是达不到目的了,在某一天能相遇的话该有多好啊——好可爱、好可爱,如果我妹妹很傲娇的话,那该有多好啊。」
  除此之外,如果是个什么事都愿意积极行动、无私奉献的妹妹,那就太棒了——
  就在双识想到这里的时候。

  他——遭到狙击了。

  进入雀之竹取山大约十五分钟左右。

  连整座山的二分之一——都尚未抵达。
  侧腹附近——感受到冲击。
  顺着冲击的力道飞起——立刻扑向旁边的竹林里。竹子比起想象中的还要柔软,虽然伤害有一半以上被缓和了——但是无法继续维持站姿,双识只好缓慢地顺着重力,一屁股坐到地上。
  此时第二发来了。
  这次是瞄准脸部。
  额头受到了冲击。
  像是被鞭子击中似的,使得头部向后弹去——这次没办法转移冲击了,所有的伤害,结果全变成由颈部承受。这下糟了!在一瞬间下了判断后,双识往旁边滚去,逃离了现场。这期间——身体的各个地方,全都受到尖锐且集中的冲击。
  像是被子弹打到一般。
  ——可是。
  子弹打到了腹侧、额头等地方,怎么可能像这样没事——不,要不是没事,怎么还能像这样继续思考之类的。而且——虽然说是子弹,攻击却完全没有声音……怎么想,都不觉得有使用火药……那么,为什么?是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事?到底现在——是被什么给打中了?
  疑问像是爬行般在他心头蔓延开来,正当双识打算停止思考,先离开这里的时候,又有东西朝着额头过来了——不过这次并非从正面,而是从侧面擦过额头,然后一个东西——弹跳之后随即朝下方的地面笔直地刺落。
  「……喀!
  不管怎样——在拼命闪躲之中,双识捡起了那东西。
  然后,此时他总算站起身来,用大剪——
  『自杀志愿』(Mind Render)将眼前并排的竹子从一端砍倒,自行开出道路——彻底的逃走了。
  「呵呵呵——呵呵!从刚才开始、总觉得、似乎、一直都在逃窜啊——」
  一边以自嘲的口吻说着。
  双识一边确认着手中的那东西。
  「……啧。」
  确认完,他立刻——啐了一声。
  看了便一目了然,那个是——
  「……原来如此啊——真是够奸诈,想了很久才想到的吧——!
  那个是——橡皮弹。
  模仿子弹外型的——橡皮块。
  没错,就在他确认的时候也是,从背后一直射过来——
  「可恶!还是女仆好多了!卫生裤只要拜托她自己脱掉不就好了!搞什么啊,竟然连这么简单的事都没想到,我真是太没用了!自己都觉得丢脸!混帐,现在的状况简直就像是抽到了奇烂无比的下下签啦!

  ◆   

  …………
  ………………
  ……………………
  …………………………
  在零崎双识的背后——该这么说吗?
  还是,应该说是正面呢?
  右侧?或者是左侧呢?
  上面吗?下面吗?
  总而言之——
  至少,在零畸双识四周的某处——有某个人藏身在某个方向。
  完全隐藏了气息后——待在那里。
  不对——那男人原本就没有什么气息。
  不过毕竟因为有「线」的关系,对市井游马来说,他的所在处应该是可查知的——可是如果,想要捕捉他的身影的话,那个时候,他也做好了当下就能隐身的准备。
  隐身是他的拿手绝技。
  因为他是——暗杀者。
  所以,不想让任何人看见他的身影。包括要杀的对象——包括任何人。
  因为这个意念,他脱离常轨的彻底执行着。
  「零崎一贼……与其单指他们,不如说所谓的『杀之名』老是倡导一堆理论,结果简单来说的话,不就是那个吗……?在任何物理性现象产生前就先感觉到『杀意』……并非由形而上、而是从形而下,把握住攻击的意志……尽可能把握住……故,攻击速度和攻击的方向就被完全的限制住了……用枪枝的攻击更是……一律不可行对吧……?
  他——喃喃地,小声自语着。
  那声音——是谁也没有听过的声音。
  除了他直属的主人以外——谁也不认识的声音。
  「手枪对职业玩家没用……这种话,只要仔细研究过,就会知道那全是歪理、对吧……?结果……以那歪理来看,刚才……只要是用狙击步枪的子弹的话,就会被闪过了……对吧……?我懂哦,那种歪理……以我自己身为职业玩家,和你同样属于『杀之名』的身分……所以我懂。」
  这么说着的他的两手里——正握着两把手枪。大口径的手枪……看到的人光是这样就会觉得恐怖并抱有敬畏的念头。他用双手各拿一把357大左轮枪(注:357大左轮枪(Colt Python),1956Colt公司所制造开发的点357口径的大型左轮枪。)——
  只不过——使用的子弹,并不是真正的弹药。
  而是橡皮弹。
  就单纯的冲击来说的话,那也没有多厉害——所发挥的威力随着击中的地方不同,骨头什么的大概会折断吧,但即使如此,还是比不上真正的铅制弹——至少,没办法杀得了人,就是这种子弹。
  没办法杀得了人。
  没办法杀得了人。
  没办法杀得了人。
  贯穿力几乎为零——从这边的立场来说的话,就是不管射中几发子弹;从那边的立场来说,就是不管被打中了几发子弹——都没办法杀得了人,而且当然也不会死……
  也就是说——
  「没有『杀意』的子弹——对这种攻击就没办法避开了,对吧……?就物理上而言,身体的反应速度是不可能快过子弹的,就是这么一回事吧……?变成这么一回事了,对吧……?所以在这种情况下,不需要像步枪那样的子弹速度……也就是说,从山崖上滚下来的石头是不可能闪开的吧……?想吐嘈说有『小心落石』广告牌的人,现在八成在想『这可难说』吧?当然,这两把手枪也是,很彻底的为了今天改造过了……会残留味道的火药一律不使用,枪声也是,在最低限度下,留有几乎听不见的程度的声音……嗯,就构造而言,比较接近瓦斯枪啦……」
  然后,他将右手的大左轮枪暂时夹到腋下,从口袋里取出了别的东西——
  震撼弹。Stun Grenade
  以声音与闪光,一口气压住周围的投掷武器。
  当然也没有杀伤力。
  「即使全身的骨头粉碎得如章鱼——即使肌肉被搅得像一团烂泥巴——即使各个感官知觉全被夺走——只要对方没有『杀意』,我就没办法对付……零崎一贼恐怕是最佳的例子。『杀之名』真的是太过习惯倚赖『杀意』战斗了……所以这就成为可以利用的漏洞。因为我是个暗杀者……所以我不会杀了你,让整个零崎一贼都成为我的敌人……我并没有杀了你的打算。所以,自杀志愿先生——」
  他的名字是——闇口濡衣。
  隐藏于黑暗之中。
  在暗处的闇部。
  不带杀意,而是带着恶意的暗杀者。
  「请你——不要恨我。」

  雀之竹取山——第二战。
  零崎双识对闇口濡衣——开战。

  ◆   

  「……嗯,要说是盲点的话的确是盲点呢……对和我们一样的『外界』的世界的人们来说,『杀之名』的那些人最特异、最让人恐惧的地方,就是他们对所谓的『杀意』完全精通的这点了——习惯感觉『杀意』、理所当然的运用『杀意』……既然如此,只要从一开始就没有杀人的打算的话,就能封锁住那个有利点了——吗?唔,理论是很适当。可是……一般会做这种事情吗?
  「盲点——是啊。的确,但即使话是这么说,就我来看,只是姑息的手段而已。」
  「姑息?这是卑鄙的意思?还是,无法忍受这个场面的意思呢?不管是哪一种,都不太像是荻原同学会有的意见耶。」
  「是这样吗?是这样也说不定。不管从哪方面来讲,关于那个人要用什么作法,并不是我给予指示的。关于那部分,说好了我不会表示意见的。」
  子荻装起胡涂。
  游马则嗯一声,总之先点了下头。
  仿佛是被迷了魂一样。
  「这个,我原本不想勉强问妳的……可是我实在很在意,所以让我问一下吧。」
  「哎呀——老师竟然打破了自己所决定的负责领域,真是难得呢。」
  「这还是属于领域内的发问哦——关于这点,我的判断是很严格的,不用担心。我依旧很清楚,不管是我的肉体也好、精神也好,全都放在和这场战斗完全不同的地方。」
  「这样啊。那么是我太没礼貌了。然后呢?妳的问题是什么呢?
  「闇口濡衣——通称『隐身濡衣』。这么有名的人——妳是如何让他加入妳的阵营的?
  市井游马——不管是这个名字,或是她的通称Zigzag,在业界都相当出名,可是即使如此,她的知名度却远不及闇口濡衣。
  而且还是大大地——处于下风。
  「闇口」——「杀之名」中排名第二位。
  暗杀者集团。
  光是排名就胜过零崎。
  继续说下去的话,「闇口」是仅次于「零崎」的——可能的话尽量不想和他们扯上关系,被忌惮厌恶的团体……
  不管是赢了也好、输了也罢,都同样会变成令人厌恶的回忆——这就是原因所在。
  闇口濡衣,就算在那个「闇口」之中,肯定也是顶级的人才没错——除了自己的主人外不在任何人面前露面,彻底地抹去自己的存在,真正的、只为了杀人的存在——也被说是暗杀者的模范。
  当然——那绝对不是赞美的词汇。
  「为了对付零崎而找来闇口众的人,这真的很奢侈啊。」
  「老师真讨厌……又把事情想得很复杂了。其实只是以物易物的契约,我和濡衣先生的主人做了交易,暂时把他借过来而已——我可没有做任何奇怪的事。这是很平凡的手法啊。」
  「嘿……那么,所谓的交易是?
  「嗯?什么?
  「我是在问——借来闇口濡衣这件事,妳给了闇口濡衣的主人什么好处——还是提出了什么条件?
  「这是商业机密。」
  「……」
  「如果我说了的话,老师说不定会遇上危险——从我口中说出来是非常、非常危险的。」
  这是不打算回答——的意思吗?
  真是个麻烦的学生。
  诈欺之后是勾结——彷佛没有节操似的。当然,从内涵上来看的话,光就麻烦的那部分,也不得不说是她值得信赖、圆滑机敏、有才能……
  至少,作为伙伴能增加信心……
  可是——游马很有把握的想着。
  撇除敌我的意识形态来思考的话——不对,就算是以敌我的意识形态来思考也是一样——从内涵上来看也是,倒过来看也是,不论怎么看——都还是有问题存在。
  先撇开把游马——澄百合学园的老师当作巡哨武器给拉到战场这件事不谈……荻原子荻以三寸不烂之舌……将赤神家雇用的战士给拉了出来、随心所欲使唤闇口濡衣——为什么?这不只是偏出常轨,而是做得太过火了。严格说起来,光是以赤神家的千金小姐为饵与零崎一贼为敌,就已经相当夸张了才对——
  ——说不定很糟。
  这个女孩未免也——太有才能了。
  力量——太过庞大。
  这部分真的已经超出游马负责的范围——绝不可能与她有关,而是别人的工作——在这种情况,就算从澄百合学园的高层,下令对荻原子荻做些什么处置——搞不好也不是不可能。
  ——荻原子荻。
  「哎,妳……妳听说过『人类最强』的事吗?
  「啊?
  对游马突然丢过来的问题——子荻歪了下头。
  「『人类最强』……吗?没有,很惭愧的我并不清楚……那是什么呢?
  「啊啊,妳还没有学过啊——也是啦。即使如此,我想说如果是妳,即使听过我也不诧异,她还没有那么出名吗?不过,反正进了高中之后上课大概也会教到,妳还是仔细记起来比较好。那是说不定某天有可能会和妳战斗的人。不对——搞不好,可能会是帮助妳的人也不一定——说不定啦。在妳真的想要拜托某人的时候。」
  「啊……是这样吗?可是我不论何时都常在拜托大家、一直受到大家帮助,我是这么想的啦。说到这里,老师——」
  不知她了解到游马的想法到什么程度,或是完全没有察觉;游马的意图又传达到了哪里、传达了多少意思呢?——只见子荻若无其事的转回话题。
  「愚神礼赞先生那边战斗情况如何了?
  「嗯……啊啊……战斗开始之后,移动变随意了的关系,『丝线』怎么样也追不上——但是,要说哪一方的话,现在似乎是明子小姐占了上风。粗略地,以得分制来看的话啦。从两人的对话听起来,果然在狭窄的地方『狼牙棒』很难随心所欲地操控。」
  「是吗——那真是太好了。」
  「这样的话——剩下的就只有『他』了。妳所在意的——矮小的『他』。不过『他』身为零崎一贼,似乎还是没没无名的……」
  「不论是哪一号人物,最初都是没没无名的。」
  「妳这么说也没错啦……可是老实说,我感觉不出他是会让荻原同学在意的人才——哦。」
  游马持续翻花绳的手——停了下来。然后她抬起头望往子荻的方向。
  「最后的两个人,似乎也相遇了哦。」
  「……是吗?
  此时头一次——子荻的表情,改变了。
  目前为止的四个人——零崎轧识、千贺明子、零崎双识、闇口濡衣——目前为止的四个人,以及提到关于「他」的时候都没有、一次也都没表现出来过的,是的,要怎么说呢……不安?或者,期待?也不是——
  微妙的表情。
  真要说的话,大概是近似「不好意思」之类的,应该是那种情况吧——总之,是失去稳重的态度、出现暧昧的表情。
  对于这次总算看到荻原子荻和年龄相符的反应,游马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就算是妳,对可爱的学妹的动向,看起来也是很关心的呢。」
  游马捉弄人似地说着。
  「嗯……是啊。说不定是这样。」
  似乎是无法做出太大反驳的样子。
  子荻摇了摇头后,说了。
  「只有那个女孩——不知道为什么,每次都会跳脱我的计划。那女孩大概、肯定比我们,一直比我们都更接近零崎……毕竟她没有什么战斗方式,有的几乎全都是杀人方法。」

  ◆   

  零崎人识——在这个时候,没有通称。
  特定的得意武器——没有,全看他的心情而定。
  心里也没特别在意什么,就在此时。

  西条玉藻——摇摇晃晃地出现了。

  进入雀之竹取山——三十分钟。
  在整座山的十分之七左右处。
  「……飘啊——飘……飘啊飘。」
  她上半身穿着体操服。
  下半身穿着黑色的灯笼裤——
  还有,裂开了的短袖上衣。
  从肚脐的地方开始,到胸部的下半部为止都裸露了出来。
  缝在灯笼裤的长方形名牌上面的「西条」,是用粗奇异笔写上去、以平假名拼成的。如果说,现在在这座山的另一面和轧识对战中的假面女仆,她的那个无痕铁面具是为了不让零崎一贼知道她的身分的话——和那想法相反,西条玉藻的样子也太过光明正大了。
  「……初次见面。」
  玉藻——首先,这么说了。
  「我是……魔法少女,西条玉藻美眉……」
  「……!
  相对的,零崎人识他——
  什么初次见面、上个月我才见过妳吧?妳那种打扮再怎么说都太扯、妳是打算怎样,自称魔法少女又是怎么回事,哪有人自己叫自己美眉的啊?不知怎么了,对于在遇见的短短几秒之内已经有一堆事情可以让他吐嘈的西条玉藻,他完全没有开口吐嘈——
  「那个笨蛋大哥!
  而是——开始狂骂零崎双识。
  他咬紧嘴唇,翻着白眼——用力的踏着地板。
  「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我要杀他个七十二次!那个变态,我要安排有史以来谁都没做过的、难以置信的死状给他!我要用会被收录在明年版的『世界死刑大全集』那样的惊人杀人法来杀死他!
  「……?
  玉藻露出一副不是很懂的表情。
  人识没空理她——继续怒吼着。
  「总算——总算让我又遇上这家伙了……但为什么我的右手却是骨折的?好不容易可以继续那天未完的战斗了——而且是处于不继续下去也不行的情况,为什么我却是这副样子!现在这种状况,这家伙与我非得正面交战的场面都已经被准备好了,到底是什么原因才变成现在这样——就像是宝藏摆在眼前,却没有方法挖掘似的……为什么我非得碰上这么愚蠢的事?是我平常的操行太差了吗?不可能,我一向都很认真的!连垃圾分类都没疏忽过,结果却变成这样!烦死了、烦死了,为什么,这太没天理了,没天理到极点了——!可恶,我可是、我可是、我可是——」
  上个月——
  零崎人识和零崎轧识连手袭击位于某个地方都市里的高级公寓——人识在那时候,和西条玉藻厮杀了一番。结果那场战斗由于「狙击手」的干预,在莫名其妙的地方被打断,这件事对人识而言,留下了战不过瘾的结局——
  看来,他似乎是在说这件事情。
  正说得——毫无条理的样子。
  「这种——在这种状况下,不管是赢了也好、输了也好,不都说不出是输是赢吗?
  「……?妳在……说什么?
  「所——以——我——是——说——!
  对用呆呆的表情、不可思议的歪着头,歪得夸张到像是早期恐怖片那样子的玉藻,人识彻底迁怒的朝她吼着。
  「我想和妳堂堂正正的、在最佳状态下打啦!超想的啊!什么无聊透顶的计划、见机行事之类的,还有一堆无所谓的目的、无所谓的工作、无所谓的任务,什么故事进行中负责的角色之类的,我只想把这些东西全都甩在脑后——」
  「飘啊飘……」
  不晓得到底是有听懂还是没听懂——
  玉藻摇摇晃晃地,摇着她的身体。
  「可恶,全是那个大哥的错——真的,都不考虑后果……那个变态、那个变态、那个变态!啊啊,够了,早知道会这样,回去就好了,早知道会体验到像只小狗等人来喂的没用心情的话,就算是迟到也该去考试还比较积极——为什么这么凄惨,丢脸也有个程度吧。我每次都这样,在最重要的时候,不管是在哪里,结果都达不到目标——谁也遇不到——」
  「喂——」
  玉藻她——把双手圈在嘴边,悠闲的大声地——像是要打断人识的话般,发出了声音。
  「做了?
  「……啥?
  「你、呃。」
  休息一下。
  然后,继续说下去。
  「手、折断——了,了、折断。」
  「吵死了!给我说清楚点!
  「那是——嗯。」
  休息。
  没打算说清楚点的样子。
  「这样的话。」
  说着,玉藻她——用左手抓住自己的右手腕。然后让右手肘呈直角角度,对人识展露着她的右前臂。
  那是很细很细、彷佛棒子般的前臂。
  「…………?你在干嘛?
  「所以。」
  玉藻说着。
  然后,「这么做不就好了。」
  啪。
  她的左脚咻一声,以很轻松但非常敏捷的速度挥动着,朝向天空——
  左脚的膝盖,就在手肘和手腕间刚好正中央的那一带,玉藻让它撞了上去——就那样,像是疏忽大意般地,发出了小小的声音。
  虽然说以组成人体肢干的部分而言,这样就受伤也太脆弱了,但那确实是骨折的声音没错。
  她的左手放开了右手腕。
  喀啦——右手垂了下来。
  形状——不再呈现直线了。
  「妳——妳这个人。」
  「这样……条件就一样了。」
  玉藻——无声地笑了起来。
  然后——以左手拿出了刀子。
  有着恐怖、凶恶设计的——厚重的刀刃。
  「对吧?
  实际上——西条玉藻有什么打算、有什么意图,那是故意做给人看的吗?那行动是被控制的吗?那样的冲动行为是失控吗?这些,谁也不知道。是不可能会知道,也无法说明的意义不明的行为。就算是玉藻本人,肯定也不知道吧。是她的话,肯定在折断手臂的时候,就已经忘了折断手臂的理由了——不对,与其说是忘记,不如说从最初就不存在什么理由之类的,这个可能性最古同。
  「……真是杰作啊。」
  但是,起码零崎人识用某种类似尊敬的态度,接受了这个行为。
  那可是——对这个少年而言,极为少数的特例。
  「喂——名字,再说一次妳的名字。」
  「……?
  「让我记住妳的名字。」
  「……昵昵。」
  玉藻点了头。
  「西东天。」
  「……和刚才说的,好像不一样吧?
  「是不一样。」
  晃啊晃,玉藻摇了摇头。
  「我是、西条玉藻……可是,名字……」
  休息。
  「是、不能说的……因为我说……」
  休息。
  「……了的关系,要当……成秘密哦。」
  拜托你,玉藻摆出了妩媚的姿势。
  光是那个姿势,就十分装模作样了。
  虽然并不是因为那个姿势才答应的,但,「嗯嗯——当然。」接着说。「怎么可能告诉别人。」
  人识露出打从心底高兴的表情点了点头——
  然后放任全身沉浸在遇上势均力敌的对手的亢奋之中——
  「那么要开始了——彻彻底底地!用尽全力、拼命的努力吧!来吧!让我杀了妳,肢解妳,前排搜集好,曝晒在阳光下吧,西条玉藻——!
  人识他也——从学生制服的袖子中,取出了刀子。是拥有柴刀般的厚度的耐用刀刃。
  瞬间——已经不需言语。
  同样使用左手的两个人——迅速敏捷地彼此交错。

  雀之竹取山——第三战。
  零崎人识对西条玉藻——开战。

  ◆       

  零崎轧识与假面女仆。
  零崎双识与闇口濡衣。
  零崎人识与西条玉藻。
  以赤神伊梨亚为饵来设计的、荻原子荻的作战计划,在开始后三十分钟的这个时间点上,全部几乎都照预计进行着,真是太好了——就算是子荻本人最挂念的西条玉藻的那部分,也还在误差范围里,是足以修正的程度。对她来说,说是和计划相同也没什么大问题。配合对手而折断一只手的行为,就子荻所看过的西条玉藻来说还可以算是正面的行为。
  荻原子荻。
  军师。
  即使自己本身不具备合格的战斗能力,但不容否认的是,她以十三岁的年纪成为人人认同、应该说是无法不认同的,澄百合学园的首领、总代表——可是。
  可是——在这个时候,她,才十三岁。
  果然还是——经验不足。
  只有经验不足这点是无法否认的。
  搞不好她本人对这个所谓的「经验不足」的词汇,是和「万一」一样的厌恶也说不定——会强调她不希望用那样的词来形容自己的行动也说不定。如果是那样的话,虽然很不愿意,但也只好选用更狠一点的词来说了。
  也就是说——
  荻原子荻,失策了。
  『失策』。
  是的,她在这个时候,一点都没考虑过——在这世上,可笑到难以置信、只能说是偶然的意外,是清清楚楚存在的——这点,她完全没纳入考虑过。
  如果是其它人的话,或许会称呼那是命运。
  如果是其它人的话,或许会认为那是命运。
  但是——荻原子荻并不知情。
  说起来,那也不是没有道理的。忽略这一点而去责备她不够小心的话,这种情况,就太严格了——从客观角度来看,不论是谁,在这种情况时都会想替她说话吧。要说为什么的话,是因为她在最低限度内——毫不保留地、以确实万全的方式,尽量小心的做了自己所能做到的最大程度。
  雀之竹取山——将整座山的所有区域,藉由市井游马的「线」的力量,几乎可说是滴水不漏的。
  她掌握着巡逻武器——曲弦师。所以,怎么可能会有除了零畸一贼的三个人——零崎轧识、零畸双识、零畸人识以外的人,搞不好混进雀之竹取山了的这种可能性呢?思考到这里,不论怎么想都是不合理的。
  不过,如果——这只是假设的情况。
  打个比方。
  在进入山之前,就注意到市井游马在四周布满交横纵错的「丝线」——然后连一根「丝线」。都不碰触到就能在山里移动的人——
  连零畸轧识、零崎双识、零崎人识都仿佛感觉不到的极细的「丝线」,那生物都能像是被预知般的发现到;连假面女仆、闇口濡衣、西条玉藻即使知道也无法躲避的错综复杂的「丝线」,那人也能不弄断一根地自由活动——
  要是,那种虚构的生物存在的话。
  要是,那样想象之外的生物存在的话。
  市井游马就不会知道。
  荻原子荻也——不可能会知道。

  但是那生物——确实就在那里。

  凶恶的脸浮现出邪恶的笑容。
  被束缚衣封住行动的双手,异端的模样。
  黑色长发随风飞扬——
  那生物,确实就在那里。
  「嘎——」
  那里是距离同是单臂骨折的零崎人识和西条玉藻的战斗场所不远之处——和两个人的战斗之隔了许多的竹子,可以说是个很方便「观察」的位置。
  两对刀子的刀刃——反射阳光。
  灿烂夺目。
  像是对那道光芒感到刺眼似地瞇起眼睛——
  「嘎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随着狂笑声响起——那生物开始行动了。

  「食人魔」(Man Eater)。
  那是在这之后的五年后,由几度让世界陷入危机、被称为人类最恶的狐面男子,被评价为在战斗时连人类最强都会被超越的战斗狂……「杀之名」中排名第一名,杀戮奇术集团匂宫杂技团团员No22、第十三期实验的功罪之仔(By Product),匂宫出梦——当时十三岁的身影。

  (前半战终了)
 楼主| 发表于 2009-6-18 01:00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七夜 于 2009-6-18 01:13 编辑



  零崎轧识的人间敲打 竹取山决战—后半战—

  ◆   

  「妳从刚才到现在,说得好像一副我做了什么错事一样——那么请妳告诉我吧!为什么我不能杀人?
  「为什么吗?——」
  「妳想说的是妳都没杀过人吗?
  「……」
  「我只是——杀了我妹妹而已,但是妳杀的人一定不只一个吧?
  「的确——妳要这么说我也无法反驳。但尽管如此,我还是敢这么说;我杀人,与大小姐妳杀人,两者之间有着截然不同的意义。」
  「为什么?都是杀了人啊。」
  「正是——因为都是杀了人。」
  「我不懂——妳那是自圆其说的歪理。还是说,对自己的妹妹下手这点让妳耿耿于怀?一定是因为至今为止,妳所杀的人,都是跟妳毫无关系的陌生人吧——」
  「那并非——毫无关系的陌生人。就目的性而言,他们都是碍事的家伙。」
  「碍事?
  「就是指——绊脚石。」
  「绊脚石……」
  「对于大小姐妳来说,妳的妹妹会妨碍到妳吗?会成为妳的绊脚石吗?若是的话,或许事情就说得通了——至少对我而言。然而——大小姐妳并不是为了那种原因吧?
  「没错……她对我来说,完全不构成妨碍,她也没有那种程度的价值。因为那孩子——非常无能。」
  「无能?
  「指的是没有才能的无能。」
  「……」
  「她和我一样——所以她对我而言,不是妨凝、更不是绊脚石。」
  「既然如此,妳杀了她就太奇怪了。」
  「但是,我憎恨她、讨厌她。我曾经爱过她、喜欢过她——但是,那些事已经无所谓了。」
  「无所谓?欸,妳……」

  「杀了自己的家人这件事,有那么奇怪吗?

  雀之竹取山——在山顶附近。
  市井游马和荻原子荻面对面坐着。
  两人在差不多的时间点用餐——话虽如此,当然也不可能真的生火煮饭,所以她们拿着常见的携带式口粮和5ooml的保特瓶饮料——游马的保特瓶里装着麦茶、子荻装的是牛奶——两人面对面,细细地咀嚼着固体食物和液体饮料,摄取营养。而子荻似乎比游马需要更多糖分,她还准备了三块砂糖当作饭后甜点。尽管游马明白那是合理的事,但对于子荻直接将砂糖放进口中的举止,游马还是觉得有点思心。
  「……妳也差不多该告诉我了吧?荻原。」
  「咦?
  子荻抬起头,看向游马。
  她长长的睫毛眨了眨。
  「告诉妳……是要告诉妳什么?我觉得大致上都已经跟老师说明了啊……我并没有隐瞒任何事。从今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我也都顺其自然了。」
  「妳别装傻了——」
  游马用蓄麦茶漱了漱口之后,如此说道:
  「的确,妳在这个时点,可以说随心所欲地摆布着零崎一贼——以赤神家的大小姐为诱饵,让他们一个个上钩,使妳感觉游刀有余。如果D·L·L·R症候群这个病名传开来的话,依零崎一贼的特质来看,可以想见他们会自投罗网——但是……」
  「但是——什么呢?
  子荻笑瞇瞇地笑道。
  与游马之间的交谈,她似乎颇乐在其中。
  「但是,即便如此——荻原,我却想不透妳是基于什么理由选择这种作法。不,我并不是想说,就作战而言这不适合或者不太对,我不是想说这件事,只是,若问这是否是最好的方法——就会觉得,似乎还有更多其它手段。」
  「例如是、大举迎击——之类的吗?我没有说过吗?当对手是零崎一贼时,以多敌少会导致反效果……虽然这不是濡衣的口头禅,但只会招惹不必要的怨恨。」
  「这我知道。而且,妳的目标是各个击破,这我也能明白——因为若论那群人什么最可怕,那当然是他们的团队合作最可怕了。他们在『杀之名』之中,也是最为团结的集团吧?这不用多说了……可是——荻原,就算是这样,应该没有进行一对一战斗的必要吧?
  「……啊哈。」
  「怎么了。」
  「老师,妳这是——干涉我吧?真是一点也不像老师。」
  别干涉我。
  游马有种受到对方命令的感觉。
  但是游马——不会在此时退缩。
  「我决定不再互相欺骗了,也不要再互相揣测对方的心思。这也是为了我自身的安全。若能继续自欺欺人那也还好,但事情进展到这种地步,我实在不认为自己是战力外的巡哨武器。」
  「是吗?反过来说,若我再稍微对老师说明白一点,那妳就会更加诚心诚意地帮助我吗?
  「这个……那么,妳愿意对我说啰?
  「……」
  她打开携带式口粮——
  子荻将砂糖放在舌头上。
  舔了一会后,才吞了下去。
  子荻从容不迫的……看来也像是突然改变态度的模样,让游马有些恼怒。虽然这种程度的事情她老早就明白,但她不禁再次觉得,唉,对于这名少女而言,即便是身为「老师」的自己,也不过是个与陌生人无异的道具而已——她又再次深深体悟到这件事。
  藉由她自己。
  再次体悟到——她无法拯救这名少女。
  又一次。
  「前阵子——」
  终于、子荻开口了。
  游马不明白她是故意间隔了一段时间,或者只是单纯享受着砂糖甜味的余韵。
  「老师借了我一套漫画对吧?收集七个有星星标记的圆珠之后,就能实现愿望的漫画……」
  「啊,是『七龙珠』吧?
  「对,就是那个。那套漫画真是有趣。让我学到了不少东西。」
  「不过……」子荻继续说道。
  「有一件事——我非常地在意。妳知道那是什么吗?
  「……妳是指里头人物力量变强的速度太快吗?还是指死掉的人太容易复活了?还是……呃,还是指当妳再重看一次漫画时,男主角的亲哥哥看来很不起眼之类的事?
  「我并没有特别在意他们的力量的剧烈变化。毕竟那是以周刊的形式连载,所以也是没办法的事吧……死者复活也是一样,因为那有时候也算是读者们的要求,既然那只是一种娱乐,也不能说是有问题。关于男主角的亲哥哥不起眼这件事……我虽然觉得他很可怜,不过也就仅只于此。」
  「……」
  看来游马由衷地同情那个角色。
  但尽管如此,她还是觉得没有脉络可循。
  「七龙珠」的确是一部名作,但是子荻到底想要表达什么啊?游马以怀疑的眼光望向子荻,但子荻毫不在意地继续说道。
  「我在意的是天下第一武道会。」
  「天下第一武道会……?啊,是指和红缎带军团同是『七龙珠』初期故事架构的格斗大会?
  「没错。不过,不仅是『七龙珠』,我现在说的事,也可说是所有淘汰赛形式的对战方法……例如最刚开始的天下第一武道会。是第二十一届武道大会吧?男主角在决赛时对战的对手——非常地强。这场比赛不管哪一边赢,都不足为奇吧。对吧?
  「……嗯,我想是吧。」
  毕竟这是一部单行本超过四十集的大作品,讲到最初期的故事的话,游马也不太记得这些枝微末节的部分,不过经她这么一说,游马还能想起那部分的故事情节。
  「但是、如果——如果他和男主角的对战,不是在决赛而是第一回合战,那又会如何呢?如果一场几乎旗鼓相当的比赛,是在第一回合举行——这场比赛无论谁赢都不奇怪,那不管是哪一方赢,都会因为太过疲惫,而不可能在第二回合战时获胜吧?
  「这……应该是吧。」
  「若依赛程的安排来看,饮茶先生(注:饮茶,也有人翻译成乐平、亚姆。漫画七龙珠里的角色,虽然帅气但几乎每战必败的角色。)也很有可能获胜。没错吧?
  「……」
  「不论在第二届的天下第一武道会、还是第三届的天下第一武道会,也是同样的道理——如果在第一回合时,决赛时的对手就已经出现了呢?强者们在一开始就已经互相击溃了呢?如果在正式参赛之前,有人在预选阶段时就已经被刷下来的话呢?……那么,就无法否定饮茶先生获得大会冠军的可能性了。再说得更深入一点——那种能获得冠军的分组,只是安排成让男主角刚好能一路赢上去而已。甚至可以说,真正最强的人、应该获得冠军的人、搞不好就变成了饮茶先生也说不定。」
  「……」
  虽然游马明白子荻的意思,却完全无法理解她为何那么想让饮茶获得冠军。
  难道她是饮茶的粉丝吗……?
  对于第一次看……对于追着连载看这套漫画的游马而言,那实在是完全无法想象的事……她甚至回想不起饮茶有任何帅气的画面。虽然子荻的品味还不至于说很糟,但会游马忍不住开始担心,这孩子将来搞不好会出乎意料地因错看男人而跌一跤。
  虽然这只是自己的多管闲事而已。
  「如果提到现实生活中的淘汰赛制,最有代表性的就是高中棒球了,在大会上为了防止这种情形发生,才会导入种子球队的制度——」
  「……嗯?等一下、荻原。我刚才想起来——的确,在天下第一武道会举办的时候,先不论最刚开始的第一回,第二回和第三回……啊啊、即使不论塞鲁篇的塞鲁游戏,魔人普乌篇之后也还有,所以包括那个,第二回以后是……」
  「没错。」
  子荻点头。
  彷佛正中下怀似的。
  「第二回合之后,就有人按照自己的企图改变分组——藉由登场人物中某位超能者的力量。」
  「……」
  「特别是,虽然我是随便指名啦,如果我们只举出第二次天下第一武道会的结果来看的话——那个超能力者负责格斗分组的部分……或者说是造就出预想的比赛结果,我想,那是一般人无法忽视的程度吧。」
  「……也就是说?
  游马大概能够看出结论,而为了确认——她提出质问。
  「为了毁灭零畸一贼,有必要以一对一的方式各个击破……就是这么回事,这样能和刚才的话题连接起来吗?
  「也就是堂堂正正、不择手段的正面偷袭——」
  子荻说道。
  「首先一定要破除幻想才行——那种认为零崎一贼是穷凶极恶,让人忌惮的碍眼幻想……换句话说,零崎一贼煞费苦心地贯彻至今、坚守到底的那条不成文规定——我们必须瓦解它。他们那种深信不疑的幻想……已经几乎到他们的骨子里去了。」
  为了家族——
  为了家族而发挥超越自身实力的力量。
  胆敢伤害家族的人,无论是谁都绝不饶恕。
  「只要破除零崎一贼的幻想,他们就只不过是孤独的杀人鬼……对、只是『杀人鬼』。既不是暗杀者(aasasain)、也不是守护者(Guardian)、更不是狂战士(Berserkr)——如果只是一般的战斗,他们应该不会是我们的敌手。」
  「……妳还真是夸下了海口呢。」
  「因为这是工作。」
  子荻毫无畏惧之色。
  「我只是忠实地尽好自己的本分而已。」
  「难得妳都说到这种地步了……妳能不能直接说清楚讲明白呢?荻原。妳、到底、在计划着什么?
  「无所谓。」
  然后荻原子荻,张嘴同时吃下第二颗和第三颗方糖,让它们在嘴巴里来回滚动后,顿了好一段时间之后——这次她确实是故意地想要制造氛围。她接着说道:

  「在正式比赛到来之前——让零畸一贼的主要人物,经历决定性的败北!就是这次的主题。」

  「……反过来说,就是妳还不打算在这一回合让一切成为定局……是吗?
  「没错。哎呀,如果真变成那样、就变成那样,我是没什么差啦……老师妳似乎也隐约察觉到这件事了吧?没错。这次的目的,单纯就只是区分等级。如果最后能得出零崎一贼的主要人物比我们还要弱小……的既定事实,有这样的成果就已经足够了。」
  「既定事实……」
  并不是事实——
  而是绝对的既定事实。
  因为措辞的不同,意思就会天差地别。
  「在第一回合落败的人,绝不可能在第二回合取得胜利——其实原本是无法如此断言的,但这就是淘汰赛的恐怖之处。只要获胜的人,就表示他比其它任何人都还要强。只有到最后还屹立不摇的,才能称之为最强——」
  「……最后就代表最强吗?
  「哎呀,大概是那样吧。」
  「不过现实里是否会像淘汰赛一样顺利——我倒是有点怀疑。」
  「哎呀。像老师妳这种累积了丰富人生经历的人,应该十分清楚吧?也就是说,这个世界绝对不是公乎的连盟作战,只是采取淘汰制的战法而已。」
  「……」
  「况且我原来就没有想要脱离公正裁判(judge)这个角色。」
  「……军师妳是在说些什么啊?
  子荻只是单纯地想击溃零崎一贼,如果她这么想的话,那未免也太过天真了——果然如她所料,子荻胸怀某种惊天动地的计谋。
  即将到来的正式比赛。
  也就是说——现在所进行的是预赛吗?
  当然——若问子荻这个问题,她也绝对不会回答「没错」,一定会含糊其词地带过。但是,被筛选的人、被分等级的人,不只是那一边——零崎一贼的阵营,这一边——游马她们也是一样的吧?
  军师。荻原子荻的军队,绝对不是只有游马等人。在正式比赛当中,应该还会有早已被选为种子选手的军队——究竟是哪些人呢?也就是说,子荻早已备好超越市井游马或闇口濡衣的人才啰?
  ——还有,话说回来,游马依然不清楚的是——
  为何荻原子荻要与零崎一贼为敌?——不,这件事就算问子荻也不会有答案,因为那是隐藏在子荻背后的某种意志。
  隐藏于荻原子荻的背后。
  ——问题是在那里吗?
  虽然游马很了解她的事情——在雇主与被聘的老师之间的关系,她虽然很了解——这名少女。
  我的手段果然、还是比不上妳吗……?
  妳究竟是否拥有彻底发挥那股庞大力量的聪明才智呢?
  游马想着眼前少女的将来——想着她以后的未来,心情不禁变得有些感伤,就在此时——
  那个现象发生了。
  发生了——不,是她感觉到了。
  当然子荻没有察觉。
  察觉到的,当然就只有游马——只有让「丝线」直接缠绕在十指上,并形成Zigzag向外延伸的曲弦师市井游马——
  那是环绕住雀之竹取山的极细之「丝线」。
  她感觉到——某人正在某个地点,以极快的速度,一丝不留地将「丝线」全部切断——

  ◆   

  以时间上来说,跟那个现象有点前后时间差——相对于现象发生的地点而言,他们正好位在山的另一侧。
  雀之竹取山的北面,第三回合。
  零崎轧识——深切地体悟到己方的不利。
  与他对峙的是假面女仆。
  她站在离轧识有一段距离的地方,拳头对着他,双脚前后分开摆出备战姿势。看来十分沉着,呼吸也毫不紊乱。
  相对地零崎轧识则是——气喘吁吁。
  他单膝跪地,以得意武器狼牙棒「愚神礼赞」抵在地面上,勉强地瞪视着对方以达吓阻目的。
  他那顶犹如注册商标的草帽,已经不见踪影。
  不知道在战斗时飞到哪去了。
  「……真是个沉默寡言的女人啊。」
  为了虚张声势——总之,他先轻佻地开口。
  虽然这都只是在拖延时间。
  「妳不知道吗?人家说『沉默之心为怠惰者』——这句话、实在是、再怎么、就算互斗的时候说也——」
  还是——没有反应。
  面对一个戴着面具的女仆,她那种超出想象的毫无反应,就算是杀人鬼零崎轧识,也感到很不舒坦。不过,如果是零崎双识,一定会说出不舒坦的感觉正是快感这种不知所云的话,反而还很开心也说不定——即便与他是同一类人的轧识,也相当无法理解他的感受。
  ——或许应该交给阿愿才对。
  轧识并非如此笃定认为——但是开始这样想了。
  如他所料,他的对手、假面女仆是位拳法高手,这对于轧识而言应该是有利的才对——然而现在却成了这副德行。
  原因很明显。
  并不是他实力不足——虽然对手并不弱,但如果这里是平地,要杀了她并非不可能。
  没错——如果这里是平地的话。
  然而,这里却是竹林。
  「……」
  四周有无数的竹子环绕——
  这限制了轧识的行动范围。
  因为他无法随心所欲地挥舞「愚神礼赞」。
  只要他一挥——在击中假面女仆之前,就会先弹向竹子,而无法打到假面女仆的身体。或者该说,如果是普通的树林的话,他就能任由力道将树干全部打断——也是有这个方法,然而竹子这种植物的特性让他办不到。
  竹子——是有弹性的。
  轧识的攻击所产生的冲击,会被轻易弹开。
  再加上,竹子完美的圆形里是中空的,并且有着垂直的纤维,「愚神礼赞」上的钉子刺入后,很难拔出来——卯足全力乱打没有用。在他这样攻击的时候,反而会遭到对方的反击。如果是像零崎双识使用的「自杀志愿」那类的利刃,还可以轻而易举地砍断竹子。即便「愚神礼赞」拥有再罕见的破坏力,面对这种不利的情况,它只是一把钝器。
  这么一来,横扫形式的攻击等同于全部遭到封锁——假面女仆也明白,所以暂时待在原地不动——因此,轧识能使出的攻击就只有纵向的挥棒。
  也就是说,要从上往下劈呢?
  或者是由下往上挥?
  要用哪一种?
  但是不管哪一种,与横向攻击相比之下都有极易闪躲的弱点——实际上轧识从开始战斗到现在,完全没击中过敌人——而敌人已经击中轧识十四拳左右。
  幸运的是——
  幸运的是,假面女仆的拳头并不算有力——她的拳头力道颇轻,只是吃个几拳还不至于造成致命伤。从两人的体重差距来看,这是理所当然的,当然拳头轻,也就表示她的身体同样轻盈,所以他的笨重凶器就难以打中她。是优点同时也是缺点啊!
  但是就算她拳头再怎么轻,只要能持续击中,落居下风的便是自己。
  环绕着四周的竹林,对于现在的轧识而言就像牢笼一样——彷佛是座铁栅栏。由于行动被极端限制住,他开始觉得在这种情况下战斗不合理。在知道战斗场所是竹林时,或许该预先察觉到才对——这个竞技场对自己太不利了。在这种地方,零崎轧识连七成的战斗力也发挥不了——

  当然。
  这便是荻原子荻选择这个场所——雀之竹取山为战斗场地的计谋,因此零崎轧识才会陷入彻底被限制住的情况中——现在的他还没发觉这项事实。同时,比起零崎双识、零崎人识、或者是其它零崎一贼的成员,荻原子荻最优先考虑的便是削弱零崎轧识的战斗能力——而这件事,他这时候也仍然无从得知。

  总之——就是思考。
  轧识瞪视着假面女仆,试图让动摇的心沉静下来。焦躁只会正中对方的下怀。
  不要慌。
  不要急。
  调整呼吸吧。
  虽说自己没击中过她,但是只要击中一次,就能确定是自己获胜了——
  就那么一击。
  一击就好。
  没有必要打出致命的第二击——真正的一击必杀。
  而「愚神礼赞」拥有那股力量。
  自己也有。
  所以——首先不再要胡乱挥舞「愚神礼赞」。他现在的这份疲惫感,除了部分是由于假面女仆的拳头所造成的,多半是自己老是挥空笨重的「愚神礼赞」的代价。
  ——挥棒落空真是出乎意料地疲惫。
  所以——他再多装模作样一会吧。
  作为最后王牌,「愚神礼赞」先收起来再说。
  虽然感觉像是站上了对方的势力范围一样,令人很不是滋味,但这么一来也没办法,抛下得意武器采取近身战——以拳头一决胜负,也并非不可。
  若只是换成单纯的肉搏战,他也有十分的胜算——到时,这片竹林一定会成为轧识的助力吧。在狭窄的地方也有狭窄的地方的战斗方式。
  问题在于——
  要说这个想法有什么问题的话,便是假面女仆会如何反击——不,等一下,话说回来,她现在又是怎么看待自己的状况呢?
  轧识的确处于不利的状况中。
  但是。
  单纯地将这情形反过来看,难道就能单纯地以为假面女仆处于比较有利的优势之中吗?她无法使出关键性的必杀攻击,只要受到自己的一击就一定会败北,这种情况究竟算是?
  双方——都处于不利的状态吗?
  当轧识终于想到这一点的时候——

  「根本毫无进展。」

  ——假面女仆这么说道。
  由于透过面具,她的声音含糊不清无法听清楚——但总之这是第一次,假面女仆开口对轧识说话。
  「这样惊险万分地彼此攻击互相闪躲——根本没有意义。难道你不这么觉得吗?零崎轧识先生。」
  「……」
  女仆叫了他的名字。
  嗯,既然对方这么「周到地」等着他到来,就算她知道他的名字,也没什么好惊讶的——但是这么一来,双识所暗示的那个假设,对轧识来说开始越来越有真实感了。
  伴随着某种危机感——
  「为了守护家族——为了守护家族而发挥力量。我对于污秽杀人鬼的思想一点兴趣也没有,不过——也只有针对这一点,我有同感。所以……」
  忽然——
  假面女仆朝他的方向踏出一步。
  「一拳——我可以让你揍我一拳。」
  说完——假面女仆将铁面具的额部朝向轧识,身体呈现向前倾的姿势。没错,正如她所说的——这一切彷佛正表示着:瞄准这里揍我一拳吧——
  「……?
  对轧识而言——他不明白对方这个举动的含意。
  她这是挑衅?还是邀请?
  轧识不明白——她的意思。
  完全摸不着头绪。
  她是觉得有戴着铁面具,所以就算头部挨了一拳也没关系?这怎么可能?只要脑袋里有思考神经的人就知道。当然,「愚神礼赞」无法粉碎钢铁,但若只是要破坏裹在里头的内容物的话,单单挥下「愚神礼赞」还是有可能办得到——他至今已有好几次经验。因为只要结合了重量、破坏力和冲击力,就能产生这种结果。如果只是普通的铁面具,根本无法抵御「愚神礼赞」——才对。
  一击必杀。
  因为——不需要第二击。
  由于他不使刀,正是名副其实的杀人不用刀。
  只有「愚神礼赞」,不需要一切多余的姿势——完全不必采取攻防交错的打斗方式。零崎轧识拥有这样的自信。因为他拥有自信——所以,正因为他拥有这样的自信,对于轧识而言,不管这个假面女仆的举动是挑衅、邀请还是其它,都不可原谅。
  竟然这样对我说。
  说什么揍她一拳——也没关系?
  「妳这是——认真的吗?妳到底在想什么啊?
  「像你这种类型的战士,与其伤害你的肉体,不如破坏你的精神比较快速——以我的经验上来说是如此。你拥有绝对的自信对吧?像个殉教者一样,信仰自己的得意武器能像神一样一击必杀终结猎物吧?那么,我要彻底摧毁你的自信。」
  藉由摧毁对方的必杀技,展现两人之间悬殊的实力差距——她是在运用这种战术吗?的确,对于轧识、或者是对『自杀志愿』执着得近乎病态的零崎双识而言,她的策略非常有效——但是有个前提,就是她必须拥有能破对方必杀技的能力。然而这时候,有没有能力已经无关紧要了——因为只需要尽全力挥出一击就能达成。
  不需任何技术。
  只是持久度的问题。
  她那纤细、娇小又单薄的身体,不可能耐得住「愚神礼赞」的威力——这么一来,她果然不是要打击他的内心——
  ——邀请、吗?
  不是挑衅——而是邀请?
  她会闪过轧识挥出的那一击——
  然后反击?

  若是如此,那她也被逼得快走投无路了。

  假面女仆拳头力道轻,即使出拳反击,对轧识也不构成威胁。因此轧识认为,对方既然会花费心机要这种小手段,就表示她已经走投无路了。
  其实被逼到更加走投无路的人,应该是轧识,然而耐不住胶着战况的,却是那个先出声说话的假面女仆。假面女仆之前一直都沉默不语,现在却出声叫唤他,或许这可以视为是她内心焦噪的表现吧。
  但是!
  包含面具在内——如此沉默寡言的对手,全身笼罩着来路不明的黑暗气息,而且还散发出一种令人不快的感觉——也有可能是因为双识扫兴地说过很无聊之后的缘故——只要能和她以语言沟通,轧识感觉自己也能看穿她的内心。
  不再、觉得不快。
  所以。
  只要能彻底挡下她的反击。
  在心理上会受创的人——是她。
  耍小手段正是小人物的证明。
  然后极小的失败——会造成极大的影响。
  ——反而、会是他得救了吗?
  那么——这时也只能配合她。
  如果对方能率先打破目前陷入僵局状态,那正好如他所愿——在故事情节里常听到「先动的人就输了」,而现在的情况正是如此——
  「……真有趣——妳的提议我接受了。」
  轧识以狼牙棒为杖,直起身子。
  然后——蕴含杀意、摆出架势。
  「虽然妳说过要破坏我的精神——不过我会先击碎妳的肉体。妳那本来就挺矮的身材,可能会再缩短个三十公分吧——不过,反正到头来妳都会死,其实也无所谓啦。」
  「我想问一件事。」
  假面女仆照着她的策略,完全呈现出准备挨打的姿势(看来是这样),但不知为何却无视于轧识说的话——反倒是提出了问题。
  「你的——你们的目的是什么?
  「……?妳不可能不知道吧?我们是来迎接……那家伙或许是我们家族的新成员。不,如果是考虑到那家伙之后的处境,应该说是来救她吧——」
  「……」
  「如妳所说——我们零崎一贼,为了家族什么事都干得出来。即便明知是陷阱也会往下跳,而且不辞辛劳、毫不犹豫——」

  



  「……这样啊。」
  假面女仆——静静地点头。
  「我知道了。」
  「妳知道了什么?
  「我没必要回答你。」
  假面女仆又向前——踏出脚步。
  「我要守护我的家族——仅此而已。」
  「……?
  对于她说的话,零崎轧识并非抱有疑问,而是感觉到有点不对劲——他内心深处似乎想起了某件事,但是他却为了挥开那股莫名的感觉、彷佛想用尽力气地甩开——

  扬起「愚神礼赞」。
  挥落「愚神礼赞」。

  就算假面女仆是自己伸出头来——周围为竹林的这个地理条件仍是没有改变,所以,他挥下的轨道只限于纵向。为了更加确实地满足一击必杀这个条件,他没有选择由下往上挥,而认为由上往下劈成两半的挥棒方式比较妥当。
  速度与威力——都没话说。
  「愚神礼赞」——零崎轧识第二个名字的由来。
  这一击——

  假面女仆完全接了下来。

  「……什么?
  她不闪也不躲——也没有防御。
  没有防守也没有拦下他。
  没有转开身体。
  极为单纯地——接下那一击。
  毫无任何——小动作。
  她确实无误地如她所说——承受了他的攻击。
  然后——然后,仅此而已。
  对于零崎轧识的「愚神礼赞」所挥出的爆发性冲击——假面女仆彻底地接下了。
  当然也没有像轧识说过的,身高减少三十公分或者遭到粉碎成灰——她维持着原有的接招姿势,只有双脚微微陷进柔软的地面——连她那纤细的颈项也没撼动半分。
  感觉就像是——打在铅块上。
  双手发麻。
  全身如电流通过似地——颤动。
  这明明不可能。
  不管怎么想都不可能,但是在那么一瞬间——就只是那么一瞬间,零崎轧识感受到一股反弹,甚至让他怀疑自己的爱用武器狼牙棒「愚神礼赞」断了。
  断了。
  他几乎以为自己的精神快要崩溃了——就算只有那么一瞬间,但那本来是不可能会发生在轧识身上的情形——
  对方并没有耍小手段。
  既不是挑衅也不是邀请。
  而且没有反击——
  「……啊、啊啊。」
  其实,抗拒僵局状态——率先动作的人、禁不住率先出手的人,并不是假面女仆、而是自己……尽管糊里胡涂,但对方却清楚地——极为明确地、显示出两人之间的实力差距——轧识拥有绝对自信的「愚神礼赞」一击必杀,被她接了下来——
  客观来看的话,这件事或许并不足以令轧识如此动摇——因为若一击无法成功,再挥出第二击就可以。接着对她使出连击的话,这样也无妨。
  就算假面女仆拥有超乎常人的忍耐度,也不可能有承受「愚神礼赞」两次连续攻击的能耐——没错,只是因为对方戴着铁面具,所以无法看见她的神情,她的脸庞此刻或许正因为剧烈的痛苦和晕眩而变形扭曲——
  但是。
  虽然明白这个道理。
  零崎轧识——却什么也做不到。
  「愚神礼赞」——轧识最自傲的武器,掉落在地。
  从手中滑下,掉落在地面上。
  由于「愚神礼赞」自身的重量,它没有滚向一旁,而是深陷地面。轧识并非对假面女仆怀有恐惧——但不得不后退一步。
  轧识并不是对她心怀恐惧。
  不可能有那种事。
  像看穿了他似的——
  这次是假面女仆开始采取行动。
  趁胜追击。
  对于心碎的他——趁胜追击。
  「看来你的一击必杀没有发挥任何作用。」
  然后——
  假面女仆的语调与方才无异,接着说:
  「那么接下来——就换你见识我的一击必杀吧。」

  ◆   

  大约在同一时间——
  同样位于雀之竹取山的北侧。
  零崎一贼的特攻队长——零崎双识。
  「混帐!居然从看不见的地方,净要小动作阴险地攻击我、真让人火大!我要把满腔沸腾的怒火,乘以数万倍之后,回报给你的五脏六腑!……不对,我不是这种角色。」
  他不断奔跑着。
  跑到一个离最初遭到攻击的地点有相当距离的场所——并不觉得自己是往山顶跑,反而觉得离目的地越来越远……似乎没完没了地在绕远路。
  ——有人在诱导他。
  以攻击诱导他。
  敌人——虽然至今只是消极地对他发来单调的攻击,但仍旧是敌人——看来比起打倒双识,敌人最优先考虑的是让他无法靠近山顶。在那种关键性的岔路上,通往山顶的道路都会遭到阻碍。
  「说是岔路,不过都是些看来不像道路的小径——不,我应该已经离得满近的了,可还是想不起来……真是越来越惊悚刺激了!……不对,我也不是这么热血的逗趣角色……情况似乎不是很好。」
  唦锵!
  他右手拿着「自杀志愿」,迁怒似地将附近的竹子砍成两半——闪过那些一一倒下的竹子,他又举起「自杀志愿」向更里头砍去。
  唦辫!
  唦锵、唦锵、唦锵!
  在他振手疾砍的时候——隔了许久再度出现的子弹。
  子弹微微错开他的脸庞,在头部侧边爆炸。他的双脚因此而有瞬间的不稳——但零崎双识马上稳住身子,继续逃跑。
  「逃跑——当然,一味逃跑的话,战况就毫无进展——」
  与最初的攻击相较之下,敌人的攻击已减缓许多——就像刚才只射来一发橡胶子弹,没有继续下一波攻击。敌人恐怕是在害怕吧?害怕让双识察觉自己的行踪。
  隐身。
  隐形。
  在丛生的竹林之中——黑暗之中。
  即便相当执着在攻击之中,但对于自己的藏身位置——当然,那个必定没有离双识太远——可以说是近乎有些异常地,防止双识察觉到自己的位置。
  ——可以看出他的性格呢。
  双识在心中低喃。
  ——单纯推测的话,这种类型的多半是「杀之名」的人吧?或者也有可能是「杀之名」,但战斗方法却是「闇口」的方式……
  不管是哪个组织——就算都不是也无妨,反正想象着对手是谁并没有太大意义,但总而言之,敌人定然是个高手。从他攻击方式的细部,可以嗅到那种气息——也就是「强者的气息」。
  零崎双识有着众所公认的执着,极端憧憬着世界最强,所以对那种气息很敏感——对于单纯就人类强度范畴的强,相当敏感。
  因此——
  「他以这种狡诈的方式攻击我,真是棘手啊——就不能干脆一点、令人心情愉快地战斗吗?呼呵呵。」
  接下来,橡胶子弹直接射向他的正面,好不容易成功闪躲过——可是他原本是朝着山顶奔跑,但由于闪躲了那一颗子弹,他前进的方向又再次改变,这也正中敌人下怀吧——但零崎双识反而加速奔跑。
  总之,有必要先和敌人保持距离。
  搞不好他现在就是正对着敌人的所在地前进——
  ——陷入胶着状态吗?
  让他诧异的是——自己居然被牵着鼻子走。
  零崎一贼之中,有不少人不擅长应付这种紧绷的情势、老是在杀人而不习惯战斗,所以出乎意料地经不起逆境的考验吧?双识心想,零崎轧识和零崎人识现在恐怕也在山中的某处苦战。
  「嗯……是那个方向吗?这个角色的位置,我觉得我已经能掌握诀窍啰。」
  他轻声自言自语。
  「呜呵呵。先不说这个——毕竟要先把敌人打成稀巴烂才行。这个偷偷摸摸的家伙不可能会是主要敌人,所以他的背后是——」
  这种「狙击」。
  远距离攻击。
  很明显的,这种攻击——是以他从轧识那边听来的,那个高级的高层公寓中所发生的战斗形式为范本——如此一来。
  也就是说——「狙击手」。
  零崎一贼的敌人——
  「呜呵呵!变得越来越有趣了!……嗯——我是一个会讲这种俏皮台词的角色吗……?我想我应该要是个更加帅气、会在国中小女生之间大受欢迎的角色……嘿——嘿——!我才不想戏斗哟!要我杀人的话,更是恕难从命!绝对不是这样的吧……这种蹩脚角色受欢迎的时代,也差不多该结束了吧?
  双识呜呵呵地笑了。
  正当他笑着的时候——

  感觉到了。

  搞不好,或许比市井游马还要更早——比起以自己的手指完全掌握雀之竹取山全区的市井游马,零崎双识或许更早,而且更加确实地感受到了。
  那个——「某人」的到来。
  某人——到达了某个地方。
  在这座山中的某处,有一件惊天动地的事情,惊天动地地发生了。
  「……哪一边?是阿赞那边吗……还是人识那边?我不觉得那个戴面具的女仆拥有这等程度的爆发力……不、可是——」
  他不知道,那地方是在近、还是在远。
  但是——

  那个……很强。

  就如同——最强那样的强。
  宛如排除任何弱点,聚集所有力量般的强,找不出破绽——完美无缺的强悍。
  那种强悍——就在山里的某处。
  他感受到了。
  「……那是什么?那是什么啊?喂喂、这世上会有那种人存在吗……?
  不同于杀意。
  不同于恶意。
  这是——纯粹的战意。
  剎那间,他还以为是不是那个狙击自己的敌人,终于打算要认真和他战斗了,但是无论怎么想,都并非如此——
  那个战意和那种阴险完全不同。
  在某处——发生了某件事情。
  「……好痛!
  右脚的阿基利斯腱附近隐隐作痛。
  似乎是来自背后的橡胶子弹。
  这么一来——就可以很清楚地知道,战意的主人并非是目前敌人。双识如此思索着,并决定暂时离开原地。
  极其自然地——
  他现在仍深刻地感受到战意。
  「呜呵呵……哎呀呀。看来不是做这种事的时候了。虽然和你再玩一会也无所谓,但是这么一来,我就会被你压着打了。让我压一压你那旺盛的精力吧。」
  零崎双识眼神变得严峻——
  他先将『自杀志愿』收进自己的西装里。
  「真是的,我不知道你是『咒之名』晅是『闇口』、或者是这两者之外的人,但想来想去,胆敢对我做出这种事,也真不要命——挑战我自杀志愿,竟敢选择远距战而不是肉搏战,真是愚蠢。」
  他呼呵呵地低声笑道。
  「连这种小事都不知道吗?——只要是稍微了解我的人,不管是敌是友都很清楚的事实哦!……说得明白点,就是我不使用『自杀志愿』的时候,反而才是压倒性地强——!

  ◆   

  市井游马和零崎双识——两人之中究竟是谁先察觉到那个的来袭,很可惜的并没有绝对的判断基准——
  但最早感觉到的人,却已十分确定。
  并非游马、也非双识——而是西条玉藻。
  在市井游马透过「线」得知之前。
  在那股巨大的战意传至零崎双识身上之前。
  西条玉藻——就已经遭受了对方的攻击。
  她并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感觉到的。
  但在感觉到的瞬间,她随即失去了意识。
  西条玉藻——惨遭匂宫出梦的蹂躏。
  面对眼前那副景象,一时间无法辨别发生了什么事。继游马、双识之后、第四个较晚察觉到有人来袭的是——零崎人识。
  眼前的景象。
  卧倒在地遭到踩扁的西条玉藻——
  和双脚蹲在她背上的,句宫出梦。
  长长的黑发。
  以眼镜钩起浏海。
  束缚衣牢牢地限制住双手——
  最后。
  那张如恶魔般的笑脸。
  「嘎哈——嘎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终于,恶魔——站起身来。
  站在西条玉藻的背上。
  「哟、大哥哥——要不要和我玩啊——?
  「……妳这家伙。」
  人识——对于这个突然面临的情况,应该是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应对吧,或者是说这个情况已经远超出他能理解的范围,所以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情绪波动——但能听出他正以平板的语气,向那个身穿束缚衣的恶魔——质问。
  「妳是谁啊……?
  「我?当然是森林里的妖精啊!你看不见吗?我的背上长了翅膀。嘎哈哈哈哈哈!我替你实现三个愿望吧?嘎哈哈哈哈哈哈、嘎哈哈哈哈哈哈!
  「匂宫出梦!独自一人的光之美少女(注:日本东映制作,朝日电视播放的系列卡通,目前共有六部。主角都,可以变身打击罪恶。)、出梦君是也!杀戮奇术集团句宫杂技团的下一任王牌——不过我还只是个菜鸟,大哥哥应该不知道吧?嘎哈哈哈哈哈!
  「妳说、匂宫……?
  就身分定位而言,虽然零崎人识目前处于尴尬的立场——但他无庸置疑地是零崎一贼的成员,名列「杀之名」之下的组织。
  所以。
  他不可能不知道排名第一的「匂宫」。
  不可能没听说过——
  「匂宫」的可怕之处、以及悬殊的实力差距。
  极端地说,就算不再加上其分家,匂宫杂技团本身的存在,也确实拥有能够与其它所有「杀之名」、「咒之名」匹敌的巨大战斗能力,是威吓性十足的实力派集团——
  「匂宫……像妳这种的,是那个集团的成员?
  「啊——、啊——啊、啊!正是如此!乒乓乒乓乒乓!你答得真漂亮!那么这位大哥哥你是零崎一贼中的『某个人』吧?我知道哦——『杀人鬼』!如果杀了你们其中一个人,所有人就会来追杀我吧?所有成员都会来被我杀吧?太帅了——、真是太棒了!嘎哈哈哈!
  匂宫出梦——尖声大笑。
  宛如那是赋予自己的任务一般。
  彷佛回响于整座山一般——哄然大笑。
  「咻——、嗒啦嗒啦嗒啦嗒啦嗒啦嗒啦、当!
  出梦暂停出声。
  以锐利的眼神看向人识。
  「和我玩吧、大哥哥。」
  「……总是这样。」
  他没有回答她。
  完全无视于出梦说的话。
  零崎人识——低着头说话。
  像是自言自语那般。
  「真的、总是这样……无论何时总是这样。当我快要达成目标的时候……就快要到什么的时候,总会有别人插队抢走……如果对方懂得珍惜抢走的东西,那就算了,但那家伙居然无动于衷地糟蹋了我认为好不容易遇见的重要人物……我明明早就知道了、但我总是不自主地有所财待……我知道的、我知道,真的,我知道……可是……只是期待、又有什么错……那不是很稀松平常的事吗?
  「啊?你说了什么吗?大哥哥。你听得见我的说的话吗——?喏、我的声音像是铃铛一般清脆哦——嘎哈哈!
  「总之、哦。」
  面对情绪亢奋不已的出梦,人识——态度反而相当冷淡,指向出梦脚下踩着的体操服少女。
  「从那里下来吧——胜负已分了吧。」
  「啊啊?
  出梦歪过头。
  「你在说什么啊——现在才刚开始吧。」
  她这么说道——抬起了脚、
  瞬间脚尖朝天——
  一直线地落下再回到原来的地方。
  强而有力、毫不减速、反而加快速度,像是要踏穿玉藻的躯体。
  「咳呼!
  失去意识的玉藻——身体出现反应呻吟了一声。
  同时也呕出血来。
  即便如此——她依然没有恢复意识。
  出梦「嘎哈哈」地笑着。
  「乐趣、现在才要开始。」
  「因为还没死——不算结束。」
  「我说过了,叫妳让开。」
  人识——提稳刀子,面向出梦。
  「那家伙是我的游戏对手——终于相遇的,我的游戏对手。搞不好我是为了见到那家伙才出生的。或许会产生某种结果也说不定。听好了,那家伙不是妳的,匂宫。妳突然中途杀出来,我不允许妳擅自乱来——」
  「不允许?你不允许那又怎样呢——嘎哈哈!哈哈、呜哇哦!
  不等出梦说到最后,人识朝出梦掷出他提稳的刀子——出梦以些微之差躲过、但却仍是一副从容的模样,双脚脚底也没有移开玉藻的背部,只稍微移动上半身,便轻易地闪过了那把刀子。
  刀子一直线地、漂亮地刺进距离后方相当远的一棵竹干上——竹子晃动一阵之后就不再晃动。
  嘻——由于欣喜与快乐。
  出梦的脸扭曲变形。
  「好危险好危险——真开心真开心、嘎哈哈!什么嘛什么嘛、你的斗志已经完全燃烧了嘛、大哥哥。」
  「那家伙不是妳可以践踏的人——妳搞什么鬼?突然出现,还摆出一副自己是主角般的态度。妳是谁啊,还一身诡异情色打扮——春心荡漾了吗?妳这女人。」
  「这个女人、啊——不过我现在是『男生』哦。哦、但不是那个『乱马二分之一!』的乱马哟,嘎哈哈哈哈!
  「啊?妳在鬼扯些什么啊。妳脑袋结冰了吗?就算再怎么热也没必要那样吧。」
  「反正大哥哥你不知道也无所谓哦——因为你会死在这里。」
  「死?妳别痴人说梦了。为什么我会死啊,妳才是——」
  「当然——是因为和我玩的关系啊。」
  出梦理所当然地说道。
  一边践踏着玉藻的背部。
  像在挑衅般——一边践踏着。
  「你会和我玩吧?我的杀戮时间一天只有一小时,要玩的话就快点吧——如果你赢了我,我就替你做许多下流的服务哦、嘎哈哈!但话说回来不是由我,而是由『妹妹』来提供服务吧。嘎哈!
  「……唉,哎呀哎呀。」
  人识夸张地将手指抵在额上,摇了摇头。
  这个动作是模仿哥哥零崎双识。
  「知道了知道了——但是在那之前,我想问妳一件事,匂宫家的人。」
  「啊啊?怎么,问题吗?是问题吧?好啊、尽管问——呜哇!
  这次,她双脚离开了玉藻的背部。
  另外一把。
  原本由骨折的右手所使用的、平常时带在身上的另一把刀——在出梦被人识的话吸引注意力的时候,人识从背后用左手掷出那把刀刃。
  出梦侧身一转——当然,由于束缚衣让她双手动弹不得,自然无法以手掌着地——她向左一跃,直接横着身体,脚垂直往竹林中最粗的竹干上一踏。受到冲击而弯向一旁的竹子,猛力地弹开出梦娇小的身躯,结果她身子一转落在玉藻右边的地面上。
  趁那段时间,人识迅速地以刚掷出刀刃的左手,探向已经昏厥的玉藻,抓起她的蓬松短裤用力拉近自己,又将她移至自己身后,在出梦面前隐藏起她的身形。
  被闪过的刀子,究竟飞去了哪里?由于没有任何人看见,也不知道它去了哪里。但至少确定是与方才的那把刀子相同,已经消失在无法回收的区域里了。
  「什么嘛——那种爆弱的小女孩,有那么重要吗?零崎大哥哥,像那样保护一个小不点女孩,你的粉丝可是不会增加的哦!嘎哈哈哈哈!反而是我这种残杀小女孩的人,才是现代潮流与趋势哦!戛冶合哈哈!
  出梦尖声大笑,对人识说道。
  「比起和那种无名小卒玩,跟我玩一定更快乐的。大哥哥。好——为了增加一点乐趣,就这么做吧。就算我赢了大哥哥,我也不会杀了你。相反地,我会杀了那边那个小不点女孩。把她折磨至死、像消灭微生物一样杀了她!嘎哈哈!来吧来吧来吧来吧——糟糕了哦——为了公主殿下,骑士得拚命点才行!不过,虽然是公主殿下,那家伙还真弱!嘎哈哈哈哈哈!
  「……妳,别再说话了。」
  零崎人识——
  出梦情绪愈加高亢时、他声音反而更加低沉的说道。
  「妳叫这家伙无名小卒?根据我的观点,妳这家伙才是小卒太妹。妳说越多话,就越显现出妳自己的弱小。」
  「啊?『弱』?你说我?你说根本没有任何弱点的我弱?很敢说嘛!太棒了、大哥哥!太帅了、真是迷人!太俊俏了!啊一真是的,真是太美好了——!你说的话真是太优秀了!哈、本来只觉得能打发时间,怎么、出人意表地变得很有趣嘛——嘎哈哈哈哈!而且这座山中,还有好多不一样的人物——伤脑筋,这么一来,一个小时根本不够用啊!不过,时间稍微超过一点也没关系啦——就这么决定啰!因为、宽以待己,就是我的魅力、我的优点!真好真好、我真豪迈啊、我又再次爱上我自己啦!嘎哈哈哈哈哈哈!
  笑着——持续笑着。
  突然匂宫变得一脸严肃——






  「先从大哥哥开始。」
  如此说道。
  「差不多该开始啰。神也等候很久了。」
  「……妳为什么会在这里?
  零崎人识再度无视出梦说了些什么,直接开口质问她。看来他刚才说过有件事想问出梦,并不是说说而已。
  「照大哥和老大说的,这座山里现在设下了类似『陷阱』之类……的东西,对方似乎配置了许多人马——玉藻是其中之一,妳却无动于衷地蹂躏她,从这一点来看,妳,应该不属于敌方的人马吧?那妳……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你说呢?什么敌方、友方的都没关系,我可能是个敌我不分,杀个片甲不留的坏小孩哦——?待在秋田县的时候,我先看到谁就杀谁!秋田县真好啊!那里的女高中生特别可爱呢!超羡慕秋田县的男高中生的、咻——!
  「……妳光是在那里啰嗦,讲一堆无关紧要的事……重要的事却一个字也不不提。表面上话很多,内心却很沉默……虽然这么解释有点牵强,但这么一想、嗯,妳有些地方满像大哥的。」
  好。
  差不多开始想杀她了。
  零崎人识低语。
  「啊啊——不过,因为我并不是妳,我先说一件重要的事吧!就让我先说吧。从现在开始和妳战斗的人不是我——我始终都是代替玉藻,和妳战斗。」
  「……啊?
  出梦的脸上,写着「你在说什么啊」似的,露出了扫兴的神情。
  「什么啊,你是想替她报仇吗?搞什么?你是因为我踩了那个少女时没有倒数,就直接说『先从大哥哥开始』这件事而怀恨在心吗?喂喂、你这也太阴险了吧!什么报仇嘛,对于职业玩家来说,这是该感到可耻的行为吧!这样一点也不像零崎一贼!快住手吧、那种恬不知耻的——」
  「不好意思,我是特制的——别的成员不一样。」
  他往后方瞥了一眼——
  确认倒在地上的玉藻身影。
  然后——
  「还有因为现在的我不是我,是这家伙——不是零崎人识,而是西条玉藻,所以面对一个双手遭到捆绑的对手,我不能做出以单手向妳挑战的这种无耻行为。」
  这么说的同时。
  零崎人识——弄断了自己的左手。
  他毫不留情,就近对准一株长在附近的竹子上面、没有弹性、坚硬的竹节部分——背着身将左前臂用力砸了上去。
  竹子微微地晃动了下——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
  它没有受到冲击。
  冲击几乎都反弹回人识的手臂上。
  他咬紧牙根——忍受那股剧痛。
  甚至没有呻吟一声。
  人识面向出梦——
  「当然……我也不会用刀。和妳一样赤手空拳。这么一来——条件就不相上下了。」
  这么说道。
  摇摇晃晃地说。
  他并未说出自己的口头禅(注:人识动手时,总会说的「我要杀了你,肢解你,并排搜集好,曝晒在阳光下」这句话。)。
  匂宫出梦不知之前的事情经过,只觉得他的举动莫名其妙,自始至终一直只在一旁观看——
  不过出梦却看穿了人识的心思。
  「好啊。」
  她说。
  「我很喜欢你呢,零崎人识。」
  「是吗、是吗?——匂宫出梦。可是,我对妳可是一点兴趣也没有耶。」
  「嘎哈哈。」
  「啊哈哈」
  杀手。
  杀人鬼。
  杀手与杀人鬼这次唐突的热血邂逅,为日后连结起难以切断的因缘——也为往后种下了难以抹灭的祸根,最后甚至让整个世界陷入了危机——
  然而,现在他们只是单纯地在战斗。
  仿佛先下手为强似的——
  彼此朝着向对方飞奔而去。

  因此,规则有点变化——
  雀之竹取山——第四回合。
  零崎人识对匂宫出梦——开战。

  然后这一回合的开始,是所有正在雀之竹取山展开的战斗——结束的契机。

  ◆   

  「这样子啊。那么,对话就到此结束了。」
  「结束了吗?
  「是的。大小姐,结束了。」
  「那接下来我该怎么做才好?
  「这——这件事与我无关。不过、是啊、随便您高兴怎么做如何?
  「……」
  「想杀人的话就杀、不想杀的话就不要杀。幸运地,您现在正处于被允许那么做的处境中。」
  「被允许?
  意思是说,大小姐您待在一个杀了人也不会被处罚的环境里——绝大部分的人都被排除在这个圈子以外。总之是个非常狭小的圈子。甚至连那些训练有素,用以杀人的战士们,几乎都无法进入这个圈子里。」
  「这样子啊。」
  「是的。」
  「那么,我还真幸运呢。」
  「您觉得很幸运啊?不过——」
  「不过?
  「不——没事。我差点就要说出僭越本分的意见了。这不像我的风格。啊啊、对了——既然您问我接下来该怎么做才好,我只能提供方向给您作为参考,如果您是因为奥黛特小姐太过无能才杀了她,那么,之后将有才能的人聚集在您身边如何?
  「有才能的、人?
  「这么一来,或许您就可以不用杀人了。」
  「……」
  「话说回来——这并不是出自道德或善意的建议,只是单纯提供一个可以让您自制的意见而已。因为大小姐您是可以肆无忌惮的为所欲为。不过,大小姐,请您回想一下——杀了奥黛特小姐时的那种感触。杀人时的那种触感。」
  「杀人的——感触?触感?
  「坦白说,很恶心对吧?
  「……很、恶心。」
  「是一种您不想回想起来的感触吧?既然您是以双手杀了她,手上就会留下当时的触感吧?我想是的。请您安心吧,大小姐。如果您没遗忘那种心情、那种恶心的感觉——大小姐在这之后,一定不会再杀任何人。而且——说实在话……」
  「说实在话?
  「说实在的,我对于大小姐您是否真的杀了奥黛特小姐——是站在存疑的立场呢。」
  「……」
  「如同大小姐您说过的,想杀人的那种心情、还有人已经死亡的事实,两者之间仅是如此而已,原本就没有任何关联性。
  「妳。」
  「是的?
  「妳从没想要杀了谁吗?
  「我想,我应该已经回答过那个问题了?
  「不一样——问题的本质不同。重点不在于妳有没有杀过人——当然也不是杀人是不是无所谓的问题,而是妳是否曾经想过——要杀了谁。」
  「……」
  「请妳回答。」
  「……嗯,是啊。虽然我已经对大小姐您说过了许多事……但老实说——在我还是幼儿时期、还不成熟的那时候,做过一些狠残酷的事。例如自己曾经主动攻击过对方,姑且不论那是不是杀意,但我是透过自身的意志发动攻击。不论是蜻蛉或蝗虫、蟋蟀或甲虫、我曾经抓起那类的昆虫后,扭下了牠们的脚、压烂牠们的肚子、或者削掉牠们半边的头。我也曾经捉过漂亮的蝴蝶,将把们黏到蜘蛛网上,也曾经在小小的虫笼中放进两只螳螂,开心地看着牠们互相残杀。」
  「与其说是残虐……倒不如说是残忍吧。」
  「是的,非常残忍的行为——不过,我现在已经不会想那么做了。您觉得是为什么呢?
  「不知道——因为觉得牠们很可怜吗?
  「不不。」

  「是因为摸昆虫真的恶心透顶。」

  雀之竹取山——山顶附近。
  已经不见荻原子荻的踪影。
  只有市井游马还在这里——而游马也从昨晚一直持续、一整晚没睡地持续、解开她双手上的绳索。这也就是代表着,现在这座雀之竹取山,正从「Zigzag」——市井游马手指所交织的「丝线」掌控之下解放出来——
  一个人。
  独自。
  市井游马——等待着。
  等待着爬到这座山顶的人。
  等待赢得最后胜利的人。
  沉默地、也不自言自语地——等待。
  「………………………………………………………………………………………………………………………………………………」
  这时——手机来电了。
  由于她关掉了铃声,所以手机在口袋中仅以最小振幅的嗡嗡震动——游马面不改色地使用穿出衣袖的「丝线」,用大拇指与小指缠起口袋里的手机——然后以接「电话」姿势,将左手的大姆指凑在耳边,小指放在嘴角旁。
  「喂?
  打电话过来的,果然是她意料中的人。
  澄百合学园的一名干部。
  但是单以干部等级来说,对方的力量太过强大——是一个与子荻一样拥有过剩力量的人物打来的电话。
  「嗯、没问题——马上快结束了。是的,嗯、是、对对、嗯,完全不用担心。跟预定一样、跟想象中的一样完美,没有任何犯规的行为,也没有一丁点失误。一切顺心、一切如意。如果妳不多管闲事的话,照这个情形,应该能一帆风顺吧——」
  其实,在游马周遭发生的净是些让人操心的事,不但打乱了预定的行程,而大出意料之外,违规行为不断,失误随处可见,一切不顺心也不如意,种种凄惨景象——但尽管如此,游马依旧睁眼说瞎话,一副好像对方多管闲事就会万事休矣似的。
  「是的,关于大小姐也没有任何问……嗯?不是那方面?嗯嗯,没问题——那孩子真的没问题。嗯?我说『真的』,那是用来夸奖的话啊——我刚才说过,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了吧。而且她还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呢——该说真不愧是妳的女儿吗?
  游马说出不存在于心里的恭维。
  彷佛开始抹黑体内原本洁净的部分似的。
  其实说的是真是假都无所谓。
  「那孩子口风很紧,一点消息也不透露给我——妳又是如何呢?也差不多该告诉我了吧?妳们与零崎一贼为敌,究竟是打算做什么——我想她的才智的确是很少见,但是,凡事总怕有个万一吧——」
  万一。
  这世界上最恶劣的一句话。
  万全。
  那孩子曾说过她喜欢这个单字——但是,真的有人能做好万全的准备吗?若人太过完美,顶多只能称作十全十美吧。游马如此想着,脑海中浮现出一位性格恶劣的友人,虽然有些抗拒感,但那人仍然算是自己的朋友。
  「……是吗?连妳也不肯告诉我啊。好吧,反正我本来就是军队嘛——我不是在闹别扭哦,只是因为对我来说,我必须事先确认自己的立场。因为很浪费电,所以我要挂电话了。还有,请妳至少也担心会遭窃听一下嘛。下次请妳不要怕麻烦,直接使用无线电吧。那么再见啰,诺亚。」
  大姆指和小指握成拳头。
  什么事也办不到、吗?
  只能够——等待吗?
  没办法。
  那孩子本来就不希望有人伸出援手吧——更何况这援手还是由她原本只看作是军队与道具的游马所伸出的,她一定连作梦也没想到这件事。她不会一笑置之,反而会露出错愕的神情。
  ——尽管如此。
  我——明明是个老师。
  却只能等待吗?
  却只能服从吗?
  但……这是干涉行为。
  这是脱离自己应该负责的领域。
  这违反了我游马的原则。
  自己只是个巡哨武器。
  战力外的战力。
  公共事业、整修道路。
  只不过是让这世界合乎逻辑——
  没错,就如同那孩子说过的——
  「…………啊啊、真是的。」
  游马烦躁地呻吟一声。
  这不是无意义的自言自语——而是她的手机又有人打来。由于她刚刚半强硬地结束通话,所以对方又重新打来了吧——真是令人火大。明明叫她使用无线电的……!她以粗鲁的举动,将方才切断过一次的「线」,再度将手指和电话连接起来——
  「喂!……哎啊。」
  这次——是预料之外的人。
  「不、不是啦!妳别误会!我不是在挑衅不是在挑衅、我的态度真的完完全全不是想挑战妳啦!我也没有露出本性啦!最喜欢最喜欢最喜欢妳了!所以我根本没有想要和妳战斗!朋友、朋友!妳好好想一想,我们是经过多年相处~~心灵相通的好朋友!妳别太高兴、这样绝对会变成一场空欢喜的!妳别太兴奋、别装出那种那么开心的声音!不要唱歌!啊、啊真是够了,妳这女人,就只会在这种时候打电话过来耶!不、不!不、不!真的、不不,我不会跳舞所以放过我吧!妳饶了我吧!
  总之游马心慌意乱地急忙辩解。
  因为那是个她不得不如此做的对象——那个对象拥有一项麻烦的特质,那就是只要一个不小心,对方就会马上找机会和游马的「曲弦丝」一决胜负。但明明用不着那么做,胜负结果从一开始就很清楚了。
  「啊、嗯……嗯,我在工作。不、没问题,没问题的,已经差不多要结束了——啊哈哈、说到我的工作、每次都是事前准备和收拾残局啦。」
  关于误解的解释游马先告一段落,回复冷静后,马上以乎和的口气开始说话——与方才想到的性格恶劣的熟人不同,这是一个毫无抗拒,可以称为朋友的人。
  ……可惜的是,也不能算是毫无抗拒,那可能是由于内疚而如此称呼对方的。
  「嗯?帮忙?是无所谓啦——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啊哈哈、因为和妳工作很累啊——不过,好啊。现在刚好心情有点闷,正好可以解闷吧。那么,是什么工作?……美国?嗯——跑得还满远的嘛。不过对妳来说,应该不算是很远吧。嗯、我的存款还剩很多、没问题没问题的。嗯、那么这次的工作结束后,我再和妳联络。之前的联络方式还在吗?啊、是吗?那么、嗯,这点小事我会查出来的。」
  这时游马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似的、
  踌躇了半晌之后、
  朝电话那一方开口询问——
  「欸、如果是妳会怎么做?如果妳看到一个女孩,她既固执又打算独自一人做所有的事、彷佛看见一切般却什么也看不见、不相信任何人,只想孤军奋战、对这个世界完全不抱任何期望、傲慢又可悲、总之就让人火大——」
  对于这个问题。
  看来对方几乎是迅速即答——游马「嗯」了一声点了点头。
  「也是。我想如果是妳,一定会这么说的——小润。」
  然后。
  游马握住拳头。
  紧紧地握住。
  而后——她以与方才截然不同、彷佛不再有任何疑惑般的表情,「嗯」地再度点了次头,好似她已经明确地找到自己应该做的某件工作——露出微笑。
  「是啊……托付给别人是不行的——将命运交给上天是不行的……这么一来,首先就是这个工作吗?——嗯,不管是谁最后赢得胜利,对于那孩子而言,结果是早已预定好的吧——」
 楼主| 发表于 2009-6-18 01:00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七夜 于 2009-6-18 02:47 编辑

  ◆   

  应该将那副景象想作是理所当然呢?或者是不该如此想呢?总而言之——零崎轧识和假面女仆之间的战斗,是最先开战、也是最早分出胜负的一场战斗。
  胜负已分。
  结果。
  而结果——若看见零崎轧识脸部朝天地横躺在地上,还有微微弯着身子、保持着挥出拳头的动作而固定不动的假面女仆时——不论是谁,都一目了然吧。
  「……」

  假面女仆——沉默不语。
  由于戴着铁面具,看不见她的表情。
  零崎轧识——正瞪大着眼睛。
  表情,维持在龇牙裂嘴的状态——

  然后、心脏停止了跳动。

  「……」
  不知她保持那个姿势究竟多久了——假面女仆终于由挥拳的姿态,缓慢地开始收起拳头——靠近轧识直到脚尖停在他身边。
  假面女仆竖起耳朵。
  什么也听不到。
  不管是心脏的跳动。
  或者是呼吸声。
  「……」
  没必要——杀了他。
  正确来说的话,是女仆并末被命令杀了他。虽说在生死格斗(Dead or Alive)里是不问生死的——不过,她只被命令确实地打赢零崎轧识。
  她并不知道细节。
  但是那个军师……对于那个军师而言,让零崎轧识——愚神礼赞在初期阶段中翰给己方阵营这项事实,似乎是绝对必要的。
  所以。
  假面女仆只要赢了他——那就好了。
  「……」
  一击必杀。
  虽说是假面女仆的一击必杀,其实也并不是什么需要特殊技巧的必杀技——那招和零崎轧识的「愚神礼赞」相同。若要说差异点的话,便是对于零崎轧识而言,他的凶器就是狼牙棒,而对假面女仆来说却只是运用两只拳头。

  那,也就是真正的必杀技。

  『竭尽全力地——打飞敌人。』

  教导假面女仆这件事的拳士,对于这项招式曾经咆哮的对她说过他的『必杀·问答无用拳』——并不是指打在对方的任何地方都可以。人体中存在着——所谓「要杀人的话就是这里」的致命点,再更浅显易懂点说明的话,也就是「应该狙击的致命点」。说是必然也是必然,在生物的躯体中,存在着多数一击毙命的罩门。
  就像岩石中的裂缝、植物里的纤维质一般。
  生物都有所谓的弱点。
  「……」
  一般来说,若是想在人体上找出致命罩门的话——最老套的方式就是狙击头部吧。就像零崎轧识以「愚神礼赞」由上往下攻击假面女仆的头一样——若使用钝器便攻击头部、若是使用利刃就攻击心脏,来造成死伤,这是合理的假设。既然人类的拳头无法构成锐利的刀锋,攻击的目标大概就是脸部吧?或者是头顶?还是后脑勺?
  不。
  若是假面女仆,不会攻击那种地方。
  人类的头部——以颈部和躯体连接起来的这个部分,由外观来看可以明显看出它很不稳定,而所谓的不稳定,就是它很有可能会闪过自己难得击出的冲击。如果想在头部施展出一击必杀的话,只能让对方的头部朝自己的拳头凑上来——因为在面对面打斗的状况,她无法如同「愚神礼赞」那般,把目标像三明治一样夹在中间,从上方往地面攻击。如果两人没有明显身高差距的话那就另当别论,但这个场合,相对较矮的人是假面女仆。
  那么,该怎么做?
  「……」
  这种时刻,假面女仆瞄准的是心脏。
  本来该是交由利刃狙击的地方。
  但是,本来的话?
  本来的话?
  不可能有那种事——心脏很明显是致命点。若「竭尽全力殴打」的话——就算是一个拳法外行人,也足以令一名人类毙命——的一个究极致命处。
  甚至没有必要破坏他的心脏——
  因为只要停止跳动,那就够了。

  她猛力举起拳头——
  猛力击出拳头。

  刺向对手的胸窝。
  这样就好了。
  完全不需要精密的技巧。
  不能遗忘的前提是,作为第一条件,比起踢击,刺击更适于一击必杀——据说脚比手臂的力量大上了数倍以上,所以有些人会盲目地深信,踢技比拳击还要更具威力,然而,在实际战斗上却不能一概而论——因为踢技在攻击的瞬间必然会成为单脚站立,那在进行踢击的瞬间,身体重心就可能因而不稳。
  这时,稳定的突击。
  如利刃般的突击。
  「……」
  但是——
  但也只是理想。
  心脏是一个致命点、并非是「平面」,而是一个「点」——既然明白了目标只有一点,那么就算是个外行人,要躲开这种一击必杀也是轻而易举——不管是何种生物,都会本能地知道心脏是具有致命性的器官。
  即便只是因为恐惧而缩起身子——一击必杀的攻击也会失败。
  人类不是岩石也不是植物。
  人类会动。
  对于物体会移动的「点」,要能顺利贯穿不是那么容易。
  那么,该怎么做?
  「……」
  只要让他避无可避就可以了。
  为此——首先,要让轧识出手攻击她。
  没错。
  那不是挑衅也不是邀请,只是照字面上的意思而已——对于假面女仆而言仅止于此,而对零崎轧识而言,那是凌驾于以往的挑衅和邀请。
  假面女仆没有躲开。
  没有躲开「愚神礼赞」那一击。
  没有躲开「愚神礼赞」的一击必杀。
  这么一来,就算是零畸轧识——他也会变得无法逃开假面女仆的那一击、她的一击必杀——
  他不能闪不能躲——也不能防御。
  没有防守也没有办法拦下她。
  没有办法转开身体。
  只能够——接下。
  「……」
  这是不让对方选择——骗子的战斗方式。
  当然……这并不是身为拳士的假面女仆的做法——这是那个军师在昨晚的阶段时,传达给假面女仆知道的策略的其中之一。她传予她的策略并不只有这一个,加上其它大约共有三十个,都是先预设愚神礼赞做为对手时的应对策略——而当中最不卑鄙也最不无耻的,就是这个计策。
  即便如此——
  由假面女仆来看,比起策略那更像是奸计。
  相较之下的话。
  为了确实获胜的策略。
  因为需要零崎轧识败北这项事实。
  选择雀之竹取山为战场也是——
  「……」
  会赢是当然的。
  能杀他是应该的。
  女仆突然凑出戴着铁面具的脸,叫轧识攻击头部看看,被这么一说,无论是谁都能预测到她会有所反击——因此,不会尽全力攻击。
  就算威力和速度都无话可说——
  但并非全力。
  那么,只要用这个内侧装有「能吸收冲击的胶状物质」的特制铁面具,来接下攻击的话——对于女仆而言,挡下他的一击并非不可能。而为了承受住对手的攻击,假面女仆也具有让身体坚硬如钢的体术,那是身为拳士的必要技能。
  但是,假设。
  如果零崎轧识当时没死心眼地攻击铁面具、而是狙击肩膀之类的部位……那么战况又会有所改变。
  战况明明会变得完全不同的。
  「……」
  战斗之后,她明白了。
  零崎轧识这个男人,与印象中使用狼牙棒那种蛮横又粗俗的凶器截然不同,感觉他相当聪明。虽然动不动就表现出的粗鲁言行,让人觉得是个单纯笨蛋——但自始至终那都只是一种伪装的姿态,而相反地,他是相当深思熟虑的一个人。
  深思熟虑。
  所以——他应该注意到了。
  他早应该已经注意到,自己落入了陷阱之中。
  落入圈套、遭到欺骗。
  但尽管如此——他还是躲不开。
  心里清楚得很、但是他却无法避开。
  他不容许自己避开假面女仆击出的一击必杀。
  「……」
  当然。
  就连他的个性也在军师的计算之内吧。
  这个策略,应该是完全看穿了零崎轧识的人格,因此认定他破碎的心只会有一个选顷。与武士道或骑士精神相比,他确实给人相当笨拙的感觉——但是这男人、零崎轧识,仍然贯彻了自己的道路。
  不,事实上。
  如果这一战的对手是来到雀之竹取山的其它的杀人鬼,事情的进展会完全不同吧——如果是零崎人识,毫无问题地必定能避开假面女仆的一击必杀,而且一开始就不会接受她那种提议。或者,如果对手是零崎双识,对方一定会欣然接受提议,然后不仅没有躲开,反而还会若无其事地加以反击吧。那并不是说他们很不正常,若是在相同情形之下,大多数人会驳回提议、闪开、然后反击——大概是这三种选项。
  然而。
  咕哝一声。
  假面女仆不知低声嘟哝了什么。
  声音的音量太小,以致于没有任何人听得见。
  包括她自己也没听清楚自己究竞说了些什么。
  但下一句说出口的话,却非常简单明暸。

  「我是个拳士。」

  说完——假面女仆踩上零崎轧识仰躺在地的身体。她踩着轧识,像是再次施重似的——将整个人的体重加诸于脚上。
  脚。
  踩着心脏。
  更加用力地踏着。
  不断踩踏着。
  「——这样就可以了吗?
  然后——移开脚。
  竖起耳朵。
  于是听见。
  心脏的跳动——还有呼吸声。
  她耸肩。
  看来按摩似乎是成功了——如果失败,她不打算多做无谓的挣扎,会直接放弃吧……但这个名叫零崎轧识的男人似乎命不该绝。
  嗯,也好。
  既然一开始就说过不问生死,自己的这番行动,对于那个军师来说,就算不在她计算之内,不过也仅是在误差范围内吧。
  她并不是慈悲为怀。
  只是觉得违背良心。
  「有时想一想——或许我在这里断送性命会比较好吧。那个军师似乎今后又会搞出更莫名奇妙的名堂来——……那么日后若还有机会,再一决胜负吧。」
  下次一定要堂堂正正的。
  彼此之间——绝不留情。
  假面女仆第一次像个侍女一样,深深地一鞠躬后说道,然后转过身背对虽然已经复活但仍未清醒的零崎轧识,迈开了脚下的步伐。
  并非前往山顶。
  她不会前往山顶。
  那是下山的方向。
  自己的任务——刚刚就已经结束。
  「……不过,就算是为了大小姐什么都可以做,但只有那个军师,真的是不想再次和她扯上关系——」

  就是这样。
  雀之竹取山第一回合、零崎轧识对假面女仆。
  假面女仆、一胜——

  杀人鬼·零崎轧识——愚神礼赞这次的败北,真正发挥荻原子荻预期效果,已经是两年以后的事了。

  ◆   
  …………
  ………………
  ……………………
  …………………………
  闇口濡衣。
  隐身的隐形。
  在暗杀者集团(assassin guild)、「杀之名」排名第二、也是在「闇口」之中最具象征性的,反过来说,是意义上最符合「闇口」风格的刺客——也可以说是「闇口」象征人物的一名暗杀者——但是只有这次,濡衣并末接获要求刺杀零崎双识的命令。
  反而还对他说『不必过于勉强』。
  用不着她说,只要不是直接为自己的主人办事,濡衣可是不打算勉强自己或浪费心力——军师,那个军师,特地这样向他吩咐,应该是别有用心。
  也就是说这次的工作,似乎蕴含着其它阴谋。
  虽然那位军师绝对不会让他察觉——但调查零崎双识、「第二十人地狱」、自杀志愿这名杀人鬼是个怎样的一号人物——是闇口濡衣的职责所在。
  无论胜败都无妨,只要有结果就好——她如此说道。
  是这么一回事吗?
  这与下达给假面女仆的『无论生死,只要绝对地胜过零崎轧识』的指令相比,似乎有点相像却又截然不同——反过来说,这一回比起零崎双识,重心主要放在零崎轧识身上。对付零崎双识,如果进行得不顺利,就留待下次再解决——大概是这么回事吧。
  但是。
  究竟做这些有什么意义呢?
  闇口濡衣开始思忖起来。
  从刚才开始那个男人就一直在四处逃跑。他似乎完全没有打算要寻找濡衣身在何处、或者是从何处攻击——当然,就算他要找也不可能找得到——总之,他看来丝毫没有要战斗的意思。
  「反正杀人鬼……就是这么一回事吧……不是『杀手』也非『暗杀者』……反正杀人鬼……只会杀了比自己还弱小的人吧……不过就我而言,无论哪边都无所谓啦。」
  和我没有关系。
  和我的主人无关。
  闇口濡衣小声地嘟哝着,并在竹林之中迅速移动。虽说是在移动,却一点声响也没有——既无留下足迹也无脚步声,他通过后和通过前的景色没有两样,就连一片枯叶也没有更动位置。
  濡衣移动时,不仅鸟兽、连昆虫都无法察觉。
  他疾速奔跑,周遭的空气却文风不动。
  完美的尾随。
  无瑕的追踪。
  很可惜,今天的他没有什么干劲,对工作也不感兴趣,所以无法使出全力。如果在精神状况良好的时候,他这个隐藏气息的专家,有自信能够逼近对手的正面一公尺之内,并且神不知鬼不觉地将利刃刺进对手的咽喉,直到鲜血喷溅出来之前,都不被对方发觉。
  这便是闇口濡衣。
  他的真面目只让主人看见过——就连那位主人,看见濡衣真面目的次数也不多。濡衣并不希望自己的存在造成主人的烦恼。
  自己是虚无。
  自己是闇黑。
  闇口濡衣有这种自觉。
  「相对的……那个男人、零崎双识。说真的,因为听说他是杀人鬼集团零崎一贼的第一接班人,我还对他有所期待……只有那点程度吗?……好像就只是莫名奇妙一直在说角色怎样之类的自言自语……也没有必要一定得杀了他……不过这么麻烦的工作又是透过主人传达给我的……先在这里杀了他吗……不,不可以想到『杀』这件事吧……在恰当的地方,让他一蹶不振吗……」
  顺带一提——这看来虽像是理所当然,但和假面女仆所采取的策略并不一样,这个『不杀的杀意』并不是军师·荻原子荻所传授的主意,而是闇口濡衣原本的战斗方式。不用杀他、用不着勉强自己与他战斗、而且也没必要一定得分出胜负,荻原子荻下达这样的指示——对濡衣来说,尽管那是透过主人传达的「命令」——那是逼不得已才选的手段,将自己的安全性提升到最高。
  「『杀意』……嗯,依这意义来说,所谓的零崎一贼便是『杀意』的聚集呢……是叫作D·L·L·R症候群吗?不,这是多管闲事吗?真是可怕可怕……居然能若无其事地杀人……我着实无法想象呢……光是想到有那种团体存在,就令人郁闷……那么、接下来。刚好空下一段恰当的距离。
  柯尔特左轮手枪。
  以两手架起——正要瞄准目标时。
  「……呃呀?

  零崎双识——从视线之中消失了。

  明明到刚才为止,他都还在那里。
  「咦……我明明没有移开过视线啊……也没眨眼睛……哼嗯……原来如此,比我想的还厉害嘛……」
  手枪在手掌间旋转——并以两手反手握住。他以小指而非大姆指扣住扳机、大姆指支撑住握柄。
  他面不改色。
  不,其实是看不到的。
  因为没有任何人能捕捉到他的身影。
  「不过……就算躲起来,也毫无意义哦……自杀志愿先生。」
  所谓的追踪术,并非是指绝对不会跟丢敌人身形——而是指即使跟丢了,仍能够持续追踪目标,这便是闱口流的追踪术、还有追捕术、追杀术。
  暗杀术。
  有着人类体型这样的巨大物体能够不留下任何痕迹的移动,这本来就不是件轻而易举的事。不过若是对于精通此术的濡衣而言,就另当别论……
  「他应该是会往山顶去……不、但是,从他没出息地到处逃窜的样子来看,他也有可能想卷起尾巴,试图从这个战场中脱逃吧……」
  濡衣以从容不迫的态度,追寻着零崎双识的踪迹。
  绝对从容的态度。
  没错。
  他忘记了。
  与其说是忘记——该说是没有意识到。
  因为他处于追踪对方的立场——所以没有意识到。
  这里叫作战场——
  他没有意识到,这就代表着彼此互相残杀。
  就算濡衣再怎么没有杀意。
  他却没有意识到,对手是个杀人鬼——
  对『杀意的聚集』——零崎一贼而言。
  那是挽回不了的大意。
  「……?
  尽管如此,身经百战的闇口濡衣,并没有难看的发出惨叫、也没有陷入恐慌,但还是——因为惊愕而停止移动。
  不,是不得不停。
  右脚——

  右脚踝被捕兽夹夹住了。

  锯齿状的铁齿从左右两边——牢牢地咬住、攫住闇口濡衣本不可能遭到捕捉的足踝。
  皮肤绽开。
  刺进肉里。
  深达骨髓。
  鲜血溅出。
  「……这是……怎么一回事?
  为什么这种东西会?
  他先估计遭受到的损伤,为了取得平衡,将另一边的左脚向后退——
  就在他向后退的时候。
  又一个捕兽夹。
  同样地——挟住脚踝。
  「……!
  因为这道冲击——他回想起来。
  对了。
  那个军师曾经说过。
  这座雀之竹取山中已预先在四处设置了各式各样大大小小的陷阱——针对这回入侵至雀之竹取山的零崎一贼,作为伪装而设置的陷阱——
  「但是……那应该都只是在山脚地带而已……而且,像这种伪装的陷阱,怎么可能夹到我……!
  这时——察觉到了。
  零崎双识。
  那个男人。
  那个杀人鬼。
  怎么会没有马上明白呢,这种东西——一定是他设下的吧。那个杀人鬼……他一定不仅仅是避开这些为了伪装而配置的陷阱,还偷偷地回收——为了再次利用。
  然后。
  这次并非伪装——而是真正的设了陷阱。
  「想……想对我闇口濡衣进行陷阱战吗?……零崎双识!竟敢这么瞧不起人——」。
  他先将柯尔特左轮手枪收起来,以双手竭尽全力地硬是将紧闭的捕兽夹扳开。先是左脚、然后右脚也重获自由。没事、伤口并没有很深——如果伤到阿基利斯腱的话就糟了,幸好他是往前后踏出,而不是往左右踩出脚步。
  零崎双识……!
  没想到他装作一副不停逃窜的模样,却只是在牵制他……利用刚才这段时间,他究竟移动到哪里去了呢?如果是走远了那还好,但相反地也有可能正在接近自己……
  攻守交替了……?
  不、怎么会、不可能。
  「……怎么办……该如何是好……?
  像在询问自己一般,濡衣喃喃自语。
  既然对方反击了,判定前方为危险地带,而先行撤退也是一个办法——他不敢说自己已经完整地搜集到关于零崎双识的情报,但此时濡衣也完全没有必要勉强自己追上去。
  不、可是……
  即便如此,这个时候……尚未结束。
  一思及此。
  濡衣的视线骤然变暗——感觉上并不像是乌云罩日般缓缓笼罩,而是以一种更明显的速度涌来。闇口濡衣在一瞬间察觉之后,不待确认上方就当场一跃向前方滚去——
  恐怕在高耸入天的竹子上头,也架设了猎捕肉食动物时所使用的铁制粗网吧——看来是被某个机关被引发了(大概是和捕兽夹之间有着某种连动关系吧),然后落了下来。
  千钧一发之际闪过了,若被捕兽夹引去注意力、再慢一点察觉到头部上方传来的气息和空气流动的话,就非常危险了——
  当他这么想时,前方出现二段式的陷阱。
  跃起后身子滚动的前方,是一个凹洞。
  连小孩子的恶作剧都说不上的,太过原始的陷阱——但单纯以一个二段式陷阱的第二段来说,实在非常有效。
  「……咕!
  他迅速向两边撑开四肢——防止落下。
  凹洞不算很深。
  可能是他本来就没有太多闲工夫挖洞,所以利用了原本就有的自然凹洞吧——但是深浅并非问题所在。
  在洞穴的底部,插置着尖锐的竹子。
  竹管被斜向切开,像竹枪那般。
  「竟一边逃走……在之前以那个愚蠢的剪刀切断竹子,就是为了这个埋伏吗……?
  接二连三的——陷阱层出不穷。
  怎么回事……这究竟怎么回事?
  零崎双识应该是一名杀人鬼。
  这么一来他简直就像是个陷阱专家嘛。
  并非事先准备的缜密安排,而是顺手使用战场里现有的东西,并做出了这样的陷阱……一开始为了伪装所设置的陷阱中,并没有炸药之类的机关,这时该说是不幸中的大幸吗……
  「我不再迷惘了……现在就明确地下决定……在这里撤退吧。」
  濡衣谨慎地从洞穴中爬出来,一边这么说着。
  「『对零崎双识不能大意』——这已经成为贵重的资料了吧……那么我也完成了我的任务……这之后不管是胜或败、是生是死都与我无关,总之我已经脱离任务了——不然我可会遭人怨恨。」
  被那种人怨恨的话,他可是避之唯恐不及的。
  爬出来的方向——向后退。
  和零崎双识的痕迹反方向。
  那是逃离零崎双识的方向。
  「这一回就先将胜利让给你吧、自杀志愿先生——」
  倒退。
  但,那是不切实际的吧。
  是不切实际的行为、不切实际的决定吧。
  从迄今的战斗中,闇口濡衣的战斗性格已经被零崎双识看穿——只要稍微陷入危机之中、就算并非是真正的危机,只要是类似危机的东西一映入眼帘,闇口濡衣便会轻易地撤退。而这一件事对零崎来说,可以说是最早纳入考量范围的应对条件之一。
  那么
  双识会断了他的退路,也是理所当然。
  「……啊」
  竹子——许多竹子倒在地面上。
  被切倒在地面上。
  零崎双识搞的鬼。
  他一边逃窜,一边随手将身边的竹子逐一切断——但那是为了在洞穴中架设竹枪的伏笔——不过。
  不仅是如此。
  倒在地面上的竹子间,只有一株。
  没有被砍倒的竹子。
  根还——与地面连接。
  它被硬是压弯——尽其最大限度地压弯倒下,混进惨遭切断的竹子当中。有一株还活着的竹子就在那里。
  要隐藏树木就藏到森林里。
  然后。
  为了逃走他的左脚踏出了第一步——由于捕兽夹所造成的伤口,闇口濡衣的左脚被一种异样的触感所包覆,和正常的感觉有着些许的不同——在他踏出的左脚所踩踏的那个地点。
  被土壤所覆盖着。
  却有个编成轮状的锁链。
  「锁……锁链?
  为什么——有锁链?
  之前装设的陷阱中有锁链吗……?
  当然,闇口濡衣不会知道。
  他绝不可能会知道,那是零崎双识为了将他心爱的弟弟带来这座雀之竹取山时,所使用的坚固至极的锁链。

  这时——竹子弹了起来。
  因为它是活着的竹子。
  依照当初被压弯地程度——弹回原样。
  「……!
  作为荻原子荻对付零崎轧识的计策,这片为了削减他的战斗能力而量身订做的竹林战场——反而成为让她被反将一军的陷阱之地,这是她万万预想不到的。

  那正如同、放长线钓大鱼——

  ◆   

  「嗯……呜呵呵,看来那家伙已经落入我真正的陷阱里了呢。该说是真正的呢、还是主要的呢。」
  零崎双识站在离那个地点相当远的地方,听见竹子弹起的声音。那个陷阱正是若没人上钩的话,便不会有所变动的类型,这么一来,双识终于从他那阴险的攻击中得到解放——当然,如果敌人只有他一个的话。
  「真是粗心真是粗心……经验多就是不一样、经历丰富就是不一样,和我零崎双识相比谁都一样。呜呼、呜呼呼。陷阱这种无聊的东西,早在记住酒精的味道之前就熟到不行了。这样一座山真像是个玩具箱。」
  这是。
  这便是百分之百的零崎双识。
  不使用「自杀志愿」的——零崎双识。
  还有一个,只有「第二十人地狱」——只有他被这么称呼时,是还没被称作自杀志愿以前的零崎双识。
  「那么、嗯……该怎么做呢。」
  他解开隐藏住的气息。
  因为他非常讨厌动用到心神,别说是一般时候了,他连在战斗中也很少隐藏气息,尽管还做不到闇口濡衣那样的程度,但在躲避敌人追踪时,适度地隐藏气息,零崎双识倒还能做到。
  但因为很耗心神——所以不做。
  也不想做。
  那种是虚无或闇黑。
  「对对、我就是那样的角色——想起来了。零崎双识在迷糊中的胜利姿态最帅了。」
  呜呵呵地笑道。
  那个笑容真正——的确是零崎双识。
  不可能是他以外的任何人。
  「嗯……好像有点和什么东西混在一起了——『强者的气息』现在还没消失呢。不过,和谁开始战斗了呢?……是人识小弟吧。先去那边吗……不,在那之前,至少先确认一下这个敌人的身影吧。测验的结果不用说,很显然地就是『不及格』——」
  零崎双识全然不知道,这句话的意思就代表他接下来要去会见那个据说只有主人才看过真面目、虽然还活着却已成为传说的暗杀者、隐形的濡衣本尊。双识开始往他的方向前进。幸好,那和前往山顶的路线一致——就算要赶到人识那边支持他,但反正他也在山的另一边,一定得经过山顶才行,双识心想这反而还是最短路径。
  「反正战斗都开始了,现在才去已经为时已晚了……实在忍不住着急了起来,不过就算着急,可能也是毫无意义呢……呜呵呵。嗯、这搞不好正是让人识脱下他假面具的机会呢……不过我身为一贼的长兄,还是得尽可能做些事才行——」
  为了制造之后说给轧识和人识听的恶作剧笑话,双识边特地引动自己设的陷阱,边像汉赛尔与葛丽特一般,反方向地循着他之前为了让敌人得以追踪时特地留下的痕迹走——

  一株粗大的竹子上下颠倒地垂吊着。
  看到了一个女国中生。
  「讨、讨厌啦——」
  由于被倒吊着,那个女国中生拚命地压下她那理所当然整个往下翻开的裙子——

  ◆   

  很可惜地,这个清纯的女国中生,并不是那个散发出可怕杀意的暗杀者——闇口濡衣的本尊。
  她是谁呢。
  吊在那里的,是荻原子荻。

  「……是到这里吧。」
  不久之前。
  山顶附近。
  雀之竹取山——听见市井游马在南侧布下的「丝线」,遭到他人以惊人的速度被切断这项消息
  荻原子荻如此说道。
  「看来有个预定外的登场人物、而且是相当不合规定的登场人物混进来了呢——所以交易就取消了。」
  「对不起……抱歉。」
  游马——对于她那太过冷淡的态度,不由得忘记对方的立场不过是个学生,发自内心地脱口道歉。
  「怎么会、怎么可能……被入侵到如此内部的地方,竟然没有注意到……不可能,我的『丝线』——」
  「那不是老师的责任哦,请妳不要介意。或许我这么说相当失礼,但是我已经完全掌握住老师的能力了——因此,老师没有任何失败。单纯只是出现了一个超越妳的对手而已。」
  「……」
  超越她的对手。
  「是谁呢……零崎一贼里的其它人吗?
  「应该不是吧——当然,也不是我瞒着老师所准备的伏兵。由于可能妳会怀疑我,所以我先特地开口否认——」
  「妳没有头绪吗?如果是妳的话——」
  「大概是……等等。」
  子荻想说什么,又停下来。
  「这已经和老师没有关系了。」
  「妳说没有关系……」
  「既然那个人超越了老师的『丝线』,而能够入侵到内部干涉我们的话——这之后的事情进展,老师就已经不能再参加了——如果妳以战士参加的话那另当别论,不过身为巡哨武器的市井游马已经毫无利用价值了。」
  「……。」
  以满不在乎的神情,说出尖锐而伤人的话语——但一切正如荻原子荻所说,竟然在对方行动之前,她都无法发现到对方的存在——作为雷达探测器已位居二流以下。
  进不了正式比赛。
  在预选就落选。
  但这是——极为冲击的事实。
  代表毫无用处。
  在战场上根本毫无用处。
  这——
  比身为道具还要感到更加屈辱。
  或许是明白到游马的心情吧,子荻像是要改变气氛般,适时地以爽朗又明亮的声音「嗯!」了一声
  「嗯,能够通过最低限度的习题,所以就算是及格吧——老师。先不管南边,北边的『丝线』还留着吧?明子和愚神礼赞的决斗怎么样了?
  「咦……?啊、啊啊。嗯——」
  她慌忙地探测着。
  她注意力都集中在南边的「丝线」上,所以都疏忽了另外一边——真是耻上加耻。闭上眼睛,集中精神。
  「……正面对面摆开架势。大概正如妳的策略——那个场面看起来,似乎正是明子朝零崎轧识的心脏挥出一击必杀的拳头的模样。」
  「嗯,很好。」
  子荻一脸笑意。
  在计算错误的这个情势中。
  「这么一来,有点在意自杀志愿……太得意忘形了。那边的情况怎么样?老师。」
  「那边——啊。这下……可能不太妙。」
  「可能不太妙?怎么一回事?
  游马将她透过「丝线」感知到的事实,据实地说出——零崎双识在对付闇口濡衣时,似乎以他在雀之竹取山山脚下回收到的各种陷阱,又重新设置了高明许多的陷阱。
  「哎呀、是吗……果然不可能吗?不过,其实也是在预定内,派一个人就够了……不过,连排名在前的濡衣都办不到……到底怎么一回事呢。」
  虽然子荻看来有些遗憾,但那似乎也是在预料之内,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只是平淡地继续思索。
  「……是啊。这么一来,就要请濡衣退出了吗……那欠我一次。
  「妳打算怎么做?
  「老师。我对老师有一个最后的请求。」
  子荻说道,强调最后的那个字眼。
  「并不是请妳作雷达探测器的工作,老师,能够请妳一直待在这里,等待赢得胜利爬上这里的人吗?我想会是南边的某个人吧。」
  「南边的、谁?
  这么说来——西条玉藻。
  子荻挂心的零崎。
  还有——身分不明的违反规定的第三者。
  「第三者大概不会爬上山来吧,所以我想会是玉藻或『他』两人其中一个——如果到太阳下山时都没人来,那就先撤退吧。带着那个帐篷和里头的所有东西。」
  「妳不担心——玉藻美眉吗?
  「我很担心哟,毕竟是可爱的学妹嘛。」
  子荻迅速回道。
  「只不过,已经完成了较优先的工作,所以这边就决定交给老师。就拜托妳了。」
  对于荻原子荻冷淡的态度。
  其中完全感觉不出来方才触及玉藻的话题时,她所显露出来那符合年纪的举止。
  就像是——
  那也是演技一样。
  「……妳要怎么做?
  对此,她什么也无法说——
  既然什么也做不到,就什么也无法说——
  市井游马只是如此询问。
  荻原子荻将手指抵在眉间。
  「嗯——」地低吟。
  「可以的话,我想在稍后一点才直接接触……不过呢、就先进入那个战况中吧。」
  然后子荻低头看着自己的身体。
  「是啊……这身运动服装扮感觉好像太过随便了呢……虽然是标准打扮,但不妨就穿着澄百合学园国中部制服来萌一下吧。」

  ◆   

  也就是说——事情经过就是如此。
  荻原子荻代替了阁口濡衣,落入零崎双识所设下的陷阱中,头下脚上地吊着。
  顺带一提,闇口濡衣也是不小心触碰到了陷阱的机关,但他在千钧一发之际躲开。若子荻没有联络他的话,可能现在还在持续战斗吧——他已经和假面女仆一样,下山了。
  隐藏起气息。
  宛如一开始就不存在一样。
  当然,子荻没有看见他的面貌也没有听见他的声音——完全就是向阁口濡衣借来的战力,子荻并没有要再深入了解的意思。
  因为他也是——在预赛落选。
  「……」
  「讨、讨厌啦——请、请救救我!
  子荻发出凄惨的悲鸣。
  而零崎双识不知是否有听见子荻的呼唤,并没有任何响应,视线紧盯着子荻裸露的大腿,目不转睛地凝视着。
  「……那、那个——如、如果可以的话、如果有空的话,希、希望、你能救我下来。」
  子荻一副走投无路的样子,不用说那当然是假装的,但她并没有特殊的强悍躯体,可以长时间忍耐被倒吊起来的严酷状态。想早点从这种状态中获得解放,确实是她的真心话。
  「……」
  不过双识——依然保持沉默。
  糟了。
  难不成被视破了……?
  不过她这身澄百合学园的制服,不可能会引起他的警戒心——外表看来只是间大小姐学校,和「杀之名」等等之类的血腥事物完全无缘,所以他看见吊在那里的子荻,应该不可能发现到子荻是敌人、而且还是幕后黑手。
  应该、是不可能……
  但这个零崎双识——
  连那个闇口濡衣都先下手为强搞定了——
  「啊啊!对了、要救妳才行!
  终于。
  好像现在才注意到一样,双识大声嚷道。
  「妳的名字是?
  「咦、呃……」
  子荻完全没有想到在获救之前,会保持在这种状态下被问名字,所以有点困惑。
  「荻原、子荻。」
  在这里没有必要使用假名。
  因为在闻名的贵族女校·澄百合学园中,有一名叫荻原子荻的学生注册入学这件事,是铁一般的事实。
  「是子荻美眉吗?真是好名字呢!
  ……双识不知为何看来非常开心。
  他是在开心什么,就子荻来看也完全不明白。
  在说这些之前,头部,充血了……
  吊在半空中,真的、再这样下去……
  「那、那个……」
  「嘿咻、呜呵呵呵、是啊!话说回来子荻美眉、先让我问一件事就好,妳觉得紧身裤这种东西怎么样?
  「咦?啊啊、因为夏天时会很闷热,所以我不怎么喜欢……呃,为什么你会在这种时候问那种问题?
  「这当然是重要的伏笔啊!具有非常重大的意义!『这种时候的那个问题就是为了现在』,妳总有一天会明白这句话的!来吧!那么,子荻美眉,抓住我的手吧!
  双识说完伸出双手。
  不,就算他伸出双手……如果要抓住他的手,当然,子荻就不得不放开她压住裙子的双手……而且在这种单脚被锁链吊起来的情况下,抓住下面的人的手这件事,到底有什么意义啊?
  「快点!在为时已晚之前!快点从那件怎样都好的裙子上把手移开!
  「那、那个……可、可以的话,先别管我的手,您可以想办法解决一下锁链吗……」
  「嗯?是吗?可是我觉得应该要先牵牵小手的。不过,既然子荻美眉妳都这么说了,那也没办法了吧……」
  双识明显一脸不满,依依不舍般地嘟哝起来,然后将手伸进西装内侧。拿出了爱用的大剪刀
  「自杀志愿」。
  ——那就是「自杀志愿」。
  她当然是第一欠视很见刮……
  看来十分缺乏实用性,但的确一把很有威迫感的狰狞凶器,让人光看就觉得这把武器大概饮下了不少鲜血。如果是精神正常的人,一点也不会想要触摸。





  「嘿!
  双识轻轻地单脚跃起,伸长握住大剪刀的右臂,对准将子荻倒吊起来的锁链——以「自杀志愿」啪喳地剪成两断。铁制锁链的硬度在「自杀志愿」的刀刃面前似乎毫无招架之力。当然双识拥有的精湛技术也是主要原因——
  由于锁链被切断,子荻理所当然地掉落下来。
  并且小心不被察觉、若无其事地采取防护。
  只是要让对方看来她像是丢脸地、无计可施地、顺从重力掉下来。由于下方是柔软的地面,所以只要小心注意不要扭伤就没问题。
  「……没看见。」
  双识低喃一声。
  是没看见什么呢?子荻反射性地拉好裙襬。
  「真是非常感谢您……那、那个,如果可以的话请教您的大名是?
  「我是零崎双识。」
  「咦?啊、是——」
  没想到他会毫不抗拒地对一般人(看来是这样的子荻)报上零崎的姓氏,真意外……不,这么说来,她曾经听说零崎双识是后天性的杀人鬼集团、零崎一贼中唯一一个没有零崎以外的名字的杀人鬼……那时她只觉得「那种事怎么可能」,而觉得半信半疑。
  「妳那是澄百合学园的制服吧?
  双识说道。
  看来他知道。
  「对吧?领口与袖口的设计,是一大特征,在其它女校当中,很少看见这种款式,所以我立刻就认出来了。」
  「是吗——是的,正是如此。」
  就她而言,省了说明的时间真是帮了大忙——澄百合学园本身很有名,但并没有连制服设计都广为人知……嗯,关于这件事,其实只要出示学生手册就好了,所以也不算会花很多时间……不、等一下,但是为什么那个看来明显年长、至少相差超过二十岁以上的零崎双识,对于女校的制服会知道地那么详细呢?这个,说不定他只是碰巧知道而已……
  「那、那个……零崎先生。您救了我,我这么说可能不太恰当……但能请您收起那个剪刀吗?
  人家有尖端恐惧症。
  她补上了这一句,让自己看来极度娇弱。
  毕竟对方是杀人鬼,不知道会在怎样的契机下萌现杀意、她可不希望对方一时兴起杀了自己——她这么想着而发表声明。
  「嗯?啊啊、这个吗?啊啊、抱歉、抱歉、我身为一名绅士,竟然在女孩子面前拿出刀刃,这真是太失态了。」
  双识点了点头,「呜呵呵」笑了笑,然后——
  「嗯——这么危险的东西、嘿咻!
  将他爱用的大剪刀、也是他自身绰号由来的「自杀志愿」往竹林的另一头丢去。「自杀志愿」像回力镖一样不断翻转,不过当然不会再回到这边,而是消失在竹林深处。
  「妳看!这么一来就完全不用担心了、子荻美眉!安心了吧、太好了呢!
  「……」
  这男人是个笨蛋吗?
  说明白点,这样的情况真是再好不过,虽然他无法察觉,但子获知道自己的表情有些抽搐。
  「来!快抓住我的手吧!
  这次双识面对落地后就蹲坐在地的子荻,伸出他的手。他既然朝自己伸出了手,这一次就无法拒绝。于是子荻握住他的手。
  零崎双识露出极为幸福的笑脸。
  嘿嘿——这种表情。
  「变……变态……」
  「嗯?妳刚刚说了什么?
  「啊、那个……呃、我是说变成这样、事情变成这样真糟呢……」
  不由得说出真心话后,子荻被拉起身来,连忙如此解释。
  「啊啊、是啊、真是灾难呢。是谁啊、做出这么过分的恶作剧陷阱。」
  就是你。
  「一定是我弟弟,人识他就是爱玩这种无聊的恶作剧哦。这次我一定会好好地惩罚他,但请妳看在我的面子上原谅他吧,子荻美眉。」
  「是、是……」
  看来「他」,之前在观察时见过的那个脸颊刺青的少年,名字叫做零崎人识,子荻机灵地将这项新情报输入脑海之中,一边思索着该怎么应付眼前这个自己已经站起来了、却还迟迟不肯放开手的双识。
  为了达成目的,果然情况还是比预期更好为妙,但是为什么呢?这似乎不是她所期望的……感觉。
  「不过子荻美眉有什么事吗?居然一个人跑来这种深山之中,就算没有我弟的恶作剧也是很危险的哦!还好妳遇见的是像我这种光明磊落的绅士,不过一个花样少女,这么做还是太过于粗心大意了哦。还是妳是和谁一起来,结果走散了呢?
  「这个嘛——」
  看来总算能切入正题。
  对于澄百合学园的学生在这种深山里,他不可能不起疑——以伪装来说虽然很完美,或许不会被认定为敌人,但是就整体情况而言,还是令人起疑。
  她早就准备好足以应付他人怀疑的理由——不仅是应付,若一切顺利,甚至也能和之后的一切串联起来,是个绝对完美的策略。
  跌倒的话不光只是会站起来。
  不管是在什么情况之下,都会尽力让事情好转。
  让世界以自己为中心转动——
  这便是军师——荻原子荻。
  「零崎先生,您知道拜萨尔机构吗?在离这座山不远的城镇上,有它的支部——」
  拜萨尔机构对「杀之名」来说,是个关系不深的组织,但他应该知道这个名字吧——特别对于现在的零崎一贼来说,是个拥有特别意义的组织。那是因为荻原子荻作为「狙击手」时参加了与零崎轧识的战斗,在那时所利用的……并牺牲掉的组织……讲得简单易懂一点,是拜萨尔机构的敌对组织——
  「……」
  不过。当子荻一提及拜萨尔机构时,双识又开始左顾右盼了起来,并且莫名地开始在意起天空来。
  好像在听、又似乎漠不关心。
  ……难不成他没有兴趣?
  完全不热衷。
  态度和刚才至今截然不同……
  甚至也不随声附和……
  「……呃。」
  变更路线。
  子荻改变想法。从至今的倾向来看……
  虽然她不太想这么做,但只能放手一搏……
  「我病弱的妈妈就住在那个支部隔壁,因为她说无论如何都想要吃到香菇,所以我才偷偷溜进来采香菇的!
  「哇——、真是太了不起了!
  如她所料,零崎双识的反应很强烈。
  但又觉得好像失去了什么。
  某种没有形体的东西,但非常重要。
  但她不得不继续说下去。
  因为那个大人还哇哇地喊叫着。
  以那么无忧无虑的笑脸。
  他的确已经完全提起兴致了。
  虽然有些遗憾,但方向是对的。
  这么一来,就当拿起毒酒。
  「太完美了!来吧、再多告诉我一点事情、让我再更开心一点吧、子荻美眉!
  「我也知道我做了坏事,但一想到是为了妈妈我就无法忍耐!会遇到这种事一定也是天谴吧!不过能够得救,真的是非常谢谢您!
  「不不!别在意、根本不用放在心上哦、子荻美眉!不管其它人说什么我都会承认妳的勇敢!妳无庸置疑地『合格』了、满分一百分、子荻美眉!
  「哎呀!您真是太温柔了、零崎先生!
  「叫我零崎先生真是太客气了!子荻美眉和我感情不是很好吗?就不用客气了!随便妳爱怎么叫我就怎么叫吧!
  「……、那、那、我叫您大哥哥可以吗?
  「妳尽管叫吧、叫得大声一点!
  「大哥哥!
  「太小声了、再叫一次!
  「大哥哥——!
  ……
  ……
  现在的状态,与其说是饮下毒酒,更像是深陷泥沼吧……

  于是这两个人,军师。荻原子荻与杀人鬼·零崎双识,之后就在雀之竹取山里转来转去,到处寻找美味的香菇。双识似乎完全忘记了他方才感觉到的「强者的气息」,不仅如此,就连轧识和人识、还有当初来到这个雀之竹取山的目的也完全遗忘,直到日落、就算日落以后,也一直勤奋地寻找着香菇。荻原子荻按照计划、按照策略,成功地与零崎双识——自杀志愿,零崎一贼的最重要人物进行接触,而且还成功地完成计划以外的取悦杀人鬼这项丰功伟业……听说这之后的一个礼拜,她陷入打从出生以来从未感受过的强烈自我嫌恶。

  那么,虽然最后变得有些乱七八糟。
  尽管变成这样,但还是说一声。
  雀之竹取山——第二回合、零崎双识对闇口濡衣。
  零崎双识、威严获胜!

  ◆   

  然后,剩下的最后一场战斗——
  雀之竹取山最终战。
  杀人鬼与杀手。
  零崎人识和匂宫出梦之战。
  由此开始,两人之间剪不断、理还乱的因缘,最初就是由此次的决斗开始——据说,之后则是意外干脆、波澜不惊地,且在一瞬间分出胜负。

  干脆地。
  毫无意思。
  只发生在一瞬间的战事。
  导致了往后三年内七次的相互残杀,这场人识与出梦第零回的战斗——已经分出胜负。

  左拳。
  零崎人识的左直拳,
  直接命中了——匂宫出梦的鼻梁。
  在战斗开始后的下一秒。
  在两人身影交错、互相重迭的那一剎那,出梦恐怕是要立时使出华丽的飞踢吧,双脚已经腾在半空中,而人识将骨折的左手朝她的脸部甩去——加上全身的重量,让她吃下这重重的一击。
  使出浑身力量砸上去。
  也由于出梦的双脚正离开地面跃至半空中,便直接挨下那一击而向后翻飞、娇小的身躯在空中迅速地旋转两圈——又以迅雷之势用背部撞击地面。
  双脚并拢起来后一跳——
  呼咚地又一起落下。
  「……你、你这混帐。」
  匂宫出梦不打算站起来。
  脸上明显露出她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或者无法理解的混乱与疑惑。鼻梁虽然没有被打断,但惨遭殴打的鼻子,正源源不绝地喷出鼻血。
  她不打算站起来。
  和双手被束缚住这件事并没有关系。
  只要她想,马上就能站起来。
  「你、你的手,不是骨折了?
  「啊?
  人识晃着他那原本该有问题的左手,举至出梦能看见的位置,炫耀似地挥了挥——
  「妳白痴吗?那种事情,当然只是装作骨折的样子啊。只是用手臂去撞竹子这种程度,不可能会导致骨折吧,妳以为人是为了什么摄取钙质啊,我只是觉得有点麻麻的而已。那点麻痹还正好能够刺激一下肉体神经呢。真是的,妳完全误会了吧,我重要的左手,就算是一只,怎么可能为了妳这家伙刻意折断啊。」
  哦、左手本来就只有一只嘛——又说道。
  零崎人识啊哈哈地笑着。
  「是我赢了。」
  「……」
  「真是杰作啊——匂宫出梦。」
  「嘎、哈、哈。」
  出梦的嘴角扬起一抹冷笑。
  那个笑容却近乎苦笑。
  像是——无法隐藏住自己的震惊。
  居然落到这种下场……不管是脚底以外的部位碰触到地面,还有再之前的,正面遭到对手殴打这两件事——她的样子彷佛在说——这都是第一次。
  零崎人识无视于出梦的模样,毫不留恋地转身背对倒在地上的出梦,然后走近同样倒在地上的西条玉藻。
  才想说他打算做什么——人识勉强地使用受伤的右手,将玉藻的身体背到背上。他背起玉藻。人识也不是身材魁梧的人——应该说,是身材瘦小的人,但论起年纪或是其它方面,玉藻又都比他更加娇小许多,所以这画面构图并不算太奇怪。
  但如果是认识零崎人识……或者是认识汀目俊希的人来看,都觉得这是一副不敢置信的光景——若是那些深知他性格的人来看的话。因为人识异常抗拒那种亲密行为,无论是主动或是被动。
  「拜拜啦,匂宫。啊啊、还有,如果妳想要游戏对手的话,我介绍我大哥给妳吧。先不论个性光看外表的话,感觉上妳应该是我那白痴大哥喜欢的类型吧。所以无论今后发生什么事,绝对不要再对我出手了。若是大哥不行的话,我再介绍其它的人给妳,总之,就是别再对我出手。」
  「嘎哈哈——」
  出梦的脸庞满是鲜血,但仍不断笑着。
  脸上完全看不见遭人暗算后的屈辱。
  爽朗、但又残虐的笑声。
  「嘎哈哈哈哈哈!
  「我……可以走了吧?
  「哈哈哈……嘎哈哈!
  「……」
  「喂——零崎人识。我说过我很喜欢你,这句话是不会收回的哦。」
  「哦……啊?
  「下次就让我们以双手来应战吧——嘎哈哈哈哈!变得很危险刺激嘛、变得很开心嘛!让人很期待地狱般的终极战斗嘛、零崎人识!
  「妳有在听别人说话吗?……」
  零崎人识又说「啊、啊,算了!随便妳!」之后,背着西条玉藻缓慢地开始步行前进。朝着北方前进——也就是,朝向山顶。
  至今,唯一一人。
  只有一人以山顶为目标。
  「嘎哈哈哈哈——嘎哈哈、嘎哈、嘎哈哈哈哈哈哈哈、嘎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嘎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那就是「食人魔」(Man Eater)。
  匂宫出梦纵声大笑——
  直到零崎人识远离之前,笑声仍持续回荡在竹林问。
  好不容易终于听不见了……
  说不定她出乎意料地,仍然继续笑着也不一定。
  只是他听不见。
  或许、她还一直笑着。
  「啊——啊……又被奇怪的人物缠上了……我该怎么办啊?为什么我总是受一些奇怪的家伙欢迎啊……也只能认为这是某人带来的不良影响。」
  跟踪狂只要大哥一个就够呛的了。
  人识仰赖着直觉和太阳的方向,朝着雀之竹取山的山顶,走上变得有些陡峭的斜坡,心里头忿忿不平地咕哝着——在他将匂宫杂技团本家成员的杀手称为怪人,并且将之与和零崎一贼的突击队长、杀人鬼的大哥并列,都当作跟踪狂时,一只手臂从背后环住他的颈项。
  「……飘啊——飘。」
  「……哦哦。妳什么时候醒来的。」
  背后的人,理所当然,是西条玉藻。
  背后和她紧密地贴在一起。
  然后——右手骨折的西条玉藻环绕住零崎人识颈项的那只手,当然是没有骨折的左手。
  「就这样……稍微用力……就结束了。颈骨就,啪啦一声。」
  「……啊——啊。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今天就算我输了吧。」
  「嘿嘿嘿。」
  玉藻笑着。
  一脸非常开心的样子。
  「赢了——」
  「……真是的,今天到最后都这么倒霉啊……这么一来,不接受试炼可能还比较好呢。准备的部分,跟考试范围完全不同嘛,这样。大概在补考时,可以拿到好成绩吧。」
  「欸。」
  「怎么了。」
  「为什么说了谎……能告诉我吗?
  「啊?怎么,妳也可以正常地说话啊?而且还若无其事地用平辈的语调。我可能比妳还大上四、五岁哦?还有,什么谎话啊。我又没有说什么谎。」
  「因为……你左手不是骨折了吗?
  「……」
  左手。
  打了句宫出梦的左手——
  尽管他对出梦说了那一番话。
  但其实他的左手真的骨折了。
  和右手一样,下臂桡骨闭锁性骨折。
  况且还用这样的手用力殴打人类的脸部,自然连尺骨也骨折了。顺带一提,由于他打的脸是属于超出人类规格的匂宫出梦的脸,所以他从末端指骨(注:手指最未节,也就是长有指甲那节的骨头。)至掌骨全部都遭殃。
  就连现在——他只是让玉藻的身体压在背上,不管是他的右手还左手,几乎都无法支撑住她。他只能让上半身往前倾以取得平衡,用相当勉强地的姿态背着她。
  「你不回答的话,可能脖子就会啪啦一声哦。」
  「威胁我啊……啊——喏,在可以说出口的事情之中,也有实话和谎话吧?
  「五——、四——、三——……下一个是什么来着……跳过去好了、一……」
  「知道了知道了。停止倒数吧。那个该怎么说呢、这也不算是说谎吧。嗯……是啊。硬逼我说的话,就是为了维持自尊心。」
  「自尊心?
  「没错,自尊心。」
  「自尊心……是你的自尊心?
  「不是啦——是那家伙的。」
  人识理所当然似地说出这么短短一句话——西条玉藻就只是回了声「是吗」便陷入沉默。零崎人识完全不明白她对于这个答案有何感想——西条玉藻的心理,可是连荻原子荻都无法理解的。
  但是。
  不知是否是因为那个答案的缘故。西条玉藻似乎决定保持沉默。
  这是只有出梦和玉藻知道的事实。
  其实西条玉藻的心脏,在承受匂宫出梦击出的第一击时——与匂宫出梦登场的同时,就已经因为受到冲击而停止跳动,对零崎人识而言,他看来只觉得出梦在践踏着玉藻已呈现无法战斗状态的躯体,但是藉由第二次的踢击,虽然还不至于让玉藻恢复意识,但让她一度停止跳动的心脏,再度开始鼓动起来——
  这真是奇怪。
  如同假面女仆对零崎轧识所做的事一样。
  「……飘啊——飘……飘啊飘。」
  但是,玉藻决定保持沉默。
  尽管不知道是否是为了那个答案。
  但大概是为了守护某人的某样东西。

  雀之竹取山第四回合,零崎人识对匂宫出梦。
  零崎人识获胜。
  顺序颠倒了的第三回合,零崎人识对西条玉藻。
  西条玉藻获胜。
  接着,因这两场竞赛分出了胜负,雀之竹取山进行的所有战斗,事实上已全部结束。

  ◆   

  笑声停了一会后——
  匂宫出梦摇了摇头,甩掉已经凝固的鼻血,直起了上半身。
  「……哼。」
  然后低哼一声。
  以斜眼偷窥般——往零崎人识和西条玉藻消失的方向瞪了一眼。即使是现在,出梦只要追赶上去就能轻易捕获他们,但当然,她不会这么做。
  没有必要那么做。
  因为今后——还有很多机会。
  「原来如此……所谓的零崎一贼,似乎相当有趣。不过,该怎么做呢……不、算了。如果我老是在玩的话,有人会生气的吧。作为一名句宫杂技团的成员,总之现在就先老实地完成任务。总之,现在暂时先这样。」
  出梦轻盈地交迭膝盖后直起身子,然后大步往人识跟玉藻相反方向的竹林走去。
  「『断片集』——接下来,就剩下该怎么向『断片集』那伙人报告的问题了……不过,那是理澄负责的范围,不是我该知道的事。虽然我想先隐瞒有关那家伙的事……不过,不管怎么做,之后情况似乎会变得相当棘手——话说回来。」
  她突然环顾四周——
  确认着所有曾经存在过的大量「丝线」,都已经消失了。出梦所切断的「丝线」,好像也已遭到回收——是想不留下任何证据吗?
  「哼、『控线使』——手腕好像不是很高明呢。从丝线包覆整座山这一点来看,大概由二十人或三十人动作完成的吧。嘎哈哈、如果那当中,至少有个厉害的曲弦师之类那就有意思了,但还是不可能有吧?——只是假装让人这么以为吧?反正还不够格当我的游戏对手——」
  嗯,有机会的话,下次就杀了吧。
  她做梦也没有想到,这句话竟然对自己未来的命运,含有非常讥讽的意义——
  匂宫出梦,退场。
  总而言之,现在暂时退场。

  ◆   

  「……哎呀。」
  雀之竹取山——山顶附近。
  市井游马察觉到有一股气息,正在接近她所处的位置——既然已经到如此近的距离,就已不再需要「丝线」,没有那种东西也能明白。
  来自南边。
  登上山顶的人当然是——脸颊刺青的少年。
  还有,西条玉藻。
  「……嗯。原来如此啊——」
  两个人……爬上来吗?
  两个人抵达这里吗?
  尽管是脸颊刺青的少年背着西条玉藻的情况,但两个人就是两个人。
  这在游马的预料之外。
  而且——大概也在子荻的预料之外。
  虽然子荻并没有明确断言,但从她言语之中可以得知,她应该是预估只有一个人能到达这里。
  但却是——两个人。
  脸颊刺青的少年。
  已藉由「丝线」所了解的体形——游马自己非常清楚,他并不是回避了游马「丝线」的第三者,而是零崎一贼的「他」。
  原来如此,看来「他」的确对于荻原子荻来说,是超出规定的——游马想起子荻昨晚说过的话,进而理解其含意。
  的确如此。
  不过,西条玉藻看来似乎正陷入沉睡……
  「哟。」
  好像毫无警戒般,脸颊刺青的少年几近冒冒失失地就要走近游马身边,并开口说道。
  「妳是赤神伊梨亚吗?
  「怎么可能。大小姐才十几岁哦,我看来有那么年轻吗?就算是拍马屁,未免也太超过了点。」
  「嗯——妳看来很年轻啊。」
  脸颊刺青的少年说着,点了点头。
  游马已经趁着这两三句对话的时候,在周遭一带布满了「丝线」——和至今密布在雀之竹取山上的无害的「丝线」不同,这次是以攻击人体为目标的「丝线」。这是为了当少年对游马采取攻击行动时,她能立即反应。
  她只是不想和零崎一贼为敌——单论战斗能力的话,市井游马完全拥有超越「杀之名」那些异常人类的实力。
  但是——
  然而,先不论零崎一贼应有的杀意,这个脸颊刺青的少年身上,似乎完全没有战意。
  「那妳、是什么……敌人吗?
  「不——我只是个侦察员。并没有打算对零崎一贼出手。」
  「啊是吗?不过从刚才开始,我看妳好像就一直偷偷观察我,这个全身都让人想掐死她的少女,大概是妳的朋友吧?
  脸颊刺青的少年一边这么说,一边将玉藻从自己背上放下来。这时她惊讶地发现到,这个少年左手也骨折了。以「线」侦测的时候她是知道他右手似乎骨折了……那是在战斗时受伤的吗?
  「嗯、说是朋友,也算是朋友吧。」
  「那之后就交给妳了。啊——真是的,居然在别人的背上呼呼大睡——全都是黏答答的口水了啦。不过如果我是变态的话会很开心的哦。她真是棘手的家伙。」
  「……你不杀了她吗?你是零崎吧?
  「啊?
  脸颊刺青的少年并非在装胡涂——但是他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只是耸了耸肩。
  「我对那种事其实怎样都无所谓啦——那么,那个赤神伊梨亚在哪里?在那个帐篷里吗?不好意思,如果在的话让我和她说说话吧——为此我还没办法参加学校考试呢!
  「她不在哦。」
  游马回答少年的问题。
  脸颊刺青的少年闻言,一脸目瞪口呆地「啊?」了一声、或者说他的表情就像是突然被泼了冷水一样。
  「现在那个帐篷里,放的是一个巨大的无线电——你知道什么是无线电吗?好像是因为要防止被窃听,确保通话安全,所以一定得用那么庞大的器材才行——」
  「无、无线电?那是什么?
  「你不知道吗?
  「啊、应该是说,我当然知道无线电——那、先再会啦。」
  「嗯。所以,大小姐已经不在这里了——大小姐被送至更加安全的场所去了。不、就算作为伪装,还是得有点意义才行,她前天似乎的确在这里待过,但我没见到她……好像在确定情报传到你们那边之后,就搭直升机离开了。」
  的确。
  是说过送至日本海中的某座岛屿。
  远洋中的孤岛。
  游马不知道详细的地点。
  「啊——……老大听见一定很震惊。」
  脸颊刺青的少年失望地垂下肩膀。
  不过,他看起来并不会太沮丧。
  子荻将游马留在此处,就是预设零崎一贼获胜并登上山顶时,好让游马来告知他们此事——但对于最重视家族爱的零崎一贼来说,这个脸颊刺青的少年的态度却是意外地平静。
  「有什么事,要说说看吗?
  并不是因为这个缘故——但游马劝诱着脸颊刺青的少年。
  「无线电联机的另外一头,就是那位大小姐所在的地方哦。」
  她闲暇时曾看见子荻在和赤神伊梨亚交谈。
  该说是闲暇时看见、还是趁机看见呢?
  由于不是在偷听,故无法确认,但说是进行侦查,感觉又不太一样……
  「不、算了。」
  传来这样的回答。
  「咦……没关系吗?
  「嗯。也没必要说话啊。」
  脸颊刺青的少年说道。
  「因为啊——妳们很厉害嘛。」
  「……什、什么?
  「为了大小姐,每个人都那么拚命。只是为了守护那个大小姐,就摆出这么盛大的阵仗来迎接我们。虽然大哥啦、老大啦,都曾经说过这是『陷阱』,但如果只是无聊的小陷阱,大哥和老大两人不会都还没抵达这里的。」
  「……」
  「来到山顶上的零畸只有我一个人时,就会变成那种结果。」
  「什……什么样的结果啊。」
  「已经拥有家族的家伙,是不会成为我们家族的人吧?我们是因为不属于任何的家族,才会聚集在一起啊。」
  他斩钉截铁地说道。
  或许这个观点已经离题了。
  闇口濡衣和西条玉藻,他们并没有保护家族的意志。就连游马,也是采取相同的立场。
  但是,至少那个阻止了零崎轧识的假面女仆……她的确是为了赤神伊梨亚而战。而且,仔细想想——
  想想荻原子荻的出身。
  赤神家的直系血族、赤神伊梨亚和军师·荻原子荻之间,绝对不会毫无关系——
  尽管是以她作为诱饵。
  但是,那只是假诱饵——藉由使用假诱饵,才有办法把事情安排至这种境界,从结果来看,赤神伊梨亚已经被转移到零崎一贼们无法追及的地方,而且人非常安全,毫发无伤——!
  虽然这个见解太过随便。
  「反正,我本来就没把那群人当作是自己的家人。」
  「……咦?
  「啊哈哈、真是杰作。那么,我要回去了。啊——啊——、害我白白骨折、混帐、这个状况真的和那句『赔了夫人又折兵』的白痴台词相当吻合嘛。真是太蠢了。啊啊、那么,等那家伙醒来后妳帮我跟她说一声。说我下次绝对不会输给她了。」
  才说了一些让人没办法置之不理的话,脸颊刺青的少年却马上转过身,然后笔直地朝向前方定去。雀之竹取山北边的方向……这次从他刚爬上来的方向直线走下去——大概是打算和轧识、双识会合吧。
  但还不知道能不能会合……
  「……这座山的另一边,有块区域充斥着某人巧妙设置的各种陷阱,你自己小心一点吧。」
  「咦?为什么妳要告诉我?
  「额外优惠。」
  「啊是吗?我是零崎人识。」
  「——是啊,就称呼我为Zigzag吧。」
  听见少年报上名来,市井游马也说出自己的名字。
  已经很久没报上那个别名了。
  「啊哈哈——好像是高达里会出现的名字呢(注:这里走指初代高达中,吉翁军的机种扎古(Zaku)。Zigzag后半段发音和Zaku很接近。)。」
  「经常听人这么说。」
  「而且,很像快要迷路的名字。」
  「是吗?我倒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评语。」
  「啊哈哈。嗯。那么再会啦,Zigzag。玉藻是一定会和她再见面的,和妳也一定会再相遇吧。」
  说完——他刚转过来的头再度面向前方。
  停下的脚步向前迈进。
  就这样,脸颊刺青的少年——
  零崎人识的身影马上就消失无踪。
  自市井游马的视线中消失,再也感觉不到。
  只有一分钟的接触。
  和零崎一贼,生平第一次的直接接触。
  但是——
  「……呼。」
  游马缓缓地回收起「丝线」。
  与其说是慎重,该说像是有些惋惜。
  然后轻轻笑了。
  并再次——
  露出一抹许久未出现的笑容。
  「那么……我也该尽自己本分了……」

  第一回合——胜者假面女仆、败者零崎轧识。
  第二回合——胜者零崎双识、败者闇口濡衣。
  第三回合——胜者西条玉藻、败者零崎人识。
  第四回合——胜者零崎人识、败者匂宫出梦。
  总冠军——西条玉藻。

  雀之竹取山决战——就此落幕

  ◆   

  关于每一位登场人物之后的情形,先就此打住,任凭各位读者尽情地自行想象……所以接下来的故事并不是后记,而是一段多余的记事,至少用来对本故事的主角零崎轧识表达最低的敬意、或者作为雀之竹取山决战浅显易懂的表征。
  数日后。
  先不论精神方面,但肉体上已经大致康复的零崎轧识,这日来到他爱慕的少女住处造访——并不是想让少女安慰自己、鼓励自己或者治愈自己,只是单纯因为他这阵子几乎都集中在零崎一贼的活动上,然后想到自己最近完全没帮上她的忙,仅此而已。
  理由只是如此。
  不,即使没有理由也无所谓。
  真要说的话,就是想转换心情。
  而且若不偶尔露个脸的话,在她的记忆区块中,自己很可能在不知不觉之间就被归类为『不必要的东西』。
  那对轧识而言是难以忍受的恐惧。
  宽大的居处——高级公寓大楼。
  跟上个月轧识与人识一同袭击的那栋公寓比起来,没有那么多楼层,但也只是输在楼层多寡而已。
  其它部分全都更为高档。
  电梯由于被一名伙伴给分解殆尽,完全无法使用,所以要到她住家的话得爬楼梯才行。因此若想见到住在最上层的她,首先最需要的就是体力。
  玄关的门没有上锁。
  根本不需要那种低阶的安全系统。
  对她而言,完全不用。
  「暴君,妳起床了吗?
  极端自闭的她,不可能会出门,所以只需要问她究竟是在这个宽敞空间里的哪个地方。以前还曾经出动所有伙伴,干辛万苦地寻找惨遭坍塌行李活埋的她。
  附带一提,轧识现在的打扮和前往雀之竹取山时完全不一样。没戴草帽、没穿背心、没穿松垮垮的裤子、脚上也不是凉鞋。
  当然也没提着装有狼牙棒的皮筒。
  轧识一身严谨的西装装扮,连领带都打得相当工整。鞋子还是Ferragamo(注:意大利知名品牌,以高级皮鞋起家,之后产品扩增至男女时装、香水、皮件、包包、丝巾等。)的最高级皮鞋。尽管和零崎双识站在一起时,两人的打扮十分相似,但他看起来还是比较像个正常人类。
  说话的口吻也变得不一样了。
  并非说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他,但如果真要说哪一个像他的话,只能说草帽造型具有雕塑角色的效果吧。
  「暴君。」
  「我在这边。」
  传来声音。
  澄澈得犹如晴空万里的声音。
  轧识像被引导般,走向那边。
  「好久不见,暴君。虽然没什么特别重要的事,但稍微想让暴君妳看一下我的脸,就过来了。」
  「哼嗯,是吗?辛苦了。」
  轧识走到的房间中——少女正以九十吋大屏幕看着黑白电影。是轧识没看过的影片。他只是兴致缺缺地想着,演员是外国人,所以是外国片吧。少女大概也不是因为有兴趣才看的吧。
  少女全身一丝不挂、只套着一件黑色风衣,这是她平常一贯的打扮。她彷佛是独立在时间概念之外,处于永恒的静止之中。轧识如此想着。
  「今天没有其它人在呢——大家在做什么呢?呃、已经大约三个月没和暴君直接会面了吧?
  「正好八十二天又十三小时二十三秒。虽然刚刚好这点很厉害,但就算有超过两个月,距离三个月还有点不足吧,小轧。」
  说完——少女回过头来。
  面对她妖艳的笑容,轧识一阵紧张。
  少女不介意地走近他。
  然后。
  「小轧,可以弯低一点吗?
  她这样说。
  他照着做。
  那一瞬间——被少女揍了一拳。
  娇嫩的粉拳打上他的右颊。
  「……」
  「看了那部电影,突然浮现以前一些令我厌恶的感觉,所以就心烦意乱地揍了你。你有意见吗?
  「……不,没有。」
  「是吗?真的?有什么想说的就说,没有关系哦。因为我们是朋友嘛。」
  「是的,什么也没有。」
  「是吗?那,你可以说声感谢您揍了我吗?
  「感谢您揍了我。」
  「没关系,不用放在心上。」
  少女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
  然后她就这样走过轧识身旁。
  赤脚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
  看来她是打算走出房间。
  「暴君,妳要去哪里?
  「看到小轧的脸后,才发现我已经七十八小时没有睡觉了,所以我决定要先去睡一会。如果叫醒我的话,就杀了你哦。」
  「我了解了。」
  「嗯,回答得好。啊、啊!对了,交代你一项工作。我看到了一间名字很讨厌的企业,在我睡觉的时候去捉弄一下他们吧。做得好的话,就让你含住我右脚大姆指六十秒,当作奖励。」
  「是的,我会全力以赴。」
  轧识如此回答。
  然后,想说在她睡着之前问吧。
  对了。
  才想起今天是为了问这问题而来的。
  「欸!暴君。」
  「怎么了?
  「暴君有家人吗?
  「没有。」
  马上回答。
  冷漠地马上回答。
  「那又怎样?
  「不……」
  轧识不由得苦笑。
  那又怎样、吗?
  经她这么一说,的确。
  「没有么啦,暴君。」

  虽然他不需要安慰、鼓励和治愈。
  但暂时就先待在这里吧——
  零崎轧识如此想着。

  TWO STRIKE.
 楼主| 发表于 2009-6-18 01:00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七夜 于 2009-6-18 01:16 编辑



  零崎轧识的人间敲打 承包人传说

  ◆   

  这个时候。
  零崎人识身穿立领学生服,呈大字型仰躺在某地方都市的小型机场跑道上。虽然这是个如果现在有飞机准备起飞,很有可能被辗平的位置,但目前是深夜,这座机场本日的航班已经全部结束,打烊休息了。人识倒在关门休息的机场跑道上,胸部上下起伏,呼吸带动着肩膀。那表情有如无止尽地持续全速奔跑过后的疲惫,连一根小指都无法移动似的。
  在人识的周围,不规则地散落着数十支刀子——刺入地面的、没刺入的、被折断的、没被折断的、碎裂的、没碎裂的,形态五花八门——而在更过去的一端,有一道彷佛正在俯视着他的身影,除了人识之外,还有另一人在深夜的跑道上。
  呼吸没有丝毫紊乱——精神饱满地,笑着。
  穿着皮裤,加上同样材质的皮外套。
  黑色长发——用眼镜将浏海拨起。
  是勾宫出梦。
  「——一个小时了。」出梦她——笑瞇瞇地,说着。「竟然能在我追杀之下逃亡整整一小时,你果然不是泛泛之辈啊,零崎人识——利用刀子为弹幕,让自己毫发无伤吗?好厉害——好厉害——好厉害——好厉害——你赢了个大赌注呢。不过呢,话虽如此感觉这次还是我赢了吧?很——好很好很好,这样再加上,雀之竹取山的那一战,算是一胜一败平手。喀哈哈哈哈!
  「……」
  大笑的出梦和——倒在地上,一脸无奈的人识。
  他还没喘过气来,
  「真是杰作……」人识说道。脸颊上的刺青无力地扭曲着。「什么一胜一败啊……这非常明显吧。妳实力超出我那么多……比试这种东西打从一开始就不成立。」
  「嗄哈哈,或许如你所说吧——但是零崎,这次的情况也可以解释为,你为了让我这么想而故意放水啊。你从一开始就没干劲的样子,而且再怎么说,这一小时里,你也只是不断逃走而已不是吗?
  「遇到妳这种超出规格的对手,除了逃走以外还能怎么办啊——哪还有放水的余地。我从大哥那听说了。妳不仅是下一任王牌,还是匂宫杂技团的最后武器不是吗……我区区一个杀人鬼,哪有可能打得过妳。」
  人识满身是汗的苦笑着。
  「要我求饶或是下跪都可以……不要再缠着我了。我会为之前殴打妳那件事道歉的。为了那种小事生气,证明我还不成熟。对不起。」
  「要是道歉可以解决问题的话就不需要杀手啦。你需要负起责任——让我认真起来的责任,可不是下跪就可以解决的。无论如何,你都必须成为我的对手。」
  「别擅自决定,喂!
  「目前来说,你的确比我弱很多——但是却能逃过我出色的杀戮奇术,真有你的。不过,输给你这种家伙的历史,可不能留在我辉煌的履历上。所以,你得成长到跟我有不相上下的实力才行,零崎人识,今后我会更严格地训练你。」
  「……」
  真讨厌啊,人识小声说着。
  「难道说,妳太闲了吗?
  「要说闲也是很闲啦。因为我是被隐藏起来的秘密武器,不能经常在公开场合露面。『妹妹』也是如此,不过我更加的……所以啰零崎,就陪可怜的我一起打发时间嘛!
  「这样的话,妳要不要去找大哥还是老大啊?还是找曲识哥也可以……他们比我强很多咧!
  「啊——零崎一贼的名人那边啊,但要是如此,『断片集』的那群人大概会啰唆个没完——……你说的大哥和老大,是指自杀志愿(Mind render)和愚神礼赞((Seamless Bias)吧?之前他们也在这座山上吧?他们真有那么强吗?
  「啊啊,很强——比我更强。」人识用平淡的口吻说。「特别是——老大,我根本不想对他出手。」
  「……是哦?
  瞬间——出梦似乎被人识所言引起兴趣,但马上就「啊哈哈」地,像将它抛在脑后般地笑着,
  「我可不会上当哦。」她说。「我只对你有兴趣啊,零崎。就算没有『断片集』,其它的家伙随便怎样都好。我已经完全被你激怒了。不过,总之今天就先到此为止吧。已经过了一小时,我也该回去了。虽然没受伤,总而言之,好好休养身体吧。这次的规则是两手OK,什么都可以使用,下次就来个有什么限制的比试吧。在沸腾岩浆上的钢筋战斗你觉得如何?嗄哈哈!
  「这样啊,再怎么样都有下次啊……」
  「啊啊。总之就是我和你持续分出胜负,最后是我杀了你,这是我心中的理想结局。」
  「真是任性的家伙……尤其是结局,真是杰作。」
  就算如此,知道匂宫终于要回去这个事实,似乎让人识安心不少。从他手抚胸膛这动作,明显看的出来。比起因为不会被杀而安心,不如说是令人郁闷的跟踪狂终于要消失这件事令人松了一口气。
  「哦!对了,回去之前,我好歹也要拿一下这次胜利的奖赏才是。」
  语毕,出梦灵活地跳着避过脚边的刀刃,朝人识倒下的地方靠近,弯腰靠向明明没被绑住却动弹不得的人识,接着抱住人识的头,毫无预警且毫不犹豫地,将自己的唇办贴上对方的唇瓣。
  「……」
  人识虽然想要挣扎,却是徒劳无功。
  就连挣扎也没办法。
  别说是使尽全力,基本上体力就有差别了。
  舌头探入了口腔里。匂宫出梦不但手臂长,甚至连舌头也很长。即使人识奋力用牙齿抵御,但却被舌头灵巧钻入而变得毫无防备——似乎连舌头强度都超出规格的样子。在无计可施之下,只好用自己的舌头抵抗,结果却反而让两人舌头彼此交缠。
  「噗哈。」
  经过将近五分钟漫长的接吻之后,出梦站了起身。
  「感谢招待。」
  啊哈哈哈,她愉快地笑着。
  「我忘记说了,零崎,每当我赢了的时候你就得让我啾喔。相反的,要是你赢了,我就让你啾——那么就这样,回家路上要小心哦。要是你就这样睡到早上,可是会被飞机轮胎送上西天的。我真期待下次的比试啊,你可别被其它家伙杀掉啰。啊!不过要是真有万一,就叫我一声吧,不论在哪我都会飞奔过去的。杀掉你的人一定是我,大概是这样吧?喀哈哈,再见——」
  丢下不用说也十分明显,仿佛明天也会再见般,一派轻松的招呼——名列「杀之名」第一,匂宫杂技团团员No52,第十三期实验的功罪之仔,匂宫出梦,就这样离去了。
  不过。
  不管是道别的台词,还是离去的背影,全都没进入零崎人识的意识之中。他维持着大字型的姿势……全身颤抖不已。
  「杀、杀了妳……我绝对要杀了妳……」
  身为国三生的零崎人识,正如他的外表,是一个爱招蜂引蝶的花花公子,当然不可能没接过吻,不过被吻的经验,这倒是头一遭。
  也就是说。
  到目前为止,一直是匂宫出梦单方面挑起零崎人识的战意与因缘,从此刻起也,零崎人识也反过来对匂宫出梦产生战意与因缘。
  「就连大哥也没这样对我……我绝对绝对绝对不放过妳……句宫出梦……下次再让我遇到,一定要激烈的啾回来……」

  ◆   

  另一方面——
  零崎轧识正位于机场所在都市西方约数百公里,另一个地方都市某个大型办公区的斑马线上等着红绿灯。假装完全没注意到红绿灯是按钮式的,茫然地、一脸少根筋地伫立在街头。
  但,姑且不管他有没有少根筋,此时的轧识,用零崎一贼,「愚神礼赞」的零崎轧识来形容或许会有若干语病。至少,乍看之下,应该没有人可以断定他就是愚神礼赞吧。因为在那里的零崎轧识,跟广为人知的零崎轧识平日的模样与穿扮有着天壤之别。
  全身被名牌西装包覆着。
  连领带都打得一丝不苟。
  既没戴草帽,也没穿背心,当然也没有皱巴巴松垮垮的裤子,更别说墨镜了——就连自己别名由来的狼牙棒也没拿。
  没错。
  这不是零崎轧识——
  这是他另一个身分。
  式岸轧骑的外表。
  「呼……」轧识深深地叹了口气——看着红绿灯的另一侧——看着马路对面的,漆黑的大楼。
  办公大楼区。
  这附近是政府的规划区,因此知名度很高,而当中又以此办公区为最佳模范。有相当多的大企业本部集中于此,至于私人住宅包含公寓在内,可说是一户也没有。除了企业以外的建筑物,最多也只有便利商店、家庭餐厅、加油站之类的商家零星散布在各处而已。白天的人群流动量和晚上的流动量有极大的差异,而现在正是深夜。人行道上几乎没有半个人,就连马路上,也是人车稀少。这与按钮式红绿灯无关,可说根本没有等红绿灯的必要。
  轧识身处之地,林立着许多高耸的大楼——而位在轧识面前的漆黑大楼却又更加高峻。从窗户的数量看来,整栋大楼似乎有四十楼高。以构造来说应该也有地下室……
  这是某个企业所属的大楼。
  某圈子里有名的科技企业。
  但,那圈子是——里世界。
  「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零崎轧识,面对眼前难解的问题,忧郁地自言自语——

  事情是昨天才发生的——二十七岁的零崎轧识,被不符年龄迷恋上的十四岁少女「暴君」当成人体椅子时的事。全身一丝不挂只穿着大衣的「暴君」,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只是机械式地敲着键盘,边眺望着屏幕上的文字列,接着怱然「啊啊,对了,小轧——」像是一瞬间突然想到似的,向轧识搭话。贯彻椅子职责的轧识,虽然被突如其来的搭话吓了一跳,但马上忠实地响应着:「有什么事呢,暴君?
  「那个呀,有事情想拜托小轧。」
  「请说。」
  「前一阵子,有拜托小日想办法弄到手,结果放弃的资料。之所以会放弃,是因为那个数据,在网络上没有任何连结,也就是说离线保存——」
  「原来如此。」
  「暴君」与其八名伙伴,简单来说就是网络黑客。只要经由网络,没有他们无法入侵的地方。毫无意义、没有目的、漫不在乎地破坏电子世界的他们,却讽刺地被称为自由的象征。没有一个组织拥有决定性的对抗手段,身分不明的无敌九人组——正是他们。
  但是——他们能所向无敌,也仅限于网络所及之处而已。一但离开网络,别说无敌,他们根本是手无缚鸡之力。正因如此,在他们崛起之后,真正重要的资料必定要离线保存,这已经是种「常识」,并且在各个企业之中流传并受到遵守——
  「在这个时代,要完全脱离网络,几乎是不可能的——人类是无法轻易舍弃自己已经发展的技术的。不过,话说回来,大部分技术也都是我们计划性地赋予的。所以,只要有针头大小的缝隙,对我们来说就十分足够了。但是,那份数据,对做出来的人们来说已经没有必要性……正确来说,现在是被视为烫手山芋而将它放置一旁的感觉。处于拿着也不是,丢掉也不是,但要交给别人也不是——的状态。既然不愿意交给别人的话,那我想交给我这个怪物总可以吧,虽然小日也很努力,不过,小日的专长毕竟不在那方面啊。再说,那时候小轧你也不在。」
  「那么——妳放弃了吗?
  「算是吧。但是——我又想要了说,这个。」
  「暴君」说。
  说的也是,轧识马上理解了。她和放弃这个字应该是完全无缘的——正因如此才会是「暴君」。
  「据说那个企业最近面临危机。由于那个企业是透过强硬手法崭露头角的,因此也树敌不少。其中当然也包含我们啰。大概,近期之内就会遭到歼灭。」
  「原来如此……所以?
  「所以说,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暴君」这么说着,轻巧地从轧识膝上一跃而下——接着回过身来,对着轧识露出微笑。
  「小轧。在八人之中,我对你的评价最高唷。我相信小轧一定是最能帮我的人。」
  「……」
  「因为小轧,你做得到包含我在内的八人都做不到的事呀。我是打从心底信赖你的哦。要是没有小轧,我简直就活不下去了。」
  「暴君」说。
  「所以——你会去做吧?
  他们能所向无敌,也仅限于网络所及之处而已——所以一旦失去网络他们等于束手无策——
  但是。
  那是指除了,唯一一人『街(Bad kind)』式岸轧骑以外。
  「那是当然。」
  轧识毫不迟疑。没有任何迷惘的理由。就连那份数据的内容都没必要过问。
  面对命令——唯有服从。
  真让我高兴啊,『暴君』说。
  「那么,就拜托你尽快出发吧。要是失败的话,我可是会杀了你唷。对了小轧,等你回来,这次当我的床铺吧。虽然小锁的手臂让我躺得很舒服,但是那个人老是喋喋不休,说起话来个没完没了,让我很难安然入睡——」
  然后,过了一天。
  结束了事前采勘之后,零崎轧识到了现场——但是,即使这样,事到如今该怎么办呢,他如此思考着。
  一片漆黑的大楼。
  科技企业的本部。
  但那也只是徒有其名,事实上这栋建筑的最上层听说有个铜墙铁壁般的保险库,用来保存及保护「暴君」想要的数据——据说储存在硬盘里面。以职员的名义在大厦里的四百人,全部都是专业的警卫。也就是说不惜对外假称此地为本部,目的便是保护那颗硬盘。真正的本部,应该在其他地方活动。
  「四百人啊……要是能够侵入内部,这些人数倒也没什么大不了……不过那份数据需要保护得这么周严吗?
  不。
  「暴君」说那是烫手山芋。
  将其放置一旁——这样。
  那么,就不该只是对外谎称本地为本部,而应该是说那份资料的存在,取代了本部才对。若拥有与自身不相配的力量,被力量超越也是有可能的——轧识在每个世界,都见过相同的情况。
  没错,在每个世界都是。
  「……也就是说,放了炸弹啰。」
  站在对方的立场,应该也有考虑到最糟糕的情况。就算离线隔绝也不能安心才是——对他们而言眼前的敌人,并不是只有「暴君」一行人而已。敌人不在少数——关于对方现在面临危机这点,根据轧识的调查,实际上确有其事。讲明白一点,不论何时、何种状况下被毁灭都毫不奇怪。就算是此时此刻,也没有不可思议之处吧。终究要被毁灭的话,就让「暴君」毁灭吧,轧识心想。那是何等的幸福啊。
  只是——做到这种地步的人们。
  恐怕,就算自己倒下,也会死命保护问题所在的那份数据吧。不,不对,并不是——保护,而是拒绝交给别人——才对。
  所以——使用炸弹。
  这栋黑色大楼应该装设了炸弹——有着能让大楼本身确实地崩毁,让目标硬盘分毫不差地被压溃等级的炸弹。若是像轧识这种程度的专家,光从外表就看的出来。
  若事态发展到最坏的结果,就以自爆来应对。
  这,就是那种类型的大楼。
  「不被察觉地侵入……不被察觉地夺取硬盘……之后成为空壳的大楼要爆破还是怎样都与我无关,还有其它选择吗……虽然收尾会稍微华丽点,可是这样也没法办法……虽然最近都没有搞爆炸,但说是暴君的喜好也没错……」
  如此一来,问题就在于侵入路线了。
  管理十分严格,乍看之下,大厅虽然连管理员都没有,但却设置了为数众多的监视器。这栋本部由于不可能有访客,因此只要踏进一步,马上就会被捉住、拘禁,接着处理掉吧。无论任何借口都没用,多说无益。再加上,现在是深夜——大厅想当然地——上了锁。内侧拉上窗帘,外侧降下了格子状的铁卷门。
  即使想从后门或停车场侵入,也不会比较容易。这栋大楼,与其说是保险库,不如说是固若金汤的要塞才对。是为了坚守而设计的大楼。即使这样,这栋大楼最初应该是要作为本部使用的,因此不难察觉为了配合数据保存,而不断改建的痕迹。
  力量深刻地——凌驾于存在之上。
  虽然是深夜,四十层楼的窗户依然透出些许灯光,实际上里面根本没有需要处里的工作,因此那些灯光应该只是掩人耳目的假象——
  在里面的人,全部都是警卫。
  四百人。
  「嗯——找不到突破点。」
  这里面潜伏的四百人。
  总之已经决定,将他们全都杀尽——但要是被发现是零崎一贼的手法可就糟了。隶属「暴君」一行人的活动,对一贼的杀人鬼们可是保密的。且并非秘密这么可爱的东西,要是曝光的话后果不堪设想——不仅是轧识,恐怕还包括了「暴君」。
  一旦离开网络根本束手无策——就是如此。
  「阿愿和阿趣还好说话……其它人是绝对不会轻易放过的吧……呜……」
  一不留神,不小心用了身为零崎轧识的说话方式,他慌张地捂住嘴。虽然没有任何人听见,但随便一个差错也是很有可能会成为致命关键。
  狼牙棒——愚神礼赞没有带来。
  那是像名片一样的东西。
  不能带着那东西悠闲的走在路上。
  但是,就算这么说——并不等于他要使用狼牙棒之外的武器。即使以式岸轧骑的身分行动,也不代表要隐藏零崎一贼的信念。当然枪支例外——轧识完全没打算使用愚神礼赞以外的武器。
  也就是说,空手。
  赤手空拳——挑战这栋大楼。
  「不使用愚神礼赞,与说话语气变回正常倒是还好,还真是越来越……可是赤手空拳吗?……赤手空拳啊!
  这句台词——让轧识不得不回忆起。
  前一阵子,让他尝到关键性败北的对手。
  假面女仆。
  那是场一对一的战斗,找不到任何借口,没有辩解的余地,不管横看竖看,他都输得一塌糊涂——
  「呿……啊——讨厌讨厌。有够娘们的……」
  从脑中,将深刻烙印的回忆一扫而空。在身为零崎轧识的时候,已经想得够多了。现在,此时此刻——这些不是身为式岸轧骑的现在,所该思考的事情。
  自己的身体。
  一切,都是为了「暴君」而存在。
  「……」
  对你的评价最高,是最能帮上我的人。
  轧识当然知道,「暴君」说出的那些台词,完全是谎言,是一时兴起随口说出的话。「暴君」对其他七个人,也说过相同的话。就连那八人之中最让人厌恶的家伙,「害恶细菌(green green green)」,「暴君」也曾对他说过「或许小锁是我命中注定的人也不一定呢」,这种见风转舵的台词。当然——八人全部心照不宣地了解。对「暴君」来说重要的人,并不在于己方的八人之中。
  即使这样——谎话也好,戏言也罢,怎样无所谓。
  只要她说出口了——轧识就会行动。
  零崎轧识,就是如此臣服于「暴君」之下。
  完全拜倒在她石榴裙下。
  「不过……考虑到现实面,还是等到明天早上,配合警卫的换班时间,变装之后偷偷侵入会比较好吧……只要能潜入内部,接下来就好办了」
  对方在最顶楼也有无法公诸于世的东西,就算发生了什么意外,应该也会在能力范围内自行解决才对。即便向外求援,但幕后当局是绝对不会有所行动的。与其让这栋大楼的内情被他人察觉,毫无疑问的他们宁可选择自爆吧。
  「也就是说,在对方自爆之前,得先夺取硬盘才行吗……时间限制大概在一小时左右吧。这样的话……就这样吧。」
  明天早上九点开始行动。
  在十点之前结束。
  总而言之,或许还有其它选择不过就先暂定如此吧——轧识决定先离开这办公区。就算一直假装没神经地等按钮式红绿灯还是有极限在。被当成怪人而引起对方戒心的话也很困扰——敌人众多,背水一战的科技企业。即使变得疑神疑鬼也不足为奇。
  不过,要说疑神疑鬼的话。
  零崎轧识——的确是真正的鬼。
  杀人鬼。
  「……话说回来——」
  说着,轧识拾起头,仰望天空。由于高耸的大楼四处林立,因此几乎无法看见天空,像是在缝合大楼间隙一般,在狭小的天空中有几架直升机飞过。看来这附近,似乎是直升机的游览路线。反正是个到了夜晚就杏无人烟的地区,天空也不属于任何人,不管要怎么飞,都是别人的自由——但是螺旋桨声却一直传到耳中,是因为飞行高度很低吗?简直就像是在监视这办公区似的。或许是自己想太多,但也许,是有人在暗中监视也说不定——
  敌人的数量很多——据说是这样。
  不,这才是疑神疑鬼吧。鬼还疑神疑鬼要怎么办。
  不过是随处可见的直升机而已。
  仅仅,如此而已——
  「……嗯??
  正当他从天空将视线收回时,有个奇妙的物体,倏地进入了轧识的视线范围内。就在目标大楼的顶楼。位于四十楼高的顶楼。在那里——可以看见渺小的、红色的物体。
  某种红色物体。
  「什么……?
  事前早就做过勘查。这栋大楼应该是无法到达顶楼的。正因轧识的目标是数据,所以一开始就考虑过从顶楼入侵的路线(抱着使用直升机,用最短路线直接夺取硬盘的想法),对于这部分的调查完全没有轻怱。这种路线想必敌人也早就料想到了,别说是停机坪和空中盘旋,屋顶完全被严密的封锁着。
  可是,那个红色的——
  是错觉吗,看起来像是人体的形状——

  「喂,你啊!

  从背后。
  从仰望大楼的,轧识的,背后。
  她现身了。
  不——人类是不可能突然出现的,她从一开始就在这里,应该要这么形容才对。
  「……!
  那是一个绑着红色马尾的年轻女性。
  马尾的发稍长至膝盖。年龄约莫在十九岁——到二十岁左右。
  身材高瘦,双腿修长。身穿深色合身低腰牛仔裤以及黑色小可爱。从肩膀至腹部到小蛮腰,都毫不在乎地暴露在外。脚上穿着类似登山用的厚底靴。
  精力旺盛、充满自信的双眼。
  嘴角不知为何——浮现夸耀胜利般的笑容。
  「咦……咦?
  回过头来——轧识在,瞬间,感到困惑。比起困惑来说,应该更接近愣住。要是这么形容的话,或许会引起不必要的误解,但讲得直接一点——零崎轧识,面对那名红发马尾的女性,整个人愣住了。
  剎那之间,他的意识一片空白。
  她是如此漂亮。如此美丽。
  这名红发马尾的女性,对二十七岁的轧识来说不过是个小丫头,而且从头到脚都和这办公区格格不入,但,即使是一瞬间,轧识却被她深深吸引——
  「一直盯着我看干嘛啊你这家伙!
  ——无法避开的连续蹴击。
  精准地直击心窝。
  登山靴的鞋尖深陷其中。
  「唔、喀……哦哦。」
  感到有如贯穿身体般的剧痛,轧识反射地弯下身。原本轧识比红发马尾更高,现在一瞬间低了将近三颗头的高度。
  「哇哈哈哈哈!
  忽然,红发马尾豪爽地大笑出声。
  明明是个美人胚子,这种笑法真是糟蹋了她的美貌。但起码她心情似乎不错的样子。
  「哎呀!抱歉、抱歉,我只要看到比我高的人,就会不自觉地想去踹对方啊——」
  「……!
  长相虽然美丽动人,但个性活像个流氓。
  轧识一面拼命和难以言喻的剧痛奋战着,一面偷偷地瞄向后方的大楼——望向屋顶。
  空无一物。
  红色物体——并不存在。
  是错觉吗?
  没错,那种地方不可能有人。
  「喂!小哥。别人在跟你讲话,你不要不理人啊。还是说,我不配跟你讲话?开玩笑也给我差不多一点。下次我可会踹烂你那张脸哦。你站的位置看起来满好踹的嘛!!
  「……妳、妳、这、小丫头!
  才觉得她心情不错,竟然马上又生气了。
  这是打从哪里来的情绪化角色——……
  「妳——是谁?
  「啊?我吗?你这家伙,是在问我的名字吗——」
  这名女性——
  毫不矫饰、十分自傲地报上了姓名。
  「——我叫哀川润。」
  「……哀川?
  哀川——润?
  轧识被这个名字——勾起了细微的记忆。是什么呢……这个名字,似乎在哪里听过……不,比起在哪里来说,正确而言,应该是似乎从谁口中听见过……
  想不起来。
  自己的记忆力应该不差才对——话说回来。
  不知为何,总觉得大脑全力拒绝想起有关那个名字的事……似乎想不起来才是明哲保身之道。
  这,究竟是——
  「谁准你叫我哀川了啊!你这家伙!
  由下往上,有如踢球一般的踢法,以靴子前端作为武器,对准前倾的轧识心窝,穿过轧识两手环抱防御的缝隙——用不同的角度,正中与先前分毫不差的位置。
  那简直是连惨叫都发不出来的冲击。
  「报、报上名字,还要人不准叫……」
  「谁叫你要叫我哀川,要叫的话,就叫我润,敢用以姓氏称呼我的,只有敌人而已。」
  「……」
  那个。
  不管怎么想,眼前这个情况,妳都像是突然出现的敌人吧?
  这个小丫头,究竟是何方神圣——轧识想着。目标科技企业的相关人员吗?四百名警卫的其中一员吗?不——感觉并非如此。那么,是和轧识不同的,其它觊觎科技企业的人吗……众多敌人其中之一的势力吗。发现行迹可疑的轧识在大楼旁,因此前来查看——
  按照常理来说,大概就是这样吧。
  但对方实在不像个能以常理判断的人。
  「哇哈哈哈——」
  红发马尾……哀川润,又笑出声来。
  大方地。
  十分快乐地,像是真的乐在其中。
  「喂、喂!小哥。我说你在干嘛啊?在这种地方弯腰屈膝的。在你一直盯着我看之前,似乎是盯着这栋大楼一直看吧——这栋建筑物是你的狙击目标吗?
  「……」
  轧识决定假装过于疼痛而无法开口说话。
  他没有回答,只是压着腹部好像很痛的样子。
  「快回答啊!
  头部被对方殴了一拳。
  看来她不是个会体恤弱者的人。
  「嗯……差不多啦。」轧识如此应道。
  就算说谎也是无可奈何的事——虽然现在没有表露出来,但零崎一贼的两名招牌,她可是让其中一名愚神礼赞,吃了两次蹴击。而且还加上一发拳头。可以确定这名小丫头不是泛泛之辈。那么为了刺探对方,由我方主动出击才是上策。
  「在这栋大楼的最顶楼,收藏了某一份资料——我的工作就是,在这个企业遭到毁灭之前,把它给偷出来。」
  反正。
  不论轧识说了什么,不论哀川润这小丫头是谁,事态发展至此,唯有杀了这个红发马尾女孩——
  并不是基于被踢这种零崎式的理由,现在轧识并不是以零崎一贼的身分活动——只是单纯地、只是纯粹地,为了「暴君」而已。为了他所迷恋的十四岁少女,绝不能让这份工作留下任何一丁点的祸根——!
  「这样啊。好!
  哀川润她——身形灵巧地越过了轧识,拾眼确认漆黑的大楼位置,甩动着红色的马尾,回过头来,用再轻松惬意的态度说道。
  「那么,让我来帮你的忙吧!
  「帮……帮忙?
  「哦。怎么说呢——我有一个很久不见的朋友,说因为工作关系,会到这附近来,我是为了想让他吓一跳,所以才会埋伏在这里,结果我等了半天,也没见到半个人影。本来因为火大想说回去算了——哇哈哈,碰巧让我发现了打发时间的好方法。」
  「打发时间……我可不是抱着玩玩的心态啊——」
  「哎呀哎呀,别客气了,小哥。我只要看到有困扰的人,就会想欺负他——不对,只要看到有困扰的人就忍不住想虐待他啊。」
  「……!
  更正之后的说法反而更过分了!
  为什么要更正……
  「哼哼——我看看」哀川润用极度愉悦的语气,开始翻找手上的钱包。手上的钱包?咦,这个小丫头,到刚才为止明明两手空空,应该没有拿着那种东西才对……啊。
  那个钱包。
  「那不是我的钱包吗?
  「什么嘛,钞票只有五万七千元而已,你真穷酸耶。啊,不过金融卡有三张。」
  什、什么时候……方才踢我的时候吗?难道她是用穿着靴子的脚,窃走放在上衣内袋里的钱包吗?世界上有这种技巧存在吗?
  无视于轧识脑海里充满走马灯般的问号,哀川润自顾自地将从钱包里取出的三张金融卡,像沐浴在月光下似地举向天空。瞇起眼睛,仔细端详起来……究竟在做什么——是在确认卡片上记载的账户和户名吗?反正理所当然的是人头账户,就算被看见,对于轧识来说也不痛不痒……
  「嗯——这张金融卡有七千八百万四千三百五十四元,这张刚好五千万元整,最后这张是八千五百万七十元。嘿——你赚的还不少嘛!
  「难道妳,光看卡片就能知道剩余金额吗?
  人体卡片阅读机?
  「我还知道密码哦。119215431603。缣仓幕府和枪枝传人、江户幕府吗?(注:公元1192年日本镰仓幕府当政,公元1543年枪枝传入日本,公元1603年日本江户幕府当政。)你很喜欢日本史啊?小哥。」
  「给我等等!怎有可能直接从卡片读取到那些信息……!
  「我用第六感大致上就知道啦。不,是比第六感更准确吧?而且,这个……是积架的钥匙吧。你开的车不错嘛!
  「连钥匙都?明明放在裤子的口袋里的——」
  「好。思,有这些东西就绰绰有余了吧。接下来就交给我了。你的工作,就由我承包下来了。」
  说着说着,哀川润将卡片收回钱包,炫耀般地,将轧识的钱包据为已有,并放进臀部口袋里。积架的钥匙,则是像怀旧漫画里性感角色一样,被塞进了穿着小可爱的乳沟里。
  她已、已经超越流氓的程度了……
  她根本就是强盗……
  「承——承包?小丫头——妳,是什么人?
  「啊?我吗?你这家伙,是在问我的职业吗?

  「我是承包人哟。」

  「承包——」
  「中间夹了个『出包』的『包』,你不觉得帅呆了吗?
  她这么说——
  哀川润背对轧识,迈向诡异的方位。和轧识目标的漆黑大楼,完全相反的方位——但从其坚定的脚步当中可以得知,她明确的目的地就在那里。
  ——不。
  这种事——已经无关紧要了。
  从一开始就无须为此而烦心。
  ——如果不痛下杀手的话。
  就算没有零崎一贼、以及「暴君」的事——被对方鄙视到这种地步,怎么还能忍气吞声,我零崎轧识可不是这么温和的人——!
  然而。正当他下定决心,打算从背后攻击一派悠闲、晃着红发马尾前进的哀川润时——实际上,他已经解除前倾的动作,大步向前,一口气缩短与哀川润间的距离,正要用右手伸长的指甲,毫不留情地刺穿她那纤细的脖子之时——
  「……!
  轧识飞身向后退去。
  身体不由自主的——做出了闪避动作。
  相对的,哀川润一点动作都没有。就连头也没回,有如完全没察觉到轧识的行动般,只是一味的向前走。
  什——什么?
  明明她全身上下都是破绽。甚至比菜鸟还要破绽百出。
  不论从哪个方向,什么方式都能轻易进攻——
  明明可以杀掉的。
  轧识的身体却拒绝——不对……
  是本能,拒绝……?
  「啊……喂,站住!
  在他犹豫的当下,哀川润已经弯过转角,从轧识的位置早就看不见人影了。真是愚蠢至极,要是真的跟丢的话,自己的钱包和钥匙不就真的被抢走了吗?在决定杀或不杀之前,总之得追上去要回来才行——
  她说要帮忙。她说承包了。
  开什么玩笑,「暴君」交代的工作,哪能容许第三者从中插手——
  「小丫头,妳给我站住——!
  轧识全速奔跑,紧追在哀川润的后头,弯过转角之后——映入眼帘的,是一座加油站。那是在这个商业区域里,与家庭餐厅及便利商店相同的为数不多的服务业建筑。虽然基于此区的特性,店家并非二十四小时营业,不过看起来现在还开着。在停放着油罐车旁边的洗车部,红发马尾的女性,与一个貌似加油站员工的男性(穿着制服,带着帽子),似乎在讨论些什么。
  她到加油站来,究竟有何打算……?
  想着想着,脑袋突然灵光一现。
  原来如此……这是面对难以攻陷的要塞时,常用的手段。在要塞外围制造骚动,让内部主动开门的作战……就跟日本神话中的天照大神,打开天之岩户(注:日本古神话之中,有位男神来到天照大神居住的地方,做了许多坏事,天照大神十分生气,躲入岩洞——天之岩户不出来。天地变得一片漆黑,天下大乱。诸神制作了一面神圣的镜子——八咫镜,将镜子挂在天之岩户前,再让一位女神跳起神圣的舞蹈,天照大神为之感动,从天之岩户中出来,让太阳再次照耀天地。)的例子差不多吧。恐怕,她是想在此加油站购买数公升的汽油,然后在那栋大楼的旁边引起小火灾吧。要是对大楼本体纵火,「暴君」想要的数据有可能会付之一炬,因此现在不太适合使用,不过对对方而言,应该也无法忽略小火灾延烧的可能性。
  嗯。
  看来,她好歹也在思考嘛……
  那个小丫头,虽然乍看之下我行我素又不负责任,但果然不是个生手……善意的解释的话,抢走轧识的钱包,也许只是当作购买汽油的资金而已。
  话说回来,以轧识的角度来看,根据最初的计划,等到早上再变装侵入的方案,成功率应该高多了。若引起骚动,就算努力伪装成偶发事故,反而容易被识破是人为引起的吧。在得知大楼本身有自爆的可能性及危险性之后,最好能够尽量——至少在潜入大厦内部前,都有秘密行动的必要。
  反正,终究是个小丫头,抱着不知为何有点失望的心情,轧识走近两人。哎呀哎呀。虽然因为忽然被踢导致有些混乱,但现在脑子已经冷静下来了。仔细说明事情后请那小丫头收手吧。如果僵持不下的话,把钱包和车子送她也无所谓,反正,那不过是零崎轧识财产的一小部分罢了。
  不过。
  哀川润一脚踢飞了加油站店员。
  是从右侧切入,跳跃起步的回旋踢。
  被踢中下颚的店员倒地不起。
  「妳在干嘛啊!
  「啊——?叽哩呱啦啰唆个没完,所以我只是稍微用脚轻轻碰了他一下而已。谁叫他完全没在听我讲话,只会说不行不行不行,像莺哥一样不停重复!
  「没在听妳讲话……!原来你们不是在讨论而是在吵架吗!
  还有。
  不是莺哥是鹦鹉才对。
  仔细一看,店员(似乎才刚成年,看起来颇年轻)显然已经昏倒了。究竟是踢中了要害,还是力量等级差太多,这不得而知……总之他已经口吐白沫。即使轧识经历过为数众多的战斗,看见人类口吐白沫的景象,这还是头一遭。这名青年看起来比哀川润还要矮。无论比她高还是矮,似乎都免不了被踹的命运。
  「不就是在加油站买个汽油这种理所当然的事情而已,为什么会吵起来啊?
  「汽油?为什么我非得买这种东西不可?
  「欸?
  不对吗?
  那么,究竟,是要——
  「我啊——那个……」哀川润凑靠倒下的员工身边,在他的怀里摸索起来。轧识还以为她又要找钱包,结果并非如此。她找的不是钱包——而是钥匙。
  看似车辆钥匙的东西——从店员胸前的口袋中取了出来。
  她得意洋洋地,放在轧识眼前。
  「我只是要跟他借这个啦。明明只是这样而已,居然敢骂我笨蛋,还说什么别开玩笑,这家伙还骂个没完没了的。看来他似乎不知道,这世上有一条规定叫不准骂我。」
  「那——那根,是什么东西的钥匙?
  「嗯?当然是油罐车的钥匙了,这还用问吗?
  哀川润一边说,一边若无其事地指着停在旁边的——大型油罐车。
  油罐车。
  改装车。
  配备金属油箱的货车。
  又称之为联结车。
  「那个——……」
  如今轧识终于恍然大悟。
  就连不想知道的事也茅塞顿开。
  这个红发马尾究竟想做什么,在看到她邪恶的微笑和油罐车之后,全都真相大白。她脑子里打算的,的确不是买汽油这种微不足道的事——但是,在轧识勉强拼凑出理论以否定最坏的假设前,哀川润主动地——
  「也就是说!
  开始了没人拜托却自己提出的说明。
  「驾驶这辆油罐车突击冲入那栋大楼的大厅!管它上了锁还是拉下铁门,在这辆油罐车大爷的面前一点用都没有啦!唔哇,我脑筋是不是超好的?
  「……!
  「哇哈哈哈哈哈哈!我老就想试一次看看,用装满大量汽油的车子突击!与其说搞不好,搞的好的话不就会爆炸吗,YA——」
  似乎十分开心的哀川润大笑着。笑得合不拢嘴,看起来的确十分高兴。那是带着几分邪恶的天真笑容,相当矛盾的笑容。
  相反的——轧识的表情则僵硬不己。
  对了。
  全都想起来了。
  就连不愿回忆的事情也全都想起来了。
  早在听见承包人的阶段时就该注意到的。然后当下——就应该舍弃一切,尽全力逃亡才对。纵然心里明白逃不掉,还是应该这么做的。虽然恐怕是不想给精神太大的负担才想不起来,但事到如今,实在很难不去怨恨拒绝回想的大脑——
  哀川润——如此不祥之名,轧识是从同为零崎一贼的「自杀志愿(Mind render)」,零崎双识口中听来的。
  被称为之人类最强的承包人。
  暴风雨前的暴风雨。
  距今约五年前爆发,被称为禁忌神话所流传下来的,不论「杀之名」还是「咒之名」、玖渚机关还是四神一镜、将里世界全体卷入、将全部的全部牵扯其中,并且给予全部的全部难以估算的严重损害,引起可称为空前绝后,终极「大战争」的始作俑者——
  死色真红——哀川润!

  ◆   

  就在此时。
  在澄百合学园国中部·小学部共同宿舍里的荻原子荻,正趴在桌上。包含高中部在内,子荻虽然身为澄百合学园总代表,但目前仍在就读国中一年级的她,只有少数高层人员知道她的身分。这是荻原子荻,为了避免多余的忌护和麻烦对自己造成妨碍所做出的判断。公开身分,最快也要等到三年后升上高中时,这是目前的打算。正因如此,子荻在澄百合学园只是个接受教育的普通学生,在共同宿舍里,并没有受到特别待遇,平凡地生活着——
  「木原,学姐——」
  从宿舍房间设置的双层床上方,传来说话声。棉被诡异地蠕动了几下,接着轻轻地,一颗披头散发的小脑袋冒了出来。
  是西条玉藻。
  「……是荻原哦。」子荻趴着不动地回答。
  不过,回答被对方完美地无视了。
  懒懒懒懒懒洋洋地,玉藻只说了一句,
  「妳不睡吗?
  「……」
  荻原子荻并没有接受特别待遇。但是西条玉藻却受到特别待遇。这也没办法,因为在小学部里找不到任何一人,能与这名不可思议的战斗狂少女住在同一间寝室——话虽如此,这所学园的危机管理意识,也还没低到放任她不管的程度。于是,她便住在宿舍里国中部的楼层了。当然,在国中部里,也几乎没有学生能和玉藻同寝室——或着该说,讲白点就只有荻原子荻一人而已。
  正因如此。
  子荻与玉藻是室友。
  「已经很晚了唷——光线这么亮的话,我睡不着——木原学姐,最近妳老是每天熬夜,到底在做什么呀?又在想什么厉害的计策了吗?真是坏人耶!
  「……简讯。」
  「什么?
  「简讯,一天传了一百多封啊……」
  这是子荻疲惫不堪的台词。
  对于一个不愿在人前示弱的少女而言,她流露出非常罕见的表情——当然,或许因为她觉得对方是西条玉藻才会觉得无所谓吧。
  对着啪哒一声,做出有如软件动物挂在床脚般奇妙姿势的玉藻,子荻用微弱至极的声调继续说着「我受够了……」。
  「连思考文字的内容,都已经到达极限了……」
  「……是谁传来的呢?
  「零崎双识……那个变态传过来的。」
  「变态……」
  「他似乎打从心底,为了交到国中生女友这件事而高兴……」
  一时大意将手机信箱告诉对方真是失策。子荻原本打算用来刺探零崎一贼的内情,但对方却完全无视于自己的意图,总是滔滔不绝地讲着最近流行的音乐、电影之类,这种对子荻而言无关紧要的话题。本以为总有一天话题会讲完,届时就可以切入正题,看来是自己太过天真了。
  对方是货真价实的变态。比跟踪狂还要难缠。
  「托他的福,其它计策也停滞不前了啊……真不可思议,事情究竟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拜托其它人回讯不就好了吗?要我来帮忙吗?
  「这个方法我早就试过了……姑且先不谈找妳帮忙……虽然透过储存了我书写习惯的人工智能功能回讯,但他却马上说『总觉得妳气质变得不太一样呢』,而马上被对方看穿了……那男人对国中女生可说是个绝对的专家。」
  这是哪门子的专家呀?
  若是玉藻以外的人,大概会这样吐嘈吧,不过,
  「比起这件事,木原学姐。」
  玉藻却直接改变话题。看来对她而言,值得尊敬的学姐所面临的几近生灵涂炭之苦,根本就无关紧要。
  「下次的战斗是什么时候呀?……我,就快要忍耐不住了。
  「妳再稍微——忍耐一下。
  虽然子荻依旧维持趴着的姿势,但她回答玉藻的口气却很严肃,而且充满着紧张感。那也是当然的,因为每当玉藻说出「快要忍耐不住」的时候,第一个被害者,往往是跟她同寝室的自己。
  「咦——人家想去见识人啦——想刺他——想杀他——」
  「看来妳还真喜欢他呢。妳居然还记得敌人的名字,真是稀奇。」
  虽然记错了。
  算了,也不太需要订正。
  「反正,妳大概也会忘记,所以趁此机会跟妳先讲一下……这次的战斗,恐怕会让『背叛同盟』全员出动。玉藻,妳是分支部队,负责搅乱零崎一贼。虽然对我来说,要是妳能吸引那个变态的注意力是再好也不过了,不过你喜欢人识的话,挑人识也无所谓啦。反正那个脸颊刺青小弟就某方面来说……对我也是个大问题。」
  「了——解。」
  也不知道是高兴还是怎样,玉藻肯定地回答。
  她的心境,谁也猜不透。
  「……总之我再跟妳确认一次,之前在雀之竹取山的战斗……妳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吗?遭到不明人士的攻击——醒来时,已经枕在老师的膝盖上?
  「是真的呀。木原学姐,妳这是在怀疑我吗?
  「并不是——这样的。嗯。」
  也好。
  即使西条玉藻不按照计划行动,也在荻原子荻的计算范围之内。正确来说,就算她隐瞒了什么,玉藻也很有可能早就把它给忘了。
  「比起这些,我目前最在意的,应该还是零崎轧识先生吧……那个人,现在究竟在做什么呢?唔——嗯,只顾着和零崎双识来往,有点忽略他了也说不定。」
  「鸭识先生?那是谁呀?
  「……妳要是不记得就算了。」
  她说。
  此时,桌上插着充电器的手机,发出了收到简讯的铃声。不必看画面也知道是谁传来的。
  子荻伸手拿起手机。
  「唉……我到底在做什么啊……」

  ◆   

  另一方面——
  零崎轧识全身受到强烈冲击。
  油罐车是为了安全运输汽油的改装车。它的构造也比一般车辆坚固许多,即使是出乎预料的行动,例如踩着油门维持极速,就直接冲进上锁且拉下铁门戒备森严的大楼大厅这种破天荒的事——汽油也未必会溢出来。
  保险杆被撞得歪七扭八。
  挡风玻璃碎了一地。
  车体前半部几乎看不出原型。
  即使如此——幸亏没有爆炸。
  也没有漏油导致意外撞击的火花起火——可料想到的最坏的结果,就是引发装置这栋大楼的炸弹——
  九死一生。
  只能说好狗运。
  以大楼大厅为中心,油罐车的前半段在大楼内部,剩下的后半段在大楼外部,就这样停了下来。既然没有踩煞车的迹象,那么应该是车子本身的安全装置启动了吧。要是再冲进去的话,就要撞上访客来访的服务台了,这样或许也算又是个九死一生。加起来就是十八死一生了。不对,应该相乘所以是八十一死一生?
  当一头撞进铁门和大厅时,安全气囊就启动了。由于副驾驶座也有设置安全气囊,因此轧识虽然全身遭到撞击——但他也初次发现,安全气囊一点都不软这个事实。骨头也许断了几根。撞击的力道是如此之大。即使如此,至少下次可以告诉零崎双识——安全气囊十分有效。
  「真、真是太离谱了……」
  人类最强的承包人,哀川润。
  真的,将言语付诸实行了……
  比起对轧识故弄玄虚,不如说是恶质的威胁,虽然抱持着,对方也许会在千钧一发之际停下来,这种毫无根据、微乎其微的可能性——完全是白费心机。她不但对轧识的说服到恳求都充耳不闻,相反的还粗暴地将轧识塞进副驾驶座,油门全开地冲了进来。若是手上有「愚神礼赞」,也许还有几分抵抗的可能性,不过赤手空拳的零崎轧识,在哀川润面前根本是螳臂挡车。
  「虽然……潜入的确是成功了没错……」
  这样根本算不上是潜入。
  应该称之为突袭。
  不但隐密性趋近于零,搞得这么夸张,对方也不得不出手了吧。要是事前有所准备的话还好,但现在已经无法回头了。计划中的一小时时限,又缩得更短——恐怕只剩三十分钟。想必也惊动了大楼里的四百名警卫吧——连确认监视器的功夫都省了,那群人马上就会赶到一楼吧。
  这样下去可不行。
  虽然与当初的计划大相径庭,但事到如今,就算有人类最强的承包人当后盾,也要拿到月标的资料——
  「喂,小哥!
  从车辆外面传来声音。
  是哀川润。
  仔细一看,她已经不在驾驶座上——只剩下膨胀的安全气囊,空虚的留在原处。看来,哀川润早就下车了。抢夺油罐车的时候也是,她的脚步不可置信的灵活。稍微一个不留神——她就已开始进行下一个行动了。
  「快点下车啊——事情好像变得颇有趣哩。」
  「……?
  有趣的事?
  说到有趣的事,正常来说就是有趣的事,不过对哀川润而言,有趣的事究竟是什么呢……
  轧识一面想着,一面推开安全气囊,走下油罐车的副驾驶座。车门由于扭曲而难以开启,因此他暴力地把门踹开。反正,哀川润一开始就不打算把车归还原主吧,再说,这辆油罐车之后,被送到解体工厂的机率,比送回加油站来的高多了。
  哀川润边用食指卷弄着红色马尾的发稍,边坐在油罐车变形的保险杆上。接着,在看见轧识之后,便用手指向看得到电梯间的方向说「看吧!」。
  人。
  人。人。
  人。人。人。
  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
  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
  成山的人——拥挤地,倒在地上。
  卧俯的、仰面的、横躺的。彼此之间互相地互相地互相地交迭。
  完全占满了往电梯间的走道。
  每个人……都像上班族一样穿着西装,脖子上挂着这间科技企业的员工证。无须确认——倒在这里的人们,正是为了保护轧识目标的数据,而守在这栋大楼的警卫。
  虽然还不到——四百人。
  即使如此,目前至少可以确认,有不下于五十人的人数倒在这里。
  「……!
  被油罐车撞飞……?实际上并非如此。油罐车冲进来的角度,和这群人重迭倒下的位置并不符合。
  那么,原因何在?
  倒在这里的警卫们——应该是为了阻止零崎轧识和哀川润,这两个非法侵入者,而赶过来的才对。
  「虽然出乎我预料之外,竟然没有爆炸,车子中途还停了下来,本来想说有够无聊……看来里面发生的事满有趣的嘛——」
  「这是……怎么回事。」
  「也没什么吧,小哥。只不过是在我们之前,就有人先潜进这栋大楼里啦——哇哈哈——」、
  「什……!
  没错。
  觊觎资料的并不只轧识……进一步来说是「暴君」。相反的,「暴君」是站在鹃蚌相争,渔翁得利的立场——除了轧识以外,原本就有抱持更正当的理由,想要那份数据的人存在。就算那些人诉诸武力,也没什么好讶异的。与其慢吞吞地等待,不如直接——亲手将企业毁灭,就连等都不用等了——
  但是——是从几时开始的?
  直到刚才,轧识装作等红绿灯从外观察时,完全没有发现大楼有任何异常……那么,就是在他为了追哀川润,赶向加油站的时候……不对,区区几分钟不可能造成这种情况。这么一来,就是说这里有人能瞒过轧识,不留痕迹,不被任何人察觉地侵入吗……?
  在这世上。
  而且——在这栋大楼当中。
  不,可是,除此之外别无他想。
  倒在这里的警卫就是最有力的证据。
  有某个人在这里。
  除了轧识和哀川润之外的某个人——在这栋建筑物里头。
  该怎么办呢?——其实也没什么好考虑的。若是有侵入者在里面,对方的目的,必定是顶楼的资料——因为这栋建筑物,功用只不过用来作为那份资料的保险库和要塞罢了。
  既然如此,自己所该做的,就是尽快赶往顶楼……若是数据已经落入他人之手,更必须将它抢回来——!
  虽然用油罐车突击实在是最差劲的方法,但这也算是因祸得福……要是等到明天早上,一切就真的太迟了。只有关于这点,或许真该感谢这名红发马尾小丫头也说不定——
  「唔——嗯——」
  不过。
  此时哀川润显得不太高兴。明明她刚才心情似乎还不错的——善变也该有个限度吧,轧识虽然这么想,却还是关心地问她「怎么了吗?」自从知道哀川润是那个哀川润之后,就很难掌握跟她之间的距离感。总而言之,为了避免过分刺激她,因此轧识隐瞒了自己知道她是哀川润」的事实。
  「……」
  「那个,我是问,妳怎么了吗?……」
  「我腻了。」
  「什么?
  哀川润瞥了一眼不明所以的轧识,缓缓地从保险杆上直起身子。接着,像是去除灰尘,用手拍了拍臀部。
  然后,
  「我觉得腻了——!
  用几乎整栋建筑物都能听见的大音量,怒吼着。
  现在是怒吼的时候吗……!
  「妳、妳……这小丫头,刚才不是还说很有趣的吗?……现在又说腻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啊——你真啰唆——我说腻了就是腻了。让我觉得腻,应该是你的错吧吧。真无聊——真无聊——真无聊啊——之后你就自己加油吧。我不打算帮的你忙啰!
  话说完,哀川润迅速地将脸从轧识身上别开。就像小孩闹别扭似地鼓起双颊,但就连小孩子也不至于如此不负责任。开油罐车突击,将轧识的计划整个打乱之后,现在竟然说要罢手不干……?
  轧识不知道该惊讶、愣住还是生气,顿时陷入轻微的混乱,不过他仔细一想,随即就发现了,其实眼前的况倒也没想象中的那么糟。
  两人相遇才经过五分钟,轧识立刻就明白,这个红发马尾小丫头,十分善于拖人下水与引起骚动。简直就是为妨碍他人而生的女人。对轧识这种凡事皆需重复多次事前准备、拟定详尽计划再执行的人来说,这样的人更是棘手至极。真不愧是零崎一贼里属一属二的变态,可说不拟预先拟订计划代表性人物——自杀志愿(Mind render)憧憬的人物。
  自称人类最强的承包人。
  事实很明显,不请她帮忙才是上策。
  如果是现在——还来得及挽回。还可以取回轧识自己的步调。
  在大楼里还有其它侵入者,不容许有任何差错的现状之中,不是更应该积极配合这个红发马尾的善变女人吗……?
  「这、这样啊。那、那么——我就告辞了。」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硬要说的话,这个小丫头难保不会有「什么,你是说不需要我的一臂之力吗?你这家伙!」这一类傲娇的反应。轧识边说出不致于刺激到哀川润的、暧昧不明的台词,边往电梯间的方向迈出一步。而说到哀川润,则只回了,「哦——拜拜——」,这句让人不禁松了口气的台词。
  「啊……对了!
  轧识往前走几步,又回过头来对哀川润说。
  「妳还是尽快离开这栋大楼比较好哦。开油罐车冲进来之前我就警告过妳很多次了,不过妳似乎完全没听进去,所以我再讲一次,这栋大楼,设有自爆装置……虽然不知道侵入者是何时、又是怎么潜入的,不过最坏的打算,就是自爆装置有可能已经启动了。」
  别说三十分钟。
  说不定连十五分——也没有。
  「嘿嘿。」
  听见轧识所言,哀川润邪恶地笑了笑。
  「你还会担心我吗?真是温柔啊!
  「不,不是这样的……」
  我只是希望妳快点出去。
  真心诚意,真心地这么想。
  「不过,担心我是没必要的。不、该说担心我是多余吧——」
  哀川润得意洋洋地说。
  「因为我可是传说中背负着诅咒的女人阿——『凡是我所涉足的建筑物,都会无一幸免地全数倒塌』。不过是栋大楼爆炸而已,对我来说简直是家常便饭。」
  「……」
  这算什么啊……
  判断自己没办法再跟对方交谈(时间上和精神上都是),轧识转过身,毫不回头地跳过倒在地上的警卫,到达了电梯间。
  但是不能使用电梯。在这种情况下被关在里面可不是开玩笑的。
  要使用电梯旁的逃生梯。使用这边——没错,这正是零崎轧识的步调。用力扳开门,轧识飞也似地奔上楼梯。
  轧识以轻快但固定的速度往上爬,脑袋里也不忘思考。
  现在该注意的对象。
  不仅有早轧识他们一步侵入这里的人……再加上,警卫也并非已经全都被打倒——怎么说对方也是有四百人,就算有人尚能行动也不足为奇,再说又被抢先一步的侵入者打草惊蛇,因此对警卫也不能掉以轻心。再怎么说,大楼里装置的,那炸弹——
  不过。
  在这里,他一时大意将哀川润从警戒对象里排除,可说是零崎轧识本次最大的失败——但距离他自己注意到这件事,还需要一点时间。

  ◆   

  「……我说你啊。」
  当轧识的身影完全从视野里消失时——红发马尾的小丫头,也就是哀川润,不对着任何人,但明显地是对着谁,对着某人说着。
  「碍事的家伙已经消失了——你打算躲到什么时候?我早就发现你在这里了。也该现身了吧上
  毫无反应。
  但,哀川润用肯定的语气,继续说着:「真是令人火大的家伙。」
  她是对着倒下的警卫说的吗——不,并非如此。她是对着充斥在大楼一楼的,讨厌的气息——不祥的气息本身说话。而零崎轧识并没有察觉。这也不能怪他,即使在职业级的玩家之中,恐怕也没有多少人能发现。但是——一旦注意到,便无法无视那强烈的味道——那有如腐臭的味道。
  谁。
  「喂!
  哀川润又再次出声——
  依然没有现身的迹象。
  要说当然的话也是当然——只是。
  「真无聊啊——你不过来的话那就由我过去啰?不论你藏得再好,都逃不出我的手掌心啊——就在那里!
  哒。
  翻转身体,红发马尾大胆地,像长鞭似地回过身,哀川润向背后的访客服务台跳了过去。转身时,右手已握好的拳头,毫不犹豫地使劲挥下。
  「看招!
  接着,她对着装饰在访客服务台的中型花瓶,挥出拳头。当然,这栋大楼不过是间假公司,访客服务台应该有段时间没有功用,但作为掩人耳目之用的花瓶——
  那花瓶发出巨大的声响,顿时粉碎。
  简直可以媲美穿甲弹命中时的威力。
  但,就结论而言——
  某人所藏身之处,并不是「那里」。基本上,一个人要怎么躲进中型花瓶里面呢。除非那位某人是小动物,否则是不可能的。
  但,以结果而言——
  那位某人成功地被逼了出来。就在花瓶粉碎,尖锐破片四散的范围里,以某种方式隐身的某人——为了闪避那些碎片,不得不现身。
  是名女性。
  是名不适合出现在现代化大楼之中的,穿着和服的美艳女姓——面容被覆下的浏海掩盖,难以窥见她的表情,但从她隐约可见的双瞳当中,依旧散发着不寻常的冷酷。是属于那种,若是视线可以杀人的话,她绝对属于那一类的女性。看起来年龄与轧识相差无几。一只手持铁扇——并将其静静地,对着哀川润。
  「搞什么,是那边吗?
  哀川润对计算错误似乎不以为意,既不害羞也不胆怯地,转身面对那名女性。明明就大幅出乎意料之外,但她的心情却似乎很不错。
  「其实我也有在想是不是那边啦。哇哈哈哈。搞什么,本来以为会出现啥妖魔鬼怪的,结果出现的是个大美女。说些什么吧?这个惨状,是你造成的吗?真厉害啊。」
  「闇口凭依。」
  女性慢条斯理地——报上了名号。
  「小女子名叫——闇口凭依。」
  「……?闇口?啊啊……」
  哀川润瞬间露出厌烦的表情。直到刚才为止心情明明似乎还不错的——就算是轧识以外的人,大概也无法跟她相处吧。
  善变也该有个限度吧。
  「什么啊,妳是『杀之名』吗。而且还是闇口众。虽然比起零崎一贼来说好了点,但实在不想和妳扯上关系啊!
  将人扯了出来还说这种任性的话。
  女性——闇口凭依似乎这么觉得,
  「那么,」她说。「就这样放我一马也无妨吧?
  「那可不行。」
  哀川润毫不迟疑地驳回对方的提议。
  「我已经承包这份工作啦。不论敌人是闇口还是零崎都没差。在这里阻止妳就是我的工作。」
  「真年轻……」
  凭依轻声地说着。虽然只是句再平凡不过的台词,但不知为何——言语中却似乎带有根深蒂固的忌妒。而哀川润一副全然不觉的态度,继续说着,「说到闇口啊——」
  「还有个主人在妳之上吧?据说闇口的家系是忠实的士兵。是那个主人命令妳回收?那个,什么来着,保存在顶楼的资料?话说回来——」
  说到这里,哀川润环顾四周。
  五十名以上的警卫——倒在地上。
  「——妳做的还真夸张呢,说到『杀之名』。不都会考虑暗地里进行之类的吗?
  「……妳有资格说我吗?
  「不过,还真不可思议啊。」
  哀川润毫不介意凭依所言,继续说道。
  「既然妳说妳是『杀之名』,为什么这些家伙——一个都没死?全都只是被打昏,或被下了药失去意识而已不是吗?
  「妳发现了啊——真是值得嘉许。」
  凭依说着,露出些许微笑。
  虽然她的脸被浏海遮盖住——而看不太出来。
  「也没什么发现不发现的,根本就一目了然吧。搞什么鬼啊。『杀之名』竟然不杀人——真是恶心。」
  「这么说的妳,究竟又是哪位?从妳说话的方式来看,似乎不是『杀之名』的样子——」
  「我是人类最强的承包人。没听过吗?
  「……没听说过呢!
  「我会让妳不得不知道的。我这将响彻八方、流传千古的传说——!
  铁扇动了——
  和哀川润的动作,几乎是同时。
  不过,先到达的是哀川润的蹴击。彷佛有轴心般地在空中斜向回转,以小腿对着闇口凭依的太阳穴使劲一击——蹴击的速度迅雷不及掩耳,就连头部都似乎会被击碎。
  凭依被那一踢击倒在地——不。
  不是闇口凭依。
  倒下的是——看似警卫的一名男性。
  直到刚才为止都倒在附近的,穿着西装的男性。
  明明已经倒下的男性——又再次地倒下。
  「……咦?
  哀川润单脚着地,仔细地确认。
  男性不可置信地,看着被自己踢倒——此时,从身后传来窃笑的声音。哀川润听见笑声,「啊?」的,回过身来。
  凭依在自己身后。不知不觉间,不,不仅是不知不觉。在哀川润的攻击击中之前,就连在击中的那一瞬间,凭依确实都还在那里——
  「我在这里唷——红发的小姐。」
  「哼嗯?
  哀川润维持单脚站姿,摇摇晃晃地转了半圈。
  「原来如此——还满有趣的嘛!
  凭依——将铁扇张开。
  彷佛在自己和哀川润之间张开一道防壁。
  「再一次!
  哀川润完全无视于铁扇的存在,再次跳起——这次是跳跃最适的膝击。用距离闇口凭依脸部的最短距离,哀川润的右膝由下往上,强力地击中了对方。
  但,击中的并不是凭依的鼻梁。
  哀川润的膝盖陷入了另一个警卫的脸——那是,直到不久前为止都躺在地上的,穿着套装的女性的脸。
  女性向后倒了下去。
  哀川润为了闪开,这次是两脚着地。
  「呵呵呵。」
  窃笑声。
  哀川润将头转向窃笑的来源,红色马尾像是有意志的生物般地摇动。
  闇口凭依就在那里。
  并不是所谓的——高速移动。
  就连闪避行动都谈不上。
  「原来如此啊!」哀川润冷笑道。「虽然曾经听说过闇口比士兵来说更接近忍者,看来似乎是真的啊。哇哈哈,真是的,难怪我等了半天小呗那家伙都没出现。像妳这种人在的话,她当然不会靠近这里的嘛。小呗大概也觊觎着那份资料吧……啊——啊,本来想久违地跟小呗好好温存的说——算了。话说回来,好死不死竟然是替身术啊。那个究竟是怎么办到的?应该可以给我个心服口服的说明吧?
  「说明?对即将死亡的人,我不认为有任何说明的必要。」
  「啊?我可不会死哦!」哀川润理所当然地说。「比起这个,妳会使用别的忍术吗?刚才一直没看到妳,是用了隐身术吗?像这样,拿着和墙壁相同颜色的布,站在这附近之类的……再让我多看点别的忍术嘛。真想看真想看真想看真想看!
  「妳这个人……」
  凭依欲言又止。
  大概是觉得说了也是白说吧。
  恐怕是正确答案。
  「什么嘛,不让我看吗。哇哈哈哈,既然如此,那我只好用实力让妳使出来——真是太有趣了。要去啰,看招!
  哀川润向着凭依的位置——
  她一口气缩短距离,连续作出攻击三次。
  结果相同。
  使出回旋踢的哀川润,脚跟陷入了警卫的左侧腹。第三名警卫的身体弓起,接着倒了下去。
  凭依又出现在——不同的位置。
  替身术。
  那么,难道真有可能吗?
  「对了!对了!——有一件事……」凭依张着铁扇说。「我想妳是误会了,红头发的小姐,眼前的惨状——并不是我所造成的哦。是我的搭档——做的——」
  「啊?妳说搭档是?
  「身为『杀之名』的一员却不动手杀人——再也没有比这更恶心的事了。我也同意妳的意见,但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还请妳多多包涵。因为这是那孩子的主意——」

  ◆   

  零崎轧识速度毫不减缓地,将总共有四十楼的阶梯,一口气跑到二十五楼,在二十五楼到二十六楼的平台——看见了走下阶梯的人影。由于一路跑到这里都没遇到半个人,原本还抱持着,说不定能就这样顺利到达顶楼的想法,看来是如意算盘打得太好了。当然,轧识还保留足够的体力来应付敌人,所以倒也没什么好着急的——
  但却被突然出现的人影吓了一跳。
  对手是个小孩。
  以前,曾经和一贼里的极端儿零崎人识,共同袭击一贼之敌所藏身的公寓——眼前的敌人和那时出现的奇妙的用刀孩童,看起来差不多年纪。都是大约十岁左右,就算再怎么多算,依然不像是十几岁的青少年。
  穿着孩子气的短裤和短筒袜。以及看似教养良好、雅致稳重的衬衫。长长的黑发,乍看之下还会被误认为美少女,实际上却是个令人脊背发寒的美少年。他的美仿佛连血液都可以凝结。简直有如艺术巨匠所描绘出的一幅画——只是——
  只是,少年用小手握着、扛在肩膀上,那一把看起来娇小身躯无法使用的、带着水滴图样的的大镰刀,正绽放出异样的光彩。
  并不是——警卫。
  再怎么说也是伪装成企业本部的「保险库」,是不会安排这种小孩子当警卫的。况且携带那么巨大镰刀,根本就无法掩入耳目和伪装吧。
  这么说来就是——侵入者。
  轧识以外——先潜入大楼,将警卫全部击倒的侵入者。与「暴君」一样,觊觎顶楼资料的人——
  那个。
  从楼上下来的话就表示——
  「……」
  但是,现在,占据轧识思绪的,完全和硬盘之类的东西毫无关系。没错……在精神之中,零崎轧识的意识超越了式岸轧骑的意识,完全浮上了表层。
  零崎一贼。
  身为——「杀之名」的。
  「你……你……」
  他的声音止不住颤抖。
  就算是小孩也无所谓。和那名用刀的孩童对战也才过没多久,在杀戮的世界里,不论对手是不是小孩、有什么隐情都无关紧要。
  但是——大镰刀。
  那把死神之谦——非常的不妙。
  问题可大了。
  据零崎轧识所知,以死神之缣为武器,并且随身携带这类凶器的人们,在里世界之中,似乎只有一位荣获遴选——
  死神。
  在「杀之名」七名当中,例外的存在——!
  「真是伤脑筋啊。」美少年佣懒地说道。「不过,总之我先报上名字吧——你好啊,大叔。我的名字是石凪萌太。」
 楼主| 发表于 2009-6-18 01:01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七夜 于 2009-6-18 02:49 编辑

  ◆   

  此时。
  零崎双识在某个超越高级的超超超高等级饭店的套房里,一边在窗边俯视夜景,一边目不转睛地看着手机。在盯了屏幕好一阵子后,终于烦恼地发出「嗯——」的声音。
  「一直没有回讯呢——为什么呢。真令人担心。难道说发生什么意外了吗,或许子荻美眉遇上了无法回信给我的状况也不一定。嗯,真令人担心。好——已经过了一分钟,应该要再催促一次了——」
  正当他说到这时,手机发出声响告知有简讯传来。发讯人正是:狄原子荻」。
  「哦哦!呜呵呵,什么嘛,真是的,吊我胃口。子荻美眉真是个小恶魔呢。好萌啊。什么什么,『我也是这么想的,大哥哥真是博学多闻呢,好棒哦。那么明天还有课我也该睡了,晚安。』啊。嗯——真是可爱呀。国中女生果然不错。特别是贵族女校的国中女生更棒。你说是吧,阿趣?
  双识如此说着——然后转向后方。接着以得意的口吻,对着躺在床上伸长双脚,专注于调整巴松管的一名男性搭话。
  「纵然每个人都变态变态的叫我,不过正如你所见,能够了解的还是大有人在啊。知道我的魅力所在。看吧,这名国中女生温柔的文章。所谓真正的魅力呀,只有懂得的人才可以感受到呢。阿趣,像你这种冷淡的人或许无法察觉,不过这后半段的『我也该睡了,晚安。』,可是这段简讯的重点呢。虽然表面上写的是自己困了所以想睡,但实际上并非如此。这是在关心身为笔友的我啊。其实当中隐藏着『虽然我很想继续用简讯对谈,但不能再浪费大哥哥的时间了,所以就先到此为止吧。夜深了,大哥哥不早点睡的话,对身体健康不好唷。明天也请发简讯给我吧!』这样的涵义,这是只有我才能明白的!
  「……的确,但不管我再怎么看,都觉得她是自己困了所以想睡而已。」
  男性以巴松管发出噗哈——的声音响应。
  「不过,既然阿愿这么说的话,就当作是这样吧。反正也没什么不好的。」
  「看来你似乎理解了。哦哦,不能再耗下去了,得回讯才行。呜呵呵,看来今晚是不用睡了。不过这也是为了子荻美眉啊。」
  双识高兴地按着手机的按键。虽然打字的速度十分惊人,但却迟迟打不完。看来他是打算打到输入字数的极限为止。附带一提,双识的手机的输入文字数,最多可以打到五千字,相当于二十张半的稿纸。
  床上的男性发出,噗哈——的低音。
  接着小小地说了声「嗯」。
  「阿愿——我说你,难道是为了向我炫耀交到贵族女校的国中女生当朋友,才叫我出来吗?
  「嗯?没错啊?
  双识停下打字的动作,点了点头。
  然后又慌慌张张地补上了一句——
  「啊、啊!不对!不对!现在说的才是真的。」
  看来他说的是真心话。
  「之前在雀之竹取山的事,阿趣你也听说了吧?
  「啊啊。从阿赞那听说过。反正也不是什么不好的事……虽然我还没见过人识,不过近期内也打算听听那孩子的说法。」
  「哎呀,我想那是白费功夫的。人识虽然在那座山上跟我们分开行动,但当中发生了什么事,他完全不告诉我们呢。和谁战斗、发生了什么事……就连对我、他最敬爱的哥哥都不肯透露半分,即便是阿趣你去问,他应该也是守口如瓶吧!
  「就算我是弟弟,你是哥哥,我想,我也是什么都不会对阿愿说吧——不过,既然阿愿这么说的话,就是那样吧,反正没什么不好的。」
  「反正,怎样都无所谓啦。毕竟,到最后发现赤神家的千金并不是我们家族的人——人识是这么判断的。所以问题重点就在于,有人想以那位千金小姐为饵,并把我们给钓出来。是零崎一贼的『敌人』吧?
  「嗯。然后?
  「近期之内,恐怕会和那些人展开全面性的战争。不久就会发生零崎一贼未曾经历过的,令人束手无策的大规模战争吧。彷佛过去人类最强所引发的『大战争』。我想告诉阿趣你这件事。要是真到了那个时候,恐怕也得请你贡献一己之力了——『少女趣味(Bolt keep)』的零崎曲识先生。」
  「没什么不好的——不过,与我无关。」
  有如转变话题似地,他吹奏起巴松管。
  是有着沉静的低音,却激烈的旋律。
  那正是——零崎曲识的旋律。
  「你应该知道我是素食主义者吧——我对战争可是敬谢不敏。虽然你是怪人,但我也是。如果事态真的演变到那种地步,我会第一个逃走。我被称为『逃亡的曲识』可不是假的。」
  「我倒希望你那称号是假的呢。起码你是可以和我或阿赞并列的实力派,好歹多努力一点嘛。话虽如此,但我对你倒也没有什么特别具体的期待。总之就来充个人数,这样就好了。」
  「充个人数就好了吗?
  「嗯、嗯。我没有其它要求了。」
  「既然如此,也没什么不好啦——虽然总觉得有点可疑。」
  零崎曲识调整完巴松管音律之后,小心地翼翼地将它分解,然后零件一个一个地放在身旁。他的一举一动,不带丝毫情感。
  「不过,既然阿愿这么说的话,就这样做吧。没什么不好的。」
  「拜托你啰。」
  双识说完,又继续打他的简讯。
  「话说回来,」看着双识的背影,零崎曲识问道。「那个阿赞,现在在干麻?
  「嗯?我不知道啊。那家伙,最近有些冷淡哩。似乎是因为在雀之竹取山,以丢脸的方式输掉的关系——蠢毙了。就这么点小事,有什么好泄气的。况且对手还是女仆耶?要是我输了的话,也心甘情愿啊。」
  「阿赞和你这种变态不一样,他的内心很纤细的。那是他的缺点——不过,也是他同时无可取代的优点。那种男人意外能成为好音乐家呢。」
  「不过阿赞又不是音乐家……」
  「那种零崎,也没什么不好。」
  零崎曲识静静地说道。然后留下巴松管,从床铺下来。
  「你要回去了吗?
  「嗯、嗯。你的话说完了吧?
  「嗯,不过我还有很多要自吹自擂的话。」
  「那些我也听够了。我没那么多美国时间,下次这种程度的小事,希望你能用电话解决。阿愿,这是我衷心的请求。」
  「有什么关系嘛。别说什么没有美国时间的谎了,我可从没听说过零崎曲识会预先拟订什么计划的。你这举世无双的闲人先生。是说很久没见到阿趣你了,说有事只是借口,其实是想跟你久别重逢地小叙一下,这可是我出自肺腑的真心话哦。」
  「的确,久久跟阿愿碰面一次——也没什么不好。」
  「回去的路上小心点——哦哦,就算这么说……实际上你也没有可以回去的归处吧,阿趣。」
  「……」
  零崎曲识没有回答。就这样无言地走出房间。
  双识微笑地眺望着零崎曲识的背影,又接着说道,
  「还是说,你接下来有什么目的地吗?
  对此,零崎曲识暂时停下脚步,静静地回答「谁知道呢?」。而后,彷佛自言自语地——说着。
  「开始零崎,也没什么不好。」

  ◆   

  另一方面——
  情势一转,闇口凭依显得有几分焦躁。
  手持铁扇穿着和服的美艳女姓——闇口凭依。
  她正是在竹取山决战中,让零崎双识陷入苦战的「隐身濡衣」,闇口濡衣的姐姐。虽说是姐姐,但并不表示有见过弟弟——正因如此,关于「隐身」,她比起其它的闇口众更技高一筹。而对于识破了她的「隐身」——即使识破的方法并不合常理——这名红发马尾的小丫头,一开始确实是被她吓了一跳,但也只不过是被对方看见罢了,根本没什么好焦躁的。
  自己并不像弟弟一样那么坚持。
  也不打算一直隐藏下去。
  小丫头所说的替身术。
  空蝉才是——闇口凭依的精随所在。
  「空蝉凭依」。
  理所当然的,闇口凭依也和零崎轧识相同,不清楚保存在这栋大楼顶楼的资料内容为何。那种事情,身为侍奉主人的奴隶,没有必要知道。自己只需服从主人所下的命令即可——正如弟弟服从他的主人般,凭依也服从着自己的主人。
  这正是闇口的本分。
  闇口众——「杀之名」名列第二。



  先不管凭依的主人想要的数据内容为何,这个企业现在明显地受到来自各方、基于各种理由的狙击。就凭依所知,起码也有十二个势力觊觎着顶楼的资料。为此绝不能让「工作」受到干扰。
  正因如此,凭依才会将夺取数据交给搭档执行,自己留在一楼把风——想不到竟然会有笨蛋用油灌车从大厅冲进来。
  红发马尾。
  充满精神,精力旺盛——
  露出笑容进行攻击,不可思议的小丫头。
  她不是泛泛之辈。
  即使如此,一开始凭依还是神色自若。光靠蛮力,不可能破解闇口凭依的空蝉——基本上那根本称不上是战斗技巧。无论小丫头再怎么攻击,都毫无意义,没有任何意义,完全没有任何一丁点的意义,攻击着凭依以外的人们。
  无论任何攻击都打不中闇口凭依。
  若说弟弟闇口濡衣得意的,是谁也没见过他的真面目,这个压倒性的事实,除了主人以外的人可是连他的声音也没听过——那么闇口凭依得意的就是,除了主人以外她从未受过他人的攻击,就连碰也碰不到她——但是……
  就算这样,闇口凭依仍感到焦躁。
  面对比自己还要年幼许多的小丫头,却感到焦躁。
  或着该说……感到困惑。
  ——什么。
  这家伙——究竟是什么。
  「哇哈哈哈——真是太有趣了!
  这次朝着心脏部位的肘击击中了凭依——不,没有击中。小丫头的肘击击中的是,被凭依用空蝉当作替身的,不知名警卫的心脏部位。
  不管重复多少次都是徒劳。
  明知徒劳无功——
  这已经是第四十次了。
  第四十人的空蝉。
  「……妳、妳这个人——是没有学习能力吗?
  凭依忍不住说道。就连铁扇都忘了摆好架势。
  「无论任何种类的攻击,在我面前都是无意义的——」
  「哇哈哈哈哈哈哈!
  她开心地笑着——伸出双手捕捉。十只爪子犹如左右交叉般袭向凭依。那绝对的速度,绝对的角度,按常理绝对无法闪避也无法防御——然而却不足与凭依的空蝉为敌。
  虽不足为敌。
  但这样僵持不下的窘境,究竟还要持续多久——
  「啊啊,真是,这小鬼!
  凭依使用空蝉,迅速移动至小丫头背后。
  她看见警卫被毫不留情地打倒在地。
  实际上虽然不清楚小丫头的目的,是数据还是什么……不过,对她而言眼前的敌人应该是闇口凭依,而不是这群警卫才对。虽然如此,明知凭依会使用空蝉将他们作为替身,却毫不留情地持续攻击失去意识的警卫……
  这个小丫头没有身为人类应具备的情感吗?
  明明就不是「杀之名」。
  「妳——妳给我差不多点——」
  「啊——妳说什么?
  这次空蝉拉开了一段距离,小丫头也终于停止连续不断的攻击。但是,她却马上跨步缩短两人间的距离,仿佛刻不容缓似地。看来并不打算减缓攻势的样子。
  「妳还想继续到什么时候啊——实在是很烦。」
  「烦?妳说什么傻话。明明就这么有趣的说。」
  「不论再怎么攻击,妳都无法赢过我——这一点妳应该很清楚了吧?到现在为止,妳根本动不了我一根寒毛吧?妳就别再苦苦挣扎了——不认输也要有个限度。」
  「不认输?
  听见凭依的台词,小丫头邪恶地笑了笑。
  「没错。我是个很好胜的人。」
  胜利。
  用着桀傲不逊的态度,她理所当然地这么说道。
  即使以凭依为对手。
  「再说,我可不是苦苦挣扎哦。妳的那个交换……我已经大概知道其中原理了。」
  「什……」
  竟然说——知道了其中原理?
  空蝉的原理?
  哼哼,小丫头得意地说。
  「首先是距离——妳能够交换的对象,只限于周围的人。对于距离太远的人,妳是无法交换的。其次,要是在交换对象中间有其它人物存在,交换就无法成立吧。到刚才为止,妳可都挑离妳最近的警卫进行交换不是吗?名列『杀之名』的妳,面对这些家伙却没杀掉他们,这也是基于施术必要的条件吧?因为妳只能交换活着的人。而且那个人还不能有意识……有意识的人是无法交换的,所以妳才让他们全部陷入昏迷。这一招让我见识这么久,这种细节我还是观察得出来的。最重要的一点,就算妳使用替身,但妳也不见得毫无损伤吧。哇哈哈,虽然妳的脸被浏海遮住看不太清楚,但妳确实面带疲惫之色呢,大姐——」
  「……」
  完全不对。
  交换对象与自己的距离不但毫无影响,当中有什么人也没有关系。只是单纯地因为距离最近,所以才只挑离自己最近的警卫交换而已。就算对象是尸体也可以交换,有无意识更是毫无关系。只要凭依想的话,连拿这小丫头来交换也没什么不可。不杀那些警卫,只是因为搭档所坚持的原则。要是凭依早就下杀手了。最重要的,一旦使用空蝉,凭依就不会有任何损伤。一切伤害,都会转移到交换对象身上。
  重复了四十次,却什么都不明白。
  什么都没发现。
  这是当然的,空蝉可不是低劣的术。
  小丫头所指出的几点当中,只有一点说对——被浏海遮掩的凭依脸上,的确面带疲惫。
  「……」
  疲劳。
  没错……正是疲劳。
  闇口凭依——感到疲惫。
  比起焦躁,比起困惑。
  她更感到疲惫。
  连续使用四十次空蝉这还是头一遭。很明显的,超出了她原本预估的次数。或着该说,即使不使用空蝉,在短时间内持续闪避如此激烈的攻击,也会消耗掉相当的体力。
  只要闇口凭依使用空蝉,在一般的状况下,对手早就该放弃了……最起码,也会拟定其它对策。
  然而,这个小丫头为什么……不——
  若只是死缠烂打,那还能理解。无论是不认输还是好胜,都无所谓。缺乏学习能力——倒也无妨。
  然而——
  「为什么妳——还那么有精神呢!
  凭依终于忍无可忍地——发出怒吼。
  为什么这个小丫头——不会感到疲惫?
  不间断地使尽全力进行了四十次的连续攻击……为什么精力还那么旺盛?攻击这种行为,被攻击的一方固然会受创,攻击的一方也会消耗相当的体力。然而这个小丫头,却给人一种战况越是持久,她便越有精神的感觉。
  这个小丫头,没有极限吗?
  被红发马尾玩弄于股掌之间——
  小丫头「啊啊?」不满地回道。
  「妳这家伙说什么傻话啊。我精神充沛是理所当然的吧。妳不知道我被称为阳光花样少女吗!
  「妳……叫什么名字?
  「哦,终于要问我的名字了吗?哇哈哈,我可是对方不问就不会自报名号的呢。哎呀哎呀,我还在想要是妳真的叫我阳光花样少女该怎么办咧。我是哀川润。人类最强的承包人。」
  「哀川润……哀川润……妳,究竟在打什么主意……!为什么要阻挠我呢……?
  「打什么主意?我想做的就是帮那个高大的小哥忙而已呀——总之,现在我只想打倒妳。哇哈哈哈,『杀之名』里也有许多有用的家伙嘛。我说妳啊,要是我赢了的话,就告诉我这技术的秘诀吧。我也想试试看——」
  唰!
  她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向着闇口凭依的右颊,如发条一般,以身体全部的重量击出一发里拳。
  但,当然。
  这种攻击对空蝉毫无作用。
  ——不过。
  这次被凭依当作替身的对象,并不是倒在附近的警卫。被红发马尾的拳头一击打飞的是——
  加油站的员工。
  不久之前,才被抢走油罐车,当时还被红发马尾的女性踹了一脚,穿着制服带着帽子的年轻男性——原本应该被丢在加油站的男性,正倒在那里。
  闇口凭依已经消失无踪。
  起码不在于这楼层里。
  用空蝉交换——也就是说。
  已经逃到这栋大楼外面了。
  身体的疲劳到了极限也是逃跑的理由之一,不过最主要还是因为闇口判断,无法再和这小丫头耗下去了吧。
  闇口凭依。
  策略性的撤退。
  「和距离无关吗?……唔——嗯。而且岂止是隔着人,就算隔着大楼的墙壁也没关系啊。真厉害——到底是怎么办到的呀?不愧是忍者。话说回来,或许是像架城大叔一样的魔术师也不一定。啊——啊,被她给逃了。哇哈哈,不过,一天之内同时吃了我的回旋踢和拳头的人,你还是第一个咧。真走运。」
  红发马尾明明没那资格可以夸赞别人,却赞许着无故受到凭依的空蝉和自己的拳头攻击的被书店员,接着她像是切换注意力般,若无其事地说了声「哦、哦」然后望向天花板。
  「那个小哥,不要紧吗——那个女人……欸——叫什么名字来着,忘记了,算啦,那女人,好像有说过搭档什么之类的东西——她的搭档也是忍者吗。哇哈哈哈——」
  小丫头踩着轻快的步伐前进。
  朝着和电梯间相反的方向。

  ◆   

  「杀之名」七名。
  按照排名,分别为匂宫杂技团、闇口众、零崎一贼、薄野武队、墓森司令塔、天吹正规厅、石凪调查室——也就是说,光就数字客观地来看的话,对排名第三的「零崎」来说,排名第七的「石凪」根本不足为惧。
  但是——有些事情从排名上无法说明。
  正如零崎虽然位居第三,但在「杀之名」中却被同为「杀之名」的其它人忌讳,被称之为最恶集团一样——其中,石凪在「杀之名」里也有着最特异、例外的性质。
  死神。
  石凪家的人——正如字面所见,是死神。
  身为零崎一贼的愚神礼赞,无论在何种情况之下,遇见敌人便一举击溃,这是零崎轧识一贯的原则——即使对方是列名「咒之名」的人,他也一定毫不退让——
  即便是这样的轧识,面对石凪时,却也只能另当别论。
  那是最下层的特权阶级。
  异质的、等级不同的存在。
  是连身为零崎且持有「愚神礼赞」的轧识,都不想扯上关系的对象,再加上,现在自己并不是零崎——而是侍奉「暴君」的「街(Bad kind)」,式岸轧骑。
  「杀之名」中位居第七,石凪——但那应该是极少公开出现,连是否存在都令人存疑的集团才对。即使有死神之镰这铁证,轧识还是难以置信。但另一方面,内心的谜团却迎刃而解。在一楼溃散的警卫们——在轧识以油罐车侵入之前先造成那副景象的侵入者,究竟是何时瞒过轧识的双眼,潜入这栋漆黑大厦的,若是石凪家的人,这种程度的神技根本就轻而易举。
  紧接在人类最强的承包人之后,这次是死神……为什么预料之外的事情接二连三地发生?自己所迷恋的「暴君」——究竟是对什么样的数据出手——?
  「啊啊——请你不要误解。」
  美少年——石凪少年说道,用着像是要安抚轧识内心的温柔口吻,优雅的语气一点也不像是个孩子。
  「从你的反应判断,看来大叔似乎知道『石凪』的样子,不过这次我并非以死神的身分行动。现在的我,是以『闇口』的身分在行动的」
  「闇——口?
  闇口众。
  「杀之名」中位居第二——在这之前,零崎双识才和之中的一人在雀之竹取山,比试过才对。为了自己的主人,持续杀人的暗杀者集团,仅次于零崎一贼,被忌讳的「杀之名」——
  「石凪」以「闇口」的身分行动……?
  这是什么意思。
  从来没有听过。
  「呵呵。」石凪少年笑得很微妙。虽然看上去很美,但是却充满虚伪。「反正,就是大人和小孩的约定嘛——在我努力工作之时,我可爱到不行的妹妹就不用为他效命了」
  「效命……?
  「对啊你看,我不但可爱而且又是天才对吧。只要我认真工作的话,基本上没什么办不到的。正因如此,今天我也不辞辛劳地热衷于劳动呢——话说回来大叔,你来这栋大楼有什么事呢?
  对于石凪少年直接的问题,轧识回答了一句:
  「我不是大叔。」
  这是个毫无关系的答案。
  就像是要争取时间一样。
  轧识仔细地、装作若无其事地,观察着石凪少年的全身上下——短裤加上衬衫……手上只抱着大镰,并没拿着任何装着行李的东西。从上层走下来,代表这名既是石凪也是闇口的少年,已经在顶楼处里完事情了……但是,手上却没有像是硬盘的东西。那并不是能够藏起来的大小,就性质上来说应该也不能复制。

  



  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才——二十七岁。」
  「这样啊,我今年才十岁哦。」
  咻咻咻——的,石凪少年边说边挥舞死神之缣。镰刀的风切声就连轧识也听得见。虽然镰刀的尺寸比起身体大上许多,但石凪少年却丝毫不受影响。
  赢得了吗?
  杀得了吗?
  若是其它人,只要进入战斗,开始对战状态便多多少少能摸清楚——对方的实力、对方的招数、对方的战略……但,就连这些经验在石凪面前也毫无用处。
  毕竟对方是神啊。
  老实说,现在真不知该如何是好。即使如此,这个状况下还是不得不战。为了自己迷恋的「暴君」——
  ——唔。
  勅痛——心脏感到刺痛。
  心脏……?
  为什么,事到如今。
  那时的伤,应该已经完全治好了。
  在雀之竹取山的,那场战斗——那场败北。
  不可能留下任何后遗症——
  「……!
  才对。
  由于伤口隐隐作痛——轧识一步也踏不出去。
  无法爬上楼梯。
  不只无法往上爬,反而还有股往下走的冲动。
  和轧识的意志毫无关系。
  或着该说,顺从意志。
  身体本能地排斥战斗——
  「咕——呜呜呜呜……!
  「大叔!请不要误会哦。」石凪少年像是洞悉轧识的心理似的,以让人感到平静的纯真笑容说道。「我没有打算和大叔你战斗——或着该说,已经没有战斗的必要了,大概是这种感觉吧?
  「……啊,啊啊?
  「大叔,你觉得家族对你而言是什么呢?
  石凪少年唐突地发问。
  毫无脉络可循——可是,关于家族。
  好死不死,偏偏是关于家族。
  「我虽然说过我有个可爱到不行的妹妹——但是我没有爸爸唷。不,既然我已经像这样存在于这里,那他应该也存在于某处吧,还真是个傻爸爸呢……托他的福,我吃了不少苦。」
  「……」
  「只要血缘相系的话,就是家族不是吗——或者该说,只要心灵相系就是家族?血缘与心囊之问差别,我并不太了解。」
  这种事。
  轧识也一样,不了解。
  零崎一贼是家族。
  但若是如此——零崎人识是什么?
  那个极端的零崎是什么——而自己又是什么?
  零崎一贼。
  非由血缘相系,是由血腥相系。
  「我有一个梦想。」石凪少年滔滔不绝地说着。「总有一天,我要离开那些令人不愉快的家伙,带着妹妹出去旅行——寻找我的家人。当然,不是去找那个傻父亲。去寻找可以心灵相系的一群人——然后,共同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家族就是要永远都在一起的。」
  哒、哒、哒、哒。
  石凪少年满不在乎地,慢慢走下楼梯。
  很快的与动也不动的轧识,比邻并排。
  即使如此——轧识依然动弹不得。
  不知是刻意还是偶然,死神之缣那过于巨大的刀刃,抵住了轧识的脖子——即使如此,轧识依然动弹不得。
  心脏感到疼痛。
  刺痛、刺痛、刺痛、刺痛。
  「说了不少不合年龄的梦想呢——我所做的事情,也一点都不像个小孩。也是啦,因为大人们是不会让我做梦的,我也没办法啊!」石凪少年说道。「你是来偷顶楼的硬盘的吧?大叔。这样的话,动作快一点比较好哦,已经没时间了。」
  没时间了——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走下楼梯来的人不该说出的台词——
  「你难道——不是吗?
  「不,我原本也想这样做的,但是——就像是任务失败的感觉吧。反正,看来妈妈也已经逃走了……即使血缘与心灵都没有相系,却丢下自己的孩子逃跑,真是个过分的母亲呀。为什么她要逃跑呢?就算这么问她,她也不会告诉我吧,反正把风的已经先逃走了。对只是来帮个忙的我来说,大概也算是个合理的借口。总之,虽然对不起想要资料的那个人,但——」
  无妨。
  反正,不是我的主人。
  石凪少年这么说道,接着「啊,抱歉」,一派轻松地像是发现不小心踩到别人的脚般,将死神之缣逆向翻转,把刀刃从轧识的脖子上移开。
  然后。
  就这样下楼去了。
  已经走到楼梯的下个平台了。
  突然察觉的轧识,在反应过来后连忙叫着:
  「喂、喂,等等——」
  即使这样叫唤,石凪少年依然没有回头。
  「才不等咧。还有啊,大叔——你自己注意一点啊,你印堂发黑面露死相唷。而且不知为何还是双重死相。大叔,你有两个名字吗?反正,会死也是迟早的事,这是身为死神的我说的,所以不会有错的哦。请你多加小心,别轻率行事。」
  然后他就这样——消失了。
  石凪少年,突然间消失了身影。
  轧识还是——一步也动弹不得。就算追上去也毫无意义,对方是死神,不可能追得上——再说原本就没有追上去的理由。但即使如此,不知为何,自己却莫名地想去追那名少年?
  为什么会想和那名少年……
  聊聊更多关于家族的事情,他这么想着——
  「……不得不继续行动了吗?
  抛开这些迷惑,轧识不再往下看,开始爬上楼梯,心脏的疼痛还未完全停止,但并非痛到无法行动的程度。
  不,再说疼痛什么的,根本不可能存在。
  伤已经完全治好了。
  铁定是自己多心了——
  一定是自己想太多了。
  现在在二十五楼——还有十五楼。
  他说过没有时间了。
  石凪少年,也就是入侵者,因为顾虑到时间的关系而先离开……剩下可以妨碍轧识的威胁,除去已经被撂倒的警卫,如果还有其它不得不去在意的对象的话,那应该就是——
  最糟的预感掠过轧识的脑海。
  一个他不愿意去想起的可能性。
  那句任务失败所代表的可能性。
  但是,稍微冷静考虑,便可以确定,那名石凪少年,全身上下,都没有带着硬盘。也就是说,他就那样将硬盘留在顶楼了。应该是这样才对。不管过程如何,只要最后能拿到硬盘,轧识的工作就结束了——轧识对「暴君」来说还是有利用价值的。
  这样就好。
  现在,只要这样就好。
  终于到了四十楼,轧识将门撬开,跳进楼层——
  哀川润就在那里。
  红发马尾,身材高挑的小丫头。
  「……」
  「你很慢耶,小哥!
  「不、不……」
  看见一派悠闲的哀川润,轧识脸色发青。
  她到底是怎么提前到达的。
  和石凪少年的对话,并没有花费这么长的时间——话说回来这个小丫头,难道毫无警觉性地使用了电梯吗?连说不定会被关在电梯里的危险性都没有考虑吗,这家伙……不,比这重要的是,原本应该说着已经腻了而回去的人类最强,为什么还会出现在这里。才正要庆幸与死神相遇却不必战斗,为什么现在又遇上这种事……
  「妳、妳——为什么?
  「哇哈哈哈!
  笑了。
  大概,没什么意义。
  「没有为什么啊!你觉得我是那种会弃你于不顾的人吗!
  「……!
  不久前才刚碰面的小丫头,就算讲得一副已经结识十年,是好伙伴的样子我也……!
  「喝。」
  轧识突然被踢了一脚。突如其来交叉般地脚踝勾住脚踝。
  刀割般的疼痛。
  「喂,别摆出那副死人脸啊。看了不是让人心情差嘛。是碰到幽灵还是啥,脸色很差哦。」
  「脸色会差是因为,妳突然莫名其妙地冒出来——」
  「随便啦。真是,我等很久了耶。还想说我的马尾会因为等太久分成两边、变成小甜甜头了呢。你这家伙真了不起呀、居然让我等这么久,这确实值得夸奖。不过你先来这边一下,事情变得很有趣哩。」
  「有趣……?
  轧识已经非常清楚了。一旦被这小丫头形容成「有趣」,肯定不会有什么好事。
  哀川润毫无顾忌,跨开大步穿过走廊。
  跟在后面的轧识……被带到一扇像是被死神之镰那样锋利的刀刃砍成两半的门前。被切开的断面简直是漂亮到诡异。而门的另一边——一根一根的钢架被整整齐齐地排列在墙边跟房里,简直就像是图书馆的书架,但架上却是一点缝隙也不留地塞满了计算机机壳。整间房间乍看之下仿佛是个大型机房,事实上并非如此。
  这纯粹只是硬盘山。
  全都接上电缆在运转着。
  勉强推开被砍到只剩半截的门的残骸,他们踏进房内——并按下门旁的开关,点亮房间的灯。
  这是个没有窗户的房间。毕竟是保险库中的保险库——不安装窗户是理所当然的。但若有人想要从窗户侵入的话,除了愚蠢没有第二个形容词。虽然有这么大量的硬盘,当然,几乎都是冒牌货……只有一个是真的。要在短时间内从这当中找出「那个」是极其困难的——这就是石凪少年所谓的「没有时间」吗?不,不对。如果只是那样的话,哀川润不可能会用有趣来形容——
  一定有什么不有趣的东西在。
  「这是……寻宝吗?
  「不,是找错。」
  说完,哀川润定向房间更深处,对着轧识指了样东西。轧识上前一看,那是个硬被从钢架上拽下地——不需多言,上面残留着当时使用的大镰刀的痕迹——而且里头惨遭解体的计算机主机。
  不,不是——不是被解体了。
  是差点被解体。
  解体的行为在中途就罢手了,最关键的部分毫无损伤。
  电缆虽然被扯到极限,但还是连着钢架上的左右机壳。看来连结并没有被切断。倒不如说,在准备进行解体的时候,不得不维持电源跟连结吧。
  就算如此还是——中途停手了。
  若是身为「暴君」伙伴之一的零崎轧识,这种程度的机械,就算不用工具也能拆解,但这位下手的人物似乎没这种能力,就连解体似乎也充分运用了大镰刀。
  「哇哈哈哈——这个,为什么中途停手了啊,喂?小哥你说想要的数据,就是这个没错吧?『某人』从这么多的硬盘里面锁定了那一个,眼看就要成功到手——却在这放弃了。究竟是为什么呢?
  「……」
  「某人」很明显地就是石凪少年。
  即使没有死神之镰的痕迹,那也是无庸置疑的。
  而轧识也——确切掌握石凪少年之所以把快成功的事情误判成「任务失败」,而在中途停手的原因。与其说停手,不如说石凪少年是放弃了。没错,他在安全梯碰到轧织的时候,正值逃亡途中。这么一来,会对轧识提到妹妹和家族这些看似毫无脉络可循的话题,可能也只是想混淆视听而已。
  能从这个伪装成机房的房间里,锁定单独一个硬盘,手腕实在了得——不过结论就是,不管是石凪还是闇口,在计算机方面都并非专家。
  「……我想要的硬盘,确实是这一颗没错。」
  轧识对哀川润大致地说明。
  虽然大概也没说明的必要。
  「要把这玩意儿带走,起码得把这条电线切断——但是,它透过缆线跟这房间里所有计算机连锁反应着。」
  「是哦。那又怎样?
  「……这个房间是——炸弹的引爆室。」
  轧识说着。
  是之前所预测——最糟的可能性。
  这里根本就不是什么机房。而是,被设置在大楼的引爆装置的电子管理中枢——
  「到底在想什么啊,那些笨蛋……居然让数据与部分的炸弹结合——而且设计成只要一切断电线,整栋大楼就会让跟着倒塌。就某种意义来说,还真是湮灭证据的极致啊。」
  「好棒!不,那个……果然真的很棒!
  「……」
  这样啊。
  设置在大楼的炸弹对敌人来说是最终手段,是尽可能不去动用的最后预藏的王牌,既然如此就在那之前先把其它事情解决——可以的话。当然,石凪少年也是这么打算的吧!之所以事先撂倒四百个警卫,也正是因为如此。
  不过,跟警卫并没有关系。
  想要的数据,本身就是颗炸弹。
  所以只要一出手,大楼就会倒塌。
  「所以……」
  所以——石凪少年放弃了。
  他认为不能再更进一步——原来如此,这么干脆的撤退方式,与其说是身为石凪的作风,倒不如说是闇口的特质。
  既是石凪也是闇口。
  擅使死神之镰的,美少年。
  「不过,既然要搞得那么麻烦的话,干脆直接把数据销毁不就好了。看是要烧掉还怎样都行啊。根本就没有那么大费周章保存的价值不是吗?搞成这副德行,连那些原制作者都无法把硬盘取出来了啦。」
  「一定有解决的正确步骤——只要照着步骤,就能安全地拿出来。」
  「欸——什么嘛。真无趣!」哀川润顿时浮现不满的表情。「那就没什么问题了嘛。小哥,你是机械这方面的专家吧?那什么正确步骤的,只要花点时间,就有办法推测出来不是吗?
  「……前提是……有时间的话。」
  没错——有时间的话。
  『没有时间』——石凪少年是这么说的。
  那句话的,真正含意——
  「引爆装置已经启动了。恐怕就在机壳从钢架上被扯下来的那一瞬间。钢架本身、还有机壳本身都可以看见动手脚的痕迹,所以它们似乎都被设置了机关。也就是说,若没在限定时间内把这颗硬盘拿出来的话,无论如何炸弹都会爆炸。」
  「哦。变得有趣了。」
  「真觉得有趣吗妳——已经逃不掉了哦。算算机壳从钢架上被放下来的时间,剩余的时间也不多了。恐怕,就剩几分钟……」
  毕竟不像电影或连续剧有个计数器,会显示距离爆炸还剩多少时间,只能靠大略的推敲与猜测;不过再怎么乐观,时间也完全不够让他们从目前所在地,也就是顶楼逃出这栋大楼。否则石凪少年也不会就这样放过零崎轧识了吧。希望避开战斗的——应该是他才对。
  那少年也太任性了!
  随便对自己无法应付的东西出手,一旦失败就把烂摊子全丢着不管——拍拍屁股就逃!
  「啊——这房间,也没窗户嘛。」
  「要是有窗户妳打算跳出去吗……四十层楼耶。如果坚持要这么做,就去其它房间吧。比起被炸死,跳楼确实要来得好一点也说不定。光从外观来看,其它房间应该会有窗户……嗯,不过八成是打不开的窗户吧。」
  「所以,你打算怎么办?
  哀川润一副兴奋的样子问着。
  完全置身事外的感觉。
  「照你刚才讲的,说到底也只能靠你想办法拿下那个硬盘不是吗?不然我们都会被这栋大楼的倒塌牵连而摔死啊。」
  「……我知道啦。」
  没错。只能这么做了。
  真的是——半点好处都没有。
  零崎轧识下定决心,不再继续陪红发马尾拌嘴,他无言地卷起袖子,徒手挑战那个差点被解体的计算机主机。当然有工具会比徒手还要来得方便,所以他原本打算就地收集工具的,但情况已经变得如此紧急,哪来这样的闲工夫物色工具。轧识索性徒手上阵,开始拆解正在运作中且不知什么时候会爆炸的定时炸弹——真是久违的紧张感。
  这是身为零崎轧识时,所没办法经历的紧张感。
  只有在「暴君」底下才能经历的紧张感。
  但是,就连那也——
  「……我说,那个……润。」轧识一边动作,一边跟打定主意袖手旁观的哀川润搭话。「虽然妳,号称是人类最强——怎样。妳有输过吗?
  「有啊。」
  面对轧识的这个问题,哀川润镇定地回答。
  「我几乎一直过着从头输到尾的人生啊。就连刚才,也差点就要输了呢。」
  「刚才……?
  「那人赢了就逃跑啦。所以,那又怎样?
  「我——输了。」
  轧识慎重地斟酌用词,说道。
  这个小丫头,若真如传闻是人类最强的承包人——不管出了什么差错,自己是零崎一贼这件事绝对要保密到底。在听过「大战争」时所发生的插曲之后,为了要守护零崎一贼——无论如何,都不可以跟这个丫头为敌。
  不过。
  既然是真正的最强的强者,就实在很想问问。
  「在绝不能输的场合上输了——把败北当成跳板成长,说起来是很好听,不过那种事是不可能发生的,输了就是输了。什么输的美学,根本没有那种东西,只有惨不忍睹的败北。不,不光只有那样……」
  对那个既是石凪也是闇口的少年——
  也完全被他所压制住了。
  那也是败北。
  「为了要守护必须守护的东西,胜利是绝对条件,但看来我似乎没有那个能力——那我到底该怎么做才好?
  「胜利不就好了吗?
  「就算如此也有输的时候。光有志向政变不了什么。事情有分做得到和做不到的。要是拼死去做结果就只有死。」
  「哇哈哈。这么说也是啦。」
  哀川润在轧识背后笑着。没有比这更能扰乱轧识心神的行为了。看来找这小丫头讨论本身就是个错误,零崎轧识后悔着。总之最强就是最强,根本不会去体会下位者的内心,吗——
  被狙击枪瞄准就说只有这不一样,被拐进竹林里就说这场地太过分,遇见石凪就说只有他们是例外——这种下位者的心态。
  死。
  死法。
  轧识应该是个不知死亡方法的杀人鬼。
  他应该不懂得死的方法才对。
  他应该是个充满绝望,死不了的杀人鬼。
  但却——不知从何时开始。
  死亡开始伴随在他左右,成为如此鲜明的存在。
  伴随着更为鲜明的恐惧。
  尖锐地——让心脏为之刺痛。
  「要是拼死去做的下场就只是死吗——嗯嗯,真是有趣的说法啊,小哥。好,我就送你一句好话当作回礼吧。是我在这世上最讨厌的男人他的好友,每次有事没事他就会跟我说的话。」
  「……什么?
  「讨厌的事情就勉强去做。喜欢的事情就尽管去做。」
  哀川润她——
  大力地甩过红发马尾,如此说道。
  「你也尽管去做不就得了?连战连败,全战全败也好,不失败的话就是出乎意料的帅气啊。虽说,事情也有分成做得到和做不到两种啦——那如果做不到的话就做不到嘛,反正笑一笑事情就过去了啦。」
  「……」
  「怎么啦?小哥,你的手停住了耶。快点啊。没时间了吧?
  「不……在最后的最后,碰到瓶颈了。」
  拆解确实碰到瓶颈,但停手的理由并不是因为这个。而是基于其它理由。但这可不能跟哀川润说。
  不过,确实正如哀川润所说。
  他还真是忘得一干二净了。
  零崎一贼这个集团的宗旨便是——为了能够笑着死去。
  正是为了这个原因,他们才开始零崎。
  零崎就是这样——开始的。
  「已经到最后的最后啦?还满快的嘛。」
  「别拿我跟那些外行人相提并论——就物理上的组合、拆解,没有人能赢得了我。但就算这样——也到此为止了。妳看,这里有三条电线对吧?
  红、黑、白。
  三色的电线。
  「咦,和刚才不同的电线吗?刚才的电线跑哪去了?不见啦。那个,就是借着电缆连结整个房间那条。」
  「那个早在制作线路的时候拆掉了。妳没看到吗?!算了……就是这边的电线。在这三条之中,切断其中一条倒数就会停止……但是……」
  「但是,要是切断冒牌的两条,就会当场爆炸吗。哦——哦——虽然没码表可以倒数计时,但这次还真的跟电影或连续剧没什么两样。红或黑或白,自己选一条切吗?
  「真的只能随便选一条。没有其它方法可以判定哪一条才是该切断……」
  光在这科技企业的顶楼,有办法知道该切断哪一种颜色的电线吗?在限制时间内能到达这层楼已经算是奇迹了,即使还有多余的时间,要百分之百精准的镇定该切断的电线,对轧识来说也很困难。
  以物理角度来看,要准确的判断是不可能的。
  「机率是三分之一吗?好吧,那,就用第六感来选啊。不管猜对还是猜错,总比在犹豫的时候爆炸来的好吧?
  「说得可真容易……」
  虽然她说的对,但要是能这么轻易做到就用不着这么辛苦了。再加上,也不是完全的随机决定——若是能够推测制作者的心理,多少有办法能预测到哪条电线是正确的。例如说这栋大楼本身是黑色的,因此黑色电线的机率比起其它电线就来的低、或是高,等等之类……即使无法确定,也应该可以做出较有利的选择。既然如此,就得跟它耗到极限为止。
  拼死去做——自己能做得到的事。
  虽然拼死去做的下场就只有死路一条——
  只要能笑着死去,倒也无妨。
  「看来时间到了。」他说。
  但是,哀川润却一扫先前袖手旁观的态度,蹲在轧识身边与他并排。接着轻松地将手伸向轧识正在解体的硬盘。
  「喂,小丫头,妳做什——」
  「虽然我想尽可能地让你去做,不过时间看来所剩无几。我本来是打算尽量不出手的,但既然遇到瓶颈,就轮到我出场啦。」
  「妳说出场……」
  「你忘了吗?我可是承包人咧。」
  「承包人——」
  但是是「出包」的「包」阿,帅呆了——
  出包。也就是失败。
  人类最强的承包人。
  「妳——懂机器吗?
  「我什么都办得到哦。比任何人擅长一切,这就是哀川润。再说,这解体工作麻烦的部分,小哥你已经全都完成啦。基本上,这种情况下的选项也只有一个,再怎么用理论思考都没用啦。」
  「没用……难道说妳真的打算用第六感来选?
  「不。是比第六感更确实的方法。」
  「……」
  为什么呢?——真不可思议。事情发展至此,自己在不知不觉间开始觉得,将事情全盘交给这小丫头也无所谓。是因为先前那些话的关系吗,还是她那总是从容到令人火大的气质让自己放心呢,亦或是因为其它完全不相干的理由?
  总而言之,似乎能够放心交给她做决定。
  并不是由于这样成功率会比较高。相反的,即使是失败了,也能干脆的说是因为交给她决定才会导致这样的结果,自己还能在内心抬头挺胸地说着,倒也无妨——
  她说事情变得有趣多了。即使绝对是没什么好处的事,那她也应该知道炸弹的存在。就算这样——她却在这层楼等待轧识。要是自己一个人,明明或许还来得及逃走,为什么——她却没逃?
  没有为什么啊——
  你觉得我是那种能够弃你于不顾的人吗?——
  事情分成做得到和做不到。
  承包做不到的事情——才是承包人。
  「喜欢的事情就尽管去做。选择自己喜欢的道路。选择自己喜欢的颜色就好啦。我的话,就是把红色——」
  哀川润露出自负的微笑,
  对红色电线伸出手。
  并从旁闪过了它。

  「——其余的电线全都切断!
  用力地一鼓作气。
  黑与白的电线,两条一起被扯断了。
  零崎轧识乍见哀川润这难以置信的举动,一时搞不清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也不想理解,他张大了嘴愣在原地——不过马上就从他张大的口中,用彷佛硬挤出的大音量,
  「白痴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扯破喉咙地放声大叫。

  ◆   

  爆炸拆除法。
  这个科技企业在本部设置炸弹的理由,怎么说都是为了湮灭证据。并非打算破坏这个办公区,要真是破坏了办公区反而令人困扰。正因如此,所设置的炸弹威力并未能造成其它损害,而是恰好相反。是最少量的炸药——将损害程度减少至最底限,且能将问题资料处里掉,是最理想不过了。在建筑物力学上的支撑要点设置少量、但能确实造成破坏的分量的炸药,将爆风也列入考虑,让窗户墙壁和梁柱,全都向内倒塌。这么一来,比起爆炸,大厦本身的重量就足以令数据化为无法修复的粉末了。连一片碎片都不会从大厦的地盘内掉出,就连对相邻的建筑物也不会造成困扰,可说是货真价实的自爆——
  只是,这睡事姑且不论。
  而后,承包人的传说,又在今日更新了。
  据说。
  她所涉足的建筑物,无一幸免地全数倒塌——

  ◆   

  在那之后。
  由于尚有一些需要费神的保密工作和必须收拾的残局,因此当零崎轧识来到「暴君」的巨大住处——高级公寓大楼时,已是大楼爆炸倒塌事件的三天后了。不用说治疗伤口,光是为了重整那残破不堪的身体就花上许多时间。毕竟阳光男轧识希望在「暴君」面前,能够维持穿着最体面衣服的良好形象。由于电梯已经被「暴君」的某个伙伴破坏殆尽(仔细想想,当初轧识没选电梯而选择爬楼梯,或许也是受到那位伙伴的影响),因此为了来到她的顶楼生活圈,不得不经由楼梯。没关系,反正现在没有着急的必要。虽然——想要早点见到「暴君」的爱慕之情,让他不由自主地加快了步伐。
  打开没有上锁的玄关门,进到室内。
  「等你好久了——小轧。」
  她就站在玄关那。
  全身一丝不挂直接穿着风衣。
  就连袜子也没穿,一如往常的打扮。
  一看见轧识出现,「暴君」便一头埋进轧识怀里。
  「这次辛苦你了,你真的很努力。」
  「……嗯,暴君。」
  轧识反手将门锁上,脱掉鞋子,抱着「暴君」娇小的身躯走在走廊上。总觉得只要能感受到这种无比的幸福,先前的辛苦都算是有了代价。尽管轧识一直在「暴君」面前表现得沉着冷静,故意不将这份情感表现出来,脸上却不争气地流露出松懈之情。彷佛洞悉了轧识的心理,「小轧真是可爱!」,「暴君」说道。
  随意找了间房间进去,并将她抱上沙发。尽管很舍不得放开,但拥抱就到此为止。
  先把事情解决吧。
  要是把少女的好心情破坏掉就糟了。
  轧识从包包里取出那颗硬盘,恭敬地献给「暴君」。「暴君」非常满足地,仅用单手就收了下来。
  「小轧派上用场了。」暴君这么说道。
  以从「暴君」口中说出来的话而言,这已经是最高等级的夸奖了。
  「我果然没有看错,小轧的确是最棒的。」
  「或许是我多嘴……不过这颗硬盘有特殊的防盗拷装置。所以要看里面内容的时候,请记得要连接独立机器」
  「嗯。谢谢。我会这么做的。」
  「暴君」将硬盘当作宝物般地紧紧拥抱在胸口。一直到最后,轧识始终没有确认这颗硬盘的内容。无所谓。就算里面装的是能够毁灭世界的武器设计图,只要「暴君」想要,轧识就会想尽各种办法弄到手。
  「喂,小轧!
  「暴君」维持着那个姿势说着。
  「跟我说嘛。详细的事情。令人开心的事情。你到底是怎么获救的?当我看到本部大楼倒塌的新闻时,我还以为小轧死掉了呢!
  「嗯……这个嘛……」
  到底是怎么获救的呢?
  从那个爆炸事件。
  零崎轧识苦笑着回想——
  当然,他以为已经一切都完蛋了。
  整栋大楼陷入惊天动地的震撼,摇晃得相当惊人。这一瞬间,主要的梁柱,力学的支撑点,就这样化为乌有——有如捏面人般,墙壁开始崩垮,地板也跟着倾斜起来。不仅架子乱倒,计算机也一台台摔落。与其说建筑物即将倒塌,不如说其内部被整个粉碎,宛如被放进了巨大的摇杯里,然后有个巨人酒保正猛烈晃动这个摇杯。上下左右的知觉已经消失,只剩下的晕头转向。
  原本以为已经完蛋了。
  但——
  「哇哈哈哈哈哈哈哈!真好玩!
  耳边传来笑声。
  同时,胸口被强烈地固定——不对,说错了,像是两边的腋下被吊起来那般,轧识的身体被紧紧抱住。
  是谁——当然,是哀川润。
  在她另一只手中,握着硬盘。线路都已经被扯毁,就连硬盘也跟着被扯毁的样子。爆炸已经开始,一切都已经无关力量和技巧了。哀川润轻松地抱起高到让自己想踹的轧识身躯,接着,向那倾斜而且起伏的地板冲了过去——
  没有窗户的房间。
  但这些都已经无所谓了。
  一边闪避所有正在落下的碎片——一边在碎片落下之前,紧急穿过那瞬间的缝细,哀川润有如缝合墙壁和钢筋似地,成功从大楼冲了出来。
  爆炸拆除法。
  除了物品以外,没有被害者的爆炸。
  因此——只要能从里面逃出来就算安全了。
  不过那只是依照二次元思考方式时的情况,但这里毕竟是三次元。冲出去的地方,可是地上四十层楼高——这根本就是自杀行为。
  只不过是从被炸死,变成跳楼自杀罢了。
  一点也不让人觉得是比较好的死法。
  由于爆炸引起的风,将两人吹向更高的地方——因此,现在的高度,比原本的四十层楼还要更高。
  连惨叫都发不出来,
  零崎轧识只能使劲把眼睛闭上。
  在轧识脑袋里一一浮现的画面是,零崎一贼的大家、「暴君」、以及她的伙伴们——能够在临死前想起那样多人,也算是相当幸福的吧,同时更觉得自己不应该处于这种情况。
  在零崎一贼的成员之中,
  脸颊刺青的少年——有这么一位吗?
  大概有吧。
  正当这样思考的时候,
  碰!
  右手,传来了剧烈的疼痛。
  在空中撞到什么了——吗?
  他因为这股疼痛而睁开了眼睛。
  反射性地,轧识的右手用力握住了撞到的那个——那个,居然是直升机的脚架。回想起——在潜入这栋大楼前,有好几架直升机绕着这个办公区域飞行游览。当时还觉得这群直升机怎么飞这么低——
  但是,
  在大楼倒塌,冲出现场的时候,居然正巧有直升机飞过,自己的手竟然会抓到它的脚架,这到底是怎样的偶然——……
  依照惯性法则,身体仍然是止不住地剧烈摇晃。
  他在慌张之中连忙使劲用右手握紧脚架。由于撞击的力道,右手的骨头大概碎了,即使如此,支撑自己的重量还是没什么问题——不、不只是自身的重量。
  左手传来一股沉重的拉力。
  定睛一看,轧识的左手下意识地,紧握着哀川润的左手。零崎轧识的左手向下垂伸,哀川润又再一次地免于从四十楼高的地方落下。
  红发马尾被风吹拂而无止尽地摇曳着。
  另一边的右手,握着硬盘。
  不……勉强考虑一下的话,其实可以办到。与其在这不知何时会爆炸的状况下,等待时限到来,不如自己确实掌握时机,并非三分之二,而是百分之百的机率引发爆炸让建筑物崩坏,利用爆炸时的暴风逃到外面——这么做的话是没问题的。但是,除此之外的其它事情,就太勉强了。在这没有窗户的房间之中,连直升机的位置也无法计算。可以依赖暴风飞行多远的距离,完全只能听天由命。
  什么嘛——这个小丫头。
  自己也不知道为何,反射性地握住了她的手……现在,自己抓着哀川润的左手是否应该松开?
  「嗯?
  在直升机螺旋桨的刺耳声响之中,哀川润无动于衷的表情——视野中的一角,大楼的结构正在逐渐解体。地面上被自己撞坏的油罐车,被崩落的大楼砸中,看来已经开始燃烧了。
  「啊?这个啊,拿去。」
  她用无所谓的口气说着,举起了右手,打算把硬盘交给轧识。当然,为了拿取这个硬盘,轧识势必得放开哀川润的左手——
  「怎么了?拿去啊,这不是小哥的工作吗?
  「……」
  与其说这是哀川润本身所期望的,不如说她在暗示,要他放开手让自己掉下去。零崎轧识是这么想的。
  无论如何,请放开手。
  这实在是非常的有趣——
  听起来就像是这样。
  「嘻、嘻嘻嘻嘻——」
  轧识。对着这样的人类最强、他发出了笑声。
  「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哈哈哈哈!
  「哇哈哈哈哈」
  哀川润也接着大笑出声。
  接着她说。
  「想做的话就办得到嘛。」

  ——但是,想当然耳。
  这样的来龙去脉,「暴君」没有必要知道。石凪和闇口,包括零崎所说的「杀之名」、还有人类最强的承包人,「暴君」不知道也无妨。这些都是自己一个人知道就可以的事。
  零崎轧识随便编出一些足以令「暴君」相信的内容,蒙混过关。「暴君」热衷于轧识所说的故事,像听着童话般纯真的小孩。虽然内心感到有点心痛,但是,若与想到无法再待在「暴君」身边的痛苦相比,那可说是微乎其微的。
  「不过,有一件事我觉得很有趣——」
  「暴君」如此说。
  有一件事觉得有趣——
  「造成了如此的惨状,却没有任何一个人死亡——至少,虽然表面上说是设计上的失误造成大楼倒塌,但是里面的四百名职员,竟然全都碰巧在地下室遭到活埋,而且后来还全都被救出来——」
  「……」
  她所涉足的建筑物,无一幸免地全数倒塌。
  但是——却没半个人因此死亡。
  这就是承包人的传说。
  零崎轧识和石凪少年在一起时,那个红发马尾的小丫头,将遭到石甩少年打昏的警卫们,全部都关进了地下室……这已经不是使不使用电梯的问题了,她的脚步灵活得令人不敢相信。稍微一个不留神——她就已开始进行下一个行动了。「虽然不知道附近加油站的店员,为什么也会在那个地下室……不过你真是个好人啊,小轧。我认为啊,愿意去救那些毫无生存价值、无关紧要的家伙。像你这样的温柔善良,实在很棒呢。」
  「感谢之至,您的褒奖,是我的荣幸。」
  「嗯嗯。但是这样的温柔,从现在开始只为了我一个人展现吧!
  「……这是理所当然的。」
  「答得好。要永远陪在我身旁哦!
  如此说着的「暴君」再一次抱紧轧识。慈爱地、幸福地,磨蹭着脸颊。
  这只是——暂时的。
  轧识心想。自己大概会一直这样下去吧。
  对挚爱的家人说谎。
  对迷恋的少女说谎。
  事实真相谁也不知道。
  没有人了解真正的零崎轧识。
  没有人了解真正的式岸轧骑。
  就连自己也不得而知。
  不管是家族,还是其它所有事物,全部都——无人知晓。
  无论是身为零崎一贼的零崎轧识,或是与「暴君」在一起的式岸轧骑,都只是个半吊子的家伙。遇事总是半途而废,这样的他,无法抵达任何目的地。
  但是,即使如此——轧识发现了。
  值得用所谓的真实来形容的、那唯一的赤红。
  不必分出黑白也无所谓。
  无论赢了也好、输了也罢,全部都可以笑着跨越,所有的价值观都是一样,都是愚蠢而可笑的存在——这些事实他全都发现了。
  当然,轧识再也不想跟她扯上关系。
  不但遭受到毫不人道的过分对待,还感到极大的困扰,仔细想想,似乎也做了不少白工。
  即使如此,不知为何,轧识认为能遇到那个红发马尾的小丫头,实在是很幸运的事——幸运得无以复加。
  所以他回忆起一件事。
  她所赠予的,一句话。

  ◆   

  若说雀之竹取山的那场败北,依荻原子荻的估计,效果将于两年后浮现,那么与哀川润相遇,导致荻原子荻的计划被打乱,也是三年之后的事了。
  零崎轧识的人间敲打。
  这是最为暴力,无可饶恕的,据知为一贼史上杀害最多人类的事件。且为官方记录中,一贼史上最长寿的——一个杀人鬼的故事。

  STRIKEBATTER OUT.
  GAME SET.


 楼主| 发表于 2009-6-18 01:01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七夜 于 2009-6-18 01:17 编辑

  后记

  「自己变得无法了解自己」,虽然这是一句经常听到的陈腔滥调,但就现实层面来看,这其实是形容精神状态相当糟糕的句子,而且这状况似乎还满容易发生的。若要举个例子来讲,身为本书作者的我,一个月里头有三十天处于这种状态。但两个月计算下来又不合。你们看,我马上又无法清楚了解自己了。回头看看五年前的自己,像是「那时候为什么会做出那种事情……」,或是「那时候如果我这样做就好了……」之类,拼命思考过去根本是常有的事情,若照这种情况继续发展下去,不用说五年前的往事,就连五秒前的事情都会拼命地反复思考。「那个时候为什么会做出那种事情……」,或是「这时候如果我这样做就好了……」等等。倒也不是说我一直陷在后悔之中,而是当自己拼命去做一件事情的时候,就会忍不住不断自问「为什么自己会这么努力?」,也不是说每当拼命去做一件事情就不满自己为什么要努力,而只是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在努力而已。也就是几乎任何场合,都对自己正在进行的动作没有自信,但有别于「无法提起自信」的规则,而是因为自己很振作,很认真地在演出自己的角色,而对此感到相当震惊而已。算是活的很自我。明明什么都不了解?思,明明什么都不了解。就算没有地图没有导览,只要有路就可以继续往前走,尽管说自己都没有办法了解自己,那终究只不过是不了解,但无论如何自己还是能认真地扮演好自己的角色。即使算不知道地心引力的存在,苹果依然会从树上掉下来,地球也还是会继续自转。就算失去意识,心脏也会继续跳动,呼吸器官也仍然会维持运作。无论是否能够了解自己,不论到了到任何地方,自己仍然是自己。生存方式或思考逻辑,其实是自己无意识申明白的,说自己无法了解自己,顶多也只是这其中的一项罢了吧。或者说,如果能够了解自己都无法了解的那一部分,也许所有问题都能迎刃而解了吧。只不过,就算自己真能了解自己也没有任何好处,或许还是不要了解比较好吧。
  在本书中以使用狼牙棒为凶器的杀人鬼。零崎轧识为故事主轴,交杂了诸多登场人物的思想与生存方式。本书和前作『零崎双识的人间试验』基本上睽违了五年。多亏插画家take老师神一般的绘图能力,让这部只是描写一群意味不明的人相互残杀的战栗小说,成为读起来更有深度的作品。坦白说,真要讲为何这部小说会变成这样,真是连我自己也无法了解,但,这也是经常发生的事,所以我并不在乎。就这样,集「零崎轧识的人间敲打  狙击手来袭」、「零崎轧识的人间敲打2
竹取山决战」、「零崎轧识的人间敲打3
承包人传说」三篇之大成,出版了『零崎轧识的人间敲打』这本小说。

  我认为得到众多人支持的这本书,已经是一本好书了。

  西尾维新
发表于 2009-6-18 02:00 | 显示全部楼层
沙发吗我是。这本真的期待啊~~谢谢大大录入。零崎家族的故事就这样告一段落了吗?
发表于 2009-6-18 02:05 | 显示全部楼层
想知道这人间系列第几卷的?
话说台版已经开始翻译人间了啊
发表于 2009-6-18 07:08 | 显示全部楼层
感谢录入!
不过台版是从零崎轧识开始出版的吗?
还是说已经有人识了呢....
发表于 2009-6-18 08:08 | 显示全部楼层
真是谢谢录入啊,应该还有吧?
喜欢西尾的风格,会不会开新的系列呢?
发表于 2009-6-18 08:57 | 显示全部楼层
这东西倒蛮少看到台版的,感觉隔了好久,真是意外的收获
发表于 2009-6-18 09:47 | 显示全部楼层
很突然!
之前好象有人开了这个坑却又没填,
想不到突然就有了。
而且是一次录入,好快~~
发表于 2009-6-18 09:59 | 显示全部楼层
团子辛苦乃了。。。。。。。。。。。。。这下子断层终于补上了,看完这个大家也可以去给我的人间三送轻币了。。。。。。。。。。。。。(腹黑笑)
发表于 2009-6-18 10:18 | 显示全部楼层
感谢录入!
以为没人来填这坑了.....台版居然悄然出现了
发表于 2009-6-18 10:39 | 显示全部楼层
团长……………………你叫我说什么好呢……
好吧好吧……人间2人间3一次看完应该会很舒爽吧……正好缓解一下热得要死的当前局面……
发表于 2009-6-18 10:47 | 显示全部楼层
...被搶坑了?
我不是訂下人間實驗人間敲打兩本?
怎麼....= =
那我人間實驗也不用掃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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