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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之国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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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浪客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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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行本] 世纪末的侦探神话 流[清凉院流水][录入完结][不被骗就是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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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8-5 00:06 | 显示全部楼层
  密室十六  没有墙壁的黑暗反密室
   「悲惨(M <-- IJIMZ)』


  世界已经消失了两年。
  当世界在她四周消失时,她只感到绝望、悲叹。然而那也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美月千鸟始终无法放弃在她体内熊熊燃烧著的生命之火。为了生存,她被迫要变得更坚强,不得不学著去适应过度严苛的状况。
  千鸟把找回失去的光芒作为支撑她生活的信念,目前还依然坚强地活著。
  她确实是活著。
  不管是什么样的形式,只要伊馆郁夜随时陪在自己身侧,自己大概就可以一直这样活下去吧—千鸟已经不只一两次这样想了。郁夜在千鸟心目中的地位,已经是如此重要了。
  *
  一个爱慕她的低年级生—在高中校园第一次见面时,千鸟对郁夜的感觉就只是这样。担任花道社社长的千鸟,当时集低年级生和同年级生的人气於一身,是聚光灯的焦点。她虽然可以感觉到郁夜对自己的爱慕之情比其他任何人都强烈,然而对千鸟而言,郁夜顶多只是众多支持者当中的一个而已。
  有著坚毅性格和中性外型的千鸟,在她就读的女子高中里算是长相不错的女生。直率坚毅的女生—可能是因为她容易让人有这样的感觉,所以很多人都会找她谈事情。
  一开始为众人所围绕的存在感让她觉得很得意,然而随著自己被大家从一个单纯的学生拱为「偶像」之後,千鸟开始对四周的事情敬而远之。她的强势态度越发地明显,爆粗话的机率也越来越高。然而千鸟越是表现出男子气概,人气就越往上飘—那是一种类似把一个美少年丢到女人群当中所引起的失控。
  美月千鸟变成了一个很特别的人。亲密的夥伴渐渐离她而去——她虽然是每个人崇拜的对象,但是同时也被孤立了。对她的支持者而言,独占「偶像」就代表了超越众人:因此她的支持者们根据不成文的规定,避免自己单独接近「偶像」,大家都保持距离和千鸟互动。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这样的啊?自己是什么时候误闯了这座迷宫的?
  四周的人都把自己视为一个特别的「偶像」。在不知不觉当中,她被支持者强迫拱成了「偶像」,不管是运动或课业方面,支持者都只能接受「偶像」有优越的表现。即使她故意拿到坏成绩,支持者也会说那只是偶然的失足或大意,大家都只是带著淡淡的责怪看著她而已。那些视线当中充满了「下一次一定会有好成绩—应该要有—」的残酷的期待。
  千鸟把以前和朋友交际的时间投入体力的锻链和课业上。对她而言,继续扮演一个「偶像」是非常重要的事情。她本来偏好的电影,欣赏的机会也明显地减少了,毕竟一个人看电影是很无趣的事情。
  她的心境有些矛盾,就像被众人抛到高高的天空彼方一样。在空中愉悦飞舞的那段期间固然很畅快,然而,万一自己坠下地的话……
  当支持者厌倦了「偶像」的时候,想必就会很不负责任地离开她身边吧?现在的好朋友也会下见,到时候,美月千鸟就会一个人孤零零地伫立在荒野上。
  千鸟被囚禁在名为「偶像」的密室当中。她置身於看不到出口的密室当中,卖力地过日子,同时又必须和继续当一个「偶像」的巨大压力奋战。
  心底的不安加速了压力的累积,压力促使她产生焦躁的情绪,千鸟故意用一些莫名的理由,将她看不顺眼的同年级生从班上的团体中孤立出来——千鸟是「偶像」,她的权力是绝对的,被她锁定的学生果真都被众人所排挤、孤立,没有一个例外。只有以这种方式让某个人受苦的时候,千鸟的心灵渴望才能暂时获得抒解。她的内心深处仍然感到空虚,但是她却无法阻止自己去「欺负」某个人。
  「欺负」是个复杂的问题,因为有时候加害者跟被害者一样都是吃苦受罪的人。
  伊馆郁夜也是被千鸟锁定、遭到孤立的一个学生。一开始她的存在只代表这样的意义。
  千鸟逐渐变得极度怀念以前专心投入花道、和好朋友共度的快乐时光。高三的秋天,即便她把社长的宝座让给了後进,支持者们依然不肯放过她。
  「你……还会再来玩吧?」
  後进们天真的声音听在千鸟的耳里,简直就像是一种威胁。
  好想赶快进大学念书。我要进男女合校的大学,结交朋友和男朋友,再过著跟大夥儿一起看电影的日子。
  可是,这个梦想终究无法实现,最後只是以梦想的形式收场。
  高三的冬天,千鸟发现自己的视线时而会变得模糊。大概是念书过度导致眼睛疲劳吧?当时她是这样想的,也没去眼科求诊。时间就这样继续流逝。在时光河流当中渡河的人,从来就没有想过刺骨的寒风会将整条河给冻结了。
  某一天,天空中万里无云,然而不知道为什么,天际却冒出了烟雾,看起来就像阴天时一样灰暗。
  从房间的窗口看著外头的天空时,千鸟感到极度讶异,甚至怀疑是不是发生了日蚀?
  接著她到餐厅去吃早餐,神清气爽地和正在看报的爸爸以及拿著盛荷包蛋盘子的妈妈打了声招呼。一如以往的日常生活,在千鸟问了一句r《『天的天气如何啊」之後产生了变化。父亲用开朗的声音说:
  「今天可是个好天气呢,千鸟,晴朗得连一片云都没有。今天的模拟考试要加油罗。」
  好天气?万里无云?千鸟心中微微地产生了混杂著疑惑和害怕的感觉。
  哪里晴朗了?天色明明这么阴暗……
  最初的一瞬间,千鸟脑海里浮起最坏的可能性,可是害怕承认这个事实的心情却束缚、麻痹了千鸟的思绪。我的眼睛就要看不见了……不可能会有这种事的。
  用餐时,千鸟尽可能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问父母关於天候的事情。
  ——好大一片蔚蓝的天空呢。好久没有过的好天气耶。
  从父母的态度可以明显看出他们并没有欺骗千鸟,他们确实是看到了跟自己不一样的景色。当然……严格说来,每个人因身高(视线的高度)和视力的差异,看到的景色都是不一样的:然而我们可以说服自己,在哲学家所谓的「妥当」标准下,我们看到的是一样的景色。问题是,当自己被排除在「妥当」的范围之外时—那就是异常了。
  当时她就明白,异常的是谁了。
  离开家之後,千鸟骑著脚踏车前往最近的车站。在电车上茫然地望著列车外的景色时,以及到达指定为全国统一模拟考试会场的补习班、和四周人开朗地—表面上开朗—交谈时,覆盖在她心头的那层雾始终没有散开过。视野依然是一片混浊。
  即使是在考试时,她也没办法集中精神解题。应该是白色的答案纸看起来是灰色的,她怎么可能冷静得下来?
  她怕跟父母说出实情之後会被带到眼科去——万一已经太迟了怎么办?如果失明是无可避免的後果的话怎么办?
  一闭上眼睛,心中的恐惧就越发强烈—万一失明,就算睁开眼睛,看到的景物也是这种状态。
  想到这里,她连睁开眼睛都感到害怕了。万一睁开眼睛之後,眼前仍然看不到任何东西的话……
  自己会歇斯底里地痛哭失声吗?
  在这种状况下,「偶像」什么的根本就不重要了。
  一格一格走过去的手表秒针,让人不由得想要诅咒起来。如果时间停止的话,就算不是最佳状态,也还是可以维持目前的视力的—
  可是,秒针仍然冷酷地持续走著。
  喀叽、喀叽、喀叽。
  可是,我的眼睛真的会看不见吗?也许这只是暂时性的现象……我应该可以复元的。
  闪过这个念头之後,她反而迫不及待地想尽快赶到医院去:然而另一方面她又觉得,这只是她安慰乐观的自己的想法。於是千鸟就像钟摆一样,在两种极端的思考空间中摆荡,结果她根本就没办法专心地考试。
  她想了许多事情,时间就在顷刻之间过去了。
  模拟考结束之後,她依然没办法和笑嘻嘻地来找她讲话的朋友们交谈。因为她是「偶像」,她不能表现出怯懦的样子。只要一表现出怯懦的模样,她大概就会遭到众人的轻视了吧?而自己就会跟被她孤立的人们一样—或者更严重—为众人所排挤。
  为凄惨的「欺负」行径赎罪……
  她也不能找家人商量,因为找家人商谈,就形同死刑犯本身自行在死刑执行书上签名一样。她必定会被家人带去看眼科,千鸟的心头浮上医生的脸孔——遗憾地甩甩头,把冷酷的实情告诉患者的名医。
  「很遗憾,为时已晚。」
  为时已晚—为时已晚……为时已晚!
  千鸟一边骑著脚踏车从车站赶回家,一边哭著。她没有发出声音,只是默默地流泪。
  她不能依赖任何人。
  不知不觉当中,她完全孤立了。
  *
  千鸟直到病症进入末期才到眼科去,然後被医生告知她得了恶性的白内障。
  当她点上散瞳剂接受诊察时,整个世界被无限的光芒所盈满,使得她没办法睁开眼睛。千鸟亲身感受到了即使睁开眼睛也看不到东西的惊慌。
  以後,这个状态将会永远持续下去。不是被光芒,而是被黑暗所席卷……
  失去光芒的千鸟,一夜之间彷佛变成了废人一样。
  千鸟从女子高中学校休学,在家里过著绝望的日子。父亲不断地安慰她,母亲则租来影片,把故事的梗概说给她听,可是千鸟的心灵却一直处於乾渴的状态。她觉得应该站在她这边的父母好像也渐渐地离她越来越远。知道千鸟失明之後,朋友们都离开了她。一开始还有朋友来探望,但是在亲眼目睹堕落的「偶像」之後,似乎都对她失去了兴趣。
  所有的喜乐都被夺走了,剩下来的只有苦涩。自己像是在绝望的大海当中过著溺水般的生活一样—再这样活下去也没用,千鸟好几次有这样的想法,她认真地考虑自杀的可行性。
  但是,她甚至连自杀的气魄都没有了。
  父母本来应该是千鸟的最後支柱,然而在不久之後,他们对一直沉溺於绝望当中的千鸟,也变得越来越冶淡了。
  我的孩子为什么必须面对失明的命运?千鸟似乎可以从父母的言语当中感受到这种愤怒的情绪。千鸟开始觉得什么事情都无所谓了,下管是生是死,都无所谓了。
  无所事事的日子一天天过去。
  是伊馆郁夜将千鸟从深不见底的沼泽中救出来的,只有这个以前曾被千鸟欺凌的郁夜会定期单独前来探望她。郁夜的意图让千鸟感到不舒服,然而对千鸟而言,她的存在仍是非常珍贵的。她是千鸟在这个世界的最後一线希望。
  郁夜在当地的邮局找到工作之後,就对千鸟的父母说:
  「我想跟千鸟学姊住在一起。」
  父母露出讶异的表情。很明显的,他们无法理解郁夜真正的想法。有谁会自行把沉重的负担揽到自己身上的?
  「千鸟学姊是我最尊敬的学姊。她很值得信赖,只要跟她在一起,我的心情就会稳定下来。」
  刚开始展开独立的生活,如果外出时能有个人留在家里,心里会觉得比较踏实些,回家时有亲密的人等著也会感到比较安心—这是郁夜的说词。
  郁夜大概不用多久也会放弃千鸟吧—千鸟的父母虽然这样想著,不过还是答应了郁夜的要求,只要她们两人都同意这样做的话。老实说,父母也因为少了一件麻烦事而松了口气,他们对女儿的爱在此时似乎已经消退到某种程度了。
  於是,她们两个人开始了同宿的生活。
  「姊姊什么都不用做,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郁夜称千鸟为「姊姊」,大概是受到少女小说的影响吧?郁夜是很喜欢这个称呼,但是千鸟却莫名地感到不舒服。她不喜欢被人这样叫,可是还是乖乖地听郁夜的话。郁夜则要千鸟叫她「小E」(可能是取「郁」的谐音)。
  郁夜早上外出工作之前会和千鸟共进早餐,然後再赶赴公司。她每天会帮千鸟做便当当午餐,晚上回来之後还会帮千鸟做晚饭,所有的家事也都由郁夜负责。千鸟除了感到畏缩之外,一开始时的那种不舒服也慢慢地变得强烈了—这个孩子企图把我封闭在密室当中。
  「什么事情都要你做,真是不好意思。」千鸟觉得过意不去,这样对她说道。每次当她想做什么的时候,郁夜一定都会强力制止她,下让她动手。
  「我是心甘情愿的,没关系。」
  白天郁夜不在的那段时间,千鸟几乎都是坐著发呆过日子的。而跟郁夜共处时,她的心情又会处於紧绷的状态,迟迟无法平静下来。有时候她会将电视或收音机开著,但是大部分的时间,她的思绪都用在回想过去。
  假日时,郁夜会去租电影的录影带,或者买有趣的书回来读给千鸟听。市面上也有出售由志工朗读小说的录音带,但是郁夜却喜欢亲自念给千鸟听。
  生活中的大大小小事情都是被动的。千鸟很怕掌握自己一切的郁夜,然而,她的存在却也是值得庆幸的一件事,因为被孤立於这个世上的千鸟渴望著爱。
  另一方面,千鸟始终无法理解郁夜的想法,有时候会觉得她的行为让人感到不自在。从郁夜的行为看来,她对千鸟的感情似乎从以前就比他人更重。由於感情过剩又太强烈,有时候郁夜甚至让人感到不耐。当时千鸟为了保持身为「偶像」的权威—也为了避免被独占,因此孤立了郁夜。一直到千鸟失明之前,郁夜一直都离她离得远远的。
  而後郁夜回到千鸟的身边,很难让人相信她只是基於单纯的好心。以前千鸟曾害她被班上的同学孤立,她可能心存怨恨吧?郁夜是不是企图对失去光明的千鸟进行报复呢……
  世界从眼前消失的不安引发了千鸟心中的惊惧。在感到畏怯的同时又感受到郁夜的好心,这让千鸟不得不怀疑郁夜的好心背後别有用意,她心中的阴影因此膨胀了好几倍。
  千鸟养成了利用人车稀少的早晨外出散步的习惯。现在她也已经习惯点字了,跟早上散步时熟识的慢跑老人以及出来遛狗的少女也建立起了不错的关系。
  习惯新生活之後,她的心情也渐渐沉稳下来了:可是对郁夜的畏惧却越发强烈。
  为黑暗所笼罩的世界也有其乐趣—置身於密室之外时,她已经可以开始这样想了。透过心眼看这个世界,也可以发现美好的喜悦。
  但是,置身於密室当中时,郁夜的存在便形成一股强大的压迫感朝著千鸟伸出魔掌。郁夜既温柔又体贴……千鸟无法坦率地接受她这样的付出,她的存在对千鸟而言是恐惧的根源。她害怕隐藏在善意背後—真的有吗?—的恶意,因此只能对郁夜言听计从。她害怕惹火郁夜,因此总是忠实地顺从她。
  千鸟一边想像著散步时认识的老人和少女的脸孔,一边等著郁夜回来。她不「听电影」,不听故事录音带,没有打扫或洗衣服,更没有准备晚餐。单纯的「等待」是比肉体劳动更残酷而严苛的事情。然而,千鸟必须日复一日地等待著郁夜回来,这是为了弥补自己以前所犯下的罪—她这样说服自己。老实说,千鸟也不可能不这样继续惧怕著,因为当千鸟被整个世界孤立时,郁夜已经成了她唯一的一道光。从那个时候开始,郁夜就占据了千鸟的部分自我。父母总有一天会死的,散步时认识的老人或少女也不可能永远都跟自己在一起。
  每个人都从我身边离开……除了郁夜,没有一个人是例外的。
  尽管如此,千鸟已经不再孤独了,因为她有郁夜。.
  千鸟对郁夜心存畏怯,然而另一方面又开始对她产生了爱。
  她害怕郁夜,同时又深深地爱著她。
  *
  伊馆郁夜非常满足现在的生活。
  她从女子高中时代就一直深爱著大她一个年级的学姊美月千鸟。下是尊敬,也不是仰慕,是真真切切地「爱」著。
  在学校里最受欢迎的千鸟虽然拥有最高的人气,然而却时而会露出与她的人气不搭调的悲哀表情。其他人似乎都没有发现,然而郁夜很早就注意到了,千鸟是孤独的。
  郁夜懂得,因为郁夜也是一个住在孤独世界里的人。自从她八岁时父母亲离婚之後,郁夜就由祖父母抚养,从此和年龄相差有五十几岁的老夫妻一起生活。他们对郁夜很好,然而那不是养育孩子的父母对孩子的爱,而是疼爱孩子的祖父母对孙子的宠。郁夜虽然渴望亲子之爱,但是伸手可及之处却没有父母存在。由於对亲情的渴望不断地累积,使得郁夜的心房很自然地封闭了起来。
  她跟同年龄的朋友也从来没有建立过心灵相通的友情。朋友都有父母,根本没有人能够理解她的心情—她就是在这种心情下渐渐长大的。
  千鸟是郁夜找到的第一个同类。每次和千鸟接触时,爱恋的情绪就涌上心头。和千鸟的邂逅,就宛如双胞胎长到了十六岁才发现另一半的存在一样,那种感动是笔墨难以形容的。
  郁夜想要千鸟。她想把千鸟据为已有,/水远在一起。可是她是学生们的「偶像」,她们之间有著一道无法飞越的深长鸿沟。当郁夜企图飞越那道鸿沟时,千鸟却对郁夜进行了沉痛的报复。不过郁夜本来就觉得自己是孤独的,因此被其他人孤立并未让她觉得跟之前有什么不同。但她变得谨慎多了,她和千鸟保持距离,静静地等待千鸟接受自己的那一刻到来。
  得不到就在眼前的东西,这是一种无法忍受的痛苦,同时强化了郁夜对千鸟的爱意。於是她静静地等待……不断地等待。
  即使本质上是孤立的,但是就现实的状况而言,身为「偶像」的千鸟总是被许多崇拜者围绕著。但当她的光芒尽失时,那些并不是真的爱她的人们却相继离开了她的身边,只有衷心爱著千鸟的郁夜留在这里。
  郁夜对千鸟是有同情没错,然而千鸟的失明对郁夜而言,无疑更是一个让人喜悦的意外。她甚至产生了一个错觉,认为这是一个拥有强大力量的造物主,以其隐形之手将她们两个人的命运交缠在一起的。
  我们是被交缠结合在一起的宿命——她不禁这样想。
  郁夜慢慢地—但是确实地——接近被命运捉弄而受伤的千鸟。她以温柔的言词爱抚著被打落孤独地狱的挚爱的人,以无限的慈爱拥抱她。
  郁夜伸出的援手,比溺水者溺水之前紧抓的那一根稻草还有价值得多。绝望中的一丝希望……千鸟紧紧地抓住郁夜那只纤瘦而华奢的手臂。
  就这样,两人合而为一。
  *
  钥匙插进钥匙孔里,响起开锁的声音,紧接著,安装在公寓大门上的铃铛叮当作响。千鸟摸索著墙来到玄关处,郁夜立刻将双手环上她的背,两个人热情地拥抱。
  「姊姊,今天都还好吧?」
  「不,比平常糟糕。」
  郁夜的手搭在千鸟的肩膀上。
  「……发生什么事了吗?」
  郁夜的语气中带著担心的情绪,大概脸上的表情也一样吧?千鸟带著微笑摇摇头。
  「我只是觉得比平常还寂寞,一定是因为我越来越爱你了。小E,我好爱你,打从心底爱你。」
  这是事实。最近千鸟总是把对郁夜的爱排在其他情感前面,因为强烈地感受爱可以让她忘了害怕。
  「啊,我好高兴啊,没想到姊姊对我这么好。」
  「小E……」
  千鸟双手抚摸著郁夜的脸颊。两张脸逐渐靠近,近得彼此的气息都呼到对方的脸上。
  「思?」
  「不要留我一个人。」
  两人的嘴唇重叠在一起。郁夜将包包丢在地上,两人同时跃进爱情的大海当中。
  女同性恋者鲜少对彼此的身体产生需求,那种情节往往只存在於小说或电影当中—郁夜曾经在书上看到这样的论点。然而她—她们——却无法自持地互相需索著。激情的爱使得她们出於本能地、强烈地想和对方合而为一。
  但是,那跟单纯为了满足性欲、俗不可耐的同志交媾又不一样,对她们两人而言,这种确认彼此的爱的行为是非常神圣的。将一切毫不遮掩地裸露出来结合为一,是她们确认两人之间的羁绊的一种「仪式」。
  爱就像悠游於海中时身边的水一般,包裹、爱抚著全身。两人沉溺於恍惚的情境当中,互相刺激著早就熟悉得不得了的对方的神圣领域。
  「仪式」结束之後,两人仍然处於感动至极的状态当中,好一阵子身体一直抖个不停。她们都没有过男人,但是都认为即使和男人交媾也得不到如此强烈的喜悦。女同性恋(Lesbian)一词源於蕾丝波斯岛(Lesbos)上的女诗人莎佛,但恐怕就连她也没有如此地爱过女人吧——她们两人的神圣「仪式」就是如此地美好。
  没有开暖气的走廊上应该是很冷的,然而即使全裸著身子,千鸟也完全感受不到寒意,就好像郁夜的爱流进了她的体内、炙热地燃烧著一样。正因为眼睛看不到,千鸟比郁夜拥有更强烈的感受,感受著被没有杂念的黑暗所包围、在密室世界里举行的秘密「仪式」……
  「姊姊,要不要冲个澡?」
  郁夜带著些许羞涩的声音把千鸟从陶醉的世界拉回了现实。
  「你先去吧……」
  「那我先去冲洗一下。」
  浴室的门发出开关的声音。
  像雨声般的淋浴声听起来是那么地舒服。「仪式」之後,千鸟一定会想像著郁夜的身体,想像著那副平滑的身体曲线—那个如同丰饶的大海一般具有包容力的身体。千鸟没有亲眼见过那个身体,但想像著她只能凭双手触摸的身体是一种甜美的喜悦,充满了永远无解的谜样魅力……所以,自己大概永远都不会对郁夜厌倦吧?
  ——可是,郁夜呢?
  万一郁夜厌了我呢?想到这里,千鸟突然感到极度地恐惧,身体顿时整个冰冷下来。那不是千鸟平常从郁夜身上感受到的模糊的恐惧,而是真正的忧惧。
  千鸟打了个喷嚏,赶紧否定了那种可能性。
  不会有这种事情的。她爱著我,我们应该会永远在一起的……
  千鸟爱著郁夜,所以她害怕被郁夜所抛弃。万一郁夜离开的话,千鸟就真的被孤独地留在这个世界上了。
  一股巨大的惊惶从千鸟的潜意识里浮上来。
  难不成,郁夜就是看准了这一点……这就是她的复仇吗?
  是我的被害妄想吗?或者—
  千鸟整个人为一股黑暗所笼罩。不是因为她失明,而是从生而为人的那一刻开始,千鸟就为黑暗所包围。必须在这个一切都是模糊的密室世界里找到可以相信的事物,那种痛苦……人是不能在没有任何寄托之下生存的。
  所以,被自己所坚定信任的人背叛时,冲击才会如此地巨大。
  淋浴的声音停止了,然後是浴室打开的声音。
  嘎——
  这时,连续响起两声某种笨重物体落地的声音。
  静寂。令人下快的静默。
  怎么了?刚刚那是什么声音……
  「—小E?」
  千鸟战战兢兢地开口问道。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小E!郁夜!你怎么了?」
  没有回应。只是一片静谧。
  千鸟赤裸著全身爬向浴室。她有不祥的感觉,当初失明时也是这种感觉。千鸟全身起了鸡皮疙瘩—不是因为冶,这是一种恶寒。
  千鸟两手触到了黏滑的液体和表面光滑的濡湿物体。
  ……郁一仅和她的血?
  千鸟扶起郁夜,摇晃著她的身体。
  「小E……郁夜,你怎么了?喂,你振作一点!」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因素,千鸟觉得郁夜的身体比平常轻。千鸟想抚摸郁夜的脸,然而她伸出去的手却扑了个空。千鸟说不出话来,嘴巴像金鱼一样无声地张合著——她发不出声音。她伸出左手想去扶住地面,却触到了一个球形的物体。
  是郁夜的脑袋。
  除了自己和郁夜之外,室内没有任何其他气息。房间上了锁,玄关的门铃也没响。
  郁夜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有一个难以想像的可怕东西穿越墙壁、侵入浴室,砍下了郁夜的脑袋。
  正因为眼睛不能视物,千鸟更能鲜明地想像那个可怕的影像。
  拥有怪物一般外表的家伙在浴室里杀了郁夜。
  千鸟之前曾经从电视上的谈话性新闻节目听说过这件事,也听郁夜跟她讲过,所以她知道「他」的事情。
  他的名字叫密室卿。
  某样东西在干鸟的心中戛然断裂。
  「不要——!」
  惨叫声在黑暗的密室里回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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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个被害者」    一九九四年一月五日晚上

伊馆郁夜    性别:女        年龄:二十
            身高:一六三    体重:五十三
            血型:A         职业:邮局人员

  尸体发现现场:茨城县
  密室的暂称:浴室密室

现场的状况:
  ①被害者在浴室里遭斩首杀害。
  ②当时室内除了被害者之外,还有一个同性的同居朋友。她作证指出,除了她之外没有其他人在(然而她双眼失明)。
  ③被害者家中上了锁,没有外人进出过的痕迹。
  ④现场的周边没有发现疑似凶器的东西。
  ⑤被害者的背上被人用被害者的鲜血写著「密室拾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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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8-5 00:07 | 显示全部楼层
  密室十七  高度三千公尺的密室
    「掉下去了!」



  自杀志愿者在天空高处拍打著双臂,两手像翅膀一般张开,纵身一跳,跃入半空中。强烈的气流从下方往上窜起,流动的空气宛如消防车水管中喷射而出的水,强烈地撞击在大庭利密的身上。
  利密的身体以快如子弹的速度坠向地表。
  从三千公尺的高度,坠向敞开怀抱、仰视上空的大地胸口……
  好快!好快——好快!
  降落伞可以撑到什么时候才打开?自己可以多接近极限?
  利密想看看生死交界上的东西。他想体验之前已经尝试过几次,却尚未得见的神秘领域。
  据说自杀失败的人因为体验过死亡的恐惧,因此绝对不会想再自杀—真的是这样吗?
  这几年来,利密一直在寻求这个问题的答案。
  对人生已经失去兴趣的利密下认为死亡有那么可怕。他觉得自己是人生的失败者,对他而言,自杀也只不过是人生的一种选择而已。
  然而,他虽然试过自杀几次,却总是无法如愿,以致於仍然苟活至今。
  死亡并不可怕。可是,或许自己根本是对死亡产生了兴趣……
  如果一个人死亡之後会有某些东西在等著他的话,那么他希望在人生的最後一瞬间能够亲眼看到那些等在那里的东西。所以利密总是非到最後关头绝不打开降落伞,只为了想看看临终时的梦境,那个可以确认生死交界的美梦—
  或许我只是在骗自己。虽然编了那么多理由,但事实上或许自己只是怕死罢了。
  他的两手贴在身上,头下脚上往地面直冲而去。
  划破劲风,成为一把撕裂天空的利刀,利密将身体交给了地心引力。重力加速度加速了坠落。利密的嘴角露出微笑。
  ……所有的一切都将碎裂!
  大地上将看到一具四肢曲成十字钩状的尸体,头部像破碎的西瓜一样四分五裂,脑浆和血水四处飞溅。
  一个生命的终点终将到来……
  *
  「喂,你好歹也醒醒啊,利密。」
  有人摇著他的身体,利密睁开眼睛。
  —我是在作梦吗?
  要说这是一场梦,那也未免太过真实了。气流刺痛肌肤的触感、撞击在大地上的冲击、丑陋变形的尸体—印象实在太过鲜活了……
  难道这不是梦,而是位於生与死的境界吗?
  在平行的世界里,或许自己已经死了。自己是否是看到了平行世界的情景—本来是不可能看到的死亡景象?
  他茫然地想著,脸颊突然被人用力地拍打。并子敬端整的脸孔正审视著他,十人座的轻型飞机中响起笑声,後方有人嘲笑利密似地说「O吕dm日ninR了
  原来我还没有跳出去呢。我还活著。
  利密愕然地看著并子敬,他对利密点了点头。
  「快要跳出去的时候,别打盹儿。」
  他紧握著戴著手套的两只手,活著的真实感顿时涌了上来。他觉得好像是第一次感受到生命的重量一样。
  好下容易搞清楚了自己目前所处的状况之後,利密看著敬的眼睛说:
  「……我作了梦呢。」
  「什么样的梦?」
  二个好得不能再好的梦。」
  *
  十人座的轻型飞机里面坐了十个人。在跃人空中之前,每个人的脸庞都因为极度的期待而泛著红晕,连吐出的白色气息也彷佛为他们即将进行的神圣挑战而祝福一般。
  机内弥漫著让人感到愉悦的紧绷感,那种感觉就像即将对敌营发动突袭的战斗部队一般,或者像即将参与重要比赛的运动球队一样。并子敬也在这个舒适而充满了秘密气息的场所中。
  身为一个演员,每往上爬升一级成功的阶梯,专属个人的时间就渐渐地递减。尽管如此,并子敬还是尽可能保住和在成名之前就一起跳伞的夥伴们的相处时间。
  许多名人在成名之後就立刻翻脸不认以前的同伴—当然,名气越大就越忙碌,因此某种程度的忽略是无可奈何的事情。然而,敬并不想用这种话来当藉口,他想和以前的同伴永远保持亲密的互动。友情与有没有名气是没有任何关系的,这是敬的想法。所以,他对於那些本来一直跟他生疏,却在他成名之後就突然带著老朋友的热络贴上来的人总是敬谢不敏—他认为这些人绝对不是真朋友—那也是他重视有长久交情的好朋友的证明。敬是一个忠实遵守严以律己的哲学的男人。
  空中自有著这个世界该有的真理,敬这样认为。在最贴近「终极」的场所共享时间的同伴比工作上的同事更重要,是最理想的夥伴。
  八O年代末期到九O年代初期的刑警戏剧节目,对并子敬而言是终生难忘的黄金时代。
  当他刚走上上班族的路时,就被现在公司的人发掘出来。敬梦想著在刑警戏剧节目中演出,因而一头栽进了演员的世界。敬从来没有忘记过「向太阳怒吼」、  「西部警察」、  「骄傲的报酬」、「海城刑警」、「危险刑警」……等等著名的刑警节目带给他的、青涩青春的兴奋感。
  虽然没有人找他主演他梦寐以求的刑警一角,然而他那令人印象深刻的、让人望而生畏的脸孔却大受欢迎,使得他得以在许多刑警故事中参与演出—虽然扮演的是坏人的角色。包括「危险刑警(二)」、  「HehllO Goodbye」、  「刑警」、  「大猩猩」、  「他是个麻烦」、  「摇篮曲刑警」、」贵族刑警」、「董事代表刑警」、「可爱的刑警」、「赤裸刑警」……
  在刑警故事当红时成功打响知名度的敬,在紧接而来的潮流当中坐上了主角的宝座。进入九O年代後,随著时代的脚步加速走向世纪末,饰演反派的英雄也开始受到欢迎—甚至应该说,新鲜的枭雄角色还比正派角色更吃香。
  随著时代的变迁,并子敬登上历史的舞台,说穿了这也是理所当然的结果。
  紧接在「赤裸刑警」之後上演的「狡猾的侦探」,是一部将之前鲜为人知的JDC搬上舞台的新型犯罪戏剧节目,创下紧追「危险刑警(二)」的高收视率,而且侦探戏剧热的大洪流,在事件记者戏剧热以及刑警戏剧热之後开启了另一个时代的尖端。
  成功拿到「狡猾的侦探」主角一角的并子敬,紧接著又相继主演了时代剧、偶像剧的主角角色。目前他准备从四月起开拍和馆木合演的「狡猾的侦探」续集「狡猾过人的侦探」,预期也会有不错的收视率,敬正一步一步攀向人生的最高峰。
  之前JDC的存在鲜为人知,一般观众都以为日本侦探俱乐部是为了「狡猾的侦探」这个连续剧而创造出来的虚构组织:然而,随著密室连续杀人事件的发展,JDC经常跃上媒体的报导版面,知名度也一口气飙到最高点,电视台甚至开始重播「狡猾的侦探」。要是JDC顺利地解决了事件,想必侦探热潮将会顺理成章地再度席卷,无疑适时地推了「狡猾过人的侦探」一把。因为这个原因,敬也衷心期盼了DC能够尽快解开密室事件之谜。
  *
  一月六日早上,密室卿打到JDC总部的犯罪预告电话充满了暗示。
  「下个受害者将在群马遭到杀害。在群马的空中被杀。」
  只要一有预告电话,为密室卿专设的、在JDC待命的京都府警的搜查人员就会向群马县警方通报,同时提醒负责统筹全国搜查工作的警察厅注意。
  这一阵子,这种流程俨然成了一种固定模式。警方利用密室杀人的空档搜集情报、搜查证据、反覆推理,但是依然迟迟无法找出犯人的蛛丝马迹。当密室卿打来犯罪预告电话时,警方就启动警戒机制,然後果然就发生杀人事件……整个状况就是不断地这样循环著。
  搜查人员不能否认警方是随著密室卿起舞,但是既然事件迟迟没有进展,这样的模式也是没有办法中的办法。运动周报或脱口秀等节目不时猛烈炮轰,嘲讽警方办案不力,而警方却也无能辩驳。
  到目前为止,密室卿的犯罪预告电话都是在犯罪事件发生之前打来的。从密室卿提示的微小—太过微小?—讯息中要预防密室杀人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因此每当电话打进来时,搜查人员就会立刻针对电话内容进行讨论。一方面是推理密室卿会在「什么地方」锁定「什么人」犯案,另一方面则是希望能防患密室杀人於未然。
  在之前所有的案例当中,杀人事件都在搜查人员推敲出答案之前就发生了,然而搜查人员也只能秉持「绝对不放弃」的精神继续迎接挑战,除此之外,他们也没有别的选择。
  之前是这样,以後也一样……
  这次打来的电话所提示的内容似乎比较明确。
  在群马的空中被杀……空中。
  这句话有很多种解释,不过因为一定是在密室当中,所以可能成为目标的场所范围大概就缩小了吧?首先被注意到的就是飞机,此外还有热汽球、滑翔翼、空中缆线—假设真的存在的话——以及正在攀登绝壁的登山客等。
  如果是在飞机上,情况会是什么样子?犯人可能带凶器上飞机吗?密室设定在机内的哪个地方?就算完成杀人计画,密室卿又如何能逃脱?如果在机内杀了人,密室卿自己就被困在飞机这个密室之内了,密室卿会犯下这么愚蠢的错误吗?
  只要将无法成立的理论一一剔除,具有可能性的选择就可望减到最少。
  密室卿VS搜查人员。
  这一次的决战究竟谁胜谁负呢?
  *
  十人座的轻型飞机,侧腹裂开似地敞开来,阳光射进阴暗的机内。冰冶的空气涌人,清凉的天空扩展在眼前。
  参加高空跳伞的人都怀著莫名的兴奋等待在空中飞舞的瞬间到来,心跳也直线加速。这种独特的昂扬之情从第一次跳伞开始就没什么改变。当他们一跃飞向神圣的领域时,都会化身成一只飞鸟,以全身细胞感受著世界的脉动和气息。
  「Ready——Set——」
  「Go!」
  跳出去了!啪的一声,第一个人展翅飞出去,紧接著第二个人、第三个人……
  并于敬拍拍大庭利密的背。
  「别在半空中打盹儿,否则你会永远睡不醒。」他半开玩笑的语气中隐含著对朋友的关切。
  利密默默地点点头,放下护目镜跃向空中。并子敬紧跟在他後头。
  并子敬是第七个跳伞员,後头还有三个人,十个高空跳伞运动员全部被抛到空中。
  *
  这时,有讯息传进轻型飞机当中:
  可能成为密室卿的目标,需小心注意——
  留在机内的驾驶员冬木刚志握著操纵杆,只觉冰冷的颤栗从後方窜过他的背部。
  机内应该没有人了,这里只剩下我一个人。
  可是一想到自己被独自留在飞翔於空中的密室中,不安感顿时涌上心头。密室卿总是现身於密室,然後像一阵烟一般消失,简直就是一个神出鬼没的恐怖犯罪者……
  瞬间,他觉得有一阵冷风轻抚过脖子。他的双脚和两手不停地抖著,牙齿格格作响。
  冬木刚志因为极度的惊悸,全身彷佛冻僵了一样。他甚至没办法转头看後面。
  万一後面有人—密室卿?—的话……
  密室卿那家伙真的是个人吗?万一他是一个来自黑暗世界的怪物呢?
  他明知道听起来很可笑,但是心中还是浮起这些想法。即使密室卿是个凡人,自己难道就能平安无事吗?如果密室卿具有超越人类智慧的绝佳密室诡计的话,岂不是跟个外太空怪物没什么两样?自己可能成为密室卿的目标……
  冬木想起几年前看过的汤马士·布洛克所写的《超音速漂流》,不禁升起一股寒意。
  没有驾驶员的轻型飞机持续在空中飞行—脑袋被砍的自己坐在驾驶座上……?
  那真不是一个愉快的想像。
  *
  大庭利密在高空展翅高飞,两手像翅膀一样大大地张开,投身跃人半空中。强烈的气流从下方往上窜起,流动的空气宛如消防车水管中喷射而出的水,强烈地撞击在他身上。
  利密的身体以快如子弹的速度坠向地表。
  从三千公尺的高度,坠向敞开怀抱、仰视上空的大地胸口……
  摊开四肢成「大」字形的高空跳伞员们,一边往下坠落一边慢慢地活动身体,修正自己在十个人当中的位置—倾斜身体,以手脚维持平衡,调整自己以配合所有人的高度和位置。
  之前已经有过许多次经验了。他们每个人都有超过两百次的跳伞经验,都拥有D执照(专业执照)。十个跳伞员的呼吸配合得那么地完美,他们绝对信赖彼此,知道自己在十个人当中所应扮演的角色。
  散落在天空中的十个点渐渐地往同一个地方集中,跳伞员的距离不断缩短。
  十个「大」字以天空中的一点为中心,头朝向圆心,等距离围成一个圆。
  手和手紧紧地握住,一个、两个、三个、四个……
  空中逐渐形成一个美丽的圆。
  *
  大庭利密宛如一个从高处一跃而下的自杀者一般,把身体交给了地心引力。他再度思索著死亡的问题。
  如果我就这样死了的话,另一个我是否会在平行世界里继续活下去呢?
  就像刚才所作的梦一样……不,那不是梦,当时利密确实是死了—果真如此的话,那么现在这样活著的我又是谁?
  如果名为「死亡」的时间不存在,人绝对不会死的话……
  一个我死了,而分裂出来的另一个我在平行世界里继续生存,然後新的自己又死了。自己不断分裂,在平行世界里永无止境地活下去……
  利密害怕,「死亡」这个东西该不会其实无足轻重吧?如果人是一种甚至不能死亡的存在的话,那么,就连本来应该是严肃的最终仪式的「死亡」,都变成是一件滑稽的事情了。
  虽然对消防人员这个职业有所抱怨,但是这并不表示利密对老婆和两个儿子有任何不满。成为一个警官的梦想,老早之前就丢进写著「看清现实吧」的垃圾桶当中了。利密当时想到得过几十年的警官生涯,不禁觉得与社会邪恶面的长期抗战令人恐慌,遂断了走那条路的念头。也许自己并不适合干警官吧?
  千头万绪不知道该朝哪方面发展,最後利密在消防署落了脚。一方面多少是因为这个工作的性质类似警官,然而不管怎么说,当他以一个社会人士的身份自立时,职业这种东西对他而言根本是次要的问题。
  拿家人的状况来说也是一样。利密本来想要三个以上的孩子,可能的话,至少要有一个女儿……可是,残酷的现实粉碎了利密的梦想,生完第二胎後,妻子的身体就再也不能生育了。
  利密再也没有机会抱女儿。
  利密非常爱他的家人,他一视同仁地爱著老婆和两个儿子。
  利密也喜欢他的朋友们,消防署里同甘共苦的同事、并子敬等以前就玩在一起的跳伞夥伴们,都是他喜欢的人。
  看在旁人眼里,利密拥有美好的朋友和家人,他的人生看起来或许是幸福的:然而他本人却时而会没来由地悲叹,甚至想放弃人生。
  自己之前的人生算什么呢?曾经做过任何舍我其谁的事情吗……今後继续这样活下去的话,能够为人生创造出什么价值吗?如果只是这种平凡无奇的人生,那么就算没有大庭利密这个人,其他任何人不都可以取而代之吗?
  每当这样想时,他的思绪就渐渐地变得阴郁。
  因为有人很重视我,所以我不能死——只是为了不能对这些人造成困扰吗?利密总是对这种想法抱持著疑问。
  如果自己的生存价值不在自己,只是在於他人的话,那么活著也没什么意思吧?
  於是,他的思绪往往会走向死亡。这几年当中他一直是这样的,在日常生活中如此,在神圣的天空领域里把身体的支配权委交给引力时更是如此。
  已经牵住手的五个跳伞夥伴中的一个人把手伸向利密—在伸手可及的距离之内有一只救命的手。
  怎么办?握住对方的手选择求生吗?或者—
  一旦牵起手,承受风阻的面积就会随著夥伴身体聚集的面积增加而扩大,下坠的速度会比一个人时缓慢。
  如果此时不牵住夥伴的手,迳自往下落,然後不打开降落伞的话,就没有人可以阻止我了。
  在利密看来,那真是一种极具魅力的选择—自己突然自杀的话,跳伞的夥伴和家人、同事会用什么表情、带著什么感受接受大庭利密的死亡呢?
  是否只有一死,才是大庭利密能做的「独一无二」的事情?
  刹那间,利密犹疑著要不要去握住伸出来的手。
  大地上将会出现一具四肢曲成十字钩状的尸体。头部会像破碎的西瓜一样四分五裂,脑浆和血水四处飞溅。
  那个恍如真实的死亡情景掠过脑海,鲜明影像一闪而过……
  大庭利密猛然一惊,一把抓住同伴的手。冷风拂过脸庞,冶汗从全身飘射而出。
  我到底在想什么?
  发觉自己一脚踩进思绪狂乱的漩涡里,利密下觉一惊,顿时喘不过气来。
  他吞了口口水,稍微恢复了冶静。
  希望的泉源从朋友的手中流过来,他觉得绝望的感觉似乎瞬间一扫而空了,阴郁的心情顿时为清爽的空气所取代。
  看到眼底下那迷你模型般的风景时,利密感觉到真理贯穿了自己的身体——人生真是奇妙,只要一个想法就可以整个改观……
  当心中的阴霾褪尽时,利密心里想著,在平行世界里的另一个自己一定已经死了吧?
  *
  六个人所组成的空中圆环已经完成了整个圆的五分之三,等到加上并子敬在内的其他四个人,空中圆环就大功告成了。并子敬坠落到保持「大」字形相连的六个跳伞夥伴旁边,大庭利密把手伸向他。
  只要抓住那只手就成了,很简单的事情。这是之前已经做过很多次的事情了,不可能会失败的,他心里这样想。
  同时不知道为什么—理由不得而知—对敬而言,握住利密的手感觉上就像是一个非常重要的、神圣的仪式一样。
  光荣的手——
  过去、现在、未来的成功象徵就在那里。只要一伸手,成功就在那里—
  并子敬伸出手去。
  来吧,握住手……
  *
  并子敬并没有握住大庭利密的手,反而持续往下坠落。
  「喂,发生什么事了?」牵著手的六个人当中一个以不亚於风声的音量大叫。
  咻——!
  敬一往下坠,强风就发出令人不舒服的声音来。那种可怕的声音就如同传说中妖精所发出的声响—死亡降临某户人家之前,妖精在窗外发出的哭泣声。
  「并子!打开降落伞!」利密明知道敬听不到,但是他还是发出凄厉的叫声。
  剩下的三个人加入圆环的行列,空中圆环算是完成了。此时,并子敬远远地落在其他九个人的下方。
  直往下掉……直往下掉……
  敬置身在九个人都无计可施的地方。
  於是—
  九个人看到红色的飞沬从并子敬的脖子一带喷射而出。
  脑袋和身体乍然分离,血液在空中飞溅!
  之後,降落伞从敬的背包里张开来。那是自动启动的AAD(自动开伞装置),当高度落到事先设定好的地方、而跳伞员依然呈自由落体状态时就会打开。
  降落伞挡住敬被斩首的尸体,脱离了众人的视线。
  密室连续杀人事件在空中制造了一个终极的不可能的犯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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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七个被害者」    一九九四年一月六日早上

   并子敬    性别:男        年龄:三十一
             身高:一八五    体重:七十七
             血型:B         职业:演员

  尸体发现现场:群马县
  密室的暂称:空中密室

现场的状况:
    ①被害者在从事高空跳伞运动时遭斩首杀害。
    ②被害者在九个人的注视之下遭到斩首,至於如何遭到斩首仍然是个谜。
    ③被害者是被人用锐利的刀刀砍断脖子的。
    ④九个目击者落地之後,发现被害者的背上被人用被害者的鲜血写著「密室拾柒」,什么
    时候被写上去的不得而知。
    ⑤现场没有发现疑似凶器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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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8-5 00:08 | 显示全部楼层
  密室十八  密室卿本身的密室?
    「荒谬剧」

  麻生茉绪在密室当中。
  面对著马路的窗户拉上了窗帘,门上了锁,甚至上了门链。完全与外界隔绝的空间—不折不扣的密室。
  与三和土的路面之间有一条两公尺宽的通道,两旁有厨房和独立浴室。房间有六叠宽,里面摆了一个橱柜。
  飞驰过马路的车子所发出的噪音,听起来好像来自遥远的另一个世界。实在很难想像窗外有那么多的车子来往穿梭。
  不只隔著一道墙。
  因为创造了密室,麻生茉绪置身於和俗世不同次元的空间里。六叠宽的房间一角摆放著电视机和录放影机,旁边则是附有传真功能的电话以及迷你音响。
  橱柜正面的墙上有一个从地板高到天花板的大型书架,包括六法全书在内的法律书籍到与警察或JDC相关的书本,还有推理小说或描述快乐杀人行径的书籍等,共计五百本之多的书整齐排列著。科林·威尔森的《现代杀人百科》旁边还有才刚刚上市的布莱安·马利纳所著的《毒杀百科》。从书架的下方往上算来第二层,罗列著大约五十卷录下了与警察、JDC、密室连续杀人事件相关报导节目的录影带。被犯罪相关的书籍及录影带占满的书架透出奇诡的气息,然而更显异样的不是书架、橱柜或玻璃窗,而是另一道墙。
  墙上贴著A4纸张和十七张相片,还有日本地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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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犯  罪  预 告  状  」
    今年,在1千两百个密室当中,
    有一千两百人将会被杀。
    没有人,能够阻止。

             密室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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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4大小的纸张就是密室连续杀人的犯罪预告状,和一月一日传送到警察厅、JDC、各大媒体报社去的犯罪预告状是一模一样的。
  而十七张相片—让人惊讶的,就是到目前为止,密室连续杀人事件的十七名被害者的尸体相片。
  第一张—京都府,平安神宫的人潮之中,须贺原小六被砍下头颅的尸体,横躺在黑暗中看起来漆黑无比的白沙上。背上写著「密室壹」。
  第二张—兵库县,撞上人家水泥墙的计程车。坐在驾驶座上、系著安全带被斩首的叮田龙一郎的尸体。因为人坐在座位上,因此背部没有写字。
  第三张—鸟取县,公寓「沙丘宫城」的七O五号房中,坐在餐桌前被斩首的山暎华音子的尸体。背上写著「密室参」。
  第四张—冈山县,倒在国道一八O号路上的山极教太被斩首的尸体。背上写著「密室肆」。
  第五张—广岛县,倒在新干线的洗手间里面,北上波子被斩首的尸体。背上写著「密室伍」三个字。
  第六张—长野县,滑雪场的吊车当中,下田英次被斩首的尸体。背上写著「密室陆」。
  第七张—山梨县,绪华宅邸的书房中,趴在书桌上被斩首的绪华梦彦的尸体。背上有一密室柒」三个字。
  第八张—静冈县,倒在保龄球馆的球道上,拢泽宗树被斩首的尸体。背上写著「密室
  第九张——爱知县,梶宅邸的卧室当中,躺在床上被斩首的梶真菜魅的尸体。背上写著「密室玖」。
  第十张——滋贺县,握著电话话筒,在自己房间中被斩首的鮎川鹤美的尸体。背上写著「密室拾」。
  第十一张——高知县,在学生公寓「CORP 吉田」二O一号房的走廊上被斩首的堀田士郎的尸体。背上写著「密室拾壹」。
  第十二张—长崎县,在NHK佐世保广播公司的电梯当中被斩首的太河广的尸体。背上写著「密室拾贰」。
  第十三张——山口县,在宇部市民会馆的中厅里面,风波摩琴被斩首的尸体。背上写著「密室拾参」。
  第十四张—奈良县,手上拿著书,在自己的房间里被斩首的舟岛虎次郎的尸体。背上写著「密室拾肆」。
  第十五张——神奈川县,宾馆「MOOZ」的三O九号房中,在床上被斩首的裏风忍的尸体。背上写著「密室拾伍」。
  第十六张—茨城县,在自宅的浴室里遭斩首的伊馆郁夜的尸体。背上写著「密室拾陆」。
  第十七张—群马县,全身被降落伞包住,躺在上毛高原上的并子敬被斩首的尸体。背上写著「密室拾柒」。
  日本地图上用红色的签字笔写著数字,京都上方是①,兵库是②,鸟取是③……一直延续到出现最新被害者的群马。
  密室连续杀人事件的搜查人员最渴望找到的「证据」,都在这间密室当中。
  *
  麻生茉绪的情绪亢奋到最高点。
  密室卿跑进自己身体里,这六天当中,他亲眼看到了十七个人的死亡。他获得了之前的人生无法体会到的满足感,得以体验到任谁都无法经验的现世的「梦」。
  密室卿不久就要从自己的身体里面离开了。
  那也无所谓,麻生茉绪对生存并没有任何依恋。密室的超越者密室卿……我亲身体验过他的神秘了。要是再贪求过多,那岂不是太过奢侈了?
  麻生茉绪以前的人生过得是那么地有趣。他没有任何烦恼的事情,相信明天是无限延续下去的,每一步路都走得那么乐观。他对死亡一点兴趣都没有。
  然而,自从三年前知道密室卿的存在之後,麻生茉绪这才发现,人生原来可以比自己所想的过得更美好。
  密室就像九宫格一样,是一个充满魔法的秘密空间。在「密室」这个框框里,超自然的力量於是被召唤前来。
  麻生茉绪奸喜欢密室。所有的密室里都住著密室卿,所以密室才会充满魅力。他爱密室,也爱密室卿。只要独自静坐於密室当中,就可以察觉到密室卿的存在,甚至感受到他用他的大手爱抚著自己。只要一想到密室和密室卿,肾上腺素就会大量分泌,情绪就不由自主地高昂。幻觉使得茉绪狂乱,密室卿玩弄著属於密室的他,极度地魅惑著他。
  有人说高空跳伞是一种和神的性爱游戏,可是他知道,在密室里和密室卿交媾更有一种有过之而无不及的激情。只要想到密室卿,那个地方自然就会硬挺起来,他也常在密室里沉溺於自慰的行为当中。
  麻生茉绪非常尊敬、崇拜密室卿。过去、现在、未来……就算否定自己所有的生命、献上自己的灵魂都不在乎—他就是如此崇拜密室卿这个至高无上的存在。
  把自己当成祭品奉献给密室卿,这对他而言是无须迟疑的事情。只要密室卿降临在自己身上、自己得以为其神秘所入侵,那么生命根本就不值什么钱。
  一月一日—一切开始的日子,麻生茉绪感觉到密室卿进入自己的身体当中。
  「麻生茉绪」当时一筹莫展,然後他成了让密室卿真实显现於这个世界上的媒介。
  在密室当中杀害十七个人是一件愉快的事情。明知道那不是出於自己的意志,而是密室卿的意志,然而,与「主宰者」合而为一体验超自然是一件充满快感的事情。前往未知空间的密室、杀害祭品、然後像烟雾一样消失无踪。体验生命的尽头、那个至高无上的时刻……
  而现在,结局终於要到来了。这个叫麻生荣绪的人,完全死亡的瞬间已经近在眼前了。
  密室卿离开了……从自己的身体里离开。
  「谢谢您,密室卿。」他低垂著头,向密室卿表达深切的感谢。於是,密室卿和他一分为二,他恢复为一个平凡的人。
  麻生茉绪拿起话筒,打电话到JDC。
  *
  「接下来在大阪会有人遭到杀害,密室卿的使者将在大阪遭到杀害。」
  之前的犯罪预告电话都是预告下一次密室杀人的舞台,然而一月六日下午的那通电话是犯人第一次抽象地预告谁会遭到杀害。此外,这也是密室卿头一次利用公共电话以外的工具打电话来。经由反侦测,警方获悉电话是从大阪市淀川区的某一个公寓房间里打出来的,而且这一次密室卿并没有急急地挂上电话。虽然没有回应这边的呼唤,但是话筒并没有挂上。或许他只是把话筒拿开而已,不过,对搜查人员而言,这是确认犯罪预告电话主人的绝佳机会。
  接到电话联络的大阪府警方立刻派当地的刑警赶往那栋公寓。
  普通的大规模公寓里,一O七号室位於一楼最後面的一个房间,门牌上用漂亮的字迹写著「麻生」。
  司马俊博警部补和村泽巡查部长紧张得全身僵硬。按下门铃等待回应的期间,两人的喉头咯咯作响,彷佛直立的雕像般一动也不动。
  连按了两三次门铃,依然没有回应。司马和村泽对看了一眼,由司马伸手敲门。
  「麻生先生,您在家吗?麻生先生!」
  司马试著去旋转门把,但是门却上著锁。司马以眼神示意,村泽点点头,跑向管理员室。
  麻生茉绪就是密室卿吗?或者……
  村泽自问,自己现在是否正置身於一个无法想像的地方?震撼全日本的密室卿连续杀人事件发展到这里,或许即将开创一个新的局面—而自己竟然就在这个现场。
  想到这里,村泽的脚步自然就加快了。他想尽快一探房内的状况。
  房里有什么东西?是第十八个密室?或者是更可怕的世外魔境?
  *
  才贺秀俊对便利商店情有独锺。
  他不是到便利商店购物,只是喜欢去里面站著翻阅周刊杂志或漫画。站在书店里或者坐在餐厅、定食店看书,反倒引不起他多大的兴致。
  才贺喜欢的是站在便利商店里面看书的感觉。
  有人说过,便利商店都是施了魔法的。巧妙陈设的架子似乎都被施了魔法,施了让人有购物冲动的魔法。店内播放著最新的排行榜歌曲—现在正播放著「WINTER*WIINDOW」不知道为什么,听起来就跟在自己房间里的感觉下一样,这是独一无二的魔法旋律。最吸引人的便是漂亮而优雅的装溃,这是一个舒适而让人心旷神恰的魔法空间。
  对才贺而言,便利商店根本就是一个魔法世界。
  他快速地扫过周刊杂志上刊登的报导。他对报导本身并没有多大兴趣,然而,独占便利商店的一个角落站著看书,却让才贺有股说不出的悸动—站著阅读时,他可以完全融入魔法世界当中,化身成那个世界的一员。
  百货公司、通讯行、连锁商店、超市、折拙商店、购物商场……随著时代变迁,为了配合人们的需求,新型态的商店应运而生。才贺觉得新型态的商店是时代的象徵,是时代的支柱,而因应便利需求而必然出现的便利商店,已经是现代社会所下可欠缺的文化环节。
  继便利商店之後,又会出现什么型态的商店呢?才贺不知道。但是他明白,便利商店并不是最终极的样貌。便利商店一定会慢慢地转变成拥有其他面貌的商店,既然「终极」这个概念还没有出现,那么事情就一定会这样演变。然而目前还看不出任何徵兆,於是才贺擅自作出了结论—现在是便利商店的巅峰时期。
  下个时代的主流商店……这种商店是否就位於便利商店的延长线上呢?譬如专门从事宅配眼务的便利商店之类的?或者是性质全然不同的店?才贺不确定,但是他希望便利商店的时代能尽可能延长下去,因为他不想看到魔法世界遭到破坏、走上衰败……
  才贺喜欢那个男人。那个和便利商店的制服极为相配、拥有一张女性化脸孔的青年。
  青年有著一副彷佛会被强风吹走的纤细身材,那种纤丽的感觉更挑动了才贺的内心。
  才贺对女人没什么好感。打从懂事以来,他就尽量避免接触包括母亲和姊妹在内的所有女性。成长之後,这种行径依然没有改变,甚至变得更加严重。
  进大学念书、有了自由支配的时间之後,他终於可以针对自己这种性格作某种程度的冷静分析。结果他导出的结论通常都是这样—我害怕女人。
  他试著分析自己的深层心理,问题的根源似乎来自於个性强势的母亲。
  才贺的母亲往往以暴力取代说理。只要才贺一做错事,她就不分青红皂白地一顿打:如果才贺因此痛哭,她就变本加厉一次又一次地痛殴,直至孩子停止哭泣为止。然而有这种行为的母亲在外人面前却又伪装成一个高雅的妇人,从来不用粗鲁的措词,当年幼的才贺犯错时也只是用眼神瞪他,完全与暴力绝缘,直到母子两人独处时她才会变成另一个样。
  在小才贺的眼中,母亲是一个奇怪的人。对孩子而言,这个不知是神是鬼的母亲形同一个让人搞不清楚真面目的怪物。
  或许是当时根植在脑海中的「女性=可怕」的精神外伤,到现在还无法抹去吧?才贺这样推想。
  才贺同时又分析,自己之所以被站在便利商店柜台的「他」所吸引,或许是出於同样的原因吧?身为男人的本能使得他渴求女人,然而精神外伤却又让他对女人怀抱著一种根深蒂固的恐惧。要喜欢上让自己感到恐怖的事物是很困难的事情,因此他才会喜欢上拥有女人特质的男人……故得证。
  当才贺产生「自己可能是一个男同志」的怀疑之後,有时候会感到畏缩。然而根据他看过的书上的说法,最近同性之间的情感似乎也渐渐地被视为一种恋爱型式而受到尊重了。他开始觉得,如果自己的性取向让他真的只能谈这种恋爱的话,那又何妨呢?
  因为已经爱上了,那也是无可奈何的事……
  *
  喀。密室的门被打开的声音在通道上大声回响。
  司马和村泽带著混杂期待和不安的激动眼神,看著正在开启一O七号房门的管理员的手穿著茶色毛衣的管理员,背部线条柔和地弯曲著。
  钥匙串发出唰啦的声音。管理人将钥匙从钥匙孔里拔出来,回头看著他们两人。远近视两用的眼镜彷佛就快从他脸上滑落,却又勉强挂在鼻尖上。老人用带著几分担心的沙哑声音说:
  「请问—麻生先生做了什么惹到警察的事情吗……」
  司马看了夥伴一眼,村泽一边谨慎地选择措词,一边带著几分澄清的意味说:
  「是这样的—他可能跟某个事件有关,我们并不确定麻生先生做了什么事情。」
  「难道是跟现在炒得正凶的密室连续杀人事件有关?」管理员吊著眼睛看著村泽。
  好个直觉敏锐的人。村泽带著尴尬的表情含糊其词,司马不多说,率先闯进室内。
  踏进室内的那一瞬间,司马就知道室内没人。完全没有人的气息。事实上,在视野当中确实是看不到任何人。
  然而……某种感觉却挑动了司马身为刑警的本能,搜查女神在司马的耳边低语著。
  打开独立浴室的门——里面空无一人。
  穿过房间,拉开窗帘—窗户是上锁的。
  司马把头转向旁边,看著书架。摆满了与犯罪相关的书籍、录影带的书架,散发出阴森的气息。
  这家伙……
  书和录影带当中,也有下少与警方、JDC、密室连续杀人事件有关的东西。
  难不成这家伙……司马回头,企图打开橱柜,这才发现贴在墙上的东西。
  不会吧—这可真像是中了乐透彩券一样!
  墙上用图钉钉满了日本地图和犯罪预告状,还有密室连续杀人事件中的十七个被害者的相片。
  「阿始!」
  司马用已经失去冷静的声音呼唤同伴。大概是有什么发现吧?村泽一边敷衍著固执追问事情的管理员,一边走进室内。好奇心超强的管理员跟在後头,也走了进来。
  「——前辈,没事吧?」
  司马扬起下巴指指墙上。看到墙上的东西时,村泽的表情为之凝结;站在村泽旁边的管理员扶起眼镜,定定地看著贴在墙上的相片,在看清楚那些东西後,老人家一边无声地张合著嘴巴,一边不停地往後退。
  司马跪在地板上,确认了安装在电视旁边的电话话筒并没有挂上。
  「就是这支电话吧?他用这支电话打犯罪预告电话……」
  司马不发一语点点头。他站起来,回头看著因为大受冲击而处於失神状态的老人。
  「管理员先生,住在这里的是什么样的人?年纪大约几岁?从事什么工作?经常在什么地方走动?」他的语气强烈地表达了他迫切地需要这些搜查资料。
  「管理员先生!」
  村泽往管理员肩上一拍,管理员总算是回过神来了。
  「啊……哦,是。这到底——请问是怎么回事?这个……我,那个——」
  「请告诉我们这里的住户的资料!」村泽代替司马询问管理员。
  「啊?是,啊……麻生先生好像是在附近的便利商店打工,到那边去也许可以找到他……」管理员说著说著表情变得恍惚。
  司马飞奔而出。在外型像自用轿车的巡逻车上,他用无线电联络府警总部,要求辖区警署派人来支援!
  无论如何得先仔细地查过一O七号房!然後就是便利商店……要是事情进展顺利的话,很快就可以逮捕密室卿了。
  他觉得快要看到恶梦的终点了。高亢的情绪正在逐渐加温当中。
  女
  麻生茉绪不喜欢那个客人。这个「奥客」总是利用店内比较空档的时间前来,站在那边一看书就是两三个小时,然後在离去之际带著一脸「看书买单」似的表情,买一瓶果汁交差了事。他戴著度数很深的黑框眼镜。能够大白天就泡在便利商店,而且迈还的衬衫从来不熨整,再加上从年龄来判断,他应该是个大学生。
  如果他只是来站著白看书,麻生倒也没什么好说的:可是发现对方黏糊糊的视线老是看著自己时,他的心情就不是那么愉快了。
  每当对方发现麻生狠狠地瞪著他看时,就会立刻把目光栘开……然而,当麻生以为他又沉溺於书海当中时,却又总是下期然地发现对方的视线凝视著自己。
  正月无所事事的大学生
  他的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上俳句。麻生茉绪本来好整以暇地等著再度与那个客人对上视线,准备狠狠瞪他一眼,但是随即想到这是那家伙「最後一次」看他,便打消了念头。
  麻生当对方下存在似地,若无其事地走过他旁边,走进工作人员办公室。
  工作人员办公室里有拿著日本刀的密室卿—密室卿新附身的那个人凝视著麻生茉绪。
  冰冶的视线,下折不拙就是一双主宰者特有的视线,是甚至连时间都为之冻结的、冰冷至极的眼神。
  麻生茉绪点点头,闭上眼睛,於是日本刀一挥而下。
  鲜血四处飞溅!
  脑袋滚落,身体倒在地上。
  密室卿蹲在尸体旁边,用手指沾取流出来的血,在麻生茉绪的背上写上「密室拾捌」。
  *
  当「他」经过自己身边时,才贺的心脏像钟摆一般快速地摆荡著。自己经常忘情凝视著的「他」走在几乎可与自己的肌肤接触的距离之内—这就已经是一个极刺激的体验了。
  「他」消失於工作人员的办公室後面,才贺看著留有「他」的残影的门扉,好一阵子就这样保持摊开书本的姿势,凝视著「他」消失不见的那扇门,一边等待「他」再度现身……
  食
  伪装成自用轿车的巡逻车停在便利商店前面,司马急匆匆地跑进店内。搭档为了保存现场完整而留在公寓里,所以他是一个人前来的。
  柜台後面没有人。
  他提高警觉环视著店内……店内只有一个年轻的男客人。
  司马一把抓住男人的肩膀。
  「对下起,你是麻生先生吗?」
  由於处於极度激动的状态当中,他的语气不免有点粗鲁。男人露出困惑的表情,战战兢兢地摇摇头。於是司马又问道:
  「这里的店员呢?」
  男人指著工作人员办公室的门。
  对才贺而言,事情实在是发生得太突然了。
  当他正捧著书凝视著办公室的门时,突然有人抓住他的肩膀,问了莫名其妙的问题。这个抓著人质问、看起来冷酷无比的男人,是什么时候进来店里的啊?才贺刚刚一直在发呆,以致於甚至没注意到这件事。
  —这个看起来像警官的男人在找「他」吗?「他」叫「麻生」吗?
  才贺一边想著,一边默默地凝视著跑进办公室的男人背影。
  司马胡乱敲了办公室的门两下,不等回应便拉开了门把。
  密室的「门」被打开来——
----------------------------------------
「第十八个被害者」    一九九四年一月六日中午

麻生茉绪    性别:男        年龄:二十六
             身高:一六六    体重:四十七
             血型:A          职业:自由工作者

    尸体发现现场:大阪府
    密室的暂称:便利商店的密室

现场的状况:
  ①被害者是便利商店的店员,遭斩首杀害。
  ②办公室内除了被害者之外,没有其他人在。事件发生当时,在店内的男人并没有看到被害者以外的人进出办公室。
  ③现场没有发现疑似凶器的东西。
  ④被害者的背上被人用被害者的鲜血写著「密室拾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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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8-5 00:20 | 显示全部楼层
  密室十九  解决&金字塔密室
    「黑暗」



  密室卿死亡—这个情报不消多时便传进了警察机构以及JDC内部。
  密室卿看来像是自杀—真假不得而知—因此知道详情的人不多,然而上级严格地下了禁口令,不得将情报泄漏出去,搜查人员之间弥漫著一股密室连续杀人事件发生以来最严重的紧张气息。
  一月六日晚上七点的京都府京都市中京区,JDC总部大楼就在河原盯路和御池路的交叉口转角上。暮色已经笼罩大地,但是在交通大动脉的河原盯路和御池路上,车流却仍然络绎不绝,无数的灯光化为地上的繁星,照亮了整个夜世界。商业街大楼里的灯光正一盏一盏地消失於黑暗中,然而八层楼的JDC大楼却犹如照亮夜里海面的灯塔一般,亮晃晃地点著灯。
  确认交相飞来的未经确认的情报、处理提交的推理、再加上他们自己的推理—为各自职务忙翻天的侦探们,夜对他们而言是如此地漫长。进入一九九四年的这六天来,JDC总部变身成一座不夜城,晚上直接夜宿在这里的侦探多不胜数。
  JDC第三班的侦探金字塔·水野也是其中之一。
  组成JDC的三百五十名侦探,从第一班到第七班一共区分为七班,班号越前面就代表越有能力。每两个月会进行一次轮替,低阶班成绩优秀的人会不留情面地将高阶班成绩不良的人汰换掉。
  一旦进入JDC的第一班,就代表不只是日本,甚至是世界公认的大侦探。而第二班、第三班都是第一班的预备军,也是一些拥有过人推理能力的精英。在这些名侦探团体当中,有个人独树一帜,那便是金字塔·水野。
  金字塔到目前为止还没有解决过任何事件,那是因为他总是采用糊涂的侦查方式:然而金字塔的糊涂推理却往往能触到问题的核心边缘,只是无法命中目标。
  从普通人的角度来看,金字塔只是一个糊涂的侦探而已:然而JDC的总代表鸦城苍司,却著眼於他非凡的才能而予以特例拔擢。
  许多仰慕鸦城苍司的名声、自认拥有名侦探才能的人都聚集到他的麾下来。如果鸦城苍司只以此为满足,那他只不过是一个泛泛之辈—鸦城并不会因为手下的名侦探处於饱和状态而心满意足,他以伯乐之姿,不断地发掘各种不同的人才。
  优秀的人才在获得重大的成功之後,任何人都可以评价其才能:然而要尽早挖掘出沉睡中的伟大才能、彻底激发出一般人无法发现的潜力,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了。
  大家认为,鸦城苍司能够身为JDC的总代表,一直居於日本侦探界的顶端、使JDC成为一个坚若磐石的组织,也是因为他不断努力地到处发掘人才,而且能够慧眼识英雄。
  话又说回来,鸦城苍司能够发掘出金字塔的才能,其眼光著实是值得赞赏的。
  百分之百失准的天气预报,比百分之五十准确的天气预报更有价值—这是鸦城苍司的说法。事实上,金字塔的糊涂推理确实是间接地对许多棘手事件颇有贡献。
  自己只不过是第七班敬陪末座的糊涂侦探,竟被推上当代第一的糊涂侦探宝座,金字塔·水野因此对鸦城苍司心存戚激,总是希望能多少能为总代表出点力。
  平常只要他一接触到案件,就会有一个推理像是从水面下浮上来一般,轻飘飘地浮上脑海。金字塔相信那就是真相,只是他认为的真相总是跟事实不同……然而他的「糊涂直觉」,在这次的密室连续杀人事件当中虚弱到几乎可以说是完全停摆。
  金字塔好歹是JDC侦探的一员,因此至少也会这样那样地试著去推理真相,然而这种作法根本没有任何意义。金字塔的真正价值,完全在於仰赖直觉而来的糊涂推理。如今糊涂推理迟迟没有浮上他的脑海,因此他每天都过得非常苦恼。
  自从事件发生之後,鸦城已经三次造访金字塔。
  「金字塔,糊涂推理浮上来了吗?」
  每次被这么一问,金字塔总是对总代表充满了歉意。总代表对自己这样的人—本来不可能成为名侦探一员的自己—充满了期待,可是自己却一直无法回报拔擢不才的他的总代表。这使得他产生一种无药可救的罪恶感。
  鸦城并没有责怪金字塔,反倒总是在激励他一番之後就离开了。每次看著他的背影,金字塔心中总是不断地责怪自己。
  事实上,几乎没有日本最厉害的侦探鸦城苍司不能解决的事件。就因为这样,所以这一次罕见地遇到迟迟无法解决的密室连续杀人事件,金字塔更希望能在这个关头为鸦城尽点力。
  偏偏就这一次,平常总是会立刻浮上来的糊涂推理却连个影子都没有,这让金字塔感到心浮气躁。
  三十分钟之前(晚上七点),鸦城提出麻生茉绪未必是密室卿本人,而密室连续杀人事件恐怕还会继续下去—他把这个见解以及JDC仍然持续推理一事,向JDC内部和警察机构作了说明。
  —事件还没有结束,自己还有报答总代表的机会。
  金字塔闭上眼睛,坚定自己继续努力的信念。
  *
  JDC总部的九楼有第二班和第三班的办公室,绿色的桌椅整齐地排列在蓝色的地毯上。内部的装潢都采用非常高级的材质,天花板挑高,面对著御池路和河原叮路的北边与西边墙面都有帷幕玻璃,房间的一角甚至摆有观叶植物。
  这是一个乾净、优雅又舒适的办公空间。
  第三班的办公室里只剩下金字塔·水野一个人,其他的人不是到日本各地的犯罪现场出差,就是在自己家里进行推理,已经没人待在总部大楼里了。第一班和第二班目前完全投入密室连续杀人事件之中,其他的事件就委交给第三班以下的侦探们处理。这几天以来,第三班的负担不断增加,每一天都过得很辛苦—但是金字塔·水野留下来并不全然是因为这个缘故。
  金字塔旋转著附有轮子的椅子,交叠起双腿看著窗户。面对著御池路的窗户以黑压压的夜色为背景,映出了他自己的身影:一个用右手臂支著脸颊、带著忧郁表情的高大男子……在外人眼里,那可能是一副「看似聪明」,长得还算过得去的容貌,大概没有人会把金字塔看成一个「头脑简单」的人吧?
  —可是,事实又是如何呢?
  金字塔皱起眉头,线条柔和的脸孔不悦地扭曲著。
  第三班的房门静静地打开来,严峻的表情顿时从金字塔脸上消失。他看向门口,脸上甚至浮起了微笑。
  一个娇小的女人站在门口。她一边的直发塞在耳後,化著淡妆的脸上仍留有几分稚气,金字塔觉得红色的毛衣和黑色的裙子实在太适合她了。她正是金字塔·水野的助手—第四班的水流姬子。
  姬子走到金字塔旁边,将手上拿著的厚厚一叠纸张放到桌上。金字塔看看几张纸,又看看助手。
  「有这么多啊,小姬?」他的语气中带著错愕,水流姬子无奈地耸耸肩。
  「我按照金字塔大人的吩咐,将所有与密室相关的细微线索都列印出来……」
  纸上密密麻麻地布满了小小的字,从密室连续杀人事件的各个密室构成状况,到室内的样子、周围的状况、以及被害者被发现时的过程都详细地列在上头。
  「真是伤脑筋的事件啊—这大概是有史以来最复杂的事件吧?」
  「你说得没错,真的是。」
  两人对看了一眼,露出苦笑。
  *
  金字塔·水野和水流姬子已经认识七年了。他们是同时进入第七班的同事,虽然在当时有一面之缘,然而真正开始一起工作却是在三年前。
  相较於金字塔·水野被破例拔擢到第三班,水流姬子却是一步一步爬升上来的。在JDC内部,第三班以上的侦探只要互相认可,都可以把同班或者低阶班的侦探找来当自己的助手(或者夥伴)。金字塔之所以选择姬子作他的助手,原本是看中她勤勉而敦厚的性格,然而她对他的帮助却往往超乎他的想像之外。
  由於金字塔是被破格拔擢的,因此那些辛辛苦苦才爬升到第三班的成员对金字塔的态度绝对算不上和善。然而这种气氛却因为姬子开朗的个性而获得调剂,让大家起码还能和平相处。对金字塔而言,她的存在无疑就像一帖清凉剂,让金字塔感到神清气爽。此外,她在实务工作方面也很派得上用场,金字塔对她的表现真的没话说。
  一年前,金字塔开始无法判断自己对水流姬子到底是什么样的感觉。他知道姬子对自己有好感,但是他不能肯定那纯粹是出於个人情感,抑或是身为夥伴的公事上的感情?
  根据金字塔的「推理」,姬子是出於个人情感地喜欢自己—可是他是糊涂侦探,他的推理一定都会失准。
  也就是说……
  他不想再想下去。
  金字塔喜欢姬子。之所以喜欢她,一方面是因为工作上夥伴的情谊,但是更多的因素是基於个人方面的情感。他不想去确认对方的感情,要是开门见山地问,姬子绝对不会说「不喜欢」他吧?就因为她是这种个性的人,所以金字塔才会喜欢她。如果她其实不喜欢他的话——如果两情相悦的可能性完全被否定的话—那么目前这种悬在半空中的暧昧状态反倒好得多。
  话又说回来,金字塔真想诅咒自己的特殊能力。面对重要事件时连一点灵感都没有,偏偏在感情方面却这么快就得出了答案。
  命运之神真是够嘲讽的,金字塔不得不这样想。
  *
  「神宫、计程车、公寓、国道、新干线、吊车、书房、保龄球馆、寝室、电话、走廊、电梯、中厅、个人房、旅馆、浴室、空中、便利商店……唉呀呀,密室真的是太多了。」
  金字塔奸不容易把所有的资料都看完了,他一边看著汇整於最後一页的密室资料摘要,一边有感而发。
  「密室卿一定不知道什么叫作客气。」姬子乐不可支似地坐在金字塔旁边说。
  就是这种时候。他之所以会推理出她喜欢自己就是这种时候……
  「有这么多的密室诡计,分一点给那些推理作家不就好了吗?」金字塔一边说著一边看著姬子,尽可能不让自己意识到她是个异性—她只是一个工作夥伴。  「小姬有什么看法?对於总代表发表的见解,你认为事件还会继续发生吗?」
  「嗯。我没有具体的根据,但是我觉得还会继续发生……虽然我不认为事件会持续到有一千两百个人被杀。」
  「这就是所谓女人的直觉吗?」
  「女人的直觉是很准的。」
  「我想至少是比我的推理还准吧。」金字塔带著自暴自弃的语气说。
  「金字塔大人!快别这样说……推理必定失准也是一项了不起的绝技呢。」
  「你这是在夸奖吗?」
  「啊,听起来不像吗?」
  两人轻轻地笑了起来。
  两人针对事件讨论了一阵子,过了一会儿,金字塔看了看手表,急急忙忙地站起来。
  「啊,已经这么晚了……小姬,不好意思,耽搁你这么久。」
  「不会,没什么关系的—金字塔大人还不回家吗?」
  「我想再留一会儿,因为到现在都还浮不出任何推理。」
  姬子看到了藏在金字塔开朗表情後面的苦涩。合作三年以来,她向来比谁都清楚金字塔的心情,而且总是希望能帮上他一点忙。
  「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吗?」
  「不用了,小姬,你已经帮我够多了。我不能送你,你自己要小心。」
  「你也不要太勉强自己了。」
  姬子拿起放在椅子上的外套,很担心似地看著金字塔。
  不只是为了总代表,为了她,我得赶快推理出来—此时金字塔的感受更深。
  「回去的路上小心,不要成为第十九个被害者。」
  真是个不好笑的笑话。金字塔一边这样想,一边对著夥伴挥挥手道再见。
  水流姬子走了,金字塔再度独自留在密室里。
  食
  姬子的最後一句话始终在金字塔的脑中徘徊不去。
  不要成为第十九个被害者……
  第十九个—已经有十八个人遭到杀害了!他重新体认到事情的严重性,全身颤抖著,连自己都感到惊讶。死的人太多了,对死亡好像麻痹了一样。下只是金字塔,除了被害者家属和相关者之外,应该还有很多人也是这样吧?因为密室杀人已经反覆发生十八次了。
  —这已经不是密室连续杀人,而是密室大量杀人了。    .
  这时,金字塔的脑海里突地掠过某些东西。这个像闪光一样的东西从水面下轻飘飘地浮上来……推理模模糊糊地……不断地浮上来!
  想吧!想吧!好好地想想吧!
  有某样东西撼动著金字塔的思绪,这种感觉和平常推理浮现时很类似。
  连续杀人?大量杀人?金字塔抓住的是这两句话。没错,推理就快完成了!
  连续杀人和大量杀人的不同点在於—
  连续杀人……是一个一个杀掉锁定的猎物。
  而大量杀人……是大量杀死不特定的猎物。
  ——如果不是密室「连续」杀人,而是密室「大量」杀人的话?
  金字塔感觉一道灵光正掠过他脑海,模糊的想像逐渐形成了明确的形体……
  糊涂推理完成了。
  *
  他打电话到总代表室,鸦城苍司本人接了电话。
  「金字塔吗?怎么了?」
  那是让人听起来就安心的、直透人心底的坚定声音。金字塔感觉到自己拿著话筒的手因为兴奋而不停地抖著。
  「总代表,我终於整合出推理了。」这一次可不是糊涂推理,而是命中核心!金字塔充满了自信,他几乎可以这样确定。  「那不是密室诡计。我知道犯人是谁,也知道动机何在了,犯人是——」
  鸦城苍司用冷静的声音安抚金字塔太过激动的声音:
  「等等,我当面过去问你。你现在在第三班办公室吗?」
  「如果不介意,我过去找您……」
  昂扬的情绪贯穿了金字塔的身体,他的心脏几乎快要爆炸了。
  帮上总代表的忙了,而且……我搞不好可以成为一个真正的名侦探了!
  「也好,那就有劳你了。立刻过来。」
  鸦城苍司的声音虽然极其平静,却一样可以感受到充满了期待:金字塔听在耳里更是喜不自胜。
  「是,我立刻过去。」
  ——金字塔的颈部窜过一阵冲击。
  视野在晃动,意识在半空中飞舞。那一瞬间,眼前罩上一片红。
  临终的瞬间,金字塔·水野想到水流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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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个被害者」    一九九四年一月六日夜晚
金字塔·水野   性别:男        年龄:三十二
               身高:一八一    体重:六十七
               血型:AB        职业:侦探(JDC第三班)

  尸体发现现场:京都府(第二次)
  密室的暂称:电话密室

  现场的状况:
    ①被害者在JDC总部大楼七楼的第三班办公室里遭斩首杀害。
    ②推测遭到杀害的那一瞬间,被害者正和JDC总代表通电话。
    ③现场没有发现疑似凶器的东西。
    ④被害者的背上被人用被害者的鲜血写著「密室拾玖」。
-----------------------------------------------------
    *
    从一月一日起到一月六日为止,一共有十九个人遭到杀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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须贺原  小六     平安神宫
町田  龙一郎     计程车
山咲  华音子     公寓的一个房间
山极  教太       国道一八O号线
北上  波子       新干线的洗手间
下田  荚次       吊车
绪华梦彦         自家的书房
陇泽  宗树       保龄球馆的球道
据  真菜魅       自宅中自己的寝室
鮎川  鹤美       自宅中自己的寝室
堀田  士郎       公寓的通道
太河  广         电梯
风波摩琴         市民会馆的中厅
舟岛虎次郎       自宅中自己的寝室
裏风  忍         旅馆的一个房间
伊馆  郁夜       自宅的浴室
并子  敬         空中
麻生茉绪         便利商店的工作人员办公室
金字塔·水野     JDC的第三班办公室
-------------------------------------------------------------


然而从真正的层面来看,事件甚至还没有开始。
被害者—还有一千一百八十一人。
真相笼罩在黑暗之中……
    续接《JOKER旧约侦探神话  清》或《COSMIC世纪末侦探神话  水》
 楼主| 发表于 2009-8-5 00:24 | 显示全部楼层
完结自己顶一下
发表于 2009-8-5 00:25 | 显示全部楼层
问一下,这本是不是密室的魔咒是相同而不同名的作品啊?
 楼主| 发表于 2009-8-5 00:34 | 显示全部楼层
问一下,这本是不是密室的魔咒是相同而不同名的作品啊?
奏者 发表于 2009-8-5 00:25


台版和大陆版名字不同而已
大陆版应为少引进两本更名了
发表于 2009-8-5 01:39 | 显示全部楼层
这个好长啊
多谢录入,个人还是比较喜欢日式侦探小说的
发表于 2009-8-5 09:22 | 显示全部楼层
赞一个,希望能连载完清涼院流水这个鸿篇巨作

诚品上看到的简介

內容簡介最備受爭議的新本格推理名家--清涼院流水,首部登台中文版小說將顛覆一般人傳統的推理邏輯概念,耳目一新的精采作品,給予讀者全新的閱讀享受。
「COSMIC」:
Ⅰ 宇宙。宇宙的。
Ⅱ 保持調和,秩序井然。
Ⅲ 廣大無邊的。
Ⅳ 很寬的。
Ⅴ 法國詩人華萊理的用語。在文學上,代表詩詞超越地面上的事物所帶來的感動

「一年當中要在密室殺害一二○○人」,這個被送到警方手上、前所未聞的犯罪預告在現實生活中實現了。第一個被害者的腦袋被砍斷,背上用其鮮血寫著「密室壹」。以同樣的手法重覆進行殺人行為的犯人「密室卿」究竟是何許人?在推理小說界引發驚濤駭浪的超問題作品。(『Cosmic世紀末偵探神話』更名出版,分為兩冊的上冊作品)

■作者簡介

清涼院流水
一九七四年八月九日出生於兵庫縣。一九九六年就讀於京都大學經濟學部期間,以《COSMIC世紀末偵探神話》(分「流」、「水」兩冊,由講談社文庫所出版)獲得第二屆的梅菲斯特獎,正式嶄露頭角。該作品因為突破了固有型態的設定和故事內容,在發表之初就獲得廣大的迴響。第二部作品《JOKER舊約偵探神話》(分「清」、「涼」兩冊,由講談社文庫所出版)和《COSMIC》對比,必須在看完兩部作品之後才能理解當中的架構。之後又相繼發表許多蔚為話題的作品,在懸疑推理小說界佔有獨特的地位。其他的著作有《W drive院》、《嘉年華會》系列(全由講談社文庫所出版)等。

■本書目錄

上鎖之前
密室內部 塵世之夢
密室一 平安神宮的秘室 「人生的刺激」
密室二 空計程車的密室 「被埋葬的口香糖」
密室三 砂丘公寓的密室 「潛藏在影子後面的惡魔」
密室四 超高速.國道的密室 「斬首橋」
密室五 新幹線.地面上最快速的密室 「擦身而過」
密室六 吊車和霧的密室 「在犯罪進行當中……」
密室七 邪馬台國的密室 「獻上一生的愛」
密室八 保齡球館的密室 「三個賭博」
密室九 惡夢的逆轉密室 「命運的三個選擇」
密室十 看不到的電話密室 「死亡的沉默」
密室十一 披薩送到家的密室 「愛戀遊戲」
密室十二 不成密室的密室 「顛倒世界」
密室十三 謙虛的密室 「九死一生」
密室十四 偏執狂的小說密室 「世界的秘密」
密室十五 旅館的雙人密室 「惡之花」
密室十六 沒有牆壁的黑暗反密室 「悲慘(M←IJIME)」
密室十七 高度三千公尺的密室 「掉下去了!」
密室十八 密室卿本身的密室? 「荒謬劇」
密室十九 解決&金字塔密室 「黑暗」
发表于 2009-8-5 09:48 | 显示全部楼层
好长的小说呀,不过只要是推理小说就好了,越长故事内容就越丰富= =
发表于 2009-8-5 10:28 | 显示全部楼层
老实说,我被这么繁的人物完全弄晕了…
发表于 2009-8-5 10:56 | 显示全部楼层
居然连清凉院流水都录啊...突然想起戏言1末尾那句“向清凉院老大致敬”了...
发表于 2009-8-5 12:26 | 显示全部楼层
这个是推理系列的么?先看了再说吧
头像被屏蔽
发表于 2009-8-5 12:28 | 显示全部楼层
提示: 作者被禁止或删除 内容自动屏蔽
发表于 2009-8-5 14:43 | 显示全部楼层
很久未看推理系的作品了,考虑等系列出全了一起看
发表于 2009-8-5 16:35 | 显示全部楼层
囧,这个,长篇倒是无所谓了,可别都是事件啊好不容易最后出现了一个貌似解决问题的侦探还挂掉了
头像被屏蔽
发表于 2009-8-5 18:06 | 显示全部楼层
提示: 作者被禁止或删除 内容自动屏蔽
发表于 2009-8-5 20:50 | 显示全部楼层
哈,我以前看过这个的漫画,额外的小丑
发表于 2009-8-5 20:56 | 显示全部楼层
呀呀,竟然是清凉院流水的,是推理系列吗?
发表于 2009-8-5 22:02 | 显示全部楼层
赞,这便是传说中的尖端版本么?再一次鼓起了我对清凉院书的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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