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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之国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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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讲谈社] 联合翻译 化物语(下) 全部完成 下载见顶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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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10-4 21:56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轻之国度日翻组 于 2009-10-12 14:07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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化物语(下)
监督:Clsxyz 修图:macroth

第四话 抚子触手蛇
001~004 …… chaineryu
005~007 …… Clsxyz

第五话 羽翼魅惑猫
001~002 …… Clsxyz
003~005 …… ling0qing
006~008 …… hiiragiyukito (兼后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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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漫画组协助。
转载时,请注明以上信息,尊重翻译者的辛勤劳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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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话 抚子触手蛇

  001

  千石抚子曾经是与我妹妹同一个年级的女生。我有两个妹妹,而千石抚子则是其中比较小的那个妹妹的朋友。不同于现在这副惨样,小学时候的我虽然是个有着那么些朋友的小孩,但该怎么说好呢,总有种虽然喜欢和大家一起玩却不爱和特定的某个人一起玩的感觉,就算休息时间会跟同班的家伙们一起玩耍,但放学后和他们一起玩的情况却不太多。真是个让人讨厌的小鬼啊。不管从我现在正形容的还是从记忆中来看,都是个让人讨厌的小鬼啊。真是不想提起也不愿想起。嘛,应该说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还是说正好与之相反呢,总之我从很久以前就是那样的一个人就是了。就是因为这样,虽然我没有什么学习之类的事情要做,但还是常常一放学就往家里走。而在那时偶尔会来我家来玩的人,就是千石抚子。虽说我的两个妹妹现在总是粘在一起,一直一直一直都樵不离孟,孟不离樵,关系好得简直要让我这个哥哥产生某些比担心更可怕的怀疑了。但在小学的时候,这两个妹妹却是分头行动的时候更多一些,比较大的妹妹是个彻底的户外派,而较小的妹妹则是室内派,差不多隔个两三天,比较小的妹妹就会带着学校的朋友到家里来玩。千石抚子给人的感觉,也并非与妹妹的关系有多么要好,而只是她为数众多的朋友中的一个吧。用上‘吧’这种稍微有点不确切的结尾,固然有些我已经不太能记清当时事情的因素,但话虽如此,仔细想想的话,当时妹妹带回家的那些朋友里,千石抚子却属于仍旧留在我印象之中的一个。要说为什么,那大概是因为放学后不和朋友玩而直接回家的我,经常会被抓去被迫加入她们(当时两个妹妹和我还住在同一个房间里。自我升到了初中后,才从父母那里得到自己的单独房间。),虽然十有八九是因为在玩人数越多就越热闹的桌面游戏,但妹妹和千石抚子一起玩的时候,会把我一起叫去的概率却异常之高。总而言之,总是有很多朋友的妹妹(这一点倒是现在也没有改变,可以说是两个妹妹的一大共通点,那两个人非常擅长成为人们的中心。让身为哥哥的我也不禁很羡慕。)带来家里玩的同级生之中,千石抚子是属于非常少见的,总是一个人单独行动的少女。说白了其实妹妹的那些朋友们看上去都差不多,所以,对于那个总是独自一人,不合任何人打成一片的千石,她的名字之类,当然会留在我记忆之中。
  然而,也仅止「名字之类」。
  其他就记不太不清了。
  所以,非常抱歉,这句话的句尾显得有些暧昧,但是我想,千石抚子,是一个内向、不多话、总是低着头的小孩——曾经是这样。虽说我这么想,但是,并不是很确定。或许这其实是妹妹别的朋友的特征。又或许这是我当时某个朋友的特征。更何况,对于小学时代的我来说,妹妹把朋友带到家里来玩这件事实在是又麻烦又郁闷。所以对于当时一起玩的那些人,没什么好印象也是理所当然的。不过现在想来的话,非得和朋友的哥哥一起玩的那些妹妹的朋友才会觉得更郁闷吧,不管怎么说这也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而且当时我也只拥有小学生的感性而已,希望大家能够这么理解。其实,我上了中学以后较小的妹妹带朋友到家里来玩的情况也变少了,就算有,也不会再叫我一起去玩了。虽然房间已经分开应该也是理由之一,但应该也还有些别的理由吧。就是这么回事。而且我的两个妹妹中学都上了私立学校,她们的人际关系也在小学毕业时重置了一遍。千石抚子是妹妹同学这件事也已经是小学时候的事了,现在早已并非如此。她们的学校也已经不同。所以我最后一次看到千石抚子的时候,再怎么说也至少有两年以上的时间,而且事实恐怕是足足有六年以上吧——应该是这样。
  六年。
  是一段足以让人发生改变的时间了。
  至少,我就认为我自己已经发生了非常大的改变。就算刚才说过,从以前起我就是个这样的人,但现在的我和以前的我果然还是不同的。小学毕业时的纪念册,也让我觉得十分痛心,看也不想去看它。虽然刚才说了些小学生的感性怎么怎么的话,但仔细想想,我也并不认为现在的自己就比那时的自己更加优秀。虽说回忆总是一个经过美化的东西,或许,比起现在的我看小学生的我,或许是小学生的我看到这个现在的我才会比较痛心吧。不,虽然这么说让我觉得很丢脸,但如果就在现在这个时刻,我和小学生时的我相遇的话,我们肯定都不会察觉对面的人正是自己吧。
  虽然我并不清楚这是件好事还是坏事。
  无法向过去的自己夸耀的现在的自己。
  但这种事也是现实。
  或许人人都是这样也说不定。
  所以,我最初和千石抚子再会的时候,并没有察觉到她究竟是谁——直到想起她的事情,已经过去了一段时间了。如果我能够没等那么久,而是马上就察觉到她的话——察觉到她与蛇有关的话,或许这个故事就不会迎来那样的结尾了吧——一这样想,我就会觉得十分郁闷,但这种追悔,无论对她还是对妖怪来说,都没任何意义。这一次的故事如果直接从结果来说,千石抚子这个人对于我而言,大概已经从一个记不太清的妹妹的朋友,变成了一个绝对无法将其遗忘的人了。


  002

  「阿良良木前辈,真抱歉让你久等了。」
  六月十一日,星期天。
  应该说不愧是体育系的吧?在中午前十点五十五分,刚好是我们约好的碰面时间前五分钟,在敲定的碰面地点,也就是直江津高中正门口,比我小一岁的后辈,原篮球部王牌,神原骏河以强冲过来,顺势跃起,轻巧地从我头上飞越而过,落地转身,右手举在胸前,带着爽朗的笑容对我这么说……虽然我也自认作为一个高中三年级的学生,自己的身高并不怎么高竿,但也应该不是一个比自己娇小多的女生随便从正面跃过的高度吧,看起来这一认识肯定要在今天有所改变了。
  「不,我也只是刚刚到而已。其实也没等多久。」
  「什么……为了不让我的精神有太大的负担,还特意用这么明显的安慰之辞吗,阿良良木前辈果然是一位性情高尚的前辈啊。生来所具有的器量就是不同的。如果不退后三步仰望的话,我便是估不到你啊。刚见面没过几秒钟就能让我的内心如此振动,真是不由得让我为阿良良木学队长那伟大的器量而感到惊讶啊。看来我一生中所有的尊敬都必须只为了阿良良木前辈一个人而发了呢。这真是到了让人有些怨恨的地步呢。」
  「…………」
  这家伙真是一点都没变啊。
  另外这不叫做‘明显的安慰之辞’。
  应该称为,装作没有发觉的默默温柔才对。
  「我真的只是刚刚到而已。还有,就算并非如此,你自己不也是比约好的时间来得早嘛,所以没有必要向我道歉。」
  「不不,可不能这么说。不管阿良良木前辈怎么说,没有比阿良良木前辈更早到这里来这一点,就已经构成了足够的道歉理由了。我认为让长辈浪费时间是不能被原谅的一种罪恶。」
  「我又不是什么长辈。」
  「年长的前辈也就是长辈了呀。」
  「虽然是这么说啦……」
  但那只是年龄的问题吧。
  或者说是身高上的(物理上的「长辈」)。
  但这点身高也是很容易被超过去的。
  神原骏河——直江津高中二年级。
  直到上个月为止,她还是一个身为篮球部的王牌选手、学校中的名人、甚至可以说是学校里的明星也不为过的人物。入学一年内就完成了,带领区区私立高校的弱小运动部进入全国赛区的壮举,无论其本人的承认与否,都是非常了不得的一件事。而对我这样一个随随便便又没啥特长的三年级学生来说,照理来看应该是完全没有与之交谈的可能、甚至可以说是连背影都无法接近的存在、让人望而生畏的下级生。然而现在,她因为左手腕受伤了这一理由,把队长的宝座让给了后任,提前退出了篮球部——这一新闻到底在学校中造成了多大影响,眼下还让我记忆犹新。甚至根本不会遗忘。
  神原的左腕上。
  现在也仍旧紧紧缠着绷带。
  「对了。」
  神原安静地说。
  「已经是引退的人了。出了篮球以外没有任何长处的我,已经没有任何可以对学校有所贡献的事了。所以希望阿良良木前辈能够像平常那样对待我就可以了。」
  「你啊……虽然对任何都好像充满自信的样子,但感觉你对自己总有些微妙的评价过低。不应该那样说哟。只是提前引退,根本不会抹杀你为篮球部做出的那些贡献吧。」
  为提前引退而难受——虽说应该不会这样,但事实上,引退了后,却还维持原来的那个自己,是不可能吧。不过,对于我来说,还是不希望神原说出那些贬低自己的话来。
  「谢谢你,阿良良木前辈。你对我的顾虑简直让我痛心。你的好心我接受了。」
  「那些话也好好接受啊。那么,嘛,我们走吧。」
  「嗯。」
  说完,神原马上转到了我的左手边,以非常自然的举动,用自己的右手握住了我空着的左手。比起‘握住了’,应该是‘手指缠在一起’的感觉吧。五根手指一根根交握在了一起。接着就这样,她一下子把自己的身体靠在了我的手腕上,就像是抱上来一样,毫无缝隙的贴在了一起。因为身高的原因,神原的胸部正好靠在了我的手肘边,让人不由得集中精神的那个部位上,传来一股类似于土豆泥般的感觉。
  「哎呀,阿良良木前辈。要说这种感觉的话应该是棉花糖的感觉才对吧。」
  「唉!?难道我把刚才那段傻瓜般的独白说出口了吗!?」
  「啊,不是那样的啦。请安心,只是通过心灵感应传过来而已。」
  「那样才更加有问题吧!那样不是让这附近的所有人都听见了吗!」
  「嘿嘿,就让他们听听不就好了吗。反正我从一开始就不会在意这种丑闻的。」
  「不要一脸笑嘻嘻地说出这种好像在跟我交往一样的台词啊,你这个后辈!和我交往的人又不是你,而是你尊敬的前辈才对吧!」
  战场原黑仪。
  我的同班同学。
  还有,是我的女友。
  且是——神原骏河仰慕的,前辈。
  学校中的有名人,学校中的明星,和我这个从前到现在都没有任何长处的平凡学生之间的联系,就是她,战场原这一存在。神原和战场原从初中起就是前辈后辈的关系,虽说途中发生过各种各样、各种各样、各种各样的事情,现如今,神原战场原仍旧关系良好地持续着她们的瓦尔哈拉组合。神原曾经把我当作‘与尊敬的前辈交往的人’,而跟踪过我一段时间。
  「而且,你原本就不在意丑闻之类的事吧。喂,松开手啊。」
  「不要。约会的时候就是应该握着手嘛,书上都是这么写的哦。」
  「约会!?这种事我什么时候说过!?」
  「咦?」
  神原非常意外的样子歪了歪头。
  「这么说来,是没说过吗?光是阿良良木前辈来约我,就让我开心的不得了,没有仔细听清楚是什么内容呢。」
  「啊啊……说起来你的应答确实很含糊……」
  「不过,阿良良木前辈。这样的话我也觉得实在是太那个了。虽然我是个在性方面很开放的人,也希望尽自己所能按阿良良木前辈的要求来做,但如果连约会都没有就突然进行那种行为的话,还是让我无法赞同啊。我很担心阿良良木前辈的未来。」
  「绝不会做那种行为也不用你来担心!还有高中二年级不要说什么性方面很开放之类!」
  「嘛,但是事已至此的话就没有办法了。虽然感觉不是那么好,但毕竟已经上了贼船。」
  「上了什么船啊!」
  我瞥了瞥神原的模样。
  牛仔裤和T恤衫,外面罩了件长袖外套。看上去很高级的运动鞋。是因为太阳变得厉害了的原因吗,她头上还戴着一顶棒球帽,虽然这一点和这位运动少女非常相称,不过这样还是——
  「穿长袖长裤过来这件事,你似乎听到了……」
  但是。
  那条牛仔裤到处都是破洞、T恤衫的长度也有些短,让神原葫芦形的腰身晒在了外面。应该说是过激呢,还是什么呢……当然,在星期天穿什么样的衣服完全是个人自由……
  「……你这家伙,不会真的是什么都没听吧」
  「什么?」
  「我们接下来要去爬山啊。」
  「山?在山里干那种事吗?」
  「不干。」
  「呵呵,相当有野性嘛,也不坏。阿良良木前辈看来也很有男子汉味道嘛。我并不讨厌被粗暴对待哟。」
  「不是说了不干!给我听清楚!」
  要穿长袖长裤来的理由,当然是为了应对山里的蛇虫之类的东西,我应该有好好说明过才对……明明是这样,但是穿那种到处是洞洞的衣服,岂不是完全没意义吗……
  「嘛算了。只要是阿良良木前辈去的地方,无论是哪里我都会跟去。就算阿良良木前辈对我说不要跟过来也一样哟。无论是火里水里木里金里土里,都没问题。」
  「金里这种地方听上去好像不怎么痛苦啊……」
  应该说是很快乐才对吧。
  话说回来,昨天在给神原家打电话的时候,与其说是没有好好回答,还不如说是全都在说这类话(‘不用告诉我要去哪里。只要是阿良良木前辈前进的方向,就是对我来说的指南针’之类),而且完全没听我在说什么……这家伙想法的猛烈程度,让我不由得有些佩服了。这是与羽川所不同的一种激进。应该说是视野狭窄,还是该说只能看到自己眼前的东西呢。
  「总而言之,并不是约会。」
  「是么,不是约会么……我还以为就是那样了呢,亏得我还很费了很大劲呢。」
  「很大劲?」
  「嗯,不管怎么说,这也是我这辈子第一次和异性约会啊。」
  「是么,是准备第一次约会啊。」
  ‘和异性’这句话就忽略过去吧——
  很难吐糟的说。
  「要说到底费了多少劲的话,作为自己的坚持,这辈子十七年间都不曾购入的手机,我特意为了今天才买了带来。」
  「…………」
  ……真沉重!
  「因为,要是万一和阿良良木前辈走散了,无法联络了的话就麻烦了。在这个公众电话的数目已经大大减少的世间,手机已经是约会的必需品了吧。」
  「嘛,嘛……也是啊。哈,哈哈,因为这附近还是乡下地方,其实还留着不少公众电话……」
  「另外,我早上四点就起来做便当了。阿良良木前辈的和我的一共两份。因为约好碰面的时间是十一点,我想应该会和阿良良木前辈一起享用午餐的吧。」
  神原这么说着,一边把包着绷带的左手提着的一个包袱给我看了看……唔,虽然一开始我就已经察觉了,那个相当高的立柱体,明显就是便当盒了吧……
  更加沉重了……
  这个沉重的便当盒,更是很沉重……!
  虽然我也觉得会过午饭时间,虽然我也设想过办完事就以前辈的身份请她吃个家庭餐厅之类的,但这个后辈明显没有考虑那么简单的事情啊。
  还带着手制便当来吗……
  真是预料外的攻击啊。
  「如果能够和敬爱的阿良良木前辈约会的话,实在是太过期待太过期待基本没有睡着,而且又起得很早,所以做便当也是件很好玩的事哦。」
  「哈……好玩么。不过,那里,全都是便当吗?看起来相当有分量啊……先说好了,我,可是吃不了那么多。」
  「原则上来说是一人一半的,不过,阿良良木前辈吃不掉的部分我来吃就好了。因为我不喜欢浪费食物,所以分量上是有好好计算过的。」
  「唔嗯……」
  我看了看完全裸露在外面的神原的腹部周围。
  身体脂肪率大概只有百分之十左右吧?
  有种俊逸少女的感觉。
  骏河俊逸。
  有种回文的感觉啊。
  虽然还不致如此。
  「神原,你啊,难道说,是那种怎么吃都不会胖的类型吗?」
  「唔——怎么说呢,应该说是如果不拼命吃的话就会越来越瘦的类型吧。」
  「还有那种类型吗!?」
  这种类型肯定相当受女孩子羡慕吧……话说回来,就连身为男子的我都很羡慕啊,那种体质!
  「到底怎么做才能成为那种体质啊?」
  「很简单,首先每天早上来回冲刺各十公里就好了。」
  「我明白了,够了。」
  也是啊。
  这家伙基础运动量就与众不同啊。
  看起来神原骏河自篮球部退役之后,也没有停止过自主练习的样子,真是厉害。嘛,虽然说左手腕受伤了,但其实完全并非如此,所以这一点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呼。」
  这时,神原仰头叹了口气。
  「不过,这些也好那些也好,都已经没有意义了呢……什么嘛,原来不是约会啊。人家明明很期待的。一个人在那里兴奋,完全是傻瓜嘛。真是让人见到了多余的美梦呢。高贵的阿良良木前辈怎么会和这种愚笨的我来约会呢,这点只要想一下就该知道的嘛,实在是想得太美了……我任性的误解给你带来麻烦了,真是非常抱歉。那么手机和便当盒就会成为累赘了,我去把它们丢掉。阿良良木前辈,你稍微等我一下,马上会换运动衫过来的。」
  「是约会!」
  我输了。
  真弱……
  「今天其实是要和你约会的!神原!我刚才想起来了,啊,其实我也是,非常非常期待的!哎呀,能够和憧憬的神原同学约会了!所以啊,你看,手机和便当盒还是带着吧!不用换衣服也没关系的!」
  「真的吗?」
  神原的表情一下子闪亮起来。
  不妙,超可爱的。
  「我真开心。阿良良木前辈真是温柔呢。」
  「嗯嗯……虽然我觉得这份温柔迟早有一天会要了我的命……」
  …………
  比起女友的战场原,竟然和她的后辈神原先一步约会了……虽然对于那个傲娇女来说,她对于神原是难得的宠爱有加,估计不会认为这是我出轨的行为吧,但这确实可以说是我一直以来的弱项吧……
  顺便说一句,在刚才那些对话进行的过程中,我们俩的手还是握在一起,手指也仍旧交缠着。虽然我尝试过把她甩开,但因为手臂挽的很紧,一点都没有效果。应该说是像九连环,还是说有种关节技的感觉呢。
  像是被蛇缠上了一样。
  「不过,神原。至少,把那件外套前面的扣子扣上吧。要去爬山还露出肚子什么的也实在太假了。那条有点破的牛仔裤——嘛,小心点应该没问题了吧。」
  「嗯,那就照你说的办吧。」
  神原照我说的扣上了外套的纽扣。那纤细的小蛮腰也渐渐看不见了。虽然也不能不说有一些可惜,但这种感觉绝对不是对自己女朋友的后辈所应有的感觉。
  「那,我们走吧。」
  「阿良良木前辈,这么说来今天是徒步过去吗?」
  「嗯,因为要去的地方是山上。也不知道山上是不是有可以停自行车的地方。而且我仅有的这一辆自行车被盗的话可就麻烦了。」
  因为平时外出用的那辆山地车已经完全报废了……多亏了某人的‘左腕’啊。嘛,不能总说些惹人厌的事情,所以也没必要把这理由说出来了。
  「而且,也不是去多远的地方。看,神原,从这里已经可以望到了哦,就是那座山——」
  一边这么说着,我突然想了起来。上个月,刚刚和神原说上话没多久的时候,神原曾经说过不想和战场原所喜欢的男朋友有任何身体接触,所以拒绝坐在我自行车的后面,选择在我的车旁奔跑……但是,现在这个人,却和我手牵手,缠着手指,甚至还把胸部挤了过来……
  「呵呵呵。」
  神原害羞似的天真笑着,走路的双脚也一跳一跳的。
  「阿良良木前辈,阿良良木前辈,阿良良木前辈,阿良良木前辈,阿良良木前辈~~~」
  「…………」
  怎么那么一副开心的样子啊,喂!
  还哼起调子了啊!
  「话说回来,神原……你啊。虽然我之前就像说了,那个,阿良良木前辈的称呼,可以免掉吗?」
  「欸?」
  她好像感觉听到了预想外的发言,有些差异。
  「怎么了?阿良良木前辈就是阿良良木前辈吧。对阿良良木前辈用阿良良木前辈以外的称呼,无法想像。」
  「哎,那之外也有很多可以的称呼吧?」
  「气仙沼前辈之类的?」
  「不要改变我的名字啊。」
  不是这样啦。
  那是谁啊,气仙沼。
  「我说的是那个‘前辈’的称呼。感觉总有些敬畏。」
  「不要那么说嘛。我的确很敬畏前辈啊。」
  「唔——嘛,虽然我的确是前辈。但是,总有种太认真的感觉啊。‘阿良良木前辈’这种叫法,比我的全名还要长不是吗。」
  我的全名是阿良良木历。
  一共五个字。
  ‘阿良良木前辈’是六个字。
  「嗯。这样的话‘阿良良木先生’可以了吗?」
  「嘛,怎么说呢?我们不过相差一岁,不用那么正经吧。感觉太严肃了吧?还有,‘先生’这种说法总让人不太安心啦。虽然有个小学生是这么叫我的,但那家伙的用词遣字太过注意了。」
  而且性格极差。
  啊,这么说来最近没怎么见到她啊,八九寺那家伙。
  …………
  有点寂寞呢。
  「虽然和战场原有关的事情发生了很多,但我还是希望能够和你能有更加对等一些的关系,神原。」
  「原来如此,真是让人开心的话呢。」
  「嘛,毕竟对象是学校大明星的你,或许是我这边更为不对等吧。」
  「不会不会,怎么会有这种事。我觉得和阿良良木前辈在一起时的这种幸福,是无可取代的。能够同阿良良木前辈相识,我觉得是一件和战场原前辈和解一样重要的事情哦。就算我对阿良良木前辈有什么不满的话,那也只是后悔为什么没能早些和我相遇这种事了。」
  「……这样啊。」
  真是个自我评价偏低的人啊。
  嘛,想想上个月听到的那些话,也不是不能理解。
  这家伙也经历了很多事。
  「那么,阿良良木前辈,按你说的,我可以用更加亲昵一点的方式来称呼阿良良木前辈吗?」
  「恩,什么都行。」
  「那么就,阿历。」
  「…………」
  …………。
  只有我父母才这么叫我的……!
  「阿历也只需要叫我骏河就可以了哟。」
  「所以说为什么你总是那么一副好像在和我交往的样子啊!这种重要的事件为什么我要和女朋友的后辈发生啊!连战场原也只是叫我‘阿良良木同学’的啊!?这个进展也太快了吧!」
  「阿历的吐糟还真是厉害啊。刚才当然是故意的,也就是装傻的说,阿历。」
  「但是那个称呼还是没有改过来啊,骏河!」
  「‘飞速奔跑的迅雷骑士’阿历。」
  「不要在我爷爷给我取的名字前面随便加上那种头衔啦!我既没有飞速奔跑也不是迅雷更不是骑士!话说回来这样的话不是几乎有我全名三倍长了吗!不要忘记自己的初衷啊!」
  「‘本世纪最后的英雄’阿历。」
  「本世纪最后!?这结论也太快了吧!」
  「嘛,如果不这样的话,我实在是无法对比我年长的前辈换一种称呼。所以‘阿历’是不行的了。当然‘阿良良木’也不行。」
  神原这么说着。
  「这样的话,不能加头衔的话就只能找一个昵称了哟?」
  「昵称啊……」
  神原的审美观,总有种跟不上的感觉……
  应该说是跟不上呢,还是完全不对头呢。
  只要想像一下,就觉得恐怕会取那种很怪异的昵称吧,但是,嘛,任何事情都要尝试一下才行。
  「那总而言之,你随便想想看吧?」我说。
  神原微微闭起眼睛,看上去一副正在思考的样子。接着过了几秒,她一下子抬起了头。
  「我想到了。」
  这么说。
  「哦哦,很快嘛,说来听听。」
  「良木。」
  「和预想相反还很不错!真是的!」
  而且这个名字太好了总觉得像是输给了名字,倒有了一种讨厌的感觉……应该说是太过尖锐了么,感觉不像是给日本高中三年级学生取的昵称啊……
  「我取了‘阿良良木’的后半段,所以就是良木了。」
  「这点我还是明白的……昵称的话,还是更加亲昵一点的比较好吧?」
  「那倒也是,这样的话,就把‘阿良良木历’这个名字的正中间拿出来……」
  「拿出来?」
  「良木子。」(译注:阿良良木历这个名字在日文的正中间三个假名正好是‘ラギこ’,所以就成了良木子,而非良良木。)
  「这个明显是故意惹人厌吧!」
  「话可不是这么说的哦,小良木子。」
  「你赶快给我回去吧!我和你没任何关系了!」
  「小良木子对我发脾气了呢……呵呵,不过我并不讨厌发脾气哦。」
  「唔!谩骂对M是没用的么!难道说这家伙才是最强吗!?」
  真是有趣的对话啊。
  实在是太过有趣了点。
  差点就要忘记原本的目的了。
  「说这些话也许有些不太好……神原,就像你刚才说的那样,如果,我与战场原交往之前就和你相遇的话,也许会和你交往也说不定啊……」
  「嗯,其实我也是这么认为的。如果在阿良良木前辈被战场原前辈吸引之前就和你相遇的话,之类的。对异性产生这样的心情,对我来说也是非常难得的。」
  「哈……」
  嘛,如果没有战场原的话我也不会和神原相识了,而神原那边也是这样的吧,当然这只是不可能实现的假设而已。
  「怎么样,阿良良木前辈。干脆,两个人把那个麻烦的女人杀掉掩埋如何?」
  「我们不是在说这种恐怖事情吧!」
  已经讲了那么多话,但你这家伙的特性还真是吐不完糟啊!到底是个多么深不可测的家伙啊,神原骏河!
  「战场原不是你尊敬的前辈吗……叹,没想到是个腹黑啊,你这家伙。」
  「不要太夸奖我了,我会害羞的呢。」
  「没在夸你。」
  「不管阿良良木前辈说什么我都很开心哦。」
  「你这个M女……」
  「M女,真不错呢,再来点。」
  「……」
  虽然我心里总是有些担心,这个信奉着中学时代战场原的她,在了解到现如今的战场原本性之后,还能与她好好相处吗?但看起来既然她有着如此特殊的属性,这种担心也是毫无必要的了。
  话虽如此,神原骏河。
  她其实是个蕾丝。
  从至今与她的打交道中就能清楚明白,她对于战场原的感情不仅仅是对前辈的仰慕,而是从心底里爱着战场原黑仪这个人。说明白些,对了,神原和我之间其实是情敌关系——明明如此,她还能这样抓着我的手一起走,真是让人无法明白。嘛,大概是因为上个月底的事情让她觉得欠了我一个人情,对我有些感恩吧,大概是这样吧……
  虽然后辈对自己这么亲昵对于前辈的我来说感觉并不坏,但如果这是误解的产物,还是让人有些许郁闷。
  借用忍野的话来说——就像战场原一样。
  神原只是自己救了自己而已——
  「…………」
  嘛,不过,也是。
  不管是恩情还是误解什么,看起来我应该有必要将神原心中那过度美化的我的形象稍微调整一下了。应该说是要破坏那个形象吧……如果总是怀有那么良好印象的话,到了某些时候,或许会产生更加可怕的失望吧。
  就是如此,阿良良木历形象恶化计划。
  其一。
  金钱观不检点的男人。
  「神原,我钱包忘记了,能够借我点钱吗?马上会还给你的。」
  「好的。三万左右够不够?」
  是个有钱人啊!
  唔——时间观不检点的男人……这一点在我先到的情况下已经没有说服力了吧……
  阿良良木历形象恶化计划其二。
  咸湿男。
  「神原,我现在对女性的内衣非常感兴趣啊。」
  「哦,太巧了,我也是哟。我一直觉得,女性内衣真是艺术品啊。哎呀,我们的话题还真合得来啊,阿良良木前辈。」
  话题对上了!
  对啊,我的那点色情程度怎么也不是神原的对手啊……不对等等!
  就算普通的色情没用,那么特殊性质的色情,我应该还有胜机的……!
  「而且我对于小学生的内衣特别有兴趣啊!」
  「话题越来越共鸣了呢!不愧是阿良良木前辈!不愧是畅游世间的恶狼啊,真是终极美妙的生活方式!」
  「评价上升了!」
  这算什么啊。
  哎——那么,阿良良木形象恶化计划其三(已经变得有趣起来了进而忘记最初目的的我。)。
  总是说些夸大妄想的男人。
  「神原,我是一个将来会成为伟大人物的男人哦!」
  「就算您不说我也已经知道了。话说回来,阿良良木前辈已经是一个高不可攀的伟大人物了不是吗。如果再继续庞大下去的话,在您身边侍奉您也很辛苦呢。」
  「呜……!」
  不,这点程度还是我预想范围内的。
  还要继续!
  「我要成为音乐家!」
  「是么,那我就成为乐器吧。」
  「虽然意义不明但总觉得很帅气!」
  我心中对神原的评价上升了。
  所以说,这到底在搞什么啊。
  「阿良良木前辈,从刚才开始你都在说些什么啊?就算你故意说些那种话,但我对于阿良良木前辈的尊敬早已在那以上了呀?」
  「啊啊,看起来不管对你说什么都没用啊……」
  就像无论我说什么都会很开心一样,不管我是怎样的人她也都准备敬爱下去。
  「但是我不太明白啊,为什么你会对我有那样程度的高度评价?」
  「应该怎么说呢。」
  神原笑了笑。
  「虽然直到现在为止,我都一直以为愚问只是‘鱼不太好闻’的缩写,但看来这个词指的就是刚才那种问题的意思呢。」
  「…………」
  一瞬间听起来那些台词好像很帅气的样子,但仔细一想的话那纯粹是在耍混吧。
  「我已经发誓要将此生奉献给阿良良木前辈了。这并不是因为你帮我恢复了与战场原前辈之间的关系。而是因为阿良良木前辈是一个有让人这么做价值的人物,所以我才如此发誓的。」
  「发誓,吗……」
  「嗯,虽然想要向那个常年照耀着人间,赐福于人类的太阳来发誓,但想到这件事的时候正好是晚上,于是我就向附近的街灯发誓了。」
  「实在是太随意了吧!」
  「街灯不也是常年照耀着人们,赐福他们的吗?要是失去街灯的话,问题可就大了哦?」
  「虽然话是没错……」
  至少也该向着月亮发誓吧。
  难道是阴天?
  「嘛,将此生都奉献给阿良良木前辈这么狂妄的事情,或许我还有些力有末呆啊。」
  「虽然那个成语的误用,让我甚至不好意思去指出,但连汉字也搞错了也实在是很少见……」
  唔——呃。
  阿良良木历形象恶化计划,受挫!
  「……呼。」
  阿良良木历。
  神原骏河。
  这么说来,这两人除了战场原之外,还有另外一个共通点。
  那就是这两个人,都并非人类。
  不,话虽这么说,当然了,大多数的部位,都还是人类。只是——
  阿良良木历的血液。
  神原骏河的左腕。
  分别都不是人类的东西。
  我的血液有不少成分是鬼体——神原的左腕则全部是猴手。就像我留了鬓角,以藏住头颈处的吸血鬼牙印一样,神原也用绷带覆盖着左手的猴之手。而那万众瞩目的篮球部王牌从社团活动提前引退的真正理由,也正是因为这件事。想当然的,不可能用猿猴的手来打篮球吧。
  我和神原,都是与妖怪有所牵连的人。
  ……说到妖怪的话,我的女朋友,同时也是神原的前辈,战场原黑仪也曾经与妖怪有所牵连。
  我是鬼。
  神原是猴。
  而战场原,则是蟹。
  然而,战场原同我和神原之间有一个决定性的不同——战场原在两年的时间里,一直与那妖怪对立,终于赶走了那个妖怪,变回了人类。而我和神原,在身上却残有着并没有驱逐的部分。而且说起来,我这情况,更类似于我本身就是妖怪——和妖怪扯上了关系,自身也成为了妖怪。
  那是。
  让我们无可奈何的,共通点。
  「嗯?怎么了?阿良良木前辈。」
  「呃……不,没什么。」
  「要是那样一副阴暗表情的话,难得的约会不就浪费了么。」
  「约会……啊,已经没事了。」
  「话说回来,阿良良木前辈。虽然刚才听你说过,但去了山上之后又要做什么呢。除了干那事儿以外,山上又有什么可做的事?」
  「如果你是认真说刚才那些话的话,你一定是一个绝对不能加入徒步旅行社的人啊……话说回来,你没爬过山吗?」
  「初中的时候,有时候也做过些越野跑,曾经把爬山冲刺当作社团活动训练过。但由于出现了负伤者,所以就中止了。」
  「啊?」
  对你来说大山也是训练的舞台吗?
  嘛,要说这家伙成为篮球部王牌的理由,比起技术什么的,说不定是那种能够轻易跃过我头顶的压倒性脚力吧。
  「对了,阿良良木前辈怎么样呢?对山很熟悉吗?」
  「不,倒也不是这样……」
  「但男生的话不是会在小时候经常上山捉些独角仙或者锹形虫什么的吗?」
  「锹形虫啊——」
  「嗯,就是黑色轮胎。」
  「轮胎普通都是黑色的吧……」
  还有那种东西山里也抓不到吧。
  那应该只是单纯的违法弃物吧。
  「嘛,不管怎样,我们要去的地方也不算什么约会该去的地方——季节也不是很适合。虽然昨天我也有完整说明过了,就是那个,忍野拜托的工作。」
  「忍野?啊,忍野先生吗。」
  听到这句话,神原的表情略为显得有些复杂。这倒是在这位后辈身上很少看到的反应,嘛,倒也不是很难想像。
  忍野咩咩。
  对于我、神原、战场原来说——所有人,都被这个男人救过。不,被求这种说法,是不会被忍野认可的吧。人只能自己救自己,总而言之,他就是这么说的。
  对付妖怪的专家同时也是无根浮萍般的流浪者。
  总是穿着恶趣味夏威夷衫的性格轻浮者。
  虽然那绝不是一个能够作为大人来尊敬的对象,但我们几个受了他很大帮助这一点,却是无法动摇的事实。
  「嗯,那个山里现在好像有个不再使用的神社,我们要把一枚符纸贴在它的正殿上——就是这样的工作。」
  「……那是啥啊?」
  神原一副不明白的表情看了过来。
  「符纸这种东西就让人很难理解,但是,这种事情,忍野先生自己来干不就好了吗?那个人基本上都很闲的吧?」
  「我也是这么想的。嘛,不过这是‘工作’。我受到他帮助的时候,欠了他一笔数字不算小的债务……你也是这样的吧?神原。」
  「唉?」
  「虽然你那次事情搞得有些糊里糊涂,但那家伙不管怎么说都是专家。还没有天真到无代价帮助我们。受到的帮助,就要靠工作来还清。」
  「啊,所以才——」
  神原像是理解了似的点了点头。
  我回了一句「对。」,然后继续说。
  「所以,我才把你也一起叫上了。昨天,我去让小忍喝血的时候,忍野拜托了我这件事。他还说,让我带你一起去。」
  「这么说来,忍野先生对于‘帮你一把’这种的用词方式很固执啊……嗯。原来如此,欠债必还呢。」
  「对。」
  「我明白了,这样的话我也不说什么了。」
  神原更用力地握紧了我的手。这个行为的含义实在太过复杂,我也无法推测,但看起来,她好像下定什么决心,这样看来,对于欠债还钱之类的事,神原骏河也是个很重视的人呢。
  「不过,那座山我倒是去过不少次,但神社什么的却完全没听说过。」
  「我也不知道……虽说是已经不再使用了,但既然在那里存在,总是该有些传闻的吧。为什么那个家伙,能知道连本地人都不知道的那种地方呢?虽然现在那家伙住着的那个废弃私塾也是个这样的地方。」
  比起熟悉妖怪来说,或许他是个更加熟悉废墟的人。不过,虽然公共电话的存在也能证明我们这里是乡下之地,但那种神社和私塾之类的废墟,竟然没有成为奇怪家伙们聚集地,果然我们这里是个淳朴的乡下小镇啊,我不由得这么认为……虽然那个私塾中,忍野和小忍眼下住着的那层楼,也不能说没有奇怪家伙聚集……
  「不过——这么说来,战场原前辈今天不是没有一起来吗?阿良良木前辈,战场原前辈,应该也受了忍野的——」
  「因为战场原可不是个马虎的人啊,她已经把欠款全部还清了。上次,在你眼前,我不是给了忍野十万元吗?就是那个。」
  「啊,这么说的话,好像是有过这样的事情。原来如此,那就是那个意思啊……唔。不愧是战场原前辈。」
  「那个人比起有原则这种说法,更给人一种不想欠别人东西的感觉。就像是个独自一人生存的人。」
  「阿良良木前辈,关于今天的事,战场原前辈对你说过什么吗?」
  「嗯?不,没什么,就连小心点都没有。」
  真的没有。
  毕竟看起来会是我带着战场原的后辈出去,所以我在和神原说之前和战场原也说了下这件事,那个女人还真是冷淡啊。好像说了些不要用这些小事来烦我之类的话。就是因为她是这种人啦,所以搞得我在和她约会之前,竟然先和你的后辈约会了不是吗,我不由得想对自己的软弱意志吐一些怨言了。
  「神原,她对你说什么吗?」
  「嗯——让他好好疼爱你一下吧。这样说了。」
  「……」
  真是太宠神原了,那家伙。
  明明是傲娇,但为什么不对男朋友娇而是对自己的后辈啊。
  「她还这么说了。‘要是阿良良木同学对你有什么不好的企图,一定要毫不隐藏的向我一一报告,把那个男人埋在山里或者沉到海里去,我会让他自己选一个最讨厌的’」
  「还只能选一个讨厌的啊!」
  太不留情了吧。
  嘛——但是。
  虽然如此,但这对战场原黑仪来说,也并不是什么不好的倾向。对那个直到进入高中都被妖怪纠缠,放弃了所有,舍弃了所有的战场原来说——这是她正在恢复原状的证明。那个独自一人生活的家伙——渐渐回忆起与他人接触的感觉,绝对不是什么不好的事情。
  我也是这样期望的。
  身为人类的女友——这样就好。
  「啊,对了。神原,说起战场原,我想起来了,她,马上要过生日了吧。」
  「嗯,七月七日。」
  「……你果然很清楚嘛,连眼睛也不眨一下就回答了。」
  「毕竟是爱着的人嘛。」
  「那么,关于她的生日,我有点事想要拜托你。」
  「不管什么都没问题哦。这个身体本来就是阿良良木前辈的东西,不用一一询问,前辈可以随便使哟。」
  「喂,不是那么严重的什么事啊,嘛你看,就是那个叫什么生日聚会,我想要帮她庆贺一下生日。不过我也很久没有搞过聚会了,不是很懂。所以,这里就需要你出力了。」
  「原来如此,只要脱就行?」
  「连我也明白肯定没有那种项目的啊!你到底想把我女朋友的重要生日变成怎样的一天啊!」
  「嗯,勇敢地踏出第一步吗。」
  「不管什么时候都没有你踏出那一步的机会了,一生都留在原地吧。所以说,嘛,总要有些准备、计划之类的事情,如果你能够在这些事情上帮个忙的话我也会很开心的。说到计划的话,战场原的事情还是你比较熟悉一些吧,就是这样。」
  「嗯,不过为什么要我帮忙呢?阿良良木前辈,毕竟是开始交往后的第一个生日,这一天不是应该气氛很好的两个人一起度过吗?我来帮忙什么的,在这种场合下根本是电灯泡吧?」
  「电灯泡?」
  「嗯,小小的亲切大大的麻烦这样,只是添烦而已。」
  「啊——我也考虑过这种方案,不过我觉得第一次还是搞得热闹一些的好。准备把忍野啊小忍啊,还有那个小学生也一起叫来,办一个轻松的生日宴会之类——」
  这个方案的问题点在于,战场原可能有些不太喜欢忍野、小忍或八九寺之类,不过这点上就让我尽力来解决吧。尽量制造成一个即便讨厌但也不好说出口的状况。
  「嘛——阿良良木前辈觉得可以的话,那就这样吧。」
  「怎么了,好像有些不满嘛。」
  「不,如果要说的话,阿良良木前辈的那个想法绝对是很不错的,但战场原前辈或许只想和阿良良木前辈两个人一起度过吧?」
  「她是那么好的女人吗?那家伙。」
  连约会都没有过一次。
  明明我还很露骨的建议过她。
  神原时候也是,那之后实力测验的时候也是,虽然说那种时候并不太适合去约会也是理由之一。
  但她还真是一个很矜持的人。
  「话说回来,你倒是能很平静地为我和战场原着想嘛。在战场原的这一点上,我和你不是情敌关系吗。」
  「嘛,这点虽然是没错啦……但现在的我,对于和阿良良木前辈交往的战场原前辈也是有种喜欢的感觉……而且对于身为战场原前辈恋人的阿良良木前辈也有着同等的喜欢。」
  「…………」
  刚才是不是被告白了?
  不妙,简直有些心跳加速了。
  好像心跳会通过她的手腕传过去啊。
  我怎么是如此简单的家伙啊。
  「……你呢,受战场原的影响也太大了一些吧。虽然不知道你是对太阳还是对街灯发誓的,但仅仅因为是战场原的男朋友,没有必要对我抱有那么大的好感吧。你没有必要对战场原喜欢的人,也那么喜欢——」
  「不,并不是这样的。」
  神原的语气变得越发干脆。
  我少许为她的神情所压倒。
  那是一种就像在说前辈的话就应该尊敬的干脆。
  「那,难道说,你还在因为上个月的事情觉得有什么内疚?我可是完全不介意了……你看啊,古人不是说过,恶其意不恶其实——」
  「也——不是因为这个。」
  神原所乐。
  她完全无视了我说错的那部分。
  「虽然阿良良木前辈那种被水也能割开的性格对我来说也是种救赎,但,也并不是因为这个。」
  「被水也能割开的性格……」
  那还真是个软弱的家伙啊。
  不过,感觉她说的也对。
  「好了,阿良良木前辈,你听好了哟。我可是曾经尾行过阿良良木前辈的。」
  「…………」
  不要说的那么堂堂正正啊。
  不要像是说明一样的说出那种事啊。
  「所以说——关于阿良良木前辈是怎样的一个人这一点,我是非常清楚的。所以我真的认为,阿良良木前辈是值得我这么去做的一个人。就算不是战场原前辈的恋人,就算没有发生上个月的事情,不管是以哪种形式相遇——我都会把阿良良木前辈看作是一个值得尊敬的人。这一点我可以以我的双脚保证。」
  「……是吗。」
  嘛,所以说。
  虽然神原和我以这种形式以外的情形相遇这件事本身,就显得很愚蠢了,根本是一个不可能发生的假设……
  就算是这样。
  「以双脚保证啊——那就没办法了。」
  「是……就算阿良良木前辈借口忍野拜托的工作,把我带到山里,硬要在我身上发泄欲望的话,我也会用笑脸原谅地,尊敬你哟。」
  「我不需要那种尊敬啊!」
  还有‘借口’又是咋回事啊。
  这不是完全没有相信我嘛!
  「唉……?难道说,阿良良木前辈你真的没有任何干那事的打算吗?」
  「你那意外的反应算是什么意思啊!」
  「还是说,阿良良木前辈更加喜欢有女性那边来诱惑你呢?哈哈——那样就可以对战场原前辈说‘是对方诱惑我的所以不算出轨’了吧。」
  「我终于明白了,神原,你其实是这样想的吧,你肯定想要这么干,然后企图将我和战场原之间的关系推向悬崖吧!用自己身体进行的妨碍作战吗!」
  「露馅了吗。」
  「不要那种‘唉呀’的感觉吐出舌头啦!超让人不爽的啊你这家伙!」
  真是个腹黑。
  呃,嘛,虽然都是开玩笑。
  ……是开玩笑的吧?
  「不过,生日的话,阿良良木前辈。之前听说战场原前辈被蟹附身的时候,我总觉得其中有些暗示性吧?」
  「嘛,虽然附身这种说法并不太准确……嗯?暗示性?蟹哪里具有什么暗示了吗?而且和生日没关系吧。」
  「你看,因为战场原前辈,是巨蟹座的吧?」
  「咦?」
  七月七日。
  是吧。
  「你再说什么啊,七月七日生的话不是双子座吗。」
  「唉?不……我想,那个不对吧。」
  「哎?是我搞错了?听到七月七日的时候,我就立刻想到,那这家伙肯定是双子座……」
  当时还觉得这家伙还真是个双子座性格呢,让人不爽,所以记得很牢。
  「嘛,我对星座详细的日期不是很清楚……不过,巨蟹座的话,的确是七月二十三日起的不是吗?」
  「啊。」
  神原好像察觉了什么似的。
  「……阿良良木前辈,让我给你提个小问题吧。」
  「什么?」
  「十二月一日出生的人,是什么星座的?」
  「哈?」
  这算什么?
  根本称不上问题嘛。
  「那些我还是明白的哦。蛇夫座吧。」
  「唔哈!」
  神原突然大声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啊哈哈!」
  她的膝盖都颤抖了起来,简直像是要站不住了一样,整个人都靠到了我的手上,而我和她的连接形式也从肘贴着胸部,变成了被胸部之间夹住上臂。不过神原那令人非常不爽的笑声彻底打破了我享受着从天而降幸福的心情。
  「有,有什么好奇怪的啊……我犯了那么无法挽回的失误吗?」
  「蛇,蛇夫座……呜,哈哈哈,现在,蛇夫座……啊哈哈,十,十三星座啊……」
  「…………」
  啊。
  原来如此啊。
  是这样啊,我明白了,在十二星座看来,七月七日就是巨蟹座啊……
  「啊,真是笑够了笑够了,大概连五年份的一起笑掉了。」
  神原总算抬起了头,都快流出眼泪来了。虽然我也不是不能明白你的心情,但笑成那样也太过分了。
  「那,我们还是走吧,小良木子。」
  「这种对待方式明显有些不对头吧!对于学长的尊敬到哪里去了!这样反而更让人受伤!」
  「啊,啊啊,搞错了。是阿良良木前辈才对。」
  「都笑成那样了,还装什么啊。」
  「就算被说装……但说得那么堂堂正正,我也不好反驳呢。不过,为什么是十三星座啊?」
  「就算你这么问我……大概因为以前不是有过从十二星座向十三星座过渡的那个时候吗?」
  「虽然有过改变,但最后因为没有普及所以又废弃了吧。像阿良良木前辈这样的人,为什么不知道这种事呢。」
  「唔——嗯……大概是因为那个时候对星座占卜变得没什么兴趣了吧?……」
  这样啊……
  原来没有普及啊……
  「这点和妖怪也是一样,不管是多么可怕的魑魅魍魉,只要随后没有达到脍炙人口的程度的话,就会变得像最初就不存在一样呢。」
  「唔,倒也不是这么深刻的话题啦……」
  「蛇夫座,话说回来那又是个什么星座啊。」
  「是个夏天的星座,α星是Ras Alhague。因为所有恒星中固有运动速度最快的恒星巴纳德星位于这个星座内,所以非常有名。」
  「不,不是恒星本身的问题……而是蛇夫座这个名字是怎么来的问题。是那个吹着笛子操蛇之人的星座吗?」
  「那个应该由于它起源于希腊神话里的神医阿斯克勒庇俄斯。那个阿斯克勒庇俄斯手里也握着一条蛇,所以才是蛇夫座。」
  「哦。」
  点了点头。
  我不清楚详细的情况。
  「不过,神原,你倒是知道不少星星和星座由来之类的事啊。难道说你很懂观星吗?」
  「看起来不像吗?」
  「嘛,说实话不像。」
  「唔,要说起来的话也不是那么熟悉,但我很喜欢眺望晚上的夜空。还有一副比较简易的天体望远镜。大概每年有两次,另外一个县城里的天文台会开放,我也会参加那时的天体观测活动哦。」
  「哦,不是星象馆啊?感觉你好好像比起知识更注视实践呢。」
  「虽说星象馆我也是很喜欢的,但那个设施里面不是没有流星吗?虽然恒星和星座也都很不错,但我特别喜欢流星的说。」
  「原来如此,还真是浪漫啊。」
  「嗯。地球也迟早变成流星就好了呢。」
  「那个时候我们人类还能平安生存下去吗!?」
  你思考的东西还真是可怕啊。
  这个可远远偏离了浪漫的范畴。
  根本就是灾难片了。
  「……乱七八糟说这些的时候,已经快要到目的地了。按照忍野说的,这附近应该就有了石阶了——啊,有了有了……嘛,虽然看起来只是一条小道而已——」
  只有一条道路的某座山。
  我不知道山的名字。
  忍野似乎也不知道。
  看起来只是一条在山间缝隙中构筑的道路,是从外侧绕着,向山顶行进,石阶——至少是能看出曾经是石阶的痕迹。哦不,就算现在看,石阶也还是石阶。不过,从刚才神原说过的话里来看,我们学校运动部的家伙们也曾跑到这里附近来过,但好像并没有人踏上这个石阶进入到山中。这里草木丛生,如果不是事先有人告知的话,根本不会发现这里有石阶吧。甚至连想都不会想。
  兽道。、
  嗯,也不是——仔细看的话,草上也有些被踩踏的痕迹。是足迹。原来如此,这个阶梯也不是完全没有任何人在使用。但是如果是这样的话,又究竟是些什么人的足迹呢?忍野说过他不曾接近过这个神社,那这个足迹肯定不是忍野的了。而且他还说这个神社早被废弃了,那应该也不是神社的相关人员吧……
  已经成了奇怪的家伙们聚集的场所。
  虽然应该不会有这种事吧。
  「…………」
  我看了看贴着我左腕的神原。
  这家伙这副样子,还真是显得没有防备,因此更加可爱了子……没有关系吗?虽说是奇怪的家伙们,如果真是奇怪的家伙们……我一个人能做到的事情也有限。虽然吸血鬼的血还留在我的体内,但那个血对于我来说,也只是能够曾强新陈代谢以及回复力方面的能力。
  「骏河后辈。」
  「怎么了,小良木子。」
  「你的左腕——情况如何?」
  「嗯?你是什么意思?」
  「不,只是想问问有没有什么奇怪的变化?」
  「基本没有。」
  基本没有——啊。
  嘛,而且她还把那个看起来很重的便当盒连换手也没有一直用左手拎着……
  那样的话,就应该没什么好担心的吧……原本就具备基础体力,再加上猴之左手,这些便构成了神原目前的基本状况……
  「啊,只用一只左手就把阿良良木前辈压倒在床上之类,还是绰绰有余哟。」
  「虽然压倒的地方是床上这种必要性我感觉不到。」
  「那么,能够用一只左手就把阿良良木前辈公主抱起来。」
  「用单手的怎么能叫公主抱呢,还不如说是山贼抢婚吧……不,当我没说。」
  「嘿嘿嘿。」
  神原的笑声里有种猥琐的感觉。
  好像很开心的样子。
  「阿良良木前辈还真是温柔呀……竟然这么担心我呢。啊,现在我已经可以把全身心都交给阿良良木前辈了呢……」
  「不要红着脸说那种很有感慨似的话。你是什么妖怪吗。小心引火自焚。别随便读取别人的心思啊。」
  「这样我也可是原篮球部的王牌哦。只要看看对方的眼睛,就能马上明白对方在想些什么了。更何况是我无比尊敬的阿良良木前辈的思考哟?对于您忠诚仆人的我来说,这简直像囊中取物一般容易嘛。」
  「你囊中取什么物啊,其实你根本就是个恶女嘛。哼……什么看着眼睛就知道啊。真的吗?你有心电感应?……那,神原,你来猜猜看我现在正在想什么吧。」
  「大概就是那种事情吧。‘如果我说让她把胸罩拿下来的话,这个女人会不会照办。’」
  「你到底是用什么眼光来看我的啊!」
  「要拿下来吗?」
  「呃,呜……不用!」
  不小心犹豫了一瞬间。
  神原「这样啊。」地点了点头,还是老样子抱着我的手腕……她那没有对我犹豫的瞬间进行吐糟,而像是以带着包容力的母性宽容了我男性猥琐心理的这种做法,还真是让我生气……
  而且这本来不就是你提出的话题吗。
  为什么有种温柔姐姐感觉啊。
  「走吧……啊啊真是的,爬山之前就累死了。」
  「嗯。」
  「总之,你脚上还是担心点的好,要是被虫蜇了倒还好,但这山里好像有蛇。」
  「蛇啊。」
  神原又轻笑了一下。
  搞不好是想起了刚才说的蛇夫座话题。
  没关系,我要把话题继续下去。
  「嘛,虽说看起来都是些无毒的家伙,但蛇牙也都是很长的,如果被咬伤也很不好啊。」
  「……阿良良木前辈则是头颈被咬了。」
  「嗯,不过不是蛇而是吸血鬼。」
  我们一边爬上山间的阶梯,一边继续说着这样的对话。虽然和刚才的环境相比也没什么剧烈变化,但是只要一进入山里,湿度就好像一下子上升了一样,总有种蒸笼般的酷热。虽然听忍野的话来讲,这个阶梯会一直通到神社那里,但并没有告诉我神社本身的高度。想来应该不会在山顶上吧……嘛,不过那也没什么了。反正都不是那么高的山。
  「我的左手。」
  神原说。
  「听忍野先生说,到二十岁的时就能痊愈了。」
  「哦?是这样吗?」
  「嗯,嘛,如果就这样什么都不作的话——呢。」
  「那可太好了。过了二十岁的话,就能再打篮球了吧。」
  「是的。当然如果身体不好的话也没有希望呢,所以自我锻炼也不能停。」
  神原这么说着,然后又继续道。
  「阿良良木前辈的话——会怎么样呢?」
  「唉?我吗?」
  「阿良良木前辈——一辈子,都是吸血鬼吗?」
  「……我啊。」
  一辈子。
  一辈子——都是吸血鬼。
  伪人类。
  非人类。
  「我觉得,那样也没关系。总的来说——和神原你的左腕不一样,现如今也没有那么大的不自由啦。太阳啊十字架啊大蒜什么的对我也完全没影响。哈哈——受了伤也会马上治好,还不如说有好处吧?」
  「我并不想听阿良良木前辈说逞强话哟。我从忍野先生那里听来的说法——是为了帮助叫做小忍的那个少女,阿良良木前辈才一直保持着吸血鬼的模样不是吗。」
  小忍。
  那是,曾经袭击我的吸血鬼的,现在的名字。
  金发吸血鬼。
  她现在——正和忍野一起,住在那个废弃私塾里。
  「……」
  那个家伙,真是个大嘴巴。
  难道说对战场原也说过这些吗……不,恐怕是因为对方是‘左手’神原,才会把这些作为可参考的先例告诉她的吧,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没这种事。只是一个单纯后遗症罢了。至于小忍的事情——嘛,只是责任而已。我并没想过要帮助她。我只是负责而已。没问题的……虽然我不是什么篮球部的原王牌,只盯着眼睛看也不会明白对方的想法,但神原,你是在担心我吧?」
  「……嘛。」
  「没关系。还不至于需要担心——当然,也不至于干那事。」
  最后说了些想要蒙混过去的话,我停止了这个话题。虽然神原有些好像还要说什么的样子,但她也觉得那并不是该说出来的东西吧,就那样沉默了下来。该说的话一定会干脆说出来——但只是想说的,却可以忍耐。真是的,她根本是个缠在我手腕上显得有些可惜的女生啊。
  「啊。」
  「哦。」
  对话就在这时候中断了,而正好非常巧合的,有一个人从石阶的上面走了下来。她以有些危险的小跑,从这个没有扶手的石阶上放跑了下来。
  是一个大约还是初中生的女孩。
  长袖长裤的完全防御。
  腰上别着一个小包。
  头上盖着深深的帽子。
  因为如此,我不确定她是否能看清前方,而且,她给人一种就算看得清前方也只是看着自己脚尖跑下来的感觉,要是不小心的话肯定会和我们正面相撞吧。正好在我们对话中断的时候冲过来实在太好了,让我和神原可以早一步察觉到她的出现,以来得及左右分开来躲避她的前进。
  就在错过身去的一瞬间。
  她看了我一眼——好像在那时才察觉我们一样,脸色一变,我正有些疑惑的时候,她又加快了脚步跑了下去。没过多久她的背影就消失在了远处。那是让人觉得她在走道大道之前肯定会摔跤的,快速的步伐。
  「………………?」
  嗯嗯?
  总觉得,刚才那孩子……
  好像在哪里见过,又好像没见过。
  「怎么了?阿良良木前辈?」
  「嗯,没什么……」
  「说起来,在这个山路上还能碰到人,真是让人意外啊。如果阿良良木没事先说过的话,我肯定会以为这条路是条死路呢。而且,那还是个挺可爱的女孩子嘛。虽说是已经不再使用的神社,或许,还有人在用也说不定呢?」
  「但是,那样的女孩子吗?」
  「信仰是与年龄是没关系的。」
  「话是这么说。」
  「就像恋爱也是与年龄没关系的一样。」
  「那句话没有必要加上去!」
  一边说着,我一边回想着究竟在哪里见过那个女生,但总也想不起来。不,或许我根本不认识她吧,只是某种既识感也说不定,我如此下了结论。
  「嘛,继续爬吧。」
  我对神原说。
  「从上面有人下来这一点来看,上面的确有什么吧。虽然我也一直有考虑这只是忍野故意耍我们的可能性,但看来这种怀疑应该是可以打消了。」
  「嗯,阿良良木前辈骗我的怀疑也变小了呢。」
  「要是真有怀疑存在,是不会消失的吧……」
  「我会用笑脸原谅你的。」
  「闭嘴吧你个欲求不满。」
  「这么说也没关系哦。我并不想做个啰嗦的女人。」
  「你已经相当啰嗦了。」
  「是吗,那么这样的话怎么样,阿良良木前辈。干脆阿良良木前辈来消解一下我的欲求不满,我马上会变得安静下来哟。让发情的动物安静下来的最好办法,就是这个了吧。」
  「我还是第一次看到,把自己比喻成发情动物的人……」
  「害羞也只有最初时才有,阿良良木前辈。还是把这种事情干脆地解决掉比较好噢。」
  「我先走了。」
  「原来如此,玩地战。」
  「你给我先回去吧!」
  「阿良良木前辈对我的诱惑总是很冷淡呢,难道说你不喜欢积极的女孩子吗?这样的话,我还是表现的对阿良良木前辈有些讨厌的样子比较好吗?」
  「随便你。」
  「想像一下吧。我现在和最讨厌的阿良良木前辈牵着手……被他抓住了把柄,以暴力威胁,命令我硬是要握着我的手……然后我以害怕的口吻说着‘这,这样可以了吗……’」
  「唔……这样想想还真有吸引力——才怪啊!」
  没有。
  毫没可能。
  「嗯,阿良良木前辈还真是顽固啊。比起冰冷来说根本是冷酷的感觉。被这么粗鲁的对待,我简直要是去对自己女性魅力的信心了。阿良良木前辈一定觉得我这种人怎样都好吧。」
  「不,我没有觉得你怎样都好。只是,我已经有了战场原这个女友了,如果还不冷淡一些的话才有问题吧。」
  「但是看起来阿良良木前辈和战场原前辈只是柏拉图式的关系嘛。那肯定需要一个释放性欲的地方吧。」
  「不需要啊!也不要志愿来当那种地方!」
  「精神面有战场原前辈来照顾,肉体面则由我来支援。看吧,这才是非常完美的黄金三角不是吗。」
  「不对,你才给我好好听着,这只是可怕的不可收拾的三角关系!我绝对不要那种东西,那种让人难受的橙路——!」
  「话虽这么说,但阿良良木前辈的视线还是无法离开我的胸部嘛。不管怎么说,还是不能违背男性本能吗?」
  「为什么你像是在演独角戏一样说来说去啊。」
  「因为这次是番外篇所以就由我来主讲啦。」
  「你到底在说什么啊!?」
  话说回来。
  不管是什么样的番外篇,也不会轮到你来主讲。
  因为那样肯定会被指定为十八禁的。
  「唔。真是进行的不顺利啊。我还一直以为只要靠我的肉体就能轻易俘获阿良良木前辈呢。」
  「你竟然在考虑这种东西吗!?」
  柏拉图式关系啊……
  连约会都没有的冷淡女朋友,也难怪会被这么说啊。不过,这种事情果然是一看就知道了吧。在漫画里,就有那种一看就会在一起的情侣,总是不断重复着分离又和好的戏码,看到这种东西,我就觉得已经够了,赶快到直冲终点不就好了吗。但那之中的现实性,还是要等交到了女友才会明白。
  不可能不可能。
  直奔终点什么的,看起来完全达不了。
  「要说顽固的话,那家伙才是真正的顽固。」
  「那样的话也不是很好么,阿良良木前辈。只要考虑一下战场原前辈的过去这也是能简明明白的事,想像一下又害羞又青涩的女友,这也是萌点之一。」
  「一点都不害羞啊……而且刻意注意萌点的话,就已经不是萌点而只是卖点了吧,我是这么认为的。」
  「既然是卖点,那把它买下来不就好了吗。」
  「话虽然这样说。」
  我们爬上石阶。
  我心想着,在石梯入口处看到的那些足迹是否就是刚才那孩子的脚印呢,过了五分钟,我们到达了那个神社……这里同石阶一样,如果不是有人事先告知的话,是个完全想像不到这里有神社的,荒芜之地。担心会不会有奇怪的家伙们聚集在这里是完全没有意义的。不管是乡下地方也好什么地方也罢,不想在这种鬼地方多呆一分一秒这种想法,无论是正常人还是奇怪的家伙都绝对会这样认为。勉强这里还有鸟居,所以也能让人明白这里是神社的遗迹,但那些建筑物已经完全无法分辨哪一座才是神殿了。看来只能从位置关系来判断。
  刚才的那个女孩子也是来这里来的吗?
  但是,为了什么呢?
  这个神社里,明显已经不存在什么神明了。
  就算是神明也会逃走的吧。
  虽然按照忍野式的说法,神明是无处不在的——但即便如此,我还是有种只有这里不会有神明的感觉。嘛算了……总而言之还是先把工作干完吧。只要把符纸贴上去就可以了,和忍野至今拜托我的各种工作相比,实在是相当轻松的一种。我从口袋里拿出了忍野给我的那张符纸。
  就在这时。
  「呃啊。」
  神原忽然——松开了我的手臂。
  一直能感觉到的那种美好感觉也从手肘边消失了。
  「怎么了?神原。」
  「……好像,有点累了。」
  「累了?」
  什么?
  因为那种程度的石阶就累了?
  嘛,虽然石阶的级数是相当多,但体育系的神原应该不会因为那种东西就觉得吃力吧。而且,就连我,也只是略微有些气喘的程度而已。
  但是,神原却看起来相当吃力的样子,脸色也很差。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处于这种状态的神原。
  「唔……那,我们先在这边休息一下吗?呃……就算这么说,好像也没有可以坐下的地方啊……只有坐在石头上面吗……不过,随意坐在神社的石头上,好像会有神罚……」
  先不论这个神社是否存在可以施展神罚的神明——但还是觉得有些不妙。从至今的经验来看,只要心里有这种感觉了,还是不要这么做为好吧。
  不过,那该怎么办呢。
  我正在烦恼的时候,神原那边说到。
  「比起这个来说,阿良良木前辈,我们吃东西不?」
  如此提案道。
  「吃东西?」
  「嗯,虽然由身为后辈的我来提出这一点或许有些下克上,但我现在感觉不太舒服,只要吃点东西大概就没问题了。」
  「………………」
  真是个漫画角色般的人啊。
  在说出身体不舒服之前,都保持着有趣后辈的属性。
  「不过,忍野说在把符纸贴好之前什么都不要吃……好像是为了保证身体清洁什么的。这样吧,神原,你先想办法找个可以铺开便当盒的地方。虽然在这个寂寞的神社前吃午饭也让人不太舒服,但也有种独特风情,这段时间里我就去把那个符纸贴掉。」
  「嗯,就这样吧,真不好意思,工作的事就交给阿良良木前辈了。」
  「那就这样。」
  这么说着,我转过身,踏着草丛向建筑物的方向走了过去,虽然忍野说要贴在正殿上,但不知道该贴在正殿的哪里……贴在里面?还是贴在门上呢?不明白这点主要还是由于忍野说得不够清楚,但是,那家伙说得模模糊糊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或许他是希望我自己来思考吧。
  总而言之,我一边逛着各个建筑,一边再度回想起了刚才擦身而过的那个女孩。怎么说呢,觉得特别在意……不,与其说在意,不如说是有印象,或者说好像在哪里见过她。
  不过在这些之前——我好像感觉了到什么。
  虽然不能明确说——那是什么。
  「不过,总觉得见过,好像真的……在哪里见过?要说跟初中生认识的机会,应该是……」
  妹妹们的话倒还好说……
  妹妹?
  「嗯……怎么回事呢。」
  最后,我把那个符纸贴在大概是正殿的建筑物大门上。或者说,我觉得如果把那道门打开的话,整个建筑物肯定会崩溃,所以除了贴在大门上之外也别无选择。
  离开了那个建筑,我回到了鸟居所在的地。神原还没有回来。我拿出手机……但是,突然想起来,神原还没有告诉我她的电话号码。这么说来我也没有告诉神原自己的号码。
  手机不是跟本没有意义吗。
  「喂——神原——!」
  因为如此,我只好大喊大叫了。
  可是没有回答。
  「神原!」
  我用更大的声音喊道——结果还是一样。
  不禁有些不安起来。
  只要在这附近的话,就不可能听不见刚才的声音。战场原的话姑且去说她,但神原绝对不会把我留在这里突然回去吧。在这种废墟里失踪的话——
  「神原!」
  我摸不着头脑,奔跑起来。
  应该说我感觉非常不好。难道说,在寻找吃饭地方的时候,倒在什么地方了吗……难道是这样吗?最坏的情况在我的大脑中飞舞着。这种情况下,我应该怎么处理才对呢——应该怎么做才好呢。要是发生了什么事的话,我就没脸去见战场原了。
  不过,幸好,这种最坏情形,并没有发生。在这个并不宽广的区域中寻找之时,我终于发现了神原的背影。
  便当盒放在了她的身边。
  她好像惊呆了似的——呆立在那里。
  「神原!」
  我说了句,把手放在了她肩膀上。
  「伊呀!」
  她抖了一下,回过了头。
  「啊,啊啊……什么啊,原来是阿良良木前辈。」
  「喂喂,这算什么招呼啊。」
  「啊,不好意思。我还真是的,对我有大恩的阿良良木前辈,这还真是无法想像的话语啊。不小心,吓了一跳的缘故……因为阿良良木前辈突然碰了我的肉。」
  「别用肉这个字!」
  是肩膀才对。
  「作为失言的代价就由我这身体来支付吧。虽然可能会出现一些反抗行为,但那只是为了增加现场气氛的演技而已哟。」
  「从能够随便说出这些事情来看,你的精神状态已经很正常了。我总算放心了,神原。哦,我也明白刚才的话只是随便说说。好了这个话题就这么结束了。真是的,刚才的喊声还真可爱啊。」
  她脸色——还是很差。
  还不说比刚才更差了几分。
  而且现在也不是那受惊的喊声可以混过去的气氛。
  「怎么了,你没事吧?要是很不舒服的话——对了,刚才那个正殿的旁边,只要稍微扫除一下的话,可以躺下来哟。我背你过去,就这么办吧。要是怕卫生方面有什么不安的话,这样吧,用我的外套铺在下面——」
  「不……阿良良木前辈,不是这样的。」
  神原——指了指正面。
  「你看看那那个。」
  「咦。」
  我按她所说的,向神原手指的方向望了过去。
  微微侵入神社地域的山林。
  其中,有一棵非常粗的大树。
  那棵树的树根下——有一条被切碎的蛇。
  又细又长,扭曲身体残肢——被刃物切成五等分杀死的,一条蛇的尸体。
  五等分。
  被杀了。
  但似乎,那个头部却好像还活着般。
  嘶嘶地吐着舌头,嘴巴大大张开着。
  好像十分痛苦似的,呻吟。
  看起来——像是那样。
  「………………」
  就在面对这副情景,无语的时候——
  忽然间,我想起了那个孩子的名字。
  就是那个擦身而过的女生。
  对。
  她的名字是——千石抚子。

  003

  「这个和——这个吧。啊,那本书或许没什么用呢。虽然对写那本书的老师有些抱歉,但那本书只是单纯强调死记硬背,要是追求效率的话,我还是觉得这本书比较好。」
  羽川翼说着——一本接一本,从书架中取出参考书,把它们递给了我。一本、两本、三本、四本、加上这本就是五本。
  这里是离直江津高中并不远的一家大型书店。
  六月十二日,星期一。
  时间是今天放学后。
  在本周末的周六周日就会进行的文化祭准备总算结束了,班长的羽川以及副班长我,在回去的路上顺便去了一次书店。说实话,是我拜托羽川一起来的。
  三股辫、眼镜。
  班长中的班长。
  究极优等生,羽川翼。
  「不好意思,羽川……好像差不多要超出预算了。」
  「唉?预算?」
  「一万日元。回家去拿的话,倒还是有的,但我的钱包里只剩这些了。」
  「啊——参考书总是有些贵呢。从其内容上来看,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那么,在参考书的质量之外,我们也考虑一下性价比的问题吧。这本书就算了,换成这本。」
  羽川翼——
  她也是一个与妖怪有过牵连的人。但是她的情形,与我和神原、或者是战场原有着很大的不同——要问为什么,那是因为她已经丧失了自己与妖怪扯上关系的那段记忆。那段可以与我那寒假时渡过的地狱相提并论的,黄金周里的恶名,已经完全忘记了。
  但是我还记得。
  我是鬼。
  神原是猴。
  战场原是蟹。
  而羽川则是——猫。
  「不过。」
  羽川突然说道。
  「我还是有些,开心的呢。」
  「……为什么?」
  「因为阿良良木同学会拜托我帮他选择参考书。如果阿良良木同学能够认真的开始学习的话,那我的努力也不是白费呢。」
  「………………」
  不过。
  虽然和你的努力没什么关系。
  羽川总是把我当成是一个不良少年,为了让我成长还硬是把我推上副班长的位置……
  不知是不是应该说是搞错了呢,这基本已经算暴走了吧。
  「唔——真人学习什么的,也不是这么说啦……我只是觉得,也差不多是该考虑将来的事。」
  「将来?」
  「那个,该这么说呢,升学?……这段时间,我和战场原讨论了一下这种话题。然后,听说了她的志愿学校……」
  「啊,战场原同学的话,应该是这里的国立大学吧?应该可以获得包送名额。」
  「……你还真是什么都知道啊。」
  「并不是什么都知道哦。我只知道自己知道的事情。」
  一如既往的对话。
  话说回来,和战场原相关的事情,羽川好像在我之前,就一直有所关注了。或许身为班长,知道这样的事情也是理所当然的吧。这么说来,很难得,战场原并不讨厌羽川那种程度的关心。或许如果是羽川,就算招待她去现在正在计划中的战场原生日宴会,也不会招来什么大怒吧。
  不过,就因为召开生日宴会,而不得不为自己会被怎么迁怒而思考的男友也实在是……
  「嗯?那样的话,阿良良木同学莫非是想和战场原同学上一所大学?」
  「不要告诉她。我可不想让她有什么奇怪的期待。」
  害羞——也并非是这个原因。只是不知怎的,我装出了一副翻阅手中某本参考书的样子。
  「而且,就算你说了,估计听到的也会是非常冰冷的回答。」
  「冰冷的……你们不是恋人吗?」
  「嘛,那倒是。不过那家伙,就算样子再亲昵,也会感到相应的寒气吧……」
  「嗯?啊,原来如此。就算亲昵但还是很守规矩,所以会感到寒冷的气氛,于是用了寒气这个词吧?啊哈哈,阿良良木同学,真有趣。」
  「不用说的那么明白啊!」
  还有不要直接说真有趣。
  「啊哈哈,阿良良木同学,你肯定再说‘估计听到的也会是非常冰冷的回答’的时候,就已经在想像当时的情景了吧?而且还看出我会追问‘恋人吗?’。呵呵,真是细密的心思呢。」
  「不要把话语之间的关系一个一个解构啊!」
  总觉得完全赤裸裸了。
  我把话题引了回来。
  「虽然也不是有什么非常具体的目标,但前段时间的那个实力测验,我拿到的成绩还不错。明明只想着别不及格就行了……当然,和战场原还是完全不能相比,嘛,就想着要是能认真学习一下的话,应该可以——」
  「你和战场原同学是一对一的学习辅导?」
  「嗯。」
  顺便说一句,那个战场原一边监督着我那烂糟糟的学习,一边轻飘飘就获得了学年第七名的综合成绩。该用干得漂亮还是太出色了来形容她呢,如此能力,让只有佩服的份了。
  顺便再说一句,综合成绩第一名的人就是羽川。
  不用我再说了吧。
  她还是全学科的第一名。
  好像基本上都是满分的样子。
  另外,虽然我是除了数学之外的其余学科都不会贴到榜上的成绩,但从之前的实力测验来看这已经是飞跃性的进步了。
  这简直让我快要看见梦想一般。
  现在是六月。
  从现在开始的半年里,都好好学习的话——
  类似于这种想法,偶尔开始出现在我脑中。
  「怎么说呢,让战场原教导了之后,好像阔别许久的,又明白了学习的方法……好像回想起了初中时的那种感觉。我在入学之后的一年左右,就已经把那些事给放弃了。」
  「哦……我觉得这是件好事。想和女朋友去同一所大学,虽然我觉得有些动机不纯,但学问的门扉总是等待你去敲响呢。嗯,这样的话,我也全面帮助你一下吧。」
  「…………」
  虽然战场原的教育很恐怖,但你的教育好像也很恐怖的样子……
  当然我不会说出来就是了。
  还有,不管怎么考虑,我想要大学合格的话,羽川翼的协力都是必不可少的。
  「因为这样,要是能够找到什么好一点的学校,我准备暑假里去上个补习班什么的,你知道有什么好学校吗?」
  「唔——那就不知道了。我从来没有上过补习班。」
  「是吗……」
  这个死天才。
  「不过我会帮你问一下朋友的。」
  「你还真是爱帮助人啊。帮了大忙了。嘛,由于现实问题,或许今年就要合格有些危险也不一定,但只要花上一年浪人时间的话,应该是能成功的吧。」
  「努力之前就考虑这种打算怎么行呢。要干的话,就要把目标定在一次合格上啊……对了,你准备什么时候和战场原同学说呢?」
  「所以,有某种程度的成果了以后,吧……那家伙的协助也是必不可少的。战场原要考得那所国立大学,考试也有各种录取标准,总而言之先以重视数学的入学考试为目标……」
  「原来如此。」
  咚,她又把一册参考书放在我的手里。
  「好,这样子就正好是,一万元了。」
  「……咦?骗人吧。刚好是这个价吗?你能办到这种事?」
  「只是简单的加减运算而已哟,这种。」
  「…………」
  的确,要说这只是加减运算倒是加减运算……但基本上是四位数,又要心算,还要一边说话……我虽然觉得数学是自己比较擅长的学科……但即便是算数的等级,也完全不是羽川的对手啊。
  应该说是变得无力了呢,有种消沉感……
  就好像是刚得意洋洋就被泼冷水的感觉。
  接下来半年,我就一定要怀抱着对战场原黑仪和羽川翼的低人一等感进而加油奋斗下去吗……
  嘛。
  也只能加油奋斗了。
  「对,阿良良木同学。」
  「还有什么吗?」
  「就是刚才听过的事情的后续。在那个荒芜的神社遗迹,看见了五等分的蛇的尸体——然后呢,发生什么了?」
  「呃……啊,那件事啊。」
  放学后在进行文化祭准备的时候,我和她说了上次的事情。原本只是准备传达忍野现在的情况,但毕竟只是昨天发生的事,还留有不少印象,就一并说了出来。毕竟是动物被虐杀的话题,听到的话心情也不会怎么好吧,所以就马上结束了,但看起来羽川对那件事情还有些在意的样子。
  「没什么了。总之我和神原两人挖了个坑把那条蛇埋了起来……但是,那时候发现那块地方周围到处都散落着蛇的尸体。」
  「尸体——到处?」
  「嗯。都是被切的七零八碎的尸体。」
  大概有五、六条。
  数到一半就放弃了。
  掩埋的工作也——放弃了。
  因为神原好像真的非常难受的样子。
  「结果,我们很快从山上跑了下来……然后又去在附近的公园里吃了所谓神原亲手制作的便当。因为太好吃了我不由得吓了一跳,详细问了问,好像是祖母帮她一起作的。话虽然这样说,其实是刚好相反,基本上是祖母做的,而神原则稍微帮搭了把手而已。我问她‘你干了些什么啊?’后,‘准备刀具’‘煮沸汤水’‘看着锅子注意开水不要溢出来,不过还是溢出来了’她这么说。嘛,具有那么强力的运动能力,还很会作料理的话,也太可怕了些。」
  「那倒是呢。不过,真可惜,神原同学。要是没有手腕上的伤,现在肯定在参加大赛吧。」
  「…………」
  哦对了。
  这里的原因,是瞒着她的啊。
  差点就要说溜嘴了。
  在这个直江津高中里,知道神原骏河引退真相的人,就只有我和战场原了。不能够再增加而且这样也足够了。
  最好笑的是,吃完了便当以后,神原真的恢复了充沛的精力。看来那个运动少女吸收能量的效率可是非比寻常啊。
  「嘛……真是辛苦了,阿良良木同学。」
  「是啊,那种样子把蛇杀掉,不由让人觉得这是不是某种仪式。应该说是让人毛骨悚然吧。地点是神社遗迹这一点,也很那个。啊,羽川你是不是知道那里有个神社这件事啊?」
  「嗯,知道。」
  很干脆地点头了。
  非常理所当然似的。
  「北白蛇神社吧。」
  「……蛇吗,那样的话——」
  「嗯,应该是信仰蛇神的感觉吧。虽然详细情况我也不知道,不过因为是本地人所以刚好知道那么个地方。」
  「我觉得这种东西,一般正是因为本地人所以才会不知道吧……而且你也知道的已经够详细了。不过,这样啊……在信仰蛇神的场所,杀蛇吗……果然有种仪式的感觉。总之,还是先和忍野报告一下……比较好。」
  妖怪。
  希望是我多心了。
  但是——还有千石那件事。
  千石抚子。
  「…………」
  ……不过,这个话题再扯下去可不太好啊。
  羽川已经失去与妖怪有关的记忆了。虽然还记得受到忍野帮助的事,但她自己被猫魅惑、发生了什么样的事——这点,却已经忘记了。虽然也不完全因为如此,我还是不太想让这样的羽川,再与妖怪扯上什么关系。战场原,神原,或者八九寺,羽川只要不知道就好——从以前到现在,从现在到将来。
  我是这么认为的。
  因为她确实是个好人。
  「不过呢,阿良良木同学。」
  看来,这种场合这种担心,是我多虑了。
  「虽然这不该是我多嘴的事情。但神原同学,很辛苦哟。」
  「……」
  还不如说,
  是我担心的方向搞错了。
  「我是说,神·原·同·学,很辛苦哟。」
  她一字一顿的又说了一遍。
  脸上微微笑着。
  那个笑容,反而显得很恐怖……
  「啊,啊啊……是啊,她突然身体又不舒服,虽然我还以为有什么事……不过,没事实在太好了。」
  「我不是在说,这个。」
  羽川用很认真的口吻说。
  不,大多数场合,这家伙的口吻都是很认真的,但这次却特别认真。
  「阿良良木同学,和女朋友的后辈关系太友好了,这样没问题吗?当然了,让战场原同学和神原同学恢复关系的人就是阿良良木同学,某种程度的友好关系,我觉得也是可以的。但手牵手就不太好了吧。」
  「那也没办法,那家伙总是很自来熟。」
  「你觉得这种话能成为借口吗?」
  「那个……」
  应该不能吧。
  不管怎么考虑。
  「嘛,对于阿良良木同学来说,后辈也是第一次,不是不能理解呢。你初中的时候也是归宅部吧?可爱的后辈,总是让人很开心呢。还是说,那只是单纯因为神原同学的胸部感觉很好呢?阿良良木同学,很下流哦哟。」
  「呜……」
  微妙的无法反驳。
  虽说并非如此,但如果说不是这样的话,却又有种撒谎的感觉。
  「神原同学自从社团活动引退之后,多少会有些不安吧,所以阿良良木同学更应该好好地划分界线才对,不是吗?」
  「恩。」
  「要是阿良良木同学好不容易修复的瓦尔哈拉组合,又因为阿良良木同学的原因而解散的话不是很不好吗?」
  「嘛,那倒是。」
  应该说是意志薄弱吗。
  真是轻浮啊,我这家伙。
  「嘛,这么说来,神原同学也不太习惯男生呢。虽然这么说比较奇怪,但毕竟一直被大家捧为明星了,或许反而没什么这种机会吧。」
  「也是。」
  而且又是百合。
  又超爱战场原。
  不过这也是秘密。
  「阿良良木同学,对于这种打交道的方式好像很不擅长啊。不过即便不擅长,也是分可以原谅和不可原谅的哟。」
  「但是——我,被战场原拜托,要好好照顾神原。‘要是对我的后辈无礼的话我可不会饶恕。’之类的。就算三角关系也是二等边三角形,听战场原说,神原对接受我的帮助好像很乐意。」
  对了。
  这种时候,最让人不明白的就是战场原的想法。
  她到底在想些什么呢?
  「那个,是吗,那么是不是这种感觉?」
  她说。
  羽川,忽然把她的双手向我的头伸了过来。双手分别从左右两边固定住了我的头。我因为双手抱着小山一般高的参考书,没法挥开她伸来的手。
  「唉?唉,怎么了?」
  「好,请吧。」
  羽川用双手调节着我脑袋的角度,我变成了面对面看着羽川抬起来的脸。眼神交汇。虽然这么想,但羽川却闭上了自己的眼睛。眼镜内的那双眼睛闭了起来,睫毛好像在微微颤抖。同样紧闭着的双唇,自然的,像是要对我说什么一样——
  「咦?咦?咦?」
  怎,怎么回事,这个情况?
  话说回来,这种进展到底是?
  不,羽川是,班长。对我来说,是同忍野相当,不,是比忍野还要重要的恩人——但,但是怎么说,一定要做吗?
  好像她说了请吧什么的……
  虽然说眼镜有些麻烦……不
  但如果这种情况下,什么都不作的人……!
  「……就是这种感觉呢。」
  就在这时,
  羽川一下子把手放开了。
  脸上露出了恶作剧式的微笑。
  「还差一秒就危险了吧?阿良良木同学。」
  「不,不……你在说什么啊。」
  声音明显变调。
  我才是到底在说什么啊。
  「所以说。阿良良木同学,又软弱又轻薄哟。」
  「…………」
  听她这么一说真是震惊。
  而且还无法反驳。
  虽然我并不觉得还只剩一秒,但心中有所犹豫这点是无法否定的事实。
  「阿良良木同学对谁都很温柔吧?正是因为如此,在战场原同学看来,或许也会觉得不安。对战场原同学来说,她只有阿良良木同学你一个人——但极端一点来说的话,阿良良木同学却有种是谁都可以的感觉。」
  「……不安啊」
  那家伙,会是这种情绪丰富的人吗?
  不过,就是为了想要消除战场原的那种性格,我才会处在战场原和神原两人之间。这样的话,或许战场原也想要消除我的那种性格——吗?这样的话就更加不明白了。虽然理由能够成立,但总觉得不是这样。
  「很容易被周围所带动,又不愿意伤害他人。嘛,虽然一般来说,温柔总是一件好事,但有时也会帮不到对方。作为战场原同学来说,或许她并不太希望,阿良良木同学和神原同学的关系那么好吧?但是她又说不出你们不能要好这种话,所以反而言不由衷——不是吗。要好也没关系,或者说她希望你们关系更好些,但是,战场原应该希望你能分清界线……在比较了自己与神原同学之后,依旧选择自己。」
  「那是什么,我不明白。」
  「战场原同学也进退两难吧?阿良良木同学是非常重要的男友,神原同学又是非常重要的后辈。」
  「不。」
  在那之前,神原可是百合啊。
  而且战场原也知道这一点。
  这样想的话,还真是复杂的关系啊。
  「嘛,战场原同学,毕竟是傲娇嘛。」
  像是放弃这个话题似的,羽川这么说道。
  「她的行动原理,不能用一边倒的方法来理解。要努力读出意思的另外一面。阿良良木同学要是也觉得战场原同学很重要的话,可不能因为这点小诱惑而动摇了。对谁都很温柔,果然还是有些不负责任啊。」
  「啊……我切身的感受到了。」
  那个实践演习已经产生了效果。
  我非常清楚地认识到了自己意志的薄弱之处。
  ……不过,对话的结束以‘毕竟是傲娇’来结尾也未免太……话说回来,羽川翼,原来也知道傲娇这个词的意思啊……
  真是,什么都知道的家伙。
  或许,羽川早就看穿了战场原在教室中戴着的假面之下的真实面貌。
  嘛,毕竟对猫还是羽川更加专业啊。(注:日语里面以「猫的假面」来形容人戴着伪装的假面,所以这里会出现羽川更熟悉猫。)
  「这么说来,羽川准备去哪所大学?果然是东大吗?说起来,能得到全国模拟考试第一名的人,一般都会去海外大学吧?」
  「唉?我,不会考大学哟?」
  「……啊?」
  什么啊,这爆炸发言。
  完全被震到了。
  「不会……考大学?」
  「嗯。」
  「金钱上的问题吗?不过,你的话,那种保养什么的……」
  肯定能获得入学第一名吧。
  一边拿奖学金一边上大学也不奇怪啊。
  「并不是因为这种理由。而且我也没什么想在大学里学习的东西……对了,告诉阿良良木同学也没关系呢。我,毕业之后,准备先去旅行。」
  「旅,旅行?」
  「大概花上个两年左右的时间,去看看这个世界。现在再不看就会消失的世界遗产,有很多呢。我一直都依赖于知识,所以还是积累下更多的真实经验比较好。如果要上大学的话,我觉得旅行之后再上也并不迟。」
  「…………」
  就像是突然脑袋一热冒出来的那种计划啊。
  不过,应该不是吧……
  羽川的成绩并不是那种必须从考试战争中浴血杀出的等级。她具备就算说明天就开始入学考试也能够自由应对的实力。就算从现在这个瞬间就开始考试,她也能悠哉地考进任何一所大学吧。正因为羽川是这样的一个人,所以,那个旅行的计划,肯定已经不可能改变般,排入到她人生计划之中了吧……
  「不要告诉学校的老师们哟。要是说了的话,他们肯定会吓一跳吧。」
  「啊……是啊。」
  「我准备选好时机再说。」
  「这样啊……虽然我觉得不管你找什么时机说,他们都会不仅仅是吓一跳的……」
  毫无疑问,会形成从上至下的大骚动吧。
  升学考试学校的第一名,为自己选择那样的将来这种前例如果留下的话,肯定与本校传统非常不合吧。当然了,这种事情,她本人也一定十分清楚。
  「拜托了哟。相对的,我也会把这次的事情,神原同学的事情,对战场原同学保密哟。」
  「我又不是做过什么亏心事……」
  「那我也没做过哟,不过呢。」
  「嗯,嘛,我明白了。」
  嗯。
  难道说,这是受忍野的——影响?
  羽川好像非常认真地尊敬着那个无根草。至少他的影响力是绝不能无视的。如果的确是这样的话,总有种忍野罪孽深重的感觉啊……那家伙,真是个麻烦的人。
  这样啊……原来是这样吗。我一直觉得,羽川肯定在高中毕业后,也会继续干某个班长之类的职务,还一直觉得那才是被神选中的班长的宿命,一个人独自出去旅行什么的,不属于班长范畴啊。
  怎么说呢,总有种想要长叹的感觉。
  人生真是变幻无常。
  吊儿郎当的我现如今却决意要考大学。
  但优等生的羽川却要去外面的世界旅行。
  神原骏河从篮球部提早引退。
  八九寺真霄无法恢复肉身。
  能回头的——
  只有战场原黑仪一个。
  「……疼。」
  突然,羽川的右手抵在自己额头。
  像是支撑着一样。
  「? 怎么了?」
  「不,只是有点——头痛。」
  「头痛?」
  我想起昨天神原在神社那里突然身体状况不舒服的情景,不由得有些焦急。但羽川马上抬起了头。「啊,没事了没事了。」地说着。
  「已经有段时间了,时不时就会出现。突然头就痛起来。」
  「喂喂……这可不是没事啊。」
  「恩——不过马上就会好的。原因不太清楚……是不是因为最近总在忙文化祭的事情,没怎么学习吧」
  「你只要少学习一点就会头痛吗?」
  这是什么体质啊。
  难道说带着孙悟空的金箍吗?
  那她份认真绝对是登堂入室级的。
  或许都已深入骨髓也说不定。
  「要不要我送你回家?」
  「不。可以了,家里——」
  「啊……也对。」
  失态了。
  说了多余的话。
  「不过,不好意思。我先回去了。阿良良木同学就稍微再选一下参考书吧。我推荐的就是这些,但这个还是要看各人的爱好呢。」
  「嗯,那就再见了——」
  「嗯。」
  说完。
  羽川就像是逃跑似的,从书店跑了出去。
  不过,或许我应该稍微送她出去吧——不过她在这方面是相当固执的,不想给他人看到自己软弱的地方吧。本人既然都说了没事,那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吧。
  不过。
  头痛,吗……
  有些让人在意啊。
  羽川的情形,头痛的话……
  「…………」
  羽川她对于——战场原的蟹、八九寺的蜗牛、神原的猴子还有自己的猫,现在应该都不知晓——
  不过,却知道我身为吸血鬼的事。
  当然这也不能说明什么。
  但是,羽川对于我来说身为恩人这点,却是不会动摇。那并非单纯指与妖怪有关的事——而是她的那些话语,曾经对我有多大的救赎——
  今天也是这样。
  所以我也一直希望,能够成为她的助力……
  呼。
  真烦恼。
  「……总之,先去别的区看看吧。」
  我遵循羽川的忠告,继续挑选参考书,但果然不习惯的事情就是不习惯,不管哪本书看起来都差不多,总之还是准备买羽川挑来的那些东西(结果,最终是六册书。当然我也花时间计算了一下,真的是刚好一万元,太厉害了。),我离开了参考书的区域。因为刚好满预算,所以就不能再买别的东西了,嘛,只是到处翻翻书的话是不要钱的,这也是一大好处。虽然抱着很多参考书去看漫画的新刊实在有些傻,但抱着这么多参考书总有种脑袋瓜也聪明起来的感觉,就这么打发时间也不错嘛……话说回来,这种思考方式本身就够傻的了……
  「……嗯?」
  总而言之,先兜一圈——可是,我突然呆住了。因为看到了不可能的东西,不由得就呆在原地。差一点连抱在手上的参考书也要掉地。
  不。
  也并不是不可能那么夸张。
  毕竟是住在同一个城镇里的人,在那个城镇里最大的书店遭遇的可能性,绝对不低——至少,比起在一眼看来都不知道那里有路的、朝向一座寂寥神社的阶梯上偶尔擦身而过的可能性,要高出不少才对。
  就连那个,从几率上来看也绝非是零。
  所以——这件事连续发生两天。
  也不是什么,不可思议的事。
  「……千石。」
  在参考书区域的旁边,正好是咒术、神秘学的区,正在那里捧着一本很厚的书在看的人,正是千石抚子——妹妹以前的朋友、千石抚子。
  好像她正在一心一意的看着书本——完全没有察觉就在书架对面的我。毕竟不是正面相遇,从我这边也只能看到她的侧脸……但是,那脸型还是能看到的。小学时,经常来我家里玩……或者说是被带来家里玩的,千石。因为她的名字,千石抚子,有些奇怪,所以连全名都记住了。特别是‘抚子’。你肯定会认为那个汉字读做‘なでしこ’吧,她的名字里却少了一个假名,所以小学时的我一直有所疑问……
  和我那个比较小的妹妹同一级的话。
  现在应该是——初中二年级吧。
  虽然穿着私服让人看不出来,但恐怕应该是在公立的,我毕业的那个学校里就读吧。像我的两个妹妹那样,在我们这种小城还选择私立初中的人,毕竟非常少。
  「………………」
  虽然我已经想起了千石的事情。
  但那个孩子,还记得我吗?昨天擦身而过的时候,她虽然露出了一副惊讶的表情——但或许那只是对于在那种山里还会出现自己以外的登山者而感到惊讶吧。朋友的哥哥什么的,一般不会留在记忆里面吧……要是这样的话,现在出声喊她也是件怪事了。
  不过。
  蛇。
  对,是,蛇——
  正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千石把正在读的书放回了书架,并且开始了移动。我尽量不让她看见,偷偷藏起了身影。虽然也没有什么一定要藏起来的理由,但由于我反射性地藏了起来,进而完全失去了和她搭话的时机。我迂回沿着书架移动,直到确认千石的身影已经完全看不见了,才走到她直到刚才都站着的那个书架前。
  我有些在意,她究竟在看什么样的书。
  我看了看那本书的标题。
  「这个……是……」
  那是一本……一万两千日元的,精装书。
  并非初中两年级学生会买的书本。就连高中三年级的我,以现有的资产也买不起。那会造成连我的参考书变成浮动。
  所以,她才会站在那里看的吧。
  然而——比起这种事情来。
  问题在于,这本书的标题。
  我从书店深处的那个角落里走了出来,在店内搜索着千石的身影,但她已经不见踪影了。虽然也可能是去了其他区域的深处,但已经离开书店了才是正确答案吧。而且,她穿着的那件私服……
  长袖、长裤。
  深深地帽子,还有腰间的小包。
  如果我没有搞错的话……应该就是那种装备。
  「可恶……没办法了。」
  总而言之,先去结账的地方把参考书买好。虽然收银台前排了很长的队,但我还是耐心等待着。就算慌张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首先还是要冷静下来。我一边考虑着该怎么办,一边在收银盘里放下了一万元。收银员发现总计刚好一万元的时候好像还吓了一跳,但那也并不是我的攻击,怎么都好。
  不对。
  就算是以前认识的人……只有两个人的话也还是有些不妙。
  自己一个人能做到的事情是非常有限的。
  这样的话,考虑到目的地的问题……就只能依靠那家伙的协助了吧。这种事情,那家伙也应该十分起劲才对……虽然羽川才刚刚提醒过我这种事,但这个情况下也是没有办法了的。
  我用左手拎着装有参考书的手提袋,走出商店后就取出了手机,拨通了昨天那之后取得的电话号码。前天给她家里打电话的时候也是这样,果然第一次拨打的号码总有些紧张的感觉。
  电话音想了五次左右。
  「我是神原骏河。」
  刚觉得接通了的时候,突然间听到了自报全名,这种事很少见,不由得惊了一下。(译注:日本人接电话一般会报自己的姓氏,如果是亲昵的话,会直接报自己的名,但一般不报全名)
  「神原骏河。得意技是二段跳。」
  「别骗人了。那种不是人类的技巧。」
  「嗯,这个声音和吐糟果然是阿良良木前辈呀。」
  「……唔,虽说确实如此。」
  从声音和吐糟来判断吗。
  昨天我不是也告诉过她电话好嘛吗。你难道没有把我的号码登陆在地址簿里面吗?那还真是让我伤心啊……啊,不,或许只是因为没怎么用过名为手机的这一器械吧?……她好像对机器很无奈的样子。
  「神原,你要是闲着,有件事请你帮个忙……你现在忙吗?」
  「哦哈哈哈。」
  神原发出了某种大胆无畏似的笑声。
  「不管是有空还是没空,只要是阿良良木前辈希望的事情,不管那是什么样的地方都将是在下所向往之地。理由什么的完全不需要,只要把地点告诉在下,在下就会即刻前往。」
  「不,不用这么夸张吧……如果没空的话,也不用非得过来。昨天也刚刚出来过,我也觉得很过意不去。神原,你正在做什么?」
  「那个……如果要说正在做什么的话……」
  「怎么了?真不干脆啊,难道很忙吗?那样的话——」
  「不,那个……唔。」
  神原好像下定决心似的说道,
  「果然还是不能对阿良良木前辈有任何隐瞒。我现在,正在自己的房间里,看一些很色情的书本并且进行一些很色情的妄想。」
  「………………」
  要是不追问该多好。
  搞的我好像性骚扰一样。
  「啊,但是请你不要误解哦。阿良良木前辈,虽说是色情的书刊,但全都是BL书。」
  「拜托了请你让我误解吧!」
  「因为今天正好是新刊的发售日,加上因为考试期间而没有买的书,总共二十册一起买回来了。」
  「哈……就是所谓的大人式购物吧。」
  「切切,这种时候请用少女式购物啦。」
  「你还真计较啊!」
  这么说来的话,神原在今天放学后,也来过这家书店吗……这附近能够常备BL书的店,大概也就只有这家了吧。不过,这样的话,还真是个狭小的城市啊……要是这是美少女游戏的话肯定要在这里竖旗了吧。
  「总之,你很闲吧。」
  「嘛,要这么说的话也没错啦。考虑到阿良良木前辈与忍野先生之间的关系,毕竟也不能算功率全开。」
  「这就是你那个色情妄想!?」
  「那,要去哪里?」
  「不要转移话题,不,别话题恢复正轨!神原,告诉我,哪边是攻哪边是受!?如果我是受的话可不会原谅你的!」
  真是愚蠢的对话。
  和神原说话总会变成这副模样。
  「叹……其实我偶尔会想和你讨论一些理性的话题……你的头脑,应该挺不错的吧?」
  「嗯,我成积还可以。」
  「就你用的那个汉字来看,成绩似乎很差……」
  我这么说。
  正在我们交换这些愚蠢对话的时候,千石也正渐渐离这家店远去了……嘛,不管走了多远,我也已经明白她要去的地方了。
  穿着私服的千石抚子。
  虽然由些俏皮雅静的气息,但比起那个来。,
  长袖长裤——
  也就是说接下来,她要上山。
  「昨天去过的神社。我们在那个石阶入口的人行道那里碰头。那个,从位置上来说——你那边比较近一些,但我是骑自行车,所以大概会在那里等你。」
  「真是困扰啊,阿良良木前辈。难道你认为我会连续两日让阿良良木前辈等我吗?这样的话我的信用可就完全没有了呢,我也是有坚持的,都说到这份上了我可不会再任它发展下去了,就看我以此机会洗刷我的污名,恢复我的名誉吧。在下绝对会先到的。」
  「虽然你在这种奇怪的地方有所坚持,我也很困扰啊……嘛,可以的话就尽量快一些吧,还有长袖长裤、可别忘了。」
  我因为是从学校回来的路上,还穿着制服,而且是刚换季的半袖短衫,但这也是没办法。因为下半身还是西装裤,只好凑合一下了。以我目前的状态就算被蛇虫咬上几口,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大问题——也就是说,吸血鬼后遗症。
  「我明白了。就按照阿良良木前辈说的办。」
  「那,拜托了。」
  这么说完我挂断电话,在书店后侧的停车场里跨上了自行车。从千石离开书店已经过去十分钟以上了……虽然不知道她的交通手段,但昨天阶梯的入口处也没有停着自行车之类的东西,所以应该是步行的吧……嘛,不管怎么说,只要那个神社是目的地,距离就不成问题。
  这么说来,神原那家伙,听都不听我叫她出来的理由啊……
  真是可怕的忠诚心。
  当然,对神原来说,战场原那里的命令系统肯定是更加上位的吧,不过那么强大属性的人类为了自己鞠躬尽瘁这种事,与其说很高兴还不如说有些恐怖吧……
  不过,想要破坏自己的形象看起来是不行了,这样的话就会不由得想要在她面前表演一个理想前辈的形象,为了不要背叛她那过大的期待吧。
  嘛——虽说这也不是件坏事。
  「战场原又是怎样的呢?」
  中学时代——那是瓦尔哈拉组合的蜜月期吧,不过那个时候的那两人又是以什么样的感觉相处的呢?
  就在我考虑这种事情的时候,到达了目的地。
  这是一个通往无名山中神社的入口。
  不愧是自行车,真快啊。
  虽然这么想,但神原已经到了。
  「…………」
  这家伙的双脚比车轮还要快吗?
  再怎么骏足也该有个限度啊……如果只是老式自行车的话,这个后辈肯定可以非常从容地超过去吧。恐怕,如果人类都能有和这家伙一样速度的话,汽车肯定不会被发明了吧。而且她还是挂掉电话后才开始准备……不过,倒是按我说的穿了长袖长裤来(而且还比昨天有所进步,穿着无漏洞的长裤,和看不见腰身的外套)……
  「哎呀哎呀,阿良良木前辈,换衣服可花不了那么多时间哦,我夏天的时候,在家总是只穿内衣的哟。」
  「神原……我是纯粹担心你所以才这么说的,如果你再这样刺激我的话,我可不能保证你的贞操无恙……」
  「我已经有觉悟了。」
  「我还没觉悟呢!」
  「我相信阿良良木前辈的理性。」
  「我还没有这么相信自己啊!」
  「哦,这还真是意外啊,莫非对阿良良木前辈来说,在自家里只穿内衣是那么重要的萌点吗?」
  「就算你是猫耳女仆,我也不会对你感觉到一点点萌的!」
  「原来如此,这么说来,阿良良木前辈只要对象不是我的话,就是萌猫耳女仆啦?」
  「完了,这是套话式的提问吗!」
  总而言之,我先把自行车停在了一边。
  嘛,虽然对于违法停车有些许罪恶感,但就这么一点时间就请通融一下吧。如果被拖走,那我也只能认命了。
  「不过,就算不考虑那个因素,你跑得还真快啊……稍微加油一下的话,是不是能参加奥林匹克了?」
  「奥林匹克可不是只要跑得快就能参加呀……而且,我并不是为了陆上竞技才跑的。」
  「是吗。」
  战场原在初中时代,是田径部的。当时的她听说篮球部的王牌跑得很快,就亲自去拜访了神原,这就是两人关系的起点——好像是这样。
  「不过,要我来说的话,你那跑步的速度已经快要超越人类范畴了吧。」
  「嗯。超越人类的范畴……那么,我算两栖类动物吗?」
  「印象中两栖类动物没有跑得很快的」
  「嘛,是没有吧。」
  「不过,把自己比喻成两栖类对你有什么好处?」
  「这不是得失的问题,如果阿良良木前辈能够那么称呼我的话,我就会很愉快地披上两栖类这个名字。」
  「那个,什么叫很愉快……」
  「阿良良木前辈,来,快点,称我为‘你这个卑微的宠物!’吧。」
  「虽然差不多重要的、需要吐糟的地方有两个所以会变成很长的台词,进而最后容易咬到牙齿使得吐糟变得困难所以一般来说都会保持沉默,但是神原,因为我非常喜欢你所以我还是要好好吐糟才行!第一我不会养两栖类做宠物,第二那已经是另外一种意义上的愉快了吧!」
  顺便说一句,我原本对她的印象是猎豹之类的动物。
  嘛,不过那绝不带宠物之类属性。
  啊——我刚才竟然说了,非常喜欢你。
  果然是两厢情愿吧。
  「不要说这种话嘛,阿良良木前辈,拜托你了。请对我说‘你这个卑微的宠物!’吧。只要一次就好,这样的话你肯定会明白我的。」
  「为什么要那么拼命啊!?」
  「唔唔……为什么谁都不能理解我呢……战场原前辈也说不要的……」
  「连家伙也讨厌这个呢!」
  话说回来。
  应该是讨厌才对。
  光是嘴上说说还能接受,但要为之产生快感就未免有些难度了。
  「那,阿良良木前辈,需要我做些什么呢?」
  「啊,对了。现在不是沉浸于愉快杂谈之中的时候。」
  「只要脱就行?」
  「所以说为什么你那么想脱啊!」
  「当然,由你来脱也可以哟。」
  「并不是在讨论被动或者主动语态的问题啊!你是我初中一年级时的妄想具现化出来的东西吗!?」
  「我只是一个追求开朗工口的人。」
  「我才不要听你的什么主义主张……」
  「那么换种说法怎么样?我是一个追求开朗工口们的妖精。」
  「这算什么啊!只是把工口改成工口们,人改成妖精,就有种在说什么崇高事物的感觉……才怪啊!」
  对男性也存在性骚扰的问题,应该怎么让这个女生明白这一点呢。真是个问题。
  「那么,需要我做什么呢。不要犹豫直接说出来就好了。我是个粗鲁的人,也不懂得什么腹语术。兜圈子说,只会让我搞清楚不……搞楚清不……」
  「是搞不清楚吧,喂!」
  「不好意思,说话有些乱八七糟了。」
  「确实是乱七八糟啊!」
  「说正经的话,前辈为什么要去山上呢,上面有什么吗?」
  「不——那个,大概,这上面——」
  我指了指石阶上方。
  「有一个我以前认识的人。」
  「嗯?」
  「昨天我们在上山路上擦身而过的那个女孩子,你还记得吗?」
  「嗯,身材娇小又很可爱的女孩子吧。」
  「虽然我觉得那种记忆的方法有些……」
  「按照阿良良木前辈的说法,就是腰的形状有些Pretty的女孩子吧。」(C注:Pretty妩媚之意)
  「我不会用Pretty这样的词啊!」
  嘛算了。
  反正是个百合。
  总比起不记得要好。
  「虽然那时我就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她……但其实后来才想起来的。但昨天其实也没有确信,今天,刚才在书店里看到了她,才想起来了。她应该是我较小的妹妹的旧友。」
  「什么。」
  神原好像对刚才那句话吓了一跳。
  「那还真是,偶然啊……让我吓了一跳。」
  「啊,我也是。」
  「啊。让我如此惊吓,已经是从今早起来发现闹钟停了之后的第一次啊。
  「超最近啊!而且还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那个惊吓!太过普通了吧!」
  「嗯,那么订正一下吧。让我如此惊吓,已经是寒武纪生物大爆发来的第一次啊。」
  「这回也太遥远了吧,而且没那么厉害吧!不要从只是在小城里碰到一个旧识之人的偶然性中,扯出地球史上的重大事件啊!而且仔细想想的话不是会有种其实并不怎么震惊的感觉不是吗!」
  「阿良良木前辈的要求还真是高啊。那——那个孩子,今天也到这里的神社来吗?」
  「应该是这样吧,大概。」
  从她的反应来看,即便是神速的神原,也并没比千石更早到达这里。嘛——千石离开书店就会到这里来这点,与其说是有某种程度的确信,还不如说只是我随意的预感,如果不在的话就是不在,不过那当然是最好的。
  但是——在书店,千石看的那本书。
  是我担心的问题。
  「看的书……?」
  「嗯,嘛,那个放在以后再说吧。总而言之,说道要拜托你的事情——那个,虽说是以前认识的人,但要和她说话也相当困难啊。怎么说呢,如果对方已经不记得我,就会变成奇怪的搭讪了——而且刚进入青春期的女孩子的防卫本能,是很可怕的。」
  「看起来像很有经验的说法呢。」
  「嘛,也不是没有。」
  对谁都很温柔,被各种各样的人这么说的我,当然,作为获得这一脾性的代价,也是遭遇过相当痛苦的经历。嘛,虽然我也不觉得那有什么损失,但也使得我无法帮到原本可以帮助的人,所以不是很有趣。
  「到了那里之后,神原,你应该很擅长应对比自己小的女孩子吧。不管怎么说你也是学校明星啊。」
  「现在已经不是了,虽然以前也没有那么觉得啦,原来如此。我明白阿良良木前辈想要说的事情了。正如阿良良木前辈的慧眼所识,的确我很擅长应付比我小的女孩子。」
  「果然吧。把你叫来确实是正确选择。」
  虽然不是羽川,但看起来还是很擅长照顾人。
  毕竟是在高校中常任队长的女生啊。
  这种地方,与现在的战场原可以说正相反……不,或许应该说是继承了初中时代战场原的性格吧。
  「具体来说,只要是比我小的女孩子,我有不管是谁都能在十秒之内勾引上的自信。」
  「把你叫来真是我人生最大的错误!」
  我可不需要这种程度的强悍啊!
  我可不想让少女的人生变得混乱起来!
  「难道说篮球部对你来说只是后宫吗……」
  「也没那么厉害啦。」
  「到底到什么程度啊!」
  「把‘只是’去掉的程度。」
  「基本上没什么变化啊!」
  「嗯?较小的妹妹的旧友,吗……这么说来的话,阿良良木前辈还有妹妹啊……而且,最少有两个。」
  「…………!」
  糟糕了!
  把妹妹的情报透露给了这个百合女!
  「呵呵呵……这样啊,阿良良木前辈的妹妹啊……呵,呵呵,呵呵呵。是怎么样的呢,是不是与阿良良木前辈很像呢——」
  「不要想那种奇怪的事情啊,你……喂,那是什么啊,那个从来没见过的让人讨厌的笑容!那是奉公克己的你应该对尊敬的对象的我露出的笑容吗!」
  顺便说一句。
  她倒是很相像我家妹子,无论大的还是那个小的。
  「哎呀,当然了,我是不会对阿良良木前辈的妹妹出手的啦。就算是谁的妹妹,比我小的女孩子一个两个什么的,要勾引她们对我来说就和呼吸一样容易嘛,但只要阿良良木学长对我亲切的话,我就没有那么做的理由呀。」
  「你,好像在威胁……」
  「威胁?哎呀哎呀,怎么能用这种那么难听的词呢。被敬爱的阿良良木前辈说了那么令我震惊的话,软弱如我可就会不知道自己会做些什么了呀。阿良良木前辈,阿良良木学长是不是还有些别的需要对我说的话?」
  「唔,唔哦……」
  受到影响了……
  这个后辈绝对,正在开始受到‘现在’的战场原的影响……
  真是恶劣的影响啊。
  「哈,一路跑来胸部不由得有些发僵,谁能够来帮我揉一下啊。」
  「做这种事对我没什么损失吧!」
  「玩笑就先到这里吧。」
  神原用认真的口气说道。
  「既然阿良良木前辈都这么说,我是不会吝啬帮忙的——阿良良木前辈,当然,昨天的那件事,也包含在内吧?」
  「嘛——是的。」
  「那么——就是这么回事了。」
  「……嗯。」
  「哎呀哎呀。」
  神原一副拿你没办法的样子耸了耸肩。用头把左手的绷带解了开来——不,是用右手,做了这动作。
  「阿良良木前辈对谁都很温柔——战场原前辈的这句话,看来是真的了。嘛,这一点在我尾行的过程中,也已经十分清楚了——但这样直接看到的话,印象还是不同。」
  「神原……」
  「受到恩惠也只会觉得空虚而已——战场原前辈这么说过。」
  「…………」
  「好了,这只是我自言自语。不,是我的失言。那我们就走吧,阿良良木前辈。要是不早点去的话,她的事情或许就要办完了。」
  事情。
  在已经荒废的神社里办的,事情。
  「啊……也对。」
  我们一起踏上了昨天曾经攀登过的那条石阶。
  今天——神原并没有牵住我的手。
  「哪,神原。」
  「怎么。」
  「你考虑过将来的道路吗?」
  「将来啊……左腕在变成这样之前,我还想着要通过体育保送去大学,但现在这已经是不可能的吧。只能参加考试,升学了。」
  「这样啊。」
  就算左腕能够治愈,但那也是二十岁以后的事了。对于现在十七岁的神原来说,那之间的三年,是一个太过漫长、太过沉重的时间。
  「虽然具体去哪个大学还没决定,但还是篮球比较强大的学校更好——这样的话,还是选体育大学吗。」
  「没想过和战场原同样的大学吗?」
  「阿良良木前辈是这么想的吗?」
  「是啊。」
  不过要对战场原保密哦,我这么说。
  嗯,神原点了点头。
  直率又可爱的后辈啊。虽然让人很郁闷,但这种时候,确实有羽川说的那种感觉……可爱的后辈,就让人很开心。
  「就你的学力来看,追上战场原的背影也是有可能——的吧?」
  「难说呢。因为我是努力型的,但维持现在的偏差值已经非常努力了。」
  「是这样啊。不过——」
  「而且」
  神原继续说了下去。
  「总是追寻战场原前辈的足迹,也不是办法。」
  「…………」
  那究竟——是怎样的一种心境变化呢。
  真是不像神原的发言……不,在这一点上,可能是因为我的预想太天真,看错了神原。但是,如果是上个月刚刚遇上的神原的话,她这个人本身,就是个专心于追寻战场原黑仪足迹的女生吧——
  有什么,变化了吗?
  通过妖怪的这件事。
  妖怪——并非都是不好的东西。
  而且,这并不是好与不好的问题。
  「嘛,就算这么说,不管选择什么样的道路,我都想与战场原前辈和阿良良木前辈保持关系。如果可以的话,和你们两个人,三个人一起,以拍摄纪念照片的场景迎来最终回就好了。」
  「最终回……」
  「或者说,抬头看着夕阳的天空,以及映照在那上面的你们两人的身姿迎来最终回……」
  「那样我和战场原不是会挂了吗!」
  讨厌的最终回。
  或者说,根本就是讨厌的形容。
  「我班上,有个叫作羽川的女生。」
  「嗯。」
  「你知道吗?」
  「不——不是很清楚。」
  「嘛,毕竟学年不同啊……但在三年级里是个相当有名的人。因为她成绩是学年第一啊。从一年级开始一次都没有出让过那个宝座,像是画中才会出现的那种优等生。这种性格设定已经可以说是玩笑了,是个这样的家伙。前段时间从她那里听到了,所谓第一名,虽然学校里是那样,好像连全国模拟考试里也获得过。应该,与你和战场原同一个初中毕业的。」
  「是这样吗。真是个厉害的人啊。」
  「不过这个厉害的人,却不会去考大学。」
  「……是这样吗。」
  「说是想见见外面的世界,想去旅行。虽然这并不算什么大事情,但还是让我想到了很多东西……啊,这也算是,一个秘密。要是让学校里的人知道就麻烦了。」
  「我明白……不过,的确是很让人有所思考的话题啊。直江津高中里,从性格上来看,基本上没有什么升学以外的选择——她还真是,干脆利落地选择了不是道路的道路呢。」
  「干脆利落——虽然不知道是不是这样。但是,看起来应该是没有什么迷茫。」
  大概是因为已经走过一次吧。我和神原比昨天更快一些爬上石阶,来到神社前。
  远远望去——可以看见贴在正殿大门上的符纸。星期六的时候刚给小忍喝过血,所以视力有所上升,连上面用朱笔写着的字,都能清楚地看见。
  只有那个,与昨天来时不同。
  「…………」
  往旁边一边——神原的脸色很差。到刚才为止明明都没什么事的——普通地说着话,现在却显得很疲劳。
  这点,也和昨天一样。
  不,比起昨天来说——更加严重。
  这——绝不是爬上石阶造成的。
  也不是身体状况变差。
  而是走入神社区域——穿过鸟居的那一瞬间。
  「……喂,神原。」
  「没问题,比起这个——赶快找人吧。」
  神原,却一副坚强的样子,毫不停步地一边向前走,一边催促我。但明显可以出她在逞强。虽然想说些什么,但我还是听从了神原的话。尽快结束这件事,是目前状况下最重要重要的。
  这个神社里。
  有着什么。
  有着让神原的身体发生异变的什么东西。
  这本来——就是忍野拜托的工作。
  很轻松的工作——他根本不可能拜托别人的。
  「……千石!」
  我在神社的一角,看到了那个长袖长裤、戴着深帽子和腰包的,蜷身蹲在一块大石头前的她的身影——不由,大声叫了出来。这样一来,特意带着神原一起来的意义岂不是没有了吗。
  但我并没有迎来想像中的惊叫。
  千石左手上,是一条被割掉头的蛇。
  千石的右手中,是把刻刀。
  蛇被压在石头上——
  蛇,还活着。
  但——似乎马上就要死了。
  「住手,千石!」
  「啊……」
  千石——看了看我。
  她用刻刀的尖端抬起了帽子的帽檐。
  千石抚子——慢慢地看向了我。
  「阿历哥哥……」
  你。
  你还,用那种方法,来叫我吗——
  就好像是一直走在正义的道路上,只是因为一个小失误就偏离了道路而堕落,经历了满是血泪艰辛旅途并成为黑暗组织的干部,正重复进行着无可言说也无法忍受的邪恶之事,突然一个过去的正义伙伴出现了,曾经的伙伴还是用以前的名字来称呼那位堕落英雄,那位堕落英雄的感受,就是我此刻的感受。

  004

  「蛇切绳。」
  忍野——微微思考了一下后,用沉重的口气,带着些讨厌的感觉,说出了这句话。对总是轻薄,或者爱用嘲讽口气说话的忍野来说,这还真是一种罕见的口气啊。
  「那应该是蛇切绳不会错了吧,阿良良木君。我可以断言,不可能是这之外的东西。蛇切、蛇绳、蛇切绳、就是这个东西,正是它,有时还被称为口绳(蛇)。」
  「口绳——也就是说,蛇吗?」(日语里口绳的读音也有蛇的意思。)
  「对。」
  忍野重复道。
  「是蛇哦。」
  蛇。
  爬虫纲有鳞目蛇亚目爬虫类的总称。
  它的特征是有着圆筒形的细长身体和身上的鳞片。
  拥有数百块脊髓骨,可以自由扭曲的身体。
  鬼、猫、蟹、蜗牛、猿——接下来是蛇吗。
  鬼虽然是例外——但蛇的话,在其中也是给人印象不太好的一种东西。有时还作为不吉利的象征。那种吓人的感觉,与猫、蟹、蜗牛、猴子之类完全不在同一层次上。
  哈哈——忍野像是要把把至今为止那沉重口气强行改变一样,以一如既往的爽朗笑声说道。
  「哎呀——那个印象并没有错哦,阿良良木君。蛇从以前开始,就经常被当作是那种东西了。和蛇有关的妖怪可是相当多呢。嘛那些家伙是肉食动物。又被说‘寸长的蛇也能吞人’。而且,还拥有那种致死性的毒液……虽然这里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毒蛇,在日本,也只有蝮蛇和赤链蛇了吧。另外,那些相反把蛇看作是圣物,以蛇作为信仰的人也不在少数——这点在世界的大多数地域都是共通的。同时具有圣与邪的象征——那就是蛇。」
  「那个神社——也是信仰蛇神的吧。」
  「嗯?那个我应该隐瞒没说吧,你怎么知道了?啊啊,原来如此,是从小班长那里听来的吗?」
  「你还真了解啊。」
  「阿良良木君周围能知道这件事的人,也只有小班长了吧——哈哈,这样的话贴符纸的事情也拜托给班长来办不错吧?阿良良木君的话只要走在路上就会把麻烦事吸引过来。去那里的话看起来还是小班长更适合呢。」
  「她——不是已经还清人情了吗。」
  「是呢。」
  忍野装傻似的说。
  一如既往的反应。
  「不过,虽然我对于蛇这东西只有邪恶的印象。但蛇神信仰之类,我却没什么实质感。蛇不邪恶的印象,也只有土蛇那种东西了吧。」
  「土蛇啊。真是让人怀念啊,当时为了些赏金,我可是很努力找过那个家伙哟。虽然没有找到就是了。」
  「你作为专家也太逊了吧……而且还没找到……还有,对了,是不是那种妖怪?就是叫做乌洛波洛斯的,自己咬自己的尾巴,形成一个环的那个。」
  「啊,那个呢。那并不是自己的尾巴哟,说到这个的话,阿良良木君,你知道有吃蛇的蛇吗?叫做眼镜王蛇。蛇吃蛇的景象,如果从照片上来看的话,可是相当壮观哦。」
  「哦……嘛,要我来说的话蛇这种东西并不是从理性,而是从生理上感到恐怖的动物啊。只是看到它,就会觉得身体发抖。」
  「嘛,因为那种形状的陆上生物很少见呢。就像是鱼在陆地上游泳似的,要说特殊也确实非常特殊,被人们以特异眼光来看待也并不奇怪。第一次吃下海参的人真伟大——就像这种感觉。哈哈。而且蛇的生命力异常强大,不会轻易死掉——就算杀了再杀。虽然有活杀生蛇这样的词语,但是那正说明了蛇的HP异常多。那种强大的生命力,本应该让人敬而远之吧。不过,蛇对人类来说不是有害的。蝮蛇或者蛇毒酒什么的,阿良良木君总听过吧。」
  「虽然没有喝过。」
  「那吃过吗?我在冲绳的时候,曾经就着蛇毒酒一起品尝过海蛇料理。蛇是一个让人长寿的食材哦。」
  「吃蛇什么的,实在是让人难以想像啊……不过的确还不如海参可怕。」
  「你的心胸真狭窄呢。应该说是,没毅力吧。只是因为蛇就怕成那样子。在大陆上还有连汪汪都吃的地方哦。」
  「虽然我一点也不想否定那种饮食文化,但拜托你别把当作食材的东西叫汪汪好吗!」
  虽然还是一尘不变的对话。
  但是——忍野的表情,有些阴暗——那或许只是我的错觉。
  原私塾的废弃大楼。
  在那里的四楼。
  我正与那个刁着烟草的怪人,也是恩人,同时也是轻薄的夏威夷衫大叔,忍野咩咩面对面。
  只有我一个人。
  神原骏河以及千石抚子,正在某处待机。要说是在什么地方的话——那就是阿良良木家,我的房间里。是在我升入初中时分给我的那个房间中。双亲先不说,虽然两个妹妹有时会擅自闯入我的房间,但只要上锁的话,几小时内应该都不会有问题吧……其实,让那种性格,又是百合的神原骏河与千石,还有妹妹们呆在同一个屋檐下,又没有监视的情况下,多少让我感到有些危机感,但这一点上,我还是选择信任自己的后辈吧。
  还有。
  我之所以不把神原和千石——带到这里来也是有理由的。不把他们带过来,不让他们与忍野见面的理由——
  那之后。
  我和神原带着千石——去我家。我让千石坐在自行车的后座上。神原则完全很平常地在一旁随我们跑。下山了之后,神原的身体状况就恢复了。昨天吃饱饭身体就恢复什么的,看起来只是我的误解而已。
  很幸运,家里一个人都没有。
  两个妹妹,看来好像出门了(有过回家的痕迹)。我明知要瞒过她们两人的眼睛进入这个家中是难办到的,但还是选择了去我家,她们不在真是帮大忙了。特别是较小的那个妹妹……虽然不知道她是否还记得小学时的朋友,但只要看到的话就一定会想起来吧。要是她发现自己的哥哥把自己以前的朋友带回了家里,我也无法想像究竟会发生什么事。
  就那样,一行人走进了我的房间。
  「阿历哥哥……」
  千石用仿佛快昏厥般的声音说。
  她低着头,声音几乎微不可闻。
  「房间……换过了呢。」
  「嗯,现在我是一人独屋了。妹妹她们还是在以前那个房间……我想大概不久就会回来,要去见见她们吗?」
  不要,千石用力地摇了摇头。
  声音很轻——连反应也很轻微。
  也许是心理作用——身体看上去也很轻飘飘。
  六年时间,应该好好成长了才对——但看起来却好像比以前,一起玩的时候更加弱不禁风。不过这也是相对来说而已,或许是因为我六年间长个的缘故——
  不知为什么——沉默下来。
  这时。
  「嗯。这里就是阿良良木前辈的房间啊。」
  这时,打破那沉闷气氛的神原,正以那有力的声音边说,边打量这间房间。
  「比我想像的还要整齐呀。」
  「嘛,和你的房间比起来的话。」
  「呵呵呵。到男孩子的房间里来还是第一次。」
  「啊……」
  被这么一说,我才察觉到。
  这么说来,招待家人之外的女性到这间房里来,我也是第一次呢。就连战场原,也还没到我家来过。招待女孩子进房里来对于这个年纪的男生来说应该是惊惶失措般的东西,但比起女友,竟然先让女友的后辈到房里来了……这真的好吗。约会之后又是这个的感觉……应该没问题吧,嘛,毕竟还有妹妹以前的朋友也在一起——而且又是事态紧急。
  在那个神社,千石说了。
  用轻轻的声音。
  ‘我会说理由的——请带我到一个没人能看到的地方’。
  理由。
  什么理由?
  杀蛇——的理由。
  把它们切碎的,理由。
  虽然最初浮现在我脑中的是神原的家,但在神原说出这个方案之前我就在心中把它否决了。要说为什么的话,就像刚才说过的,神原的房间完全是无法地带,乱七八糟到简直可以说是战乱地区的程度。绝对不能让纯真无垢的初中生看到那样的房间。这么一来,我家就成为了必然的选择。去一个完全不认识的地方肯定也会让千石感到不安,要是去我家的话,也是个她曾经来过很多次的地方。
  「那么,接下来就开始寻找色情杂志吧。」
  「那是男性朋友到男性朋友家才会发生的事件吧!行了,你给我坐在那里就好!」
  「但我觉得,能够把握阿良良木前辈的喜好对我也是很有益处的。」
  「对我来说没有益处,还不如说有害啊!」
  「对,就是找有害图书……」
  「你就是活着的有害图书!坐在那里还是从窗户跳出去,两个给我选一个吧,神原!」
  「什么嘛,当然是开玩笑啦,阿良良木前辈。阿良良木前辈的喜好什么的,以前尾行阿良良木前辈的时候就已经完全掌握了。就连最近阿良良木前辈购入了何等色情杂志我也一清两楚。」
  「什么!?这怎么可能!那个时候店里明明一个人都没有的!我仔细确认过!」
  「阿良良木前辈的喜好真是相当狂热呢。」
  「只剩下一个选择了,从窗户给我跳下去!」
  「如果被强迫做那种事情的话,大多数女孩子都会愿意从窗户跳下去逃走的吧。呵呵,不过,当然了,我还是能够很从容地接受哟,因为我是个坦诚直率的人嘛。」
  「不要好像在自夸一样啊!」
  看向一旁。
  千石正在忍住声音,闷笑着。
  好像她也听到了我和神原之间的对话。
  呃,真是让我丢脸。
  到这里的路上也是这样的,我不知道,与以前认识的人,该用什么样的距离感来她说话才好。
  而且——千石,总是有些文静。
  不爱说话,又总是很害羞的样子,基本不开口。
  说起来,小忍、忍野、羽川、战场原、八九寺、神原,各自有独特的偏向(小忍<-高傲横蛮,忍野<-轻薄嘲笑,羽川<-说教指导,战场原<-暴言毒蛇,八九寺<-殷勤无礼,神原<-蜜言褒舌),总而言之认识的人都是些超能说的家伙,所以对无口角色,反而有种新鲜感。嘛,变成小孩子模样后,小忍倒也是无口……
  千石的这份文静,与她孩子时应该没什么变化。应该是个经常低着头的孩子——说实话,这种细节问题,我记不清。
  想不起来。
  内向、不大说话,总低着头——
  然而。
  对方却还清楚地记得我。
  阿历哥哥。
  对,千石抚子以前——就是用那种方式,称呼我的。我又是怎么称呼她的呢——不过这一点我已经忘记了。仔细想想的话,抚子妹妹之类的?不管是什么,现在已经无法以那种方式来称呼她了。
  千石就是千石——
  「阿历哥哥……还有神原前辈。」
  千石继续说。
  还是文静的模样。
  「能够稍微……转过身去吗?」
  「…………」
  我没有说话,照她说的做了。
  背向千石,面向墙壁。
  嘛,虽然顺着刚才的话,对神原说了句,从窗户给我跳下去,但幸好让神原过来,我不由得松了口气。其实,面对在神社和她打招呼后就一直非常僵硬的千石,我一直不知如何是好,能巧妙地打开她的心灵,基本可以说全是神原的功劳。不愧是神原骏河的手段。说实话,那种情况下,只凭这个阿历哥哥是什么都办不到。只会慌慌张张的烦恼而已。仔细想想,僵直在那里的时候——千石在我对她说话之后,就好像这个世界要完蛋了一样,放下了肩膀,一副精神恍惚的样子。把她从那种状态中拉回来,仅靠我的能力基本是无望的吧。
  「阿良良木前辈。」
  和我一样面向墙壁的神原,用轻轻的声音,向我说到。用轻声一定是因为顾虑到不希望让千石听到吧,我也用同样的声响回答。
  「干吗?」
  「虽然作为阿良良木前辈并不太欢迎,但接下来我还是想把气氛搞得热闹一点。」
  「啊?什么意思?」
  「或许阿良良木前辈也已经发现了吧——那孩子,千石她,精神上相当的——不安定。不管是年长还是年幼,我至今为止已经见过很多这样的孩子了。她已经很严重了。只要稍微有点打击,或许就会走上自残的道路了。」
  「自残……」
  刻刀。
  忘记把它——拿走了。
  应该还在她的腰包里。从三角刀到切割刀,一套五把,全都齐备。
  我不法认为神原说得太过夸张。
  事实上。
  要是神原的应对迟了一些的话,在我向千石搭话的那个瞬间——就变成了那副样子,也没什么奇怪的吧。
  这些,我还是能懂的。
  「因为阿良良木前辈是个内心温柔的人,或许在那种失落者的面前,做不到这种乱糟糟的事情,和对方一起失落,在目前场合下只会起到反效果。虽然这不是麦克斯韦妖之类,但现在我们有必要尽力表现得开朗一些,让千石的心情好起来。」(译注:麦克斯韦妖,物理学上的一个假设)
  「……嗯。」
  原来如此,刚才那个和色情书相关的话题,也是这个计划的一环吗。嗯,看起来我对于神原的评价还是太低了。虽然我还是怀疑刚才说出的那个话题,只是不懂分辨气氛的家伙乱吐糟,但看来那只是我短视的判断。神原骏河,没想到是个格外细心的人啊。
  「我明白了,这样就好好干吧,我也会配合你的。」
  「嗯,High过头以至于袭击阿良良木前辈也是可能发生的,到时就请多多包涵了。」
  「不能包涵!你到底准备往哪个方向High起来啊!」
  我完成了用很小声音发出怒鸣的行为。
  「不行,我的心情低落下来了……搞不好会因为小小的打击,就走上自残的道路也说不定。」
  「不要那么低落啊,阿良良木前辈。不是常有人说么,冬天来了冰河期也就不远了,晚上来了黑暗的世纪也就不远了。」
  「根本没人这么说!这惯用语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这是就算现在处于多么艰苦的环境,最后还是会发觉现在仍是很好的意思。」
  「虽然看起来很乐观但其实明明很消极!」
  「不会形成洪水的雨水是不存在的。」
  「存在啊!不会形成洪水的雨是存在的!」
  「呵呵呵,你看,阿良良木前辈,你也变得乐观起来了嘛。」
  「哈!被设计了吗!」
  忽然,身后传来闷笑声。
  好像是为了不发出声音,拼命忍着的感觉。
  是千石。
  看起来,她好像微妙地听到了一些内容。
  连这些也在神原的计算之中的话——
  就太厉害了。
  「已经好了。请转过来。」
  千石这么说。
  我们转过了身,床上站着全裸的千石抚子——她好像很害羞似的直立在那里。
  不——并非全裸。
  帽子当然不用说,虽然连袜子都脱掉了,但下半身还穿着灯笼裤。除了那个之外——一件衣服都没有穿。当然她还是用双手放在胸前遮住胸部。
  「……哎?灯笼裤?」
  哎呀?
  千石,和我猜测的一样,毕业后升入了我曾经毕业的那所初中,但那个学校,在我入学的时候,应该已经废止了灯笼裤,改用短长裤了才对啊。
  「啊,阿良良木学张,那个只是我把‘正巧’带在身上的东西借给她了。」
  「哦,神原后辈,你有时还会‘正巧’带一条灯笼裤在身上啊。」
  「作为淑女来说这是当然的嗜好。」
  「不对,这是等同于变态的企图。」
  「我就是为了这种时候而准备的。」
  「有哪种时候会需要用上这个!你这家伙,肯定是认为,我是为了做什么才把你交出来的吧?我简直要怀疑我的信赖度了。不过,灯笼裤这种东西你是从什么地方弄来的。用以前的漫画风格来说,灯笼裤是‘你个笨蛋!那种是早已灭绝的种族啊!’之类的东西吧。」
  「嗯,那是因为,别看我粗枝大叶,其实我是很有先见之明的哟。因为预感到这是总有一天会灭绝的文化,所以事前就准备了一百五十件左右的文物,保护起来了。」
  「那不是保护而是狂购来的东西吧?」
  应该就是你让它们灭亡的吧。
  灯笼裤。
  「………………」
  几乎全裸的女子初中生站在床上,而一个高中三年级的男生和一个高中二年级的女生却在这种情况下讨论有关灯笼裤的事情。仔细看看的话,这绝对是一个相当深刻的负面教材吧。
  被帽子遮住的千石的刘海比想像中要长一些,已经快要遮住眼睛了。不,应该是因为害羞所以特意那么做的吧。散发着闪耀光芒的黑发。脱下的衣服应该藏在被子下。按照神原的指示穿上了灯笼裤也好,连胸罩都脱下来了这点也罢,看起来这个以前认识的少女,比起让人看到肌肤来说,还是让人看到内衣感到更为害羞的样子。只穿了一件灯笼裤的这个身姿,怎么说都比本人想像的更加煽情,我不明白初中女生的想法……
  然而。
  让人有些可惜的——应该这么说吗。
  这是一个,与那种情况完全无缘的状况。
  「那些……是什么?」
  虽然有些晚了,我看到千石抚子的肌肤后——发出了惊讶的声音。
  那个肌肤上——有着鳞片似的痕迹。
  从双脚的脚尖,直到锁骨的周围。
  左一个——右一个,都是鳞片的痕迹。
  一瞬间,我差点以为那是直接生长出来的鳞片,但仔细看的话,却并非如此,鳞片如同版画一样印在身上——在皮肤上留下了鳞片的痕迹。
  「就像是被紧绑着的痕迹。」
  神原这么说。
  的确,好像各个地方都有些内出血的样子,那让人心痛的痕迹,很像是被绳子绑过之后留下的——为什么神原骏河对紧绑的痕迹这么熟悉呢,如果询问的话好像会变得很麻烦,眼下就别再触及这个问题了吧。
  不——说道紧绑痕迹的话……
  实际上,更像是从双手到双脚的整个胴体——
  都被某种东西缠绕的感觉。
  某种看不见的东西。
  蔓延与全身的,鳞片痕迹。
  缠绕着。
  缠绕——就像是附身其上。
  没有鳞片痕迹的,基本上只有双手,和头颈以上的部分。被灯笼裤遮住的腰部下腹部不用特意露出来。
  鳞片。
  说到鳞片的话——鱼吗?
  不,这个情况的话,应该不是鱼,而是爬虫类的——蛇。
  蛇……口绳。
  「阿历哥哥。」
  千石说道。
  依旧是那种,随时会昏厥般的声音。
  她用那个颤抖着的声音,说,
  「阿历哥哥已经是大人了……所以看到抚子的身体,不会有色色的感觉吧?」
  「唉?啊,嗯,那是当然的啊,对吧神原。」
  「嗯?那个……是……这样的吗?」
  「好好配合我的话啊!一直以来的忠诚心都哪里去了啊!」
  「要是说得明白点,千石,正因为是大人,所以才会对少女的身体有那种色色的感觉,这种事是很多见的哟,为了将来还是知道一下比较好。」
  「被背叛了!到刚才为止明明都关系很好的!」
  「但实际是怎样呢,阿良良木前辈,这种情况下,对于少女的身体完全没有兴趣的人,才让人觉得他很差劲吧,或者说是对女孩子来说很失礼呢。」
  好像是特别正经的说法。
  嘛,要说的话或许确实如此。
  虽然现状与桃色发展没什么关联,虽然她全身都被蛇鳞所覆盖,但是,要说对女孩子的身体没任何感觉未免不太礼貌。战场原,她好像还说过这种时候就应该直接把感想说出来之类的话。
  我重新面对千石。
  接着用尽量认真的口气,对她说道。
  「我更正一下。看到千石的裸体,我还是会产生那么一点点色色的心情。」
  「……呜。」
  千石拼命忍着声音,肩膀也摇动起来。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连眼泪也开始流了起来。
  「喂神原!我按照你说的做了,结果让初中女生哭了!初中女生啊!发生了这种事情,我已经完蛋了!你要怎么赔偿!」
  「说得那么直白,谁都会……」
  神原对我露出了一副相当惊呆的表情。
  看起来不是按计划让我陷入这种窘境的。
  「抚子。」
  千石啪嗒一下蹲坐在床上——沮丧地低下头,像是哭出来了一样,用微不可闻的声音——
  即便如此。
  她还是很清晰的说道,
  「抚子,讨厌——这样的身体。」
  「……千石。」
  「讨厌这样的身体……阿历哥哥,帮帮我——」
  她用带着哭腔的声音——这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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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aofei2001 + 30 啊!快把萌猫班长交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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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10-4 22:20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Clsxyz 于 2009-10-6 16:57 编辑

  005

  随后――
  一小时后。
  事隔一天,我再次来到了忍野与小忍所居住的废弃私塾。
  「好晚啊,等了你很久呢」
  忍野用仿佛看穿一切的台词,欢迎我。
  忍野咩咩。
  对付妖怪的高手。
  专家,权威。
  在寒假期间,我遇上了脱离这个时代的吸血鬼,把变成吸血鬼的我从夜之帷幕中拯救出来的就是他——我的恩人。
  年龄不详,爱穿夏威夷衬衫的大叔。
  漂泊游荡,居无定所的无业游民。
  不过。
  被猫附身的羽川翼。
  遭遇螃蟹的战场原黑仪。
  迷路蜗牛的八九寺真宵。
  向猴子许愿的神原骏河。
  大家,都受过忍野的恩惠。
  那份恩情,就算再怎么还也还不清。不过――老实说,如果不是恩人的话,他这个男人,我实在不想与之深交。绝对不想。
  性格恶劣。就算这样形容有错,也绝对不是个有善意的好人。随心所欲这个词就像是为这个男人而存在的。虽然从寒假开始,我就与他打交道,但对于他的脾气个性,还是有许地方多无法理解。
  将以前曾经在这里努力学习的孩子们所使用的课桌,以塑料绳绑在一起拼成的简易床铺上盘腿坐着,在听我说完后,忍野用沉闷的声音,讨厌地――
  「蛇切绳」
  这么说到。
  「蛇切绳……从没听过这种妖怪呢」
  「那可是相当有名的哟,算是蛇神使的一种吧」
  「蛇神使?不是驱蛇人?」
  「驱蛇人,是希腊神话吧。蛇神使才是日本的说法。或者说,蛇神附身之类……嘛,这种事,就算告诉阿良良木君也没用。不过,蛇切绳呢……恩,是阿良良木君的后辈吧……?那个孩子」
  「年龄与我相差很大,要说后辈有些勉强。因为,她是我妹妹的朋友――」
  「哦哦,是妹妹般的存在吗」
  「你别随便给我的熟人定属性」
  「你可是她的阿历哥哥呢」
  「………………」
  不小心说了多余的话。
  我还真是个老实人。
  该说是不会撒谎吗……。
  哦不,应该说是不擅长把话咽肚子里。
  「那个阿历哥哥,如今已经变成了小历历了吗……真让人感慨光阴如矢,岁月如梭呢」
  「小历历你个头啊!那是神原开的玩笑!」
  「不过,我觉得很适合你哟」
  「不用你来操心!」
  「对了,小傲娇呀,小班长呀,都有外号了,为什么只有阿良良木君还是叫原名啊,我感觉这样是差别对待。所以今后,就平等地叫阿良良木君为小历历吧」
  「拜托了,求你别那样做!」
  「不过,感觉好像已经定下来了呢」
  就在这种对话进展的时候,忍野说道,「称号先放一边」。
  「虽然遇上那种事,但还是顺利完成了我交给你的任务,真是辛苦了,阿良良木君」
  「啊……还好吧」
  没想到忍野居然会主动给我台阶下,叫我吃了一惊,他的应对真是奇怪。
  「那个虽然并不是很难,但对我来说,是办不到的事。代我谢谢那位小姐哟,哦――」
  就在这时,忍野好像想起了什么。
  那个小姐,当然是指神原吧……啊,是吗,原来他犹豫该叫神原什么才好。说起来,神原的称号,似乎还没决定。羽川是小班长,战场原是小傲娇,八九寺是迷路小鬼……神原,对了就叫她运动少女如何?
  「那个,工口小娘」
  「…………」
  看来神原给忍野的印象是工口属性大于运动属性。
  嘛,也不是不能理解。
  我觉得这称号正中靶心。
  「至少也该叫她百合娘什么的吧……那家伙,姑且是个女孩子……」
  「嗯?是吗?那么就叫百合娘好了。话说――这样一来,她和我之间就两清了。请你帮我这么转告她吧」
  「两清――吗」
  「对」
  「忍野,有件事我想和你确认一下――可以吗?」
  「什么事?」
  「在进入那个神社的时候,神原的身体,似乎突然觉得不适……那是,为什么?」
  因为想在神原不在场的时候,与忍野确认这件事,所以我才让神原在我家待机。
  忍野嗯了一声,斜过眼。
  「阿良良木君――觉得怎么样?」
  「唉?」
  「身体,感觉不舒服之类,有没有??」
  「不――我倒没事」
  「是吗,嘛,因为前几天刚刚让小忍吸过血呢――大概就是这个原因吧。运气不错。」
  「你说运气不错?……」
  「我刚才说过了吧。虽然不是很难,但我是办不到的――那个神社,正好在这个小城的中心」
  「小城的中心?是吗?但就位置上来说应该――」
  「说的不是位置性啦。嘛,因为是早就毁灭的神社,大家都遗忘的场所。原本,应该是没有什么的――不过,小忍」
  「小忍怎么了?」
  「小忍不是稀里糊涂地来到这个城市吗?――贵族血脉,传说级吸血鬼。妖怪之王,吸血鬼。大概就是受到了她的影响,才开始活性化的。在那个地上聚焦了很多――不好的东西」
  「那个地方――你是说那个神社?」
  不像有神灵会出没啊――那个神社。
  不好的东西。
  「恩,就好像是气潭的聚集地吧(C注:气潭指天空中的无形下降气流,飞机遇上后会突然失去升力而跌落)――这就是我所说的中心的含义。小忍的事情结束后,我还继续留在这个城市的理由之一就是在寻找那个聚集地呢――当然了,搜集妖怪的信息,是首要目标。呵~呵~,嘛,也因此认识了小班长,小傲娇,相当有趣呢」
  「你说的不好的东西――具体来说,指什么?」
  「各种各样,不能一言以蔽之……目前来说,是一些名字也没有的家伙吧。另外也不能说它们就是妖怪」
  换句话说,那里变成了,
  奇怪家伙的聚集地。
  不过,那些家伙――并非人类。
  是名副其实的奇怪家伙。
  「神原觉得不舒服――也是受它们的影响?」
  「是哟。百合娘的左腕,现在还是猴之手――很容易受到不好东西的影响。虽然阿良良木君也是一样。不过,小妹妹的猴子,与阿良良木君的小忍,作为妖怪的排名可是天地之差哟。所以小妹妹对那种东西失去了抵抗力,而阿良良木君却拥有不受影响的耐力」
  「……忍野,你早就知道了?神原――会变成那个样子」
  「不要用那么恐怖的眼神看着我嘛。阿良良木君总是很有精神呢,是不是有什么好事啊?百合娘其实没遇上什么具体的麻烦事吧。而且――这可是有借有还呢。如果不稍微吃点苦头,就划不来了。尤其是百合娘就更不用说了,对吧?」
  「…………」
  也许――是那样没错。
  一笔一笔算得那么不留情,我是做不到的……对神原来说,那也许是应该承受的痛苦。但至少,就算神原事先知道,也不会对忍野有什么抱怨。她就是那样的女孩。
  「嘛,之后,就看百合娘自己了。那个左手会变得怎么样,是她自己的问题。如果到二十岁为止,没再发生过什么的话――她就能从妖怪那里解放出来」
  「要是那样――就太好了」
  「嗯,阿良良木君真是个好人呢。还是老样子嘛――」
  「你那叫什么话?好像别有所指似的」
  「也没什么特别意思,只是想啊你会不会有羡慕――或妒忌什么的呢。同样是非人存在,马上就能变回普通人的百合子,你不会有什么想法吗」
  「……不会。因为我已经接受了自己的身体。想法思考都整理结束了――别再说那种胡搅蛮缠的话了,忍野。另外不要对神原说多余的话,我不想让那家伙背上负担」
  「是吗,抱歉。那张符纸已经贴在正殿窗户上了吧?作为工作来说虽然有些偷懒,嘛,也好,这样一来不好的东西,某种程度上应该分散了吧」
  「你说某种程度?……」
  「外行贴上去的符纸,不会让状态有戏剧性的大变化哟。而且大体上来说,要是发生戏剧性大变化反而会很麻烦。如果不是稍微扭曲一些顺其自然的话――其他地方会发生什么,我可就不知道了。所以这种意义上,贴在窗户上的这种偷懒选择,反而是个不错的选择呢」
  「……为什么你办不到呢?不管是妖怪还是什么不好的东西――你可是专家吧。难道说,你是为了消掉神原欠你的人情,而故意搞出这么一出来的?」
  「虽然不能说不是,不过呢,我办不到也是实情哟。你想啊,我就像你看到的这样,身体瘦弱纤细。登山什么的,实在没体力哟」
  「这好像不是流浪各地的旅行者能说的话吧」
  「哈~哈,被看穿了吗?嘛,也是呢。刚才的是玩笑。不是体力的问题――是更精神性的问题,阿良良木君与百合娘因为是妖怪――曾经是妖怪,而我因为是专家――对于不好的东西,很容易刺激到它们。如果对方主动袭击的话,我就不得不应战。这样一来,那个聚集地就会变成绝佳的势力真空带。接下来会有什么东西盘踞到那里我可就猜不到了――最坏的情况下,小忍再次复生」
  「虽然我不是很懂……是不是就像不能因为人类的因素去左右自然界的平衡这种感觉?所以,比起过于强大的忍野,由我和神原去,对那群家伙来说,不会产生过激的防御意识,之类的……」
  「嘛,那种理解也没错呢」
  忍野轻巧地说到。
  原本是相当复杂的情况――或者说与我猜测的完全不一样――不就算再问下去,似乎也没什么意义。
  神原欠忍野的人情已经两清了。
  只有这点是明白无误的。
  「不仅是百合娘哟」
  忍野飘飘然般说道,
  「阿良良木君欠我的人情,这下也消账了」
  「……咦?」
  我听到忍野这句意料之外的话语,藏不住惊讶。
  「我欠你的……应该是,五百万日元吧」
  「要说金额的话,这次的委托,确实值那个价哟。毕竟是为了对付妖怪大战防患于未然」
  「有、有那么严重?……」
  真希望你能事先告诉我。
  不过,仔细想想,神原欠的那个巨大的人情,一下子就两清了――还有我的份,那么相对来说,用来被抵消的那份委托的重要性,自然也可以推测了吧。自己没考虑到这点,也许能用语言‘啊原来如此’之类的来美化一下。但说白了,只是因为我蠢罢了。
  「别说是消账了,我甚至想给阿良良木君一些找零帳呢。嘛算了,那个孩子――说说那个妹妹般存在的小小姐的事吧。光从刚才听过来看,似乎相当紧急呢」
  「是吗?」
  「维持正常的只有两臂和脖子以上吧?那可不妙哟。蛇切绳如果到达脸部,可就完了。阿良良木君。蛇切绳是杀人的妖怪。这一点,请你务必清楚。这次的事情――比较,玩认真的」
  「………………」
  对此――我已经猜到了。从那些鳞片的痕迹上,有种不祥的感觉。不过,从专家的忍野口中再次听到这些话,沉重感完全不同。
  不是死掉的妖怪。
  而是――杀人的妖怪。
  「蛇毒会杀死人――就是这么回事。神经毒,出血毒,溶血毒,各种各样。如果没有相应的血清,就连我也会中招。蛇――很难应付的哟」
  嘛,作为食物来说,有毒的反而更美味――忍野这么说到。
  「忍野……蛇切绳,是什么样的妖怪?」
  「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阿良良木君能不能请你先把之前,看见小妹妹在书店里站着看的那本书的名字告诉我。阿良良木君还没把这件事告诉过百合娘吧?那个小妹妹在看什么书呢?阿良良木君是知道这件事后,才确信那个小妹妹身上发生了些什么的吧」
  「嘛……那上,和你说的差不多。那是一本名叫『蛇之诅咒全集』的精装书」
  「……从书名来看,应该是最近出版的书呢。不像是战前或者江户时代的书名」
  「嘛,封面是全新」
  不过,那个书名――足够我联想起前几天看见的被斩成七零八碎的蛇尸了。而且,在看到蛇尸的周日那天,稍早一些在石阶上与千石擦肩而过的时候,就对她有某种程度的怀疑……那份怀疑变成确信,的确是在看见那本书名的瞬间。
  长袖,长裤。
  千石的长裤――与其说是为了进入山中而穿的,不如说是为了遮住脚上蛇鳞的痕迹而穿上的。
  哦不,应该说事实就是这样吧。
  这样的身体。
  讨厌这样的身体――她说过。
  神原,大概能理解千石的感觉吧。那家伙的左臂绷带,也是为了隐藏猿之手。与我为了隐藏起脖子上被咬的痕迹而留长的头发,程度是不同的。说起来,神原给我看她那只绷带下的左臂的时候,就是因为不希望让别人看见她的手臂,才请我去她家的。
  某种意义上来说,两人的情况很相似。
  那两个人。
  现在,正在谈点什么呢。
  …………。
  不会是在勾引她吧,那个百合娘。
  我相信你哟……我相信你的,神原……。
  「那是本什么样的书,虽然我孤陋寡闻并不知道……不过嘛,那本书上,应该是记载了蛇切绳吧。因为说到蛇神使的话,那是代表性的『蛇之诅咒』呢――」
  「你说的蛇神使,就相当于是犬神使之类的东西?」
  「嘛,差不多吧。它们都不是自然发生的妖怪――那是由明白的,或者说明确的人类恶意而产生的妖怪……虽然有些也并不一定是恶意,不过出现蛇切绳之类的话,只能说是恶意了」
  「是啊……那个,我也听说了」
  「嗯?是吗?」
  「嘛,是的」
  千石,没有说出对方的名字。
  她畏畏缩缩的态度,让我无法用强硬态度去问出来,所以我也没能追查到底――总之,千石顽固地不交代对方的名字。
  犯人的名字。
  只是告诉我一点――那是她的同级生。
  同班同学――似乎是她的朋友。
  在被诅咒的今天,应该用曾经的朋友,这种过去式才对吧。当时我这么心想。
  「嘛,好像是中学生之间流行的小诅咒――似乎有人对她下诅了。装模作样的神怪诅咒……当然,大多数都是无效的,千石是运气不好,所以才中的吧」
  「运气不好――呢」
  意味深长地,忍野说道,
  「小诅咒的诅咒、吗。嘛,字面上虽然一样。但是阿良良木君,根据你的说法,施咒人是外行人中的外行人的中学生……但蛇切绳可不是外行人能够操纵的妖怪哟」
  「瞎猫遇上死老鼠了吧,只是偶然」
  「会有那种偶然吗。嗯,话说回来,那个同班同学的朋友,为什么要给小妹妹下诅咒呢?」
  「从千石断断续续的话里来推测,似乎是恋爱纠纷之类的。好像是什么一见钟情。那个朋友喜欢的男孩,向千石告白了。但千石却把对方给甩了――结果招来怨恨,之类的事」
  「嗯,常有的事呢」
  「嘛,中学生的恋爱纠纷真麻烦啊」
  直到高校三年生都从未有女生交往过的我就算这么说,似乎也没什么说服力。
  「不过,先不说不知情的状况下开始交往,如果是在不知情的状况下甩了对方,我想也没什么问题吧」
  「这大概是情绪上的问题吧。推理一下,大概是,甩了自己最喜欢的男生,把自己最重视的东西那样对待,所以恼火了吧?」
  说得简直好像是我自己在解释一样。这其实是神原的推理。初中女生的心理,我怎么可能明白。既然神原是这么认为的,那么应该就是这样吧。
  「嗯,嘛,理由什么的不用管他。恨一个人是不需要理由的哟。因为这个原因,最后是诅咒――吗?友情这东西还真是不可靠呢。所以我才不会去交友哟」
  「……是吗」
  吐糟似的回了一句。
  要是对此深究的话,和忍野的对话就算谈到天亮也没完没了……姑且忍耐一下。而且也不能让那两个女生一直等下去。
  「看了『蛇之诅咒全集』,是为了调查解开诅咒的办法。她并不是今天第一次看那本书,很早之前,她就几乎每天都去看那本书,一边确认,一边独自进行那种解咒,或者说除魔、清除附身物之类的仪式」
  那就是,切碎蛇――这件事。
  像是仪式――其实就是仪式。使用刻刀什么的,真猎奇,虽然我最初是这么想的。但那似乎是因为千石没有除那以外的任何刀具。从她初中女生的情况来看,也许那确实是最容易获得的刀具。
  「杀了蛇就能解开蛇的诅咒――之类的,听上去就很假。事实上,在她开始杀蛇之后,状况反而恶化了――」
  「不对哟,阿良良木君,切碎蛇,就蛇切绳的击退方法来说,并没有错。或者说,那是正规方法呢。大概,在那本『蛇之诅咒全集』上,是与蛇切绳一起写上去的吧……不过,敢一个人捕捉杀蛇,那位小妹妹的胆量不小嘛。真棒呢。虽然刚才阿良良木君用文静、少言寡语来形容她,但从她的行为来看,真的是很难想像哟」
  「嘛,我们这里,再怎么说,也是属于乡下。蛇之类的,就算女孩子能徒手抓住也并不奇怪啊」
  「对于城市男孩的我来说,真是难以置信呢」
  「你身上的哪一块能算是城市男孩」
  嘛。
  就千石的性格来说,这或许能证明,她被诅咒――被蛇切绳已经逼得走投无路了吧。
  她哭了。
  根本不是有什么胆量。
  或者说,她根本是个过于胆小的孩子。
  「阿良良木君刚才说的杀了蛇就能解开诅咒这句话并不是正确的解释,重要的是在于——切碎蛇哟。蛇切绳――就是绳子哟。无论绑得有多紧,只要切断绳子本身,就可以解放」
  「绑紧――」
  绑紧的痕迹。
  被蛇――绑紧。
  绳子……吗。
  「有句话叫作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在这种情况下,蛇与绳是可以划等号的呢。蛇,切,绳,拼在一起就是蛇切绳这种妖怪。绳正是因为能够被切断才称之为绳」
  「……不过,忍野,这不是很奇怪吗?千石说过,她在那个神社中至少杀了十条以上的蛇。但为什么诅咒不仅没有解开――」
  反而不断恶化――
  杀得越多,蛇鳞就从脚趾开始向上,速度越来越快,仿佛缠绕般沿着身体上升――千石是这么说的。这应该是诅咒愈演愈烈的证据吧?
  「所以,我平时不是一直说过的吗?事情要讲究先后顺序哟――对这种事来说。你那个妹妹般的小小姐是个外行中的真外行的超外行――对吧?基本上来说,解除诅咒要比下诅咒困难的多,用那种半生不熟的知识来干的话,造成情况恶化也是当然的哟。被蛇附身的时候去杀了蛇的话,就算是蛇也会生气吧,这一点上阿良良木没猜错呢」
  「…………」
  「不过,刚才听你说的时候,我想通了为什么同样是外行人的初中女生下的诅咒会这么顺利发展的理由。一开始,我还以为是那个女生的恋爱怨恨非常大呢,但似乎有点搞错了。那个小妹妹运气真不好――哟」
  「什么意思?」
  「大概,那个小妹妹在诅咒发动前就事先知道了会被诅咒吧。从她清楚地知道犯人这点来推测,大概是当事人直接告诉她的吧。诸如『我要对你下诅咒』之类,于是就害怕了,去书店找驱逐诅咒的方法,为了切碎蛇――去有很多蛇生息的山中。然后偶尔发现了神社吧……嘛,也有可能是事先就知道那里有神社。不过,小妹妹,很努力地在杀蛇呢」
  「你说的这些中,哪部分算是『运气不好』?」
  「是地点哟。就像是气潭聚集地――我这么说过吧?」
  「恩」
  聚集了——不好的东西。
  因为小忍的存在而活性化的,不好东西。
  「那就是造成诅咒强化的原因吗?」
  「别说是强化了,如果不是那个地方的话,根本不会发动呢。和阿良良木君还有百合娘不同,小妹妹的身体只是普通人——所以不会觉得不舒服之类。那些不好东西的影响,完全出现在蛇切绳上」
  既无抵抗力——也无承受力。
  外行中的外行。
  「就像是自己加重了自己的伤」
  「虽然自残这种说法很过分,但小妹妹要是什么也不做,应该什么也不会发生吧。话说回来,那个『蛇之诅咒全集』本身,可能就是记载了一些模棱两可的东西。虽然我不想对那本没看过的书说坏话,但这种可能性很高呢。大概也是因此,小妹妹才会在那种地方,进行外行自以为是的解咒仪式吧。于是不好的东西,就向着不好的方向产生作用了」
  「这算是身陷泥潭吗」
  「就是身陷泥潭哟」
  运气不好指的就是这个吧。
  运气不好——也该有个限度吧。
  「嘛,能遇上阿良良木君也许该算是不幸中的大幸吧――阿良良木君当然是希望为那个孩子做点什么吧?」
  「……不可以吗」
  「没什么不可以的。没勇气没义气的人是不做不到这点的呢。不过,我有些不明白呢。虽然确实很可怜,但为什么你会像是亲人一般去帮忙呢?因为是妹妹以前的朋友?还是因为她的姓氏是『千石』让你联想起了恋人『战场原』?」
  「啊?哦,战国啊。原来如此,不过,那种事我从没想过。现在被你这么一说才注意。也没什么吧――她都那样苦恼了,想去做她一把——也是理所当然的吧」(C注:千石是战国时大名们的俸禄单位。比如六万五千石之类)
  「真是好人呢」
  忍野说。
  讨厌的感觉。
  「江户时代中期有一本叫『蛇咒集』——只收集蛇这种妖怪的另类著作。蛇切绳就是在那本书第一次登场的,而且还带插图」
  「插图?什么样的?」
  「一个男人被大蛇缠绕的图哟。蛇尾巴像根稻草绳,蛇的头——钻入男人的口中。男人的下巴张大到极限,就像蛇似的——就是这种样子吧。听说蛇能把鸡给整个吞下去呢」
  「被缠绕――」
  「被附身」
  「…………」
  「换句话说,阿良良木君,那个小妹妹的身体——现在依旧被那种大蛇给缠绕着。被附在身上,紧紧绑住小妹妹,强力——毫不留情」
  「不对……她说过不痛的」
  「那当然是骗你的啦。她是在忍耐哟。信任是很重要的,这句话我一直在说的吧?对于沉默寡言的人,如果不能读懂对方的心可不好呢,你要看着对方的眼睛――」
  「看着――眼睛」
  说起来,在千石说不痛的时候,神原似乎想说什么似的……原来是这样吗。虽然该说的她都会说——但只是想说的程度,却能克制着不说半句。还真像是神原的风格。
  「蛇在捕食猎物的时候,首先把对方给团团缠住,粉碎猎物的骨头。因为它们的习惯就是先把食物弄得容易入口,然后再吞下去。一旦缠上,就不那么容易脱身了」
  「是吗……原来如此。因为是妖怪所以能够无视衣服」
  只在皮肤上留下痕迹,灯笼裤姑且先不说它,因为外衣能够自由穿脱,所以自然就没有联想到妖怪现在正缠绕在千石身上。是啊,那并非不存在——只是看不见。
  「那东西——是绳子,你刚才说缠绕。那么,在她身体上的那些蛇鳞痕迹,与其说是痕迹——不如说是那条看不见的蛇正在吞食千石的证据吗?」
  我和神原,还有千石都看不见那条大蛇,蛇切绳。我们看到的只是那个妖怪留在千石皮肤上留下的侵犯痕迹。
  「不过,我想阿良良木君和百合娘是因为身为半人半妖的存在,所以才能看见那些痕迹哟。还有就是被缠绕的当事人小妹妹才能看见。恐怕除了你们三人——比如说,小傲娇或小班长,就连那些痕迹也看不见吧。不过内出血或许能看见的――」
  所以没有必要用长裤子遮起来哟。
  不必为那个身体感到害羞。
  忍野是这么说的。
  可是,那并不是问题所在。虽然,道理上忍野说的没错——这次正巧看到的人是我与神原,对于千石来说或许是运气不好——但既然我们看见了她的样子,那么足以证明是迫害事件。
  「也许吧。嗯,也许是那样」
  「你在搞什么?怎么这次轻易就认同了?」
  「偶尔我也会坦诚一下。因为闲着无聊嘛」
  「你只有在闲着无聊的时候才会坦诚吗……」
  「说起来,平时虽然可以穿长袖长裤,但那个小妹妹去学校的时候怎么办?阿良良木君毕业的中学,女孩子的校服是裙子吧?」
  「能说是裙子吗,嘛,是连衣裙式的校服。就像是all-in-one。你在调查城市的时候没见过吗?」
  「啊,有的。原来那就是阿良良木君母校的校服啊,挺漂亮的嘛——但那不是一样会露出脚吗?」
  「所以千石自从身上出现蛇鳞痕迹之后,就请假在家不去学校了。那些痕迹只在袜子下的时候,还可以忍耐――对了忍野,那个蛇切绳的本体,能不能找出来?比如用你的本事」
  「没用的哟。我可是普通人」
  说得也太轻巧了吧?你这个专家。
  那台词,等同于放弃工作嘛。
  「不仅是人,像这次的情况,基本上来说除了被附身的当事人,其他人是很难看见的。就算阿良良木君是原吸血鬼也一样。补充一点,能够看到蛇切绳的,不是被附身的当事人,而是下咒之人——不过,像这次这种偶发事件,大概连下咒人也看不见吧。所以小妹妹的那个朋友,应该没发现诅咒成功这件事。要是真注意到了,教室里可就会乱成一锅粥了……哦不对,嘛,那个朋友可能看见了却选择沉默呢。如果是那样,便是真正的恶意……但再怎么说,也不至于那么动真格的吧。要是真的那么怨恨,应该早动刀杀掉小妹妹了。嘛,谈这种可能性的话题也没什么用。猜测就至此为止吧。啊,不过……对了,如果是阿良良木君的话,虽然看不到,但说不定能够摸到呢」
  「唉?……就像上次你做的那样?」
  「啊?你说的是啥?」
  忍野在装傻。
  虽然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装傻。
  「能够摸到,也就能够扯下来,不过……还是别这么做比较好吧。因为蛇是脾气暴躁的动物呢。要是那样做的话,蛇切绳肯定会袭击阿良良木君的吧。就算躲了过去,这次诅咒就会返还给那个小妹妹的同学」
  「诅咒返还――吗」
  「这就是所谓的杀人偿命哟。嘛,那个孩子应该也不是当真想要杀了小妹妹。大概她自己也没完全相信诅咒会灵验呢。大概只是想表现出『对你下诅咒』程度的讨厌罢了。嗯,虽说如此,凭着那种半吊子诅咒也敢出手,真是头痛呢……我这样的专业人士都没饭吃,没生意做了哟」
  「你说的,似对似错」
  「呵呵,嘛……不过,也好」
  忍野这么说着,从简易床上跳下。接着,大步走开,似乎打算离开这间教室。我看着忍野的背景,慌张地问到「喂,你要去哪儿」。
  「恩,稍等一下」
  说完,就真的走出教室。
  这不是脾气无常,而是任性妄为。
  真烦恼……有等待的时间,我还不如去看小忍,可要是因此与忍野交错而过的话就太傻了……说起来,小忍是在哪个教室来着?与忍野不在同一个教室还真少见,不会又是因为美仕唐纳滋的甜甜圈,和忍野吵架了吧。
  没办法,先做个中途报告吧。
  我取出手机,想给神原打电话——另外,千石确实像个乡下的中学二年级学生,至今还没有手机。嘛,神原的话,就算被我家人发现,也能简单找个理由解释吧……只要她的真百合之身,还有重口味的工口度不暴露的话,就没大问题。那家伙虽然那个样,但毕竟看上去像是模范生型的文武全才。
  不过,就在我打开手机通信录的瞬间,忍野,
  「久等了」
  说着就回来了。
  好快。
  就好像看看穿我行动般的迅速。
  他真的好像是个能看透人心的家伙。
  「哦,什么了,要用那个文明的利器,给谁打电话吗?」
  「那个……我想给神原和千石先打个电话,因为这里花的时间比预计中多」
  「没必要打电话了哟。我的话已经说完。这个,接着」
  忍野说着,从门口朝着我将右手上拿着的什么东西扔了过来。面对突然投掷,我有些慌张,不过,总算是没失手,接住了那个东西。
  那东西是,护身符。
  普通形状的——而且是素色的护身符。
  就连一路平安或是身体健康之类的字都没有写的素色。
  「这个――是啥」
  「用那个能除妖哟。除掉蛇切绳」
  「…………」
  「里面放入了符纸。这就是所谓的护符呢。不过与上次阿良良木君去贴的东西,是完全不同的……上次那个,没有装袋子的意义。而这个就像是刀鞘哟。毕竟是稍微强力的符纸呢。需要安全装置。该说是安全装置,还是限制器呢。不管是哪个,都并非像贴僵尸那样,只要贴在小妹妹的头上就好。不要误解。或者说,绝对不要从那个袋子里把符纸给取出来。这是安全装置,是限制器。如果拿掉,我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所以,正式的操作顺序,我现在开始说明,好好记住然后回家。虽然我直接去也可以,但还是别这样做比较好——就信赖关系这种意义来说,阿良良木君与百合娘似乎已经构筑完成了。十秒之内能够勾引上,似乎也不是夸张广告呢。好厉害,真羡慕。呵呵,而且,虽然阿良良木君似乎是不记得了,不过在那个小妹妹看来,与阿良良木君的回忆,似乎相当美丽呀?要不是这样,怎么可能在男生的房间里赤裸身体呢,阿历哥哥」
  「…………」
  说实话,这些我没有想过。
  不过,
  像战场原,羽川,八九寺那样能够连珠炮似的超能说的家伙们,都可以从话中推测出说话人的内心——无论是真心话还是假话——但如果对方是个沉默寡言的人,就难以应付了。害羞的性格,不善于固守己见,马上就会低下头――
  不过,那样的千石,会断然拒绝男生的告白,想来确实觉得意外。那种性格,应该不会对人说不,接关顺利变成恋人关系才对……哦不过,我似乎对恋爱这种话题似乎也没资格说三道四。
  「就像在医生前面赤裸不会觉得害羞吧,这就是所谓的信赖关系嘛。啊,说起来,蛇夫座的阿斯克勒庇俄斯,是医圣呢,这也是种暗示吧」
  「不过,忍野……这样好吗?」
  「好?,指什么」
  「这样……简单轻易地把除魔方法教给我。按照你平时的样子,不会还要摆摆架子什么的吗?做些乱七八糟,零零碎碎的事,或者是说些别别扭扭的怪话之类,也许是我心理作用,这次博引旁征的杂学节目,似乎也少了。你不会是因为与我债务两清了,所以就随便来糊弄一下吧?」
  「啊真会找茬呢,阿良良木君。明明博引旁征的节目越多就会越抱怨。小傲娇的外号是不是该给阿良良木君才对啊。真是很有精神呢,是不是有什么好事啊?先声明我可不是坏心眼才这么说的哟,小班长呀小傲娇呀迷路小鬼呀百合娘呀,还有阿良良木君那时候也一样,你们所有人都是主动去接触妖怪的吧?」
  「啊……那个」
  那个。
  「要说的话,你们所有人都是属于加害者队伍吧,你们与妖怪是共犯关系。弄脏手的人想要金盆洗手,那就需要相应的操作顺序――就是这么回事哟。但这次的事情不同吧,千石抚子明显只是个可怜的被害者。没有任何错。就连被人施加蛇切绳的理由也很牵强。妖怪都是有相应的理由才行动的――但这次事情上,小妹妹完全没有那种理由。杀了十条蛇?虽然是杀了,但那也只是防御措施。她只是运气不好,倒霉一些罢——连这种因为别人的恶意而被盯上的被害者也要她承担责任,我还没那么不正常。这种人,必须好好救她的才对」
  「………………」
  是这样啊。
  抱歉,还以为你是为了使坏才这样干脆的……。
  是吗,一开始说出蛇切绳这个名字的时候,之所以语调格外沉闷,原因就在这里吗……那并不是说蛇切绳这种妖怪本身怎么样,忍野只是纯粹想到了千石抚子是被害者这件事。
  「虽然罪必须赎清,但不用去惩罚没有犯下过的罪。怎么能不去解救困扰的人呢——我的性格确实不能算好,但就算是我这种人的心,也存在某种程度的人情味。嘛虽然这么说,也不能完全当个无偿志愿者——这也算是工作嘛」
  「嘛,那倒也是」
  「不过,这次就算了。就当是给阿良良木君还有百合娘报酬的找零吧。那位阿良良木君妹妹般的小小姐,就什么都不索要了哟」
  「……是吗」
  虽说是被害者加害者的问题。
  但总觉得,这有点偏袒呢。
  这大叔的喜好是中学生吧?
  「不过呢,阿良良木君,只有一点,先给你提个醒——杀人偿命,虽然这是我第二次说了,但这句话好好记住,好好想想其中的含义吧」
  「啊……不过,杀人偿命什么的不必特别去思考吧,这不是常听见的话吗?只要活着,自由就会知道。就算与妖怪无关,也会有很多机会听到这句话」
  「话虽然是这么说——不过呢。阿良良木君。虽然不知道阿良良木君是怎么想的,但我不可能总是待在这里呢」
  忍野用轻薄的口气,这么说道,
  「妖怪资料的收集调查,总有结束的一天。事实上,最重要的,或者说最大目的之一,阿良良木君和百合娘已经替我解决掉了。我总有离开这个城市的一天。到那时候,就无法帮阿良良木君出主意了哟?」
  欠债已经――两清了。
  忍野继续说,
  「我呢,开始流浪生活虽然很久了,但目前为止与某人说这么多话还是第一次。虽然阿良良木君不断遇上妖怪也是原因——不过与那些妖怪一一见招拆招的阿良良木君也有点怪呢。与妖怪一旦扯上关系之后,就会变得容易遇上妖怪。这可是真的哦,但普通遇上过一次妖怪以后,就会想避开妖怪才对呢」
  「…………」
  「这样做,才能保持平衡。虽然刚才说阿良良木君该换个名字叫小傲娇是在开玩笑,但该说是爱管闲事还是会照顾人呢,阿良良木君说了那么多女孩子的事情,其实已经把那些事情当成是自己的事情了吧——嘛,这其实并不坏。因为我对那种性格的阿良良木君是很是羡慕呢。虽然不知不觉就会说些招人厌的话,但那样也好。不过呢——如果我不在了,你会怎么做?」
  「可――那个」
  那种事事——想也没想过。
  当然,忍野不可能总停留在这个小城中,这是不用想也能明白的——可忍野要是不在了以后该怎么办这种问题,也未免太突然了。
  必须现在谈这个吗?
  「所谓的妖怪,是理所当然在那里存在的东西――不应该有意与它们扯上关系哟。哪怕,会因此变成加害者。我觉得阿良良木君太会为人担心了呢。过保护意识。就连那些本可以不去管的——也会想去做些什么哟」
  「可是……」
  就算那样。
  「既然知道了——就不得不去做些什么。因为那种东西的存在,我已经无可挽回地知道了——我装不出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
  「呵呵,干脆像小班长那样,全部忘记反而更好?像阿良良木君这样的,说不定那样选择真的比较好呢。把小忍的事情——全部忘记」
  「忘记――」
  那种事。
  当然是不可能办到的。
  我无法像羽川那样。
  「对了,还有小忍的事情哟。嗯,如果我不在了,照顾小忍,就必须阿良良木君一个人来做呢。因为那就是阿良良木君所做的选择——当然,想把小忍给丢弃或者其他什么,都是阿良良木君的个人自由」
  「忍野――那个」
  「必须时刻不停地注意她,因为小忍,不是人类。不要动什么别的感情。因为她是吸血鬼。就算现在变成了那个样子,这点也依旧没什么改变――对吧」
  「…………」
  「我是不是说了些坏心眼的话?嘛?放心吧,好歹我们也打了这么多交道,所以不会哪一天突然不打一声招呼就突然消失的。因为我也是个成年人嘛。这点礼貌还是懂的。不过,在你考虑高校毕业后的道路时——顺便,最好也把这些事给考虑一下哟」
  「看人施助,这太没责任了吧?对谁都温柔是种无责任——虽然羽川也这么说过。但是,忍野,我成不了像你那样的人。就像你说的那样,我有一层左右是吸血鬼——是妖怪,所以我不会站在妖那边」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那么首先必须除掉的妖怪,就是我自己。
  还有小忍。
  那是——做不到的。
  我做不到。
  「虽然我觉得不是那样呢。反正也有了这么些知识和经验。半人半妖的除魔人,像漫画角色似乎的,不是很有型吗?」
  「嘛……既然这世上存在穿夏威夷衫的除魔专家,说不定真会有那种角色存在……」
  「而且」
  忍野说道,
  「阿良良木君只要愿意,丢掉小忍,就能变回完全普通的人类——这件事,就我来说,希望你别忘记呢」


  006

  地点,还是那个神社遗迹。
  山上的,废弃神社中。
  时间在准备之中,已经到了深夜
  虽然也想到要不要放到第二天,但是担心那个蛇鳞的印痕——蛇切绳留下的烙印到达脖子(要是变成这样,就无法再隐藏了。这个季节是不可能带围巾的——即便常人是无法看见那些印痕),所以决定争分夺秒,在晚上开始仪式。我家对我采取的放任主义,神原就不用说了。而千石因为是初中生在门限上多少有些问题,不过请学校的朋友帮忙造个借口(在同学家留宿之类),就可以搞定。除了给她下咒的那个朋友之外,千石当然还是有其他朋友的。
  朋友多真是太好了。
  原本要在这个事件起因的神社遗迹中举行仪式,我一开始觉得有些不安,但忍野给我打保票说「安啦安啦」。心想是不是因为之前贴过符纸了他才这么说,一问之下似乎不是这个原因,而是顺序的关系。就算对方是不好的东西,只要让它们站在自己这边就行了——什么在那种情况下,蛇切绳的存在会变得很显眼——变得容易接触之类——忍野是这么说的。
  老实说,我不是很懂。
  嘛,专家说的话,就相信他吧。
  与三楼房间里的小忍打过招呼(似乎真是因为美仕唐纳滋的甜甜圈与忍野吵架了。忍野好像又把小忍喜欢的所有种类的甜甜圈给吃掉了。忍野咩咩,该说他没大人样呢还是孩子气呢),离开废弃私塾后,我没顺路去其他地方,赶快回了家。神原最后还是没有对同处一室的千石,还有我那两个回家的妹妹出手。
  「不错不错你真是努力了呢,神原!真的忍住了呀!」
  「嗯……听到阿良良木前辈认真的表扬,我第一次后悔,以前是不是在阿良良木先輩面前太胡闹了……」
  神情失落状的神原。
  别说是勾引了,她似乎认真做了千石的谈心对象。千石畏畏缩缩对我说,
  「阿历哥哥,神原前辈很温柔哟」
  她少见地接话了。
  「还借给我灯笼裤」
  「那不能成为判断温柔的标准吧」
  这是值得纪念的对千石的第一吹吐糟。
  总之,与其他那些家伙不同,与千石的对话因为不会中途偏题,对我而言,有些难以应付。拜那些家伙所赐,我似乎变成了无法进行普通对话的人。虽然不好意思,但对千石我还是用这种风格与她对话。
  趁着我故意牵制住两个妹妹的空当,让她们两人溜出我家,之后,我就堂堂正正地走出家门。妹妹们似乎起了疑心(特别是小的那个妹妹。直觉很灵敏)最后强行甩开她们,到达预定地点会合。在关门很晚的杂货店(我们这里没便利店),购入必须器具(因为事出突然,神原和千石身上都没带钱,所以都由我出了),之后朝着上次的那座山前进。所有人都是步行。
  「千石」
  「啊,什么事……阿历哥哥」
  千石吓了一跳般回答。
  她以为我生气了吧。
  是个如同精巧玻璃制品般的纤细女孩。
  「你,其实,那些痕迹——很疼吧。没事吗?」
  「啊……」
  千石的颜色一下子变得发青。
  「那、那个……不要生气,阿历哥哥」
  「……不是的,我不是想责怪你」
  她大概是以为会因为说谎的事情挨骂吧。该说她性格软弱呢,还是被害者意识强烈呢……在漫画什么的里每次看见这种角色都会心想,啊这种家伙要是出现在现实之中,一定会让人觉得很不痛快吧。不过,如今看来,似乎也并不坏……先不管我是不是好人这种问题,她的样子,确实很容易刺激人的保护欲望。嘛,另一面也是因为对方年纪比自己年小很多吧。
  「我只是想知道,你有没有觉得难受」
  「那、那个」
  重新把帽子深深盖上的千石。
  仿佛把脸藏起般
  仿佛不想让我看见般。
  「因为很紧,有些痛……不过,不是不可以忍住」
  粉碎骨头——使目标更容易吃掉。
  蛇的习性。
  「……为什么必须要忍?这原本就不对哟。痛的时候说出来就好」
  「没错」
  神原从旁边插口。
  「光是被绑的话还说得过去,但24小时都被绑,肉体的疲劳会吃不消呢。不管是被蛇还是被绳子」
  「光是被绑着还说得过去的理由,还有偷偷把精神疲劳给去掉的理由,我不太明白啊,神原」
  她似乎一点也没有为刚才的后悔吸取教训。
  千石听到我们的对话,偷笑起来。虽然性格软弱,但她也许格外会笑。如果真是那样的话,那么上次那个让神原也笑到快倒下的十三星座的话题,在她面前绝对不能谈起。说不定会笑死她的。
  进山之前,在杂货店中买了驱蚊喷剂,对着彼此互喷了几下。时间是深夜,眼下比起妖怪这个敌人,先接触的肯定是蚊虫。姑且所有人都是长袖长裤的完全防御,但我和神原是为了以防万一,而千石则是为了之后回家时能够向父母交代。
  结束互喷,进山。
  理所当然,一片漆黑。
  三人一边握着在同一家杂货店买的手电筒照着前方,一边爬石阶。野生动物和昆虫的声音听起来格外吵闹。白天的时候明明从没这么感到时,有点冒险探索的感觉。仿佛在原始森林里迷路了。
  「对了,千石」
  「什么?」
  「有件事想问问。为什么拒绝了那个男生的告白?你一点也不知道那个男生是你朋友喜欢的人吧?那么没有拒绝的理由吧」
  「那个……」
  她沉默了。
  因为这种程度的问题就会陷于沉默的内向少女,会拒绝他人告白的理由,我越发不明白了……
  「对,对不起」
  她道歉了。
  意义不明。
  「那个,这不是需要道歉的事吧……」
  「啊,说、说得对呢。对,对不起。抚子……那个……对不起」
  在一个对话框中连续两次道歉。
  合计三次。
  她也太会道歉了。
  「千石,不是这样的……」
  「阿良良木前辈。这个问题有些欠缺优美呢。不像是阿良良木前辈哟。太不体贴人了」
  「啊……是吗?」
  「是的。拒绝的理由多少总会有的。再说原本就没有和不喜欢的人交往的理由」
  「嗯……」
  正经的意见。
  发现自己为能说出正经意见的神原感到惊讶。
  「我也是因为喜欢阿良良木前辈所以才……」
  「我们才没交往呢!」
  「唉……是吗?阿历哥哥」
  千石似乎很意外。
  「没有与神原前辈交往吗?」
  「根本没有!」
  「是、是吗……因为看起来关系很好……我还以为肯定是在交往」
  「关系很好这点,嘛,我承认关系是不错」
  程度上应该可以与八九寺的关系有得一拼吧。
  嘛,与八九寺不同,神原就算我再怎么说她,也不会对我恶言相向……某种意义上来说,关系最好的,或许是神原。
  ……不过真正交往中的战场原,却只会说我的坏话……
  「神原,你也给我否定一下」
  「嗯,确实没在交往」
  神原对千石以说明的语气解释道,
  「我与阿良良木前辈只是关系很好的玩伴——嘛换言之就是,玩玩的关系」
  「那种说法有很大的语病!」
  「我们关系好到遇上伤害事故才会分开」
  「那个不是语病而是恶意吧!?我讨厌你!」
  「啊,我现在有点受伤了」
  「呃……啊,抱歉,其实并不讨厌你」
  明明说过无论我说什么都会感到高兴,真是个受伺候的家伙。
  不过对此道歉的我也够软弱的。
  「是吗……没有交往啊」
  在我与神原交锋的一旁,千石不知为什么好像松了口气似的自言自语后,
  「拒绝是因为,有喜欢的人」
  她说到。
  第一次听到她这种有些害羞的语气。
  「不过……那个朋友好像误会了……才会变成这样子……是抚子不好吧?……」
  「这不是需要自责的问题。原本是不会变成这种样子的——都怪那个神社不好」
  就是那个神社的问题。
  「说起来,神原。你到那里后大概还是会觉得不舒服……符纸的效果,并不是那么即效性的」
  「没关系。既然知道了这点,我就能筑起心灵防御力场了」
  「是吗」
  运动型少女。
  真有骨气。
  一般那种非科学性的东西,我是想否定的。但这么说的人是神原,所以我觉得能够相信。毕竟这家伙是个凭借骨气与相称的努力,从运动神经迟钝的少女,晋升为全国等级篮球选手的可怕女生。
  「阿历哥哥,以前的事情,还记得、多少?」
  「啊……那个,老实说,不太记得了。我的记忆力不是很好」
  「是吗……」
  千石似乎很遗憾。
  我急忙开始转换话题。
  「千石记性真不错呢」
  我说,
  「你还记得我啊。很小的时候,一起玩过几次的朋友都能记得。而且连朋友的哥哥也记得,一般来说,那种事早就忘记了吧」
  「因为,抚子,不常与别人玩」
  千石说道,
  「那时候,放课后一起玩的朋友,只有良良……」
  所谓的良良,是指我的那个小的妹妹吧。对了,那家伙确实是被带回家来的她朋友那么叫的。小学时的昵称,从『阿良良木』中抽出字来取的名字『良良』――而她现在与另一个大的妹妹一起,合称为冷杉二中的火焰姐妹……。
  说变就变呢。
  人的改变,真是理所当然。
  嘛,那个时候的我,对于妹妹把朋友带回家,强迫我加入她们的游戏之中,曾经觉得很麻烦……。
  那是个与女生一起玩会觉得很丢脸的年纪。
  「与良良虽然在中学时分开了……但与良良,还有阿历哥哥一起玩的事,全都是宝贵的回忆」
  「是吗――」
  那样——也好。
  顺带说一下,我与神原各自的妖怪事件,并没有告诉千石。只是让她知道我们对这些东西有某种程度的牵扯。虽然告诉她也可以。而且从信赖关系来说,或许应该告诉她才对。不过,考虑到这可能会让千石的心理紧张加速,与神原商量之后,还是决定不告诉千石。所以她对于神原去那个神社为什么会觉得不舒服,并不清楚吧。或许她的理解是因为神原的灵感很强。这种想法,嘛,也并不算错。
  「因为,抚子是独生女」
  千石说。
  「很羡慕别人有哥哥」
  「………………」
  我想那是因为得不到的才觉得好。
  就像没有妹妹的人希望有妹妹。
  就连我,偶尔也会希望能有个哥哥姐姐弟弟之类——羡慕那些有的人。不过,我这种真正有妹妹的人,与独生女出身的千石的想法,或许完全不同。
  独生女——吗
  「说起来神原,你,好像没有——兄弟姐妹吧」
  「没有哟,我也是独生女」
  「是吗?」
  战场原好像也是的。还有八九寺、羽川。
  好像,都是独生子女嘛。
  小忍——又是怎么个情况?
  吸血鬼,会有兄弟姐妹吗?
  「好了——到了」
  走在最新前面的我,当然是第一个到达。
  神社遗迹。
  腐朽,破落的景色
  符纸依旧——贴在那里。
  「神原,觉得怎么样?」
  「嗯,比想像中平静」
  「说些傻话来听听」
  「我喜欢那种在车上看书后,觉得眩晕的恶心感」
  「说些搞笑话来听听」
  「没撤啊,咱也是被逼无奈,要是不做就不给咱钱!」
  「说些色色的话来听听」
  「以为他喜欢的女孩子是处女,没想到竟然是猩猩」
  「很好」
  虽然最后那句有些微妙,嘛,她看来似乎没事。一边,千石抱着肚子,颤抖着,趴着头。看来,似乎点中她笑穴了。
  她果然不经逗呢。
  比起对话的内容,我和神原的对话本身似乎更有趣。嘛这作为观众来说,反应算是不错,并不坏呢。
  「那么,赶紧……赶快准备吧」
  「阿良良木前辈,为什么要用两个重复意义的副词?」
  适当的地点……换言之,寻找一个草木并不繁茂的地方,在其四周,摆上我们三人各自带着的,以及最后一个塞在书包中的电筒。呈四边形状,光线聚集中央般摆好位置。
  地面是泥土。
  在土上,用旁边的枯木划出一条线,连接四个电筒。形成一个四边形——这也就是所谓的结界。虽然不过是个简易形,但忍野说过没事的。结界重要的是划出区间才是重点——听说是这样。在四边形中央,铺上塑料薄膜。这塑料薄膜当然也是从杂货店买的。
  然后,在四边形中央——千石走了进去。
  一个人。
  穿着学校泳衣。
  「…………」
  那件泳衣,并不是杂货店里买的(那种东西杂货店里当然没有买),与灯笼裤一样,都是神原『正巧』准备好的东西。
  「……你明明连买个电筒的钱也没带,为什么灯笼裤和学校泳衣却一直带在身上?」
  「因为这世上有很多比金钱更宝贵的东西啊」
  「虽然我也那么认为,但那些东西中肯定不包括灯笼裤和泳衣」
  「我觉得这应该是迎合阿良良木前辈喜好的说」
  「不用你迎合」
  「阿良良木前辈没有否定我说的喜好呢」
  确认了一下,千石还在结界中,似乎小声笑着……就是这么一个喜好,才让你夜半三更穿着泳装站在这种破旧的神社中,这样你还笑得出来啊……
  这个先不去管它。
  为了能注意除蛇的过程,所以长袖长裤反而不好,在进行仪式的过程中,需要能看见肌肤上的鳞痕,忍野是这么说的。不过这里毕竟是屋外,当然不能让千石只穿一条灯笼裤。其实就连诚实如我也对忍野隐瞒了一件事。在我的房间中,让千石露出蛇切绳痕迹给我看的时候,她一不小心把手从胸部上挪开了(原本哭停的千石为此又哭了一场),为防止再发生过这种事,所以在室外举行仪式的时候,自然更不可能让千石再穿着灯笼裤赤裸上半身了。
  由此,学校泳衣登场。
  当然不可能在神社中换衣服,于是就像小学生似的,穿在长袖长裤的下面离开家。穿着学校泳衣虽然可以看见腿上的鳞痕,但身体部分却几乎包住,所以被害状况很难把握,不过——我是多心了吗,总觉得鳞痕好像已经延伸到脖子那里了,比我在傍晚时看见的情况——更恶化了?
  那么,必须赶快了。
  虽然看不见。
  但千石的身体——现在也被大蛇给缠绕着。
  我将从忍野那里得到的护身符交给千石。
  「坐正在中央……塑料膜上。用力握住那个护身符,闭上眼,调整呼吸——然后在心中祈祷就可以了」
  「祈祷?……向什么祈祷?」
  「随便什么,现在这种情况,大概是——」
  蛇。
  蛇神。
  蛇切绳。
  「好的……我会加油的」
  「嗯 」
  「阿哥哥……要好好看着哟」
  「交给我吧」
  「好好看着……抚子哟」
  「……好的,放心交给我吧」
  毕竟——我能做的,也只有看着她。
  从现在开始,一切都取决于千石自己。
  结果——不管怎么样。
  能够救她的,只有她自己。
  走出结界,与摆好蚊香的神原一起,稍微退开些后,走到千石的正面。
  「那么……」
  说着,
  千石已经闭上了眼。
  双手紧紧——在胸前握住。
  仪式,已经开始了。
  要花多久,忍野也说不知道——最坏的情况下,做好花上一个晚上的心理准备哟,他这么说。我与神原姑且不说,但千石的精神力能不能撑得住,我心里没底。只有硬着头皮拼了。
  电筒的光。
  从四方,静静地——照着她。
  「那个——阿良良木前辈」
  身边的神原朝我转过身,说到。那个声音小到我不注意就会听漏。她是在小心不要影响结界内集中精神的千石吧。不过既然那样,不说话不是更好吗?
  「干吗,现在开始搞笑对话一律禁止」
  要是仪式进行途中千石笑出来,我可吃不消。
  变成那样可就糟了。
  「这我知道的……不过,阿良良木前辈,来到这里后,我突然想起一件奇怪的事件」
  「什么事?」
  「千石妹妹一个人展开的大无畏杀蛇行动。那个没什么用吗?」
  「大无畏的杀蛇行动这话听着真夸张……嘛,你说的那个,指是切碎蛇吧?」
  「嗯,就算不进行这种非常麻烦的仪式,千石妹妹做的那些事难道不是按正确顺序进行的除妖法吗?」
  「你说的也没错……我也对忍野这么说过。而且千石做的那些,其实从难度上来说更麻烦。不过据忍野说,切碎蛇最讲究的是,似乎是场所」
  「场所……因为这里是不好东西的聚集地……」
  「不不,这里虽然确实是个最次不过的场所,但也并不是说,只要不在这里,到其他任何地方去都行。因为没有详细打听的时间。似乎选的蛇如果不是东北方位的蛇,效果就会弱很多之类的」
  「地域差异啊」
  「就是地域差异。对妖怪来说是很重要的」
  这不是普通人能知道的事。
  千石是因为有许多蛇出没才选上这座山的。可是,进行仪式,必须慎重地挑选山与蛇——听说是这样。话说回来,如果一开始千石抚子什么也没做话,反而是最好的选择。
  偏偏还是这个妖气聚集地。
  不好东西的云集之处。
  不过,讽刺的是如今——我们必须依靠这些不好东西,来作为除妖的后盾。
  「原来是这样,那我就明白了。不过,忍野先生,居然随身带着除妖守身符这种方便的东西呢」
  「这点我也追问过他,似乎并不是那么方便的东西。如果不是这种情况,就不能使用」
  因为是人类驱使的妖怪所以才能——
  而且,因为是蛇这种妖怪。
  「也就是所谓的犯规手段吧?」
  「据忍野说,这好像不是什么正规方法」
  「嘛,只要千石妹妹能得救就好……不过,阿良良木前辈,真是无论什么情况,都想着去救人呢」
  对谁都很温柔。
  对谁都很温柔——无责任。
  「……我并不是无论什么情况都会这么做哟,嘛,只是尽可能地去做、吧。再说又是熟人,自然义不容辞」
  「我想战场原前辈就是喜欢这样的阿良良木前辈吧。我也觉得这种性格是阿良良木前辈的魅力。现在我觉得,阿良良木前辈能够成为战场原前辈的男友真是太好了。不过,有一点请您记住」
  神原说道,
  「如果——如果遇上只能救一个人的情况,到那时,千万不要犹豫,请您选择战场原前辈」
  「…………」
  「虽然选择自我牺牲,也是阿良良木前辈的自由。但还是希望,您能珍惜战场原前辈……嘛,其实,我大概是没有说这种话的资格吧」
  神原的左臂。
  过去,曾想杀了我。
  并非被妖怪驱使。
  而是作为拥有明确意志的妖怪。
  「神原……我觉得,你是有那种资格的哟。或者说,正因为是你——所以才有资格这么说吧」
  「……那、那就好」
  「就像你庆幸我是战场原的男友那样,我也庆幸你是战场原的后辈这件事」
  「听到您这么说——让我觉得心里好像有块石头落地了。啊……阿良良木前辈」
  快看那个,神原手指着正面。
  她指着一心一意地在祈祷的千石身体。
  朝那里看去。
  千石身体上,没有被泳衣覆盖的部分出现鳞片的痕迹——紧紧地,鲜明地在皮肤上留下的那些痕迹,渐渐——变淡了。虽然忍野说要做好花一晚上的心理准备,但才刚刚过了十分钟。
  似乎——并非那么强大。
  而且,很顺利。
  脖子处的鳞痕——退去。
  锁骨处的鳞痕——退去。
  蛇切绳从千石身上开始离开。
  「进展——顺利呢」
  「嗯」
  「太好了」
  虽然是与我这个可以称得上喝口水也会塞牙缝的倒霉男在一起,但情况,说实话顺利得出乎意料。总之,真是太好了,这样的话,只要千石能再坚持个一分钟——
  「不过——就算结束了除妖仪式,事情也不是就立竿见影地结束了」
  我说到。
  因为不能让千石沮丧,所以这件事,我没敢事先说出来。
  「至少,她与那个朋友的关系,大概是无法修复了吧」
  「嘛……也许吧」
  神原听到这里也点了点头。
  「没有人会这么释怀。大概是没有的吧……而且,我也并不觉得,千石妹妹会希望修复与那人的感情,而对方也不见得会有这种希望」
  「人际关系的裂缝——吗」
  比起妖怪,人才更恐怖。
  不过,这种滥大街的台词,没什么兴趣特意说出来。
  「恋爱纠纷真是恐怖呢……不过,千石喜欢的人到底是谁呢。被那样可爱的女孩迷上,我都有些嫉妒了」
  嘛,如果这是恋爱漫画的话,就会变成千石喜欢的人其实是我这种事。但那种事是不会有的。我最多也只是停留在『哥哥』这个层次上。
  兄妹——吗。
  当然了,虽说有些嫉妒,但如果千石真的对我有好意,就我而言,恐怕会觉得困扰……但是,借着这个机会,与千石恢复联系,感觉也挺好。我对千石印象很好,而且她的性格中有些叫人放不下心的地方。就不知道我家老妹会说些什么了……
  「千石毕竟是女生嘛,而且还是——十四岁」
  嘿嘿,神原轻轻笑着。
  「我也曾经像她一样哟。那个年龄的女生,并不见得都在焦急地期待白衣王子呢」
  「嘛,你说得也有些道理……」
  不过要这么说的话,应该是白马王子才对吧。
  白衣……是指医生?
  蛇夫座。
  「好啦,不是说快搞笑话题禁止的吧,神原后辈——仪式还没结束,所以不要放松……」
  「阿良良木前辈!」
  神原突然大叫起来。
  放松的人,是我。一时大意视线竟然离开了千石。等到转回视线——千石抚子仰天倒在铺在地面的塑料膜上——挣扎,且激烈痉挛。
  嘴巴。
  大大张开。
  颌骨张大到极限。
  就像吞着鸡蛋的蛇。
  就像含着一只蛇头。
  「怎——怎么回事!」
  「我、我也不知道——突然就……」
  从千石的身上——鳞痕正在消失。
  只有一半在消失。
  但是——一半还留在那里。
  牢牢地,残留着。
  而且。
  应该直到刚才还没有上升到千石脖子的鳞痕现在也蔓延上来。蛇——蛇切绳,正在裹紧身体。
  到底……搞错什么了?
  哪里搞错了?
  忍野说过的,在『蛇咒集』中描绘的蛇切绳形象——全身被蛇绑着,从嘴巴入侵身体的那个男人——并非死掉的妖怪,而是杀人的妖怪。
  蛇神。
  蛇神附体。
  「失败了吗?……!?是这样吗?阿良良木前辈!失败,或者说着反而产生了反作用,让它暴走了——」
  「不对——这应该并不是那么乱来的仪式……这并不是单纯取决于力量的仪式,正因为不是单纯取决于力量,所以才说它并非什么正规方法。不会产生反效果。也不可能会产生。因为这仪式,应该是相当于与妖怪交涉、谈判一样的东西——」
  去求它们。
  去求它们帮忙哟——忍野是这么说的。
  低姿态地去求。
  然而……千石是和战场原那时候一样,注意力放松了吗?就算是那样,也不至于突然就进入妖怪最终阶段吧……!
  「……一半?」
  啊——我晚了一步,这才发现。
  在塑料膜铺着的地面上,挣扎着的千石。
  她那被泳衣覆盖的纤细双腿——腿上的鳞痕,只有一半消失了。
  虽说只有一半,却泾渭分明。
  右脚上的鳞痕完全消失——左脚从脚趾到大腿,依旧完全覆盖着鳞痕。
  一片鳞痕也没有消失。
  虽然胴体部分看不见,但从锁骨上的痕迹看来,那些鳞痕应该还残留在那里——
  「神原……你错了。这种情况,一看就能明白是为什么——」
  「为什么!?」
  「蛇切绳——不是一条。而是有两条」
  「…………!」
  就算如此——
  明明有过可以察觉的暗示。
  除了双手和脖子以上的部位,其他各处都被紧紧地绑住的鳞痕——连双脚上也有。一条蛇怎么可能去平均地卷住两只脚——从结构上来说当然不可能。如果是一条蛇的话,怎么会在双条大腿内侧都留下鳞痕。
  从两条腿的脚尖。
  每一条——都有蛇切绳缠绕在上。
  仿佛捆绑着千石的身体。
  两条。
  「……混蛋!」
  一条, 凭借忍野护身符的力量——解开了。
  把蛇切绳送回了老窝。
  送回了它所在的老窝。
  可是,护身符的效力,也因此耗尽。
  是我没有说清楚——如果我注意到蛇切绳有两条的话,忍野也应该会给我准备相应的对策。与上几次的状况不同,这次那家伙的帮助不会有什么限制的。对于帮助受害者千石,忍野是不会小气的。可是,以蛇切绳只有一条为前提的帮助,忍野当然也只准备了对付一条的对策——
  所以另一条——暴走了。至今为止一起缠在身上的一条大蛇被消除了——另一条要是会继续等死才怪了。
  「神原!你待在这里——不,你快离开!」
  「与忍野联系——」
  「那家伙,没有手机!」
  不是什么个人的主义之类——只因他不会用机械。
  所以——现在只有采取强硬手段了。
  我冲过去,冲入简易结界,被电筒照亮的区域中。用力抱起千石的身体——她的身体好烫。热度很高。碰到她身体的我的手,感觉好像被烫伤了——
  脖子上的鳞痕。
  那些称之为痕迹已经有些太蠢的鳞痕,正在吞食。仿佛改变千石身体轮廓般,在吞食。仿佛要将千石的骨头全部粉碎——撕开她纤细身体般,在吞食。
  仿佛要将千石剁碎。
  在吞食。
  吱吱嘎嘎——听见挤压的声音。
  「千石……」
  她翻着白眼——恐怕已经失去意识了。
  眼看——就要被完全吞没。
  「呃……!」
  我将抱起的千石——放回塑料膜上,让她横躺下来。接着,朝着千石的身体,缓缓伸出手。
  不,并不是朝着千石的身体。
  而是朝着蛇切绳。
  「就算看不见——应该也能碰到」
  这么说着。
  在寒假以来,我身上就流着吸血鬼的血……一直流着。血,血液。说起来,我其实也是妖怪——妖怪的话,应该能碰到妖怪。
  如果能碰到,也就能拉扯。
  就是这样。
  对我来说关键在于想像。从烙印在千石身上的鳞痕,想像蛇切绳的本体——思考那条蛇切绳是如何缠绕在千石身上的。不能有偏差。可恶……不说我那个大妹,我可是和小妹一样,居家派的……摸蛇的经验,这可是第一次。第一次摸到的蛇,竟然是妖怪吗……
  别害怕。
  就连小妹曾经的玩伴千石也敢独自一个捕获十条以上的蛇——作为哥哥的我连这种事也做不到以后还怎么混。
  「呃……啊」
  粘滑。
  恶心的感觉——在双掌中。
  就像是手伸入黏液中的感觉。
  鳞片,沙沙地,有种刺手感。
  说实话真恶心。
  要说最恶心的——莫过于摸到肉眼看不见的东西,我从没想过到,原来会有这么强烈的生理恶心感。虽然心想着要用力去抓住它——可我现在,还是希望尽可能快地从这个妖怪身上松手。
  利用那种粘滑,顺着它的身体,调整自己手的位置。从左右夹住有如肌肉男大腿般粗细的圆筒形蛇身,然后——用力,拉啊。
  当然力量并不是吸血鬼那一等级的。
  而且——很滑。
  因为鳞片的排列方向,与我拉的方向相同,所以力量完全没有起任何作用。我换了种方式,以手指仿佛插入蛇身般(蛇的身体很柔,其身份几乎可以让手指陷进去),再一次用力拉——
  拉下来——!
  「呃……啊啊啊啊啊啊啊!」
  剧痛——从右臂传来。
  看到传来剧痛的地方,血——喷出来了。手臂与手脚之间,如同被压挤机给压过般,完全凹瘪变形。在凹陷的部分,有个很深很深的血洞。
  「——好,已经!」
  已经——从千石里嘴里,把蛇头给拉出来了——我将手指插入它的身体一事,大概被蛇判断是受到了攻击吧。蛇切绳从千石体内出来后,对我展开反击。因为看不见它,所以直到被它攻击到,才发现——
  「痛……好痛啊啊啊啊啊!」
  过于剧烈的疼痛让不管一切地如能打滚般闪开——大概是因为身体上缠绕的蛇切绳正在离开吧,千石的身体在四边形区域的塑料膜上,吧嗒吧哄地不规则跳动。虽然看不见,只有猜测,但这个状况,应该是没错了。
  也就是说——这次朝我缠了过来!
  在这之前,我将压瘪的右臂朝着地面狠狠砸去。一阵更强烈的疼痛袭来——但在砸到地面之前,紧紧咬着我的牙——应该就是蛇切绳的牙——嗖地一下拔了出来,顿时感到手上一轻。大假是蛇察觉了我想把它与地面一起做成三明治的意图,抢先回避了吧。结果变成我把已经受伤的右手无意义地砸在地面上。
  感觉手臂好像完全碎了。
  瞬间,这次是腿。
  右脚踝。
  咔嚓——压瘪的声音。
  手臂早已遭殃——这条蛇,光是靠咬就可以把人的身体粉碎吗……好像怪物般的颚力。哦不对,不是好像,它可是名副其实的怪物,不过——
  我从被咬到的脚踝血洞上,估算蛇切绳头部的位置,然后强行在脚踝与蛇口之间,插入手指,撬开它——虽然蛇口的颚力夸张得要命,但利用一点撬开的空间,生拉硬扯般把腿给拔了出来。虽然好像骨头都快断了,但神经似乎还没受伤,能动,没问题。
  虽然就这样继续压住蛇口比较好,但一丝凉飕飕的感觉(恐怕是被分叉型的蛇信子给舔了一下吧),我反射性地松开了手。
  「啊」
  不过,急忙之中,用另一边的脚朝着预估的蛇切绳的方位,一腿踢去,似乎真被我踢去了。因为就像是踢中橡皮球般柔软的感觉,所以对方有没有受伤,还不好说。我就这样,继续后滚翻,一翻,二翻,三翻,与蛇切绳拉开距离。
  让小忍吸过血,是在前天。
  所以我身体的回复能力,应该比平时更强一些——不过,压瘪的右手和左脚踝不可能那么简单就恢复。不要说恢复了,就连疼痛似乎也没有减轻的迹象……为什么……难道说蛇切绳是毒蛇?
  吸血鬼对毒抗性不高。而像现在的我这种吸血鬼,就更不用说了。要是全盛期的小忍,这种伤,当然不在话下——
  我用一条腿,像是单脚跳似的站起来。右手无力地垂着……因为过于疼,实在抬不起来。
  妖怪——属于这种级别的东西,与之进行战斗,这在数个月前,并非没有体验过。或者说,回顾那段时期,我积累了不少经验。不过——与看不见的妖怪战斗,这还是第一次。透明人什么的,在这个时代已经是个就算在笑话中也不用的滑稽概念。没想到看不见的敌人,竟会是如此恐怖……!
  对手是蛇。
  蛇嘴上长着一种凹陷器官。这种器官让它拥有红外线感知能力,以温度来寻找猎物——那么视点的高低差几乎不会给我带来什么优势。我看不见对手,但对手可是看得再清楚不过了。
  咝咝咝咝。
  听到这种声音。
  爬行着,靠近的声音。
  「…………,哦,啊!」
  虽然站了起来,但左脚已经无法称之为腿来使用了,移动效率降到最低,不过——我似乎猜中了,蛇切绳瞄准我上半身的攻击,恐怕被我闪了过去。
  回头,推测蛇的着陆点。
  蛇切绳的着陆点。
  准确——把握住了。
  「——说不定能行」
  说不定真的——能行。
  我为了确认自己的推测,摆好架势。
  等待蛇切绳发起的第二次攻击。眼睛死死盯着——朝蛇切绳现在的位置,死死盯着。为了知道对方的想法——看着对方的眼睛。虽然不知道该盯着的是蛇的眼睛,还是它的凹陷器官,而且其实我根本看不见蛇切绳——
  它动了!
  我猛地横移,闪过它的一击。
  卡一声,传来好像扑兽夹子合上的声音,就在我身旁——攻击落空。刚才的那大概是蛇切绳大嘴咬下的声音吧。毛骨悚然——要是我的头被那种东西夹住,可就完蛋了。肯定会被撕碎吧。
  不过……
  胜算,还是有的。
  地利——在我这边。
  地面是土。
  杂草丛生。
  而蛇——是爬行在地面的生物。
  只要是生物,即便是妖怪,也一样。
  就算看不见蛇切绳,但它移动的痕迹,却清楚地留了下来——那些与千石身上留下的鳞痕很像。
  杂草翻滚,尘土飞扬。
  就像是在说杂草真碍事般,在草丛中撒沷。
  这里要是柏油或者水泥路面,当然就看不见了。这个除蛇仪式,要是与战场原还有神原那时一样,在忍野寄住的废弃私塾进行的话,可就完了——哦不对,难道说。
  这是忍野故意安排的?
  这么一想,蛇切绳既然是一种可以无视衣服绑到身体上的妖怪,那么泥土或是杂草之类不可能无法克服——就连爬行的声音,还有合嘴的声音,应该也是不可能听见的。蛇切绳之所以无法克服物理性的影响——是因为这里的地点。在这个区域中,蛇切绳,虽然看不见,但至少是,存在着。
  因为是妖怪。
  与我和神原一样。
  半分恶作剧性质的诅咒,所形成的东西。
  空潭般的——聚集地。
  不好东西的——汇集处
  只要让那些不好的东西让在自己这边,忍野说过——那么,这果然是忍野的安排。虽然基础策略依旧是制作结界吧,但没有把舞台搭建在废弃私塾也是为了事有万一,防备意外情况——能够听见声音,能够碰到,或许都是因为这个区域所赐。
  忍野咩咩。
  我痛感自己的无力。
  什么也做不到,战场原的事,还有神原的事,结果我都是把事情拜托忍野去解决。从始至终我都是在完全依靠那个家伙。忍野明明不可能永远待在这个城里。可是,我每次遇到什么就都去找他——这次也是!
  我真是不吸取后悔教训。
  与忍野开始打交道后,什么也没学到。
  什么也——没发现。
  「呃……」
  险险躲过蛇切绳的又一次攻击。
  可是这样……始终解决不了问题。集中意识,只是为了躲避而集中意识的话,再加上依靠这里的那些不好东西的力量,根据泥土的动静,丛草的动静,可以对蛇切绳的动作和位置,有某种程度的精确预测——但要想由守转攻,却太难了。要是攻击的话,就只能瞎蒙。而且无法使用右腕和左脚,到底该如何做出十拿九稳的攻击?
  伤口——几乎没有愈合。
  疼痛不断增加。
  是错觉吗?怎么觉得疼痛正在扩散。
  大概这家伙真的是——有毒品种吧。
  神经毒,出血毒,溶血毒。
  血清——都是需要的。
  再说我的攻击对这种妖怪对手有效吗?就算是普通的蛇,生命力也极其顽强。而像我这种半吊子的吸血鬼后遗症之人,能够与它对抗?从刚才我的手指一插入它身体,蛇切绳就注意到我的攻击意图这点来看,主动攻击根本没任何意义——这样下去,充其量我也只能逃之夭夭。
  该怎么消灭这只妖怪?
  不。
  还有个更加根本性的问题——真的可以消灭——这个妖怪吗?消失它,就万事大吉?那样做更简单了当?——忍野是怎么说来着的?
  鬼,猫,螃蟹,蜗牛,猴子——
  蛇。
  蛇,也是神圣的生物——
  「阿良良木前辈!」
  神原。
  神原骏河——从她那里,向我跑来。
  全速。
  以她超越高校生级别的脚力——犹如自杀攻击般。
  笨蛋,我不是叫她快离开吗——不对!
  「…………」
  是吗……要是换成神原的话!
  神原的左腕,猿之手,以猿之手——应该能够成为让蛇切绳都害怕的攻击力,对抗力!那个空手就能打穿水泥板的人间大炮——就寄宿在神原的左手上。就算蛇切绳的身体是用钢铁铸成,在神原的前面也毫无招架之力。
  不过——问题在于,神原与我不同,没有自我治愈力。如果她一招没有击中,却被蛇切绳的反击给咬伤的话,那便会成为无法挽救,无法恢复,无法弥补的伤口——按照我的猜想,蛇切绳如果是条毒蛇的话,再怎么乐观推测,都攸关生死。讽刺的是,具备恢复力的我缺乏攻击力,具备攻击力的神原缺乏恢复力。还有一件应该思考的事情,那就是匹配度的问题,这个区域,对神原来说,明显是鬼门关。就算是现在,她也应该觉得很难受才对——
  可是,
  最后。
  「——阿良良木前辈,请您原谅!」
  神原攻击的——是我。
  不是蛇切绳,而是我。
  我的脖子被她左手用力按着,一口气压了过来,然后她以她那双引以为傲的脚跳起——飞跃。单脚的我,当然不可能挡得住那样的神原。轻易地,如同被风吹起的沙尘般——被吹飞了。紧紧地,神原的左手,用力按着我的脖子,不松手,不离开。不放开。就那样。推着我,在空中飞过五米左右的距离——
  砸在地面。
  虽说是杂草丛生的柔软地面。
  但全身砸在地面的感觉,让我快断气了。
  并不是以前那样在开玩笑。神原真的单手就把我给按倒了,地点,在床上——才怪。
  「喂,神原你——干什么!」
  听到我的呻吟,神原依旧一言不发,压在我的身上,如同柔道中的纵四方固般,并不仅是用她的左手,而是用全身,封住了我的行动。而我的右手和左腿在这种情况下,根本无法进行像样抵抗——哦不。
  就算我的状态完美。
  就算神原的手不是猿之手。
  如果神原真想按倒我,我也绝不是她的对手。一个是全国级别的体育选手,一个是回家部的吊车尾。年龄差距,体格差距,在这种情况下,已经不成问题。就算我再怎么闹,身体都一动不动。与我身体紧贴的神原,明明看起来不像是那么重,可却沉重到好像要把我压垮般。
  「神原……你——」
  「老实不要动!不要兴奋!」
  「什么叫不要兴奋——」
  「兴奋的话毒会扩散!阿良良木前辈——」
  神原在极近距离——几乎就要碰到的,面对面对距离上,用一种快哭出来的声音大声说道,
  「蛇虽然是暴躁的生命却也很胆小——只要不主动攻击,它是不会蹿过来的!不要去刺激它!老实不要动,蛇就会自己离开了!」
  「…………」
  蛇的——习性。
  就算变成妖怪——也不会有所改变。
  缠绕猎物,凹陷器官等等。
  所以——
  神原说的没错。
  但就算是我——这种事也是知道的。
  如果我不去招惹它——蛇切绳就会当场离开。
  已经把它从千石身上分离了。
  蛇——会回去。
  「……可,可是神原!那样的话——」
  那虽然是回去。
  但不是回家。
  而是返回——
  返回诅咒。
  杀人者偿命。
  杀人者——偿命。
  就像我刚才被蛇牙给咬中那样——报应。
  「阿良良木前辈!求你了——」
  神原悲痛地说到。
  如同向我倾诉般。
  「——该去解救的对象,请别搞错了」
  咝咝咝咝咝。
  咝咝咝咝咝。
  咝咝咝咝咝。
  听到声音。
  蛇切绳,爬行在地面的声音——从这个角度无法看见飘扬的烟尘,还有拨开的杂草。不过——那个声音,确实伴随着时间,渐渐远去。蛇切绳——离开了。也许是因为找不到被神原一拳凌空击飞五米远的我。或者说,蛇切绳从一开始就没把我当作是对手。
  蛇——回去了。
  回到下咒驱使它的人那里。
  为了把诅咒——带回去。
  「………………」
  感到全身无力,如同脱虚一般。已经来不及了吧。就算想追上去,也看不见蛇,我是解决不了它的。因为离开这个区域,无论是声音还是气息,都会消失不见。而且,凭我现在的力量根本无法脱离神原的束缚。
  就算能脱离——似乎也不想脱离。
  「阿良良木前辈……」
  大概是感到我紧绷的身体一下子放松了吧女,神原,担心地——对我说。
  「对不起」
  我向神原道歉。
  我只想到这么一句话。
  「让你挑起这么不好受的负担,对不起」
  「请别说道歉……这让我很没面子」
  「嗯……对不起」
  「阿良良木前辈」
  「对不起……神原……真是对不起……」
  对不起——只能这么说。
  我觉得要向神原,为那件最关键的事情道歉。真是对不起,让你挑起那个重担……我这个没用的前辈,真的是——太坏了。
  事实上,神原的判断是对的。只有承认。就算那样继续下去,我打倒蛇切绳的可能性,几乎为零。伪妖怪的我,当然不可能对抗真正的妖怪。刚才为了回避蛇的咬击,激烈运动,让毒快速蔓延全身而倒地,大概正是时候吧。
  单纯——是因为还不死心。
  就像婴儿般不讲理的大哭大闹。
  所以,更才深深感到一种心痛。
  无论是右手的疼痛,还是左脚的疼痛。
  与之相比,都不觉得什么了。
  我,没情义。
  我,真软弱。
  我——真的好没用。
  「阿历哥哥……」
  蛇离开了——
  似乎恢复意识的千石,蹒跚着走向我和神原。妖怪离开的现在,那个结界也已经没什么意义了——看着千石穿泳衣的身体,紧紧缠绕在上的鳞痕,全部消失得一干二净。
  并不是一半。
  而是全部消失了。
  白皙,细嫩的漂亮肌肤。
  她已经不再痛苦了。
  她已经不再疼痛了。
  她已经,不用再哭了——

  「阿历哥哥,谢谢你救了我」

  别说了。
  千石。
  拜托,谢谢这种让我难以忍受的话……别再说了。我没有让你道歉的资格。因为,我这种人——连给你下咒的人,都想去救。


  007

  该说是后日谈吧,这次事件的补充。
  第二天,一如既往地被两个妹妹火憐和月火从床上拖起来,然后就那样,准备去学校。六月十三日,火曜日,是一个平常日。右手和左脚似乎已经恢复到日常生活无碍的水平。在那之后,我很没面子地被神原和千石从左右支撑着,去了那个废弃私塾,让小忍吸血吸了个饱,回复力终于有所提高。就算家里是再怎么样的放任主义,我也不可能以这种单手单脚凹瘪的样子回家。小忍依旧对我一言不发。或许是惊呆了,或许是什么也没想。可是不管哪种,能够多吸点我的血,对小忍来说都没有坏处,或者说她心情应该比较好才对吧。姑且出于礼貌,我将事情的经过简单对忍野汇报了一下。忍野也没有多说什么。他大概也惊呆了吧——或许是什么也没想。
  之后,在废弃私塾的一间教室中,大家一直熬到天亮。因为千石骗她父母说在朋友家借宿,所以她必须找个地方待到天亮。对她来说其他也没什么可以待的地方,所以就只有在这间废弃私塾中将就着睡了。虽然一开始很兴奋地说就像在修学旅行时在外过夜一样,但毕竟大家都累了吧,很快都睡着了。
  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
  夜晚来了,黎明还会远吗。
  和神原一起将千石送回家,约好下次再见,接着道别。稍微思考了一下战场原生日聚会的方案后,与神原在十字路口也道别了。然后终于回到家,准备睡个回笼觉的时候,被妹妹们给拖了起来。总之,我朝月火问道,「千石,你还记得吗?」
  她回答说还记得。
  就是小千吧?
  被她这么一立,我想起来了——对了,千石叫我的时候是阿历哥哥,而我则叫她小千。
  不过,还是——算了吧。
  都这么大了,怎么还能用那种叫法。
  一边换校服,我一边心想。
  蛇切绳有两条的理由。
  二条蛇——缠绕千石的理由。
  恨的她的,是她曾经的朋友——喜欢的男生向千石告白,最后被甩了,所以生恨。所以用学校流行的神秘小诅咒给千石下咒。就像是在泄愤,在下咒的时候,大概也没想过真的会有效吧——
  不过,就这件事来看,另一个——对千石生恨的人,大致能够推测。是的,就是被千石甩掉的那个男生。那个男生与千石曾经的那个朋友一样,对我来说都是连名字都不知道的人——他就算对千石生恨也并不奇怪。或者说,从心理上看,是很正常的。单纯的——恋爱纠纷。喜欢谁讨厌谁的故事。学校流行的小诅咒,并不一定权限于女生范围。不去老实地当面告诉对象本人,我对你下咒了这种事也不奇怪。或者,当真去下咒这种事——也是有的。
  杀人者偿命。
  嘛,这些都是我随便说说的揣测。没有任何确凿的证据,就算真是那样,那条蛇切绳会回到男生还是女生那里?返回的诅咒会有什么样的结果?我都不得而知。
  千石也不用去知道那些事。
  这再怎么想,也是画蛇添足吧。
 楼主| 发表于 2009-10-4 22:21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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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羽翼魅惑猫

  001

  羽川翼对我来说是非常重要的人,她对我来说是难以替换,也不能替换的人。她对我有恩,不,那不是普通的小恩,而是等同于再生父母般的大恩。就算我为她付出再多,恐怕也无法回报她的恩情。寒假期间,我在黑暗最底层的最底层的最底层走了一遍,而向我伸出手的正是羽川。她的手在我眼中,毫不夸张地,等同于女神的救赎之手。即便现在,每当我回忆起两个月前的那次经验,就会有感动的热流涌上胸口。救命大恩这种话,虽然听上去很假,但我在那个寒假,确确实实被羽川救了一命。这个恩情,我无论如何都不会忘记。所以——在我结束那个地狱般寒假,升上三年级,与她分到同一个班级的时候,说实话,高兴得像个女生似的。与单恋对象分到同一个班级的家伙,说不定也是这种心情吧。由于一些小误会,结果被身为班长的她强行塞给我副班长一职。我没有拒绝接受这个工作,也是由于羽川对我来说是重要之人这个因素使然。
  羽川翼。
  拥有异形之羽的少女。
  不过,要说羽川翼这个名字,我直到二年级寒假为止都没有听过,当然是不可能——坦白说,其实我早在一级的时候,就因为想见见这位私立直江当津高校建校以来最强的才女,所以偷偷去她所在的班级看她。当时的她,绑着三股辫,戴着眼镜,从外表上看,从头到脚充满了优等生风貌。乍看之下能让人觉得是个认真的学生。虽然外表看上去像是优等生的人,我也见过不少,但像她这样,让我一看就确信是个优等生的人却还是头一回。她是个全身飘散着一种庄严的气息,让我犹豫是否要向她随便搭话的高校一年级学生。我真实感受到一种比难以接近更进一步的,连远观也不允许般的隔绝感。勉勉强强升上直江津高校的我,在那时候,已经对于自己在这个学校中所处的位置开始有所认识,但真正清楚感受到那一点的,或许就是在见到羽川翼的那个刹那吧。从没让出过学年第一的位置,甚至从小学生时代开始算起,从没落于任何人之后的羽川翼与我会是同样的人类这件事,至少我是从没这样想过。
  不过,要说羽川翼因此就是一个高高在上趾高气扬的女生,却完全错了。那种误解很不好。或者说,我从出生以来从没遇见过比她更善良的人了。虽然直到之前的寒假为止,我确实是一直那么误会羽川的。但与她真正交谈过之后,才发现她对人的态度平等到了有些过头的地步,我甚至觉得她应该对于自己拥有的能力、才能,更加有所认识才对。私立直江津高校的那些所谓的『优等生』们,明明尽是些认为好使的脑袋就是为了与他人比较而存在的人,但羽川却不是这样。我初见羽川时感到的那种隔绝,对羽川来说似乎完全感觉不到。她对人平等,且光明正大。班长中的班长,神所挑选的班长——不仅学校的老师们喜欢她,就连班中也很有人望。除了她把副班长位置硬塞给我的固执性格外,我找不到其他任何可议的缺点。虽然班长与副班长一直工作时,常常让我觉得挺郁闷,但更多时候,我都在为她办事的人性化而暗自佩服。
  这样说也许有些前后矛盾。但一想到我在黄金周时知道的她的家庭背景,就实在无法想像她会是这样的人。黄金周——四月二十九日到五月七日的日曜日之间的九天时间。对我来说,就和寒假时的地狱一样,那也是恶梦般的九天时间,对于当事人羽川翼来说,已经是失去的记忆。在做梦常常醒来时会忘记这种意义上来说,那也许应该算是个恶梦。
  九天时间。
  她被猫所魅惑。
  就像我被鬼袭击一样,她被猫所魅。妖怪出现都有其相应的理由——对她来说,她心中的家庭不和与扭曲便是那个相应的理由。是的,要说之前我有什么误会的话,那么这才是完全的误会。好人是幸福的人,坏人是不幸的人,我大概在此之前,都是以这种单纯的二元论,来划分这个世界的吧。因为不幸,所以更是善良的人——这种人,我根本从未想过。
  然而。
  羽川翼向我伸出了手。
  在那个寒假,她明明自顾不暇,没有来救我的多余力气——然而,她还是把我,从深深的深深的最底层,拉了上来。
  我无法忘记这件事。
  哪怕今后无论遇上什么。


  002

  「啊……阿历哥哥,我在这里」
  「……………」
  她似乎等了很久。
  对我来说,时间是值得纪念之日的六月十三日火曜日后学后,为了本周末最后的高校生活文化祭做准备,将下课后直到关校门前的时间消耗到最后一分一秒,时间是晚上六点半刚过,地点是私立直江津高校的正门。在那里,直到今天早晨为止,还与后辈神原骏河三人一起,渡过妖怪相关时间,对我来说是妹妹旧友的千石抚子,仿佛在久等对方落子的沉稳棋手一般,等着我。
  身穿——校服。
  对我来说是十分怀念的,初中校服。
  在这个附近是很少见的,连衣裙式校服。
  腰上系着一条皮带——千石,还系着个小腰包。说起来,虽然是理所应当,但看见千石穿校服的模样,这还是第一次。全身来看显得娇小的千石,与连衣裙式校服还挺相衬的。
  她没有戴帽子。
  不过,长长的前发遮住了眼睛。看来这孩子,原本就是这种发型……不管是用帽子遮住,还是前发挡住,都看不见她的眼睛,总之,与他人对视,或者被他人注视,似乎都会让千石感到很害羞。真是古今罕见的怕生女生。
  「哟……哟哟」
  没想到千石会这样突然登场,所以我的招呼声变得有些不自然。因为千石正好站在校门阴影中,当然她是不会有那种打算的,但她出声的时机恰巧像是从角落中突然窜出来『哇』一声吓我一跳。
  「你在这里,干什么呢」
  「啊,恩……阿良良木哥哥」
  低着头,千石这么回答。
  其实就算不低头,我也看见不她的眼睛。
  她自己能看清外面吗?
  嗯……不过,在自己的学校大门前被人叫一声『阿良良木哥哥』,让我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不过,我要是在这里对她说『别这么叫我』,恐怕会让这个如同刚出生的小鹿般的纤细女孩受伤吧……
  与我刚才看到千石吓了一跳呈对比的是,千石看见我后,似乎明显松了口气。嘛,毕竟是中学二年级学生,跑到高校这里来,是需要相当勇气的吧。而且千石要比一般人胆小得多。所以还是不要追问了……幸好,是这个时间。在文化祭上,我留到很晚才结束。所以熟人走过这里的可能性明显很低。不过要是有个万一的话,以后我的昵称肯定会变成『阿历哥哥』吧。目前这种风险还是偏低。
  「那、那个……」
  说着,千石沉默了。
  因为知道千石不是个能说会道的人,所以只有忍耐这份沉默了。如果不这么做,想要打破这种沉默般我说个不停的话,反而会让千石更加陷于沉默。不过,打个比方来说,就像是对待兔子或田鼠这类胆小的小动物……
  嗯。
  真可爱。
  「我想,再次来,道谢」
  千石,终于说到。
  「因为受了阿历哥哥……那么多照顾」
  「啊,是这样啊……所以就在这里一直等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出来的我吗?你是什么时候开始等在这里的?如果是你放学之后马上就跑来的话——」
  「啊,不是的。今天,我请假休息在家」
  「唉?」
  啊,是吗。
  穿着校服并不代表一定就是从学校来的。
  「那么,你之后没有去学校吗?」
  「恩……很困很困」
  光是听这句话,怎么觉得很像是某个南之岛大王的孩子般奔放的家伙(译注:这个NETA不明)……嘛,虽说是睡过一会儿,但那个睡眠环境是相当差劲的废弃私塾,而且还是把塑料瓶当成枕头来用的多人挤在一起睡,对于极致纤细的千石来说,没有睡好也是很正常的吧。我其实也没怎么睡好,所以一回家才想睡个回笼觉……在那种环境中还能呼呼厦的神原才是真的有问题。所以,那之后,千石和我一样回到家,就闷头大睡了——与我不同的是没被拖起来——然后,算好我的放学时间,到正门口等我吗。穿着制服,是因为这是平常日子用来向父母作借口的对策吧。
  「啊,不过,时间真是不巧呢。你看,我没告诉过你吧,这周末是这个高校的文化祭,眼睛正处于如火如荼的准备之中。所以我回家时间就拖到了这么晚,真对不起。那个,你不会是等了两个小时以上吧?」
  「不、不是的」
  千石摇了摇头。
  啊呀,通常最后一节课是在三点半结束,如果算从四点钟开始等的话,应该没错……莫非是因为我太晚出现,中途离开了一会儿?
  「我从二点钟开始等,等了四个小时以上……」
  「你傻了吧!」
  我真怒了。
  在校门口等四个小时以上……穿着校服,反而会被当成是什么可疑人物吧?而且高校的放学时间怎么也不可能是在二点吧。说起来,学校出钱雇用的警员到底在干什么?难道是因为可爱的中学生就网开一面?
  「我……我傻了对不起」
  她道歉。
  我还是第一次因为那种理由被人道歉。
  「可、可是……想对阿历哥哥说谢谢……想得不得了……所以,坐立不安……」
  「你真是个有礼貌的家伙……」
  你真是个让我没辙的家伙,我差点这么说。
  对我不需要说谢谢。
  「如果是那样的话,你该谢的人其实是神原哟。神原已经来过为里了吧?没遇见她吗?我和你算是旧知关系。但她虽然与你完全没关系,却为你出了各种主意。像她那样的好人,不常有呢」
  各种意义上来说,都是这样。
  虽然不能多说,但是,为了千石,神原无私地帮了很多忙,那是毫无虚假的事实。
  「嗯……我也这么想」
  千石战战兢兢地说到。
  「因为阿历哥哥和神原前辈,是用命来救抚子——」
  「不不不不不!说用命来救太夸张了哟,你看,我不是还为么好好活着吗1」
  「啊……是啊」
  「别随便乱说哟……吓我一跳」
  「嗯……所以,我也想对神原前辈,再次道歉……」
  「?什么?神原还没出来?哦,我还以为我们班是晚的呢……嘛,最热衷文化祭的是二年级那群学生。一年级不敢放手搞,三年级要考试。那家伙,姑且也是个不管喜不喜欢,都是以班级为中心的人……」
  「不,不不是的。神原前辈在大概三十分钟前,通过这里了」
  「啊,是吗?那么,你没找她搭话?是不是她和朋友在一起……那家伙的朋友可不少」
  「不不是的……虽然是一个人……」
  千石露出复杂的表情。
  「神原前辈,在抚子出声前,就用眼睛跟不上的速度跑掉了……」
  「…………」
  那肯定是她有急事……
  大概是想把昨天买的大量男男小说给一口气读掉之类的吧。对她来说肯定是那种极其美妙的急事。与熟人打招呼都会犹犹豫豫的千石,当然不可能拦住飞奔的神原。
  「我差点以为会被踩倒……」
  「嘛,我能明白……那种感觉我真的能明白。就算是我也不会想与奔驰中的神原搭话」
  「嗯……好像是宅急动一样」
  「为什么要特别用那种在Bikkuri-Man系列上登场的主要角色之一大和王子的必杀技来形容!不仅难懂,而且还需要补充大段说明!」(译注:Bikkuri-Man是日本点心厂商LOTTE发售的点心包装纸上的角色,围绕这个角色有很多系列作品)
  「嗯……抚子没想到会阿历哥哥也知道」
  她似乎真的很意外。
  啊呀啊呀,看来我作为吐糟担当的功力,她还不够了解啊……当然,我并没有得意哟,绝对没有。
  「话说,现在的女中学生也知道Bikkuri-Man吗?虽然有新装版的巧克力,知道角色名字还说得过去,但连必杀技也知道就……」
  「在DVD中看到的」
  「啊,是吗……这个世界也越来越方便了呢。不过,宅急动这招数太难懂了,至少用缩地法之类的吧」
  「缩地法……那个是把距离近的东西画大,远的东西画小的绘画技法?」
  「那是远近法才对吧!」
  「是吗……不过,两个很像呢」
  「完全不一样!别把武术最高奥义和绘画基本技巧混同起来!」
  被我这么一吼,这次千石一个急转身背朝我,身体瑟瑟发抖起来。我开始担心是不是因为自己的大声吐糟让她吓哭了。但好像不是,千石似乎在拼命屏住笑声。连呼吸也开始不稳了。
  对了,这家伙,其实格外会笑呢。
  不过,自己把自己说笑了,这也有点奇怪……
  「阿历哥哥……还是那么有趣呀」
  千石这么说到。
  ……虽然我记不太清了,但是,难道我从小学生开始就是这种角色了……?
  总觉得有些认命了。
  不过,这家伙,千石抚子,没想到是个能说这种有趣话的人呢。虽然还不至于让我吐糟全开的地步,但也相当不错。嘛,昨天是因为处于妖怪的烦恼之中……所以也许没有那份闲心。这样一来,我倒是有兴趣想尝试一下,这个内向少女能让我把技能发挥到哪个地步。
  「用那种速度奔跑,虽然抚子担心鞋子是不是坚持得住……不过,奔跑时的神原前辈,好有型」
  「别迷上她。虽然并不打算撤回前言。但那家伙可是个相当麻烦的人。哦不,她虽然也是个现如今十分窥见的有型角色……嘛,千石,下次我来安排你能向她好好道谢的状况吧,倒那时——」
  「恩,恩。那虽然也很好」
  千石说。
  「我找神原前辈还有其他的要事」
  「是吗?」
  「恩」
  「哦……」
  千石对神原道谢以外的要事,我有些猜不出来呢。仔细想想,神原与千石两人一起渡过的时间也不算短。是不是那时有了什么约定之类的。
  「那么,我可以随便帮你转达,因为我也必须向神原说声谢谢才行」
  为千石的事情——还有为千石的那条蛇的事情
  如果神原没有横插一刀把的话——眼下我还不知道是不是能站在这里说话。虽然为同一件事,被一次次道谢道歉,大概会让受者觉得郁闷。不过,等过段时间,大家心情都平静下来后,再找个时间表示一下感谢的心情,应该是能接受的吧?
  「不过……那样,会给阿历哥哥添麻烦」
  「不要说什么添麻烦。又不是什么大事,交给我吧」
  「是吗……那么,这个就拜托阿历哥哥了」
  千石从手中拎着的书包里,取出两件小小地折叠好的衣物。
  灯笼裤和学校泳衣。
  「………………」
  不是没想到,而是根本完全从记忆中消失了……
  「我洗干净了,所以想遇上神原前辈后还给她……不过,阿历哥哥能帮我还给她的话,就交给阿历哥哥了。这样也比较快」
  「啊……」
  跨栏好高……
  这是什么考验吗?
  在自己上学的高校正门前,从女中学生那里接过灯笼裤和学校泳衣的男人……这种事要是被熟人看见,我的昵称肯定直接从『阿历哥哥』升级为『变态』。
  可是现实却让我不得不接受。
  如果这是谁给我故意下的套,也就太巧妙了……!神啊你到底想让我做什么!
  「那、那么……我就收下了」
  一边心想着这辈子大概也没机会再收到这种东西了,一边从千石手上接过两件衣物。在千石把衣物交给我的时候,一瞬间似乎露出犹豫的神情(也许是犹豫,是不是应该亲自还给神原比较好)但最后,还是松开了手。
  恩。
  不过,事情的展开真是有点怪。
  今天——原本应该是个值得纪念的日子。
  对话中断后,千石红着脸,低下头。从蛇妖那里解放了之后,她身上的忧郁气息似乎也有些消散了,不过,那份与生俱来的文静,却并没有改变。
  下意识。
  我朝着千石的前发,伸出手。
  「……哦?」
  没碰到。
  我的手穿过空气。千石低着的脸,突然往旁边一闪,躲过了我的手。虽然我又试着去追上她的前发,但她这次后退了一步,千石躲开了我的追击。
  「……有、有什么、事吗……?」
  「怎么说呢……」
  不必那么害怕吧……
  从平时千石的印象来看,无法想像的敏捷动作。前发挡住影响视力这点,看来对千石是完全不用担心的。
  「……嗯」
  再试一下。
  我垂下别一侧的手,轻轻从下拎起千石的制服裙边。恩,千石闪开我碰她前发的动作,就像是小学女生讨厌男生掀她们裙子似的,所以如果真的是被掀裙子又会有什么样的反应,我不禁想试一下了。
  可是千石对我的动作没有任何反应。只是斜着头表示疑惑。
  昨天我就这么想。
  这个女孩,就初中生的标准来说,未免过于单纯了。
  该防御的地方,搞错了很多哟。
  我马上松开拎住她制服的手指。
  「面对你,总觉得像是在测试我作为男人的器量呢……」
  「?……因为抚子,不爱说话?」
  「不是指那个……」
  不爱说话,吗……
  恩……说起来。
  「对了,千石——有些件事想问你,可以吗?」
  「唉……什么事?」
  「嘛,也不是什么大事……小忍她」
  「小忍?」
  「就是在那个废弃私塾里的,金发小巧的女孩子。她的名字,我没告诉告诉吗?嘛,也好。总之,那个孩子,趁我不在的时候,有没有对你说过什么?」
  「…………?」
  就像难以明白这个问题的含义般,千石露出惊讶的表情,接着,
  「没有」
  给出了否定的回答。
  是吗。
  嘛,那也是的呢……不过,我还以为同样身为不爱说话的人,是不是会有什么能够交流的东方。但是仔细想想,本性是伶牙俐齿的小忍,与本性不好爱说话的千石,怎么可能有能够交流的东西……
  忍野忍。
  金发,护目镜,头盔。
  在那个废弃私塾中,现在,正与我的恩人忍野咩咩一起,共同生活的美少女——虽然用『生活』来形容,但却是充满杀气的生活。
  「那个孩子……是吸血鬼吧」
  千石说到。
  因为在除蛇后,治疗我伤口的时候,无法瞒住她,所以昨天晚上,在把塑料瓶当枕头睡觉前,把我的事告诉了千石。还有神原左手的事情,也适当地说了一些,对于妖怪的相关事情,已经不需要对千石有所顾虑了。
  与八九寺。
  之后,除了羽川以外——能说的都说了。
  「啊……嘛,现在的我,不能算是『吸血鬼』,而是『伪吸血鬼』吧」
  就像我现在不能算是『人类』,而是『伪人类』一般。
  她——也是这样。
  「那么,是那个孩子的缘故——才让阿历哥哥」
  「不是因为她的缘故。是我自己的缘故。而且——向妖怪追究责任,可就错了。那些家伙,单纯只是那样存在着罢了」
  妖怪的出现都有相应的理由。
  仅此而已。
  「嗯……是这样呀」
  千石老老实实地点头。
  似乎是把我话与自己的情况相对照了。不过忍野说过,千石的事情,与我至今以来经验过的,意义上有所不同,不能混为一谈……
  「嘛,你和我还有神原不一样,已经从妖怪那里完全解放了,所以别多想了。回到普通生活中就好」
  因为——你能回去。
  必须回去。
  「恩……虽然是这样。可、可是,知道那些事……知道了有那种东西,要抚子和以前一样,很难」
  「…………」
  确实——那对谁来说都很难吧。
  虽然千石不是胆小鬼。但在那种定律、常识都不通用的领域中也能够战斗的人,并不多。在这种意义上,像我和神原这样,已经踏进去一步的人,或许反而容易面对。
  「总之,那种愚蠢的诅咒,再也不要与它有什么关系了——我能说的,只有这些了」
  「嗯……」
  「忍野那家伙虽然说过,曾经扯上一次关系的人,以后会变得容易受那些东西的吸引。不过,那全都是取决于当事人的本心。只要你自己主动避开,就能保持正常的平衡。嘛,如果遇上什么的话,就来找我吧。我的手机号码,有没有告诉过你?」
  「啊……不,还没有」
  而且抚子,没有手机。
  千石这么说。
  是吗。
  「嘛,只是号码的话,记一下不就好了吗」
  「嗯……」
  千石似乎很不好意思。
  也许是我心理作用,她看上去好像很高兴。是不是觉得,告诉她手机号码这件事,好像很有大人的感觉?……中学二年级学生,正是长个子的年纪吧。嘛,我也不是那种有很多朋友的人,这样聊着手机号码的时候,我还是有点紧张的,所以也没什么资格说千石不好意思吧。
  在一张精巧的便条纸上写下我的手机号,千石很珍惜般,放入腰包中。校服配腰包,还是觉得有些怪怪的。第一次在山上相遇的时候,她就一直带着那个腰包了,那个腰包似乎是千石很喜欢的东西。
  「那么——这是抚子家的电话」
  「谢啦」
  「阿历哥哥要是有为难事情的时候,请给抚子打电话」
  「恩……会有那种情况吗」
  「阿历哥哥」
  「啊,好的好的。知道了啦」
  「好的说一次就可以了哟。阿历哥哥」
  「是吗,说起来,你要是有麻烦的时候,直接去找忍野,可能会比找我来得方便……不过嘛,让女中学生一个人去那种脏兮兮大叔的那里,可能太过分了些」
  虽然那个性格恶劣的大叔,对千石的事情,格外好说话。但我还是不放心。虽然这种应该是不可能会有,但我还是尽可能希望避免千石单独去那橦废弃大楼。
  忍野咩咩,有LOLI控的嫌疑……
  「那、那种事……不会的」
  「嗯,嘛,就算没有,事先注意也是为了以防万一嘛。不能总是动不动就去依靠他——总是依靠多啦A梦的秘密道具,就会变得像大雄那样了」
  「是……是呀」
  千石点头。
  「忍野先生给我的那个护身符,真的很像多啦A梦的秘密道具呢……嗯,就像天才头盔与技能手套一样」
  「我说啊你为什么要特意用那种只在大长篇中登场的稀有秘密道具来举例啊!?用竹蜻蜓或者随意门之类的来举例啊!」
  「阿历哥哥的吐糟总是时机恰好呢……」
  千石一脸佩服。
  她的眼中充满尊敬的光芒。
  那种不用特意尊敬吧……
  「对了,阿历哥哥」
  「啥?」
  「常有人说胖虎在剧场版中成长了,性格变好了。不过,那其实应该是用来形容大雄才对吧?」
  「为什么突然冒出突兀的角色评论!」
  「唉……可是,抚子不觉得,那很突兀啊」
  「从对话来说确实是接着上文。但那只是表面衔接而已!已经完全偏离正轨了!从大长篇扩展到角色评价的理由到底在哪里!」
  哦,嘛要说剧场版中大雄的成长度,确实比不上胖虎!
  「只有小夫,无论经过多久,无论什么情况,都没有成长」
  「嘛,他的定位就是孩子王胖虎手下的一介小兵,无论是成长还是堕落,都不太好呢……啊,为什么会聊起这个哟!」
  这么一说,千石沉默了。
  这次不是在忍着不要喷笑出来,看上去真是显得垂头丧气。啊呀,我是不是有些说过头了……沉默寡言的千石小心翼翼地注意着不要让对话冷场,而我虽说是吐糟但居然朝她怒吼了,真不像样。
  「对不起」
  很快,千石这么道歉。
  呃,我有种内疚感。
  「啊,不需要道歉……」
  「想试试阿历哥哥的吐糟能到达哪个地步,所以不知不觉就」
  「要是这样的话,你给我再说十遍对不起!」
  你是故意的啊!
  虽然我的吐糟没有死角,但我的忍耐还是有限的。
  这个内向少女,原来也挺有趣嘛。
  「刚才我说,『对了,阿历哥哥』的时候,我想说的并不是多拉A梦的事」
  「是吗……没想到你是个挺会即兴发挥的人嘛。那么,从那里重新来过」
  「嗯,对了,哥哥」
  「啥」
  「那个,关于小忍」
  看来千石并不知道,我的基本技能就是重复笑话,所以她没有继续说多啦A梦的事情,把话题转回正轨。
  恩,感觉有些欲求不满啊。
  如果是八九寺的话,不仅会重复笑话,更会对我狠狠回击。
  千石的性能界限,就到这里为止了吗?
  「小忍怎么了?她不是没有和你说过话吗?」
  「恩……可是」
  千石说。
  「那个孩子……一直瞪着抚子」
  「……?啊,那家伙一直都是那个样子啦。很会瞪人。不管是对我还是对忍野或者对神原,都是那种眼神。并不是特别针对千石的」
  对于胆小的千石来说,虽然对方是小孩,但吸血鬼的眼神还是让她觉得不舒服了吧。嘛,那个可以媲美四谷怪谈中阿岩夫人的恨恨眼神,就算是与小忍缘分最深的我,也会觉得害怕……更不用说是千石抚子了。
  不过,千石。
  「不是那样的」
  说到。
  「那个孩子,虽然盯着每个人……但看阿历哥哥和忍野先生时的眼神,与看抚子和神原前辈的眼神,不一样——我觉得」
  「……嗯?」
  这是什么意思?
  我不太明白。
  「你是说她看男人和看女人的眼神不一样?」
  「嗯……好像是的」
  「恩」
  「抚子对人的视线很敏感,所以能明白……感觉,抚子和神原前辈,好像被那个孩子给讨厌了」
  「被讨厌了——那就怪了」
  要说怪,确实怪。
  甚至可以说是不可能的事。
  虽然现在是一幅可爱的小女孩模样,但那家伙的本性始终是妖怪,是吸血鬼——基本上,对人类,没有兴趣。不管是千石还是神原,或者忍野或者我,她对谁应该都是同样的态度。男女区别什么的,原本就是无法想像的。
  更不用说喜欢或讨厌了。
  ……不对。
  嘛,也许——只有我是例外。
  「不过,千石说的大概没错吧……要是那样的话,原因我也不明白。下次问问忍野吧」
  「问忍野先生吗?……阿历哥哥,为什么不直接问小忍……?」
  「虽然她以前是个伶牙俐齿的家伙」
  我苦笑着说。
  事实上,我也只能苦笑了。
  「现在已经完全处于心灵封闭中了。她已经有两个月没出过一声了哟。一直紧闭嘴巴」
  从寒假开始——两个月以上。
  没听她开口说过一句话。
  因为觉得没什么意义,所以我没有与忍野确认过。但是,大概她对忍野也一样没开口过吧。
  没办法。
  那也是没办法的。
  「是吗……」
  「我觉得她很厉害哟。明明有一堆想说的话,却全部忍住不说。特别是对我,她应该有很多装也装不下的想说的话——」
  比如指责。
  比如痛恨。
  应该有一大堆吧——却没有说。
  哦不,应该说那只是没有用语言表达出来。不过,就算是那份没有用语言表达出来的感情,她也没有向我展示过。
  「……那个,不是应该相反才对吗?」
  千石不解地说。
  「阿历哥哥可是被害者——」
  「我是加害者哟」
  我打断千石,说到。
  「对于小忍的那件事,我确确实实是一个——比加害你的那个同学更过分的加害者。嘛,这件事你别太深究了——但,至少仅就这件事来说,请别指责小忍」
  「啊,恩……」
  虽然点头答应,但千石似乎有些不满。嘛,千石不明白我与小忍的关系也并不奇怪。因为就连我自己也不明白我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但只有一件事我是明白的。
  我必须为小忍付出一生——因为这是我能为小忍作的,作为加害者唯一的补偿。
  虽然——我也是情非得已。
  不过,我还是想到。
  不由得想到——
  那位吸血鬼的动人声音,我大概再也没有机会听到了吧。
  「嘛」
  像是为打破开始变得沉重的气氛,我勉强用爽朗的语气对千石说道,
  「千石,也许最好别再去见忍野或是小忍。知道了妖怪的事情,确实很难再保持以往的无知无忧,但是正因为知道了,所以才知道该去避开它们吧」
  「啊,嗯……不过,得向忍野先生,道谢……」
  「嗯,那家伙似乎不擅长面对别人的感谢……嘛,也好。虽然最好还是别去再见面,不过这样做未免有些冷漠了。难得有缘认识了」
  虽然与妖怪有相的缘分,并不是什么好东西。
  ……哦不。
  也不尽然吧。
  我与羽川,我与战场原,我与八九寺,我与神原——这些都是与妖怪有关的缘分。不该说这些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那么与千石的再会,也是这样吧。
  「嘛,昨天因为急匆匆的。再加上那些事情也不得不隐瞒,所以没和我家的妹妹打招呼。不过以后如果你有时间的话,就来找我家的妹子玩吧。我昨天问过妹妹,她还记得你的事哟」
  「是、是吗——良良还记得我」
  「嗯,所以,下次再来玩吧」
  「真的可以吗?可以再去阿历哥哥的房间玩吗?」
  「可以」
  虽然来我的房间的话,可能会招致怀疑……
  不过毕竟是在家里,应该不会被太怀疑。
  「那、那我,什么时候,可以去?」
  「嗯,让我想想。总之,等文化祭结束以后——」
  正当今后的时间表在我脑中开始绕行的时候,从背后,
  「啊呀,这不是阿良良木同学嘛」
  从背后被人招呼了一声。
  「你在那里,干什么呀?」
  转过头,那里的人是羽川。
  羽川翼。
  我们班的班长——直到刚才为止,还在与我一起进行文化祭的准备。优等生。今天因为是我负责把教室钥匙还到教员公办室,她应该比我先回去了。为什么会从我背后出现?
  朝我一路小跑过来,绕到我的跟前后,羽川发现了千石。从羽川跑到校门口之前为止,千石一直躲在我的身后,所以羽川没有看见她。
  「啊……这位是?」
  「哦,羽川,她就是昨天我说过的——」
  就在我说到一半的途中,
  「我、我我我我我我我我先告辞了!」
  千石用完全神色大变的声音,刚一说完就转身,用一种虽不能说让神原也甘拜下风,但也足以媲美神原般的速度,从私立直江津高校的正门前,飞驰而去。
  她的背影只用了数秒就消失在我的视野之中。
  如脱兔般,便是用来形容这种场面的吧。
  …………
  对人恐惧症,也该有限度吧。
  高校生就那么可怕吗?千石。
  要知道羽川可是远不及战场原可怕,连她都无法介绍……原本还想视谈话情况,顺便邀请她来参加文化祭,但这个样子,大概连进入高校区域都无法做到吧……
  「……阿良良木同学」
  过了一会儿,羽川说。
  「我,或许有些受伤了……」
  「呃……」
  光是看到脸就吓成那个样子,就算再怎么温厚大度,也会有些想法吧——虽然这件事我可以说是一点点责任也没有,却不知为什么冒出一种内疚感。
  「你没有先回去吗?」
  「我在走廊那边被保科老师逮住了」
  「原来如此」
  班主任保科老师。
  很照顾羽川。
  「那个……介绍或许有些晚了」
  岂止是晚,已经晚过头了。
  连当事人都不在了。
  「刚才那个女生就是我昨天说过的,妹妹的朋友。初中二年级的千石抚子」
  「嗯……是吗。我正想问问。阿良良木同学,那个——蛇的事情,后来怎么样了?」
  她果然在意吗。
  而且我只对她说了一半。
  「姑且,算是解决了——从结果来说,还是靠忍野的帮忙」
  「嗯,虽然我不是很懂。恩,不过,解决速度好快呢。一两天功夫就彻底解决了」
  「并没有彻底解决……不过,嘛,也差不多吧。因为想对我和神原道谢,所以一直在这里等着。真是辛苦呢」
  「向来道谢的人说这种话可不好哟,阿良良木同学」
  「哦,刚才那个只是措辞——」
  想找个借口。
  还是算了吧。
  「嘛,说得对。这样不好」
  「很好」
  羽川满足地点点头。
  怎么感觉像是被养熟的狗似的。
  「不过,真是个可爱的女孩子呢。是叫千石吧?千石抚子,恩。那件校服,是阿良良木同学毕业的那个中学吧?」
  「你什么都知道啊」
  「不是什么都知道哟,我只知道自己知道的」
  「哈啊」
  嘛。
  这种程度,应该是知道的吧。
  「不过,为什么呢。千石小妹妹,似乎很怕生……」
  「是啊……她怕生怕到在便利店中不知怎么回答店员问的『要不要加热?』,所以只好买熟食类食品的地步」
  顺便说一句,这是我自编的偏见。
  对于没说过一句坏话,只因为打了个招呼这件小事,便遭到莫名其妙转身就跑来对待的羽川而言,我自编的偏见肯定让千石有口难辩。
  「呵呵,无论是战场原同学、还是神原后辈,真宵妹妹,最近阿良良木同学尽和一些可爱的女孩子关系那么好呢」
  「别说得这么难听。虽然战场原同学、神原后辈,真宵的关系确实不错,但也仅只这三个吧。但你说的好像还有其他人似的」
  「没有其他了吗?」
  「没有」
  虽然这么断言,但并不是实话。
  至少,还有一个。
  羽川翼。
  还有你。
  「嗯?什么?」
  「不没啥……」
  虽然是这样,但当着羽川翼的面说什么可爱的女孩子之类,大概会被当成骚扰吧……而且原来就没有必要主动把对自己不利的事情说出口。
  「说起来,阿良良木同学」
  「什么?」
  「你刚才不是说今天有什么要紧事吗?所以才会那么急着去还教室钥匙……莫非阿良良木所说的要紧事,就是和可爱的初中女生一起聊天吗?」
  「不对」
  「阿良良木同学的角色属性,越来越软派了哟」
  「不是的……」
  虽然那对我来说,确实是在烦恼的事……
  但你应该能体谅我的吧。
  「虽然刚才说得不是那么清楚,但为了不引起误会,我就说明一下吧。所谓的要紧事是与战场原有关,具体情况因为会不好意思,所以不能说」
  「战场原同学……」
  羽川露出微妙的表情。
  对于面临文化祭的这个时期,却用一句「我要去医院」为借口,一点也不帮忙准备工作,准时放学回家的同班同学,作为班长来说,应该是些想法的吧。当然,以前我虽然并不清楚,但如今与体弱多病之类完全扯不上任何关系的战场原说的借口,明显是句大谎言。说不定,羽川已经识破了她的谎言吧。话说,战场原那个体弱多病的角色属性,我觉得也差不多到了使用极限了。
  「阿良良木同学,告诉你一个有趣的传闻吧」
  「什么?听上去好像不太有趣,不过还是听听吧」
  「战场原同学自从与阿良良木同学关系变好之后,态度就变得很奇怪」
  「呃」
  「战场原同学受到了阿良良木同学的不好影响」
  「呃呃」
  「之类的」
  「呃呃呃」
  那是虾米。
  传闻?
  「刚才,被保科老师问起。羽川,你知道些什么吗——」
  「嗯……」
  虽然——是不负责任的传闻。
  可是,不愉快归不愉快,却难以生气……感觉某种程度上来说也算是事实,至少,这么说的人的心理,我并不是不能理解。
  「对了,还有人证说,周日看见阿良良木与二年级的神原手牵手一起走,之类」
  「呃啊」
  那是事实。
  话说回来这真是个小城市啊……
  轻易就被撞上了。
  「虽然不知道阿良良木同学怎么和战场原同学关系变好的——不过,之后,这种传闻大概会更多吧」
  「大概——确实会更多吧」
  「所以,会很辛苦吧。阿良良木同学,必须证明不是这样才对」
  「…………」
  「与男生交往会变坏之类对战场原同学来说是不名誉的传闻,绝不能视若无睹哟。所以在校门前与可爱中学女生聊天,我觉得不太好呢」
  「……你说得对」
  无言以对。
  不能因为我的行为,让战场原受到不好的评价。换种观点来看,也许我有些臭美。但那份责任,我觉得必须担负起来。
  「话说,没有羽川吗?」
  「嗯?」
  「就是那个传闻。羽川与阿良良木关系好了之后,态度就变奇怪了之类的」
  「不知道呢,就算有,也不会当成本人的面说吧。不过,嘛,我想大概是没有吧。因为我没有改变」
  「………………」
  说的是啊。
  要说有什么传闻的话,大概肯定是相反的吧,比如——和羽川关系好了之后,阿良良木的态度变亲切了之类。
  那也是——事实。
  我欠了她多么大的救赎恩情。
  「总之,我对老师否定了那个传闻。我说,没有那种事」
  「是吗,谢谢」
  「不必道谢哟,我只是说出自己的想法」
  「是吗,不过,你真的这样想?」
  「嗯?」
  「就是你说的——没有那种事」
  「啊,恩。当然,我,从没撒过谎」
  「我想有资格说出这句话的,除你以外就没别人了」
  「是吗?应该还有很多吧。嗯,对了,或者说——我反而觉得,战场原同学,是在向好的方向转变」
  不过作业偷懒可不太好——羽川说。看来战场原的谎言早就被她看穿了。对于无所不知的班长,想要隐瞒什么,本就是不可能做到的事。
  「虽然不知道是由于治好重病的关系,还是阿良良木同学的关系——但我想,战场原同学的变化,是少不了在一旁支持她的阿良良木同学」
  「……你啊,说的话好像远远超过高校生层度啊」
  「唉?不是很普通吗」
  「是吗」
  坚定认为自己是『普通』人,这也是羽川翼的特征之一……如果这家伙也算是普通的话,那么我到底该算入哪一范畴之中啊。
  突然想到。
  不仅是这次,从前这位班长就对恋爱,男女间的微妙之处,有着独树一帜的见解。那么羽川自己有没有那种对象呢?
  虽然她对任何人都同样温柔。
  但特定的某个人,应该也是有的吧?
  虽然完全没有露出过丝毫迹象,但说不定,一脸认真模样的她,已经有了男友。恩,从没想过呢……
  「喂,羽川——」
  「怎么了?」
  呆了一下,羽川问到。
  嗯……
  不行,问不出口……
  用类似刚才千石所说的宅急动来形容的话就是,我沐浴在羽川翼那天然释放出的足以匹敌ArrowAngel闪光炮般强大的视线之下,感受到这个提问本身是非常动机不良的行为(C注:ArrowAngel是Bikkuri-Man系列中出现过的角色)
  「怎么了?阿良良木同学」
  带着纯朴的眼神,羽川再次问到。
  呃……不知道为什么,总有一种追问下去的冲动。被名侦探逼入不得不坦白境地的犯人心情,大概就是如此吧?可恶,她可不是个用一句『还是不说了』就可以打发的家伙,必须问点什么才行——啊啊真倒霉啊,我现在后悔得就好像在两个浴缸中,每一个浴缸都被倒入了两种不同颜色的入浴剂一般。
  「哦,那个,多啦A梦的秘密道具——」
  无计可施之下,我想拿出多啦A梦话题作为最后手段,可是,刚说到一半,羽川嘀咕般说到,
  「啊,好疼」
  打断了我。
  好疼……我吗?身为高校三年生却拿出多啦A梦话题(而且还是最后一着)的我,让她觉不舒服了?明明中学生可以接受的啊。
  一瞬间,虽然有种被害妄想,但并不是这样,羽川用手指贴着头部。也就是说——头很疼吧。啊,说起来,羽川昨天也说过……
  「喂——没事吧?」
  「嗯……嗯,没事」
  羽川坚强地说。
  她那面对我的笑容,虽然没有一丝阴沉——如果真是这样,那么刚才羽川说的话,岂不是在说谎了?
  她从没说过谎。
  那样——不算说谎吗?
  「去保健室——不,春上老师,现在已经回去了。那么,去医院——」
  「没事的啦,太夸张了。阿良良木同学。这种程度,回家看看书,就能治好」
  「你是认真的?靠看看书就能治好头痛……?」
  有些时候,她确实是个怪家伙。
  思考方式不同。
  「你不是说最近常这样吗?要是大病该怎么办?」
  「想太多了啦。没想到你还挺斤斤计较呢,阿良良木同学。比起这种小事,阿良良木同学,我刚才说过的话,你好好理解了吗?光是理解还不够哟,还得去实践哟」
  「好的,知道了」
  比起这种小事,吗?
  比起自己更重视他人。
  这种性格——也是她的奇怪之处。
  不过。
  「总是让你操心,真对不起」
  「没关系哟。不过,所以总之,既然明白了我说的话,那现在,阿良良木同学」
  羽川说。
  像是故意似的咳了一声后,
  「先把那两件像宝物似的紧握在手的灯笼裤和泳衣,收入书包中好吗?」


  003


  六月十三日对我来说是值得纪念的日子。
  本来应该是这样的。
  那和灯笼裤、学校泳衣之类的完全绝对没有关系。事情的起因是,从上个月母亲节、五月十四日开始交往的我的女友、战场原黑仪的这么一句话。
  「我们约会」
  在当天的午休时分。
  在中庭的长椅上,看上去关系很好的并排坐着吃便当的途中,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句话。我被吓得夹在筷子上的煎蛋都掉了。
  什么?
  刚才这个女人、说了什么?
  我看着战场原。
  穿着——夏装。
  衬衫的短袖向里折用大头针别住,看上去像是无袖,这个最近在我校女生间秘密流行着。我擅自想像过战场原会不会并非不赞同赶潮流的女生(我擅自断定战场原是那种排斥时尚潮流的人),但意外地并没有这回事。她并非不问世事。这可是新发现。顺便说一句,羽川虽然不会对这种时尚潮流横加指责,但她自己却不去赶潮流的。就算同样是优等生,但境界还是有区别的。不过,战场原的情况是连短裙的长度都没有改变。
  因为是用餐途中,战场原把后面的头发和最近好像张长了的刘海向上捋起,各自用红色橡皮筋扎起来。看上去虽然是很白痴的发型,但毫不吝啬地露出漂亮额头这点,我非常的中意。然后战场原把这个看上去‘疏忽大意’的形象给我看了过后,不由得产生了亲密无间的感觉,心情还不坏。
  「那个……咦?」
  就在我不知该如何反应是好的时候,战场原「嗯」了一声,从自己的便当盒里面用筷子夹起一小团白米饭,然后把那团白米饭向我这边送了过来。
  「张嘴啊~~」
  「……!」
  呜哇……!
  这是什么情况……!
  作为漫画上很常见的甜蜜恋人间的甜蜜举动之一的话,我倒是知道得很清楚,但什么啊这个,完全高兴不起来,与其说是讨厌,简直就很恐怖。
  战场原的话还是那样平静的面无表情……要是害羞的腼腆表情之类的话我是完全欢迎的,但是因为无法揣测出对方的感情,所以我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不知不觉就觉得她在盘算着什么。
  看上去背后有很大的黑幕。
  应该说看上去只有黑幕。
  两面都是B面。(译注:指事情的两面都是黑幕)
  她是想如果我在这时傻傻地张开嘴的话,就突然一个假动作,然后嘲笑我吗?
  「怎么了?阿良良木同学。来,啊~」
  「……」
  不……
  怎么能怀疑自己的恋人呢。
  战场原确实很坏心眼,但并不是能做出这么过分事的家伙。才刚开始交往一个月,虽然不能说交往了很久,但我们应该都对对方有了一定程度的了解。彼此间有了信赖。自己做出去破环这段信赖关系的行为,那怎么成?
  我可是战场原的男友啊。
  「啊、啊~」
  我张大了嘴。
  「给」
  战场原把白米团朝着我张大的嘴巴的稍右侧、我的脸颊按去。
  「……」
  不不不。
  明摆着的结局。
  「呵、呵呵呵」
  战场原笑起来。
  很让人火大的窃笑。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能看到你的笑脸,虽然我非常开心」
  以前明明是基本都不笑的家伙。
  现在也只有这种时候才会笑笑。
  基本上反正就是皮笑肉不笑那种。
  「阿良良木同学,脸颊上沾着饭粒呢」
  「是你沾上的」
  「我帮你取下来」
  战场原暂且放下筷子,直接伸手过来。从我的脸颊上,把自己粘上去的饭粒,小心翼翼的,一粒一粒,取下来。
  嗯。
  这还真是……
  「好了,取干净了」
  战场原这么说着,轻巧地将那些米粒团丢进了旁边的垃圾箱。
  ……丢掉了。
  在眼前丢掉了啊……
  不,虽然倒是没有想过她会吃掉。
  「那么」
  战场原这么说着,利索地重新摆起架势。
  感觉被当作完全没发生了。
  「我们约会」
  又说了一次。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此时战场原一副类似「不对」的烦恼表情。歪着脑袋,在思量着什么。
  「不对呢。不是这样呢。约会……」
  「……?」
  「要……约会吗?」
  「……」
  「来约会……怎么样……呢……」
  「……」
  这家伙……!
  当真不知道拜托别人的方式吗……?!
  令我吃惊。
  话说回来,更令我吃惊的是,提出约会的是战场原,这还真是直截了当且突如其来。
  这才刚开始交往一个月。
  我明明那么露骨,有时甚至大胆地邀请过,却毫无兴趣的这个女人……不动如风不动如林不动如火不动如山的战场原黑仪……竟然自己提出约会?
  我们俩至今为止就像是遵守着不成文条约似的,顽固地维持着这种被神原称作为『柏拉图式』的关系,如今终于要迎来约会了么?
  这是怎样的心境变化啊?
  虽然不是刚才的「啊~」那样,不过这个女人,不又在打什么算盘……公认的女友提出要约会,自己还不停地疑神疑鬼,我还真不正常。不过,这事的确太让我惊讶了,值得怀疑。
  「什么啊?」
  战场原平静地答道。
  「不愿意吗,阿良良木同学?」
  「不,也不是不愿意……」
  「说起来,我听说了」
  战场原一幅目中无人的表情。
  那是给男朋友看的表情吗?
  「和神原的约会,阿良良木同学,貌似相当愉快不是吗?变得很亲密,昨晚甚至和神原待了一晚上?」
  「啊啊……什么嘛,听说是指从神原那里听来的?」
  「嗯……虽然那孩子说起话来相当吞吞吐吐」
  「……」
  为什么意味深长地吞吞吐吐起来……!
  根本就问心无愧,所以坦白地说出来啊!越隐瞒,越会让人感觉发生了什么事吧!说了一半后再死不开口的人,真是最麻烦了!
  「她求我不要责怪阿良良木前辈」
  「为什么我要被那家伙庇护啊!明明什么坏事都没做!」
  无辜!
  冤枉!
  冤罪!
  「总之,」
  战场原说。
  「那孩子貌似和阿良良木同学相处得很好,真是太好了」
  「……」
  这是――什么意思?
  当然。
  战场原对神原感到内疚和歉意这点是事实吧――而且我和神原作为情敌围绕着战场原展开的事件,战场原也是知道的。所以,我和神原的关系能变的友好起来,对于战场原是很有意义的,也不是完全不能理解――不过,从刚才战场原的言辞中,感觉并不仅仅只有这层意思而已。
  我想起了昨天羽川所说的话。
  我觉得从战场原的角度来看的话,非常不安呢――
  这句话所包含的,那个含义是――
  这个女人。
  到底在、想什么啊。
  「这么一来,对阿良良木同学来说,神原就有作为人质的价值了呢」
  「居然在想穷凶极恶的事!」
  人质?!
  日常对话中会说人质这个词吗,这家伙!
  「神原很可爱吧……不过这么可爱的孩子只要是我说的就会乐意听从,对于这点阿良良木同学是怎么想的呢。虽然没什么关系,不过可爱的女孩子只裸露下半身,四肢着地在校内散步之类的,不想看吗?」
  战场原看似故意很忧郁地混杂着叹息声,吐出那么危险的台词……这般非暴力的无言威胁居然存在,作为在和平的国度出生成长的我是无法想像到的……
  战场原黑仪。
  现在弄清楚了,你才不是傲娇也不是其他什么,是不过是个性格恶劣的人。
  「哎呀真是失礼,阿良良木同学。我还是头一次被人这么说呢」
  「是这样吗……?」
  「岂止如此,我经常被人说和那个完全相反的形容。‘你性格真好呢’这样的」
  「那是挖苦你吧!」
  这样也可以的话,我也能说啊!
  你的性格真好呢!
  「你说什么……?是指那些人骗了我吗。居然要怀疑他们说的,就算是阿良良木同学,我也不能置若罔闻呢……」
  「不要包庇说自己坏话的家伙!」
  之类的。
  这些对话,只是开玩笑。
  测试彼此间的感觉。
  「因此,」
  虽然不知道因什么此,但战场原在这里再次,重话旧提。
  「我们约会吧,阿良良木同学」
  「最终是这么平心静气啊……」
  要说妥当的话,的确妥当。
  要说像她的风格,没有什么比这更像她的风格了。
  「有什么怨言……不,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
  那么我在今天放学后,随便找个借口,先回家准备。阿良良木同学在完成文化祭的准备工作后,立刻到我家来――战场原如此这般解释完,就如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继续午餐。
  虽然战场原秉持约会优先,文化祭的准备工作则是理所当然地偷懒,当然,对于我来说,能和战场原约会不可能不开心。而且时间上是从晚上开始的约会,其意义相当深长。战场原还说了,去哪里、做什么、有什么计划都交给她来办。因此我觉得这里并不是特别追问的场合,所以就这样定了吧,真是期待。我在内心中比划出胜利的手势。
  好漫长的路程……
  从没想到仅仅和她定下约会,竟会这么费力……一时控制不住和她的学妹先进行了约会,不过就结果而言形势良好。
  总之。
  六月十三号对初次和恋人约会的我来说,本应该是值得纪念的日子――
  但是。
  数小时后。
  放学后,结束了文化祭的准备工作,准备回家的时候,小妹以前的朋友千石抚子在正门等着我。我从她那里接过灯笼裤和学校泳衣,而这个场景被羽川看到,于是我真心实意地殷切地恳求说,「拜托!我付你五万元,所以这件事情请不要说给别人听!」(当然,之后被羽川说教道,「居然想收买有尊严的人,不知羞耻!」。我就这么在学校正门口抱着灯笼裤和学校泳衣被同级生所训斥。),用比平时更快的速度蹬着自行车踏板回到家,把制服换成便服,只带钱包和手机向战场原家折返而去。
  到达的时候已经过了晚上七点半。
  正想着会不会稍微晚了点,不过,战场原却说,「比我想像的早呢,不过也好」。看来,要是我来得太早,或许会让她觉得麻烦。
  战场原也穿着便服。
  头发在后面分成两股。在学校,除了吃饭和体育课的时间以外都披散下来(战场原最近也能正常地参加体育课了),校外,她原则上把头发绑起来,这是战场原自定的规矩。分成两股的话,不知为什么就和班长·羽川的形象重合起来了,不过这也是原因之一,看上去是方便活动的潇洒打扮。
  心想战场原穿的似乎是接下来要出门去哪里的衣服,果然不出所料。
  「那么走吧。跟着我」
  她说。
  不过,不出所料也就到此为止了。
  接下来等着我的是意外的发展。
  战场原黑仪把我带向停在她家公寓民仓庄前的一台吉普车前。
  开车代步。
  这很好。
  在这个汽车社会中,毫无问题绝无问题。
  但问题是,我和战场原基于校规都是严禁考取驾照的,不要说汽车了,连电动车的驾照都不行。必然的,我和战场原坐进去的位置是在吉普车后座。
  那么坐驾驶座的人是谁?
  是战场原黑仪的父亲。
  「……」
  有女友父亲做伴的初次约会……
  如同拷问般的约会……
  还纪念个什么啊,这个。
  车内飘荡着无论用怎样善意来看都很难堪的气氛,打招呼也是草草了事,然后吉普车就出发了。都到上了车,我都没问目的地是在哪里。不过,事已至此,目的地什么的都无所谓了。
  当然,这次是我和战场原父亲的初次见面。
  如果战场原父亲是个直爽的人就也没问题,不用援引千石作例子也能知道,对方是我最不擅长应付的,沉默寡言的类型。年纪小的女孩子沉默寡言就算了,年纪大的男性也沉默寡言就……穿着下班回家――不,好像还在工作中的齐整服装,战场原父亲静静握着方向盘。好像,是说在外资企业上班来着吧……
  看上去就很顽固的人。虽然感觉被害妄想到这里也是极点了,不过总觉得有着这个人无论以什么理由对我发怒都情有可原的气氛。
  不过……抛开这些来看的话,一头黑白头发,年纪和我父亲差不多,很有气质。如同演员一样,和魅力中年男子这个词正相称。这样说也许显得我在把女友拿来显摆似的,不过战场原黑仪在班级确实是个被称为深闺大小姐的美人,原来如此,有其女必有其父吗。
  唔。
  她父亲的气度比其本人气质,得分还高呢……
  「怎么了?阿良良木同学」
  车子往前开了一会儿,邻座的战场原向我搭话。
  「还真是沉默寡言呢」
  「我说啊……你、了解、现在的状况吗?」
  「不了解呢。现在是指何时?状况的汉字是怎么写的啊?」
  「连那些你都不懂吗!」
  净会装傻,这女人。
  也不体谅我的心情。
  「阿良良木同学。因为初次约会而紧张也是很正常的,不过,这样的话可撑不了很久哟。因为夜还很长呢」
  「嗯……」
  我才不是因为现在是初次约会而紧张……!!
  我还真是怀念考虑着晚上的约会很是意味深长的自己。那个时候的我很幸福。而现在,对于夜还很长这个事实,老实说,只有恐惧而已。为什么夜要这么长啊。现在我只求这个夜晚能尽早结束……。
  「喂,阿良良木同学」
  战场原以平稳的口气说。
  不过,这家伙都不紧张的啊。
  「喜欢我吗?」
  「……!」
  感受到非常强烈的找茬意义!
  这家伙除了毒舌以外,还能做到这个!
  「回答啊。喜欢我吗?」
  「……」
  「什么嘛。回答不出吗?阿良良木同学,难道不喜欢我吗?」
  是找茬……
  是没有比这更强烈的找茬……
  「喜、喜欢……」
  「这样啊」
  战场原连笑都不笑一下。
  完全面无表情。
  「我也喜欢阿良良木同学哟」
  「非常……感谢」
  「不用客气」
  ……说起来。
  你都不在乎吗?
  在亲生父亲面前进行这样的对话,你真的都不在乎吗……不,不对,这家伙就是这种性格,为了整我可以毫不犹豫地贬低自己。
  那么不用理她,现在更重要的是……我战战兢兢瞄了一眼驾驶座的方向,虽然这不是什么严禁行为,却不敢正眼去张望。不过战场原父亲可以说毫无反应。一心一意,专心致志地驾车。很冷静的人……吉普车的这个方向好像是开向高速公路。高速公路……感觉是出了一趟相当距离的远门呢。不过,不这样的话,毕竟就算是战场原也不会在约会的时候把父亲给带上吧……
  十分钟后,正如我所料,吉普车开进高速公路。已经逃不掉了。不,就算不是这样,一开始就没打算逃。
  「阿良良木同学,还真是安静呢。话好少啊。平时明明话更多,今天心情不好吗?」
  「不是心情的问题……」
  「啊啊,脑袋不好使呢」
  「不要趁着混乱只说些你想说的!」
  「阿良良木同学的吐槽还是那么的孩子气呢。好吧,那么就由我亲切地来找个话题。阿良良木同学只要回答就可以了」
  战场原说道。
  「喜欢我的什么地方?」
  「不喜欢的地方倒是很明确啊!」
  到底想做什么啊,这家伙。
  说起来,甚至有种这次的这个约会本身,会不会就是给我下套的阴谋。
  我想逃了。
  「可恶……我明明真心期待着……明明是梦想实现的心情……!」
  「梦想什么的太夸张了」
  战场原面无表情地说。
  「知道吗?阿良良木同学。在人旁边加上儚……是什么字?」
  「大概是我吧……」
  写作双人旁加一个夢,读作‘阿良良木’。(译注:日语中,同一个汉字可以有不同的读法。由此可以延伸出许多日语特有的文学表达)
  儚。(译注:双人旁+夢,生造字,不存在,在此用儚代替)
  新的汉字诞生了。
  「阿良良木同学,很困扰呢……啊,对这样的阿良良木同学,我只能说加油,真是干着急呢」
  「不,我觉得你还可以说对不起来谢罪」
  不过。
  就算道歉了也不能怎样。
  道歉有用的话还要警察干嘛。
  「而且我现在不是困扰,而是非常非常累啊」
  「确实,就像是刚开始就筋疲力尽了呢」
  「刚开始就筋疲力尽?这个还真好笑……」[译注:「いろはにほへと」是以前平假名的读法,现在的读法是「あいうえお」。这里是把「いろはにほへと」和「へとへと」(疲惫的状态)连起来玩的文字游戏,算是冷笑话。]
  不过,笑不出来。
  一点都从容不起来。
  不管怎样。
  「喂战场原……你到底想干嘛啊?」
  「战场原?这是指我吗?还是说是指爸爸呢?」
  「……」
  这个女人……只有这个女人我……
  不,冷静下来……现在想着的事就这么说出口的话,会变成分手宣言……
  「爸爸。阿良良木同学在叫你哟」
  「黑仪同学!我是在叫黑仪同学!」
  毕竟没办法去掉同学两个字。
  黑仪同学。
  就在前几天,和神原进行了‘以名互相称呼’的活动,但和实际的恋人却以这种方式迎来这一幕,有谁能想到……
  「什么事?阿良良木同学」
  「……」
  你不称呼我的名吗。
  虽然也无所谓。
  「那么,黑仪同学。重新问你……请教你。你到底想干嘛?有什么企图?」
  「我什么企图都没有。比起那个,阿良良木同学。有个叫黒岩泪香(kuroiwa ruikou)的著名推理作家,这个人的名字分解开来就成了阴暗的坏孩子(kuroi warui ko)哟。你觉得这是故意起的名字吗?」
  「无所谓吧这种话题!无论是阴暗的孩子还是坏孩子都是你!」
  「当着父亲的面,说了这么过分的话呢」
  「呃……!」
  这是陷阱!
  上当了!
  「爸爸。你的女儿好像是阴暗的坏孩子哟」
  还报告……
  战场原父亲对这个也一样毫无反应。
  阴暗的坏孩子的这种行为,对战场原父亲说不定已经习惯了。也是啊,想想的话,那毕竟是自己的孩子……
  那么,我也就犯不着太惊惶失措啦。
  被她一直牵着鼻子走,多没意思。
  「哎呀。又安静下来了呢。稍微欺负过头了吗?」
  战场原面向我说道。
  「因为阿良良木同学的反应很不错,所以不知不觉就想让你消沉一下呢」
  「你这句话才是最让我消沉的……」
  真是的。
  好,试着反击看看。
  偶尔也想看看战场原消沉的模样。
  「你喜欢我什么地方啊?」
  「温柔的地方。可爱的地方。在我遇到困难的时候无论何时都会奔来帮助我的王子大人一样的地方」
  「我错了!」
  为什么要想反击的念头啊。
  在找茬这方面我跟这个性格恶劣女有着千年的修为差,我却还偏偏想用这个来对抗,简直是……
  战场原正是不动如山的化身。
  这个女人就没有感情吗?
  我这边就算知道那只是找茬的回敬,但听到她这么说,心脏还是怦怦直跳……
  「我不明白……为什么啊……在哪里做错了哪个选择,我于是走在这般荆棘之途上啊……」
  「荆棘之途有什么不好的。在到处绽放着美丽蔷薇的道路上,优雅漫步的形象,华贵又美丽」
  「不要解释的这么好听!」
  「蔷薇的花语是――愚蠢的男人」
  「骗人!不要乱说!」
  「说起来」
  战场原说道。
    真是个看情况对自己不利就肆无忌惮更换话题的家伙。
  「说起来,垃圾……不,阿良良木同学」
  「刚才你差点把自己的男友叫垃圾吧?」
  「你在说什么啊,请不要无缘无故地找碴。比起那种事,阿良良木同学,之前的实力测验如何?」
  「啊?」
  「喏,我、在我的家中、只有我们两人、不分日夜地、彻底照顾你,不是吗?」
  「……」
  为什么要故意用这种说法……
  父亲在场的情况下,说父亲不在家时只有两人在家这种话题……
  「测验结果应该在上周末就全部发放了,因为阿良良木同学不想谈这个话题,我以为大概是糟糕透顶的结果,所以迄今为止都装作毫无兴趣,但今天稍微问了问羽川同学,好像不是很差,对吧?」
  「羽川?」
  「她不愧口风很紧,详情没能问出来,但如果不及格的话应该会告诉我才对」
  「……」
  好像是讨厌的询问方式呢。
  在校门口的时候我就觉得羽川在谈到战场原的时候,说话方式很微妙,原来是有这个伏笔啊。
  关于实力测验的结果,昨天在那个书店和羽川谈了一些……不过,先不谈战场原的说话方式,我毕竟受到了她如此的照顾,一句都不报告的话,确实有些没礼貌。不过这是因为和羽川商量的是报考大学的事,所以才觉得说不出口啊……
  「有什么不好说的。快点告诉我具体分数。要是想要故弄玄虚的话,我就把你身体中的关节全部反向对折,弄成感觉反而像是很帅的体型」
  「那种体型中哪来的很帅要素!」
  「很衰?」
  「很衰也难以形容那个样子!」
  「很搞笑?」
  「我笑不出来啊!」
  「那么,不想变成只能仰成桥状用四肢爬行的身体的话,就快点告诉我」
  「不,把关节全部反向对折的话,不是那种程度就算完的!」
  会死的。
  在完成前会死差不多五次。
  「呃,是我不好,应该早点跟你说呢。对不起对不起。恩,比我想像中的分数要高。甚至连原本应该就拿手的数学也比平时提升了。是你的功劳,谢谢你,战场原」
  「爸爸,阿良良木同学好像要对爸爸道谢,能不能听听他说的话呢?」
  「谢谢你黑仪同学!」
  真是什么跟什么啊。
  总之,我把五项课程六科目各自的分数详细地告诉了战场原。战场原一边唔嗯唔嗯地点着头,一边向我问哪个问题做错了啊哪里不明白啊之类的……这女人记得测验的所有题目吗,我稍微有点吃惊。不过,她是关照我学习的同时还拿到了学年第七的综合成绩的秀才……实际上,这种程度可能没有吃惊的没有。
  总觉得,总算像是学生间的对话了。
  这个的话就算在父亲面前,也能安心地说。
  要展示认真的一面就是这个时候了。
  「本来的话,测验一完就直接对答案比较好呢」
  战场原说。
  「不过,要求现在的阿良良木同学做到这个地步太残酷了呢……但是,分数也算不错了。虽然是由我来执的教鞭,不过稍微有点意外呢」
  「意外啊」
  「恩。对阿良良木同学来说是毫不有趣的结局呢」
  「我可不是想被你嘲笑才让你教我的啊!」
  「我还期待着毫无疑问会是‘就算如此努力,却比以前的分数还低’这样的发展呢,某种意义上说很失望」
  「追求那种发展可是更加残酷啊!」
  「哦,是么」
  这么说着。
  战场原轻轻地把手放在我的腿上。
  大腿那边。
  ……?
  在干什么啊,这家伙。
  说起来,虽说是吉普车,但这辆汽车的车体并没有那么大,所以像这样并排坐在后座上,战场原和我之间的距离变得相当之近……比如说,车子因拐弯而倾斜的话,身体就会因此而碰触到的距离。
  就算如此,战场原竟然主动靠过来摸我的大腿,我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不过,真的做得很好呢。夸奖你」
  面前的战场原就像与她毫无关系,右手的那个动作完全在她的管辖范围外一般,与刚才无二地继续着对话。这家伙为什么能这样表情毫无变化呢。让我觉得她是不是带着做工很好的面具。
  「我很少夸奖人。上次夸人是在多久之前的事呢。对了,好像是小学六年级时,邻座的孩子用奥赛罗(黑白棋)三连胜的时候」
  「还真是很早以前,而且不要在芝麻小事的时候夸奖人啊!」
  「骗你的」
  「唉,骗我的……」
  「不过,我很少夸奖人这点是真的」
  「嗯……这点我知道」
  「尽管这样,其实这次,也只是绕着弯子夸自己而已呢。对于能把阿良良木同学这样的笨蛋教到这个地步的自己,感到非常自豪」
  「……」
  不过。
  大致上,那个也是事实。
  「我自己居然把笨到把印象写成印度象的阿良良木同学,教育到这个地步呢」
  「我才没犯过那种错误!」
  「失分也好像多失在马虎上……嗯。保持这种状态的话,阿良良木同学也许能更上一层楼」
  「更上一层楼吗」
  报考大学。
  升学就业吗。
  「只要阿良良木同学愿意的话,以后我也可以教你学习」
  「那是……」
  实际上。
  我偷偷把战场原可能会接受包送的国立大学作为目标这件事,虽然也不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说,但眼睛还不是跟她说的时候――所以说,没理由在这里拒绝这个提议。
  「――求之不得」
  「哦,是这样啊」
  战场原装作一副置身事外样子,只说了这么一句。
  对口风紧的羽川已经下了重重封口令,我的计划应该不会从她那里透给战场原吧。不过也有可能,我的打算早被这个女人看透了。
  我这么心想。
  不过,这样也不错啊,就算这样,战场原大概是打算等到我自己开口说出来――心灵相通的感觉,也不坏。
  「……」
  比起那个,这家伙已经不仅仅满足于用右手碰触我的大腿,开始来回抚摸,区域已经扩大到大腿内侧,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这不是色狼行为吗?
  这是在父亲面前做的事吗?
  ……不过,正确来说是在父亲身后。
  「那么从今往后每天到我家学习吧」
  「每、每天?!」
  这种情况、完全没有心灵相通啊!
  呃、不……?
  不过,不做到这种程度的话就不可能?但是说是每天……每天?我姑且在学校也有学习的,是说放学后和星期天也要学习吗?
  「什么啊。怎么有意见?阿良良木同学」
  「不、不……我在想头脑好的家伙果然是要努力到这种程度啊」
  「不?我不会做到那个地步哟,太麻烦了。那个当然是为阿良良木同学准备的方案」
  「……」
  天才实力……
  学年第七的人刚才说,学习太麻烦了……
  「头脑好的人在学习之前头脑就很好。因为成绩说白了,不过是理解力和记忆力」
  「嗯……啊,但是这么说的话,羽川有说过不学习的话头就会痛之类的呢」
  「阿良良木同学,羽川同学所做的‘学习’和我们所说的‘学习’,很遗憾等级是不一样的」
  战场原说。
  突兀地稍微停顿了一下。
  「羽川同学是,真货哦。和我们所处的世界不同」
  「……唔嗯」
  就算从你的角度来看――也是这样吗?
  之间存在着横沟?
  学年第七和、学年第一。
  明明都是一位数,居然还有如此差距啊。
  「真货――啊」
  「怪物――可能这么说也可以呢。因为,老实说不恶心吗?敏锐(聪明)到那种程度的人。可不是什么长于机智呀――」
  战场原平时的毒舌。
  不是这样的感觉。
  对于羽川――总觉得这女人常常这样。
  又不像是讨厌――
  反而把她摆在了一个很奇怪的距离上。(我总觉得——战场原虽然不讨厌羽川,却跟羽川保持着奇怪的距离)
  「我们――你说了吧?」
  「嗯。我们、哦。从阿良良木同学的角度来看的话,我和羽川同学好像是同类――我觉得从羽川同学的角度来看的话,我和阿良良木同学是同一等级呢」
  「是这样吗?」
  「对。没有比这更屈辱的事了呢」
  「居然是屈辱……」
  而且还是没有比这更屈辱的程度。
  还真是喜欢使我屈服呢。
  「不过,就算是羽川也不是常常尽拿满分不是吗?不,不过,好像大抵上都是满分……」
  「羽川同学没有拿到满分的情况,那是测验题目那方面不合格哦……只是,会怎么样呢?我一想到那会成为多么大的压力……就觉得无法坦率地说羡慕呢」
  「压力吗……」
  「或者说、精神压力」
  「精神压力啊」
  羽川翼。
  拥有异型羽翼的少女――
  「不过就算这么说,我们因为那种理由就同情羽川同学也不太合理」
  然后战场原就「那个归那个」地说着,回到了最初的话题。
  「及不上那种真货、匍匐在最底层的阿良良木同学,就只能孜孜不倦地努力又努力了哦。所以,从今往后每天到我家学习吧」
  「好好……就这么办吧」
  「好要说三次哦,阿良良木同学」
  「好好好!……为什么还要求我要兴致勃勃啊!」
  「我想要你拿出这种程度的干劲来给我看呢。因为不管怎么说,我可是把我家提供了出来当学习场所」
  「这样啊……」
  「要不然,阿良良木同学的家也可以」
  「我的家不是容易学习得下去的环境呢……因为妹妹很吵」
  「偶尔一次的话,神原家也可以呢」
  「为什么这里会出现神原的名字?」
  「和照看阿良良木同学的学业一样,也必须要和那孩子稍微在一起玩玩呢。因为做了这样的约定」
  战场原以强调又平稳的口气说道。
  是能让人感觉到强调又平稳的口气。(不明白,里面的強いて启什么作用)
  ……这家伙,对我就始终性格恶劣,但只有对神原可能就可以说是真正意义上的傲娇呢……
  不过,也就是人质。
  神原骏河。
  「不过那孩子学习方面好像不用担心……即便是阿良良木同学,也想和神原一起玩吧?」
  「那是当然。很有趣的家伙」
  虽然稍微有点有趣过头了。
  而且。
  「过于仰慕我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哪……感觉那家伙,把我的事往好的方向有点捕风捉影过头了」
  「关于这个可能责任在我呢」
  战场原说道。
  「因为我告诉她阿良良木同学拯救溺水小孩的事,还有星期天总是去敬老院当志愿者的事」
  「这不尽告诉她谎话吗!」
  「开玩笑啦。据实告诉她的而已」
  「唔……这样啊」
  「我所谓的据实也就是坏话,所以神原仰慕阿良良木同学这点始终是神原自己的判断呢」
  「……」
  灌输了我的坏话……
  能不能不要这么干啊。
  「尽管对象是脾性相合的学妹,但称赞自己的男朋友什么的感觉很害臊,所以这是我掩饰难为情的方式哦」
  「掩饰难为情的话,我希望你能普通地(像普通人那样)说自己很难为情就好了啊……啊,对了,战场原」
  我压低声音,一边注意不要让驾驶座的战场原父亲听见,一边找到话题对战场原说道。
  「那么还有一个问题,关于神原的……」
  「爸爸。阿良良木同学好像要对爸爸说悄悄话――」
  「黑仪同学!」
  不要这么眼尖(太敏锐了吧),这家伙真是的!
  绝不放过任何欺负我的机会啊!
  「神原怎么了?」
  「那家伙为什么会那么色情啊?」
  用手掩住嘴角进行的对话。
  一想到战场原父亲就像棒球投手和捕手的组合那样,通过确认后方情况的后视镜来读唇语,就不得不这么做。
  「色情?神原吗?」
  「嗯嗯。初中生时代就是那样吗?」
  「不是。比起初中生怎么样之类的……说起来,神原很色情吗?」
  「不是吗?连那个忍野都把神原当作色情属性而不是运动属性来理解的哦」
  「是这样吗?那是忍野先生以及阿良良木同学,从对于女性要求贞淑的男性方的视点来看才会看起来如此不是吗?那是男性的理论呢。那孩子只是忠实于自己而已哦。不过我不觉得她有太过分」
  「这样吗……」
  是这么一回事吗?
  不是很明白。
  「阿良良木同学要是有机会的话,也请去读读面向中学生以上年纪的少女漫画和BL小说。神原那种程度就会无法说成是色情哦」
  「这样啊……不,不过读就不用了」
  特别是BL小说。
  要是读了感觉从各方面来说会终结掉。
  「这样吗?不过,作为我来说,我的可爱学妹遭受很色情之类的偏见这点,无法饶恕呢」
  「不饶恕又怎么样啊」
  说是偏见。
  我可是秉持着受害者的心情说出来的……不成,就算和这家伙商量神原的事,战场原好像会无条件无限制地袒护神原的样子。
  明明是人质……
  说起来,这样的话我才是人质吗?
  「还问怎么样啊?动摇阿良良木同学内心中的判断基准、价值基准哦。这么做的话,神原就被看成是纯洁无垢的女孩子了哦」
  这么说着,战场原轻轻地把身子靠向我,甚至不压低声音,露骨地说悄悄话的感觉把唇贴近我的耳畔。
  用手掩住嘴角。
  「――xxxx」
  「……!」
  呃……!
  这家伙、刚才、说了什么……!
  「把xxxx往xxxx做xxxx然后xx――用xx来xxxx――xx往xxx――」
  「唔……唔唔!」
  战场原黑仪……
  说些什么可耻(让人脸红心跳)又下流的事!
  居然xx往xx?!
  怎会有这种组合?!
  而且还硬是以平静的机械般的口吻。
  难以置信……单单仅仅是言辞而已,就能把人的情欲刺激起来啊?!
  「不、不要――」
  呜……不行,不能大声喊!
  战场原父亲就在前面不远!
  不能被他看见不自然的动作!
  「xxx――用xx来xxx――」
  「呃……」
  不、不过,结合耳边好像被呼吸吹拂过一样痒痒的感觉……喂,到底怎么回事啊这情况!恋人一边来回抚摸着我的大腿,一边轻吟着下流话――在恋人的父亲的面前――这简直像是刑讯嘛,明显仅仅就是刑讯吧!我到底要招认出什么,才能从这个刑讯中解放出来!
  我什么都不知道!
  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原来如此……是这么回事啊,谜底解开了,神原色情方面的师傅就是你啊!想想是很简单的事啊,因为她是受到了战场原的影响如此之深的学妹啊……!他妈的(可恶),真的让我内心中的判断基准、价值基准动摇了,崩溃了……啊啊,神原不色,神原一点都不色……
  「啊呣」
  耳朵被咬住了ー!
  被唇瓣夹住的感觉!
  NGNGNG(演员演得不好,导演在这个场合大概会叫 cut 吧),这已经是完全的色情行为了!
  「这种感觉的,」
  战场原安之若素,若无其事地从我身边离开。
  「怎么样呢?阿良良木同学」
  「随便你怎么样了……黑仪同学」
  我已经不行了。
  我绝对不想进行这样的约会……你还真的,把我的期待啊幻想啊一个接一个地按顺序打碎了呢……
  在做这些事的同时,时间流逝了。
  等我注意到的时候已经从高速公路上出来了。透过车窗向外观察来看,是比我们所居住的城镇更乡下的田园风景。
  这里是哪里?
  要把我带往哪里?
  说着荒唐话的时候……
  「还有一会儿呢」
  同样确认着窗外的战场原说。
  「还有三十分钟左右――大概。时间上也是正好……嗯。不愧是我呢」
  「……」
  什么正好啊我是不知道,不过时间上的话,我觉得这全部都是战场原父亲的功劳――你不道个谢吗?
  不不。
  两人关系不好吗?
  说起来,战场原和战场原父亲,几乎没怎么正经对过话。只是出发前简单说了几句。
  不――不过,应该也不是关系不好。因为战场原向忍野支付的作为被妖怪缠上而受到照顾的谢礼金十万元,是她帮父亲打工得来的。
  可是。
  父母与孩子间有隔阂这点,在我们这个年纪是理所当然的吗――我也是这样,战场原也有不寻常的家庭情况。
  就连羽川。
  ……
  啊——想起来了。
  羽川的头痛……由于那之后的灯笼裤加学校泳衣的骚动,所以没有说清楚……因那种事而偏离话题这点虽然觉得有点问题……但羽川说的头痛。
  头好痛。
  要不要跟忍野商量一下。
  不过,这么简单就依赖忍野也不太好――之前那家伙也说过,他不可能一直会留在那栋废弃大楼里――
  离别尽早会到来。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但应该就在不远的未来。
  「喂,战场――黑仪同学」
  「给我闭嘴」
  明明我中途发现了口误,然后然后重新修正,战场原也不评价一下我的态度,就严厉禁止了我的发言。
  「叽叽喳喳啵啵,吵死了呢」
  「啵、啵啵?」
  「马上就快到了,稍微安静点可以吗?」
  「……」
  乱发不满啊……
  「我不是能陪阿良良木同学随便聊天的闲人,也不是能陪你胡诌的火星人」
  「火星人能陪我胡谄吗?」
  快到了?快到哪里了啊。
  差不多该告诉我了吧。
  与其说期待,不如说我现在已经很激动了。不过,话虽这么说,但在战场原父亲面前继续这种刑讯般的对话,感觉差不多也快达到极限了。战场原的那些话,仔细想想,某种意义上也算是我心想事成吧。「好吧」说着,我舒服地把体重交给了垫子。
  「吵死了」
  「咦?我什么都没说啊」
  「我是说你呼吸声啊心跳声,吵死了」
  「不,你是在说去死吧」
  哎呀,说完这段话后。
  战场原就一言不发。
  为什么啊。
  好像、在紧张着――看上去是这样。
  打算把我带去会让你都紧张的场所吗?
  车子好像进入了山道。
  山――这不是昨天前天和神原爬过的那种小山,而是真正的山。以吉普车的马力登上呈大型螺旋的山道。山道是完备的道路,这也和昨天前天的山有所不同。
  山上……?
  又是神社吗?
  初次约会去参拜……
  骗人的吧?
  「虽然感觉现在再问也已经晚了……到底打算带我到哪里啊?」
  「好地方」
  「……」
  「好~地~方~」
  「……」
  就算你的语气有些色色的……
  但绝对是在骗人。
  「说起来,阿良良木同学,不管你愿不愿意,已经到了哟。看,那里已经是停车场了」
  这么一说往正面一看,果然如此。
  到达。
  现在时间接近十点了……所以开了两个小时以上的车啊。可怕到令人喘不过气来的驾车旅程,这样总算能正经喘口气了。战场原父亲以精彩的停车技术,把吉普车停进了空荡荡的停车场一解。我松了口气,正打算从车上下去,就在这时,我的动作被战场原阻止了。并不是抓住我的手来阻止,而是用指甲猛戳进刚才来回抚摸过的大腿这种惊诧的阻止方式。
  你是野兽吗。
  你又不是猫。
  「干……干吗?」
  「阿良良木同学在这里稍等片刻」
  战场原说。
  「我一个人先过去准备一下」
  「准备啊……」
  需要准备吗?
  说起来,战场原,这种状况下我在这里等着,你一个人先过去的话――
  「请和爸爸畅谈吧」
  轻巧地丢了句不得了的话出来。
  战场原真的一个人下了吉普车。
  走掉了……
  从没想过有一天我会这么来形容自己民,但眼下这种情形,我只能这么形容……就像是被饲主扔掉的弃犬。
  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啊,战场原。
  居然把我留在这么一个窘境中……
  背叛了吗?倒戈了吗?
  叛变了吗!
  ……我已经混乱到连自己在说什么都不知道了。
  其实原本就不是背叛也不是倒戈,仔细想想,一开始把我拖进这个窘境中的,不正是战场原本人吗。
  不过,就算这样想也难以置信……
  狭小的车内和女朋友的父亲单独相处……
  这甚至已经不是刑讯了。
  而是刑罚吧。
  经历着这般残酷体验的高中三年生,就算在全日本找大概也只有我一个吧……为什么会有这般不起眼却又真实的不幸啊。
  畅、畅谈?
  总觉得就这么沉默下去,给人印象会很坏吧……话虽如此,并不想让战场原父亲对我有坏印象。不过……迄今为止我都几乎都没有和既不是亲戚也不是老师,年龄轻松超越我一倍以上的人说过话……
  哎呀。
  在我犹豫不决之时,意料之外的,战场原父亲开口起了个头。
  「你的名字是……阿良良木同学吧」
  「……」
  一下子就感受到了巨大的隔阂……
  不过就算这样,这个人真的好像演员一样,有一幅好嗓子……我还以为那种让人觉得声音很有魅力的人是不会存在于现实世界的。
  「是、是的……我是阿良良木、历」
  我这么回答。
  「这样啊」
  战场原父亲点点头。
  「女儿就拜托你了」
  咦咦咦?!
  这个人突然说了啥!
  「开玩笑的」
  然后。
  战场原父亲继续说道。
  ……居然是开玩笑……
  冷笑话?
  这个真的是冷笑话?!
  不过,连笑都不笑一下就这么说出来――也不像是看着我不知所措的样子而乐在其中……我该怎么做。就算让我做什么,我也做不到啊。
  「阿良良木同学。我呢――就像是书中那种的工作狂。几乎没有什么和黑仪一起度过的时间」
  「嗯啊――」
  黑仪?
  不过也是理所当然,对女儿叫名字。
  而且非常自然的感觉。
  这就是父女关系吗?
  「所以,由这样的我来说可能会觉得没什么说服力――不过黑仪那么开心的样子,很久没见过了」
  「……」
  你真的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你可是在说看着自己的女儿欺负同级生,很开心的样子啊……
  然后,战场原父亲说着「啊,那个」支吾起来。感觉像是在选择言辞。多半战场原父亲和女儿不一样,不是伶牙俐齿的人――不如说像是个相当笨嘴拙舌的人。
  「黑仪母亲的事,已经听说过了吧」
  「……是」
  「那么,黑仪的病也……」
  战场原黑仪的病情――虽然选用病情这个措辞,不过这个场合是指那个妖怪的事。
  蟹。
  蟹的――妖怪。
  经由忍野的帮助,已经治好了――不过,说是治好,但并不是就此结束的轻巧问题。
  就家族方面来看,更是如此。
  「不过,不仅仅是因为生病――当然,忙于工作的我也要负起不小的责任……黑仪完全地把心封闭了」
  「啊我知道」
  知道得很清楚。
  因为高中一直同班。
  第一年和第二年。
  第三年的一个月。
  她有多么的自闭――我知道得很清楚。
  「关于这件事,我不会找借口呢――子不教父之过,父不教子无过」
  「过错、啊……」
  「能让封闭内心的人随心所欲地说出想说的话的对象只有两种。一种是被对方讨厌了也没关系的。还有一种是――不必担心被对方讨厌」
  「……」
  最初我所接触到的,挥舞着订书机的战场原――毫无疑问把我看做前者吧。她脱去了深闺大小姐的面具,在我面前暴露出恐怖本性,这是因为对她来说我最多只是知道自己秘密的敌人而已。
  不过现在。
  我被她如此信任吗?就算是这样,不过,我有这样的资格吗――
  「因为她母亲的关系。再加上――她自己的病。那孩子虽然是主动付出去爱别人的类型――但她却不懂得如何去爱别人」
  战场原父亲像是在自言自语。
  虽然他不是在说什么天马行空的事,但无奈声音实在很棒,感觉像在听非常诗化的故事一样。
  「阿良良木同学。我想你和黑仪相处的很好」
  「您觉得我能做到吗……?」
  她的心灵之伤是日久沉淀且彻底的伤害。
  被细细剁碎的心灵。
  心中淌出的血,是早在很久前就已经留下的积血。
  「她一直都是那种样子。我刚才还在想,她这次是不是为了让我尴尬,所以把爸爸也带着一起来」
  啊。
  无意中,说了爸爸。
  那、那么,这样的话,会对我出现那个台词吗……?传说中的,‘不准叫我爸爸!’。
  「不是那样的」
  没有说。
  是代沟?
  「不过,对我的讽刺可能是有的」
  「讽刺……?」
  ……嗯?
  啊啊――原来如此。
  一般来说,亲生女儿在后座跟初次见面的男性打情骂俏的光景,作为父亲应该心情不会好――才对吧。这是理所当然的,也正因为此,虽然我被这样又那样地耍,但她找茬的对象,其实应该是父亲……吗?
  「不,我觉得应该没这回事……就算是、那个、黑仪同学,也不会讽刺父亲吧……」
  「被对方讨厌我也能接受――因为我有被她讨厌的原因」
  战场原父亲说。
  「但不管讨不讨厌,我还是她的父亲。和黑仪她母亲的丑陋争吵,在黑仪的面前重复上演了相当多次……所以父慈母爱什么的,现在的黑仪连是一点都想不起来吧」
  「啊――」
  离婚协议。
  单亲家庭。
  这样啊。
  这个人从刚才开始就一句也没说过‘内人’和‘妻子’,自始至终――都是说‘黑仪她母亲’。
  「所以――才讽刺我吧。我好像听见了黑仪在说‘不会变成你们那样’呢。实际上――也是如此吧。你们,真的很开心」
  「那个,嘛……要说完全不开心的话,就像是谎话……我总觉得,那家伙一直是这么胡闹的
  啊。
  这种说法会不会很失礼?
  要是不折不扣地被当成在说女儿的坏话……虽然我的本意是打算赞扬,不过考虑到对方的心情,这种因为亲密才会说出来的损话,视情况不同也有可能被当成不愉快的言辞……呃,不知道该如何区分其中的标准。
  说起来,什么啊这个独角戏。
  现在的我,是不是很衰?
  「因为黑仪是主动付出去爱别人的类型」
  战场原父亲说。
  「所以,对于喜欢的人就全心全意地依靠,竭尽全力地撒娇。付出爱情也就是渴求回应呢。虽说是自家的女儿,但我想那孩子作为恋人太过沉重了」
  「太过沉重――吗?」
  这怎么说呢。
  真是讽刺啊。
  「虽然这样说很丢脸,但我是不可能成为黑仪支柱的。所以那孩子从很早以前就不再对我撒娇了」
  「……」
  「不记得什么时候了,她挥舞着订书机对我怒吼……那个是最后一次呢」
  对父亲也干过那种事吗?
  这已经不属于家庭暴力了……
  「不过――前阵子,黑仪主动对我提出,说是――想帮忙工作上的事,真是很久,很久没有听到她开口提要求了」
  战场原父亲陷入沉思中,静静地说着。
  「然后是这次。两次――都跟你有关。能改变那孩子,我觉得阿良良木同学真的很了不起」
  「……您过奖了,我都不好意思了……不过,我想那种事只是碰巧吧」
  我忍耐不住,终于说到。总觉得像是基于误解而被称赞。完全搞错的高评价。老实说很难说心安理得。
  「是吗?黑仪的病能治好,听说也是靠你主动帮忙」
  「所以说――那个就算不是我,我想也无所谓。只不过正好是我而已……我之外的任何人都可以做到,而且黑仪同学说到底是自己救了自己,只不过那时候我凑巧就在她身边」
  「那也很好啊。需要的时候,能在那里陪着自己,这就比什么都更可贵了」
  战场原父亲这时第一次笑了起来。
  「我是没尽到责任的父亲――就算是现在也不觉得我有在照顾女儿。那孩子就像是一个人在生活着一样。在那孩子需要我的时候,我没有在她的身边。老实说,光是还黑仪母亲的欠债已经让我精疲力竭了――就连这辆吉普车也是向朋友借来的。不过,就算是这样的父亲,她也是我引以为豪的女儿。我相信女儿的眼光。如果是她带来的男孩,应该不会有错吧」
  「……」
  「女儿就拜托你了――阿良良木同学」
  「……爸爸」
  对话――变得有些奇怪。
  尽管如此,我还是觉得。
  这次约会——应该不是战场原对她父亲的一种讽刺。
  或者不如说,这是战场原想告诉父亲自己已经没事了,所以这次才在初次约会中要求战场原父亲做伴吧。
  并不是――我不会变成你们那样。
  而是――不用再担心我。
  我仿佛能听到这样的声音。
  ……不过,这并不是我可以开口的事。不应该贸然插手他人的家庭――不仅仅是基于这样的常识性判断,而是因为战场原和战场原父亲这两人之间,并没有我插嘴的余地。
  所以,无法开口。
    不管怎么想,在战场原看来,你不是被讨厌也无所谓的人,她是担心你会讨厌她。
  怎么也说不出口。
  能说出这些的,这世上只有一人。
  「……说起来,这里是哪里?」
  「黑仪要保密的事,我可不能偷偷告诉你呢。不过――这里是……以前,我们三人来过好几次的地方」
  「三人……?」
  三人是指……战场原,战场原父亲和――
  战场原母亲、吗?
  「和恋人的初次约会场所就选这里,她还真是――哎呀,公主殿下好像回来了」
  这种措辞还真像是个父亲呢。
  如果对方是同世代的人的话,就轮到我吐槽的时候了,不过这里还是自重。
  比起这个,说是战场原回来了……真的呢,透过汽车前玻璃能看到她悠闲地信步走来。啊啊,刚才我还在想下次再见到她的时候,一定要为她把我丢在这种状况中扬长而去这件事埋怨几句,现在却感觉她就像是下凡来拯救我的天使。
  被骗了……
  「久等了,阿良良木同学」
  一点都不了解我心情的战场原打开后座的门,以平静的语气这么说到。然后,立刻转向驾驶座方向。
  「爸爸」
  她说。
  「这之后是年轻人的两人世界了。谢谢您送我们过来。大概两个小时就会回来,所以请努力工作吧」
  「嗯」
  这么回答着,战场原父亲在战场原的注视下拿出手机。和我猜的一样,他大概是在百忙之中,插空过来接送我们……接下还得用电话继续工作。
  唔。
  也就是说……父亲的同行就到此为止了?
  「来吧,阿良良木同学」
  战场原向我伸出手。我诚惶诚恐地接过那只手。然后,被战场原拉出车外。
  战场原立刻把手放开。
  果然很矜持。
  「谢谢,爸爸」
  终于在这里――道谢了。
  战场原关上吉普车的车门。
  不――当然,所以说,虽然没什么关系……总之,这么一来总算回归普通的约会了。战场原父亲在这种工作日的晚上还将我们送到山里,虽然把他留在停车场有点不好意思,但他好像还有工作,那没办法。
  「……那么,这里是哪里?黑仪同――」
  哎呀。
  这也、已经可以不用了。
  虽然有点恋恋不舍。
  「战场原,这里是哪里?」
  「哼」
  战场原哼了一声把脸转向一边。
  「迄今为止我有回答过阿良良木同学的问题吗?」
  「……」
  不。
  我觉得有哦?
  刚才我觉得自己是被讨厌了也没关系的原因,正是战场原的冷淡态度。
  「居然想对我提问,别太得意忘形了」
  「我连提问都不被允许吗……?」
  「连下跪我都没允许呢」
  「我才没有想下跪啊!」
  「你是说想要跪拜?」
  「我连站着都不行吗?!」
  已经不是在父亲面前了,所以我尽情吐起槽来。
  阿良良木历全速运转。
  战场原不无犹豫地稍微提高了行走速度,而我则跟在后面。这里虽说是山里,但停车场稀稀疏疏地设置了街灯,所以感觉不是很黑……不过,这里又不是街市,那也能叫街灯吗?我想着这种毫无意义的事。
  「不过,天气晴朗真是太好了」
  「天气晴朗?天气很重要吗?」
  「嗯」
  「唔……啊,因为我是晴天男孩吧」
  「哦,没脑男孩?」(译注:阿良良木说的是晴れ男,战场原擅自加了两个字进去,变成了脳天晴れ男)
  「有你这种听错法吗!」
  「看」
  一出停车场,战场原就说道。
  「那边有一块看板不是吗,读一下吧」
  「啊?」
  就算用那种随随便便地带有一点任性的语气说……我一面这么想着,一面姑且照着战场原所说看向她指出的方向,那里确实有一块看板,上面还写着「星之里天文台」的字样。
  天文台……?
  也就是说是……
  「什么」
  我反射性的向上空望去来确认,但被战场原的右手阻止了。就这么以从上方揪住一样的感觉,把我头部的动作压制住着,封住了。
  「干什么」
  相当屈辱……
  都这个年龄了还被人从上方揪住脑袋……
  「阿良良木同学,还不能向上看。向前看也不行呢。给我视线向下,看着脚下走路。这是命令」
  「谁会听你那蛮不讲理的命令!」
  「如果不听的话,我会一边大声哭叫,一边跑向爸爸正坐着的那辆待机吉普车」
  「……」
  「又或者,明天的时候神原可能会遭遇不幸呢。打扮成幼儿园小朋友去听课的女子高中生,和脖子上挂着写着‘因为我很下流所以正在接受惩罚’的标语牌站在走廊上的女高中生,阿良良木同学喜欢哪一个呢?」
  「……遵命」
  软硬兼施的战略是经常听过的说话技巧,不过对这家伙来说只有硬呢……我一边呆呆地想着,一边索性垂下头,把视线投向脚边。不过战场原黑仪就算这样也没把手从我头上拿开,说了句「那么走吧」,就这么再次迈开步伐。
  哇啊。
  就像在遛狗。
  「……真是你吓一跳又一跳」
  「吓一跳多了一个哟。不过,我是想要让阿良良木同学吓个一跳又一跳,这是我的服务精神的产物呢」
  「吓一跳多了一个啊!真是尽说些过分的话。你就没一点慈悲吗?」
  「茲悲的话我有哟」
  「一点也没真实感!」
  「真是夸张了,在对话中多少加点蒸馏咖啡[espresso],是常用的礼仪吧」
  「对高中生来说那东西太苦了……」
  另外,正确说法是机智[esprit]。
  过于辛苦和负荷过重都是现在进行时。
  刚一出停车场,周围就变暗了。
  不过就算如此――因为这里是山野天文台的缘故吧,不用仰望天空,也有一定量的星光让周围不至于一片漆黑。因为我们所住的小镇相当的乡下,晚上甚至能找出星座,不过果然还是不能和这里相提并论。
  啊。
  我想到了一个关键点。
  「说起来,神原那家伙」
  「什么?和我商量让神原怎么遭遇不幸?」
  「谁跟你商量那个啊!」
  「不愧是阿良良木同学。如何让神原遭遇不幸,从始至终全部想由自己来决定呢」
  「让神原遭遇不幸的家伙,我绝不原谅啊!就算是你也一样!——我可没说过刚才那种话!」
  「那还有什么事?」
  「前天吧,和神原谈了星座的事」
  蛇夫座。
  要是说得再深入些,就会涉及战场原的生日,所以不能谈太多。
  「那时神原说过。说是――每年大概会参加两次在其他地方天文台举办的活动。那个难道是指这里吗?」
  就连工口――都是被战场原影响至深的神原骏河。这样推测也十分合理。果然不出所料,「大概是这样吧」战场原这么说到。
  「虽然我自己已经很久没来这里了……不过印象中和那孩子说起过呢。嗯……是这么回事啊。神原吗……」
  「自己很不像做这种事的人吗,难怪她这么说过――原来是这个意思啊。真是个可爱的学妹」
  「说的也是。可爱到想做了她」
  「你想做什么?!」
  啊……说起来,顺便又想起了一件事。第一次去战场原家里那天的事……我对着战场原吹了一番我对天文学有多详细。说着月亮模样是什么样的之类……宣扬着知半解的知识,然后被战场原推翻了,确实有这样的回忆。哇啊,好惭愧。这个还是忘了吧。难道会被她推翻。我这还是第一次来天文台。
  「……不过,没人呢」
  「现在并不是特别值得观测的时期。是普通日子。现在来的人全部都在那个天文台中吧」
  「那个?」
  我想要抬起头来,然后被压制住了。
  更有甚者,头皮被指甲刺到了。
  「喂,战场原……你刚才绝对,做了比自己想像中更过分的事情」
  「是这样吗」
  战场原黑仪把我作出的亲切忠告完全当成了耳边风。
  「用我白鱼般的手来抓住你的头什么的,不如说算是幸运的一种不是吗?」
  「就算是白鱼,你的话感觉是大白鲨……Great White Shark啊」
  「哎呀真高兴。说我的脸颊净透亮白,阿良良木同学也相当擅长恭维呢。让我好想温柔地对待你」
  指甲更深地陷入头皮中。
  虽然表面看不出,但带来的痛苦却相当有效。
  真的是大白鲨吗,这家伙……说起来,那个生物空洞般无感情的眼睛,让我如实联想到战场原的面无表情呢。
  原来如此,我的女友是大白鲨啊……
  黑仪大鲨鱼。
  「总之,有天文台吧?」
  「嗯,还有大型的反射望远镜」
  「嗯。虽然那个有多厉害我有点搞不清楚……是去那里吗?」
  「不」
  战场原轻松地摇摇头。
  「门票是要钱的」
  「……」
  「我可是很穷的」
  就算你说得很了不起似的……
  不过,也对。
  「天文台门票钱的话,就算我来出也可以……这点钱我手头还是有的」
  「想要为我花钱,用心很好呢。不过,这次就不用了。因为比起在建筑物中窥视望远镜,我有更加推荐的地点。这边走」
  战场原偏离正道,爬过小丘。踩着被剪割过的草丛,沿着战场原的足迹追去。
  战场原在山腰附近停住了脚步。
  那里铺着塑料布。
  原来如此,所谓的准备就是这个啊。
  「闭上眼睛,躺下来」
  都到这里了,已经没有反抗她的理由和必要了。战场原的意图我也大致猜到。按照她所说闭上眼,我躺到了塑料布上。她的手从我头上松开。然后,我的旁边感到有谁躺了下来。虽然说是有谁,不过这里要是有战场原以外的人,可就是不得了的幻觉了。
  「可以睁开眼了」
  照她说的做。
  接着,满天星辰。
  「…………………………哇啊」
  老实说。
  比起美丽的星空,我对自己到了这个年龄,还保留着远望星空为美丽其震撼的感性而吃惊。
  人类,是这般的感性生物啊。
  仿佛要撒落般的星辰。
  不知趣地进行分析的话,这也有横卧因素的影响吧……视野全部都被星空不留余地占满了,一般来说绝佳。虽然寻找着感动的理由,并勉强保持自我意识的我,也许已经失去了那份孩子般的纯真。但是总之,战场原甚至用指甲戳我都要禁止我向上看的理由算搞清楚了。因为战场原想让我一开始就以这样的视野来眺望这片星空。
  好地方。
  确实没有比这更好的地方了。
  啊……总觉得非常有回报的感觉。
  这之前的辛苦如逝水般远去。
  「怎么样――阿良良木同学?」
  旁边的战场原向我这么询问。
  她也――眺望着同一片星空吧。
  「很棒――老实说,无法形容」
  「词藻贫乏呢」
  毒舌从旁搅乱我的感动。
  不过――这种程度而已。
  就算是她吐出的毒舌,在这片天空下也就这种程度而已。
  「那是天鹅座@星,牛郎星,织女星。有名的夏季大三角――呢。从那里横过去――再往旁边偏一点,那附近是蛇夫座哦。巨蛇座就是那附近排列的星星呢」
  战场原指着夜空,滔滔不绝的解说。
  既没有光线也没有星座盘的解说。
  就算如此总觉得很容易理解。
  「那边尤其明亮的星星是处女座@星……所以那一块就是处女座。那边的是巨蟹座……不太容易看出来」
  「北斗七星那种程度的话我知道」
  「对。北斗七星是大熊座的一部分呢――就在旁边是山猫座」
  「猫吗?」
  「对」
  战场原就这么一个接一个的把肉眼能看见的星座及其相关的逸闻趣事告诉了我。简直就像在听天方夜谭一样愉快地铭刻在心。
  如果可以的话。
  我很想就这么睡去。
  「睡着可不行」
  她明确说到。
  敏锐的家伙。
  「用在风雪交加的雪山中遇难的登山家的话来说――不准睡,敢睡的话就杀了你」
  「要杀了我吗?!」
  「那种事情已经无所谓了」
  大体上,星座的解说结束――
  战场原平静地说道,
  「这就是全部了」
  「嗯……?什么?」
  「我所拥有的,全部」
  战场原仰望星空说道。
  「教你学习,可爱的学妹,以及疏远的父亲。然后是――这片星空。我所拥有的就是这些。我能给阿良良木同学的也就是这些。这些就是,全部」
  「全部……」
  什么啊……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前天神原也是……不,说起来从开始交往的那个母亲节开始的一个月,这家伙一直在考虑这种事吗?完全不答应由我提出的约会……与神原和好是意外事件,等待实力测验结束,配合父亲的空闲时间吗?
  我想起了羽川说过的话。
  她说,战场原同学很辛苦。
  「不过,严格来说,还有着毒舌和暴言」
  「那些我不要!」
  「还有就是我的身体」
  「……」
  说什么我的身体……
  像是拐弯抹角却很露骨的说法。
  「那个也不要?」
  「呃、不……那个」
  不要――是不会说的呢?
  不过,这种情况下,说那个我想要的话,也不太对……
  「不过你知道的吧?我以前――差点被那个卑鄙的男人侵犯」
  「啊啊……嗯」
  蟹。
  那是――遇上妖怪的理由。
  至少是理由之一。
  妖怪都有着相应的理由。
  「阿良良木同学做那个混蛋想要对我做的事,老实说,很害怕。不――对于这件事,我不打算用心灵创伤这种漂亮话用借口。我没软弱到那种程度。但是……我、很害怕。虽然在交往之前还没有怕到那个程度――我现在很害怕,会变得讨厌阿良良木同学」
  害怕。
  并不是害怕行为本身,而是害怕结果。
  「我现在很害怕失去阿良良木同学」
  战场原淡淡地说。
  完全听不出她的感情。
  脸上一定也是面无表情吧。
  「害怕变得讨厌交往对象,害怕失去交往对象,很可笑吧……就像是先有鸡蛋还是先有煎鸡蛋般的感觉哦」
  「那个肯定是先有鸡蛋吧」
  「直截了当地说,我变成了无聊的女人呢。明明应该是身患原因不明重疾的悲剧美少女――现在我却成了脑中尽想着男人的轻浮美少女了」
  「无论哪种都是美少女啊……」
  「总之,就算仅仅是把我变成这种,到处可见的毫不有趣的女人这点,就让我几乎要怨恨阿良良木同学了」
  「哈啊……」
  不……我觉得你十分有趣。
  不过你正在说帅气台词之中,所以不太好说出口。
  「不过呢――也正如阿良良木同学所知道的,迄今为止我的人生说不上幸福……但一想到能够与阿良良木同学相识,我就觉得这些不幸全部可以被抵销了」
  「……」
  「正因为不幸,才引起了阿良良木同学的注意――我觉得这样也好。我喜欢阿良良木同学到了这种地步。所以,就算是万一的可能性,我也不愿把阿良良木同学和那个混蛋重合在一起。当然我没打算始终都说这种天真的话……事实上,我知道现在自己说的话有多么幼稚。这种小孩般……这种不懂世事的小陔般说出口的话……」
  为什么要重说,而且还用更贬义的词。
  「用更浅显的话来说,失去阿良良木同学对我来说,就像失去半身一样。所以希望你再稍微等等」
  「稍微――」
  「对。至少到下周」
  「真快!」
  「到那时为止就用神原的身体忍耐一下」
  「对我说了不得了的事!」
  「我也会在这段时间内和神原努力进行康复训练的」
  「这样一来不尽是神原的好处了吗!只有那家伙的愿望全部完美实现了!」
  「不过,下周还是不行呢――总有一天,绝对会想办法的,所以希望你再稍微等等。所以,我这个轻浮女现在能给阿良良木同学的――就只有眼前的这片星空……小时候,父亲和母亲和――我,曾经来过这里」
  和父亲母亲――三人一起。
  参照我所知道的战场原的家庭情况――这是相当久远的事情吧。尽管如此――战场原还记得。
  不。
  是回忆起了吗?
  被遗忘的回忆。
  「我的、宝物」
  作为战场原,虽然这是相当老旧的台词――不过,这才让我觉得听到了她毫无掩饰的真心话。
  夏季的星空。
  和家人一起仰望的夏季星空。
  这就是全部――啊。
  「……」
  至少。
  有一件事,我确实明白了。
  战场原黑仪……这家伙头脑相当的好,也有偏离常规的善于推算得失的一面,不过关于恋爱方面战斗能力则是零。完全的零。在那个母亲节让我们开始交往的那段对话中就显露无遗。总之这女人,与其说是不顾一切向前冲,不如说就像不带火把就进入洞窟的RPG游戏主人公一样。在迷恋得心神荡漾的微妙关系中,她觉得应该使用把自己的牌面全部亮给对方看,然后交由对方决断一样的某种类似恫吓外交般的方法论吧?不管对方什么心情,采用这种紧逼方式,百分之九十九的人毫无疑问都会撤退。真是恐怖。这种就连毫无恋爱经验的我都知道……
  不过。
  如果这是看穿了我是那百分之一而定的战略的话――就只能脱帽敬礼了。
  糟糕。
  激萌啊。
  不是开玩笑的程度。
  说真心话,很想趁着这个势头就这么紧紧搂住战场原――不过我不想因为这种事情就失去战场原。说起来,我手中也没有能亮出的底牌就是了……总之,和战场原的关系我觉得就这样也不错。
  虽然不是说不想要。
  一起躺着仰望星空。
  我们成为这样的恋人就可以了。
  柏拉图式的关系。
  「喂,阿良良木同学」
  战场原平静地说道。
  「喜欢、我吗?」
  「喜欢」
  「我也喜欢阿良良木同学哟」
  「谢谢」
  「喜欢我什么地方?」
  「全部都喜欢。没有不喜欢的地方」
  「这样。真开心」
  「你喜欢我什么地方呢?」
  「温柔的地方。可爱的地方。在我遇到困难的时候无论何时都会奔来帮助我的王子大人一样的地方」
  「真开心啊」
  「说起来」
  战场原就像才注意到一样说道,
  「那个混蛋因为目标只是我的身体――没有想过要夺走我的嘴唇呢」
  「唔?什么意思?」
  「我在说,那个混蛋没有想过要这么做哟……阿良良木同学,所以」
  然后。
  战场原丝毫不含害羞或夸耀地说道,
  「接吻」
  「……」
  好恐怖。
  好恐怖啊,黑仪同学。
  「不对啊。不是这样呢。要……要接……吻吗?来接吻……怎么样……呢……」
  「……」
  「我们接吻吧,阿良良木同学」
  「最终仍是这么平心静气吗?」
  要说妥当也很妥当。
  要说很有她的风格,没有比这更有她的风格了。
  就这样――今天成为了值得纪念的日子。
  对我们来说。
 楼主| 发表于 2009-10-4 22:24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Clsxyz 于 2009-10-12 07:59 编辑

  004

  于是,六月十四日星期三,也就是第二天,从梦中醒来――当然这个从梦中醒来是指在平安结束浪漫的天体观测后,借由战场原父亲开车花了两个小时左右送我们回城,凌晨一点时躺上床,然后做了个漫无边际已经忘掉一大半的梦后,醒来起床的意思,并不是说昨天和战场原的初次约会是梦境――睡眠不足地蹬着自行车前去学校的途中,我发现了八九寺。
  八九寺真霄。
  短刘海,浓眉双马尾。
  背着大书包的小学五年级小女孩。
  「哦」
  我停下了踩踏板的脚。
  对方还没注意到我。她似乎一边东张西望,一边享受着早晨的散步。
  嗯,总觉得好久没见了。
  不,仔细想想的话,上次见面正好是在两周前,所以客观上来说可能并没有到很久不见的地步,但是怎么回事呢,像这样和八九寺偶然遇到,感觉非常高兴。不过,对方可是小学五年级学生,所以不像中学二年级以上的学生那样,没有可以取得联系的方法呢。
  和前些时候不一样,时间还很充裕。稍微聊聊天也无所谓吧(擅自确定了八九寺肯定很闲)。于是,问题就在于以什么方式打招呼了……总之我先小心注意着不发出声音,从自行车上下来了。立起支架,停在路边。
  哎呀呀。
  不过,对方可是八九寺啊。
  尽量不想让她觉得我这边现在很高兴。要是流露出了这样的感情,那小孩就有可能得寸进尺。让她更加神气活现也很麻烦。装作若无其事,或者说冷淡的口吻,以类似于「啊,什么啊,你在啊?因为没什么其他事,一不小心就跟你打招呼了哦」这种感觉,轻轻拍一下肩膀的程度,就可以了吧。对了,大体上我并不是只因为和朋友再会就很兴奋的轻佻者。我现在的年纪是以理智冷静为卖点。
  好。
  那么,悄悄从背后接近……
  「八~九~寺~~!不好久不见呢,你这家伙!」
  悄悄从背后接近,然后猛地抱住她。
  「呀啊?!」
  少女八九寺放声惨叫。
  不过我毫不理睬,紧紧地攥着八九寺的娇小身躯用尽全力死死抱住,来回蹭着她的脸蛋。
  「哈哈哈哈,好可爱啊,好可爱啊!让我再多摸摸让我再多抱抱!看到内裤了哦,你这你这你这你这家伙!」
  「呀啊!呀啊!呀啊!」
  八九寺继续大声惨叫。
  「我咬!」
  她咬向我。
  「我咬、我咬、我咬!」
  「痛好!做什么啊这家伙!」
  好痛啊。
  做什么啊这家伙,我也是。
  「吼!吼吼!」
  被咬了三口后,我终于恢复正常了,不过八九寺在短时间内头发倒竖活像超级赛亚人,持续发出类似野生山猫般的威吓声。
  不过,也难怪啦。
  「不、不要怕,不要怕。我不是敌人哦」
  「吼!吼!」
  「来,冷静下来,深呼吸」
  「呜吼……咳ー呼ー、咳ー呼ー」
  「……」
  就像机器超人一样的呼吸声。(译注:《キン肉マン》中的的登场人物)
  说起来,在这里登场以来,八九寺还没说过一句像日语的日语。
  「是我,是我啦。仔细看看。作为隔壁的和蔼大哥哥很有名的……以前曾经为名副其实的迷路羊羔的你带过路……」
  「唔……啊啊……」
  在此八九寺的双眼终于好像认识到是我了。倒竖的头发也慢慢恢复原状。
  「这不是受良良木先生吗?」
  「不要把别人的名字叫得好像欲求不满一样。我的名字是阿良良木」
  「失礼。咬到舌头了」
  被实际咬了过后听到这个台词,多半这是第一次……不过,仅限于今次,被咬的责任,被叫成受良良木先生的原因,感觉全都在我这边。我没控制住呢。
  暴走了。
  也有因昨天的事而太兴奋了的缘故吧。
  「哎呀,阿良良木先生,穿着夏天的衣服呢」
  八九寺说。
  若无其事地。
  可能是笨蛋。
  「嗯。虽然是肌肉体质但身体却那么瘦弱,总之不适合穿短袖呢,阿良良木先生」
  「要是按你这么说,那我夏天该怎么办啊」
  仿制无袖在男生间并不流行。如果男生那么穿的话,绝对不可爱。
  「比起不适合穿短袖,可能更加不适合敞领衬衫呢。阿良良木先生,立领装可是很帅气哦。一整年都穿那个怎么样?」
  「我又不是应援团……」
  顺便说,直江津高中没有应援团。
  我对社团活动也没那么拼命。
  「袖子短掉的部分,长到头发上去了呢。与阿良良木先生凶暴内心成反比,变得很温顺呢,要是再长长的话就会看起来像女孩子了哦?」
  「这也没办法。不过越到夏天就会越闷热,倒是真的呢。还有,我才不想被你说凶暴」
  「像女孩子的地方只有名字就足够了吧」
  「别扯到那个话题上。你才是,明明像凹凸曼里面出现的怪兽一样的发型」
  「只有名字像而已」
  「不过,说的也没错」
  「阿良良木先生是爆炸头星人般的发型呢」
  「不不!爆炸头星人什么的因我孤陋寡闻从没听过,大概是你生造的词,不过那家伙恐怕是爆炸头吧!我只是普普通通的直长发而已!」
  「就算被这么说,阿良良木先生的毫无存在感就美少女游戏来说,就是连立绘都没有的路人般的感觉呢。先说者胜。我说是爆炸头就是爆炸头,我说辫子头就是辫子头」
  「是这样吗?!那、那么八九寺,现在立刻给我说,说我是高大肩宽很有男人味的男性!」
  「阿良良木先生自己都这么说的话,那明显就是你现在还不是那样……不过,阿良良木先生理想中的自己是高大肩宽很有男人味的男性吗?」
  「咦?什么意思啊那个白眼?」
  「哎呀,阿良良木先生,头上出血了呢」
  「因为被凶暴的你咬了啊」
  「赶快把脖子吊起来止血」
  「会死啊!」
  为什么啊。
  虽然最喜欢的人是战场原,和神原的关系也很好,不过为什么和八九寺说话时的开心程度在其中竟然遥遥领先。
  我是被小学生治愈了吗……
  「没问题。这种程度马上就好了呢」
  「啊啊。阿良良木先生是吸血鬼先生呢」
  「只是伪吸血鬼而已」
  春假――我被吸血鬼袭击了。
  就像羽川被猫魅惑,战场原和蟹遭遇,八九寺被蜗牛附身,神原向猿祈愿,千石遭蛇绕上――我被鬼袭击。
  头发留长也是为了遮掩那时的伤口。
  既不是吸血鬼猎人,也不是基督教的特种部队,更不是同类相残吸血鬼的过路大叔,轻浮的夏威夷杉专家忍野咩咩从那种困境,把我救了出来――简单说就是那时的后遗症。
  我身体的回复能力非常高。
  「回复能力吗……这样的话,有件事我想试试呢」
  「想试什么事?」
  「嗯。这样沿着正中线用链锯之类刚好切成两半的话,阿良良木先生是否会变成两个人呢?」
  「小学生不要想这么猎奇的事!」
  我又不是蚯蚓!
  哪做得到那种事!
  「开玩笑的。怎么可能对照顾我的阿良良木先生做那种事呢?」
  「这样啊……就是这样呢。我们,可是朋友呢」
  「嗯嗯。连五马分尸都赚不够味,这种程度我怎么可能满意呢」
  「……」
  她看上去不像是个那么冷血的人。
  似乎被完全记恨了。
  「请等着瞧,阿良良木先生。下次我会在记事本上用红铅笔写上阿良良木历这个名字呢」
  「什、什么啊?!被写上的话会挂掉吗!」
  「不仅仅如此。下次我会从阿良良木先生后面接近,然后用食指从脊柱由上往下迅速划下来」
  「旁门左道!你要我求你换成从下往上划吗?!」
  「这个仅仅是序幕而已。真可怜,把我惹毛了就会是这种下场。阿良良木先生来体会一下真正的恐怖吧」
  「噗……」
  我在这时喷笑了出来。
  「那是我的台词呀,八九寺」
  「嗯?」
  「会了解到真正的恐怖的是你。要是真的用红铅笔写我的名字……我就诉诸暴力哦!」
  因为被用红铅笔写了名字就会挂掉这种理由,就对小孩子暴力威胁的高中生。
  就是本人。
  「要是现在说对不起道歉的话,我会原谅你哟」
  「噗……」
  不过,不愧是我永远的好对手。
  八九寺也目中无人地笑了起来。
  「那是荷兰人的台词,阿良良木先生」
  「荷兰人?!我非要向荷兰人道歉求得原谅不可吗?!我到底对荷兰做过什么啊?!」
  「不快点道歉的话会成为风车回旋乱舞杀的牺牲品哦」
  「什么啊那个超必杀感觉的招式?!」
  「不想步堂吉诃德后尘的话,就快点道歉」
  「堂吉诃德那是西班牙吧!」
  「那么,你要怎么办呢,阿良良木同学。你想被叫成堂吉诃德吗?」
  不明所以的展开。
  不过我不想被叫成堂吉诃德。
  「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还不道歉的话……阿良良木先生的理解能力太差吗阿良良木先生的理解能力太差吗阿良良木先生的理解能力太差吗我的说明方法太差吗,到底是哪个呢?」
  「概率上有四分之三都是我的理解能力太差吗……真是的……好好,我知道了知道了。向荷兰人道歉就好了吧」
  「好要说一百遍,阿良良木先生」
  「哪说得出口!」
  「的确有很高的危险性呢」
  「说得好听!」
  说起来。
  不用向你道歉也可以吗。
  「因为我不像荷兰人那么宽容呢。要是想着仅仅道个歉就能得到原谅的话可是大错特错」
  「荷兰人,评价真高呢……」
  「要是怎么都想求得原谅的话,这样吧,就一年份的蜂蜜蛋糕作为和好的代价吧」
  「不过,那样就能得到原谅的话……」
  「一天三个哦」
  「代价也许格外贵啊,那个!」
  换算成金额的话轻易就超过十万元了。
  好厉害的敲诈法。
  「不过,我要说能原谅我太感谢了」
  「不不,No Thanks」
  「……」
  这小女孩,大概以为No Thanks是不用谢的意思吧……
  真厉害。
  「阿良良木先生接下来是去学校啊。一直上学辛苦了。是出席日数不够吗?」
  「是呢。一年级二年级的时候有这个坏习惯,所以最坏就是留级。不过啊,我现在的目标级别提高了一级,所以不是为这种程度的小事而烦恼的时候了」
  「目标级别提高了一级?让我觉得不可思议呢。怎么回事?」
  「虽然迄今为止都是以毕业为目标――」
  嗯,不,说出来也无所谓吧。
  不过,这家伙的话也不用担心她说出去讲给别人听。更何况,对于能倾诉的对象就尽情说出来,以此再多逼迫自己一点可能会更好。
  「从今往后会以应试为目标」
  「应试?啊啊,英检五级吗?」(译注:英检五级相当于中学初级水准,英语的入门级别)
  「小学生都能取得的资格我为什么现在还必须要应试啊!」
  与告诉羽川以及神原的一样,我向八九寺说明了事情的原委。这样看起来相当擅长聆听的八九寺,用「这样啊」「原来如此」「这么说的话」「不愧是呢」「以前还不知道」之类的话,在我想要她接话的地方漂亮地随声应和了,让我说明起来很容易。不过,这次说出这些话的情形,继羽川神原之后也已经是第三次了吧。
  ……
  不过,目标倒是说得很溜,结果还什么都没有达成呢……要是变成只有嘴巴上能说会道的话该怎么办。
  目标必须得变为成果。
  「阿良良木先生,阔别数日就发生了这么多事呢。俗话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哈哈……是啊」
  「仔细想想的话还真快」
  八九寺以沉郁的口气说道。
  沉郁,但又像是怀念。
  「那之后过了三年啊……」
  「哪有这么久啊!」
  二周!
  不要吐出像是最终话般的台词!
  「是这样吗。不过,仔细想想的话,用两周就做出的简单决定什么的,同样用两周就能轻易颠覆,现阶段还是不要太照单全收的好呢。三天换个主意用三天就能改回去。六天不见的话一切照旧」
  「你不要说不愉快的事!」
  不过,正是如此。
  因为前天羽川帮我挑选的数本参考书,我连一页都还没看呢。
  「啊,只是买了参考书就满足了的家伙呢。确实有的,确实有的。我也遇上过买了电视游戏,却仅仅满足于买而不去玩,这种情况比我预想中更频繁」
  「小学生那样不是很糟糕……?」
  而且,也并不是因为决心动摇了,嫌太麻烦而不去看难得到手的参考书……因为碰巧恰好在买完参考书的书店遇到千石,然后跟妖怪扯上关系,在私塾睡通铺,回到家继续睡,去学校就是文化祭的准备,然后和战场原约会。
  哪有看参考书的闲暇。
  「约会的话,是游玩吧」
  「嗯……」
  的确是这么一回事。
  「真是的」八九寺愕然地说。
  「说自己忙是不懂得合理利用时间者的借口哦,阿良良木先生。你要有那个心的话,就算是学校的休息时间也应该能看参考书。学习是在上课时以及家里做的事,这种先入为主的固定观念束缚了阿良良木先生」
  「哦哦……好像说了很不错的话呢」
  嗯。
  再次正是如此。
  「八九寺,我迄今为止可能都把你误解成从本质上就很笨的小孩子了,不过你说不定能读书很好啊?以前你说过成绩不是很好,不过那个说到底是顾虑到我的感觉的自谦话吧……」
  「怎么说呢……我没用过功所以不知道」
  「……」
  这里有个超级笨蛋。
  不,说不定是不得了的天才也有可能。
  到底是那边呢……好,试探一下吧。
  「八九寺,以文字接龙来决胜负。由我开始。以文字接龙[Shiritori]的RI开始……‘苹果’[Ringo]!」
  「‘大猩猩’[Gorilra]!」
  「‘喇叭’[Rappa]!」
  「‘面包’[Pan]!」
  「呜哇!文字接龙中因为n而输掉的家伙,我还是第一次见!」(译注:因为日语中几乎没有以n开头的单词,所以当某人说出以n结尾的单词时就告负)
  感觉非常低能。
  感觉,是个很来劲的家伙。
  也没立刻就说‘饭’[Gohan],而是停了一拍,做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和她对话真的很愉快,好想带回家,每天睡觉前的三十分钟内,作为惯例进行对话的人才。
  不过,也不能就这样仅仅因为感觉很低能而否定她作为很来劲的天才的可能性。可以说完全没有达到当初的目的。
  那么,重来。
  再试探一次吧。
  「八九寺,这次是脑筋急转弯」
  「当然接受啊。我从未将背部留给敌人过。阿良良木先生虽然不是敌人,但就算如此也决不允许背对着你。就让阿良良木先生知道我的厉害吧」
  「两个头、三只眼。四张嘴,百颗牙齿。七只手五只脚、能吞象的小动物,是什么?」
  「……阿良良木先生的朋友吗?」
  「因为那种东西‘哪会有’所以是‘海豚’!说起来真的没有啊,那种朋友!对于朋友的朋友是那种家伙你都无所谓吗?!」(译注:日语中‘哪会有’和‘海豚’同音,文字游戏类的脑筋急转弯)
  我是会选择朋友的类型啊!
  呃……不过,考虑到漂亮的回击,这也测量不出头脑的程度……我正这么想着,这次是八九寺开口。
  「那么回礼」
  这么说道。
  「猿的脸狸的躯干、虎的四肢蛇的尾、画眉的叫声的动物,是什么?」
  「因为那种东西哪会有,所以是海豚吧?」
  「是鵺」(译注:鵺是日本传说中的动物,在《平家物语》中出现)
  「……」
  说的也是。
  感觉被将了一军。
  果然这个小学生是天才吗……?
  可恶,怎么看都是深不可测的小孩子。
  「不过小学生居然还知道鵺啊」
  「我正在进行各项学习中」
  「啊,这样啊」
  「总之,鲻良木先生」
  「不要把人的名字叫成像是在淡水海水中哪边都有栖息的成功鱼士。我的名字是阿良良木」(译注:鲻鱼,虽然基本来说是海水鱼,但幼鱼会大量回游去淡水域。)
  「失礼。咬到舌头了」
  「不对、你是故意的……」
  「咬到舌到了」
  「不是故意的?!」
  「神曾经在」(译注:‘神曾经在’和‘咬到舌头了’音很相近。)
  「什么样的奇迹体验啊?!」
  惯例的你来我往已是第七回,正是得心应手。
  顺序一个都没乱。
  「总之,阿良良木先生。可以吗,应试的话很辛苦哦」
  「我知道哦,会很辛苦」
  「这样啊。虽然我不是很清楚」
  「对吧!」(我想也是)
  应该没有经历过吧。
  「就算这样,由衷地感到担心呢。虽然可能是苦口婆心,阿良良木先生到底能不能写出入学申请书?」
  「你从那种地方开始担心啊?!可怕的、少女的老婆婆心!」
  「只要写了入学申请书,以后只要再注意当天的身体情况管理的话,参加考试这种程度的话就算是阿良良木先生也能做到哦」
  「不对!我不是仅仅满足于能参加考试,之后必须要确实合格!」
  「应试学习吗……不过,给出一句不像我的作风的忠言吧。阿良良木先生是没问题的,因为阿良良木先生是想做就能做到的人」
  「哦哦。在你眼中我是这样的吗?」
  「当然。下定决心应试的阶段,就几乎等同于阿良良木先生已经合格了一样」
  「竟然说到这个地步?」
  「还没说够呢。比起合格,可能就算说是已经大学毕业也不算太过」
  「喂喂,光是下定决心应试,那就说得太过了吧,八九寺」
  「不,我已经通过这双眼清清楚楚地看到取得了学士学位的阿良良木先生的身姿。对了,为表敬意从今往后就让我用学士的称号来称呼阿良良木先生」
  「啊啊,你要想叫就叫吧。我本来就要那么做,所以不会怪你的」
  「加有学者气质地用英语来称呼吧」
  「用英语来称呼的话会变成怎样?」
  「笨蛋萝莉特」(译注:学士学位的英文是baccalaureate,而在日式英语记忆法中就变成音很相似的笨蛋萝莉特[bakaroriito],类似于中式英文记忆法中的三角裤买来买去)
  「吵死了啊!而且前奏也太长了吧!」
  禁不住等不及了啊!
  途中我都在怀疑是不是没有个完了!
  「笨蛋和萝莉,所以是笨蛋萝莉特……正是为阿良良木先生而存在的单词」
  「才没有为我而存在的单词呢!笨蛋我就认了,萝莉我无法接受!我的心灵每天都健康地成长着」
  「从这类适当的视点来看的话,结尾‘莉特’[riito]的部分也总觉得能联想到‘耐特’[neet]呢」
  「停止!现在立刻停止说出让在这之后学士学位这类的单词会轻易地变得很难使用的话语」
  「要做的话就能做到什么的,可不能沉醉于中听的话语哦,阿良良木先生。说出那种话的人只有懒得去做的人」
  八九寺突然很认真地说到。
  明明都没用过功……
  「真是的,毫不客气地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你真是嚣张的小鬼啊,我想对你略施薄惩哦」
  「你真是嚣张的大波啊,我想对你略施薄惩哦?阿良良木先生有时会说些下流得不得了的话呢」
  「我才没说啊!」
  「仅仅把小鬼换成大波就变成这么下流的台词,真让人吃惊」
  「哪有把主语换成大波而不变得下流的台词啊!」
  什么对话啊。
  我察觉到这几句只是乘势而说的。
  「不过,的确如你所说。要好好做好最坏打算的觉悟呢」
  「嗯嗯。顺便也请上个吊」(译注:做好最坏打算的觉悟换掉主语就变成上吊了)
  「讨厌啦!不过,就算这么说,交给我的优秀家庭教师团队就不用担心了吧。她们是不会允许我偷懒的。就算再讨厌每天也要学习啊。哈哈,有年级第一和年级第七跟着呢,直截了当地说就是无敌」
  「塑料的考虑方式呢」
  「……」
  塑料没有‘乐观向上’的意思。(译注:塑料是plastic,八九寺认为把代表正向的plus加上形容词语尾tic就是乐观向上的意思,理论上发音跟塑料相同,但实际英语并没有这个词)
  「不过阿良良木先生,无论那两个人多么有名,以年级倒数第一为对象的话,一般的方法是……」
  「我才没有拿过倒数第一呢!而且这次还取得相当不错的排名!听清楚我的话啊你这家伙!」
  「就算你说要我听你自吹自擂,我也很困扰啊。阿良良木先生话中有趣的部分,只有吹嘘自己的不幸而已。请往这个方向再多挖掘一下」
  「为什么我必须要做那种就像折磨自己的事啊!」
  「那么,就由区区在下、八九寺真宵来代言吧。阿良良木先生的吹嘘不幸系列。‘鸭子背着葱过来了!但是阿良良木先生讨厌葱!’」
  「不要随便编造我得不幸!我喜欢葱,有营养的东西啊!感冒的时候(我会把葱)围在喉咙上啊!」
  「阿良良木先生的推销,乍看很幸福,但仔细想想的话实际上很不幸」
  「没有啊那种设定!不要在半中间添加让以后行动变得困难的奇怪设定啊!」
  「阿良良木先生的吹嘘不幸系列第二部分」
  「还有第二部分吗?!第一部分连number-one hits (United States)上也有记录了吗?!」(译注:number-one hits (United States)是Billboard的排行榜,很有公信度)
  「‘阿良良木先生在半夜腹中饥肠辘辘,因此吃起了杯面。不过那个杯面,明明是方便食品但泡起来意外的难!’」
  「可……可恶!虽然很想否定,但遗憾的是有那么几次啊,这种经验!第二部分所谓的杰作,这是稀少的例子!」
  「阿良良木历永远都是大凶日」
  「所有都是令人讨厌的词组!」
  「不过,年级第一和年级第七吗?」
  八九寺暂且把话题拉了回去。
  「羽川小姐……是前阵子、我也见过的那个麻花辫小姐吧」
  「嗯……说起来,战场原和羽川你都认识嘛」
  「然后――战场原小姐,阿良良木先生的女朋友」
  「中间要加上是」
  「唔嗯」
  八九寺交叉着双手,一副不太痛快的样子。
  好像在考虑着什么的样子,不过真不适合她。
  「什么啊。那又怎么了吗?」
  「不,一般来说,那两个人的话,我觉得不是会选羽川小姐吗?为什么阿良良木先生会不选羽川小姐而是和战场原小姐交往呢?突然觉得很不可思议」
  「要说为什么……」
  就算你问我。
  什么啊这个问题。
  「虽然我觉得那两位都是超级大美人,但性格就是云泥之差不是吗。由我所见,羽川小姐是温柔的大姐姐――但是战场原小姐就是,对……恶意的凝聚体」
  「我觉得战场原应该不想被你这么说吧」
  不过,八九寺毕竟被战场原以想像以上的过分言辞轰击过,所以也不是不能理解。跟那个比较的话,羽川对八九寺很温柔呢。
  温柔的――严厉。
  很好地扮演了姐姐。
  以小孩子来看的话,也许不可思议。
  「不过,对我来说羽川不是那种对象呢――那家伙是恩人。详细情况虽然不能说。而且羽川她也不会接受我的吧。说起来包括那种性格在内,我对战场原」
  呃。
  果然从嘴里说出来很丢脸啊。
  我把话尾支吾了过去。
  八九寺没有就这点来吐槽而进行刁难,而是点头道,「是这样啊」
  「真讽刺呢」
  「讽刺?指什么事啊?」
  「不明白吗?那么我就换成‘真绞肉呢’吧」(译注:讽刺和绞肉在日文中音相近)
  「越来越搞不明白了啊?!」
  「不过阿良良木先生就像是在《虹色町的奇迹》中会去攻略林茨的类型呢。喜欢的异性类型不太寻常吧」
  「这个比喻你不解释一下吗?!」
  解释起来很费力呢。
  那个,很早以前,CAPCOM开发的名为《Quiz七彩梦:虹色町的奇迹》的恋爱问答类的街机游戏。那是在回答问题的同时和差不多七名登场女性角色搞好关系,在半年内提升好感度的同时,在最后打倒复活的魔王、和意中人大团圆结局的游戏。不过游戏中,有个作为魔王的手下阻挠主人公、名叫林茨的角色,这名角色以角色本身来说虽然也是女孩子,但遗憾的是无论花多大的力气,也无法迎来和这位林茨的结局。为了寻求和她的大团圆结局而消失在机体中的百元硬币到底有多少,这是无法计算的。另外,可能因由玩家所发出的请求,单机版中也变通地让林茨能被攻略了,解说完毕!
  「不愧是阿良良木先生,知道得真清楚」
  「不不、这点程度……话说回来一开始就别用必须解说到这个地步的比喻!宅急動都比这个简单些!大概进入二十一世纪后,关于《虹色町的奇迹》能说出这些的人我是头一个!」
  「不过,这样勤劳地继续自发吐糟的话,总有一天你可能会被改造好不是吗?」
  「勤劳过头!」
  「不过,阿良良木先生说是战场原比较好的话,那就是那样吧。话说人的喜好是区别歧视」
  「千差万别吧?!」(译注:日语中区别歧视和千差万别发音类似。)
  「我说阿良良木先生」
  八九寺在这里一下子转变了话题。什么啊,好容易兴致高昂起来了,这不是给我从旁捣乱吗。一点都不像八九寺。
  「虽然上次曾经有问过,把阿良良木先生变成吸血鬼――变成伪吸血鬼伪人类的那个,女吸血鬼小姐。那个,叫什么来着,现在是叫忍野忍吗?」
  「嗯?是啊」
  我确实说过。
  就在第一次相遇的那个母亲节吧。
  「差不多八岁儿童大小,金发,头盔护目镜……是吧?」
  「嗯。那又怎么了?」
  「虽然没有直接会过面,不敢确实断言,但昨天,我发现了那位忍小姐」
  「咦?」
  小忍?
  八九寺发现了她――是这么说的?
  「……那孩子的旁边有没有一个邋遢的大叔?穿着现今无法想像般的幻觉般恶趣味的夏威夷衫,看上去很轻佻的……」
  「唔嗯?虽然现在还难以充分领会,那问题是指那孩子旁边阿良良木先生在不在吗?」
  「不是啊!你以前都认为我是邋遢的大叔吗?!夏威夷衫什么的无论怎样不起眼的纹样我也没穿过啊!」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哦,阿良良木先生」
  「正确言论!」
  正确言论会伤到人。
  无论何时。
  「不过,归根到底、阿良良木先生、那个金发小孩是,独自一人。身边没有别人哦」
  「唔……什么时候的事?」
  「大概、傍晚五点左右吧」
  「五点左右……」
  我还在忙于文化祭准备工作的时候啊。
  和千石在正门说话之前的事。
  「在哪里?」
  「国道沿线的甜甜圈店的旁边」
  「啊啊,那边啊……八九寺、你、散步距离还真是远啊。以小孩子的双脚,行动范围挺大的嘛……甜甜圈店啊」
  那个甜甜圈店是,美仕唐纳滋吧。
  这是让我稍微生出些真实感的要素。
  不过,那个小忍独自一人――什么的。
  那种事,可能吗?
  不,不过,因为这里是地方上的乡下小城啊……就连茶色头发都很少见,更不要说金发了吧?那种小孩除了小忍以外不可能有的。然后再加上头盔护目镜的话……不过,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忍可以离开那个废弃私塾那么远进行活动吗?总觉得我擅自认为,忍是无法从那个场所离开的吧……不过说起来忍野、一句都没这样说过呢。不过,那个忍野果真会允许忍单独行动吗……?
  「嗯嗯。我也这么认为」
  八九寺说道。
  「如果那孩子是真正的吸血鬼的话,凭我肯定不是对手,所以无法从发现的位置靠近,但是觉得向阿良良木先生报告一下会比较好,因此今天就在这个地方守候阿良良木先生了」
  「啊、是这样吗?」
  不是偶然碰面。如此说来,我发现她的时候,八九寺好像在东张西望。
  今天是在等我吗?
  「那样的话一开始就说啊」
  「不好意思。因为不知从哪来的萝莉控从背后突然抱住我蹭脸颊,由于冲击太大全部忘记了」
  「萝莉控?这个城镇有这种生物吗?作为一位善良的居民,还真有点无法原谅呢」
  「没关系。对于渺小的人类就以宽广的心来接纳吧。在我的班上,这个月的标语是‘温柔对待萝莉控’」
  「什么啊哪个学校?!那样不会出问题吧?!」
  不过总之,是我的原因。
  自作自受。
  「哦,是这样啊。特意为我考虑了这么多,不好意思啊。帮了大忙。今天我就火速地去忍野那里确认一下吧」
  「能帮上阿良良木先生的忙比什么都好」
  「相对的,时间上没问题吗?」八九寺这么说道。我看看戴在右手腕上的手表。嗯,只顾着谈话。愉快的时间真是流逝得飞快……
  下次再见到八九寺是什么时候的事了呢。
  啊——啊。
  「八九寺。你有手机什么的吗?」
  试着对小学生说了毫无道理的话。
  这里的风气明明是中学生都没有手机的。
  「嗯。很遗憾,我非常的不擅长机械制品」
  「这样啊」
  「嗯。老实说电视也只能看到2010年为止了吧」
  「你无法接受无线数字播放方式吗……」(译注:日本将于2011年7月24日废弃原本的模拟信号播放方式,全面转入无线数字播放方式)
  那根本不是不擅长的问题了吧,喂。
  就连那个神原和忍野也不会机械白痴到这个地步。
  「单波段到底是什么啊?」
  「笨蛋般的台词……」(译注:单波段在日本主要用于利用手机来接受无线数字播放信号)
  嗯。
  不过,也没办法。
  她是有缘才能相见的家伙吧。
  溜达溜达着无意中又会碰见了,不过和八九寺真霄的关系可能如此正好。过于贪得无厌就太无趣了。正因为是偶然才更珍贵。而且还有像今天这样八九寺跑来见我的情况,应该没问题的。
  我重新跨上自行车。
  「那么,八九寺。再见」
  「是。我确信还能再见」
  目送着小学五年级学生的朋友,我骑向学校。时间相当得紧,所以我使劲用脚蹬着踏板。
  八九寺真霄。
  为蜗牛迷惑的少女。
  朝气蓬勃比什么都好――不过,说是比什么都好,但她的立足之点非常危险。某种意义上,作为和妖怪扯上关系的人,处于比我所知道的任何人可能都更糟糕的位置上。
  就算如此――什么也无法做到。
  自己想着能做些什么是不行的。
  人――只能自己救自己。
  这点是不能被误解的。
  是不能的。
  「……」
  和妖怪扯上关系――从知道妖怪开始的三个月。
  那以来虽然不是――三年。
  虽然不是,但我变化相当大。
  这也是――
  我自己选择的改变吧?
  在预备铃响之前,我成功冲进校门。仔细想想的话,我的书包中现在装着,从千石那里得到的,准备还给神原的,灯笼裤和学校泳衣。本来今天打算早点到学校,然后去二年级教室……唔唔嗯,已经赶不上了。不过随便了。反正送去的东西很怕被人看见,考虑到要把她叫出来的工夫,午休或者放学后都很合适吧。我这么想着,把自行车停进自行车停放场的固定位置。
  一进入校舍,爬上楼梯。
  手机就震动起来。
  哎呀,在进入教室前得把电源关掉呢……大意了。震动很快就停了,那么不是电话而是短信吗?不过这么一大清早?妹妹她们吗……因为战场原和神原不是会那么积极使用短信功能的家伙……我把手机从口袋里取出来,确认画面。看到寄信人的时候怀疑起我的眼睛,不过读了正文后,疑惑被消除掉了。就算日本很大日本历史很长,在手机中使用书信的格式、从‘前略’开始以‘草草而就’结尾来发送文章的人,的确仅此一人。
  然后我读了夹在‘前略’和‘草草而就’之间的文章――重复读了两遍,然后停下向着教室爬着楼梯的脚步,毫不犹豫地转身。
  逆着学生之流走去。
  然后就这么向着自行车停放场返回。
  「哎呀」
  在那里,遇到了战场原黑仪。虽然是――预备铃前夕,不过她的情况并不是像我这样临近迟到才赶来,战场原总是计算好了般、毫无一丁点浪费地,在这个时间上学。
  因为昨天的事,突然碰上后,我感到一阵害臊而说不出话来,不过不愧是战场原黑仪,完全平静的态度,一点表情也没有。
  「怎么了?」
  她这么问。
  「阿良良木同学,你要去哪里?」
  「稍微去那边一下」
  「去干什么呢?」
  「人道支援」
  「哎呀这样啊」
  装模作样的。
  不愧是战场原黑仪。
  已经完全了解了我这个人的样子。
  这要是心灵相通――的话还好。
  「好了。请慢走,阿良良木同学。本来的话是不可能的,不过特别可怜一下你,就替你报到吧」
  「仅仅四十人的高中课堂上代人报到什么的,我觉得没什么意义……而且说起来,只会落到你被奚落一顿的下场」
  「用阿良良木同学的声调,就没问题,交给我吧。负责我声音的声优小姐很优秀」
  「声优?!这个世界是动画吗?!」
  「‘让神原遭遇不幸的家伙,我绝不原谅啊!就算是你也一样!’怎么样,像吗?」
  「才不像呢!还稍微期待了一下,不过完全没想到一点都不像啊!而且特意选出那种难为情的台词来重复!从选择上就能感觉出恶意啊!」
  「要是告诉神原的话,她会喜极而泣吧」
  「不要用那种无聊的事逐一地去惹哭学妹!现在神原可不是你一个人的学妹了?!」
  「‘黑仪同学……多么的美丽啊。正是我理想中的人呢。我爱你。’怎么样,像吗?」
  「不像,而且说起来我还没说过吧,那种话!」
  「还没,也就是说以后有此计划了吗」
  「……、…………、有!」
  哎呀。
  完全没有进行这种白痴的对话的时间了,不过就算如此我向战场原道过谢,感谢她让我完美地把焦急的心态冷静下来,然后以更快速度奔向自行车停放场。


  005

  浪白公园――那到底是念做‘rouhaku’还是念做‘namishiro’,又或者是其他的念法,我仍旧不知道。虽然仍旧不知道的事,以后也不会知道吧――不过,要说值得纪念的话,这个公园可能也同样可以说是值得纪念的地方。
  那个母亲节。
  骑着当时还保持着作为自行车形状的、我的爱车山地车,漫无目的溜达到了除了秋千就没有其他游乐设施的公园。在公园内偶然遇上了散步中的战场原,然后还和迷路的八九寺真宵相遇了。
  接着我想起来了。
  我想起了那天――我遇见的并不仅仅是那两人,同样也无意中遇见了羽川翼。那时羽川好像说了这样的话――这附近是我的守备区域。
  所以,通过短信让我前往的地点,正是这个浪白公园,这既不是偶然也不是暗示。单纯只是聪明如羽川指定了离自己家又近,又唯一确定我知道的场所,浪白公园。原来如此,这个指示高明到让我佩服。
  对――
  短信的寄信人是、羽川翼。
  不要说预备铃了,上课铃都早已响过了吧。老实我不太记得那个仅仅是随便顺路溜达过一次,也不了解其地理位置的浪白公园。到达那里,花费了我相当多的时间,不过总算在用了尽一个小时后,我终于赶到了,弯着背把自己缩起来靠在广场长椅上的羽川面前。
  羽川穿着和印象中相当不同的打扮。
  就算是改变形象也太过头了。
  宛如覆盖上半身般大小的轻薄长袖上衣,下摆非常长。从那里延伸出来的裤子也相当的松垮。颜色是粉红。作为外出服装很鲜艳的色彩――总是穿着学校指定的素白袜子套着学校用鞋的脚,如今裸足穿着凉鞋这种随便的鞋子。
  虽然眼镜还是那样,但麻花辫松开了。不,松开了这种说法并不适合眼下这种情况吧。就算是班长中的班长,并不是同班同学而是神所选定的班长,也不可能是一生下来就编着麻花辫的发型。更何况在一大清早――还未把麻花辫编起来,应该这么说吧。没有扎起头发的羽川我还是头一次见……虽然是理所当然的,不过羽川的头发没有编成麻花辫的话,感觉相当长。似乎比战场原还要长的样子。
  羽川在头上带着鸭舌帽。
  带着帽子的羽川我也是头一次见。
  「……啊,阿良良木同学」
  此时羽川终于注意到我了。直到刚才都垂着头维持着仿佛环抱住自己身体般的姿势,所以好像没注意到站在面前的我。
  那个表情是,也许是我心里作用、好像很焦躁。
  看上去就是如此。
  「这是禁止吧――把自行车骑进公园里。这里也有停车场,所以得停到那边去」
  刚一碰面就被忠告了。
  不愧是羽川。
  「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吧――都害我翘课了,现在还说什么自行车啊」
  「这个和那个是不同的问题哟。快点去停好」
  「……」
  唔,不容分说的讲法。
  对于活像忠犬一样奔来的我,不先说声犒劳的话吗?
  不过就算我在这里抱怨也于事无补。
  羽川说的也没错。
  「知道了」我回答后,从自行车上下来,离开广场朝停车场推去。五月十四日就见过的,生锈破烂自行车仍旧停在那里。我把自行车停在它的旁边,然后上锁。不过,这个公园好像无论平时还是周末都没什么关系不同,感觉没有上锁的必要……
  回到广场。
  羽川坐在长椅上。
  ……虽然用轻薄的上衣在某种程度上覆着身体,但那个松垮垮的裤子、不管怎么看、从色调上还是从布料上、都是睡衣吧……那么,上衣的下面也穿着睡衣吗……而且还拖着凉鞋。大概是刚刚睡醒后,仅仅披着上衣就这么从家中跑出来吧……
  「对不起,阿良良木同学」
  一走到羽川的面前,就被她道歉了。
  虽然不是犒劳的话。
  「因为我害你翘课了」
  「啊,不――没事的。我刚才说的是不是很难听?不过我并不是打算讽刺你」
  「不过,不用担心――因为我仔细推算过。阿良良木同学,今天的课表,就算一天全部都缺席也完全没有问题哟」
  「……」
  令人讨厌的推算。
  就算在求助的时候也会精打细算吗……
  果然,头脑是不是稍微转得太快了?这家伙。这样的话,如果说今天的课程与我的出勤日数或其他问题有冲突的话,就不会发给我那种短信了吧?
  思前想后太多。
  「……班长和副班长都不在,文化祭的准备工作要怎么办?还是说你已经有什么办法吗?」
  「给阿良良木同学发了短信后,已经给教师办公室打了电话所以没问题……我向保科老师传达了今天需要做的工作和顺序」
  「……」
  万无一失。
  这个联络的顺序有效利用了等待我前来公园的时间,完全是万无一失啊。
  「放学后的指挥工作,我交由战场原同学了」
  「咦?那不是失策吗?」
  那家伙可是最讨厌对于和别人一起做些什么,为了别人做些什么的女人啊。把文化祭的准备工作交给她,不是只会混乱到恐怖的地步吗?乱搅和也要有个限度啊。
  「因为战场原同学昨天偷偷走掉了。所以作为弥补」
  「哈啊……」
  那个旁若无人的战场原在羽川面前也很惨啊……不过,那家伙迄今为止在班级中姑且还是深闺大小姐的形象,所以一旦被拜托了,或者正因为被拜托了,被交予的任务至少会好好完成吧……
  「幸好你是个良民。那个无与伦比的擅长推算得失的能力,要是用在恶途上的话好像无论什么都能办到呢」
  「不是那样的。那不是什么擅长推算得失的能力……阿良良木同学的手机也不知道有没有关机,其实是相当危险的赌博。时间上应该刚刚进校的吧,所以也不能打电话确认呢……」
  「嗯?要看有没有开机,只要响一声然后挂掉就能确认不是吗?」
  「那样的话,阿良良木同学就会老实地回电话吧」
  「原来如此。看透了我的性格吗」
  能接受短信但打电话就越线了吗……微妙的判断基准。作为羽川,那个大概已经是选择范围的极限了吧。虽然想过没有那种时间来回短信,但幸亏在来这个公园的途中,等红绿灯的时候回了短信。
  这么看来,与八九寺站着聊了那么一会儿也不是全无用处呢――因为如果比刚才早到学校的话,我大概会在教室中关掉手机电源吧。
  ……
  不,那个暂且不论。
  一旦察觉了她所穿的衣服是睡衣后,就算知道对方是羽川,也不由得心怦怦跳啊……看见了女孩子穿着睡衣的样子之类非日常事件,还是初次体验(两名妹妹是例外)。
  令人扼腕的是上衣。只能看到裤子、而且只能看到脚以下的部位,画龙欠点睛……或者说感觉只有睛没有龙。要说犹抱琵琶半遮面的话,舍不得展示出来也要有个限度。
  就没有脱掉这件缺乏趣味上衣的方法吗。
  像是北风和太阳那样。
  「那个、羽川」
  「什么?」
  「不――羽川女士」
  「女士?」
  「上衣就由我来为您拿吧」
  「……」
  呜哇。
  脸一下就变得刷白。
  我尝试了一下伪装成正在迎接重要客人的高级餐厅侍者,但场景是在蓝天下的公园广场上的话,果然还是行不通。
  「阿良良木同学」
  「在」
  「我要生气了」
  「……对不起」
  强力纯白决胜光线。(译注:纯白决胜光线是Bikkuri-Man中十字架天使的必杀技。)
  甚至让我想要跪地道歉。
  「不过,玩笑话就开到这里――发生什么事了?羽川。短信上也没写得那么详细……果然是那个,头痛吗?」
  「嗯――头痛……」
  羽川缓慢地说。
  「……已经、消失了」
  「应该说头痛、已经、好了才对吧……」
  羽川选择着措辞的样子。
  与其说是――选择,不如说要想表示出自己想说的就必须创造出新的词汇一样。她陷入了这种表情之中。
  老实说,大体上我也猜到了。
  「那个――阿良良木同学。黄金周那时的事,我……想起来了」
  「——是吗?」
  头痛。
  头痛的意义。
  「不,这么说也不太对呢。我忘记了某些事情这点,我确实回想起来了……但到底发生过什么,不管我怎么去想,都是模模糊糊的」
  「啊――不过,也对。彻底回想起来,应该是不可能的」
  说起来,就连想起自己遗忘了什么,应该也是不可能的。羽川明明不可能想起那噩梦的九天,虽然如此。
  「只是模模糊糊地了解到迄今为止……我被忍野先生和阿良良木同学所救……真是不可思议。不要说得到了什么救赎,我居然连自己从什么东西的魔掌中逃过一劫都不记得了――像是被施了奇怪的催眠术」
  「催眠术……吗」
  虽然和那个完全不同。
  不过,这种想法倒确实很合适。
  「虽然不是很释然――不过能想起来太好了。这么一来,总算能好好跟忍野先生和阿良良木同学道谢了」
  「这样啊――不过,你并不是被谁救了。忍野说过――」
  「人只能自己救自己――对吧」
  「对」
  正是这样。
  特别是我,什么都没做。
  大体上,关于羽川的猫事件出力最多的是小忍――如果羽川有必须致谢人物存在的话,那既不是忍野咩咩也不是阿良良木历,而该是金发少女忍野忍吧。
  「猫」
  羽川说道,
  「是猫――吧」
  「……」
  「这里我想起来了――那时的猫,对吧。和阿良良木同学一起掩埋的――那只猫。对……这里我想起来了」
  「因为那时――你尚未成为你呢」
  「咦?」
  「没什么――不过,羽川。把我就这么叫出来,你并不仅仅是想起来了吧?」
  就算出勤日数之类的问题都解决了,羽川也不会仅仅因为这个理由而让我翘课。
  并不仅仅是想起来了,那之前还发生了什么――记忆的回溯,应该只是附带品而已。
  「对啊」
  羽川肯定道。
  而且是以毅然的态度――内心坚强的人到底不一样。与前天和千石的对话完全不能比。
  「妖怪――吗」
  妖怪。
  妖怪,都其相应的理由。
  「对……所以」
  羽川看着我说。
  「想要阿良良木同学带我去忍野先生那里……忍野先生还住在那所废弃私塾里对吧?虽然地方我知道,但是前去的路线,我好像不知道了――」
  「……」
  不是不知道。
  而是忘记了。
  地点是倒塌的废墟,用地图来调查也有极限……虽然翻阅老地图的话也不是不可能,不过在需要抓紧时间的这个事态下,太花时间了。与其那样做,还不如给我打SOS来得快。
  「可以拜托你带路吗?」
  「那是当然――」
  没有拒绝的理由。
  在这个时间,在这个上午的时间,忍野恐怕还正在睡觉吧。虽然会在睡得正香的时候前去打扰,不过现在不是有什么顾虑时候。他好像有低血压什么的,反正是个被人叫醒会发脾气的人……不过眼下也没办法。
  「――当然会带你去,不过在那之前,可以让我先问两三个问题吗?」
  「呃……可以是可以,为什么?」
  「因为每次一发生什么和妖怪有关的事,我们就去依靠忍野。这样不好。我们必须养成如果自己能够解决的事,就自己想方设法解决的习惯。就算最终还是要把事情拜托他,但也必须先整理一下事情的要点」
  「啊……的确如此呢」
  羽川一脸认同的表情。
  「好啊。那么,随便问吧」
  「头痛对吧。虽然你好像说过最近经常如此,不过正确来说那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什么时候……」
  「如果是你的话应该记得吧」
  「……大约一个月前――吧。嗯,但是刚开始没那么痛――不过,前天和昨天……两次都是在阿良良木同学面前,书店和学校正门时的头痛……实际上疼得相当厉害」
  「那当时就该说出来啊」
  「对不起。不想让阿良良木同学担心」
  「……不过算了。那么……黄金周结束以后,有遇上过与猫有关的事件吗?」
  「与猫有关的事件?」
  「黑猫从眼前经过之类的事」
  「……」
  羽川闭上眼,作出回想记忆的动作。
  老实说,我不知道这种事就算去想还能不能想起来……不过,她是那个战场原都说所处世界不同的‘真正天才’呢……
  她是无法用常理来判断的。
  也正因此她――才会遭遇妖怪。
  「五月二十七日,晚上听的广播节目中,有读到笔名为‘超爱大熊猫’的人写的明信片,这会有什么关系吗?」
  「……不,我觉得没关系」
  真厉害。
  虽然早就知道,不过还是很厉害。
  「顺便说一下,明信片的内容是这样写的。‘虽然在漫画和动画中显得轻松安逸还备受好评,但女仆和大家想得不同,其实是份辛苦的工作。说是萌萌的但并不太好做。因为实际上好像全年无休。前一阵子在联谊上碰到的时候问了一下,所以不会有错的。’」
  「不,不用说明到这个地步!」
  「对了,阿良良木同学,你觉得这张明信片有趣吗?我有点不明白其中的意思」
  「那个嘛,女仆一边说着自己是全年无休的,一边轻松参加轻松联谊,这点很搞笑――嗯,为什么我必须要对见都没见过的‘超爱大熊猫’的那个人的解释不足的搞笑进行补充说明啊!」
  「啊啊。‘联谊上遇到的时候’里遇到的对方是指女仆啊。原来如此,这么一听可能也挺有趣的,不过只听一遍还是稍微有点难懂呢」
  「说起来,仔细想想,大熊猫不是猫吧」
  「嗯。这么一说的确如此呢」
  「其他呢?」
  「嗯?其他?那个,同样节目中,笔名为‘挥棒的姿势’。‘前不久和三个朋友用扑克牌玩大富豪时的事。分好牌后,其中一人这么说道:「在我的中学中,有4是最强的牌的规则」’因为是感想类节目,所以我觉得大概是真事,不过这个好笑在哪里?」
  「不,不是在问你、还有没有其他很难明白笑点的明信片啊!顺便说一下那张明信片是说,大富豪是有着8切啊一钩到底啊等等超多地方规则的游戏,必须要先提出这个前提条件才能继续往下玩。朋友以这个地方规则为挡箭牌提出有利于自己手上被分配到的牌的规则,这就是笑点!」
  「啊啊,原来如此。不愧是阿良良木同学」
  「就算被你在这种事情上佩服我也一点不会开心……啊啊,还有,‘挥棒的姿势’这个笔名也是小小的俏皮话,‘挥棒’和‘姿势’写成汉字的话是一样的」(译注:空抡和举止的汉字同为素振り)
  「啊,不过,阿良良木同学,那个节目并不是尽读些难懂的明信片哦。也有正常有趣的明信片呢。和刚才一样是感想节目,所以这个也是真事吧,笔名‘削着苹果走路’。‘前些日子,和朋友两个人去了录像带出租店。我打算借大概三年前播出的某连续剧DVD,但是全十三卷的那部连续剧中,第八卷被他人借走了,因此只能从头借到第七卷了。听说这部连续剧越到结尾越好看,所以我非常遗憾。明明只有第八卷没有,第九卷到第十三卷都齐了的。「就像在玩斗龙的时候出到八就停了的感觉啊!」我这么一说,朋友就说道:「这时候,借走第八卷的人肯定在得意偷笑呢」’哎呀、哈哈、把借走第八卷的人想成在玩斗龙,我都没想过」
  「确实这是很有趣的事,不过广播节目已经可以结束了吧!」
  闲话休题。
  总之。
  回想关于猫的记忆,就只能想起这种程度的事,也就是说果然这次的事情应该作为上次事件的残留来考虑。
  应该吧。
  「那么,羽川。下一个问题」
  「嗯」
  「那个帽子」
  我说道。
  「能脱下来吗?」
  「……那――」
  羽川的神情变了。
  「那不是问题啊,阿良良木同学」
  「的确呢」
  「就是啊」
  「羽川女士。帽子就由我来为您拿」
  「阿良良木同学」
  「在」
  「我要生气了」
  「那就生气吧」
  我毫不畏惧气势汹汹的羽川,说道。
  「想要生气的话随便你怎么生气。要不然,讨厌我也没关系。对我来说比起和你的友谊,对你报恩更重要」
  「报恩……」
  羽川的声音稍微变轻了。
  似乎为我的话感到难为情。
  「在说什么事啊?」
  「在说春假时候的事」
  「那是――不过、那种、果然……那只不过是阿良良木同学自己救自己吧?」
  「不是。就算忍野可能是这么说的,不过我认为是你救了我。你是我的救命恩人」
  我说。
  感觉总算是说出来了。
  对。
  要好好道谢的――是我。
  「我不觉得这个恩情能够还得清。不过,我想为了你做些什么。为了你,我会做所有自己能做到的事。就算结果是惹你生气被你讨厌,我也能忍受」
  「忍受啊」
  羽川――微微、笑了笑。
  不,也可能是在哭。
  不清楚。
  「说得真够自大呢!」
  「是吗?」
  「明明是阿良良木同学,却敢这么嚣张」
  「……那是孩子王的台词吧?」
  不是优等生该说的话。
  「是啊」羽川说――
  「不要笑」
  然后。
  脱下了帽子。
  「………………………………………………………………」
  猫耳。
  羽川小小的头上,长着一对可爱的猫耳。
  我默默地咬住下嘴唇。
  咬到血渗出来。
  ……不要笑……
  我刚刚才决定要保持严肃的,绝对不能笑……说出看似很有道理的漂亮话让对方那么做,可是对方一旦照做了就大爆笑出来当作笑柄,在漫画等作品中虽然是必定出现的恶搞,不过只有这件事我坚定地发誓我不会做……
  不过,这个猫耳和羽川那恰到好处的刘海,真的就像定做的一样,非常合适。黄金周的时候我就这么想了,该怎么说呢,就像是为了戴上猫耳而生的女生……
  不过。
  因为黄金周的噩梦之时,并没有保持着羽川的本质而同时长出猫耳――这个破坏力是极大的。对了,这个情况下,猫耳的毛色和头发一样是黑色啊……
  所以说不能笑啊。
  真的会被讨厌的。
  虽然我有说过无所谓,但果然要是可以的话,我不想被羽川讨厌。就算不是被救命恩人,被这么善良的人讨厌也是相当令人沮丧的事情。
  「已、已经可以了吗?」
  羽川看上去很难为情。
  两颊绯红,格外少见的表情。
  而且还是猫耳!
  「啊、啊啊……嗯。多谢」
  「为什么道谢啊?」
  羽川一边表示异议,一边重新戴上帽子。把帽子深深地往下戴,也不看我这边一眼。和看神原左手的时候,以及看千石身体的时候,状况很相似……但是,羽川的猫耳和那些东西的次元是不同的。
  变得想要感谢了。
  真是谢谢了。
  「不过……嗯,我知道了哦。果然感觉是黄金周的延续呢。也就是说那件事还没结束……」
  头痛是猫耳生长时的产物吧。
  要说好理解也很好理解。
  就像长智齿吧。
  「黄金周的延续……我遗忘的――事情吗」
  「就这么忘掉比较好」
  「嗯,我也觉得如此……不过,记忆前后不一致这件事、该怎么说呢、感觉非常不舒服。让我有完全脱节的欠缺感」
  那不是欠缺感。
  我觉得是――失落感。
  「不过,这么一说,我总觉得稍微放心了。以对症下药的――方法来处理。就算羽川的记忆不复存在,对我来说可是早已经历过一次了呢。重复那个的话,就能平安解决。这次要更加周详、更加仔细――的」
  「是这样――啊」
  刚一听完,羽川就明显流露出安心的表情。
  不过,虽说记忆也随之恢复了少许,要是早上起来突然头上长出猫耳的话,谁都会陷入恐慌中吧……穿着睡衣就跑出家门也不是没有道理。
  这种时候――
  羽川没法待在家里。
  「好了。那么,事情也整理好了,就前往忍野那里吧……羽川,你不会说什么自行车载人是违反交通法之类的吧?」
  「我正想说」
  羽川从长椅上站起来。
  「暂时放过你吧。这件事和我让阿良良木同学翘课的事抵消吧」
  不,就这么抵消了不是有点奇怪?两边都是对你有利吧。
  意外地会耍些小聪明呢,这家伙……
  相对来说,这是羽川独特的笑话吧。
  可以说是在掩饰难为情也说不定。
  「要借个肩膀给你吗?你好像很疲倦」
  「没事。我说过的吧?已经不头痛了……疲倦只是精神方面的疲倦呢。身体方面甚至比平时还要好」
  「这样啊」
  不过,因为是猫吧。
  神原的时候也是这样。
  来到自行车停车场,打开挂上的锁,我首先跨上坐垫,接着羽川坐到后座上。
  羽川的手环住我的身体,紧紧地。
  紧靠着。
  「…………」
  呃……
  好软……!
  而且好大!
  背上所感觉到的两团触感,毫不容情地猛攻猛打,挑动着我的心……老实交代的话,要是对方不是救命恩人羽川翼,然后我没有女朋友的话,再加上那个女朋友只要不是战场原黑仪的话,我敢断言我一定会在这种状况下失去理性,就是如此之大的冲击。
  隐性巨乳、羽川翼。
  对了,这家伙、遵照校规打扮得很不起眼所以很难察觉,不过她有着很惊人的身体呢……我在黄金周的时候我可是对此了解到再清楚不过的地步了。以前战场原也同样在这个自行车后座上坐过,不过那个女人很有心得,坐在这个位置上也靠着天生的绝妙平衡感几乎没有碰过我……
  当时也还没有交往。
  一准备向那边进发,羽川翼就为了遵守处于她的伦理观道德观之下的、交通安全或是道路交通法,全身重量都交给了我,所以直截了当地说,洒脱不起来。
  而且,战场原那时我还穿着立领外套。现在却是夏装、半袖衬衣。这点差别、实际上问题却相当大。不过尽管如此,仅仅因为这个就会感觉得到如此柔软吗……?要说夏装的话,前天千石坐后面的时候我明明也是穿着夏装……不,千石的情况是、原本身体的凹凸本就不起眼吧。
  啊,我察觉到了。对了,就像我在衬衣下什么都没穿一样,上衣的下面是睡衣……所以难道羽川同学没穿内衣?
  哇啊……
  人,只要活着就能碰上这种事……
  「阿良良木同学」
  「嗯?」
  「从自行车下来后,我有话对你说」
  「……」
  不寒而栗的台词。
  被看透了……
  我、真浅薄啊。
  「不、不过,那个先暂放一边,要走啰。紧紧抓牢不要掉下去……」
  呃!
  明明是为了敷衍过去为什么好像在自掘坟墓?!不行了,这个状况下不能恢复到平时的状态!相对于自掘坟墓的我,羽川很平静。
  平静过头了。
  我什么都不说了。
  「……那、那么,出发」
  结果,战战兢兢地说完这句话,我开始蹬起自行车的脚踏板。两人份的体重让脚踏板重了几分。不过,这种情况下,要说固定对话的话,就是向羽川指出「出乎意料的重呢」什么的,惹她发火的那个惯例,不过这也被我判定为不能做的事。
  而且,也没有重到那个程度。
  抵达忍野和忍所住的废弃私塾花不了多少时间――就算是载着两个人,我以全力疾驰的话,大概花不了一个小时吧……遇到坡坎的时候,我的背上会波涛汹涌得不得了,不过关于这点我尽量不去注意。我很绅士,并没有控制把手故意去选择沥青路面上有坡坎的路段。不,不过怎么说呢,虽然故意去选择坡坎路段不太好,但并不避开前进路线上偶然遇到的坡坎,也能算是绅士吗……?
  「真是辛苦呢,阿良良木同学」
  羽川过了一会儿――恐怕是有生以来第一次两人共乘,就算不是那样也是六岁后的第一次吧。有点习惯了之后,她这么对我说道。
  「必须要照料各种人的各种麻烦」
  「各种人?」
  「战场原同学啊,小真宵啊,神原同学啊,昨天的初中女生小千石啊……哈哈,尽是女孩子呢」
  「啰嗦」
  「全部――都和妖怪有关呢。我想起来了」
  羽川说。
  那不是想起来,而是想到了吧。
  「虽然总觉得不是很完整……对了。战场原同学莫名其妙突然病就好了呢……」
  「……」
  「开端是春假时阿良良木同学被吸血鬼袭击、吗……全部事情都源于那件事……」
  「其实妖怪们一直都理所当然地存在着――它们好像并不是某天突然现身的」
  这虽然是专家忍野咩咩说的话。
  「阿良良木同学……知道了吗?」
  「知道什么?」
  「吸血鬼的特性之一――名为入魅,那是吸血鬼用来虏获人类的能力」
  「虏获?」
  我虽然不明白入魅这个词,不过那个……那是指吸血创造伙伴吗?就像小忍对我做的那样?
  我这么问。
  「不」
  羽川摇摇头。
  摇头是通过背上触感来了解的。
  「和那个有名的特性很相似,但略有不同……并不吸血。这正像是催眠术一样的东西吧……通过双目注视来虏获异性哟。不过吸血鬼和人类种族不同,所以也不好说异性这个词在这种情况下是否适用」
  「嗯。可是,那又怎么样?」
  「没什么。只不过,正好想到了」
  羽川压低声音说。
  「最近阿良良木同学很受女孩子的欢迎,是否和这有关呢」
  「……」
  入魅。
  吸血鬼的特性。
  这样啊,我虽说已经不是吸血鬼了,但完全可以想像得到这个理由。八九寺不是曾经说过我是美少女游戏的主人公云云之类……加上这种现实性的理由就有可能了。
  果然是羽川。
  看待事物的方法与众不同。
  不过――要是如此的话,真是不愉快的事情。
  因为那要是事实的话,现在我和战场原黑仪交往的意义,不就完全走样了吗――
  和八九寺那么愉快的交谈也是。
  和神原那么亲近也是。
  而且就连千石――
  「……对不起」
  羽川说。
  「刚才,我说了很坏心眼的话呢」
  「没什么――并不是那样吧。不如说我很赞同啊。原来如此。仔细想想,确实很有真实感,到去年为止我可是一个朋友都没有――我想起来了呢,手机电话簿里面没有输入任何人的那个时代……」
  全部都想起来了。
  现在已经,有点做不到了。
  「入魅啊。原来如此。你什么都知道呢」
  「不是什么都知道」
  羽川说。
  「不是什么都知道哦――我,什么都、不知道」
  「……?」
  咦?
  好像和平时的台词不一样啊?
  不过在我把这个疑问宣诸于口之前。
  「春假和我相遇之时,阿良良木同学已经是吸血鬼――了吧」
  羽川说。
  「嗯。那时我心里正一片混乱,那时候的我并不是伪吸血鬼,而是正版的纯血吸血鬼。哈哈,那么,没想到你也被我入魅――痛!」
  羽川环抱我身体的手徒增压力。
  这不是名为鲭折的相扑技法吗?!
  「不,阿良良木同学。鲭折是从正面搭上对方的技法,而且目的是让对方的膝盖着地,并不是为了压碎内脏哦」(译注:鲭折是日本相扑的技法之一,也称为拉臂颚顶折腰摔。)
  「是这样啊,知识渊博呢……呃,压碎内脏?!」
  刚才羽川说了类似战场原的话!
  女人真恐怖!
  不过这个技法因为背上有那两块缓冲物的缘故,并没有那么大威力的事实要是被羽川发现的话,我到底要怎么办才好?!
  说起来,这都是我不好。
  没认清状况就说出那么不紧慎的话。
  现在,羽川的心理状态应该相当不稳定――因为回忆起了不完整的记忆,为了填补欠缺感和失落感,她想了很多原本可以不去想的事。
  所以她有些昏昏沉沉的。
  刚才也是,羽川注意到了我的出勤日数和文化祭的准备工作,虽然她的推算得失让我吃惊,不过,仔细仔细想想,要是只想请我带路前往忍野所住的废墟——废弃私塾的话,要用短信来交流就足够了。只需让我把路线用短信发给她就可以了――根本不需要做到让我翘课,把我叫到遥远的公园,这种地步。
  即使如此,她还是把我叫出来了。
  那并不是因为脑筋没转过弯来。
  而是因为不安吧。
  就算是我只要花点时间就能想明白的事,羽川没道理不立刻注意到――所以,并不是没注意到。也就是说,羽川一定对独自一人去面对妖怪这件事感到害怕。
  真是难得啊。
  结果我这次也什么忙都帮不上吧――除了拜托忍野咩咩和忍野忍来解决猫妖,应该毫无其他办法。对于羽川我能做的事,一件都没有。就算我说过,我会做所有自己能做到的事――但我力所能及的事,从一开始就一件都没有。
  就算如此,陪在她身边我还是能做到的。
  需要的时候,能在那里陪着自己,这就比什么都更可贵了――战场原父亲的原话。
  这么说的话,对于我而言,真正需要的时候站在那里陪着我的,不是别人,正是羽川翼。
  所以我决定了。
  对羽川而言的需要之时,就算我什么都做不到,也绝对要在那里陪着她――
  我没有改变。
  羽川昨天这么说过。
  不过,我还是觉得世上没有什么是恒久不变的――实际上就算羽川,在我来看的话,改变也相当大。
  因为和妖怪扯上关系――所以改变了。
  在书店听她说的出路,是最能体现的。
  花上大概两年――到处漂泊。
  踏上旅途。
  至少去年为止的羽川,应该不会选择这种梦幻般的道路――明确来判断当然应该是优等生道路。
  并不是说哪边是正确的哪边又是错误的――只是羽川翼果然变了。
  这是黄金周结束后开始的吗,又或者是春假结束后开始的呢――虽然我无法判断到这个地步。
  不过。
  那之后几乎没怎么交谈,我和羽川就到达了、作为忍野和忍现在的根据地,数年前倒闭的废弃私塾的原址大楼。被破烂围墙圈起来,毫无疑问的废墟。禁止入内的告示板林立的这栋建筑,被两人非法占据。我偶然想到,这三个月到底拜访了这座废墟几次啊。我发现,自己已经完全习惯拜访这里,妖怪正在融入我的日常生活――
  「哎呀,这不是阿良良木君吗?」
  突然。
  从正面传来这种风格的打招呼声。
  「而且那里的是……小班长吧。要是女性把发型换了我就认不出来是谁了呢,不过、嗯、那个眼镜毫无疑问是小班长。哈哈~,小班长好久不见,阿良良木君一天不见」
  是忍野咩咩。
  在破损的围墙内侧,穿着幻觉般夏威夷衫的中年男子以悠然的姿态站在那里。虽然仍是那副邋遢的样子,不过说起来,这家伙像这样离开建筑物活动,我很久没见过了。明明蜗居在废墟中,是个略微与众不同的家里蹲,他到底在做什么?
  「嗯……咦?忍野。你那个总像猜到了似的,在我来的时候说的‘等你好久了呢’,‘都等累了呢’之类的,怎么这次不打算说了吗?」
  「啊~~嗯?是那样吗?」
  忍野不知道为什么态度很不自然。
  就像为了蒙混过去似的说道,
  「小班长」
  向自行车后座的羽川打开话题。
  「小班长真的很久不见呢。怎么了?今天是上学的日子吧。阿良良木君先不去说他,很难想像小班长会翘课呢。哈哈~对了,这就是那个吧,传说中的校园祭吗?」
  「啊,那个……不是」
  「嗯?帽子很合适呢――那顶帽子」
  忍野立刻盯向羽川戴着的帽子。
  这就是――专家的本领。
  「……是」
  「嗯――是这么回事啊,阿良良木君」
  这次交谈对象转向了我。
  表情――轻佻。
  忍野和往常一样。
  「你真是,走三步就会卷入麻烦事呢――某种意义上这可是才能啊。要好好珍惜知道吗?哈哈~总之,进来吧。嗯,阿良良木君――老实说,现在我很难得手忙脚乱中呢。忙碌无比,没有时间哦」
  「――是吗?」
  手忙脚乱?
  忙碌无比?
  没有时间?
  无论哪个都是和忍野不相称的单词。
  「工作――吗?」
  「呃,要说是工作也是工作呢。不过,算了。阿良良木君先去不说他,要是小班长的重大事件,某种程度上就通融通融吧」
  「从刚才开始,对我的态度就超粗暴……」
  「即便是阿良良木君,也不愿意喜欢我吧。不要对我说这么恶心的话啦,很不愉快呢」
  忍野做出让我一边去的动作冷淡以对。
  至少吸血鬼的入魅对于这个男人不起作用……啊啊,虏获异性是指只对异性起作用吗。
  「不要说无聊话了,快点进去啊,阿良良木君也是,小班长也是。从那边围墙上的裂口。跟往常一样,在四楼谈吧」
  「嗯……知道了」
  姑且,照他说的做。
  不管怎样,托忍野站在屋外的福,从自行车上一下来就要接受羽川说教的这一展开,好歹是回避掉了。真是侥幸,不过对方是拥有惊人记忆力的羽川,仅仅是把说教推后而已,所以无法尽情高兴。一想到推后的部分有可能要收利息,我就悲从中来。
  越过围墙,用手拨开临近夏季而无止境生长的杂草,向废墟前进。废墟中杂乱无章的样子,因为有留存在羽川的记忆中,所以羽川什么都没说。虽然很像性质恶劣的玩笑,但羽川是真心尊敬忍野,对于忍野不适应于社会的行动,过度地非常的放纵。
  对。
  说起来,到处漂泊这种完全说不上是羽川翼目标的出路,也应该也是受到他、踩出本不存在的道路的忍野咩咩的不少影响吧。虽然最终仍是羽川自己决定的事,所以我并不能插嘴——
  不过对她的决定,我也不是没有想法。
  「魅惑猫」
  一边爬着楼梯――忍野说道。
  猫。
  食肉目猫科的哺乳类。
  柔软的身体,锐利的牙齿,生长有粗糙突起的舌头,钩爪――俗话说有能耐的老鹰会藏起利爪,不过关于藏起利爪这点,猫这种生物也并不逊色。总之,那个钩爪能够被收起来。人类摸上去很舒服的四肢肉球,也是为了狩猎时消去足音,是有实际作用的器官。(译注:有能耐的老鹰会隐藏起爪子,意思是真人不露相)
  「又或者是白银猫、呢。虽然也有说是猫之舞,但有个同名的妖怪所以很麻烦,很少采用这种说法。惯例依然用魅惑猫这种叫法呢。魅惑的猫,所以是魅惑猫。无尾猫――不摇尾巴的猫。妖怪。日本关于猫的故事,奈良时代就有传闻呢。虽然作为三味线的材料也很有名――嗯,不过现在的话猫已经完全成为比狗还要受欢迎的宠物了。老鼠也不抓了。也没有警猫啊导盲猫呢。要说妖怪的话,有名的要数三大妖怪猫传说吧……哈哈~不不,哎呀,这种事、阿良良木君先不去说他,对小班长完全没必要说吧?」(译注:三味线是日本乐器的一种,起源于中国的三弦,琴身是使用整张猫皮蒙上而成。)
  「喂,说羽川的事情时,不要像开场白一样加上‘阿良良木君先不去说他’啊,忍野。那会慢慢起作用的」
  「不,我也不是故意说的,不过事实这东西就是会不小心说溜嘴的呢」
  「晚上走夜路给我小心点,你这家伙」
  「请不用担心,我是夜行动物呢。哈哈~说起夜行性动物的话,猫也是啊」
  这么说着,到了四楼。
  跟着爬上楼梯的羽川很少开口。事实上,正如忍野所说,对羽川来说,妖怪的解释之类的本来就无须说明――要说为什么,那是因为黄金周的时候,羽川已经从忍野口中听过完全相同的内容了。
  不过,那时的记忆――恢复了吗?刚才忍野的行为出乎意料地是在确认这个也说不定。表面上什么都没在想,但底下却也把事情大致都考虑清楚的男子,忍野咩咩是也。
  进入教室。
  按照忍野、我、羽川的顺序进入――
  忍野返回把门关上。
  因为是白天,阳光从窗户(虽然我对于要把嵌着碎裂玻璃的这个东西叫做窗户有抵触情绪)射入,教室中恰如其分的明亮。
  嗯……小忍、不在。
  总觉得最近那家伙好像很少待在四楼……啊,对了,因为羽川的事而完全忘记了,从八九寺那里听到的关于昨天小忍的事,得向忍野确认……万一那不是八九寺看错的话――嗯。
  几乎在我回头的同时,忍野突然隔着帽子轻轻拍了拍羽川的头。
  轻轻拍了拍。
  仅仅如此――羽川就倒了下去。
  两膝跪下、咚的一下、趴着倒了下去。
  就像弦被切断了一样。
  「羽、羽川?!」
  「不要慌张啊,阿良良木君。朝气蓬勃真是好,有什么好事吗?是看见了小班长的猫耳,还是看见了小班长的睡衣模样」
  「不要在你的招牌口头禅上加具体的推测!会招来误解的!」
  「并没有误解吧。不如说,你甚至应该感谢我到现在为止完全没有提到,让小班长坐在自行车后座被她紧紧抱住这件事呢」
  忍野如是说。
  俯视着倒下的羽川。
  「阿良良木君好像已经听过完事情的起因经过了呢――所以阿良良木君也心里有数不是吗。感觉和小傲娇、迷路小鬼、百合妹妹、害羞妹妹的经验也不是徒劳无功的呢。特别是前天害羞妹妹的事,对于阿良良木君像是一记好拳呀」
  千石变成害羞妹妹了吗。
  虽然我觉得那个不是害羞……
  不过算了,不是需要修正的事。
  现在更重要的是。
  「现在更重要的是羽川……你对她做了什么?」
  「所以啊,托阿良良木君心里有数的福,几乎没有需要我做的事呢。所以稍微省略了一下顺序」
  「省略?」
  什么啊那是。
  那种事情可以做到吗?
  「这虽然是旁门左道呢。不过没时间――我不是说过吗?而且这种情况……我觉得阿良良木君也十分了解,比起向小班长问话,直接问本人会更直截了当」
  「……本人、吗」
  「小班长要是被追根究底的话,就算记忆回来了但她没有那时的记忆呢――就算交谈也不会有进展。突然敲昏女孩子,我也能理解阿良良木君会脸色大变,不过刚才不攻其不备的话就没意义了呢。所以宽恕我吧」
  哎呀,这小女孩,完全不放松警惕,所以要找到她的心灵缝隙很是费了一番工夫啊――忍野说。
  不过,羽川就是这样的人吧。
  那么也就是说忍野,从刚才就一直通过羽川的动向寻找那道‘缝隙’吗……
  「不过,你说本人是什么意思……」
  「没必要说明了吧。看着地上吧,阿良良木君。以像小班长那样头脑好的人作为对手,也必须要有相应的觉悟――黄金周时连我都败了呢。不要重蹈覆辙哦。哎呀,刚一说完,看,已经来了,阿良良木君。魅惑猫出来了」
  看过去的话。
  趴着倒下去的羽川、那个、平时梳成麻花辫的长发――正在变色。
  变色。
  不――褪色吧。
  从纯粹的黑色退成接近雪白的银色。
  唰的一下,像失去生机一般。
  「……」
  说不出话来。
  拜访忍野时,我就从某种程度上预测到了会变成这样,应该做好了相应的觉悟――不过就算如此,就这样唐突地再次相遇,我无法掩饰自己的动摇。
  真是、薄弱。
  浅薄而弱小。
  对羽川而言的需要之时,绝对要在那里陪着她――我明明发过誓的。
  猛地――
  她跳了起来。
  因这个势头,戴着的帽子飞了起来。
  因飞起――而露出的。
  整齐的白色刘海。
  小小的头上长出来的白色猫耳。
  「喵哈哈哈――」
  然后她――
  像猫一般眯起双眼,像猫一般咧嘴笑着。
  「还能再见面真令我吃惊喵,人类――也不吸取教训,又对偶主人的波波起了歪念,你还是那么废柴废柴喵。想被偶吃掉喵?」
  「……」
  在一句台词中非常简单易懂的说明了自己的角色设定和所处位置――
  黑羽川再降临。


   006
   
   
   黑羽川简单易懂的说明让初次见面的人也不会一头雾水,现在再去回想当时的情景总觉得太过做作,尽管如此,姑且也算是为了让事件显得更为流畅,在此还是将时间轴调整到

黄金周的第一天,也就是四月二十九日,距今约一个半月的上午。那时,我那为了隐藏脖子上的牙痕而留长的头发还没达到理想的长度。
   四月二十九日。
   上午。
   和往常一样,讨厌周末和节假日的我,在节日那天骑着还未被神原破坏、依旧健在的山地车离开了家,在街上溜达闲逛。跟母亲节那天不同的是,印象中我好像是有明确目的地

,不过至于目的地具体如何,如今已经记不起来了。不过话说回来,既然目的地都不记得了,想必没什么重要的事。
   哦不。
   应该说是,途中的发生的事太重要了,以至于其他的事对我来说全都变得无关紧要。
   那是,与羽川的偶然相遇。
   我和羽川是在春假的时候认识的,和之前重复说过无数次的一样,我在那时被羽川所救。
   既有肉体上的,也有精神上的。
   精神上的救赎让当时变成不死身的我尤为感激。总之,羽川是我的恩人。
   性命的恩人,也是心灵的恩人。
   在需要的时候,她出现在那里。
   我真的觉得,当时战场原在楼梯上失足的时候,幸好楼梯平台上站着的人是我。同样,那个时候,幸好在我身边的人是羽川,而不是其他人。
   不然的话,我是绝对无法得到救赎的吧。
   大概无法从地狱中解脱出来。
   春假结束后,我和羽川被分到了同一个班级后。羽川硬把副班长的职位硬塞给了我。她以为我是不良少年,想让我在她自己的监督之下,学会重新做人。不过那时她应该没有打

算连我的学习都要一并照看的地步。平常的我,大概会觉得当副班长太麻烦而拒绝吧,因为这种极易招人误解、近似于强迫的行为正是我所最受不了的。
   然而,我却接受了。
   因为对方是羽川。
   之后,四月这一个月里,我和羽川,作为班长以及副班长,也有作为班长和副班长一起在学校活动和班级管理中一起做过许多事,渐渐相处融洽起来了。我很享受这种久违的感

觉,虽然这不像是我的作风。
   所以,在节日里看到身着制服走在路上的羽川时,打个招呼是理所当然的吧。
   然而,那个瞬间我却畏缩了。
   羽川翼的脸上贴着一块覆盖了半边脸的白色纱布。
   谁都会有受伤的时候。但是,部位在脸上且范围这么大的伤却是极为少见的。而且,被纱布覆盖的是左脸,也暗示了什么。
   是我想多了吧。
   可能是那个暴力的春假才让我产生了这种野蛮的联想——人大多是右撇子,打人的时候右掌就会打到左脸。除此以外,我想不到其他的仅仅是伤到左脸的情况。三年级的羽川在

昨天放学后并没有参加什么体育运动,所以首先就排除了运动中受伤的可能性……
   就在我思考的时候,羽川看到了我。
   「啊。YAHOO~~,阿良良木同学」
   羽川边打招呼边走过来,态度是一如既往的爽朗。
   「……YAHOO」
   「嗯。啊」
   见我这个反应,她露出了类似『失败了呢』的表情。
   实际上,现在回想起来,挺难以相信的。以普通人的掩饰法主动打招呼,也是不得已。但对聪明过人的她来说却像个大失败。
   不,或许该说是成功吧。
   而且是非常成功。
   毕竟,那时的羽川对于脸上的纱布应该不愿去想,拼命地不去想。这种情况下能毫不在意纱布的事若无其事地向我打招呼这种事,实在是只有‘真正的天才’羽川才能办到。
   然而,当然,总体上说,是失败。
   对于这点我要想方设法去掩饰――打算装作没意识到羽川的失败,适当地瞎扯一番。就像这一个月来跟羽川的瞎扯那样,羽川总是会配合我的话题。
   但是。
   此时这招果然没效果。
   「真是温柔呢,阿良良木同学」
   羽川说。
   「温柔的好人呢。」
   对了。
   我在这时又再次收到了这样的评价。从羽川那里。
   「稍微走走吧」
   羽川如此邀请我。
   我没有拒绝的理由,而且也不会拒绝她。羽川从来没有这样邀请过我,所以我猜,那时候的羽川非常希望有人陪在她身边吧。
   不想孤单一人。
   并不是因为我是阿良良木而邀请我,其实谁都没关系。只不过,那里碰巧站在那里的人是我。
   这对羽川来说,并不是那种状况下的最佳选择吧。如果羽川再冷静些的话,就不会选择我了吧。因为跟以后遇上的八九寺不同,我绝不是擅长倾听的人,我总是轻易就混入了自

己的感情,或者忍不住就顶嘴,所以话题屡屡只到一半就进行不下去了。
   不过,羽川却很擅长交谈,足以弥补我的缺点。所以多么复杂的情况也能轻而易举地琢磨清楚。
   我推着山地车,走在羽川的身旁,听她诉说。
   首先,羽川翼没有父亲。
   当然了,这并不是生物意义上的,而是社会意义上的。生下她的母亲孑然一身,而父亲至今不知所终。羽川并没有调查的愿望,即使调查,恐怕也只能得出一些猜测而已,无法

找到真相。
   羽川被赋予了『翼』这个名字。这个字有着『扶持』、『救助』的意味,象征着大鸟张开羽翅保护卵或雏鸟。
   辅翼。
   重翼。
   不管哪一个,都是我所不知道的词。
   不过,被拯救的不该是名为『翼』的本人。她的母亲给她取这个名字,到底意味着什么呢。
   是寄予了何种希望哪。
   当时的姓还不是现在的羽川。
   然而我没有问,也问不出口。
   羽川想要说的时候,我打断了她的话。羽川立刻就察觉到了我的用意,就避开这部分讲了下去。
   母亲在生下羽川后马上就结婚了。
   并不是再婚。
   似乎是因为需要钱。养育羽川对她母亲来说难度太大了。二十年前,社会制度还不完善,无依无靠的母子二人想要生存的确是很艰难,连我都能轻易想像出来。
   母亲。
   父亲。
   然而,结婚后没多久,母亲就自杀了。
   以金钱为目的的婚姻马上就出现了危机,而她母亲本来就是精神上不稳定的人,属于跟别人一起生活就会感到痛苦的那一类。于是,羽川从只有母亲的孩子变成了只有父亲的孩

子。
   没有血缘关系的父亲,然而,是父亲。
   那个父亲也不姓羽川。至于到底姓什么,我也没能问出口。
   母亲自杀后没多少时日,没有血缘关系的父亲决定再婚了。当时的羽川太小,并没有什么感想,总之是拥有三人家庭了,只是被置于双亲和自己都没有血缘关系的立场。
   我不知道听到这个我该抱有何种感想。这应该就是不幸吧,我该同情羽川吗。
   然而,正是因为羽川的遭遇不同寻常,所以无法断定羽川就是不幸的。纵使羽川的生母以自杀这种不幸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的人生,但没道理连羽川也陷入不幸的连锁之中。不仅

如此,父亲没有抛弃她,还给她找了个新妈妈,所以羽川可以说是幸运的。
   的确发生了很多很多事,但仅凭这点还算不上不幸。
   父亲再婚后,因为过度劳累而去世。羽川又成了只有母亲的孩子。一年后,又有了新父亲,而姓也终于成了『羽川』。就算发生了这一连串事,也不算不幸吧。
   没道理去同情。
   此时可怜的仅仅是羽川的生母和第一个父亲、去世的这两人而已,而不是其他任何人。
   不过,这是多么波折的人生啊。
   这一切结束的时候,羽川还不满三岁,正是什么都不懂的年纪。因此,羽川只能任凭命运的摆布。
   我错了,我原以为羽川这样的善人应该是为神所眷顾的。
   是为神所宠爱的。
   好人就是幸福的人,坏人就是不幸的人——以前的我对此深信不疑,然而,现实不是这样。
   跟我这种把在节假日和家人待在一起就觉得喘不过气来而出门转悠的温和烦恼称为烦恼的级别不同――
   复杂的家庭。奇怪到可笑的地步。这些事若不是羽川跟我说,我是绝不会相信的吧――一只会一笑了之。因为对方是羽川,我相信她不会开这种恶质的玩笑,所以此刻我说不出

话来。结果,羽川辗转飘零,有了完全是陌生人的父母。
   从母子相依为命。
   到继父的后妻的新家庭的孩子。
   「对不起」
   说完这些后,羽川如此向我道歉。
   「刚刚我说了些刁难的话。」
   我当时是怎么回答的?
   是『没关系』吗。
   不,不是。
   我问了『为什么』。
   问这种问题等于是强迫她向我认错,迟钝也该有个限度,这对认真的羽川来说等于是责难吧。
   「因为,我只是在发泄。听到这些事,阿良良木同学很困扰吧?莫名其妙地听我说了那么多,而且还是与自己毫无干系的事。但是,阿良良木同学有同情心,却又知道不该同情

,所以产生了罪恶感吧?感觉自己做了坏事那样,心情变糟了吧?」
   被她猜中了。
   羽川认为这就是她的坏心眼。
   「我利用阿良良木同学来转换心情」
   「…………」
   「让阿良良木同学心情不快,而自己却感到爽快多了——这不是可以用发牢骚来形容的」
   这么怯懦的羽川,我还是第一次见。
   羽川在我心中的形象坦诚而强大、认真而可靠、聪明而公正,总之,是个完美的人。
   然而,世上没有完美的人。
   「说起来,这些事你怎么会知道的呢。一般的话,父母是不会告诉本人的吧,到你二十岁生日之前一直当作秘密之类的……」
   「很坦率的父母呢,在我上小学之前就把这些告诉我了」
   羽川没有放慢步子。
   「他们好像、视我为累赘」
   「…………」
   「但是,面子的问题还是要考虑的。爱人死了和自己再婚,都不是可以抛下孩子不管的理由。虽然是可以把我托付给儿童福利设施,但他们没有自信能够承受住社会对他们抛弃

未成年小孩的谴责」
   「………………」
   即使事实的确如此——
   就算是有血缘关系的家庭,也会有这种现象。不,一切都很顺利的家庭几乎不存在吧。不管哪个家庭都有不和与扭曲。
   「所以,我想当一个乖小孩」
   羽川说。
   「从小学开始,我就一直想当认真的班长,并且这个愿望真的实现了。并不聪明懂事的我。呵呵」
   如今回忆这话时,我总会联想到之后知道的战场原黑仪轶闻。中学时代的战场原黑仪和高中时代的战场原黑仪——
   相似的不仅仅是发型。
   但是,不同之处,也很明显。
   孩子做的事,责任在于父母。而父母做的事,责任却并不在孩子身上。
   「准确的说,想成为的不是乖小孩,而是普通的小孩」
   见我默不作声,羽川就继续说道,
   「别人在看我时会带有一种偏见,认为复杂的家庭环境有时就会造成心理创伤。我讨厌这种说法,所以我下定决心不让自己因为这点事而改变」
   我不会改变。
   不管发生什么。
   「我只是个普通的高中生」
   「不……那倒不至于吧」
   普通的高中生不会在全国模考中拿第一,不会过着这种品行彻底端正的生活。
   这话,虽然我是为了缓和气氛、装作开玩笑而说的,但羽川听了却有些失落。
   「是那样吗。果然还是能看出来吗,不普通的小孩想要表现得像个普通的小孩,也许太勉强了。我是不是有些做过头了呢」
   「那也不坏啊」
   我说。
   「因为这样生活更精彩了」
   「不是的。你看,仔细想想是很简单的吧。正因为有这样的出生,正因为有这样的成长,所以我才要做乖小孩,所以我才要聪明懂事」
   因为不幸而努力,因为身处逆境而努力——确实很容易理解。
   「……嗯,不过,事实上,我的情况算是如我所愿吗」
   「即就算这样说,那个……」
   实际上正是如你所愿吧。
   就算很讽刺,那也是事实。
   然而,那应该不是坏事。
   「阿良良木同学在干什么呢?」
   突然,羽川换了个话题。
   表情也忽地变了,现在乃是平时的爽朗笑脸。
   尽管是平时的表情,反而让我觉得有些可怕,因为我们明明刚才还在谈论那种话题。
   「难得的黄金周,不学习吗?」
   「难得的黄金周,为什么非要学习不可……」
   「啊哈哈」
   羽川开心地笑了。
   「对我来说,节假日是散步的日子」
   「…………」
   「不想呆在家里。跟那位父亲和那位母亲一起在家里呆一天,想想就可怕」
   「关系……不好吗?」
   「怎么说呢,是更加根本的问题」
   羽川说。
   「关系很冷淡呢。我和父母之间也是这样,连父亲和母亲之间也是。明明是家人,却连话都不说」
   「你父亲跟你母亲都是那样吗?」
   「嗯。大概是我的错吧,他们不知何时起互相之间就完全没有了爱情。其实事到如今干脆离婚还更好些,但又是因为面子――面子,很重要呢。要到我成年为止。啊哈哈,尽管

我又不是他们亲生的孩子」
   别笑啊。
   这不是可以笑着说的话。
   一点也不像羽川。
   但是,羽川又该是什么样的?
   平日的羽川是值得尊敬的羽川翼,现在的羽川是否也是值得尊敬的羽川翼呢?
   然而,我这时才明白,春假时为什么能够遇上羽川的理由。
   节假日就是散步的日子。黄金周自不必说,春假和暑假也是散步的日子吧。那时在那个地点遇上羽川,的确是偶然之下的产物吧,不过这个偶然之下也有其相应的理由。
   「所以说,节假日是散步的日子」
   「……我觉得,你用不着对他们那么在意」
   我小心翼翼地附和,除此以外我无能为力。
   开始厌恶起自己的肤浅。
   关系冷淡的家庭并不罕见。然而,羽川这样的孩子变成如今这样,非常罕见。不过,羽川很讨厌别人带着这种有色眼镜看待自己。
   那时,我大约也意识到为什么羽川会那么讨厌自己被当成名人了,也懂她为什么那么顽固的认为自己只是个『唯有认真这个长处的普通女孩』。而这些,虽然我自以为是理解了

,但也可能只是同情之流。
   「………………」
   然而,直到现在我才反应过来,原来优等生、班长中的班长——羽川翼有着任何人都想像不到的复杂家庭。这对我大脑的理解能力来说有点勉强,但依靠羽川那脉络清晰的说明

,好歹是听懂了。至于脉络清晰嘛,也许是羽川那骨子里的正经性格所致吧(虽然她本人不希望我这么想)。
   但是,
   但是,那并没有为覆盖了半边脸的纱布给出说明。
   完全没有,根本就是不相干的话题。
   「……是啊」
   羽川再次露出『失败了呢』的表情。
   这真的仅仅是失败吗?
   「我在说什么啊。只是在拿阿良良木同学来发泄啊」
   「没关系」
   「替我保密,可以吗?」
   一开始别告诉我不就好了吗。
   只不过是偶尔遇到我,没必要对我讲那些事吧——仅仅是露出忧郁的表情就足够了。
   但是,不管对谁都品行端正,不管对谁都公平公正,不管对谁都诚实守信的羽川翼,事到如今不得不为脸上的纱布作出说明了。
   虽然并没有说出来的必要,而我也没有询问的资格。
   「嗯……我保证」
   「今天早上,被父亲打了」
   羽川淡然笑着说到。
   这也是,平日的笑容。
   有些害羞,有些腼腆。
   到头来,我总是后知后觉。或许,这对羽川来说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草。不是被父亲打了,而是把这事告诉了我。
   让我知道了这件事。
   那不是精神压力,还会是什么?
   然而,
   「被打了……那是?」
   不过,当时的我还没意识到。
   仅仅是很惊讶。不,说是畏缩也无妨。
   我以为世上不会有父亲打女儿这种事,甚至根本就没想过其存在的可能性,以为都是电视剧或电影里编造出来的。那种事跟有没有血缘无关,是根本就不该发生的事情。
   我看着羽川的脸。
   被纱布覆盖的左半边。
   那不可能是亲情交流时受的伤。
   「怎么可以那样!」
   家庭有不和睦,不协调,本身并非不幸。
   什么都不背负的人是不存在的。就像不能以出生和教育来划分人那样,因为出生和教育就同情或羡慕别人也是不对的。就算别人的例子非常易懂,非常显眼,那也就仅仅是好懂

而显眼罢了,或许并非是不幸。
   打人是不对的。
   羽川说出了理由,自己被打的理由。这对外人的我来说,是非常不能接受的理由。虽然我很清楚,他人家庭内部的事情轮不到我来插嘴,但能不能接受是我的感觉,跟那个没关

系。
   简要的说,那是跟学校里类似的情况。
   总是正直的羽川经常会跟同学起冲突,只不过,这次的对象为父亲。
   只不过,对方的回应是以暴力的方式。
   「你和父母的家庭关系,不是很冷淡吗?」
   「可能是冷淡得有些过分了吧。即使这样,我还是想让家庭变得温暖些,以至于打破了来之不易的平衡。所以,这是我的错。因为,你想啊,阿良良木同学,当你四十岁的时候

,陌生的十七岁孩子对你指手画脚的,会感到恼火,会发怒,都是很正常的吧?」
   「但是!」
   陌生的十七岁孩子?
   这是什么啊。
   为什么,要说到这份上?
   即使没有血缘关系,那也是从三岁开始就一起生活到现在的家人啊。
   「暴力是理所当然什么的……你怎么能这么说?那对你,不是最不可原谅的吗」
   「没、没关系啦,也就一次而已」
   我一下子就火了。
   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因为羽川是我的恩人,我不愿看到恩人被那样对待,所以就火了。然而,我的愤怒却只是将羽川推向了绝境。就在羽川勉强妥协了的时候,我却莽撞地道

出了事实。
   事实会伤害人,不管什么时候。
   没关系啦,也就一次而已——不该让她说出这种话。
   无论对方是朋友还是老师,错就是错,不行就是不行,这是羽川的作风。所以,就算最后被打了,对于父母,也清楚地说出了错的就是错的,不行就是不行――仅仅看这点的话

,羽川还是那个出色的羽川。
   然而,我却让她说出了那种话来。
   没关系啦,也就一次而已――
   这句话――让她否定了人生,否定了自己。
   「说好了哦,阿良良木同学。这件事要替我保密哦,不能对任何人说」
   不对学校说,不对警察说。更重要的,不能再跟羽川提起这个话题。
   「但、但是,保密什么的……」
   「……拜托了,阿良良木同学」
   羽川说着就低下了头,也许是觉得光是口头约定还不够吧。
   「这件事请不要告诉任何人。只要阿良良木同学替我保密,我什么都答应你」
   「…………」
   「求你了」
   「……叹,好吧……」
   在羽川的攻势下,我只好屈服。
   被迫接受这不讲理的要求——是我让羽川提出了这般不讲理的要求,所以我无法再多说什么。
   因为我被拒绝了,连想帮忙都不行。
   人只能自己救自己。
   「不过,你还是去趟医院吧,那块纱布是你自己贴的吧?虽然你的灵巧我是知道的,但那个贴得很不自然哦」
   「嗯……好。反正这黄金周正好没事做,就去看看吧。偶尔也要用用医保卡嘛」
   「还有,要是发生了什么,不管什么时候,给我打个电话。无论我在哪,在做什么,都会过来帮忙的」
   「啊哈哈,什么呀,好有型」
   羽川笑了。
   一如既往的笑。
   「发生什么,是指什么啊」
   「那个,就是……」
   「嗯,知道了,阿良良木同学。有什么事的话,马上就给你打电话。短信也可以吧?」
   尽管羽川是这么说的,然而,结果整个黄金周中羽川一个电话,一条短信都没给我。
   在她需要我的时候,我就会来到她的身边。
   但是,那个时候,我的救命恩人羽川完全不需要我。虽然她很想有个人陪,但那也仅仅是想要一个宣泄的对象,一个转换心情的对象。明明她不需要我,而我就算再狼狈也要陪

着她。她需要的,是猫。
   猫。
   对妖怪而言,都有着相应的理由。
   那之后,在遇到猫之前,我和羽川在交谈时都对此事绝口不提,话题总是围绕着班级今后的工作,主要是关于文化节的安排。就这样,我们看到了一只被车碾死的猫。应该是野

猫吧,因为脖子上没有项圈。原本是没有尾巴的白猫。不知道是本来就没有还是在马路上被轧断的。颜色是雪白,也许是银白,不过,不管是雪白还是银白,猫的毛皮上浸着猫自

身的血迹,糟蹋了那原来的毛色。猫的死状很凄惨,应该是被碾过一次之后,又被之后的车辆碾过好多次。
   羽川丝毫没有犹豫,径直走入机动车道,捡起了那只猫。
   「能帮我一下?」
   听到羽川这么问,有谁能拒绝呢。
   我们在附近的山上把猫埋了。
   就这样,四月二十九日,对我和羽川来说宛如噩梦的九天的第一天,就这样作为序幕结束了。
   不知道羽川对那个第一天以及对那个第一天我们的交谈,究竟还记得多少。如果羽川仍旧是羽川,即便埋猫的事还记得,具体细节全部忘却的可能性却极高。不过可惜的是我无

法向她确认,毕竟羽川太聪明了,依靠一点点蛛丝马迹都能推测出全部过程。
   以上就是开场白,之后的事就很单纯了。
   翌日,很闲的我鬼使神差地逛到忍野住的那个废弃私塾去探望小忍(当时还没得到忍野忍这个名字),闲聊的时候就把昨天埋猫的事跟忍野说了。
   其实并非是鬼使神差,而是因为我有不好的预感——寒假的地狱正在接近的预感。
   「阿良良木君,那个……」
   忍野眯起眼睛,向我确认。
   「该不会是银色的猫吧」
  最后,这次闲聊的内容成为了现实。每个夜晚,羽川就化身为白色头发白色猫耳的黑羽川(忍野咩咩命名),在镇上肆意破坏。最后,这个作怪的妖怪——魅猫于黄金周的最

后一天,也就是五月七日,被我们抓住了。
  那已经是第九天了。若是到了第十天,状况貌似会变得极度危险。
  虽然是速战速决,在当时来说却只能说是勉强赶上。
  在小忍的协助下(她也因为此次事件中的功劳,从忍野那得到了忍野忍这个名字),成功地封印了魅惑羽川的魅猫,问题解决了。
  要说的话,还真是轻松。
  越是复杂的问题,解决起来越是轻松。因为,说是解决了,但问题却并没有消失。
  催眠状態。
  羽川并没有化身为黑羽川时的记忆,因此也不知道黑羽川最先袭击的就是她现在的父母。
  那个记忆现在是不是也复苏了呢?
  我很担心这个。
  时隔一个月又一周,黑羽川再次降临。我们立刻把她绑了起来(吸取上次的教训),然后大致盘问了一番,黑羽川说什么都是喵啊喵的,听得我一头雾水。接着,我和忍野抛

下被绑着的黑羽川(『她』不停地用脏话谩骂,被我们无视了),来到隔壁的隔壁教室(四楼共三间教室)。
  面对面。
  这次轮到我和忍野商量了。
  然而,忍野叼着没点火的烟,刚进这个教室就说,
  「记忆方面没问题。只要这种关键部分方没问题的话,总体来说应该也没问题。因为,黑羽川时的记忆跟小班长是水火不容的。不过,身为小班长的记忆可就不好说了,个人

认为这次的记忆是不会消失的。情况跟上一次不一样,这次的小班长完全明白自己在做什么」
  「知道自己做什么,会很不妙吗?」
  「本身没什么大不了的。问题是,她是小班长啊,阿良良木君。你也知道,小班长太过于聪明,脑袋的运转速度比普通人要快百倍。对于小班长来说,只要有材料,将它们拼

凑起来构成记忆绝非难事」
  「构成……记忆」
  「上次,黑羽川的记忆和小班长的记忆完全消失了,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妖怪整个被封印了,自然而然地,关于妖怪的记忆也没了。结果缺失的话,原因也就会缺失。所以,

虽然记忆上有些偏差,但小班长却意识不到这偏差。但是,这次的事件就好比是填空。一篇文章中少了几处重要的部分,虽然给出正确无比的答案是不可能的,但对于敏锐的人来

说,猜出个大概并非难事」
  「就像是国语考试吗」
  国语是让我头疼的科目。然而对于羽川来说,头疼的科目是不存在的。
  「没办法。上次的记忆没复苏,已经是不幸中的大幸了。虽然对羽川来说是痛苦了些」
  上次是歪打正着,而这次是不幸中的大幸。
  「不,我觉得,这对小班长来说或许是好事。遇上过妖怪后,人就会变得容易遭遇妖怪,这个阿良良木君自己也有体会的吧。小班长今后也将是这样,所以了解妖怪是很重要

的。她有主动认知的必要」
  也许忍野说的没错。
  不知道的话,就会束手无策。知道的话,虽然有时也应付不过来,但至少能够逃跑。
  这样就达到了平衡。
  「但是,忍野」
  我想着隔壁的隔壁教室里被绑着的黑羽川,说道。
  「为什么『那家伙』又出现了呢?黄金周的时候的确是彻底封印了啊,不是不会再出现的吗?」
  「这话我可没说哦」
  忍野摇摇头。
  「魅猫啊,跟阿良良木君所知道的其他妖怪有些不一样。要说的话,跟百合妹妹那时候的猴子比较接近」
  「啊……双方都是兽类呢」
  「嗯。不过,之前也说了,魅猫呢,说得现实点就是多重人格症,黑羽川就是隐藏在表象之下的羽川。妖怪无处不在,但是魅猫很极端,仅仅存在与小班长之中。它不过是个

引子罢了,类似于媒介,根本原因是小班长的精神压力」
  精神压力。
  在学者看来,那是想要回应任何逼问的身体反应。
  「上次我处理的时候,黑羽川痛快地大闹了一番,精神压力基本上都化解了,所以封印起来也很容易。但是,那也仅仅是封印罢了,谈不上根治。妖怪消失了,但引起精神压

力的源头还在。压力渐渐积累,于是再次浮上来了,就像是气泡」
  「精神压力……」
  「问题是,这次引发压力的原因还不知道」
  这当然是羽川的家庭问题了。
  我认为。
  「不,虽然我起初也是这样想的,但阿良良木君,你觉得这样可能吗?十七年间自我约束积累下来的压力才刚发泄掉,仅仅是过了一个月,压力又能积累到这种级别?」
  「啊,这个……」
  「而且,从那之后小班长也没有遭到父母的暴力对待吧?」
  「嗯,好像是的」
  黑羽川最先袭击的就是她双亲。
  而现在,她家又是那个老样子了。彼此间冷冷的,话都说不上几句。所谓的家人不过是住在一起的人而已。这对羽川来说,当然是压力积累的原因了。
  但是,一个月也的确太快了。
  如果是又被打了,倒还有点可能。
  「为了保险起见,我在羽川脖子上系了个铃铛,能在早期发现魅猫的活动迹象。虽然真的灵验了,但老实说,我完全没料到这会来得这么快。这是我的疏忽。我觉得,即使是

最糟糕的情况,小班长也能撑到二十岁。听说小班长的父母在小班长成人之后就会离婚,而小班长则是离开那个家,所以这事我就没跟小班长和你说」
  「二十岁……跟神原正好相反呢」(译注:前文提过,神原是到二十岁就能解除猿之手,而羽川则是到二十岁妖怪爆发)
  「因为『成人』是个很容易理解的标准呢」
  忍野作苦笑状。
  「不过到那个时候,小班长也就具备了不再被妖怪魅惑的坚强了吧」
  「这样啊……说起来,忍野,铃铛是什么?」
  「是头痛。黄金周的时候,小班长也说过头痛的吧?包括那个在内,都是我做的预防措施――不过,早点告诉阿良良木君就好了。话说,小班长的头痛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好像是……大概一个月之前」
  「呣……刚开始还没那么严重……对吧。到底是为什么呢。不过,现在似乎没时间去把精神压力的原因弄清楚了,毕竟有可能是复数原因纠缠在一起,而且魅猫还是那副德性

,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连你都听不懂吗?」
  明明刚才还在说,听听本人的说法会比较省事来着。
  「是啊。线索是有不少,但都不可靠。因为感情是纤细的东西,我也不好随便乱推测。嗯,终究不过是猫的智商啊。不过,我感觉她是在故意装傻,毕竟真身是小班长嘛,不

可小觑哟」
  「因为她是连你不愿与之为敌的人啊」
  「我和她可不是敌对关系呀」
  黑羽川——羽川的心灵所创造出的又一位羽川翼。
  与羽川对照的人格。不,该说是对立的人格。
  除了『救助』,翼还有『成对』的意思,对称的异型之羽。
  「但是啊,忍野,就算是弄清了原因,不也没什么意义吗?家庭的事也好,其他的事也好,虽然除掉压力的源头才是最好的解决方法,我和你却又帮不上什么忙」
  上次也是。
  羽川家庭的问题,我们无法解决。
  实在是想不出什么解决办法,毕竟我们不能干涉别人的私人问题。
  因为那种行为是妄自尊大。
  「这次跟战场原和千石她们不同,是个对他人有危害的妖怪,而且跟神原也不一样,尽管妖怪的类型很相似。我觉得,只好采取跟上次一样的治标不治本的对症疗法了」
  「是啊,只能那样了,嗯」
  总感觉忍野有些吞吞吐吐的,不像是平常的他。
  关于魅猫是不是另有隐情?但是,今天忍野在说话之前就好像有些奇怪了。在这艳阳高照的上午外出活动,已经可以说是异常了。
  「怎么啦,忍野,说话不够干脆嘛。该不会又想要刁难我吧?虽然这次我不会向千石的时候那么顶用」
  我和他打交道,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所以我很清楚,千石仅仅是受害者,而羽川却不同。我很清楚,如今的羽川已经是被妖怪所凭依的形象。忍野咩咩的性格是很讨厌这种的


  有求于他的时候就来拜托,用不着他的时候就把他一脚踢开,当然是不够尊敬了。
  「但是,这次可是你的责任啊。你可是从羽川那收了十万円,却让上回的延续似的事件发生了。身为专家,我觉得你得付违约金。售后服务做得不好,正如你所说,给羽川系

上铃铛的事要是早点告诉我了……」
  「嘛,话是没错」
  忍野竟然不反驳,太让我意外了。
  这种反应,怎么可能。
  「不过,阿良良木君,猫耳跟小班长还真是相配呢。哈、哈~ ,我想起了『猫猫幻想曲』。读过么?是那个猫部猫老师的……」
  「猫部猫是『金鱼注意报』的作者吧。不要因为都有猫就混淆了好不好。……忍野,你该不会是在隐瞒什么吧?」
  「口胡,我怎么可能会做那种不诚实的事呢。说到猫耳,对了,则卷阿拉蕾小妹妹经常戴呢。啊,回头想想,原来那部漫画已经走在时代的前面了呢。猫耳、萝莉、机器人、

眼镜、妹妹、紫色头发、奇怪的口癖,超萌啊」
  「你不说我还真不知道呢。虽然很想表扬你一番,但这事跟羽川有什么关系?」
  「嗯、嗯、嗯~」
  有事瞒着我……。
  他绝对有事瞒着我……。
  「喂,忍野,闹够了吧」
  「吡波吡啵」
  「这就是所谓的尝尽世间酸甜苦辣的大人的搪塞方式吗!?」
  「嗯,嘛~,大人差不多都这样啊」
  「不想长大了!」
  不过,我当然不会被吡波吡啵给蒙过去,但他到底隐瞒了什么呢?
  不明白。
  既然不明白,想也是白想了。无奈地,我就半强迫地继续对话。
  「总之,忍野,尽快把小忍带过来吧。对方是猫妖,不管如何都只有小忍能解决吧?当然,我知道小忍也不会这么简单就肯出手的,但只要用我的血来作交换……」
  「嗯,也许吧。不过,有时候就是祸不单行啊,也就是说,不幸会招来不幸」
  「………………」
  不用把话说得这么模棱两可吧。
  拜托了,我可是急得就像热锅上的蚂蚁啊。
  而且这还是羽川的事情。
  上次不被需要的我,这次被羽川指名说需要了,所以我绝对要去她身边。
  在她需要我的时候,我就在那里。
  「……咦?」
  这时,我又一次想起了刚刚问忍野的问题,还有今天早上八九寺告诉我的小忍的事。脑子里尽是不祥的预感。
  话说回说,从来就没有过好预感。
  「忍野……有件事想问你」
  「真巧,我正好也有个想被阿良良木君问的事」
  「小忍在哪?」
  「嗯,就是这个」
  忍野就好像是终于可以自白的罪人,面带着倾诉罪行后变得轻松的爽朗笑容,回答道,
  「为了寻找自我,小忍去流浪了」


  007  
  
  时间一下子就到了晚上。
  我骑着车在镇上搜索,把能想到的地方都转了个遍,而且之后又按原路转了一圈,然而还是没有任何成果。在镇上跑来跑去这么久,我终于感到累了。
  没吃一口饭,没喝一滴水,一刻也没停地踩着自行车,整整九小时。
  老实说,连我自己都没想到,居然要做到这份上自己才会觉得累。虽然前几天刚给忍喂过血,但那效力大多都用在了手和脚的治疗上了。
  接近于人的吸血鬼。
  接近于吸血鬼的人。
  我已经无法分辨,自己究竟是属于哪一边的了。
  忍野忍。
  吸血鬼居然也会离家出走,太搞笑了吧。而且忍身上没带一分钱,衣服也只有身上的那一套,突然就不见了踪影。这已经可以算是失踪了。世上哪有这种吸血鬼啊。
  祸不单行。
  不幸会招来不幸。
  这话真是一点都没错。
  忍野是今天早上才意识到小忍不见了的,然后他又想起,自从昨天白天开始就没见过小忍。
  据八九寺所说,昨天,八九寺曾在国道边上的美仕唐纳滋店那一带见到过一个金发小孩。大约下午五点钟――这也就是说,那时她遇上的就是失踪中的忍野忍吧。
  以一个小孩子的脚程,即使已经一天了,应该不会走出多远。
  现在的小忍已经不是以前那个传说中的吸血鬼,仅仅是个小孩罢了。就体力而言,她远远比不上我。仅仅是小孩——不,我不在她身边的话,她连小孩都不如。残存的那一点点能力几乎都被限制了。
  会疲惫,也会饥饿。
  ……慢着。
  对啊,在美仕唐纳滋旁边转悠什么的,她身上可一分钱都没有。那家伙是肚子饿了吧。
  在这镇上的某个地方,独自一人。
  「………………」
  大概是刚过正午的时候,狂踩自行车的我差点撞上了走在路上的八九寺。今天是第二次遇见她了。平时偶尔才能遇见的八九寺,一天之内居然遇见了两次。虽然我很想细细品味这个幸福,但现在不是这种时候。大体上,第一次遭遇不是偶然,就连这第二次遭遇严格来说也同样谈不上偶然——因为我在镇上来回乱跑,不遇上八九寺才怪。
  「何良良木先生」
  「终于变成了单纯的错别字了么……」
  「对不起,咬到舌头了」
  如此寒暄之后,我拜托八九寺将昨天见到小忍的经过更详细说一遍。
  「说起来」
  八九寺说,
  「阿良良木先生看起来有些落寞呢」
  「落寞……?」
  「嗯,就像是,迷路的人」
  八九寺的表情很认真。
  迷路的人。这话由一直持续迷路的八九寺说出来,还真是没说服力啊。
  「我知道了,我也尽我所能,帮你找那个孩子吧」
  八九寺点头说到。
  「可以吗」
  「嗯。阿良良木先生,找迷路的小孩呢,是需要细心和观察,还有人手的。小心点哟,别去找木乃伊,反而自己变成金字塔」(注:最后一句是八九寺的误用,正确惯用语是“去找木乃伊,反而自己变成了木乃伊”,比喻去寻找迷路的人,自己却迷路了)
  「金字塔!?规模太大了吧!」
  「也不要太悲观,阿良良木先生请坚强面对吧!」
  「说悲观就大错特错了!」
  「寻找迷路的小孩是寸土必争的事态,但也不能丢掉冷静」
  「你说的完全正确。不过那是分秒必争!」
  「见到她的话,虽然我不能靠近她,但我会用公用电话通知阿良良木先生的」
  「……你会用公用电话?」
  「当然了。我对电子产品很在行的」
  「今天早上的说法正好相反啊……」
  「怎么可能呢,我可是在2011年以后仍然能够看电视的奇才哟」
  「不过是能看播放的数字电视节目罢了……」
  「1SEG是跟狗有关的东西吧?」
  「你是白痴!」(注:1SEG是日本的一种手机的地基网络通信服务,因为读作one SEG,八九寺由one的发音就联想到狗了)
  胡扯就到此为止。
  不管八九寺对电子产品在行不在行,公用电话总知道怎么用的吧。只有在这个时候,我才会感谢这个公用电话尚且健在的穷乡僻壤,不愧是拥有着“零星分布的便利店必有停车场、连柏青哥都无法在这个镇上生存”这种悲惨传说的故乡啊。
  我暂且和八九寺分头行动。
  这次相遇使我变得稍微乐观了些,我觉得连八九寺都被我撞见了,应该肯定能找到小忍的。
  虽然八九寺主动要求帮忙这点让我很感激,话虽如此,但一个(外在年龄)跟小忍差不多的小孩,不能过于期待。虽然也有那些只有小孩子才知道的搜寻地点、藏身之处、只有小孩才能进入的地方吧,这方面倒是还可以期待一下,但就算八九寺的行动范围比一般小孩子要大多,但应该也有个限度。作为小孩子也有活动范围的极限吧。
  但是,正如八九寺所说的,我需要人手。
  所以,在快到四点的时候,我给千石家里打了个电话。千石目前在我毕业的中学上学,如果她放学后不闲逛的话,现在应该到家了。我印象中千石好像没参加任何社团活动。
  老实说并不能说有多大把握,不过幸运的是,千石在家。
  「阿历哥哥」
  千石的声音听起来很轻快。不需要面对面交谈的电话中,好像千石的情绪就又会不同。我想这家伙还是尽早买个手机比较好。
  「阿历哥哥,这么快就给抚子打电话了?……好高兴」
  「啊……昨天才发生那种事,今天就给你打电话,真是抱歉啊。呃……」
  不,该从哪里开始说明呢……。
  跟八九寺那时不一样,得从头对千石说明一切……。
  「……?怎么了?阿历哥哥」
  「啊,不……那个」
  「请冷静。发生了什么事?」
  我吞吞吐吐的让千石担心了。
  「要说发生了什么……」
  「总、总之,先冷静下来。不要慌啊,阿历哥哥。对、对了,听我说个有趣的事吧」
  「………………」
  语出惊人啊。
  先声明这是有趣的事再说出来,真是了不起的自信。
  「就是奸险 上,虽然在漫画或是动画里女仆又轻松又受欢迎,但令人意外的是,实际上女仆这工作很辛苦的」
  「『最喜欢大熊猫』原来就是你啊!」
  难怪这么难懂了!
  你这家伙绝对没有参加过联谊吧!别在明信片中扮演其他人好不好……。
  「冷、冷静下来了吗?阿历哥哥」
  「哦哦……原地两周转,好像冷静下来了」
  虽然我从一开始并不是不冷静,不过说话也是要看场合的。
  「那么,找抚子有事吗?」
  「嗯……千石,有件事想要拜托你」
  「拜托我?……是什么?」
  「帮我找小忍」
  结果,我单刀直入地坦言了。
  「直接见过小忍的人,就算包括你也没几个。如果你肯帮忙的话,真就是帮大忙了」
  「找她?……她不见了吗?那个……呃,小忍」
  「嗯」
  「不是单纯的……外出吗?」
  「整个晚上都没回来」
  「这、这样啊……」
  我感觉到电话对面的千石有些犹豫。
  啊啊对了,我怎么忘了啊,千石曾说过,小忍一直瞪着她的——对于小忍,千石有着源于本能的畏惧。
  我觉得应该是如此。
  我明明都想过,无论是多么间接的方式,也不能再让千石与妖怪扯上关系。可如今,我却把她拉下水,就算情况再怎么危急……。
  「抱歉,千石。我太不客气了呢。我――」
  「没、没那回事,阿历哥哥。不是这样的」
  「嗯?」
  「我只是觉得要是我立刻答应了,总感觉太假了……请让我帮忙,拜托了」
  「嗯……但是,真的可以吗?」
  「嗯」
  千石很少会如此坚定地断言。也只有在电话中千石才能这样吧,因为不需要面对面交流吧。
  「能对阿历哥哥有所回报就行了,就像阿历哥哥曾经帮过抚子一样。是找小忍吧?」
  「?……啊,没错」
  「那我不帮忙怎么行呢」
  没想到千石没有丝毫推脱。
  「……虽然遇上危险的可能性很小……但我无法保证安全,就算小忍几乎失去了全部的力量,她毕竟还是吸血鬼……」
  「没关系」
  那个内向的千石说得真的坚定。
  「放心吧,请让我帮忙」
  到最后居然变成本来是拜托对方的我开始犹豫不决了。不过之后,千石好像立刻就出门找小忍去了。
  我松了一口气,能有个认识小忍的人帮忙真是太好了。不过,现在安心还太早。
  千石她不会骑自行车,似乎也没自行车。前些日子千石去那个废弃神社的时候,没用自行车也是这个原因。这样的话,她的搜索就只能靠步行,机动力跟八九寺是一个级别的,起不了多大的作用。
  机动力啊……。
  机动力呢。
  虽然连续不停的一系列的事让我犹豫不决,不过既然都是这种情况了,那家伙的力量是必不可少的。原本知道现在小忍的模样的人,包括我在内总共也就六人――其中,羽川已黑化后被绑了起来,忍野咩咩则是负责看守黑羽川。
  剩下的四个人,除去我和千石还有两人。
  我别无选择。
  首先从比较好说话的神原骏河开始。
  我从手机的电话簿中找出她的名字。现在已经放学了,所以就算还留在学校也可以把手机打开了吧。不,前几天才刚刚买了手机的神原,到底能不能正确地把握住这条校规也很难说――
  「我是神原骏河」
  这家伙一如既往地报上了全名。
  看来似乎是我杞人忧天了。
  「神原骏河,得意技能是B键冲刺」(注:B键冲刺,出自《超级马里奥兄弟》,A键跳跃,B键冲刺)
  「…………」
  在她本人看来原来是这样啊。
  不是宅急动也不是缩地法。
  嘛,关于这点,也无法说她在骗人。
  「神原骏河,职业是阿良良木前辈的色情奴隶」
  「关于这点我可以断定你在骗人!」
  「嗯?这个声音和这个吐槽,应该是阿良良木前辈吧」
  「都不知道对方是我就说出了那种不得了的话吗?你这家伙!」
  「不中意色情奴隶吗?嘛,的确,当初我也想给自己找个更相称的头衔,但因为过于过激,所以就主动屏蔽了」
  「连你都感到过激的头衔,光是想想,我就觉得恐怖!」
  话说,你赶紧给我学会使用手机的电话簿功能。
  「神原,现在你在学校吗?」
  「不,已经放学了」
  「咦?这样吗?文化祭的准备呢?」
  「今天不是我值班」
  「哦,轮班制啊……你们班级的管理真不错啊,好羡慕」
  原来如此。不在学校的话,开不开手机都没问题了。
  「呃,神原,那你现在在家?」
  「不对,又猜错了哦。怎么了,阿良良木前辈,猜错两次还真是少见呢。这也就是所谓的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吧。阿良良木前辈,我现在在家附近超市的游戏角里,玩时尚魔女·Love and Berry呢」
  「这我哪能猜到啊!」
  总是让我的猜测落空!
  你就不能表现得稍微正常些啊!
  「嘛不过啊,虽然我不是很清楚,总之,那是连高中生也能玩得乐在其中的游戏吗……?」
  「怎么可以这么说呢。优秀的游戏和年龄之类毫无关系。仅仅是今天我就在这上面花了三千円了哦。虽然我后面已经排了好多小孩了,但我丝毫没有让出位置的意思」
  「居然让钱来说话,你做得太过分了!现在立刻停止游戏,快点让给小孩子们!」
  「呃啊,连阿良良木前辈这样的人物,也会跟刚才想赶我出去的店员说同样的话啊」
  「店员赶你了!?」
  「既然他当真骂我了,那我也只好当真怒骂回去」
  「不对!当真怒骂了就该诚心道歉!」
  「就算是同样的话,既然这是阿良良木前辈的命令那就没办法了。那么接下来就玩旁边的甲虫王者……」
  「不要老想着玩!」
  「失去玩乐的心可是不行的哦,阿良良木前辈。比起学习,人类是通过玩乐来成长并创造历史的。对了,说起玩,前些日子,我和两个朋友用扑克牌玩大富豪来着」
  「『挥棒的姿势』原来就是你啊!」
  真是的,这个后辈。
  也太过于可爱了。
  一开始觉得有多么可爱,之后就会觉得有百倍可爱。(译注:逆转意思于一开始觉得有多么可爱,之后就会觉得有百倍可恨。)
  「那么,阿良良木前辈,找我有什么事?」
  「啊……」
  不跟这家伙胡扯一番是没法谈正经事的,这些对话就当是必要的开场白吧。
  「神原,我想要借助你的力量」
  「说借就太奇怪了。我的力量原本就是阿良良木前辈的。阿良良木前辈只要给我下指示让我怎么做就行了」
  「…………」
  好酷……。
  好成熟好酷。
  明明只是个热衷于儿童游戏的家伙。
  我忽然有个疑问,为什么这家伙会是这种死忠的性格呢……只有这点没受到战场原的影响吗?
  「帮我找小忍吧。那个死小鬼,居然离家出走了」
  「离家出走?」
  「简单地说,就是失踪了」
  「这样啊。明白了。听到这里已经足够了。简单来说,只要脱就行了吧?」
  「你要这么想脱的话等下次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你要怎么脱都行,好吗!要不然就一起脱光然后互相欣赏吧,好吗!我脱光的话,可是不得了的!所以啊,神原,拜托了,暂时先忍耐一下,给我以普通的方式去找小忍!很遗憾,只有你才是最让我期待的!把你那比自行车还快的脚借给我!」
  「说借就太奇怪了,我的小腿肚啊大腿啊腿弯啊胫骨啊股肱啊脚腕啊,本来就是阿良良木前辈的啊」
  「你也太死忠了吧!」
  「什么?脚底心?不愧是阿良良木前辈,竟有此等不惧神明的狂热行为……」
  「我没说啊!」
  你这家伙果然色色的啊。
  之前战场原的挽回在此刻成为了无用功!
  「阿良良木前辈太抬举我了,我的色情程度,不过是对『女性专用车辆』这种词感到下流的程度罢了」(注:女性专用车辆是指为了防止色狼,专为女性而特设的车辆。)
  「这样的人,在日本你是绝无仅有的!」
  「是吗,说来说去,阿良良木前辈也承认了我的色情奴隶身份啊」
  「不对,我可没说奴隶什么的!」
   「啊对了,阿良良木前辈,说到狂热行为……」
   「你这家伙……,打算从狂热行为这个词开始深入剖析吗?我们还只是高中生啊……」
   「那就换个说法——有伤风化的行为。阿良良木前辈,昨天晚上和战场原前辈做了有伤风化的行为吧」
   「………………」
   为什么你会知道。
   不,不管神原是怎么知道的,这个场合……。
   「嗯,是战场原前辈她本人告诉我的,与阿良良木前辈在星空下做了有伤风化的行为」
   「Kiss才不是有伤风化的行为吧!?」
   嘛,Kiss也许在那种事的延长线上吧,但我不愿这么想。大概因为我还没成年吧。
   「战场原竟然把这种事说出来……」
   真是心直口快的家伙……。
   因为我们是男女朋友的关系,把这种事说出来也没什么问题……但总觉得,战场原的心要是再纤细一些就好了。
   「今天在学校向你说的吗?」
   「不,昨天晚上听她说的。其实算是战场原前辈强行告诉我的吧……半夜里忽然就打电话来,足足向我炫耀了近五个小时」
   「真是让人头痛的前辈!」
   就算战场原从天文台回去后再给神原打电话,也几乎是整整一晚上没睡吧?朝会的时候完全看不出她有犯困的样子……这家伙难道带着铁面具,完全不会流露出感情迹象吗。
   不过,要说炫耀……这果然是炫耀啊。战场原黑仪虽然看上去绝不是那种喜欢显示自己的人,但她和神原,比起前辈后辈的关系,要说的话都同为女生啊。
   她竟然会把这种事说出来,真是让人意外的一面。
   「姑且说声恭喜吧」
   「啊……谢谢」
   「但是,不要以为这样就赢了」
   「宣战声明?」
   「爱是毫不吝惜的夺取……从嘴唇开始」
   「怎么能从那里开始呢!?」
   话题扯得太远了。但是,这个家伙却有着将瞎扯时浪费掉的时间弥补回来还绰绰有余的机动力……。
   拥有力量的人真是幸运啊,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啊,进入正题。总而言之,就是找那个金发的可爱小孩就行了吧。任务已经明白了,既然是阿良良木前辈的委托,那我就使出全力奔跑吧。嘿嘿嘿,虽说天下如此之大,但能让我全力奔跑的就只有阿良良木前辈、战场原前辈,还有BL小说新作首发日」
   「要是让我不怕误解直说的话,被你放在与BL小说同等地位,我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啊!」
   与其说是不高兴,不如说是排斥更确切。最后一项希望你还是放在别的范畴内吧。
   「不过阿良良木前辈,虽然基本上所有类型的BL小说我都通吃的,其中也有我不太喜欢的……这类小说的时候我就无法全力奔跑了」
   「我没问你这些!」
   而且,仅仅无法全力奔跑,到后来还是会买。
   「说起来,神原,你引退之前,在篮球比赛的时候应该就是全力奔跑的吧」
   「不,并没有哦。我要是全力奔跑的话,体育馆的地板会坏掉的」
   「你的身体是战车还是其他的啥!?」
   「而且,因为场地狭小,移动速度过快的话就会产生残像哦。篮球是五个人的团队运动,所以分身术是犯规行为」
   「不要毫无意义的把这个世界的真实标准搅乱好不好!光是妖怪就够了啊,人类的动作怎么会产生残像啊!」
   「不过先不管人数,首先就会被判走步吧」
   「球场上都有选手在分身了,裁判还会判这种低级犯规吗!?」
   「一个人能分身成九人。要是能再多分出一个的话,仅仅是一个人就能脑补整场比赛了」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这种事怎么可能啊!你的说明再怎么形象,我也不会上当的!」
   「但是,到底是阿良良木前辈的委托,情况就不一样了。好久没有解除限制了,今天我要竭尽全力地奔跑」
   「呃,我现在在想是不是阻止你比较好」
   不知道神原话里有几分是认真的,这个后辈真是危险至极。
   就好比是弹道导弹。
   「想阻止已经来不及了,阿良良木前辈。能接到阿良良木前辈的命令,没有比这更高兴的了。我发誓我要跑到力竭为止」
   「不,不必勉强。虽然你速度够快,但你不是说过不擅长远距离奔跑吗」
   「嗯?啊,那个是角色还没定型的时候的最初设定,请不要太在意」
   「不要说设定什么的!」
   「前辈如果实在是很在意的话,恢复初期设定也不是不可以」
   「不要说得跟游戏的选项画面一样好不好!」
   不过,神原所言的不擅长标准,和我所谓的不擅长完全不是一个级别的,的确不用太担心她吧。
   「哼哼哼,接受了阿良良木前辈的命令,现在的我再用以前的名字的话就太奇怪了。进化后的我应该用不同的名字吧。嗯,我已经不是神原骏河了——乃是神原Ω」
   「快要爱上你了!」
   「另外,海滨公园进化后就叫海兵公园」
   「变得太伟岸的话会让人难以接近的」
   「注意落石进化后就叫注意陨石」
   「进化过头了!」
   我要是进化了会是什么样子呢,有些好奇呢。
   「那么,神原,要是找到小忍的话,呃,你的话应该怎么做呢,有你那左手在,应该没问题……不,仅仅是左手还是有危险。神原,找到忍后不要靠近她,马上跟我联络」
   「嗯?不能抱她吗?」
   「不行!」
   原因有二,不管哪个都不是小问题。
   「且慢,还请阿良良木前辈不要小看我,只要能拥抱幼小女生,舍不得性命就不是我神原了」
   「生命还是请你珍惜一下吧……说起来,能拥抱幼小女生又能怎么样啊」
   「幼小女生太可爱了,难道这还不够幸福吗!」
   「被训了!」
   被后辈训了。就因为我不知道『幼小女生太可爱』这种理由!
   「你的信条暂时请先放一边……事实上,这个世上现今能与小忍对抗的人就只有我了。忍野也有点事而脱不开身,所以」
   「明白了」
   「我也请千石帮忙了,要是你在路上遇到她的话,你们就交换一下信息吧……啊对了,神原,千石把灯笼裤和学校泳衣放我这里了」
   「哦,这样啊。没洗过吧?」
   「不,好像洗过了」
   「怎么可以这样啊!」
   神原的惨叫。
   这家伙的性格真是……。
   「愚蠢啊……洗过不就没任何意义了吗……居然会允许此等暴行,不像是阿良良木前辈的作风啊」
   「神原,你眼中的我的作风究竟是什么……?不让初中女生洗她穿过的灯笼裤和泳衣的人吗……?」
   「好过份……为什么会这么残忍呢……给了我希望,然后立刻又将其击碎……手边要是有氰化钾的话,我肯定已经自杀了吧……」
   「手边有氰化钾这种假设也太荒唐了吧……」
   为了这种事就会自杀吗。
   这就是你的本色吗。
   「虽然对阿良良木前辈说这种话我真的觉得很遗憾,但也是无可奈何的事,阿良良木前辈必须为你自己的失态作出赔偿」
   「………………」
   让我来赔偿?没道理啊。
   但是,现在若是折损了神原的干劲就麻烦了……。
   拥有力量的家伙的特权啊……。
   「前辈意下如何」
   「是是……随你要求什么我都答应」
   「恋爱只要一个,阿良良木前辈」(译注:‘是’和‘恋爱’发音类似)
   「怎么是这么浪漫的台词!?」
   已经搞不懂她想干嘛了。
   「总之,我赔我赔。我一定会赔你的。我要怎么做才行?」
   「嗯,阿良良木前辈把那灯笼裤和泳衣穿上后睡一晚,让衣服充分吸收汗液后,不要洗就那样交给我。这样就原谅前辈」
   「要真照你的说的做了,我不就成了能和你比肩的变态了么!?啊不,你仍旧比我危险……」
   「与阿良良木前辈携手迈向未来,肯定很有趣」
   「对不起,神原,我并没有将命运托付给你的打算!」
   「那我还可以强行和前辈殉情」
   「那是杀人事件!」
   「嘛,这事以后再好好考虑」
   「不,你给我改变主意!」
   「总之,千石也在帮忙是吧。这种情况的话,感觉另外还有其他人在帮忙呢」
   「嗯。虽然和你说了如此多的无聊话所以可能没什么说服力,但现在是分秒必争。协助我吧,神原」
   「当然了。我清楚到都要哭出来了。这个时候不帮忙哪是我神原啊。全部都依阿良良木前辈说的办」
   说完,神原挂断了电话。
   她说她在附近的超市,不过别说是附近了,这一带总共也就一家超市而已……可以说,那就是这个穷乡僻壤的命脉。然而一想到超市的地板会不会被神原的B键冲刺给掀起时,我就真的很担心。不过,除去这种让人莫名其妙的非现实的担心外,神原乃是个非常可靠的伙伴。
   然后是最后那位。
   认识小忍的最后一个人。
   我给战场原黑仪打电话。
   呼叫了好久好久,等了将近二十秒吧。正当我担心电话要被转到留言服务的时候,电话终于接通了。
   「我不会去的」
   「……………」
   第一句话就被拒绝了。
   这家伙有超能力吗。
   而且还拒绝了。
   「……电话响了这么久才接,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不?没什么?因为接电话很麻烦所以连是谁打来的也没看就放置在口袋里不管的,但是一直响个不停,无奈之下一看发现是阿良良木同学打来的,于是想着果然不接电话也无所谓啊,想按住电源开关把声音掐掉,结果却搞错按下了通话键,不得已才接了电话。那么,找我有什么事?」
   「谁没事会找你这种家伙啊!」
   真是过分,即使是在电话里也毫不逊色。
   「这先不管。听我说,战场原……」
   「不要。你先听我说。前几天,我和一个朋友去了录像带出租店」
   「『削着苹果走路』原来就是你啊!一想到这几年一个朋友都没有的你编造出跟朋友和睦相处的情节送到听众来信广播节目,让我觉得原本好笑的明信片无比悲凉啊!」
   说起来那是什么节目啊,收听率那么高!
   大家都在听么!?
   只有我没在听吗!?
   可恶,没能赶上时代的潮流啊!
   「喂,战场原。好了听我说」
   「既然你都向我跪下了,那就没办法了呢」
   「我才没跪下!」
   「说吧,什么事」
   「……小忍不见了」
   「小忍——就是那个金发的小孩吧?」
   「对」
   「嗯」
   没什么感想吗。
   真是平静而冷淡的家伙。
   嘛,战场原也仅仅是见过小忍而已,既然没交流过也就算不上有交情啊。并不仅限于战场原,神原、千石都是如此。知道真正的小忍的就只有我、忍野,还有羽川知道。
   「阿良良木同学就算要翘掉学校,也要找她是吗?」
   「嗯。所以,我想请你也来帮忙——认识小忍的人……」
   「但是……」
   战场原打断了我的话。
   「今天早上,阿良良木同学所说的『人道支援』指的并非这件事吧……阿良良木同学从来没有用『人』来指代过她呢」
   「…………」
   「羽川同学今天没来学校呢」
   战场原平静地继续说着,不带任何感情,即使在电话中眼前也能浮现出她一贯的面无表情。自己打电话给神原炫耀了一个通宵的人,真的就是这家伙吗……。
   「两者之间有什么联系吧——啊,不回答也没关系,阿良良木同学的沉默就已经是充分的回答了」
   「就算是这样,你也让我回答啊。没错,正如你所说的,羽川她……」
   「说起来,以前听忍野说过,羽川同学遭遇麻烦的时候,那孩子帮了很大的忙什么的。也就是这么回事?为了羽川同学,你需要那孩子的力量,但是那孩子又因为别的情况而失踪了,对吧」
   「观察力不错嘛……而且记忆力也很厉害」
   「记忆力方面我可是很有自信的,就连鎌仓幕府的成立年代都记得的哦」
   「那只不过是年号背诵……」
   「没能建立好国家——鎌仓幕府」
   「令人讨厌的背诵方式啊!」
   (注:鎌仓幕府创立于1192年,1192的发音同“いい国[好国家]”,所以日本用“いい国を作ろう——鎌倉幕府[建立一个好国家——鎌仓幕府]”来辅助记忆)
   「阿良良木同学对羽川还有那孩子是同等担心吧——对双方来说都是公平的担心吧。虽然应该优先考虑哪一边是很明显的——还真有阿良良木同学的作风呢」
   「…………?」
   说什么呢?
   优先?
   现在不是这种状况吧?
   这次和千石那时候不一样,并不是在应当救助的对象之间必须作出选择的状况……应该。
   「不会去的」
   然后战场原重复了一遍。
   「我不会去的」
   「喂,战场原——」
   「因为我还有文化祭的准备工作」
   「呃……这个我知道,但现在……」
   「把这项工作交给我的人,是羽川同学」
   强有力的一句话。伴随着意志,有如出鞘的刀刃般强有力的话语。
   「我不能丢下这个工作不管。羽川同学越是身处险境,我越是要完成这个任务」
   这样啊——并不仅仅是文化祭的准备工作啊。
   那是羽川在自己被妖怪赶往绝境的时候还没有忘记的嘱托。我怎么可能再叫战场原放下这事,来帮我找小忍呢。
   「说真的,羽川同学不在,统筹规划就乱七八糟的,没有一项是运作顺利的。能处理这些,羽川同学是了不起。这么复杂的日程表太让人头痛了。现在连辅助制定日程表的阿良良木同学都不在了,老实说,现在跟你说话都是在浪费时间」
   「嘛,那个几乎是羽川一个人搞定的」
   为了班级,那家伙到底付出了多少心血啊。而且,又是如此地隐藏自己的努力,不让同学发现。工作量大得会让人累死,然而羽川却丝毫没表现出忙碌的样子,且没有丝毫埋怨。无论什么都是那样——付出并不算什么,不让别人察觉到自己在付出才是了不起呢。就算是一直在羽川身边辅佐她的我,也不敢说自己知晓羽川的全部付出。
   真是的。
   确实是个真正的天才啊,那家伙。
   …………。
   但是,把跟男朋友打电话说成是浪费时间,还真是让我心碎啊,黑仪女士……。
   「今天肯定要拖到很晚才能回家,规定的离校时间是遵守不了了。而且似乎回家后还要继续一部分的工作。能在规定时间完成这么多的工作,简直就是奇迹了。阿良良木同学,我觉得你只要像以往那样,贯彻自己的行动准则就行了——所以我也要像以往那样,贯彻自己的行动准则」
   「也好……那么」
   既然已经看清了状况,
   「学校那边就交给你了。办一个成功的文化祭吧」
   「嗯。我会的。」
   依旧平坦的口吻。虽然没有半点感情流露出来,但那无疑是战场原所说的话。
   「拜拜,待会再联络」
   「啊,阿良良木同学。我再说一句可以吗?」
   「干吗?」
   「傲娇服务」
   最后,战场原淡淡说。
   「可不要误会,我并不是担心阿良良木同学。但是,要是你没有回来的话,我是不回原谅你的」
   电话到这里就忽然被挂断了。
   我的意识也像是被切断,不过还是勉强挺住了。
   唉,这家伙,真是、真是不知道该怎么说她。每次对话,那家伙……不,即使是我会被认为是词藻贫乏……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说她。
   太喜欢那家伙了。
   喜欢得无可救药。
   真是的,我当然肯定会回来。
   既然有你在等我。
   「……放心吧,包在我身上」
   总之,能找到的外援都找过了。
   但是,毕竟是高中三年级学生的人际关系网罢了,在大局之下,这些帮助或许仅仅能让我喘口气而已。或许,状况并不会因此而改观,但即使如此……
   她们给了我莫大的勇气。
   踩踏板、踩踏板、踩踏板、踩踏板、踩踏板、踩踏板——从那之后又经过了三小时。
   收索时间总共已经九个小时了。
   晚上七点。
   一转眼天就黑了。
   没吃一口事物,没喝一滴水。
   一刻也没休息……。
   我终于感到疲倦了。
   「但是,小忍那家伙……在想什么啊」
   居然离家出走。
   居然会玩失踪。
   说什么……流浪去寻找自我。
   你应该是哪里也去不了的啊——。
   和我一样。
   「……………………」
   一切,都是从寒假开始。
   从二年级的结业式开始。
   距离现在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我知道了妖怪的存在――
   自己也成了妖怪――
   之后,这类事情就持续发生。
   鬼。
   猫。
   蟹。
   蜗牛。
   猿。
   蛇。
   然后又是……猫。
   猫妖——魅猫。
   黑羽川——另一个羽川。
   说到猫妖,大多是指猫化为人形。首先吃掉老婆婆,然后化成老婆婆的样子,吃掉来老婆婆家的人。这样的传说不胜枚举。
   猫化成人形。
   然后——吃人。
   然而,魅猫正好相反——确切地说,是同一个传说的另一种解释吧。不是猫化为人,是人化作猫。从化为人形的猫妖那不自然的举动中看破它的本体――魅猫是把不自然的举动解释为多重人格。若仅仅是看这部分的话,大约类似于狐狸上身。魅猫本身的民间传说,大都是这种形式——贤淑的妻子每晚在街道游荡,化身为淫妇――认为这是魅猫捣的鬼,游方僧人(又或是武士、猎户),将其一刀两断――却发现乃是妻子这样的事。
   从这个结局来判断的话,没错,在这个传说中,猫根本就没有登场。没有尾巴的白猫在故事里仅仅是作为摆设,或者说是让故事变得吸引人的要素而已——自始至终,主题和主轴都是人类。
   人类的表里。
   内在羽川——黑暗邪恶的羽川翼。
   不,颜色上该说是白的吧。
   不管是黑是白,羽川被吞噬掉了这一点是不会错的――
   真想听听神原的看法。
   从这种情况来看,魅猫和神原那时候的猿或许很相似。但也仅仅是相似而已,似是而非。最大的区别在于,猿终究是基于正当的契约、仅仅是在实现神原骏河的心愿而已,魅猫则是彻彻底底地、无条件无限制地站在羽川那一方吧。黄金周的时候,魅猫最后还是怀着恶意和敌意攻击了我和忍野还有羽川自己――但即使如此,那也是为了羽川,尽管那不是羽川所期望、所盼望的结果――猫是羽川的同伴。
   何止是同伴――根本就是本人。
   这点和神原的猿不同。
   现在,神原应该还在奔跑。
   然而,还没有跟我联络。
   谁都没有跟我联络。
   还一点线索也没有,任何蛛丝马迹都没找到。
   怎么会这样。
   金发的小孩,在这个镇上应该是最醒目的存在吧,为什么连目击证言都没有呢。
   难道已经离开了这个镇?
   不,以小孩的脚力……那是不可能的。
   没我在她身边的话,小忍应该是什么也做不了的。
   仰望天空。
   夜,已经深了。
   此刻星空与昨晚在天文台看到的天空根本无法相提并论……但也相当美丽。总觉得,以后我会习惯去这样仰望星空,因为那是和战场原在一起的回忆。
   全部。
   她这样说。
   能给阿良良木同学的,就这么点――
   但不对,并不是这样。
   我已经得到了如此的回忆。
   不仅仅是星空,从最初楼梯上相遇起,到现在为止,一直。
   回忆……记忆。
   羽川的记忆已经无法消除了。我觉得,遭遇妖怪的记忆还是消除掉比较好,但又转而一想,还是忍野说得对吧。
   并不仅仅是忍野所说的那层意义。
   说到底,我也、不想忘记。
   那个春假期间发生的事。
   那个地狱。
   因为,那里是一切的开端――
   「……小忍——忍野忍」
   绝对要找到她。
   找给你看。
   我决定了,你的一生,将由我来背负。
   「嗯……休息时间、差不多该结束了」
   我再次踩上脚踏板。仅仅是休息了一小会,体力已经恢复了大半了——真是不得了的身体。
   先不管星空,总之时间不早了。
   再过一会,就必须让初中生的千石回家了。这样以来,原本就少得可怜的战斗力又要削减。因为情况特殊,也不能请警察来找这个迷路的小孩……。
   而且,夜晚还有些棘手。
   吸血鬼当然是夜行生物了。小忍现在虽然称不上吸血鬼,但是,在夜晚活动的话限制就没那么多了。夜越深,她的力量就越强大。
   危险也随之增加。
   现在刚过晚上七点……关键就看接下来的两个小时了。
   就在我想着必须赶快了,站起来奋力踩脚踏板的时候,自行车忽然就像是急刹车似的慢了下来,踩起来好吃力。
   难道是刚刚骑得太凶了,自行车坏掉了?链条断了?爆胎了?然而,并非如此。
   后座上有人跳了上来。
   不,也许不能说是人。
   硬要说的话,那是猫。
   「…………」
   「喵呜」
   「…………」
   原来如此……。
   和吸血鬼一样,猫也是,夜行生物。
   白发、猫耳,睡衣。
   非常熟悉的女孩。
   没戴眼镜——因为夜视能力很好。
   眼神非常凶恶……不止是眼神,那凶恶的表情,简直就是无法从原本的脸上想像出来,。
   外套已经脱去,大概是觉得热吧。北风和太阳的寓言,似乎是正确的呢……没想到在此能将羽川的睡衣姿态尽收眼底。然而,因为羽川是现在这个状态,我感觉那份喜悦减半了。
   (注:北风和太阳,出自《伊索寓言》,大意是,北风奋力想要把旅行者身上的衣服吹走,但不愿受冻的旅行者反而把衣服拽得紧紧的,没让北风得逞。之后,太阳灿烂的阳光照在旅行者身上,旅行者耐不了酷暑,就把衣服脱了)
   于是,黑羽川,就在那里。
   「……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咕噜喵」
   「快说」
   叫几声就想蒙我,没门!
   黑羽川现在应该是在废弃私塾被绑得严严实实的,由忍野严密看守才对。
   「就是那样喵,人类,咕噜咕噜」
   「撒娇的声音对我没用」
   「哼,哪有喵。不要瞪着偶,人类。不知道为什喵,偶随便地一直挣扎挣扎,刚才绳子就自己解开了喵。」
   「就在刚才……?」
   啊,对了,因为它是夜行生物啊。
   黄金周的时候羽川的意识会稍微恢复一点点,但那仅限于白天。这个妖怪在夜晚力量是压倒性的,支配力也会增强。原来如此,这点和神原的猿差不多。
   「喵哈哈哈哈」
   黑羽川快活地笑着。
   大概什么意义都没有吧。
   毫无意义地笑着。
   智商虽然是猫等级的。忍野说,但本体是班长,不可轻敌。但我不这么认为……这个状态的羽川翼,内在似乎根本没什么想法。
   不,不对。
   这个状态的羽川已经是内在了。
   要有的话就都直接表现出来了。
   「但是,忍野没看住她吗……」
   「偶是猫啊喵,无声无息地行动什喵的、对偶来说太简单了喵」
   「也对啊……说起来」
   忍野啊……这次你出奇地不中用。
   一点也不像你啊。
   去废弃私塾的时候就觉得忍野不对劲了,说话总是遮遮掩掩的,但这勉强也能用小忍失踪来解释(来到屋外也是为了找小忍吧)。但是轻易就放跑黑羽川这事……难以想像。
   让小忍逃走之后,紧接着又出了这种事。
   但忍野不是那种会连续两次犯同样错误的人。
   这样的话……难道是忍野那家伙故意、也就是存心、放走了黑羽川……?预先将捆绑的强度控制在晚上就能解开的程度(魅猫所说的『我随便挣扎挣扎,绳子就不行了』印证了这一点),黑羽川逃出建筑的时候也假装没看见把她放跑了……。
   黑羽川能知道我在哪,单纯是靠嗅觉和听觉吧。
   猫是靠这两样来狩猎的。
   只是,自由的黑羽川为什么会到我这里来呢。我想知道的不是方法,是理由。如果忍野是故意让黑羽川逃走的话,这种结果应该也在那个仿佛看透一切的男人的意料之中吧……
   如果是这样的话,这又是为什么呢?
   这么做的理由,我不明白。
   不过,那家伙说什么『没时间了』,为了听魅猫本人的想法,甚至使用旁门左道来将魅猫强制呼唤出来。虽然口头是说跟我一样听不懂,但这是那家伙在装傻吧。即使没有从黑羽川那乱七八糟的话里找出什么提示,至少有可能捕捉到了蛛丝马迹……。
   「喂,猫……」
   「喵?」
   「…………」
   我从车上下来,一只手支撑着车龙头,转身面向坐在后面的黑羽川,正想说她一顿的时候,愣住了。
   说不出话来。
   呜哇……脱掉外套后,身体的线条清晰可见。即便被女孩子穿睡衣的样子冲昏了头脑,那种东西冷静下来想想的话,充其量也就仅仅是睡衣而已,但就算我很清楚这一点,还是无比的性感。喜悦减半的那句话,我收回。因为她只要稍微动一动,胸部就BOMBOM地摇啊摇。BOMBOM哟,人的身体发出这种拟声词可不妙啊。真想把故事的展开和物语的主线全部抛到一旁,跟她通宵玩跳绳啊。
   神原是言行色情,羽川是身体色情……
   而且还是猫耳。
   一想到如果她的头发是黑的的话,我受到的惊吓可不小。
   从物种繁衍的观点来看,外表的性感是绝对不可或缺的,但是,有必要性感到这种程度吗。
   「怎么了喵?」
   「啊,啊啊……那个」
   嘛,黄金周的时候这家伙可是穿着内衣搞破坏的呢……跟那时候比起来,多少要好些啊。不管羽川的记忆会恢复多少,只有那部分的记忆应该永远从羽川的脑内消剔除。
   「……呃~嗯,猫,你把我接下来的话复述一遍,斜七十七度排列的一边哭一边吼的七台七百五十CC的摩托眺望远方」(注:绕口令,日语中的这些词发音都很相近)
   「斜喵十喵度喵列的一边喵一边喵的喵台喵百五十CC的喵托车喵望喵方」
   「好~可~爱~」
   猫语太萌了。不玩跳绳了,玩猫语吧。
   随机应变这方面,我真是天才啊。
   不对不对。
   「我想问的是,你来干嘛的?」
   「来干嘛的,来问好的喵」
   黑羽川敷衍似的说道。
   「那当然是来帮人类的喵」
   「帮我?」
   「喵要误解哦,人类,偶已经喵想跟你打架了喵。刚才已经说过了喵?」
   「刚才……?」
   啊……是指上午吗。
   快半天前的事,能说是刚才吗。到底是妖怪啊,对时间的把握上……不,这种情况下,可能只是以猫的智商不能掌握时间观念吧。
   而且。
   「有说过……吗?」
   「啊,有说喵定喵说。不过,哪边都喵所谓,现在说了啊。这次偶喵有闹事的打算,因为喵那心情」
   「………………」
   这话……能相信吗?
   想想上次的情形,没道理相信她……但是,那是普通的思维罢了,因为对方是这只猫的情况下,考虑得太深才傻呢。
   说没‘喵有闹事的打算’,就是没那打算吗。
   还有,说来帮忙,这家伙就真的是来帮忙的?
   「但是,为什么。你就像是羽川的……精神压力吧?为了消除羽川的精神压力而出现的,羽川的第二人格……」
   这就是噩梦的起源。
   袭击双亲,袭击镇上无辜的人们——总之,这只猫四处惹事,旁若无人。虽然造成的危害远远比不上寒假的那个地狱,但就恐怖程度而言,魅猫或许凌驾于吸血鬼之上。以冲动过头的思春期小孩夜晚溜进学校砸玻璃的劲头,无差别地攻击人类——真是夸张的精神压力消除法。
   「所以啊,喵要误解。偶其实也是很感谢你喵。因为用普通的方法的话,主人需要一年才能消除的精神压力,仅仅用九天就搞定了喵」
   这样啊……
   这种见解也可以啊。
   也是呢,从魅猫的角度来看,只要能让羽川的精神压力消除掉就行了。无论是多么武断或者高速的手段,都无所谓。
   妖怪无论怎样都是――合理主义。
   「原来如此……尽快找到小忍,对你来说也是求之不得的啊。我和你目标一致了呢」
   「就是这么回事喵」
   「……好」
   我点点头,并不是没有疑问了,而是没时间去犹豫了。
   「既然如此,就请你也帮忙吧」
   「喵哈哈,这还真的是连猫的手都想借助的状况喵!?」(注:连猫的手都想借助,这个日本俗语比喻忙的不可开交。因为猫的手掌非常小)
   「…………!」
   我的羽川是不会为这种无聊的冷笑话而得意洋洋的……。
   不过这也是羽川的内在人格。
   总觉得很沮丧啊。
   「手就算了,你贡献嗅觉和听觉吧。以前你曾经打过一架,那家伙的味道和声音应该能分辨出来吧。只要依靠那些去追踪好了」
   「嗯~ 呣,明白了喵」
   「那我们就去转转。如果发现了什么的话,要告诉我……」
   我再次跨上了自行车。
   后座上坐着黑羽川。
   这个时候的我,要说没有一丁点的邪念,大概是骗人的。不,的确是骗人。上午跟羽川两人骑车时,那丰满的触感至今记忆犹新。只是,这种低俗的思想,会立刻招致严厉无比的报应吧。
   「呃啊……!」
   我反射性地从自行车上摔了下来。自行车也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只有一人,不,只有一匹,只有黑羽川灵巧地跃起,在空中回旋后华丽地着地了。
   不愧是猫。
   然而现在却不是佩服她的时候。
   「嗯?怎么了喵?人类」
   「……哈、呃哈……哈」
   魅猫,就是触猫。(注:触和魅读音相同)
   这个妖怪最显著的特征,用现代流行的洋文来说就是Energy Drain[能量抽取]。这种意义上比一般的妖猫更接近梦魔啊魅魔、咒灵。它是――魅猫。让人消瘦的妖怪——被这个妖怪碰触到的人类――体力和精力都会被吸得一干二净。虽然还没有致死的例子,但在黄金周期间,也出现了入院者。
   两位入院者。
   羽川的、双亲。
   不过,好像仅仅三天就退院了。
   我被这种妖怪从后座上用力抱住了……因为只有一瞬间,而且虽然这种能力能克服一定程度的抵抗,但跟黄金周时不同,虽说是睡衣,但黑羽川好歹是穿着衣服――不至于一瞬就把我吸干榨尽。不过,睡衣也是很薄的……所以元气大伤。好不容易才恢复过来的体力在转眼间就消失了。
   Energy Drain[能量抽取]。
   不过我非得说一句。
   就算倒下,也心甘情愿。
   「……………………」
   尽说些这种事情的话,我可能真的要被误会了……并不是我顾虑谁,但是,战场原那家伙,别看她那个样,某些方面她的直觉异常的准……。
   小心驶得万年船。
   「啊,我知道了。人类,你是因为主人胸部的触感太舒服了而晕倒的吧!?」
   「我虽然也是笨蛋,但你也相当地笨啊……」
   自己的能力都不清楚吗。
   魅猫的Energy Drain[能量抽取]是随时都预备好的,只要接触就生效,跟猫本身的意志无关吧。
   「嘛,人类,你既然这么想要,只要条件谈得拢,这个胸部让你揉揉也可以喵」
   「你想贩卖主人的贞操吗,你这只魅猫」
   「一条鲣鱼揉一次喵」
   「好便宜!」
   羽川的贞操,好便宜!
   要真是这个价,我要以预付的方式签下了六十年的专属契约!
   「喵呜。那么就一株木天蓼……不,一袋猫粮喵!」
   「东西再怎么变也没用,不要抱着一不放啊!还是说,你只能数到一吗!」
   呃,奇怪的感觉。
   就前不久的黄金周时还打得不可开交两个人,竟然像这样普通地对话。
   妖怪,根据应对方式的不同而不同啊。
   应对……啊。
   「把偶当成笨蛋,喵觉得令人不快的家伙喵……这喵的话,人类,来证明谁才是更笨的,一决胜负喵!」
   「这种没好处的争执,我才不干呢!」
   「竞赛项目是将棋喵!」
   「笨蛋和笨蛋用将棋来认真决胜负的话,肯定变成惨不忍睹的扫兴局面!」
   将棋。
   规则众人皆知,却又是难度极高的竞技项目。这层意义上,在这个国家里可以和棒球比肩吧。
   「嗯,那么,这么做的话怎么喵。谁先把秒表正好掐停在一秒的地方就算赢这样的游戏喵!」
   「好朴素!」
   说起来,这样没法测智商。
   我把倒下的自行车扶起来……不愧是女式自行车,意想不到的强韧,这种程度的冲击仅仅是把车篮搞歪了而已,其他部位丝毫无损。
   「那我找个地方停自行车,我们步行搜索好像比较好呢……虽然速度会慢下来,但这样搜索比较仔细吧」
   「喵」
   「天色这么暗,以人的眼力来找金发小孩已经没意义了……就靠你了」
   「包在偶身上喵」
   我推着自行车开始移动。黑羽川跟在我后面……不,赶在了我前面,就像在带路一样,开始向前迈步。真是脑袋不灵光的猫啊……可能是看到移动的物体就想要追过去的本能呢。
   似乎猫和怪谈是分不开的。
   这个意义上,猫妖可以说是最容易理解的妖怪吧。除了吸血鬼,猫妖确实是我接触到所有妖怪中,最主要的一种。不过,猫妖这种笼统的范畴就不说了,恕我寡闻,魅猫这种单独的个体我是直到黄金周的时候才听说。
   嗯~,但是,怎么办呢……带着睡衣版的黑羽川走在路上,从客观角度来看的话,会是怎样的情景呢……带着年少纯情的猫耳少女步行的男子高中生……到底是何种景象啊。应该没有人认为猫耳是真的吧,而且穿着睡衣步行也比仅着内衣强多了……回到废弃私塾,把帽子和外套拿来会比较好吗。
   但是,不仅仅是猫,给兽类穿衣服是非常难的……现在她没把睡衣给脱了就已经是奇迹了。
   算了。
   事到如今还去介意什么呢。
   跟后辈校园明星的神原手挽手步行的事已经变成了流言,如今再有什么带着猫耳美少女步行的流言,也没太大区别。不过神原和八九寺还好说,但遇上千石的话,解释起来就麻烦了,到时候只能听天由命了。现在,找到小忍才是最优先的。
   不过我还是担心羽川的名誉。睡衣勉强算是私服,眼镜也取下来了,发型也不一样,而且头发还从黑变成白色,不知道内情的人肯定猜不到她就是羽川。因为不管是染还是拔,都不能把发色变得如此漂亮。再者,表情也完全不同……就连我,在黄金周初次见到这位黑羽川的时候也没认出来。勉勉强强从腰部曲线——不,正因为羽川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才勉强认出来的。
   而且。
   这也同样是――羽川翼。
   另一个羽川。
   表里一体中的、里的那一侧。
   「喂,人类」
   前面的黑羽川说话了。
   「偶现在必喵要做什喵事喵?」
   「……………………」
   猫级别的智商。
   真的能指望这家伙吗……。
   走了一会儿就到了书店了——就是上次和羽川一起来买书的地方,这个镇上最大的书店。因为还在营业时间,店门还开着……没打算买东西却来这里停车让我感到过意不去,但这也是无奈之举。就把自行车停在这里吧。
   然后再次出发。
   小忍的味道还没捕捉到。
   ……说起来,虽然猫的嗅觉比人强,用数值来比较的话,到底有多强呢……?没有狗那么强吧,大概。
   「喂,人类」
   「干嘛,猫妖」
   「听说,在和偶的战斗之后,你又发生了不少事喵――和偶们妖怪」
   「……什么啊,从忍野那听说的吗?」
   边看守边聊天吗。
   要说的话,这还这像他的风格。
   把这些事也说了出来。
   「嗯,蟹、蝸牛、猿和蛇」
   「是鵺喵!」
   「不要只对猿和蛇有反应好不好……蟹和蝸牛跑哪儿去了啊。还有,不要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啊」
   (注:鵺是日本神话中的野兽,猴头,狐狸身,蛇尾,虎脚)
   羽川的形象越来越崩坏了。
   哪怕一点点知性也好,展示一下吧。
   「然后我是——鬼」
   「呣,喵」
   黑羽川说。
   「人类,被你们称作为妖怪的偶们的事喵……你是怎么看的喵?」
   「怎么看的……」
   到底,不愧是夜行性啊,在夜里谈的话,多少能明白些……上次也有这样的情节,不过,本质上还是没变的。
   这个问题该如何理解呢。
   总觉得意思模棱两可。
   「不,如果,人类,你如果觉得自己对偶们很熟悉的喵,那偶就喵得喵咬你一口喵。妖怪是妖怪,人类是人类喵,喵可混为一谈喵,不论如何都是容喵下彼此的喵」
   「不太明白……你想跟我说什么?」
   「听喵懂只能喵说明你脑子笨喵」
   「被你说笨比被任何人说笨更让我受伤啊!」
   「呣,这就是名副其实伤喵累累……喵?嗯,怎么回事喵]」
   「没想好的话就不要随着性子乱说!看着你想说深奥的话却偏偏不是那种人才,太痛苦了!」
   对话毫无进展。
   说起来,我们到底在谈论什么啊。
   「也就是说,跟妖怪相处是不可能的?嘛,这方面我也算是有些体会吧……不管是哪个都把我搞得很狼狈……我太丢人了。忍野那种境界,我是达不到的」
   忍野咩咩。
   专家——妖怪方面的权威。
   想想还真是不可思议啊,那家伙是怎么走上这条路的呢——他的背景,我几乎一无所知。说起来,好像听说上的是神道系的大学……不过不知道这个经历有多少可信度。那家伙其实是个很会看场合随便乱说的人。
   「不,偶想说的并喵是这方面喵。这么说吧,人类,你能想象得到那个吸血鬼失踪的理由喵?」
   「……完全没有头绪」
   「果然。你对我们的理解,喵过是这种程度喵。……大概,那个夏威夷衫才能猜出个大喵。他心里明白喵」
   「明白……?」
   「就是明白自己的身份喵」
   「………………」
   随便出手的话就会吃苦头——是指这个吗。
   要说我的话,别说手了,连脑袋都伸进去了,这意味着我要倒大霉了吗。我不过是被形势所逼,身不由己得参与其中——根本算不上是已经习惯了。
   更何况,对方是小忍。
   传说中的吸血鬼——贵族血脉。
   「你从忍野那听说了我和小忍的事么?我和小忍的关系你是完全了解清楚了才,说出这番话的吗?」
   「忍野喵说这么多喵。也可能是,虽然可能听过,不过我已经忘了喵。至少,我是喵清楚喵」
   「真是随便呢,喂」
   「就算再随便,但大致还是理解的——哦慢着,偶说的『大致』可不是指主人的胸部哦」(注:おおむね的汉字写法因意思而异,有大致的意思,也有大胸部的意思)
   「…………」
   一点知性内涵都没有的玩笑……。
   与其说是色笑话,不如说是烂笑话。
   「妖怪是最了解妖怪的,因为喵,我们是同类的喵」
   「同类……」
   虽然觉得妖怪的种类有很大区别。
   但从非人这一点来看是同类——不,并非如此。
   「作为妖怪——同类」
   「喵是那么难以理解的喵——反正偶也说喵出深奥的话来喵。其实,人类,妖怪这个词,体现了一切喵」
   黑羽川说。
   「妖怪——妖异奇怪的东西喵,不同于人类的东西——就是这样,偶们要是被人类熟悉了,就完蛋了喵。因为那样的喵,偶们既喵妖怪也喵奇怪了。偶们必需被信奉、被畏惧、被恐惧、被疏远、被崇拜、被敬仰、被讨厌、被忌讳、被乞求,所以才存在的喵」
   「……………………」
   「被熟悉什么的就不是妖怪了喵」
   被当做朋友来对待,其实非常为难喵——黑羽川总结到。
   总感觉她是在叮嘱我。然而,被她这么一说的确如此……我自己有一半以上都变成了妖怪,那方面的境界线可能比较模糊。过分在意是个问题,但完全不在意也会同样是问题。
   我不就是,将小忍当成一个普通小孩吗。
   不知不觉中。
   虽然不用『人』来称呼她。
   但是,我不就是这么想的吗?
   「呃……你给我等一下啊……虽说只是猜测,真的会这样、吗?」
   「喵?」
   「我不把小忍当做妖怪的话,作为妖怪的小忍就会消失?」
   吸血鬼。
   但,只是个伪吸血鬼。
   这是关于自我认知的问题。
   而且,巧得是忍野说了,小忍去流浪寻找自我了。
   现在的小忍无法认清她自己吗。
   自己都不了解自己。
   「可能是这样喵,也可能喵是这样的喵。偶的理解可喵这么深——偶们是同类,但又有区别喵。只是,人类,这点请你一定要记住喵……是什喵来着?」
   「你不要连自己忘了啊!」
   「对了对了,想起来了喵。人类,偶们的存在虽然就像是理所当然的,但人们认为偶们的存在理所当然的瞬间,我们就成了普通的现实喵」
   鬼——成为普通的血液异常。
   猫——成为普通的多重人格。
   蟹——成为普通的疾病。
   蜗牛——成为普通的迷路小孩。
   猿——成为普通的杀人魔。
   蛇——成为普通的疼痛。
   妖怪——成为普通的现实。
   「到最后,在这科学万能的世上,妖怪已经没有栖身的余地了——你是这种无聊的观点吗?」
   「不是喵。只不过是喵能以过去的形式存在——偶们不管什么时候什么地方都存在喵,只要你们人类还存在喵」
   「这样来和人类一起生存吗」
   「就是这么回事喵」
   好像就是这样。
   魅猫。
   「不过说起来,完全捕捉喵到味道喵」
   「嗯?啊,小忍的味道啊……一点痕迹都没有吗?」
   「因为味道很有特征,一旦闻到都立刻能分辨出来喵……喵、人类,那个吸血鬼真的在外面吗?」
   「嗯……那个我可以肯定。至少,她被目击到一次」
   「是吗。那么,假装外出,然后潜伏在那废墟中的可能性就喵有吗……」
   「对你来说真是动了不少脑筋呢……这个设想不成立。」
   「出去一次,然后再返回建筑物这一思路呢?因为那里充满了吸血鬼的味道,所以隐藏在自己的味道里是可能的喵」
   「这样忍野肯定会察觉到的……」
   隐藏在自己的味道里吗。
   ……嗯?刚才,我好像想到了什么……究竟是什么来着?想不起来了……喂喂,这样的话我哪有资格对那猫妖说三道四的啊。就真的要跟她比比,到底是谁更笨了啊。
   我的智商是猫的级别吗。
   呃。
   「啊,对了——那我们就先到小忍被目击到的地方去看看吧。虽然要偏离路线,去美仕唐纳滋……从那里来追踪小忍的气味好了」
   「呣,并喵是追踪气味喵,严格的说,偶并喵是依靠气味的浓度来判断的喵」
   「是吗?」
   「说实话,偶从那个废墟里脱身的时候,一开始就单独去追那个吸血鬼了喵。所以,那个美仕唐纳滋周围一带,偶大概是去过了喵」
   「什么啊,这么重要的事你不早说!」
   没必要改变路线了。要采取靠气味来寻找忍的方法的话,找过一次的地方再去就没意义了。
   「不好意思,忘记了喵」
   「………………」
   看来有必要执拗地在相同的路线上走上一遍又一遍地重复找起了。
   「但是……气味在途中突然就消失了喵」
   「消失了……?」
   「想要追踪是喵可能了……所以人类,偶有个问题喵。那个吸血鬼,现在能发挥多少吸血鬼的能力喵?如果能随意消失,潜入影子潜入黑暗的话――直话直说,偶就喵法找到她了喵」
   「要说吸血鬼的能力的话,可以当作几乎都用不了。现在的她能力差不多都被限制着,就算勉强能发挥,那也是我在她身边的情况下才可以。这个礼拜一刚给她吸过血,一定程度的活动是可以的,但只要我不在她身边,她就是个普通的——」
   普通的小孩。
   不是妖怪,而是现实。
   但是,这种认识是错误的吧。
   「呣呣,这样的话……」
   黑羽川小声叽咕着。
   似乎在转动脑筋做无用功。
   「不过,要是这样的喵……」
   「什么啊,别独自想问题啊。人类的世界里,不是有这样的谚语吗——三个臭皮匠顶过诸葛亮」
   「哦,诸葛亮是谁喵」
   「………………」
   是谁来着?
   不知道也能使用的谚语。
   「而且,偶们也没有三个人喵」
   「嘛,这也没错」
   「是一人和一只――喵」
   黑羽川如此说。
   不是两个人,而是一人和一只。
   因为只能数到一为止(只会0和1的两进制猫)
  ――应该不可能吧。
   「总之,人类,要是这么下去,用普通的方法就找喵到那吸血鬼的」
   「你是说她有可能离开这个小城?可是,你仔细想想我刚才说过的话,那家伙远离我这种事是不可能的——」
   严格来说,也不是不可能。
   只不过,那样做的话,她就会丧命。
   「吸血鬼吸血的意义――喵」
   「哈?」
   「吸血鬼吸人的血液――不过,作为食物而吸血、和为创造同伴而吸血,意义是不一样的喵」
   「…………」
   这个我知道。
   春假的时候听说的——但这个猫为什么会知道呢?明明智商只是猫级别……啊,这样啊,智商和知识是不同的,羽川和黑羽川虽然智商有天壤之别,但知识在一定程度上是共享的吧。
   「或者,可以说正因如此才逃跑的喵」
   「嗯?你指什么?」
   「……迟钝的家伙喵」
   黑羽川叹息的表情。
   「迟钝?什么啊」
   「说你反应迟钝喵」
   「嘛,反应确实不能算快……」
   「偶说的是你的对外感应窗坏掉了喵」
   「那个,我可不是窗户」
   「那个吸血鬼看着你自从寒假和她认识以来,不停地和偶们这些妖怪扯上关系,心情当然喵会好」
   「你是说,自己被置于包括你在内的各种妖怪之中,自身的特殊性就会变淡吗?所以才无法继续待在那里――」
   「迟钝、喵」
   黑羽川重复到。
   迟钝……总觉得,听起来不舒服。
   「野兽会在察觉到自己将死的时候,从人类面前消失。吸血鬼也会那样喵?」
   「不要说这种不吉利的话啊」
   「在妖怪面前说什么吉利不吉利的,真是可笑喵。不过,如果就这样没喵到那个吸血鬼了,你怎么办喵?」
   「怎么办……那当然很麻烦了,羽川也不能恢复」
   「不过,问题不止是这个吧?偶主人的事先不管,对你来说,那个吸血鬼还是消失掉会比较好喵?」
   「…………?」
   说什么呢?
   搞不懂她是什么意思。
   「你身上还残留着不完全的吸血鬼的气味,是为了让那家伙生存下去吧?喵是说了吗――让她吸你的血什喵的。简单的说,如果那个吸血鬼于此消失了的话,你就能恢复成普通的人类喵」
   鬼――恢复成普通的人。
   只要舍弃忍就能办到。
   「这种事我怎么做得到啊。抛弃那家伙,我做不到。我……」
   如果说羽川是我的恩人。
   小忍就是我造成的受害者。
   「就算被她杀了,我也不会有怨言。我的罪就是这么深」
   「这喵说的话,实际上并不仅仅是不想舍弃不死身吗?」
   「不是的」
   我说。
   「那家伙如果明天死的话,我的性命也可以在明天终结」
   「……呣,喵来如此。那是感情投影喵」
   要说的话,正是如此——那是我单方面的感情。对忍来说,就算她觉得麻烦郁闷也是情理之中。
   也许,忍正是因此才出走的。
   「而且,猫,你的假设前提不成立。不可能不管你的主人。虽然对你很抱歉,不过我必须把你好好封印起来。我可不想让黄金周事件再次上演」
   「这样啊。不过人类,那个假设可不是一定喵可能的哦。就算不借助吸血鬼,也是有办法把我封印的喵」
   「……?有吗?」
   这种方法?
   能在短时间内实现的话,是最好不过的。
   十天就是底线——也就是说,最坏的情况也能像上次那样,在九天内解决的话就行。
   「黄金周的时候没也有过吗。偶是主人精神压力的化身喵,所以说,只要解除了精神压力的根源,我就会再次消失了喵」
   「呣……」
   上次这个魅猫以能量抽取将羽川的双亲送进了医院,羽川的意识不久就恢复了。那是因为,羽川的精神压力因为那而缓和了不少。结果,累积了很久的精神压力并没有因此而全部消除,黑羽川如今又回来了。
   精神压力的原因吗。
   「那个忍野好像也想过……但又没有时间找出来。这次不是家庭的关系吧」
   「何必要找喵,我知道呀」
   「……啊,这样啊」
   我太大意了。
   既然这家伙是羽川精神压力的化身的话,关于那精神压力以及造成精神压力的原因,她知道得比羽川本人还清楚。所以上次这家伙首先就袭击了羽川的双亲。
   「不行啊,猫,还有个问题。就算知道了造成精神压力的原因,我又没有解消的办法。这需要靠羽川自己才行」
   烦恼只能靠自己解决。
   对于羽川的双亲,我无能为力。
   其他的烦恼也同样。
   「不管那个原因是什么,我都无法插手。……嘛,那个原因我倒是有些在意。考虑到时期的话,是高中毕业后的打算吧?说起来在书店听她说这个问题的时候,她头也痛了。看上去对自己的选择一点犹豫有没有,其实内心很纠结吧」
   「不是那个问题喵」
   「哦?」
   「而且,如果是你的话,这个烦恼是很简单就能解决的」
   「简单?」
   「简单的喵」
   「羽川会因为简单的事而烦恼么?不,正是因为简单才烦恼么……嗯?猫,你说『如果是你的话』,什么意思啊」
   我能做的,谁都能做到吧。
   而且,谁都能做到的事,羽川会在这上面烦恼么?我都能做到,羽川怎么可能做不到……
   我看了一眼右手手腕上的手表。
   时间又过了很久。
   战场原肯定回家了,不可能在学校里待到这么晚的。不过,好像有说过要把工作带回家处理,说不定从现在开始才是辛苦的时候吧。能处理羽川负责的工作的人,在我班上想想也只有战场原了……就算是长着猫耳的状态,羽川也没有弄错人选。
   人选。
   说到人选,把我安上副班长这个职位,是个失误吧。因为这个,羽川的工作量翻了倍。虽然,对羽川来说,工作量乘以十,说不定也可以轻松搞定……
   「哎呀,人类哟,偶的主人啊——」
   黑羽川稍作停顿。
   「她喜欢你喵」
   「……啊?」
   「所以,只要你和主人成为恋人,偶就会消失了……喵?怎么啦?」
   「……呃」
   我停下脚步。
   思考也停止了。
   这是怎么回事?
   「开什么玩笑?我可不会对所有傻事都吐槽的……就算是玩笑,也太过分了吧。这个世上有可以撒的谎和不可以撒的谎……」
   「笨啊,人类。我是那种会撒谎的脑袋吗?」
   「………………」
   对啊,没那智商啊。
   要骗人的话,就说个更像那么回事的谎言吧——这种惯用的台词,我不太喜欢。可能是因为觉得对方断定我要这么吐槽才故意那样说的吧。而这个场合,魅猫根本就没有撒谎的能力。羽川说她没有撒过谎,而魅猫则是正好相反——她无法撒谎。
   如此以来,
   「但、但是……猫,虽然你没有撒谎,可能是搞错了吧。那种事,怎么可能呢」
   「怎么会那么想呢喵?主人的事,偶怎么可能弄错呢喵」
   「羽川她……」
   对谁都非常温柔。
   越是废材的人,越是能得到羽川的同情。
   所以,才会帮助我这种人。
   而且,春假的时候也是。
   「你所知道的仅仅是有关精神压力方面的吧?不,就算知识是共享的,也有能运用的知识和不能运用的知识。不可能的,羽川她,怎么会……」
   不对。
   但是,战场原曾经套过我的话。那个时候的战场原简直就是自我防卫意识和危机意识的集合体,既然她套我的话,应该是有什么根据的吧。
   「所以说啊」
   黑羽川就像是在教不成器的小孩用计算机的神情说道,
   「这正是精神压力的原因啊。主人喜欢你,你却跟别人交往,还在主人面前炫耀」
   「……………………」
   大约一个月之前开始的头痛。
   羽川是这么说的。
   一个月之前的话,就是母亲节的时候了,也是我和战场原开始交往的那一天。羽川当天就知道了这件事。
   无所不知的班长。
   什么事都知道。
   「但是从羽川的反应来看,她是支持我和战场原的吧,而且还帮我出主意」
   「就是因为这个,精神压力才不断累积的喵。你觉得主人是那种会横刀夺爱的人吗?在光明正大、清廉纯洁,凡事以和为重的主人看来,为了他人牺牲自己是理所当然的,而且自己也不露声色」
   爱是自私的夺取。
   但是,也有做不到这点的人。
   而且,我还让她为我出主意、为我加油……对神原也是。说起来,在书店的时候,我和羽川谈的不是什么升学的问题,而是战场原的事——我为了战场原而决定要去哪个学校。
   也不知道羽川的头痛已经不可抑制,越来越严重。
   「………………」
   心情,很糟糕。
   我都做了些什么啊……?
   但是,我又无法察觉到羽川的心意。为什么……羽川会拼命隐藏自己的感情,就连战场原都未能察觉。
   但是,
   迟钝吗。
   那么,羽川不想升学,虽然是有受到忍野的影响,但那是羽川翼的波澜壮阔的失恋之旅吧。聊完这个话题之后,羽川马上就又头痛了。
   还有,羽川她那个时候闭上眼睛,献上嘴唇的神情……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寒假的时候喵。因为那时候偶还没出现,所以她的微妙感情偶不是很清楚。但是,对在高压环境下成长的主人来说,人类和吸血鬼的故事太荒诞了,觉得你们或许会有打破自己目前的立场力量」
   「怎么可能打破……」
   那个时侯的我,勉强能够处理自己的事……
   「但是,也不是完全没有征兆喵。你不觉得奇怪吗?认真负责的班长怎么会选你当副班长呢?想想也是失误喵,但主人原本是无懈可击,但因为恋爱的关系才有所破绽吧」
   「啊……那个」
   选择上的失误。
   但是,那是有理由的。
   「你觉得,因为感到你是不良高中生而想让你改过自新的理由,能成立吗?」
   「呃……」
   那是四月初的时候,我当副班长,班里多多少少会有反对意见。而羽川硬是推选了我,把副班长的职位交给了我。因为这个,羽川肯定遇到了不少阻力。因为我是当事人,所以没发觉,仅仅是相信了羽川的『责任让人成长』的话。但是,这种依靠权利的蛮横行为,恰恰是羽川自己最讨厌的。
   「那,为什么」
   「这不摆明了是想尽量和你在一起喵。三年级上半年的班长和副班长可是要一起准备高中生活最后的文化祭的喵……嘛,这种努力,一直持续到一个月之前。主人以自己的方式,一点一点地拉近自己和你的距离,结果却在一个月前化为了泡影。喵哈哈,该说从这里开始才是正题喵?」
   「………………」
   那个时候羽川很为我高兴的样子,也是骗人的吗。
   说什么从来没有撒过谎,但实际上你一直在撒谎啊,羽川!
   「其实,要我说的话,主人还是太大意了,根本没有意料到会出现对手。只要想想你对谁都很温柔,以后也会有人因你而得救的话,聪明的主人就应该抢先行动起来。说到这点,现在跟你交往的那个女生还真是动作迅速,简直是电光火石喵」
   「的确……」
   战场原没有犹豫。
   只要决定了,就一口气攻下来。
   以通常人所不敢采用的方法。
   「冷淡的家庭中长大的女孩和并非普通人的同级生在寒假期间冲击性的相遇,朦胧的爱慕就埋在了心底。然后自己的性命又被他所救,女孩发现自己已经喜欢上了他。喵哈哈哈哈,如果是少女漫画的话,主人肯定就是主人公了——到头来却被别人抢走了男孩,真是悲剧喵」
   「要说先制攻击,没有人比得上战场原——就算起跑晚了,也无法对她造成任何影响」
   也许,战场原察觉到了羽川的心意,于是才向我套话,还有母亲节那天,那种简直可以说是急性子的人才会做出的唐突告白。这么想的话,战场原与羽川保持距离的理由也就清楚了,但是——
   战场原并没有错,这种事,本来就不是竞赛。
   「嘛,现在说什么都是事后孔明。主人不是那种会偷别人东西的性格,但纯净得如少女漫画的恋爱变成了喜欢上有女朋友的男生……主人就开始对自己产生罪恶感了」
   「刻板的家伙啊」
   羽川不像千石那样会恋爱问题斩钉截铁般地处理的人。她又不是随便找个借口就对自己作出让步的人。那是那种无法对自己妥协的类型。
   「主人也后悔过喵,觉得要是早点告白就好了。但是,这又不是先下手就能赢的游戏,所以主人又觉得有这种想法的自己真是卑劣、无聊」
   但是,羽川竟然能够不露声色地为我加油,为我出主意。
   这样啊,不管是为我加油还是为我出主意,羽川总是有自己的想法。
   难怪她对男女间微妙的感情有独到的见解。
   因为她自己就是恋爱中的少女,所以她比谁都了解战场原的心情。
   「嘛,正因为这样,所以在黄金周的时候,你也是造成主人精神压力的原因之一喵」
   「那……」
   需要的时候,我就在你的身边。
   事实不仅不是这样,而且那个时侯的我,其实是她最不想看到的,最麻烦的人。
   「迟钝的你一点都没注意到主人的心意,所以主人的精神压力只能不断累积。要偶说的话,能坚持一个月已经很不简单了」
   「不是把,猫,那样不是很奇怪吗?如你所说,我的确就是精神压力的原因的话……」
   要说黄金周的时候我是引发事件的扳机,那么这次的我就是搅动羽川五脏六腑的子弹。
   「仅仅是这样你就会出现吗?肯定还有除了我之外的原因吧……」
   「不,只有你喵」
   黑羽川非常明确的断言。
   「至少不会是家庭的问题,因为那个已经在黄金周的时候,某种程度上得到了解决。你或许还不知道喵」
   「但是,这样的话,不是很奇怪吗。你是羽川因为家庭问题而累积至今的精神压力的化身吧,那你怎么会因为仅仅是一个月的恋爱问题而再次出现呢?」
   「仅仅?」
   猫的眼中,妖光闪动。
   丝毫没有隐藏自己的急躁。
   「几个月累积下来的恋爱烦恼,为什么就非得比不上十几年累积下来的家庭烦恼喵?」
   迄今为止我的人生说不上幸福……但一想到能够与阿良良木同学相识,我就觉得这些不幸全部可以被抵销了
   正因为不幸,才引起了阿良良木同学的注意。
   这是战场原的话。
   但是——
   这种事,真的会有吗……?
   「一副不明白的表情喵,人类……你难道没有真的喜欢上谁的经历吗?」
   「呃……?」
   「现在和那个女生交往,也仅仅是被对方的气势所压倒,半推半就地同意吧。这样的话,你就赶紧和她分手,然后和主人交往不就可以了喵。如此以来,偶也会消失了。反正,不管对方是谁你都会接受吧」
   「………………」
   这个时候我该发怒吗——受到这么露骨的挑衅,怎么可以继续沉默呢。其实,如果对方不是羽川翼的话,我早就那样做了。
   但是,说这话的人是羽川翼啊。
   我想我没有生气的资格。
   「……但是,我做不到,猫」
   「嗯?为什么喵?你不是把主人当做恩人的喵,那么现在就是报恩的时候了喵。说来说去,比起恩情还是爱情更优先吗?」
   「这样的话,羽川就是利用对我有恩而达成自己目的了,羽川是不允许自己做那种事的。……不,不对,这只是借口。单纯只是因为,我无法掩饰自己对战场原的心意。就算我说谎,羽川也会看出来的」
   我不擅长撒谎,也不擅长隐瞒。
   卑劣而弱小。
   就算我有欺骗羽川的念头,我也做不到。当然我不想欺骗羽川。如果我能做到的话,也不是没有那个心,但我做不到。
   「这不是我忍耐就能解决的事,所以实在是没办法。而且羽川也不会和做出这种行为的我交往……」
   「是吗?其实啊,因为刚刚偶把主人的心意传达给你,偶的存在就稍微变薄了。精神压力毫无疑问得到了消除喵。就算是主人,也有黑暗的一面,就像表象之下的偶。这事不是意外地轻松嘛?用不着顾虑太多啊。一开始是会感觉到内疚,但习惯了也许就无所谓了喵」
   「你也会说『习惯』这种话啊。如果是这么单纯的问题的话,羽川也不会制造出你了。羽川不是那种推开别人优先考虑自己的人。不会优先考虑自己的羽川才是我的恩人。毫无疑问,羽川是我的朋友,我不讨厌她。如果是在母亲节之前的话,我想我就已经答应了。但现我做不到,我的心意已经固定在战场原那一边了。恩情和爱情,不管把哪一个放在优先位置我都做不到,两者是二重拘束。所以我无法选择羽川」
   一般的话,那两个人中阿良良木先生会选择羽川小姐吧——八九寺这样说过,对我和战场原的交往感到不可思议。
   就算这么说,
   「包括她的性格在内,战场原的所有一切,我全都喜欢」
   整句话我说得很清楚。
   没错,全都喜欢。
   没有不喜欢的地方。
   「出身以来第一次真正喜欢上别人」
   「呣,这样啊」
   黑羽川轻易就放弃了。
   仿佛是从一开始就知道了我的答案。
   也许吧——因为这家伙是羽川啊。
   可能全部都被她看穿了。
   无论什么都知道。
   不,并不是任何事都知道吧。
   是『只知道自己知道的』。
   「而且啊,猫,就算十几年累积下来的家庭烦恼跟几个月累积下来的恋爱烦恼相当……羽川也不该让你出来的。头痛无论如何都要忍着的。不仅仅是这次,黄金周的时候也不该拜托你。而羽川那样做了,因为她的弱小」
   就算不卑劣,弱小就是弱小。
   就算不是想要的结果,羽川也是加害者。
   「刚才的话应该是由羽川来说的,而不是你。这仅仅是把自己不想做的事让你来做罢了」
   就像千石的时候,我对神原做的那样。
   将苦涩的决断推诿,塞给别人。
   那不过是――只挑好不要坏的自私自利。
   「魅猫——妖怪。但是,这个妖怪出现的理由是羽川的弱小。虽然不是羽川有意的,但你所拥有的,正是羽川想得到的。你的所作所为就是羽川的所作所为。当然……羽川也有她自己的理由,而且不论在哪个事件中都承担了不少的责任,所以不是我可以随便乱说的,但是,跟她相同的环境中,也有很多人是不依靠妖怪坚持过来的。羽川拜托你这种东西,就是对那些人的否定」
   「挺能说的嘛」
   黑羽川开玩笑般的嘲笑我。
   「嘛,你有资格说这些,也可以说。毕竟你是那种会牺牲自己来拯救濒死吸血鬼的烂好人喵」
   「…………」
   「对谁都温柔,因为对你来说没有特别的人。因为主人也对任何人都很温柔,所以我能明白喵。呣,那么,也没办法啦,人的心情是没法改变的喵——这个我上次吃了不少苦头,这次学乖了」
   「那太好了」
   这样一来,结果就只找出小忍了。
   怎么会有捷径呢。
   「不过……羽川到底还是有苦衷的,刚刚的责备或许太过分了」
   「嗯?怎么回事喵?」
   「嗯,刚刚不是说了嘛,我虽然不完全,但也有吸血鬼的特征。因为吸血鬼有入魅能力……我自从春假之后就很受女孩子欢迎了。这话我是听羽川说的,所以你也应该知道吧」
   「知识是共享的,但记忆不是啊喵。正如你所说的,偶知道的仅仅是关于精神压力方面的事」
   「啊,这样啊」
   但是,和羽川相遇的时候,我就已经是吸血鬼了,而且是回到人类之前的真正的吸血鬼。那时候的入魅效果应该是现在所不能比拟的吧。羽川应该完全中了入魅才对。
   「因为羽川是死板的家伙,如果她因为这个而苦恼的话,那她百分百是受害者了」
   「………………」
   「怎么啦,突然就不说话了?」
   「不,那是不可能的」
   黑羽川说道。
   「虽然吸血鬼的入魅确实存在,但能使用这个能力的,即使在纯粹的吸血鬼中也不多见。所以,你这个原先是人类的不完全吸血鬼是没有入魅能力的喵」
   「呃……但是」
   「另外,入魅并不是漫画中的那种便利的迷药。人若是被施加了这种能力,自我意识就会消失,成为受主人操控的人偶」
   「人偶?不是俘虏吗?」
   「偶所人类啊,你周围的女孩子中,有谁对你的命令绝对服从的吗?没有任何反抗,完全照你说的去做的人,有吗?」
   「………………」
   这样的家伙一个也没有。
   毫无疑问,一个也没有。
   就连最温顺的千石,也会作出在学校正门将泳衣和灯笼裤托付给我的超乎想像的惊人之举。
   但是,魅猫是以羽川的知识这样说的吗。
   毕竟,我曾听羽川说过——
   ——说了很坏心眼的话呢。
   啊……是这么回事啊。
   谎言。
   不该说的谎言。
   那么,战场原就不谈了,羽川也是。
   不过,从现状来看,那不是坏心眼的话,而是悲鸣——简单地说,羽川『如果真是这样就好了』的强烈愿望。这么一来,自己就有了责怪的对象,精神压力也会稍微有所缓解。
   但是,羽川无法怪罪于谁。
   「人的心情是无法改变的喵。但是,原来如此喵。这样也不像是偶主人啊。呣,因为偶是不会撒谎的脑袋所以这事暴露了啊」
   「羽川又为难了你一次」
   大概不是好事吧。
   但是现在的我却感到放下心来了。我并不是因为吸血鬼的力量而被喜欢上的。
   「那,我该感到自豪吧」
   「嗯?」
   「被羽川喜欢上」
   这可是无上的荣誉。
   感觉仅仅是依靠这个事实我就能活下去。
   然而这样一来,我究竟怎么做才能偿还羽川对我的恩情。
   「嘛,总之先考虑怎么把你封印起来吧。可恶,小忍到底上哪去了。请来帮忙的那些人一点消息也没有……啊,对了,差不多该给千石下达撤退命令了吧……」
   可是,要怎么下达呢。
   那家伙没有手机啊。
   完了,她可以通过公用电话来联络我,可我却没有办法联络她……怎么办?而且那家伙在奇怪的地方还特别执着,如果找不到的话,不管到几点她都不会回去的……。
   神原……吗?
   让那家伙暂时中止小忍的搜索,改为千石的收索吗……啊啊,为什么我在关键的时候总要拜托她啊……这样下去我在神原面前真的抬不起头了。感觉这个后辈说什么话,我都会听的样子。
   「喵,人类喲」
   黑羽川看着掏出手机的我,如此说道。
   总感觉口吻跟之前不一样了。
   「还有一个办法喵」
   「还有一个?」
   「不依靠吸血鬼,让偶迅速消失的计策。你跟主人交往是最简单的,偶还有第二简单的计策喵」
   「我很怀疑以你的智商会想出什么计策来……但还是听一下吧。计策怎么说?」
   「你稍微走几步喵,到那边的路灯下去」
   「这里吗?」
   我照着她的话做了。
   这个状况貌似不能太期待,不管是什么计策,都应该试一下。不过,仅仅是我走几米,又能如何呢。
   「啊,再往前一点,到那,正下方喵」
   「正下方?」
   她的话依旧意义不明。总之往前一步吧。
   就在这时,我被人从后面抱住了。
   没有脚步声,也没有其他声音。
   猫狩猎的动作。
   两手臂穿过我的两臂下方将我的身体抱紧。拉臂颚顶折腰摔。不,不对,拉臂颚顶折腰摔是正面攻击招数,目的在于让对手屈膝,并不是挤压内脏,也不是能量抽取。
   力气一下子被吸掉了。
   跟穿了多少衣服没关系。
   跟两个大蒲团也没关系。
   感觉我全身在急剧衰弱。
   「猫……你这家伙」
   连回头的力气都没有。就像今天早上我对八九寺做的那样,就连惨叫也做不到。
   小手指都动不了。
   不过,也用不着回头确认,从背后抱着我的肯定是黑羽川。让我走到路灯下也是随口说说的,仅仅是为了让我疏于防备罢了。
   ——为了吸取。
   「所以啊,我不是说了喵?没有相处的打算啊。偶们和人类是无法容忍彼此的喵」
   「呃……呜、呜呜……」
   「偶还没有落魄到跟人类和睦相处呢——谁更笨的结论,看来已经水落石出了喵」
   虽然很后悔,但魅猫说的没错。
   状况已经无法挽回了。而且,就算是没有袭击我,我也不是魅猫的对手。仅仅是遭遇妖怪后留下后遗症的我完全没有抵抗的力量,更何况现在是被从背后偷袭。
   太愚蠢了。
   愚蠢至极。
   「但是,你是什么意思啊。就算你现在吸了我一个人,羽川的精神压力也……」
   「偶不是说了喵,这是第二简单的计策。嘛偶是觉得,这才是最佳方案啊」
   黑羽川说着就伸出舌头舔我的脖子。说是舔,却没有那种色色的触感——猫的舌头上布满了取食肉的倒钩,我感觉到脖子上的皮肤破了,血液一个劲地流出来。
   喝着血,猫妖笑道,
   「只要精神压力的根本原因消失,偶也就没必要继续存在了。吸取你一个人就已经足够了喵。人的心情是无法改变的,但人的存在是可以抹消的喵」
   「怎么会这样……」
   能量吸取。
   虽然还没有出现过死亡的例子,但绝不是杀不了人。只要被吸干的话,谁都活不下去。
   但是,你……黑羽川,做这种事,主人会高兴吗。
   「偶做什么事是不会留在主人的记忆中的,所以主人不会发现这是自己干的喵。当然了,你不在的话主人会伤心,但跟现在比起来要好多了。我能感觉到,这样吸取你的时候,自己的存在在变得淡薄了」
   「还、还没有吸取教训吗,黄金周的时候袭击羽川的双亲……这些还不够让你醒悟吗。人类的压力是不会这么轻易就消除得掉的……」
   「不,偶那个时候的失败在于没有把主人的双亲杀掉喵。不该在这点上顾及主人啊……不想有谁死掉的想法是错误的,这就是偶总结出来的教训。同样的错误偶不会犯两次的喵,这次一定会杀掉你」
   「杀……」
   这种话,羽川会说出口吗。但是,那也是羽川表之下的语言,也许说得出来吧。
   反过来说,里就是表。
   这样的话,羽川或许也相当高兴呢。『羽川不可能会期望这种结果』果然只不过是我一厢情愿的幻想罢了。这也许就是羽川的愿望。因为羽川这么希望,所以黑羽川仅仅是满足这个愿望也说不定。刚才的『即使撒谎也好,跟羽川交往』的提案,在羽川心灵深处肯定是存在的。
   要是这样。
   「……羽川」
   要是这样,确实是好办法。
   为了救命恩人羽川,我愿意做任何事。
   虽然心意是无法改变的,但我可以为你去死。
   「嘛,满足吧,被主人这么色色的身体抱着升天可是无上的幸福啊,好好享受着干涸掉吧」
   「…………」
   身体的感觉正在流失,那种感触实在是无法去享受了。而且,要说的话,羽川的手臂绕过我的身体,尖锐的手指甲就扎在腹部,那个痛楚分外真实。
   即使如此,能为了羽川而死的话……。
   「……………………」
   不,不行的。
   这样是不行的。
   因为有战场原在,所以,我不能被羽川杀掉。羽川如果杀了我的话,即使只是羽川的身体杀了我的话,战场原无疑是会将羽川杀掉。这不是什么幻想。那家伙毫无疑问会杀掉羽川的。我能预料到,以战场原那毫不犹豫的性格,她是不会给羽川再次积累压力的时间,所以羽川没有能力抵抗。
   所以,这样是不行的。
   这是最差劲最危险的手段。
   「放……放开」
   「嗯?」
   「别管那么多……放开我」
   没时间说明了。魅猫并不知道战场原,不,作为知识是知道的,但羽川不了解战场原,只有我,或者至少神原这个等级才明白战场原的危险性……然而,等说明完这些,我也就成了一张薄薄的纸了。
   「求饶喵?也可以啊,如果今后你和主人交往的话,现在偶就放开你」
   「呜……早就说过,那不可能的」
   「偶想也是喵」
   黑羽川说。
   依旧轻描淡写。
   「那就不多废话了,你还是死吧」
   「………………」
   「还是说,你要向谁求救喵?至今为止你也救过不少人了,应该会有人来救你的喵」
   「有人……」
   有谁啊。
   八九寺?千石?神原?战场原?
   「不可能的」
   「不可能?为什么」
   「因为,人只能靠自己救自己……」
   「那不是你的主张吧」
   黑羽川静静说。
   「那仅仅是一句话,不是你的心情。就算模仿别人的话,也没什么区别,重要的是你的心情喵」
   「……呃、呃啊……」
   「没错,人必须自己救自己,但施救的那一方用得着管这些吗?想要救谁,是人的自由吧」
   猫说着,喉咙里咕噜作响。
   「想要救你的人到底会有多少?你能全部拒绝吗?」
   没力气了。
   我已经无法站立,完全靠着黑羽川手臂的支撑。
   意识也不清晰了。
   没救了。
   自己一个人的话,什么也做不到。
   想要笑,却没有这个力气。虽然没有这个力气,却还是想笑。
   啊,果然是……会感到悲伤吧。
   羽川会,战场原也会。
   神原、千石也是。
   就连八九寺,如果我死了……。
   「……救我」
   我挤出声音。
   挤出声音,说道。
   「救我……小忍」
   说完的瞬间,从我的影子里飞出了一位少女。
   金发。
   头顶安全帽,佩带护目镜。
   身躯虽然小,但却在瞬间解开了羽川对我的拥抱。接下来一口气将羽川的身体击飞。猫就连调整身体姿势都做不到,就这样撞上了对面的路灯。虽然还不至于将路灯打弯,却也使得路灯剧烈摇晃。
   然后小忍着地。
   从影子中飞出的忍野忍,金发随意飘舞。
   这家伙……原来藏在这种地方啊。
   但想想就会发现,她也只能藏在那里。在镇上找了那么久,居然连目击证言都没听到,也太蹊跷了。就连魅猫的嗅觉也追踪不上,这怎么可能呢。
   所以,理所当然地,应该考虑使用吸血鬼某种能力的可能性。但是,我却错误地认为能力被限制的忍做不到。
   我错了,这种想法是有漏洞的。
   只要在我的身边就能发挥一定程度的能力,明明我对此非常了解,却没有想到她会隐藏在我身边。
   心理上的盲点,乃是推理小说的基本。
   想要藏起某物的话,就把它放到最显眼的地方吧。
   而且这个藏身之处对猫的嗅觉非常有效,小忍的气味就藏在我的气味之中。
   小忍利用了我影子的阴影。
   大概是白天,还是上午我一个人找人的时候,小忍先发现了我。要我猜的话,大概是在美仕唐纳滋那一带吧。小忍就在那里藏进了我的影子中。本来就是黑暗世界的居民,对吸血鬼来说潜伏在影子里简直是易如反掌。不过这已经是过去了,现在的小忍只能躲进我的影子里。
   ——啊,
   正下方,就是因为这个啊。
   影子在正下方的意义,还有更根本的走到路灯下的意义……说起来,魅猫和半人半吸血鬼的我战斗力的差距显而易见,她没有必要特地费一番功夫来从背后袭击我,直接动手就可以了。
   这么说……
   我看向路灯下蹲着的黑羽川。
   黑羽川嘻嘻一笑。
   但那也仅仅是一瞬间罢了。
   小忍毫不留情,落地之后立马袭向魅猫。用短小的手脚奋力缠住黑羽川的身体,在脖子上咬了下去。
   没给任何反抗的时间。
   直接吸取。
   魅猫的特性是能量吸取,吸血鬼的特性也是能量吸取。以眼还眼、以牙还牙、以妖怪还妖怪,以能量吸取换能量吸取。因为接触到黑羽川,忍的力量被魅猫吸取,但忍又从魅猫身上吸出更多的力量。
   仅仅是作为一种存在。
   作为妖怪,魅猫和吸血鬼的差距太大了,本质也不同。
   这个场面就像是黄金周那时候的再现。那个时候,为了制伏黑羽川我们可是付出相当的辛劳……而这次黑羽川却没有抵抗。
   没有抵抗的时间也没有抵抗的意志。
   虽说总是发动着的能量吸取是无法防御的,现在的魅猫并没有和忍战斗的意思。尽管只要她愿意的话,不论体力、腕力和灵活性都能将现在的忍玩弄于鼓掌之间。
   为了羽川。
   为了主人。
   当然,我不觉得这样就理解了。正如黑羽川说所,相处在一起变得和睦是不可能的。我不认为黑羽川从一开始就预料到了这种结果。
   虽然只是猫的智商,魅猫的确是意识到了小忍潜伏在我影子中的可能性,而且也必定察觉到不能用一边倒的方法来引她出来。因此,她将我作为了人质,把我引到在晚上仍可照出影子的路灯下,对我用能量吸取。
   这些如今都已辞海了,但是……
   黑羽川应该是认为就这样把我杀掉比较好吧。如果小忍并没有潜伏在我的影子中,而是真的离开了这个小镇的话,她觉得把我吸干也没关系吧。
   结果却成了现在这样。
   不能说谎的头脑。
   魅猫的话,全部都是事实。
   是真正的心情。
   而那同时也是羽川的里层。
   不愿扮演的角色就扔给了魅猫。
   谁更笨的结论,确实是得出了呢。
   「……啊啊」
   黑羽川的头发,渐渐有了颜色。
   灰色,然后变成茶色,最后是黑色。
   猫耳也一点点地消退。
   因为妖怪的存在被忍吸掉了。
   妖怪杀手。
   那是忍直到寒假为止的蔑称。
   不管是魅猫还是什么,只要咬上去吸取,就能将其完全从这个世界斩除,乃是如假包换的娇异而奇怪的存在——妖怪之王——不死之王、吸血鬼。
   「差不多停手吧,小忍。再吸的话连羽川也会消失的。我不想看到这种结果」
   说完,小忍意外干脆地离开了羽川的脖子。牙痕清晰地留在羽川的脖子上,这不用担心。那个跟我脖子上的牙痕不一样。忍吸魅猫的血仅仅是摄取食物罢了。
   吸血鬼吸血,不过,摄取食物时的吸血和制造同伴时的吸血,意义是不同的。
   正因如此才逃跑的吧。
   刚刚被吸掉的一只妖怪——魅猫曾这样说过。
   用完餐的小忍小碎步回到我身边,然后就此潜入了我的影子中。
   大概是比较中意我的影子吧。
   然后——
   现场剩下的只有我和黑发的羽川了。
   羽川还没有意识,闭着眼睛沉睡着。
   恐怕是不到明天早上就醒不来吧。
   「………………」
   这次的事件就此终于被解决了。
   但是,当然了,问题还是没有消失。到最后,仅仅是驱除了魅猫,其他方面毫无进展。魅猫是消失了,可产生精神压力的原因还在,而且这次的精神压力是在短短几个月间形成的。这也就意味着,这次的事件因同样的理由而再现的可能性绝对不低。除了这个,羽川还有一直以来就有的家庭问题。
   不,家庭问题暂且不说,这次我也可以出一份力。
   从明天开始,能不能让羽川稍微得到解脱,就看我的行动了。当然了,我的心意是不会变的。但想要报答羽川的心情,也没有半点虚假。
   我想救羽川。
   没有规定不可以救助名为『翼』的她。(译注:前文有提过,翼这个名中也带有求助扶助的意思)
   不管谁怎么说,我想救谁是我的自由。
   「叹……」
   长叹一声。
   这次真是累了……差点就被吸成人干……就算是这个半吸血鬼的身体,体力的恢复也是要耗费相当多的时间。到明天早上为止,我似乎没法动了……。啊,还没跟帮忙的大伙们说声谢谢呢……。
   嘛,算了。
   羽川的睡衣样子也有幸见到了。
   要说北风还是太阳的话,应该是北风吧……睡衣姿态的黑发羽川沐浴着灯光,呼吸均匀。真是饱眼福啊。喜悦的减半不仅取消了,现在还有增倍的感觉。作为今天的付出所得到的回报,可谓是无上的幸福。嘛,就这样在路边看着羽川、和羽川一起迎来日出也不错……。
   因为,星空是如此地美丽。
   「呜、呜呜嗯」
   羽川发出了声音。
   似乎是梦话。
   「阿良良木同学……」
   或许,是意识在朦胧中说出的话吧。魅猫的存在被忍吸掉了,所以黑羽川和羽川的意识还没有整顿,处于共存的状态。
   所以,这不是梦话,而是心声。
   羽川翼那不经掩饰的心声。
   「报恩比友情更重要什么的——这种寂寞的话,请别再说了」
   「…………」
   
   羽川闭着眼睛,喃喃细语。
   
   「阿良良木同学……别老是马马虎虎的」
   
   然后她再次陷入了沉睡。
   唉呀,这个家伙就算是睡着的时候也这么一丝不苟啊。
   明明那并不是关心别人的时候。
   然而我却也立即率直地有如条件反射似的作出了回答。自从升入三年级以来,我可不是白白受了羽川两个月的调教啊,这种时候该怎么回答,我还是知道的。
   「遵命」
   
   
   008
   
   该说是后日谈吧,这次事件的补充。
   翌日,如往常一样,我被两个妹妹——火憐和月火吵醒。就在我感到疑惑的时候,记忆连接了起来。在那之后,我没能在马路边上迎来日出。虽然差点就那样了(考虑到羽川的睡衣姿态『差点就』这个词也许要换成祝福幸运的词吧),没过多久神原就以夸张的速度奔了过来(不知道是宅急动还是缩地法还是B键冲刺),看到羽川后死命停下了兴奋的脚步,问『她就是之前提到的羽川前辈吗』,并且主动要求送羽川回家。正因为羽川家庭的复杂,所以比起我一个男生,还是有后辈神原送回去的比较好——以文化祭作借口的话,应该不会有问题的。就算不是这样,当时我还没恢复将羽川送回去的力气。所以就把号码告诉神原,让神原把我那两个妹妹喊来。然后是请她寻找千石。然而没想到这个后辈还考虑得挺周到的,说是不久前遇上了千石,因为时间不早了就让她回家了。当我问『你没有勾引她吧』的时候,神原有些害羞地笑了笑——我说,这个时侯你不该笑吧。
   之后,就像礼拜一的时候被神原和千石扶着那样,由妹妹们架回了家。我一到家就睡了。面对火憐『最近哥哥行为太放浪了』的斥责都没回她一句。但是,我觉得只有你是没资格这么说我的……。
   就这样到了第二天早上。
   我在上学校之前去了躺废弃私塾,目的当然是将我影子中的小忍送回忍野那了。结果,小忍失踪的原因到现在还不清楚。问她她也不说,当然她自己也没有主动坦白。推测虽然有好多种,但又感觉这些都不成立。最近我出乎意料的总是依靠小忍,可能让她感到为难吧。这个推测也可能是错的。
   忍野并不在废弃私塾。
   貌似外出了。
   说起来忍野的意图也是个迷呢。为什么会放跑魅猫呢。也许真是不小心让她给逃了,不过,也有可能是故意放她逃走。但无论如何,仅限这次,我并不认为,从始至终都在他的预料之内。我去找小忍,不过是相当于捕鼠器般的作用。虽然他可能猜到小忍会藏到我的影子中,但我并不觉得,这其中会有让小忍去咬魅猫的理由。毕竟谁会料到智商等于猫的黑羽川竟能发现小忍躲在我影子里的这个真相呢。
   不过,羽川精神压力的根本原因,忍野大概从一开始的询问中就知道了吧。
   反应迟钝。
   我的感应系统比这个废弃私塾的窗户,破损得更加严重。
   嘛,不在就是不在。
   没办法就是没办法。
   这样一来,我就得带着影子中的小忍上学了。我虽然不想把小忍带到学校去,但更不能把有失踪前科的吸血鬼一个人丢在那里。
   在教室遇到了羽川。
   「啊,来的真晚呢」
   「我顺便去了地方」
   「还好吗?」
   「超有精神」
   「早上好」
   「早上好」
   羽川作为羽川的意识,究竟失去了多少记忆,反过来说究竟有多少记忆留了下来,我是不知道。总有一天得要问一下,但不是现在。羽川需要心理整顿的时间。
   战场原依旧像是算计好了似的,一点也不浪费,在即将上课前来到了学校。依旧是平静的面无表情。
   「欢迎回来」
   「我回来了」
   「下次约会……」
   战场原突然说道,
   「就由阿良良木君来安排吧」
   「…………」
   「敢把我带到奇怪地方去的话,剥了你的皮哟」
   「……了解」
   求之不得呢。
   总有一天得去吃螃蟹。
   然后放学后,是文化祭的准备。高中生活会后的文化祭。马上就是文化祭的日子了,能准备的也只有今天。理所当然的,战场原今天也没有偷懒,一直在工作。虽然昨天大家都在学校留到很晚,但今天班长羽川在,效率就是不一般,在规定的离校时间的前一刻,班级全体解放了。
   之后,我和战场原、羽川,还有等我们的神原一起,再次向废弃私塾发进。因为只有我有自行车,所以也只好推着和大家一起磨鞋底了。
   结果忍野又不在。
   好奇怪啊——战场原说。那个料事如神的男人不会在阿良良木君两次来访的时候外出的。说起来,要说奇怪的事,没有邀请战场原她却不请自来了,明明比谁都讨厌忍野。也许,战场原早就预料到了吧。听我说完事情的经过后,她可能就知道了一切。
   四个人分头在废弃私塾仔细收索,依旧没发现忍野。但是仔细看的话,会发现建筑中少了几样东西,而那些都是忍野的私人物品。
   已经很明显了。
   忍野咩咩已经离开了。
   没留下一封信就离开这个小城。
   现在才知道,昨天我踩着自行车载着羽川过来地呃时候,忍野是在屋外。但那不是在找小忍,而是在做撤退工作——把这个地方周围的结界解开。
   那个时候,并不是在等我。
   山上废弃神社的事件解决后,忍野肯定就已经对这个小城失去了大半的兴趣。忍野曾说过,那是很大一部分的目的,但对忍野来说,也是最后的目的之一。
   ——收集和调查总有一天会结束。
   ——我也总有一天会离开这里。
   那就是现在。
   某一天突然就消失了,没打一声招呼。
   ——我也是大人啊。
   ——这点礼貌还是懂的。
   为什么没有察觉到呢,这些话已经是充分的告别了。离别的话语绝口不提,这就是那个最不擅长和人分别的笨拙男人尽最大努力的友情之证。
   我真是迟钝啊。
   明明能猜到的。
   因为他说,『没时间了』。
   小忍逃出的时候,他也是故意当做没看见的吧。虽然还不至于教唆小忍离家出走,但却也将那当成是好机会吧,正巧魅猫又在这个时候——啊,该说是『不巧』吗——咬舌头了,这仅仅是在事后将故事的顺序整理出来罢了。也就是说,小忍的失踪就是忍野对我的试炼,不,该说是饯别礼物。
   那家伙在看到我跑出去找小忍的时候,对我作出了某种确信,在故意放跑魅猫后就收拾行李离开了吧。他相信,小忍的事和羽川的事,我都能一个人解决的。
   那个夏威夷衫大叔。
   耍酷吗。
   一点也不酷哦。
   已经过了一天了,忍野现在已经到了别的城镇,展开了收集和调查了吧。意外地在路过某处的时候就下了被妖怪袭击的某人也说不定。
   没错,肯定救了谁。
   「真是的,他是那个啊」
   我说道。
   「是啊,是那个呢」
   战场原也说到。
   「他其实是那个呀」
   接下来是羽川。
   「嗯,那个人,肯定是那个」
   然后大家异口同声地说道,
   「好人啊」
   忍野咩咩——
   轻薄、爱挖苦、恶趣味、狡猾、不逊、得意忘形、性格恶劣、马马虎虎、喜欢玩小把戏、反复无常、任性、不说真话、不诚实——对谁都温柔的好人。
   于是乎,我们就回自己的家了。先是神原的离开,然后跟羽川告别,最后把战场原送到家里。战场原第一次,终于让我尝到了她亲手做的料理。至于那味道和手艺,还是不说为妙。
   今后我也会遇上妖怪吧。
   所以无法当做没发生过,也无法忘记。
   但是——没问题的。
   我知道,这个世界上有黑暗,且有属于黑暗的居民。
   比如我的影子中,就舒舒服服地住着一个金发小孩。
   回家之后也不早了,我吃完饭洗完澡就赶紧睡了。明天也肯定是被两个妹妹吵醒吧。
   明天终于是文化祭了。
   我班上的节目,是妖怪屋。
   
   
   
   后记
   
   不知道多少人为兴趣和工作的区分而苦恼过,但是我认为,这个问题是将兴趣和工作的绝对值等价作为前提而提出来的,所以才难以解答。兴趣,和工作,不论哪一个都的确人人生的重要组成部分。但是仔细想想就会觉得,将兴趣和工作当做二选一的问题就太奇怪了。而且,这个问题是建立在兴趣和工作是不可以一致的伦理观念之上,这个比前提还根本的观念难道不陈腐吗。虽然人们说不可以把兴趣作为工作,但是人没有工作的话就无法生存,而没有兴趣的人生是空虚的人生。那么,把兴趣作为工作,或者把工作作为兴趣,从效率的观点来看都是值得推荐的。然而有为什么会有『不可以把兴趣作为工作』的观点呢?因为,工作是为了『生存』,所以如果乐在其中的话就被当成了亵渎,而兴趣是为了『更美好更高质的生活』,所以必须是一种享受。这样两者就产生了矛盾。可是,将兴趣作为工作的话,兴趣仍旧是兴趣。而且,即使是因为兴趣而做的工作,它还是工作。既是兴趣,也是工作——能如此断言的人生才是最潇洒的吧。
   话说回来,说句不怕读者误会的话吧,这《化无语》是百分百出于兴趣而写下的作品,没有半点工作的成分。原本只是用来打发时间而写下的作品,在能不能这样发表的问题上我真的很犹豫。因为写此书是处于兴趣,所以作者对每个角色的喜爱程度也清楚地展示了出来,真是汗颜至极。但是不管是哪个角色,在写她们对话情节的时候真的是非常的快乐,很久没有像这样回想起第一次写小说时的那段时光了,真是怀念啊。本书的插画依旧是由VOFAN先生绘制。上下两卷,共五个故事,于此落下了帷幕。因为是兴趣,就这么完结了,感觉还真是不舍啊。继收录了『黑仪大螃蟹』『真宵小蜗牛』『骏河黑猴子』的《化无语(上)》之后,本书是收录了『抚子触手蛇』『羽翼魅猫』的《化无语(下)》,请多多关照。
  拿起这本我仅凭兴趣完成的作品的读者们,真的非常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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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10-4 22:25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Clsxyz 于 2009-10-12 08:03 编辑

终于完成了,累就一个字。
发表于 2009-10-4 22:27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hiiragiyukito 于 2009-10-5 18:42 编辑

第一页~~~~~~~~~~~~~~~~~~~~~~~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汗,不第一页才怪。最近脑子里装的全是豆腐花。

本来嘛,化物语中最喜欢的角色是神原和羽川,就如阿良良木所说,一个是言行工口,一个是身体工口(我记得我的好恶标准好像并不是工口来着),不过在看动画的12集的时候,又有了新发现。当战场原把嘴抿成小月牙,『えい』地一下把饭贴在阿良良木脸上的时候,心中只想大喊“太荡漾了”,然后把那一段反反复复重温了好几遍……
发表于 2009-10-4 22:44 | 显示全部楼层
后记坑一只....
发表于 2009-10-4 23:40 | 显示全部楼层
化物语(下)来着,我顺手就给改了,然后占坑
头像被屏蔽
发表于 2009-10-5 16:25 | 显示全部楼层
提示: 作者被禁止或删除 内容自动屏蔽
发表于 2009-10-5 16:31 | 显示全部楼层
激动啊,终于出来了
虽然看过另外版本的
不介意再看一次
期待羽川猫啊


顺便激动一下
第一次抢到第一页
发表于 2009-10-5 16:33 | 显示全部楼层
前排感谢
&被动画中抚子的OP萌翻ing...
发表于 2009-10-5 16:41 | 显示全部楼层
伤物语和伪物语貌似已经有人在翻了吧?伪物语貌似还没翻完……
不过从佰物语来看,历貌似最喜欢的是羽川啊……鄙人也是……
发表于 2009-10-5 16:41 | 显示全部楼层
感谢LZ化物语终于有下了,看来猫物语也不远啦
发表于 2009-10-5 16:41 | 显示全部楼层
真的又开下半的坑了,本来不敢抱太大期望的说
感谢联合翻译的各位,辛苦了
发表于 2009-10-5 16:43 | 显示全部楼层
哦~化物语下开坑了呢~赞一下~然后坐等羽川的故事完结~
发表于 2009-10-5 16:44 | 显示全部楼层
下終於出來了..感動....
不過估計我是要等十月底才看得到了= =
发表于 2009-10-5 16:59 | 显示全部楼层
在动画奇迹般的速度之下。。。。联合翻译还是打算 呈现最原汁的作品 顶下了- - 虽然我是偏向剧情了。。。。弱弱问下 伤物语不是都做完了吗?那个吸血鬼KISSSHOT?
发表于 2009-10-5 16:59 | 显示全部楼层
手抖了啊.....终于出了....
扶子是偶除了战场原大人外的最爱了....
发表于 2009-10-5 17:03 | 显示全部楼层
楼主干的漂亮……期待了好久的说,总算出来了……
发表于 2009-10-5 17:12 | 显示全部楼层
我其实更期待小班长的~
班长美啊~
猫耳美啊~
猫腔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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