设为首页收藏本站繁体中文

轻之国度

 找回密码
 注册(右键在新窗口打开)

QQ登录

只需一步,快速开始

查看: 25357|回复: 99
收起左侧

[富士见文库] [银月之书2][枯野瑛][11.6 完工]

[复制链接]
发表于 2009-10-20 15:44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hiiragiyukito 于 2009-11-7 02:01 编辑

----------------------------------------------------------------
银月之书2 金狼居所

作者 枯野瑛
插画 得能正太郎
翻译 hiiragiyukito
轻之国度:https://obsolete.lightnovel.us/bbs/
仅供个人学习交流使用,禁作商业用途
下载后请在24小时内删除,LK不负担任何责任
转载时,请注明以上信息,尊重翻译者的辛勤劳动。
-----------------------------------------------------------------










本帖子中包含更多资源

您需要 登录 才可以下载或查看,没有帐号?注册(右键在新窗口打开)

x

评分

参与人数 2轻币 +70 收起 理由
kingqjc + 20 精品文章
suya + 50 感慨。。有人接机娘的坑了。。~\(≧▽≦)/ ...

查看全部评分

 楼主| 发表于 2009-10-20 15:45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hiiragiyukito 于 2009-11-1 20:46 编辑

  ▼scene/1 剣の夜を越えて ~fragile days
 ▼scene/2 火薬の時代に生きて ~no exit
 ▼scene/3 理由なき剣を携え ~saber for neighbors
 ▼scene/4 迷いにその身を焼いて ~dance with dolls
 ▼scene/5 そして辿りついた場所 ~my truth

明明已经死掉了的人,为什么还活着。
这种事究竟怎样才能做到?

答案很简单,因为有人撒谎了。


scene/1 剣の夜を越えて ~fragile days


1


呼吸急促,胸口苦闷。
被迫将功率提升到极限的心脏在悲鸣。
冬季的天空稀稀疏疏地泼洒着雨滴。少女从教会的钟楼高高跃起,向下面的街道飘去,然后降落在一栋四层公寓的楼顶。弯下一条腿的膝盖来化解冲击,接着顺势开始跑起来,从屋顶到另一个屋顶,再到更远的屋顶。
追踪者们的气息紧紧跟在身后,保持着大约一个街区的距离,既不拉远也不缩近,不紧不慢地跟随着。
头痛欲裂,身体酸楚,让人感觉是灼热的泥流代替了血液在身体中周转循环。这并不是因为激烈运动产生的反应,而是战斗至今留下的后遗症,也是绝对无法抵达的终焉正在接近的证据。
不得不承认,此时此刻胜利已不属于自己。但是,至少要逃走吧——少女暗暗发誓。
直觉驱使少女脚下一滑。
肩头划过一道灼热。瞬间之后少女理解到,自己被人从背后砍中了。
身体没来得及跌倒就从屋顶上摔了下来,落向脏兮兮的小巷。途中撞毁了几层阳台上的花盆,尖锐的破裂声打破了傍晚的寂静。
……呜
受到落地的冲击,左膝受伤,右臂也折断了。
天旋地转。模糊的视野中,少女瞥见了被切成矩形的天空——粘稠的紫色乌云蒙蔽了月影星光,使得天空一片阴沉,令人不快。
忍着剧痛,咽下悲鸣,少女在石造地面站起身来。
眼前站着一个男人。
身着破旧的深灰色外套的中年男子。头发如骸骨一般惨白,同样的颜色的胡须很是无精打采。精神不振的眼睛朦胧地看着少女。
不知他是什么时候降到地面来的,没有声音,没有气息,就好像是从一开始就在那里一样。
即使被雨淋湿了也毫不在意,男人的神情显得很清凉。
喲,捉迷藏很好玩嘛,公主
男人举起了一只手。
不过啊,刚才是不是稍微过火了点呢。闹得太厉害的话,这里的居民们会很困扰的。差不多该结束了吧,就此做个了解怎么样?
懒洋洋的,始终是无精打采的声音。
只不过,唯有视线中带着一股沉着的杀意。
你这混蛋是贝璐塞利奥的走狗吧?
呼吸依旧荒乱的少女气愤地质问。
啊,说起来,我们还是第一次见面呢
男人在被雨濡湿的地面上向前一步,后知后觉般地说道。
抱歉,因为对你太熟悉了,一不小心就忘记了自我介绍。克里斯托弗・戴尔戈,如你所料,乃是贝璐塞利奥王室的直属佩剑骑士。可不要在这点上吐槽哦,不用你说我也知道,这只不过是虚职罢了
佩剑骑士——携带剑的骑士。
对骑士来说,剑是誓言的象征,是不惜背负杀生罪名都要完成主命的决心,同时也是贯彻忠诚的武器。然而此处的剑并非其字面意思,可以是剑可以是枪也可以是其他的,的指代物随着时代而变化着。
……原来如此。那刚才挥动的就是你的剑么?
差不多吧
数条人影无声地在男人身旁现出身形。他们全部都套着深灰色斗篷,而且兜帽前沿拉得很低,让人无法判断体格跟年龄。
「『木棺的誓言。这在怪物面前只不过是简陋的玩具的东西,如今用来收拾身受重伤的你却已是绰绰有余
…………
碎石板滚到一旁,发出喀拉的声音。
少女的四肢中已经伤了半数,别说是战斗了,就连逃走都显得困难重重。当然,名为克里斯托弗的男人也看穿了这点,所以才能如此从容的胡言乱语。
不要太勉强自己哦。不死的魔法使的确很强大,可为什么你的伤完全不见好呢?
少女没有回答,仅仅是将手指向克里斯托弗,沉吟:
——『独自伫立于无垠的白色荒野,方知自身所在为何处』
转瞬间,世界变了模样。就像是被水泼过的水彩画那样,整齐的房屋、窗户、门,甚至是脚下的石板,一切背景的轮廓都如粘稠的泥一般崩塌。没有变的之后少女和男人和周围的人影,还有远处布满天空的乌云。
哦噢
可能是没料到少女在这个状态下依然能够反击吧,克里斯托弗稍稍有些惊愕,旋即与黑影一起向后跃去,拉开距离。
少女趁机唱出后面的咒文。
son reve arrete le monde
大气轻轻颤抖,整个空间开始质变。
——于北方的尽头,迎来夜晚
刹那间,整个世界仿佛是被注满了墨汁,陷入了完美的黑暗。

魔法究竟是什么呢。
解答:那就好比是在完成后的绘画上再次涂上颜料。抛弃已经定型了的成品,毁掉本应存在的平衡,然后在那画上完全不同的东西。
夜之就是这概念上的颜料,也是肆意亵渎美术品的丑恶污泥。
这种污泥从被打开的魔导书中缓缓地、不断地流出来,一点一点地污染着周围的世界。
幸好,这个世界本身就具备自我净化能力,所以微量的夜之即使放置不管也会自然而然地被擦掉。因此,一本魔导书即使被扔在某处,那周围顶多就积聚起少量的夜之,而污染并不会扩大。虽然这会在那一带频繁地引起小规模的迷之现象,但也仅仅是让人一笑了之的程度罢了,不会出大问题。而且,一旦魔导书合上,一切就将恢复正常。
然而,人类已然聪明到了愚蠢的地步,勇敢到了无谋的地步。因为这种力量的危险性而施加的保险,却正是因其危险性而被解除了。
方法有好几种。
比如,将缓慢流出的微量夜之收集起来,到达一定量后一次性涂在画上,结果会怎样?
又比如,利用能将夜之在画上随心所欲涂抹的画笔,结果会怎样?
魔法,简单的说,就是对这些问题的一种解答。

切……
克里斯托弗撇了撇嘴,然后向周围的人影下达了什么指示。细碎的脚步声如虫群在沙沙作响。
藏身在黑暗中伺机发动袭击么?真是意外粗糙的战术啊
少女即使看不见也能猜到他正歪着嘴角,因为那声音中隐约透露着愉快。
啊啊,太好了。——少女在黑暗中微微一笑。
障眼法成功了,让他误认为这剥夺了视力的黑暗是为袭击而准备的。其实,少女已经没有发动攻击的余力了,刚刚布下暗幕就几乎耗光了所有夜之
让周围陷入黑暗,仅仅是为了帮助逃跑。
趁着对手警戒袭击而停下脚步的时机,尽可能地拉开距离。
对手马上就会醒悟过来,所以自己必须利用这来之不易的几秒钟时间,能跑多远就跑多远。
呼吸急促,胸口苦闷。
被迫将功率提升到极限的心脏在悲鸣。
少女驱使着伤势不断恶化的身体,飞奔在夜晚的街道。
体内如火烧一般灼热,本来差不多该是开始恢复的手臂和腿丝毫不见治愈的迹象。筋疲力竭了,就连现在勉强能动的手和脚,一不小心就会折断的样子。
所以,少女默默地奔跑。
为了寻找能够躲开敌人的藏身之处,或者是能让自己那快要失控的身体镇静下来的场所。


2


「「「干杯!!!」」」
近二十人齐声欢呼,将啤酒杯撞到了一起。
宴会开始了。
并不怎么宽敞的大众食堂饿狼里显得有些拥挤,四下都是聚在一起欢闹的人。有先喝干杯子里的啤酒的,也有迫不及待地扑向桌上的料理的,还有互相慰劳的。
因为有庆祝的理由。
菲鲁兹邦学院创立节首日,戏剧部的演出吸引了周边三国众多客人的到来,大获成功。
宽阔的中央礼堂里那么多的座位还不够,观众将近有千人。而且,演出结束、落下帷幕时,礼堂里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观众们赞不绝口。一切都进展得太顺利了,戏剧部的成员们都不敢相信,互相捏对方的脸来确认自己不是在做梦。
为了今天的演出,戏剧部全体成员团结一心,倾尽全力努力至今,所以他们有自觉也有自信演好这场戏剧,即使是在预料之外的成果面前也不惶恐,仅仅是坦然地接受了,并且自心底感到高兴。
喝酒吃菜谈笑,宴会甚是热闹。
角落里,有一人坐在那——
……我说,为什么把我也拉来了?
流卡如实地道出心中疑惑。
个子高高的,不过除此之外他就是一个不起眼的少年罢了。瘦瘦的,头发红色,眼睛出奇的细长,还架着眼镜,要是置身于穿着同样制服的人群中的话,瞬间就会被淹没的平凡学生。
我跟你们戏剧部完全没关系,而且我也不记得有帮过什么忙……
不要这么说嘛,艾鲁蒙特
坐在流卡正对面的小胖满脸笑容地答道,
因为有你出席的话,女主角就会高兴。特意办了这场庆功宴,不好好犒劳辛苦演出的功臣怎么行呢
可是痴心于那女主角的某些人,看到我似乎很扫兴的样子呢
不用担心,他们早就全军覆没了
小胖看向桌子的一隅—— 一伙表情阴暗的人正靠在一起坐在那里。
其中弗洛里安特别搞笑,穿着戏服,拿来一束花,用戏里的恶心台词向爱丽丝告白了
用拇指指了指刚才在舞台上扮演骑士的少年。
那爱丽丝怎么回应的?
不知道,也想象不出来
流卡仰起头,举杯正要喝的时候,背上忽然被人狠狠地拍了一掌。
酒呛进了气管,火烧般的疼痛让流卡猛地咳嗽起来。
男人跟男人喝酒,这么斯文怎么行呢~
来者乃是塔尼・凯西,看上去心情相当不错的样子。
该是庆祝的时候就要放开点!喝吧!唱吧!跳吧!飘吧!吐吧!被踩死被淹死吧!
……全力拒绝,特别是后半部分
太软弱了,这样还算是男人啊!
被你怀疑性别还真是让人恼火
诶诶,对付这种不上路的家伙,只有这样了!
轻轻的的一声,一个小巧的人影被推了过来。
呀……
人影踉踉跄跄地踩了几步,快要撞上流卡时才站稳了脚。抬起头来——
视线和流卡重合了。
她就是刚刚在悲剧中饰演嘉内特公主的少女。
喲,爱丽丝
流卡说完就后悔了,在这种时候自己打什么招呼啊,太失败了。
而少女——爱丽丝・麦璐琪则是微微眯起眼睛,隐约散发着杀气,盯着流卡。
……呣!
发出了小小的、不满的声音。
呃,喂,塔尼,你到底给她灌了多少酒啊!?
别说得那么难听嘛,没多少啦,没多少
难道你不知道这家伙喝酒后脾气不好吗!关于那边空掉的白兰地酒瓶,你给我拿出个能说得过去的解释来
~ ,啊哈哈哈
笑得这么爽朗就想蒙混过去!?
就在流卡用快要翻脸的声音这么吼的时候,脸被小小的手从左右夹住,然后被用力(虽然那力气真的很微小)扳过来,面朝爱丽丝。
……呣!
爱丽丝依旧是不高兴的模样,笔直地盯着流卡。
就像是一个小孩在全力表示自己的不高兴,却又不把生气的原因和自己的期待用语言表达出来。
是希望得到表扬吧
听到本尼迪克特这么嘀咕,爱丽丝的肩膀哆嗦了一下。
……事到如今还用的着我说吗。爱丽丝表现得很出色——就算我不特地把这想法说出来她明白我的心情吧……
大笨蛋!
被一旁的人骂了。
你不懂!你什么都不懂!
这么无聊的发展就想敷衍观众么!
我说啊,就算是心心相印,有些话不说出来也是不行的!这才是恋爱的基本,也是王道
很好,说得很好!
看我的吧
周围的人一起瞎起哄,纷纷给出饱含着友情的建议来。
……想玩恋爱游戏的话,你们自己到一边玩去,别拿我们寻开心
流卡说完才发现,不知不觉中饿狼店里的所有人都看着这边了,近二十双眼睛正注视着自己和爱丽丝。
想要轻轻摇摇头……然而头却被爱丽丝的两只手固定住了,动不了。




…………
爱丽丝,脖子有点痛
…………
爱丽丝不为所动,仅仅是用眼睛在强烈地诉说着什么。
干脆点,乖乖认命吧!
没错,觉悟吧觉悟吧!
——一脸清凉的本尼迪克特和存心捉弄的塔尼
没办法了,这个场合下想要搪塞过去是不可能的了——流卡得出结论。酒席这东西还真是危险,这么轻易就解除了人的心理防卫。
……辛苦了,爱丽丝。演出很不错哦

爱丽丝点点头,但依旧没有放开流卡。
…………
流卡跟爱丽丝相处很久了,自从来到这个城市后就几乎一直呆在一起。换算成数字的话,也就是五年。在一起生活了这么长的时间,对方的优点和缺点自然已了然于心。思考方式也好行动模式也好甚至是本性,都已经摸清了。
所以呢,这个几乎是以怨念的眼神看着自己的女孩期待着什么样的话,流卡当然是知道的。
为难地挠挠头,因为流卡实在是没法在那么多观众面前把那说出口。
虽然,反正到了明天早上他们就全忘光了。
轻轻挥挥手,让爱丽丝把耳朵靠过来,然后把嘴凑到她耳边,用不让其他人听到的音量小声说,
今天的礼服很合身,非常可爱哦
……嗯
瞬间,爱丽丝就露出了笑容,松开了两手,还把身体蹭过来。不高兴的小孩一下子就变成了心情很不错的猫了。
呃,你这家伙到底说了什么!?
太没男子气概了!要大声说出啦嘛!
喂、喂,刚刚说了什么?悄悄告诉我吧,只告诉我一个人就行了
啊,你这叛徒!
无视观众们各自的不满,流卡直接回到了酒席上。


夜深了,喧闹的宴席也接近尾声。
住宿生们全部聚在一起,商讨如何无声地潜入宿舍。家比较近的和有地方借宿的同学们各自打完招呼后就径自踏上了归程。
流卡和爱丽丝都是住家里的,而且两人也是邻居。
艾鲁蒙特,爱丽丝就拜托你了
可要好好把她送回去啊,混蛋
温暖的道别声和冰冷的视线中,流卡将睡得很香的爱丽丝背在了背上。
再次表示感谢,艾鲁蒙特。有机会的话,下次还请你帮忙
要我说几遍啊!我根本就没帮上忙,不要谢我
朝着本尼迪克特苦笑了下,流卡走进了夜幕。
占据着天空的云朵不厚也不薄,就连那颜色都是不愠不火的灰色。
云缝间隐约可以窥见几点星光。非常像要下雨的天气,然而却不见一滴水落下来。一切都很敷衍、随便的夜空。
慢慢地走在夜晚的道路上。
夜晚的空气凝重而寒冷。由于突然从喧嚣走入了寂静中,流卡感到耳朵有些不适应。
…………
小巧的少女,稍稍有些沉重。
并不是指体重,流卡背上感受到的是,精神意义上的沉甸甸的重量。
…………
停下。不要去在意。考虑别的时。
——流卡反复地提醒自己。
抵在背上还有贴在掌心的柔软触感似乎都具有融化男性理智的魔力,所以流卡只好拼命将注意力转移到别的事情上。
…………
该考虑的事有不少呢。
比如说,今天的本尼迪克特时常会露出寂寞的神情。流卡知道其中的原因。上周戏剧部有个成员转去了贝璐塞利奥军校,理由都没说就走了。这事让沉默寡言而又细心周到的胖子本尼迪克特有些介怀。而且,作为好友的自己却不与他分享舞台上的成功,也让他的喜悦蒙上了阴影。
…………
然后,啊啊,没错,该考虑的事情还有很多很多。
流卡既不厚颜也不无耻,并不天真的认为,可以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当没发生过,就能够回到平稳的日常。

——从那晚之后,已经过了一星期。

异样夜晚的记忆,以异常的速度淡去了。
自己的数次死亡,与自称魔法使的青年的遭遇,和少女的战斗,弄清五年前失去故乡的原因,还有,与过去的了断,这些事情如今全部都已是如同梦境般地朦胧。
…………
云层上映照出朦胧的月影,仿佛是被摔成对称的两半的洁白盘子。
和那天夜晚,同样的时间,却又是不同的天空。
我……
该怎么做呢。疑问的声音刚到喉咙口就被流卡硬吞下了肚子。胸口隐隐作痛——暂时就认为是酒喝得太多了吧。
……流卡,怎么了?
耳边传来了喃喃细语。
什么啊,醒了啊?
没醒哦
下来自己走么?
我说,我没醒
见爱丽丝如此坚持,流卡也只好苦笑。
那你就睡吧,反正马上就要到了
嗯,谢谢
感觉爱丽丝抓着自己肩膀的手拽得更紧了些。
……能听我讲讲梦话吗?
什么啊?
刚才啊,弗洛里安向我告白了哦。穿着黎明騎士的戏服,拿着花来用舞台上的台词对我说喜欢我
…………
刚刚就从本尼迪克特那听说了。
就算这事是第一次听说,流卡也也不会觉得惊讶。虽然自己在她身边呆久了,感觉就淡了,但她的确是非常可爱的女孩,人气之高已然让自己为她决斗了五十多次。事到如今再听到有谁喜欢上她有谁向她告白,流卡唯有苦笑着佩服他们的执着。
那不是很好么。女孩子不都期待这样的梦幻台词么
……但是,被那样告白,我并不觉得高兴
你啊,真是奢侈
他表白的时候就像平常那样的自然,我哪能高兴得起来啊。果然告白还是要一边忍耐着羞赧,像是喝醉酒那样地语无伦次才最让人心动啊
好纤细
绒毯的花纹跟少女的心再怎么复杂都没有罪,塔尼娅小姐这么说的
——唉,那家伙依旧是吐不出象牙来。
听到流水声了。前面是一条小河,河对岸就是艾鲁蒙特和麦璐琪两家并排靠着的宅邸。两人独处的时间即将结束。
……………
爱丽丝静静地等着流卡的话。
虽然知道她期待着什么,流卡却选择了无视。现在的这家伙就像是小狗,绝对不能太宠着她。
可能是察觉到了流卡的意思吧,
……小气
爱丽丝那细弱蚊嘶的叹息。
到了哦
流卡站在麦璐琪宅邸的玄关前,轻轻摇了摇身体。小小的叹息依旧留在流卡的耳边,爱丽丝便从流卡背上滑了下来,摇摇晃晃地站稳了脚。
晚安,爱丽丝。睡觉的时候要盖好被子哦
轻轻挥挥手,转过身去。
……流卡
嗯?
流卡停下来,回过头看见爱丽丝正一副犹豫的表情。
心中有个疑问,虽然知道这是不能说出口,但总是藏在心底的话自己会受不了的——爱丽丝的心理斗争清清楚楚地写在了脸上。
短短的几秒后,
晚安
爱丽丝微笑着,不再多说什么。

再次挥挥手,再次转过身。

——上周的那个银发女孩是谁?

爱丽丝的疑问,即使不说出来,流卡能猜到。
但是,流卡却以爱丽丝的沉默为借口,没有回答。
也无从回答。


3


嘭嘭。啪啪。远处的烟花欢快地绽放。
哇啊啊啊啊啊啊。人们欢呼。
创立节的第二天,晴朗的青空下,学院果然是热闹非凡。
左看右看,到处都是人。让人实在是佩服,这里居然聚集了那么多人。
几乎都是外国来的客人。
不过,也没什么好惊讶的。学院的创立几乎就跟这个都市的创立是同等的意义,庆祝学院创立的节日也就是庆祝都市诞生的节日。所以,作为学院的菲鲁兹邦跟作为都市的菲鲁兹邦两方都在这不到三天的庆祝活动中投入了全部精力。
学生们主办的节目每天都在上演,工会也不甘落后,大张旗鼓地拿出节目与学生对抗。众多想要趁着机会大赚一笔的卖艺者坐火车过来集中到这个都市,抱着同样目的聚集到此的还有许许多多的不善之辈。
骑着独轮车的小丑穿梭在大道上卖气球。一个广场上有几支乐队在各自演奏。巡逻兵追着小偷跑。手持纸喇叭的预报者在预告下午的划船比赛。烧烤摊边上挤满了人。酒瓶到处飞舞。
小丑摔倒了。脱手的气球慢慢往天上飘去,为万里无云的青空添上点点色彩。
热闹,躁动,兴奋。这种非日常的时间正包裹着这个城市。


头好重。
欢呼声在脑袋里荡来荡去。
胃里面翻江倒海。
这个,简单地说,也就是,所谓的,宿醉。
……咕啊!
在人群中再也忍受不了了,流卡就来到这无人的墙边避难。背倚着砖砌就的橙色墙壁,深深吐出一口酸气来。
呃……好难受
看来昨天是喝多了,要不就是那酒不干净,总之现在的身体状况非常差。而且,现在正是节日的高潮,看着周围人们那开心的笑脸,流卡心里像是被抽去了什么似的,变得灰暗起来。
——那就到没有人的地方去吧。
中央礼堂那边的人数几乎可以跟昨天杰内特上演时相当,仔细听的话,会发现现在正是学生管线乐队的表演时间。流卡决定死也不去那边。
南校舍被用作为研究成果的展示场所,所以出入的人数相当多。西校舍的一楼是休息处,人自然不会少。
要找的没有人的地方,也就是,在这节日气氛正酣的时候与节目无缘的场所。
就在边想边走的时候,流卡在人群中撞到了体型比较小的某个人。
啊,对不起,我发呆了……
回过头来一看,流卡・艾鲁蒙特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倒在那里的少女虽然脸被藏在帽子下而看不清楚,但那一头美丽的银发却很显眼。
——杰内……特?
伴随着强烈的既视感,那个名字闪现在脑海中。
然而,流卡马上意识到自己认错人了。仔细看的话会发现,女孩头发的长度跟色泽与杰内特不一样,而且,虽然女孩也是纤细的体型,但跟杰内特那种碰一下都似乎会折断的纤细不同。
对不起
流卡伸出手来。
鼻子周围有雀斑的女孩拉着流卡的手站起来,笑着说没关系没关系,然后就碎步跑进了人群里。
…………
看着那个背影,流卡轻轻地叹了口气。
——再怎么说,刚才的自己真是太丢人了……
在无意识地寻找她的身影。
期待着在某个地方以某个契机再次见到她。
然而她已经踏上了旅程,再也没有相见的机会了。——自己明明早就接受了这个事实,如今却又心生迷恋、无法忘怀。
哗啦哗啦地挠挠后脑勺来转换心情。
环视四周,看到的依旧是可怕的人流。男女老少四处走动,就像是冲过来又退回去的波浪,不,该说是卷起漩涡的激流,实在不是可以站着发呆的环境。得要赶紧找个可以休息的地方。东校舍的谈话室怎么样?不,不行,那里离这太远了,在这杀人的人潮中走那么久,会崩溃的。
——啊,对了,想到了一个好地方。
综合书库。
学院内有着无数个小书库,但单单说书库二字的话,指的就是这综合书库。
地上部分的规模大致跟中央礼堂相同,地下部分就不清楚了,属于机密。估计,地下部分的大小不会输于地上部分。巨大的空间中藏着数十万的藏书,就外观而言,只是个朴素的立方体建筑,所以被学生们戏称为Big Box
大陆西部建筑规模第一和藏书量第一的这个书库,只有一楼是对学生开放的,而学院之外的人更是被禁止进入。所以,即使今天如此热闹,不,正因为如此热闹,那里才是唯一可以享受宁静而悠闲的时间的场所。
咕哦……
自己都不知道这声音有什么意义,流卡开始向目的地前进。
世界在摇晃,顺便还变得倾斜了。
再一次埋怨自己,为什么在这种日子出门呢。





从那事件之后已经过了一星期了,流卡・艾鲁蒙特察觉到了一件事。
菲鲁兹邦是大陆第一的教育机构。
优秀的教育机构同时也是优秀的研究机构。正因为学院能够聚集足够多的知识,所以才能给学生们灌输有价值的知识,然后,拥有了实用的知识的学生们又发掘出新的知识来。这种循环支撑了菲鲁兹邦两百多年了。
虽然,学院至始至终都隐藏在历史的影子中,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力量如此强大的魔法魔法使呢。
刚开始的时候流卡只是感觉有些不对劲,接着马上就转为了确信。
因为,那次事件并没有引起骚乱。
近百的人在那天晚上消失了,就规模而言,称得上是近代少见的集体失踪,然而没有谁提及此事,甚至根本就不知道有那回事。再怎么仔细地翻报纸,上面也找不到一丁点相关的报道。
比如说,斯卡鲁・爱德阿路
他一声不响地就转去了贝璐塞利奥的军校。当周围的人回过神来时,事情已经这样了。本尼迪克特觉得这太突然了而向学院提出质疑,不料学院关于他转校的文件却无懈可击,只得承认了这个现实。
斯卡鲁・爱德阿路也就是突然不见了的戏剧部成员。流卡知道,他不是转校,而是在那天晚上牺牲了。有人为了不引起骚动,隐藏了他的死讯。
所以,流卡意识到,学院,至少是学院上层,知道些什么。





酒能醉人,这人群似乎更让人头晕。
静悄悄的综合书库的休息室里,流卡瘫倒在沙发上,闭上眼睛。几分钟后,晕眩和恶心之类的症状大致都消退了,至此终于有了考虑事情的精力。
……没错,学院知道些什么,这是毋庸置疑的事实。他们收集魔法和魔法使的知识,而且,恐怕也对这些有着相当的理解。不然的话,怎么可能对那天晚上的事了如指掌,且作了善后处理。
……不过啊
就算是知道了这些,自己又能做些什么了。
一介学生的自己,仅仅凭着一时意气,就能揭开在历史的阴影中隐藏了两百年的秘密的面纱?
不,不是能力方面的问题。这种事并不是重点。真的想要知道秘密、把秘密曝光的话,手段多得是。但是,在那之前,自己想要怎么做呢。
流卡・艾鲁蒙特这个人,不喜欢争斗。就算是有这方面的才能和能力,那也是和性格相违背的。和平、安稳、宁静、安全,或者说是马马虎虎而悠闲自在,才是流卡所追求的生活。流卡自认为是如此,也向其他人宣扬。
而且,不得不战斗的那个夜晚已经结束了。和平和安稳和宁静和安全的日子又回来了,又是马马虎虎而悠闲自在的每一天。
那么,不就没什么要操心的事了么?
不就该把全部都忘记,好好享受和平么?
……想怎么样啊,我
流卡呻吟。
如果是强制性的义务的话,就不必如此苦恼了。决斗时接受挑战的时候,生命受到威胁的时候,仅仅只要为反抗而挥剑就行了,不用思考太多。然而现在,一旦从义务中解放了出来,自己就不知该如何是好。……不,说不知如何是好就很奇怪,因为该做什么是自己决定的。
慢慢地,站起来。
穿过无人的走廊,来到西方史的书架前。抽出一本厚厚的书来,哗啦哗啦翻开来看。
见到了修泰布鲁这个词。
那是一个古老王国的名字。两百年前正是群雄割据的时代,无数的小国家就像是水泡那样不断涌出,然后又破灭。而修泰布鲁拥有着肥沃的国土和丰富的矿物资源,国力雄厚,乃是这一带最具权势的大国,存在了很久。
然而,终究只是水泡罢了,破灭只在一瞬间。
据书上所说,当时的资料大都丢失了,所以现在已无法准确推断出真相。不管翻开哪本史书,上面都是暧昧地记载着,当时大公主掀起的叛乱乃是一切的开端。
至于大公主的名字和叛乱的原因,这些理应最先弄清楚的部分却没留下任何记录。
…………
流卡对伪造的历史不敢兴趣,于是就合上了书本。
抽出另一本书来,发现上面写着相似的内容。
其曰,有个著名的童话就是以修泰布鲁为舞台的。这些民间传说经过编纂之后,就成了歌剧杰内特,勇敢的骑士和美丽的公主还有恐怖的魔女命运交织的剑与魔法的故事。
当然,这在世人看来不过是个虚构的故事罢了,但实际上里面却包含着众多的真实成分。威胁国家的魔女的确存在,其真实身份是大公主。小公主和其他一部分人物的名字也是真的。对于模糊的传说而言,这个童话里的真实太多了。
这说明了什么?
到底是谁,又是如何,做了手脚。
…………
合上书本。如今提出这种问题是无意义的,那么对自己来说有意义的又是什么呢?这个问题也没有答案。
又拉出另一本书。

不清楚有多少时间荒废在了这些书上了。
穿过窗户照进来的阳光已经渐渐变成了橘红色,脑袋的某个角落隐约意识到肚子空了。
…………
随便从架子上抽出一本皮革封面的书来。其实流卡并没抱多大期待。
快速浏览过几页后,手指开始颤抖。
再仔细看——
……换言之,并不是所有得到魔导书的人都会成为魔法使
微微屏住呼吸。
书上所写的终究只是文字。而文字就是一种工具,为读者以想象力创造出来的影像添加特定的方向性。同样的文章,在一万个读者眼中有一万种影像。而魔法这种秘术的发动,就是过去魔女在梦中见到的影像。就算让一万个人去尝试,勉强能达到魔法领域的仅有百人左右。而能有自信自称魔法使的人,在那百人中至多只有一二名。才能与想象力固然重要,与自己适应性良好的魔导书可谓是可遇不可求
这是……什么啊?
魔法使,不就是杰内特那样的吗。
魔导书的内容在魔导书被烧掉之后进入身体,进驻脑中,使人不老不死、拥有了使用魔法的能力。难道这不对吗。
继续看下去——
另外,这些规则对魔导书的代言人——俗称不死者们是不适用的。他们体内的魔导书的文字已舍弃的文字这种媒介,以无限接近影像本身的形式,让不死者们最确切地把握了魔女的梦境。可以说,不死者是与魔女的梦境共生的存在。所以,单纯就魔法的规模作比较的话,魔导书代言人远在魔法使之上……
这也就是说,魔法使并不单指杰内特那样的魔导书代言人,还包括手持现存魔导书的人们。
两百年前诞生的魔导书代言人共有三十七人,而魔女所著魔导书有一百九十七本,除去被讨伐队烧毁的三十多本,还有一百六十本左右的完好魔导书流传于世。
……………
一百六十的魔法使,其中恐怕有不少人觊觎着最初的谎言。难保他们不会像莱奥纳尔或者杰内特那样,找上自己。
光是想象就让人忧郁起来。
翻过书本来确认作者,上面写着罗杰・威尔托鲁。
……谁啊
不认识的人。
不过,现在该关心的书的内容,而不是作者。把作者的名字扔到记忆的某个角落后,流卡把书又翻了回来。
学院认为人工制造魔导书代言人在战略上具有重大意义,在过去曾三度点燃魔导书来再现魔女公馆被焚毁的场景,结果却全部以失败告终,仅仅是浪费为数稀少的魔导书罢了。据此,得出了魔导书代言人的诞生需要满足某个特定条件的推测。如今……

学习真热心啊

耳边突然传来了女孩子的细语。
……!?
流卡慌忙向后退去,肩膀撞上了书架。
回头一看,那里站着一个女子。年龄比自己大几岁,约二十左右。对于女性来说身材相当高挑。如夕阳般明亮的朱色头发,棕色的眼眸。可能是配合自己的发色吧,身上的制服是深红色的。




用不着那么吃惊吧?
女子面带笑容,就像是当场抓住了恶作剧的小孩似的。不过,流卡却感到自己悲伤在冒冷汗。
大家都在开开心心地玩,你怎么一个人在书库学习呢?优等生吗?
她的口吻很明快,说的话也没什么不对劲的,但事实上并没有那么简单。流卡现在的心境就如同被食肉动物玩弄于鼓掌之间的食草动物。
……你是?
嗯?啊啊,我是学院的老师哦
以前没见过……
说着,流卡感到自己的话有些不对劲,于是闭上嘴寻找原因,不过却什么也想不起来。所以就再次开口道,
以前没见过你。你不是在骗人吧?
你不可能记住所有教职工的长相吧?况且我还在国外工作……难道说,你不信任我?
…………
还真是这样。啊哈哈,这下麻烦了
女子一脸轻松的说着,弯腰从地上捡起一本书来,用纤细的手指随意翻过几页。于此,流卡才意识到刚才拿手里看的书掉了。
……呜哇啊,这书解释得太浅显易懂了吧,怎么能放在一楼呢。这可不是学生可以知道的知识
你……到底
不是说了嘛,我是学院的老师
满不在乎地说着,她把书抱在了胸前。
那些人又把书放错了地方,真是没救了
呃,慢着,那本书我还没看完呢……
问你哦
棕色的眸子笔直地看着流卡。
每天都过得幸福吗?
呃……什、什么啊……?
「回答我,幸福么?还是不幸福
不由分说的强硬语气。
幸福啊
所以流卡不由自主地小声说了出来。
正因为现在很幸福,所以才想知道。把那本书还给我
流卡不服输地瞪回去。
总觉得自己赢不了眼前的她,却又不知道理由。但是,唯有自己的心情不能输给她。
…………
不知为何,她撇开了视线。
既然幸福的话,那就别再追究这些。魔法和魔法使什么的,这种荒唐的事全部忘掉吧,只要你自己不乱来,你的日常是不会那么简单就崩坏的
什……
那么,再见。全部要忘掉哦,知道了吗
说完她就转过身去,一步又一步地走远了。
流卡无意识中握紧了双拳,盯着那个背影。强行把那本书夺回来的想法在脑中一闪而过,但马上就消失了。流卡做不到,也不知道为什么做不到,只是觉得自己敌不过她。
……什么啊
能做到的,仅仅是将心中的强烈的郁闷吐出来。
你们到底算什么啊
空荡荡的书库一楼,只有流卡在重复空虚的抱怨。


4


从书库里出来的时候,太阳已经落山了。节日气氛中的城市,在晚上竟比白天还热闹。
虽然感觉身体已经好多了,但还是不想置身于嘈杂中。所以,流卡避开人多的大道,净挑小路走回了家。途中一度来到闹市,买了三根烤肉串和一个黑麦面包三明治作晚餐,另加一个甜南瓜派当点心。

回到空无一人的家中,倒在沙发上。
隔壁的麦璐琪家传来了豪爽的笑声,接着是嘭嘭的拍打后背的声音,然后就是爱丽丝那如同尾巴被踩到的猫的悲鸣。应该是爱丽丝的爸爸在捉弄宿醉的爱丽丝吧。他总是那样。
喀拉。有什么东西击中了窗户。
咬一口肉串。肉已经冷掉了,硬硬的难以下咽。肉质与价格成正比,相当的差。调味汁的味道浓得过分。真失败啊,流卡想,这种东西只有随着节日一起兴奋起来的胃才会觉得美味。幸好,三明治没那么糟糕,对自己那疲惫的胃袋来说意识相当的美味了。这下肚子里总算是充实了起来。
喀拉。有什么东西击中了窗户。
……幸福的话就忘记那些、么
这话应该是对的——流卡咬着甜南瓜派思考。
上周杰内特一声不吭就走了,这就意味着她也有同样的想法。不能再跟魔法使们扯上关系,不然来之不易的幸福就会烟消云散。安宁的生活其实是无价而又脆弱的财产。
——啊啊,可恶,这种事不你们用说我也知道,也能理解。
但自己就是无法接受。无形而朦朦胧胧的感情累积在胸口,让自己坦率不起来。
啊啊,真是没意思。
自己的心境自己都不能理解,结果无处发泄的焦虑愈发膨胀起来。
啊……有没有完啊
流卡抓起一直方形的靠垫,甩向窗户。
喀拉。有什么东西击中了窗户——
…………
终于意识到了。确切的说,刚才就意识到了,只是没放在心上。
搞什么啊,真是的……
流卡拉开窗帘。
玻璃窗格的对面,街上立着的路灯在青色夜幕中投下根根光柱。也许是先前集体失踪的传闻在作祟吧,路上并不见人影。
…………
错觉么。
刚想拉起窗帘的时候——喀拉,玻璃都随着声音颤抖起来。
这下可以确信了,有什么硬的东西击中了窗户。恐怕是有人在仍小石子吧,而且敲击声越来越响了,窗户很可能要扛不住了。
如果是小孩子的恶作剧,这稍微有些过度。
搞什么啊!
流卡打开窗户,大叫,
谁啊,烦不烦啊!
只不过,是以不给邻居造成麻烦的音量。隔壁,也就是爱丽丝的爸爸,在这方面是很恐怖的。
然而窗外一个人也没有。就在流卡疑惑不解的时候——

<……这边,这边啊>

这声音,好像在哪听过。
口齿不甚清晰的老人的沙哑嗓音。
慢慢低下头来看,那里果然站着一个金发碧眼、体型与小红帽相仿的古董人偶。人偶不知为何正抱着一颗成人拳头大小的石块,踉踉跄跄地一副要跌倒的样子。
……老爹?
眼前的光景简直难以置信,流卡半信半疑地喊了出来。不过喊的不是名字。
阿鲁特・巴尔盖利亚。
是那天来去如风(可惜是有害的暴风)的魔法使二人组之一。
他是没有实体的幽灵,凭依在可爱的人偶身上来活动,乃是存在本身就属恶趣味的老头。
<呜,呣>
你在干嘛啊?
<呃,扔小石子你完全没反应,索性就找个能砸破玻璃的石头扔过去算了>
真行啊,你是五岁小孩么!
<没办法啊,门口的门铃我够不着啊!>
这么说,倒也是啊。门铃的设计中并没有考虑到人偶的使用,所以身高大约只及流卡膝盖的人偶,再怎么跳也够不到。
这个身体还真不方便啊
<不要悠闲地说得像是别人的事似的好不好!>
这不就是别人的事么……呃
流卡察觉到,
你一个人么?
再次环视周围,却发现一个人都没有。当然,面前的这个奇怪的人偶是不能当做来数的。
看不到你搭档耶
<没错,就我一个人>
怎么了?难道说,杰内特终于烦透你了,抛弃你了?
<怎么可能啊!杰内特才不是那么薄情的人>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以那么小的身体,你一个人旅行是不可能的。那家伙就在附近吧
<那么说,也没错>
之前你们突然就走了,我有些事想问都没来得及。另外我还有些话想跟她说,她在哪呢?
<……想知道么?>
阿鲁特忽然严肃起来,这样问道。
没能跟上变化的流卡慢了一拍后点了点头,

<好,那就告诉你吧。反正我本来就是为这个来的>
人偶如舞蹈般转过身去。
<来吧,我给你带路>
低沉而沙哑的嗓音刚落,人偶就用它的小短腿开始移动。
…………
真拿它没辙。
流卡赶紧关上窗子,跑到玄关,抓过外套穿上皮靴,奔到外面锁上门后就追人偶而去了。

人偶的腿真的很短。再怎么拼命努力,它走十步的距离也就相当于人的一步。流卡感觉让走路这么慢的阿鲁特带路太浪费时间了,于是就在途中抓着它的脖子,把它拎起来夹在了腋下。而且,现在可是节日的夜晚,就这样让它带路带下去,目击到会动的奇怪人偶的人数可要用打来计算了。
<哦噢>
人偶小小的手脚在空中乱舞乱踢。
你以前是怎么行动的?我觉得你这样子哪也去不了啊
<让杰内特背着>
「……果然
流卡一点也没猜错。
<紧急情况下我可以用扉仮宿』。莱奥纳尔的魔导书擅长支配和命令,杰内特的魔导书精于回想和回忆,而我的魔导书的价值在于剥离和固定。把自己从某个位置剥离,然后固定到另一个位置,这样不耗费时间就可以移动了。不过,这招只能偶尔用用,所以起不了大作用>

原来如此,这就是阿鲁特的特技(?)啊,以前还见他用过一次呢。
现在用不了吗?
<原则上,在这个身体里就用不了。这个人偶是特制的,施有阻止内部夜之软泥向外流出的刻印。只要在这个身体里,我就只能以手足来移动>
……为什么非得这样啊
<因为要想使用魔法,就必须耗费夜之软泥>
这个以前曾听过,好像是说,她们在使用魔法时在周围空间内展开的初步准备性质的力量。
<这对于依靠在体内储存夜之软泥来维持生命的不死者来说,等于是抽光了全身的血液。过度使用力量而导致夜之软泥的支出超过自然回复的话,不死者就会变得衰弱,长而久之也会死亡。不过这也只限于杰内特那样的普通不死者。我的话,因为我没有身体,所以既不能展开夜之软泥也不会受伤……总之就是,以我自身的力量是无法使用魔法的>
哈?
这话还真是意料之外。
但是老爹,你不是能用的吗?
<有没有听我说啊。是以自身的力量无法使用,所以才要用到这个小巧可爱的身体。在这个人偶中,我所能维持的夜之软泥的量有个上限,大概相当于我在外面精神解放状态是的一半。所以,解放状态的我在将自己封印进这个身体的时候,必须舍弃一半的夜之软泥——而这一瞬间就是我能使用魔法的时候。当然,那是将大量的夜之软泥一次性用完的做法,所以,那之后我就得慢慢积聚力量。直到能够自己再次脱离这个身体之前,我是无论如何都无法用出魔法的>
……哦
这个说明,听起来有点……
魔法这东西意外地有原则嘛。是不是这样,在旁人看来是破天荒的魔法,其实在魔法世界中是有着严格的理论体系的?
<怎么可能啊!现实跟你说的正好相反。正是因为魔法破天荒又乱七八糟又莫名其妙的,所以只好把尚能理解的部分拿出来分析研究,总结出大致的规律来>
我怎么感觉……像是在听兵器的讲解
这是流卡如实的想法。
魔法是上个时代的遗物,是渐渐被人淡忘的传说的碎片。而生存至今的杰内特和阿鲁特还有来奥纳尔就是传说的体现……也就是神秘的某种东西。
然而,真相似乎并不是这样的。
很久以前,火药取代了剑,同时也取代了跟剑同样作用的魔法。
没错,这就是白天在看过那本书之后一直感到不对劲的地方。
<呣,时代再怎么变,人依旧是那个样>
阿鲁特淡淡的答道。
<不管什么时候,人类都只会将手中的力量照着自己的欲望来使用。不过,反之人类这种动物也不会在这大陆上生存至今。只要是需要兵器的时候,能作为强力兵器的技术就只能有那种用途,就算是那技术有着其他无数种可能性,人们也不去关心>
咚咚——
比下腹部的震动稍微慢一拍,夜空被点缀得绚烂夺目。
流卡不由得停下脚步,抬头看去。各种颜色的花瓣尽情绽放,然后又融入夜空消失了。
烟花耶……
大道那边传来了鼓掌声与欢呼声。
啊啊,他们正在享受节日呢。
<我说啊,少年>
什么?
<现在的生活,你觉得幸福吗?>
出其不意的一问。
哈?突然问这个干嘛。现在这个问题是不是很流行啊?
<那我就不知道了……怎么样?幸福还是不幸福>
就算你这么问,这种问题……
自己当然是很幸福的了,所以这样回答就好了。但是……
……不知道
最后说出口的是这种东西。
幸福不幸福的……这种话题我不想听
<是么>
阿鲁特的回答有些阴郁。
你问这个干嘛?
<嗯,其实,我想拜托你一件事,只是这个稍微有些难以启齿……>
说到这里,阿鲁特变得支吾起来。
咚咚!
又有烟花飞上了夜空。
绚丽的彩色光芒中,流卡背对着欢呼声再次开始移动。
你想拜托我什么啊?
<呃,这个,也是相当地难以启齿>
行了我知道了,你快说
流卡停下了脚步。
然后顿了一拍,就连自己都感到不解,因为并没有停了来的理由。并不是因为要看烟火,也不是听了阿鲁特的话受到了冲击,更不是撞到了哪个熟人。
仅仅是,自然而然地停下了脚步。
……嗯?
<注意到了么>
听到阿鲁特严肃的低语,流卡这才察觉到周围的异常。
远离喧嚣的这条小巷里,有几个人影。清一色的深灰斗篷。脸藏在头兜下,让人看不出他们的视线是对向哪里。而最为异常的,要数他们的动作了——不管是哪一个动作,其中都感觉不到意志的存在。看着他们就像是看着傀儡,让流卡觉得心里发毛。
那是……什么啊,他们?
<啊,怎么说呢,这也很难说清楚……应该是敌人吧>
语气那么不确定是为什么
<是敌人>
啊啊,跟你说话真让人受不了
哗——重合的脚步声。几个人影几乎是在同时朝这边跨了一步。
<只是人偶罢了。不过,虽然很粗糙,却是施有刻印的猎犬。在王城是负责送货的杂鱼兵。因为工艺粗糙,所以他们只能依靠夜之软泥的气味分辨出猎物来。我的身体构造是不会泄露出夜之软泥的,而你本身也不会积累夜之软泥,所以放心好了,他们不会对我发动攻击的>
……不太懂,不过就你刚才所说,他们不是人吧?
<没错>
这也就意味着,并没有像那天晚上那样出现牺牲者。
稍稍放下心来。
<不必担心,或是『門』之类的歪门邪道,除了铅人偶之王的主人莱奥纳尔之外没人会用。每本魔导书都是独一无二的,就算表象看起来差不多,本质也是完全不同的。……而且,并非魔导书代言人的普通人类是无法使用莱奥纳尔那种蛮横的魔法的>
哦,魔法使么
<……呣?好像我可没告诉过你这事啊>
没错,那是自己从书上看到的。
而且,是被人要求遗忘,至今未能忘掉的知识。
拥有没被烧毁的魔导书,读过之后能够使用魔法的人,对吧?据说魔法的规模跟你们不死者比起来要落后很多。这么说,这也就是隶属于那个王城的魔法使干的好事?那他们不即使敌人了吗?
<呣、呜呣、呣~
咚咚——天空又被烟花照亮。
一瞬间流卡看到了人偶头兜下的面容。
那是木雕的人偶,可以看到表面的木质纹理。
<好像是叫克里斯托弗・戴尔戈的。所持的魔导书是木棺的誓言,似乎是擅长奴役契约的一本>
人偶的左眼窝里是深绿色的浑浊水晶球。因为水晶球比普通的眼球要大很多,所以人偶的鬓角至额头、鼻尖的部分都被挖掉了。
…………
这幅恶心的光影让流卡不由的皱起了眉。
街上都是这种东西么?
<应该没多少。走吧,不用管他们>
一手夹着人偶,流卡钻入夜间的小巷。背后,人们欢乐的笑声渐行渐远。


5


学院这个组织,实际上是由三方势力运营的。
第一是院长。是名副其实的学院代表人,也是所有最终责任的负担者。院长之职实行世袭制,自创立起到现在,共经历了七代。
另一位是院长助理。如其字面意思,就是在业务上辅佐院长的人。不过,院长助理的工作和权限跟院长是独立开来的。因为院长助理掌管着学院内一切人事变更(包括院长指名),所以在某些情况下他的话比院长更有分量。
最后一人是第六书库的高级管理员,专门负责魔导书的收集、管理和运用。

天花板很高的圆筒形房间。
无数的书架如同要覆盖墙壁般排列着,期间是等间距放置的烛台。烛台上插着白色蜡烛,昏暗而微小的火焰随风摇晃。
房间的中央是一张巨大的圆桌,围坐二十人简直是轻而易举。然而,椅子却仅有三张,而坐着的也仅有三人。
……二百三十年前,一位魔女创造出了魔导书
院长亚尼克・艾尔斐诺克一字一顿地说道。
这位老人看上去就像是一个装上了手脚的大木桶,外面再套一件灰紫色长袍。光溜溜的秃头,茂密的白胡子,狡黠的眼神。
讨伐队消灭了魔女,随后点燃了魔导书。被火烧毁的魔导书不甘心就此消失,于是就附到附近的人身上,然他们成为自己的替身。魔导书共一百九十七本,烧毁的有三十三本,产生了三十七名魔导书代言人。他们是将魔导书的功能植入肉体的,天生的魔法使。拥有人的姿态却又舍弃了人的身份,永远生存的不死者而留下的魔导书还有一百六十四本
强大的力量必将引发战争
院长助理罗杰・威尔托尔沉痛地接着说道。
他是个体型魁梧的老人。胡须如同脱色了般地雪白,额头上是岁月刻下了深深皱纹。身体上同样是代表高学位的灰紫色长袍。即使是隔着宽松的长袍,老人那不像是学者会有的肌肉依然很明显。
古代,丰饶的土地和矿山是力量的源泉。这种情况一直持续了数个时代。优秀的冶铁技术、火药的制法和便利的贸易交通都是衡量国力的重要因素,同时也诱发着争斗。魔法是优秀的力量,它颠覆了这个世界的公理,能够发挥出惊异的威力。乃是常识无法测量的,许多人梦寐以求的力量。多抢一本也好,多看一段咒文也好,人们争斗不休。争夺中,三十七名不死者分道扬镳,一百六十四本魔导书也流散在大陆各地
稍作停顿,院长继续道,
无数的势力兴起,又没落。历史的阴暗处,战争延续了两百年,直至今日。王城、商会、工房、茶会,还有学院,乃是互相敌视的五支最大的势力。互相之间小摩擦不断、虎视眈眈,处于一触即发的临界平衡状态。任何一方都寻求着可以改变现状的强大力量,然而谁也没能如愿
你可明白了吗?艾鲁蒙特君
两人向第三张椅子上的男人看去。
阿路贝鲁・艾鲁蒙特,第六书库的高级管理员,乃是相貌中庸的中年男子。
相比柔和,用随意来形容更合适的面容。枯树枝般不可靠的体格,还有非常严重的驼背。短短的红发,不知是因为年龄的原因还是劳累的原因,稀稀落落地夹杂着白发。
一言以蔽之——与眼前的两位气势汹汹的老人相比,他是个缺乏威严的男人。
那个……您所说的,我明白。两位说了这么久,但这些事情,为什么要在这个会议上在这里再次确认呢?
当然是稍微讽刺下你这个似乎不懂自己立场的家伙了。这种事,希望你不用别人说出来也能察觉
哦……那个抱歉啊
总之
院长助理依旧以沉痛的声音插话。
我们想听听你的解释,蒙特君。数日前在这个城市中展开的不死者间的厮杀,若是能巧妙的插手的话,乃是获得渔翁之利的绝好机会。而你,为何无动于衷,白白浪费了这个机会呢?
就算你这么说……不死者、不、魔导书代言人的争斗,一概不予干涉。这不就是我们学术院的基本立场吗?
平静而柔和的声音,阿路贝鲁继续说道,
他们每一人都太强大了,与之为敌的风险很大。就算能够打倒其中之一,我们受到的伤害也足以致命。所以我们要避开他们之间的争斗,不论在何地、做了什么,都必须视而不见。因为对方也理解我们的方针,所以并没有主动攻击我们的不死者。正是因为如此,这个城市的和平才能持续至今
和平?你刚刚说了和平吧?
院长嘲笑道。
那些不主动攻击我们的家伙们,这个秋天在这菲鲁兹邦做了什么,难道你忘了吗?无辜的居民们被卷入那些怪物的同族厮杀中失去了生命,仅仅是已知的死亡数就已近百
对此,我当然无比心痛
阿路贝鲁缓缓摇头。
但是,那个时候能够出动的魔法使仅有流水革鞘瓦伦汀一人而已。虽然他实力绝对不弱,但却不是能够对抗不死者的程度。就算当时下达了什么命令,我想状况也不会好转的
那可未必
院长助理稍稍耸了耸肩。
你所说的没错。的确,每一位不死者都非常强大,随意出手的话只会引火烧身。但我们并不是完全素手无策
此话怎讲?
学术院的魔法使与魔导书代言人对抗起来的确麻烦。但是,你对我们隐瞒了某个重要的东西了吧?
……
些许沉默。
如果试探眼前老人的真意般,艾鲁蒙特不慌不忙地反问,
……不知阁下是什么意思呢
莫要装傻
院长又嘲笑。
指的当然是你手上的那本魔法书了。如果力量真如其称号的话,应该能轻轻松松击败两三个不死者吧
瞬间的无语。
从哪听来的啊,这种事?
从哪都无所谓吧
院长助理鼻子哼了一声,回到道。
问题是,你没有全力完成你应尽的职责。你若是以这种态度持续下去的话,说不定会招来不必要的调查的
您是说,我把那个占为己有吗?
没错。那种可能性,正是我们所担心的。你也明白的吧?那本魔法书的魅力,足以让我们怀疑你
快要笑出来般的高扬的声音。
那可是魔女最后的遗产啊


之后大概又经过了一小时,阿路贝鲁终于从带有拷问意味的会议中被解放了出来。之后踉踉跄跄地穿过大理石走廊,七倒八歪地撞进一个房间。
房间的门上挂着的牌子上写着第六书库管理室
厚厚的红色地毯上摆放着深黑色木质办公桌。玻璃架上罗列着各种颜色的酒瓶。奢华的房间的正中央,乃是价格不菲的皮革蒙皮椅子。阿路贝鲁摇摇晃晃地倒在椅子上,一个劲的深深叹气。
不干了。真的不干了。已经累得无法工作了。我要回家
咚——拳头无力的落在桌子上。
上次回家都已经是半个月之前的事了。虽然是两个人的家庭,可这种生活持续下去的话,可爱的侄子可要把我给忘了。然后呢,学术院会承担这个责任吗?要承担这个责任吗?说起来责任不就在我身上吗?我要承担这个责任?呜哇我不要,都说过了我不想成为大人物的





……今天也是,很严重的精神错乱呢
为客人而准备的沙发上,坐着一名女性。
二十岁左右的高挑女性。身着暗红色的制服,明亮的朱色头发被简单的剪到脖子附近。
她膝盖上的是一本皮革蒙面的书。
详细情况还没人跟我说呢。那件事最后是如何处理的?
那个可是花费了好一番功夫
阿路贝鲁一副潸然欲泣的样子。
铅人偶之王』莱奥纳尔・格兰特施加刻印而变成自动人偶的牺牲者共八十七人。其中五十五人是一般市民。剩下的,学术院教室四名,学生七名,文职人员九人,圣职者五人,以及拥有这个城市居民权的旅行者和商人弓七人。当然,他们全都在莱奥纳尔死亡的同时化为了灰烬,造成了前所未闻的集体失踪事件。为了不引起骚动,情报操纵工作让我大概三天没睡觉
啊……你也不一般嘛
还有就是,恐怕是不幸地目击到他们打斗的一般人,被杀的也达五人。另外,建筑的破坏也很严重……不过因为场所在开发区,还比较容易掩盖
被人随心所欲地搞破坏么
女性叹了口气。
学术院对不死的魔法使之间的争斗不加干预是基本原则,但却又无法向他们抱怨,甚至还要替他们善后。啊哈哈
没什么好笑的吧
阿路贝鲁拖着长长的悲鸣,把脸埋进了堆积如山的文件中。
不干了。真希望我的劳动者权利更有保障点啊。直到死为止我是出不去了。不,感觉墓碑都被带到这个房间里了
呆会再诉苦吧。关于那个事件,可以继续说下去吗?
女性依旧是事不关己的声音,转换了话题。
为不死者们的争斗善后的辛苦,我已经明白了。事件的严重性也明白了。城市里奇怪气氛的理由也明白了。反过来,能让事件的影响降低到仅仅是奇怪的气氛,其中情报操纵的高明我也明白了。但是,这还没有结束吧。特意把任务中的我从贝璐塞利奥招回来,肯定是有着听了就会觉得胃痛的坏消息吧?
…………
女性并没有理会阿路贝鲁的沉默。
想让我做什么?状况的严肃性我知道,相应的心里准备也有。一般的工作是不会让我吃惊的,你就放心地说吧
啊……你能这么说,让我感觉轻松了点呢
阿路贝鲁慵懒地摇摇头。
那个造成问题的莱奥纳尔・格兰特

在那天被目击到了多次

根据情报,他在来学术院这个岛之前,好像和我家的侄子有过接触
——稍微有些长的沉默。
难怪他会对奇怪的东西感兴趣啊
女性叹息着将膝上的书本放到桌子上。
这本书?
你的侄子刚才在综合书库找到的,第二类禁书中的稀有品。我觉得不妙,就以速攻抢了过来
……遇到他了?
在综合书库偶然遇到的。第一眼看见他就认出来了
女性耸耸肩。
很有精神的样子,也有劳累的痕迹。会对这种书有兴趣,大概是被那个恶心的美形男灌输了许多不必要的东西了吧
果然,很严重么
当然很严重了
空气很沉重。
会话中断了。
……能不能,再去见一下那孩子?
阿路贝鲁说道。
虽然我知道那样会使你很痛苦,但现在那大概是有必要的。他的状况只有你能了解。如果事态严重的话,就必须得趁早采取措施
嘛,也对。状况的确不容乐观,虽然不情愿,却也没办法呢。放心吧,只要有必要,我都会去做的
女性一脸苦闷的表情,随意拨乱了自己的刘海。
因为这种私人的理由,万一要是跟丢了最初的谎言的话,可不是后悔就能了事的,知道的吧?

本帖子中包含更多资源

您需要 登录 才可以下载或查看,没有帐号?注册(右键在新窗口打开)

x

评分

参与人数 1轻币 +10 收起 理由
suya + 10 求下载啊!!!TWT

查看全部评分

 楼主| 发表于 2009-10-20 15:46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hiiragiyukito 于 2009-10-31 23:16 编辑

6


菲鲁兹邦原本就是以接受来自各国的学生和游客为大前提而兴起的城市。
巨大的人流量同时也带来了众多的问题。所以,这里跟同规模的都市相比,是属于治安不太乐观的那种。
为了解决治安问题,政府采取了各种政策,每晚也有大量的警卫兵在城市中巡逻。而混沌状态的西北地区更是被列为再次规划的对象。但是,当然了,问题是不会单纯到就此就会被全部解决的。虽然治安多少有些好转,但在士兵和规划都无法企及之处,黑暗依旧是主宰者。
菲鲁兹邦的西北部,可以说是被划为整理规划区的无人区。
没有路灯设备。一到夜间,就只有星月之光的照明。





偏僻的旅馆中,少女就躺在那床上。
一瞬间,流卡有些怀疑自己的眼睛。但那无力垂落的纤细手足,还有冰凉的白银色长发,不会错的,睡在那里的就是自己所知的杰内特・哈鲁邦。
然而,为什么自己没有马上就接受这个事实呢。
为什么……会这样……
喉咙嘶哑,导致后面的话未能说出来。
两个月前美丽的杰内特,仅仅是站在那里就会吸引众人的目光,乃是宛如幻想般的存在。
然而此时此刻的她……
在路上遭到了敌人的攻击,竭尽全力才逃回了这个城市
衣服上到处都是破裂的痕迹,染着血污。
完全感受不到生机。苍白的脸在逐渐染上灰色。
现在的她依旧美丽,那却是即将灭亡而特有的死亡之美。跟杰内特原本所具有的高雅和坚定之美毫无关系。
<夜之几乎被耗光了
阿鲁特老爹作出说明。
作为魔法书的自己,自身生成的夜之软泥会在体内积蓄。因为自己已化为了怪物,不再属于这个世界了,所以世界的自我净化作用也起不到多大的作用。而那个夜之软泥就是魔导书代言人将自己和这个世界连接起来的纽带。
也就是说,夜之软泥对于魔导书代言人来说,相当于是血液。
我们的存在是靠魔力来固定的。换句话说,魔力耗尽时,我们就将失去生命。过度地使用力量,使得夜之软泥耗尽的话,就会陷入这种状态
能治好吗?
姑且可以吧
听到这回答,流卡不由地安下心来。
那……
这次的状态,姑且还能挽救。只要静养数天的话,就会恢复到一定程度。但那也只是一定程度罢了,因为有个稍微有些麻烦的原因,最多也只能恢复到那种地步而已。然而以这种状态再次遇敌的话,这一幕又将重演。不,下次恐怕是逃不掉了。对方必定会赶尽杀绝
阿鲁特老爹沉痛地说道。
…………
不是说过吗,使用魔法就会消耗夜之软泥。对我们来说,使用魔法就等于是流血。持续使用魔法的话,血就会不断流失。静养的时候虽然会有所恢复,但如果流失量大于恢复量的话,身体只会继续衰弱,一步步走向死亡
人偶痛苦地摇摇头。
持续……使用魔法……?
没错。不管我怎么说,她还是不肯解除掉那个魔法
阿鲁特老爹的语气中包含着对杰内特的温柔,同时也有对另外一个人的类似于憎恶的黑暗沉重的感情。
不要忘了,少年。现在你的性命,全是这个笨蛋在支撑着
冰冷的语气,提醒流卡。
嗯,我记得
自己在那个晚上就应该消失的。
但是,擅长回想和再现的杰内特的琥珀画廊却将即将消亡的自己唤起了。所以之后自己才能醒来,然后一直存活到现在。
也就是……那么一回事吧?
对。这样下去的话,杰内特会白白死去,而一旦她的魔法解除,你也又将消失。这是最坏的结局,你明白么?
明白。
这么简单的算式,不可能不理解。
牺牲者当然是越少越好,这你也明白吧?
明白。
而且自己也无法佯装不知来蒙混过去。
……流卡・艾鲁蒙特喲
缓缓地,如同难以启齿般。
温柔,同时又极度悲痛的声音。
你自己跟杰内特说吧。告诉她你已放弃自己的生命,让她解除魔法


promnade/


距今六年前。
阿路贝鲁・艾鲁蒙特曾拜访过一个名为艾布里奥的村庄。

艾鲁蒙特本是菲鲁兹邦的学者家系。少儿时代起就在学术院学习,长大后在学术院工作,生命走到尽头后就把骨灰埋在学术院里。如此朴素的生活方式延续了很多代,流传至今。
但是阿路贝鲁的弟弟克雷蒙特・艾鲁蒙特却没有走上这条道路。
在学术院学习的时候,他结识了花店的女孩,然后两人就恋爱了。随即,以私奔的气势离开了菲鲁兹邦。平常不温不火的男人突然表现出这般行动力,让认识他的人都大跌眼镜。同时,既然他们都做到那份上了,众人也就不多说什么,仅仅是向着天空,各自谩骂着祝愿他们能幸福。
之后经过了三年,一纸书信寄到了阿路贝鲁手中,告诉他弟弟的近况。
和妻子都很好。
第二个孩子出生了。
非常有那个男人的风格,只写上了最低限度都达不到的事情。

之后又过了很久,兄弟俩未能会面。再加上两人都不善文笔,所以几乎没有书信来往。
这样的日子中,突然有一天,弟弟寄来了一封奇妙的信。
——《剑逝之丘》和《某位机械工的手记》能帮我弄来吗。另外,有些事想和你商量。
两本书中,一本是已亡国的中世纪国家修泰布鲁最繁荣时代的短篇诗集。另一本传说中近代技术革命之父的自传,内容因为太专业而难以理解,乃是唯有技工们才能读懂的奇书。
为什么,又是这种东西。
虽然抱有疑问,但却又觉得弟弟的请求来的正是时候。
这时的阿路贝鲁已经在学术院内获得了不小的地位,所以费点手脚把那两本书搞到手后,就请假去会见自己那多年未见的弟弟了。

在定期来往的马车上摇晃了两天,然后走了近半天的山路。走完这些让因习惯了办公室工作而衰退的身体感到吃不消的路程后,终于来到了艾布里奥。
哥哥,老了呢
才刚会面,偏偏就听到了这样的话。
然而这么说的弟弟,跟阿路贝鲁记忆中的那个样子相比也老了许多。体格结实了许多,脸上刻着数道皱纹。
怎么样,这个村子。不错吧?
的确,正如他所说。
虽然这种偏僻之地的寒村很常见,但跟阿路贝鲁曾拜访过的几个村庄不一样的是,这里没人对外来者冷眼相看,也不会排斥感。甚至,村民们还以亲近的态度对待自己。这让阿路贝鲁稍稍有些惊讶。
所以,就问弟弟,现在在这里生活是不是很幸福。
不知道啊,这种事
弟弟挠着脸,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那个要等年纪再大一些的时候,回头想想——那个时候真是幸福啊的,才有实感嘛。不是可以用现在进行时来表达的
然而说这样的话的弟弟,表情却背叛了他自己,如同描绘出幸福般松弛了下来。
说了很多话。
问了再会之前的那段时间里发生了哪些事。
然后,话题告一段落的时候,阿路贝鲁想起了行李。《剑逝之丘》和《某位机械工的手记》这两本深奥的书。
啊,谢谢,帮大忙了
接过书本的弟弟应哥哥的要求道出了用意。
是我家小孩想读的。这里和菲鲁兹邦不一样,是搞不到想要的书的。虽然是个不错的村子,在这方面却非常不便
——小孩?
咦?不是寄过信吗,说有两个小孩的。现年十三岁和十岁的姐弟。姐姐像我,头脑很聪明,轻易就读遍了我的藏书,然后又说想到读其他的书。既然孩子本人都这么说了,做父母哪能不听呢,所以就拜托哥哥了
阿路贝鲁起初还以为弟弟在开玩笑,但却发现他是认真的。
虽说已经十三岁了,但还是孩子。获得学术院入学资格必须要十二岁以上,所以她勉强能进第一学年吧。然而要读懂刚刚的那两本书,没有学术院第四学年的修养是不可能的。
……至于商量的事,就是这个啊,哥哥。不是我这做爸爸的偏爱自家小孩,我家小孩真的很优秀。不管做什么都能做得很完美。这孩子会成器的,但是,一直窝在这什么都没有的小村子里,并不是最善之举。只要能有良好的教育,这孩子肯定是前途无量……
阿路贝鲁理解了。
弟弟是想要让自己的孩子进入学术院。
然后委托这个当哥哥的照顾她。

当天晚餐的时候,阿路贝鲁见到了那两小孩。
姐姐的名字是克罗蒂亚。
弟弟则叫流卡。


scene/2 火薬の時代に生きて ~no exit


7


流卡并没有老实到别人让自己去死,自己就会乖乖去死的。
回答说需要时间来考虑,而阿鲁特老爹也同意了。

艾鲁蒙特宅邸很大。
即使五、六个人的家庭住在里面都会觉得宽敞。
然而现时的居住者只有阿路贝鲁・艾鲁蒙特和流卡・艾鲁蒙特两人而已。当然,房间太多了,打扫也很费事。所以无奈地只好每月两次请佣人协会的人来做简单的清扫。住这种房子真是太浪费了,然而身为这个家的主人的伯父却以从曾祖父开始代代都住在这个家里,不想离开为理由,一点也没有搬家的意思。
总之,因为这些理由,这个家里空置的房间有很多。
在那种地方,伤怎么能治得好呢
于是就是意识尚未恢复的杰内特带了回来。
让杰内特睡在一间空房间里,盖上被子。然后由于看那苦闷的表情看不下去了,流卡走出了房间。
……怎么办啊
背靠在墙上,手胡乱挠着刘海。
至今为止触碰到少女的身体好几次了,但只有这次,一点窃喜的感情也没有。
没有为女孩子包扎的经验……只能拜托爱丽丝了么?
自己都觉得自己虚伪。
杰内特的痛苦,是因为流卡・艾鲁蒙特还活着。也就是说,想要帮助她的话,能做的就只有一件事。包扎什么的,只不过是自己在寻求心理上的慰藉罢了,无法成为免罪符。有这个空闲的话,还不如早点下定决心放弃自己这条命。
啊啊……可恶
背靠着墙滑坐到地上。
并不是考虑考虑就会有答案的问题。但是又不得不考虑,而且,不考虑是不行的。
感觉自己身处一个出口被封闭掉的险恶迷宫中。
抱歉啊,少年
走廊的一头,阿鲁特老爹拼命使唤着两条短腿,啪挞啪挞地跑了过来。
是老朽的力量不足啊,不然也不会给你苦恼的时间,直接杀了你就行了。如今却只能让你白白痛苦
……就像当初,杰内特那样?
嗯……差不多吧
好残酷啊。
为什么无论如何都逃不出这个充斥着杀戮和死亡、痛苦和苦恼的世界呢。自己能做的仅仅是将痛苦和苦恼尽量抑制到最低限。然而,这样是绝对无法唤来救赎的。
真的,很抱歉。既然无法让你活到最后,当初就不该救你。跟莱奥纳尔对峙的那个瞬间,你也做好了牺牲的心理准备了吧。但我们却轻易地给了你残酷的希望……
不要说了
视线转向一边,流卡哀求。
这种话,请别再说了。我不想变得讨厌你们
……抱歉
之后,两个人没再说什么。

阿鲁特老爹作了番说明,同时也说了,这不过是粗糙的推断而已。
那就是,流卡・艾鲁蒙特的存在,就好比是一口装满水的大缸。而那天晚上,因为需要什么硬的东西,流卡就从大缸上取下了一块,然后那块碎片就丢失了。因为缸上开了个洞。水就从里面一个劲地流出来,而且没有阻止的方法。不消多时,水就会流干,而大缸变空的话,流卡・艾鲁蒙特这个存在也就要消失了。
……那么,杰内特所做的呢
她以自身的力量,强行把那个洞封住了。从你身上流失的水是不会回来了。但是,只要封住了那个洞,水就不会再流失。所以,虽然寿命的确是缩短了点……但只要不出什么意外,你还是可以平稳地生活下去的
在理解这个的基础上,再把这个洞打开。
阿鲁特老爹就是这意思。





结果,为了给杰内特包扎,还是决定了去请爱丽丝过来。
虽然不愿将跟此事毫无干系的她卷进来,而且自己也没有将这个状况解释清楚的自信,也知道让此二人相见很危险,并且,杰内特的伤既不会化脓也不会染病,所以替杰内特包扎并没有太大的意义。但是,尽管这些流卡都理解,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己已经站在邻居家的门前按下了门铃了。
短暂的寂静之后,啪挞啪挞的室内鞋脚步声渐渐接近。
请问是哪位?
……是我
嗯?流卡?
随着有些意外的声音,穿着私服的爱丽丝打开了门。
怎么这个时候……流卡……?
惊愕的表情。
发生了……什么事?
什么、什么事?
问的人是我。脸色,很难看呢
如同训斥般的语气,爱丽丝突然伸过来一把小镜子。
小小的镜面中,是自己那如同被揉成一团后又展开来的纸币般的脸。
怎么在这种地方有小镜子啊?
流卡避开话题,询问到。
每天早上时间来不及了就在这里整理睡乱的头发——流卡,这种事跟刚才的问题没关系吧。先提出问题的是我啊
收回小镜子,爱丽丝抬头瞪着自己。
啊,关于那个……
流卡把头扭向一旁,却又偷偷地观察爱丽丝的表情。
什么都别问。然后有件事想拜托你,可以吗?
说出来自己都觉得,一般人怎么会答应这种要求呢。
然而,

这么说,爱丽丝好像不是一般人的样子。虽然有些担心,却还是立刻就答应了。
啊啊,真的好讨厌自己。讨厌这个预料到爱丽丝大概会这么回答的自己,讨厌这个心底期待着爱丽丝无条件响应的自己。
……可以吗?
可以啊。说起来,晚上有人以这种脸色来拜托的话,是无法拒绝的吧
爱丽丝无可奈何般的微微一笑,然后,
妈妈,我出去一下
听到家里传来的回答后,爱丽丝走出了家门。

五分钟后。

…………
视线刺得人好痛。
血迹斑斑,穿着破破烂烂的礼服,脸色苍白的昏迷少女。然后还有拜托朋友帮她包扎的男人。
连自己都觉得可疑。太可疑了。
…………
爱丽丝遵守承诺,什么也没问。但是,却以视线代替语言的责难。关于这个爱丽丝是没有任何责任的,所以流卡默默的承受她那刺痛人的视线。
仅仅是数秒,却让人感觉是永恒的沉默之后,爱丽丝终于将视线瞥向了一旁。
唉,算了。我知道了,这就给她包扎
眼睛看着别处,以闹别扭的语气说道。
抱歉啊。总有一天会报答的
虽然不抱期待,但我还是会等着的。那么,药膏和绷带之类的有吗?
啊,那些东西收在一起……放在哪了……?
啊啊,真是的,男人持家就是这样啊
爱丽丝叹息着摇头。
我回我家拿吧,反正替换的衣服似乎也是需要的……看上去个子和我差不多,就换我的衣服吧。流卡请去烧热水吧,越多越好,知道了吗?
呃……啊,哦
那我速去速回,几十秒之后回来
说完,爱丽丝就跑了出去,都没等流卡的回答。
被爱丽丝的气势所压倒,流卡一时说不出话来,怔怔地看着她那远去的背影。
——是个好女孩啊
听到脚边传来的声音,流卡才回过神来。那是刚才藏起来的阿鲁特老爹。
你的女朋友?
不是
毫不犹豫的回答。
我和她……不是那种关系
呣,就算如此,她也是你心灵最可依靠的人吧
阿鲁特老爹的语气很淡然,不带感情。
为什么,会这么认为?
三岁小孩都能理解的吧。陷入绝境,都无法正常思考的人,不论如何都想去见的,不是恋人就是家人了吧,或者是位置与那相当的人
小小的手胡乱摇了摇。
而且,去见了那个女孩子回来后,你的脸色好多了。能有羁绊如此深的人,不是坏事哦
……老爹
在这里发呆,可以么?那女孩马上就回来了哦
啊,我怎么忘了
马上跑了起来。脑中收索着厨房里的锅和水壶的位置。不知道能不能发掘出足够多的煮水道具。
然而,明明脑子里满是这些事情,却还是听到了背后的细语,
——虽然不是坏事,却会很痛苦的哦

包扎所花费的时间,惊人的少。
不知道吗?我经常给剑术部和划船部受伤的人包扎,已经习惯了
爱丽丝稍稍有些不高兴地说道。
她受的伤都不严重,把血擦掉后只要消毒就可以了。还有就是要经常更换绷带。不过,最让人担心的是她身体非常虚弱……这个要等她醒来才能补充营养。捏着鼻子给她灌粥可不行哦
抱歉,帮大忙了
没什么。只要能帮上忙就行了……啊,这些是真实想法哦,不是责怪你的意思
流卡不禁苦笑。
这家伙真是好女孩呢。
能够托付心灵的人?对,正是如此。在见过她之后脸色好多了?那是当然了。五年前失去故乡和家人后,自己连怎么作出表情都忘了,而让自己回想起来的那个人,正是爱丽丝。
被人问及是不是恋人的时候,总是会否定。不管多少次都是否定。
但是,对于爱丽丝,流卡有着超越恋人之间思念的珍惜。
抱歉……什么都不能跟你说
没什么。能帮上忙就好。……对不起,这次稍微有些责怪的意思
忽然间,好像紧紧抱住眼前那纤细的身体。
动员了劳累到极点的所有理性,流卡才抑制住着突如其来的欲望。要是一时冲动的话,有些东西可就再也取不回来了。吐露出一切,哭喊着依赖爱丽丝的温柔……然后把爱丽丝卷入事件之中。
真的,很抱歉
这样很啰嗦哦
爱丽丝撅着嘴。
直到最后,爱丽丝真的什么也没问。


8


杰内特・哈鲁邦一点一点地醒了过来。

感觉,好温暖。
也感觉很舒服。
虽然感到有些奇怪,却不愿深入追究。这种温暖而舒适的感觉,让自己的思考变得模糊。
意识到自己正逐渐醒来。
但自己又不愿醒来。
呜呢……
翻个身,口中发出小小声音来。
既然现实惨不忍睹,那还不如继续沉浸在睡眠中。
虽然睡眠中等待自己的将是忧郁的噩梦,但不管多么可怕的梦都比睁开眼睛后要直面的现实更温柔更舒心。

——现实?

睁开眼睛。
覆盖住视野的右半边的是白色被单。
扭头看看。然后坐起身来,看看周围。
睡得晕乎乎的脑袋瞬间被警戒心充满。这里,不是自己所知的场所。至少,不是自己为了争取时间而投宿的偏僻旅店。也不是那个粗糙得无法称之为床、仅仅是木板上铺块布的寝具。
察觉到自己正在渐渐沉浸在柔软的棉花中,杰内特忽然脸红起来。太松懈了,刚才似乎还发出了奇怪的声音。微微捏一下自己发烫的脸,打起精神。
重新,确认状况。
首先,最低限度的体力已经恢复了。伤口基本愈合,手脚也没有活动障碍。
能恢复到如此地步,应该是从那以后睡了整整一天了吧。透过窗户可以看见的夜晚的黑暗,证实了杰内特的推测。
回头再想想发生了什么。
自己的敌人有许多。不仅有莱奥纳尔,还有帕特里斯纳丁、佰卡鲁三兄弟,另外再加上王城、商会之类的明显持有敌意的魔法书收集组织。特别是王城——王城可谓是莱奥纳尔的私人组织,既然莱奥纳尔被消灭了,王城今后的攻击必定将更加激烈。
在多斯袭击自己的是隶属王城的魔法使。
魔法使对于任何组织来时都是稀少的战斗力,当然不能随意消耗掉。所以一般是不会有魔法使接近自己的。反过来就说明,现在的自己已是如此虚弱。而且,至少是王城,掌握了真实情报。
受了重伤,不得不败逃。
几乎耗尽了全身的夜之软泥,完全发动了阿鲁特老爹的魔法,才得以从敌人手中逃脱出来。之后,找了家不会问及客人来历的旅店,作为恢复体力的场所。
……这之后,究竟又发生了什么呢。
这里是……?
慢慢下床来。这时发现自己已经过了包扎。
肩膀和腹部被绷带绑的严严实实的,简直都要阻碍行动了。身上的衣服也被换成了自己毫无印象的睡衣。
究竟,是谁……
走到门前,试着转动门把。门没有上锁。小心翼翼地,不发出声音来,杰内特走出房间来到走廊。
「搜索……
想要施放调查周围环境的魔法,但途中都停了下来。对以前的杰内特来说,这只不过是消耗微小,算不上疲劳的小魔法而已,但现在却难保会招来致命的结局。
行动时必须小心,因为现在这条命并不是自己一个人的。





左右看看,似乎猜到自己身处何处了。对这个斑驳的驼色墙壁有印象,而且,自己也曾决定……不会再来这记忆中的场所。
集中精神,注意周围的动静。
足以让人心情不快的寂静中,隐约可以听到风的鸣奏。
…………
慢慢向那里靠近。
在这夜晚,没有灯光照明的走廊上,杰内特就像是畏惧黑暗的小女孩般,一步一步地移动着。
来到一扇虚掩的门前,将其推开。

——那里,简直就是一幅画。

绝不宽敞的房间似乎是个书房。埋入左右墙壁的书架上,排列着暗红色封面的书。房间的中央孤零零地摆着一张书桌,书桌伤势小小的烛台。烛台的五支蜡烛上,豆般的火焰随风摇摆。紧挨着烛台的是三本打开的书。
正面是敞开的大窗户。窗户对面是沉默的昏暗夜景。而灰色天空的中央,是云间半圆之月。
少年就在窗前仰望天空。
笼罩在黑与灰色调的夜世界中,少年的红色头发在烛光的衬托之下如同燃烧般炫目。
……喲
少年慢慢转过身来。
醒了啊
平静而温柔的声音。
稍微有些笨拙,但又可以看得出是笑容的表情。
站在那里的就是杰内特所熟悉的流卡・艾鲁蒙特。
为什么……
无法思考,却还是将这个疑问说了出来。
为什么,你会在这?
嘛,因为这是我家
那么,为什么我会在这?
是我带回来的。在那种地方怎么能治好伤呢……嘛,虽然是能治好,但不能丢下你不管啊
烛光摇动,少年的头发也微微飘起。
明明是,要和你拉开距离的
唉,我知道。什么话都没留下就消失,当然能猜到了
不想让你扯上关系,不想让你卷进来
知道,你就是这样的人嘛
那……
一步一步地靠近。
原本就不是宽敞的房间,所以马上就到了触手可及的距离。
为什么,现在,你出现在我面前?
世界不会按照你的意志运转的。就是这样,杰内特
仍旧是笨拙的笑脸,流卡淡淡的,仿佛不带感情地说道。
那之后,因为力量完全无法恢复,所以差点被杀吧?
那……
如果你被杀了,我也会死吧?那么,我已经被卷了进来,扯上了关系了。我有权干预你的生死,不是吗?
那个……
哑口无言。
他所说的合情合理,都没错。
错的是自己。
虽然知道错在自己,但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他继续踏入魔法使的世界,所以自己才像个小孩子般蛮不讲理。
这,没错,肯定姐姐也是同样的想法。
「阿特・巴尔盖利亚
杰内特喊道。
我知道你在,阿鲁特老爹!为什么,把事情都告诉这家伙!
……杰内特
回答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要岔开话题。现在是你和我之间的事,和老爹没关系
阿鲁特老爹!你给我出来……
听我说!
流卡抓住了杰内特的手。
杰内特想要甩开,但又做不到。就连这个力气都使不出来。时间停止在十六岁的少女的手腕,现在就和外表相符那般的无力。
这是谁的问题!我个人的问题!?还是,你个人的问题!?都不是,是我们俩的问题吧!
……!
呼吸停止。被眼前这个少年的气势所压倒了。
全部都……告诉我吧。这样,我才能做些什么,我会作出决定的
——别说了。
你在和谁战斗?现在有什么计划?
——不要再说了。不要再靠近我。不要再扯上关系。
你说过你是在复仇,也说过复仇就是你的动力。但是,事实上不仅仅是复仇吧?王城是吧?除了仇人莱奥纳尔和奥露,你还有其他敌人。这也就说明,你在复仇之外,还有其他目的,而且是危险到不想让我这个仅仅擦肩而过的人卷入其中的程度
……闭……
依旧无法呼吸,仅仅是将胸腔里残留的空气全部挤出来。
闭嘴……
杰内特
闭嘴!不要得意忘形,流卡・艾鲁蒙特!
手上使出浑身力气,奋力一推。两人之间稍微拉开了一点点距离,而正是这点距离赋予了杰内特以勇气,让她将心里的话都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
你以为你是谁啊,魔导书都没有的十几岁小鬼!那条命,你以为是谁给你的!那么想死的话,现在在这我就成全你!
……
流卡的脸上浮现出怒意。
可能是预料到流卡会说很过分的话吧,杰内特做好了心里准备,整个人定在了那里。
然而,没想到的是,流卡什么都没说,仅仅是表情严厉地盯着自己。
依旧抓在手中的手腕,好热。
…………
…………
沉默让人好痛苦。无法正视她的眼睛,但又不能退缩。
两个人瞪着你我,僵持着。
时间慢慢流逝,然后——

嘎吱。

是地板的声音。两人同时转头看向走廊。
不知不觉中,门口站着一个一脸衰样的中年男人。
…………
…………
…………
三人都说不出话来。
杰内特那呆住的大脑渐渐恢复了正常的判断力。虽然不知道这个男人是谁,总是,是不知内情的第三者在看着自己和流卡。
现在的自己和流卡。
夜晚,在静悄悄的房间,少年抓住少女的手腕。而且两人都面泛红潮,看着对方,无言地将脸慢慢凑到一起——

可能是得出了相同的推论了吧,流卡失声叫了出来。
几乎就在同时,
抱歉,好像打扰你们了呢!
中年男丢下这句话就退了出去。
不、不是这样的,伯父……!
流卡慌忙放开杰内特的手,追了出去。
…………
被解放的杰内特则是楞楞地半开着口目送流卡的背影消失在走廊,然后才终于回过神来,按着额头叹息。
唉,刚刚似乎是冲动了点,真是的
言语中有些苦涩,但也隐含着微笑般的成分。
不过,一个人呆在这也没事做。窗外的风景虽然也算不错,但因为天空一副快要下雨的样子,看着就会莫名其妙地产生不安感。
去追流卡吧——

燃起

声音传来的同时,腰部附近有种空间扭曲的感觉。杰内特如卧倒般闪开。仅仅是眨眼间,那里传来了烧红的铁板被泼上水般的嗤嗤声。
就在刚刚自己所站的地方,正好是右侧腹部的位置上,暗红色的火球在燃烧着。大小如成人的拳头,如饥饿的蛇一般的动作晃动一下之后,乖乖地消失了。
杰内特踉踉跄跄地冲出房间,正好在门背后的位置发现了袭击者的身影。暗红色制服的高挑女性。右手撑一下地板,顺着起身的惯性以左手手刀攻击。但听到燃起之后又立刻缩回手,然后高高跳起。新生成的灼热球体微微擦到了银色发梢。
咚——重重地落地。
——好久不见啊,莱尔・帕朱莉。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手指按在袭击者的喉咙上,杰内特问道。
不过是打个招呼罢了……这么说你会信吗?
相应地,袭击者将小型匕首抵在杰内特脖子,轻佻地回答。
既然你这么说,我就相信好了。但我觉得,为了世界的和平,像你这种拥有危险习惯的人还是当场抹杀掉的比较好
啊,我不要。那我收回前言
那么给个其他理由来,必须是常识之下妥当的理由
能先听我说么
女性突然平静地说道。
怎么了,杰内特・哈鲁邦。别说夜之软泥的展开了,小型魔法都一次也没用,就连细剑一把也没生成。进入战斗状态后,力量还是普通人级别的。仅仅是以长年战斗中磨练出来的技巧在战斗
被说中了要害。
跟你这学术院的走狗没什么好说的
这个时候嘴上不饶人,你还真是单纯呢
匕首被抽了回去,转了一圈后消失了。这不是魔法,仅仅是将匕首藏在衣服中了。夜之软泥编织的装甲,只是仅限于不死者才拥有的特权。
跟我来吧,杰内特,有话要说
没什么好说的
哦?那只好强行带你过去了
……好啊。做得到的话,你就试试看
哎呀呀,意外的倔强呢
空气僵化的瞬间,
呃,你们在我家干嘛——
——别那么说嘛。过来谈谈吧,银发的公主
两个声音插了进来。
一个是因为自己家中突然展开的战斗而气血上涌的流卡・艾鲁蒙特。
另一个是捂住流卡的嘴,赔笑却又笑得不自然,刚刚那个仅仅出现一瞬间的中年男。
自我介绍晚了点。我的名字是阿路贝鲁・艾鲁蒙特,是流卡的家人。在学术院担任第六书库的高级司书官。作为大陆上经历的战斗最多的不死者,你应该知道这头衔意味着什么吧
——学术院所用魔法使的司令官
被阿路贝鲁捂住嘴的流卡露出啊?的不解表情。
关于你为何在我家里,还有跟侄子的关系……想问你的事有很多。首先,我声明一下,学术院——不,是我们,想和你缔结临时同盟
…………
杰内特沉默着,盯着阿路贝鲁那悠然的脸。
摸不着头脑的流卡楞楞地看着自己的伯父。合上魔法书、解除夜之软泥的莱尔微笑着看着这一切。
冷静点,笨蛋
又加进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阿鲁特老爹……?
形式严峻,由不得你去击退每一个想要插手进来的人。你的固执,我不是不理解,但这件事对现在的自己来说有多重要,稍微考虑一下应该就能明白吧
…………
慢慢地,杰内特收回了手。
这样才是好孩子嘛
小小的人偶满意地点点头。
阿路贝鲁对吧?走吧,带我们去个能冷静下来谈话的地方吧
啊,当然。大家请到这个房间来……啊,对了,流卡
阿路贝鲁放开了手臂中的侄子。
去泡下茶吧,每人一份。记得用上等茶叶。啊啊,还有,把藏在架子上的那盒酥饼也拿过来
噗哈——流卡先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趁势说道,
不,慢着伯父,这究竟怎么回事……
不是说了么,这个呆会会说明的。现在你只要去泡茶就行了
……知道了
一脸不服的样子,但流卡也没继续追问。
杰内特慢慢地摇了摇头,似乎对眼前所有的状况都不中意似的。




9


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

挂钟诠释时间的声音。
令人难堪的沉默占据着房间。
嘎吱。
椅子的木质挤压的声音,在这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耐不住这个寂静而动了下身体的人究竟是谁呢。
通常流卡一个都嫌狭小的桌子,如今围着四个人。另外,还有一个婴儿般大小的人偶坐在桌子的边沿上。能不能将其算在人数里,是个难题。
流卡绷着脸,抱着胳膊扫视剩下三人的表情。
其中之一的杰内特毫不掩饰自己的不高兴,板着脸啜饮红茶。另一位阿路贝鲁・艾鲁蒙特,也就是自己的伯父、这个家的家主,同时也是很少回家的同居者。仅仅是这些的话,是没什么问题的。带回杰内特的人是自己,而且伯父在家也没关系,或许该说那样才是理所当然的。至于那个机灵的奇怪人偶,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然而,最后一人却是个麻烦。那个自然地坐在阿路贝鲁身旁、笑眯眯的朱发女性。这并不是第一次见面,因为流卡白天在综合书库里遇见过这个不招人喜欢的家伙。她身上依旧散发着莫名的威压感,淡然扫视着周围。
据介绍,她是伯父的部下。
在学术院中,与魔法书相容性出色的人们便会被委以重任——她就是现在学术院所五名魔法使之一。
——莱尔・帕朱莉。
流卡在心中反复琢磨这个名字。
总觉得,眼前的这名女性和她的名字不协调,不好好记在心里的话就会有忘掉的危险。
首先有件事我想要确认下
请说
至今为止,我们虽然不是明确的敌对关系,但彼此间小摩擦不断……对学术院来说,我方明显是有害存在。在这有害存在虚弱期间,除之而后快才合情合理吧
咬着一小块酥饼,阿鲁特老爹沉郁地说道。
然而,阁下刚才却说想要缔结临时同盟,这让我无法理解。阁下究竟有何企图?
啊,那个原因很简单啦
阿路贝鲁不作修饰地点头。
黎明骑士的消失使得大陆上战斗力的平衡严重倾斜。很久以前就处于那个男人影响之下的王城,今后会有什么行动,实在难以想象。现在的大陆是一盘复杂的棋。如果棋盘上存在轻易就能除掉的棋子的话,一般的确会除之而后快。但这种单纯的想法是不可取的。我们现在将开始采取行动的王城视为威胁,担心几天前危害菲鲁兹邦的事件会再次发生。所以,学术院和你们有着共同的敌人,所以即使是短期,也想要缔结这个同盟
呣,原来如此,姑且也算有点道理,不像是诓骗
呵呵,那当然了……
但是,你还隐瞒了一部分真相
……呃
阿路贝鲁眯起眼睛。
为什么会这么想呢?
你的真正目的,是想知道我们究竟掌握着多少最初的谎言的情报吧?
噗——流卡把红茶给喷了出来。
什……么!?
既然阁下说是这个少年的伯父,那就脱不开干系了。流卡・艾鲁蒙特作为寻找最初的谎言的线索,最先被学术院得到了,而我们和莱奥纳尔五年后才偶然地来到了同一场所。然而,在这五年的时间里,阁下却没能解开最初的谎言之谜。所以,想要接近我家笨公主,来获得琥珀画廊这个特殊的调查手段吧?
了不起……
阿路贝鲁感叹着拍了下额头。
真厉害啊,猜对了六成
哦?那剩下的四成呢?
流卡,是我的侄子
阿路贝鲁忽然换上了严肃的表情。
因为是线索而把他当成研究材料,怎么做得到啊。这家伙跟最初的谎言有所关联之事,除了莱尔,我没向其他人说过,也没过告诉其他人的打算。当然,也没有自己一个人来解开最初的谎言之迷。在这五年里,流卡远离那个世界,过着平稳的生活。这对我来说,这就是值得自豪的战果了。如果可以的话,一直这样下去就好了
……伯父
听到流卡的低声呼唤,阿路贝鲁的严肃表情不争气地崩溃了。
刚才我帅不帅?
不,一点也不帅
阿路贝鲁的肩膀失落地耷拉下来。
看着伯父别扭的样子,流卡恍恍惚惚地想:伯父一开始就知道一切,却什么也不说,还骗了自己。隐瞒自己的真实身份,重要的事情也不告诉自己,五年里若无其事地生活在自己身边。
就算自己发火也无可厚非吧。至少,冷静下来想想,觉得自己有这个权利。以前的自己,或许当场就会发狂地提出质问了吧。
但是,如今却怎么也提不起那种心情。

依旧耷拉着肩膀,阿路贝鲁抬起脸来。
调查手段什么的,无所谓啦。你们是流卡重要的朋友,我没有伤害你们的意思。虽然,我的确是学术院里的大人物……
这种事一般是不会自己说出来的吧
流卡碎碎念,但众人一点反应也没有。
虽然是大人物,却也是拥有家庭的个人。这样你们可以接受了么?
呣,好像还是没说出全部的样子……嘛,算了
用餐巾抹去嘴边的酥饼的碎屑,阿鲁特老爹点头道。
说起来,人偶为什么吃东西?
流卡又碎碎念,但众人还是没反应。
还有……流卡
反而是阿路贝鲁在叫自己。
慢慢抬起头,流卡看着自己的伯父。
事态的进展已经超出预期了,一知半解反而不好。所以,我觉得还是把一切都告诉你的比较好。但是……
慢,等一下
莱尔突然伸出手来,打断了阿路贝鲁的话。
该不会,你是想说,不能告诉我更多的事吧?
没错。你最好不要再和这件事扯上关系了。不,更正,你不能跟这事扯上关系

一直沉默着的杰内特轻易就赞成了。
听你们说了那么多让人不愉快的话,只有这个我是完全赞同的。流卡,不要再接近我们了
为……
你的身体处于最初的谎言的影响之下。虽然具体我还不清楚,但这点是毋庸置疑的
阿路贝鲁一下就击溃了流卡反驳的声音。
魔法从本质上说,是不安定的东西。如果接触其他魔法使,持续受到其他魔法的影响的话,绝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这个道理你能明白吧?仅仅是在魔法使的身边,你就有危险
…………
伯父虽然知道流卡是因为最初的谎言而活着,却不知道这身体被毁坏过一次,之后又是由杰内特强行修补好的。
所以,流卡不好反驳。虽然不甘心,却只能低着头。
……难以抉择的二选一呢
阿鲁特老爹叽咕。
嗯?说什么?
阿路贝鲁并不知道流卡能够选择的另一个选项,不解地问道。
没什么,无聊的自言自语罢了
老爹平静地一带而过。

…………
流卡阴郁地抬起脸。
不意间,瞥见了沉默至今的莱尔的脸。
面带着让人烦躁的笑容,她轻轻叹息。那个瞬间,茶褐色的眼睛微微闪动。
…………?
错觉么?
如果知道了那个,会有怎样的反应呢?
……呣
也许是察觉到了流卡的迷惘,阿鲁特老爹以试探的眼神看了过来。
——有意见就说,不然就闭嘴。给你按自己的喜好选择的自由,但作出选择后就别抱怨。
承受着这样的视线,流卡心中冰凉。
理由不仅仅是这些,流卡。目前的这个大陆上,最初的谎言乃是能够想得到的最糟糕的战争火种。如果让别人知道了线索的存在,必将会发生无谓的争斗。如果你继续介入魔法使的战斗的话,不久就会迎来这种结果的。这个你也能理解吧?如果你暴露了,难保会让莱奥纳尔那时候的灾难再次上演,甚至还可能更糟糕。反过来,如果你回到以前那样的生活的话,对我们来说就是最有力的帮助了
悠然的表情和精神不振的声音都藏了起来,伯父现在是一点不像他作风的严肃表情和平静的声音。
伯父很了解流卡・艾鲁蒙特,很了解他只要碰到利益纠纷就会无法反驳而陷入沉默。
刚才所看到的,仿佛是安心地吐出一口气一般。流卡觉得。





去洗把脸。
一边让毛巾吸收水分,一边注视着镜子中的自己。
非常细长的眼睛半吊子地吊起。原本就显得冷淡的嘴形,现在歪成了山字。
强作笑颜看看——结果却更失落。

来到走廊。
今天的商讨已经结束,大家都回各自的房间休息了。
流卡和阿路贝鲁有着各自的房间,杰内特则住在她自己之前休息的地方。莱尔是在拐角处的房间,万一有人袭击的话,可以在最短时间内采取行动。阿鲁特嘛……当然不用说了,随便仍哪就行了。
走廊里应该是没其他人的,所以,
…………
看到她的侧脸时,流卡不由得停下了脚步。
脸上没有笑容,没有愤怒也没有悲伤。
颜色和温度全被抽去的,无表情的脸。
到底是在看什么呢。流卡这样想着,沿着她的视线看去。架子上放着一张小小的照片,似乎是伯父和他弟弟——也就是流卡父亲克雷蒙特,一起拍的纪念照。青年时代的两人以学术院的白色墙壁为背景,搭着肩膀笑着。
莱尔静静的望着。
……看、什么呢
听到声音后,莱尔慢慢转过来。而且,在转身的过程中还作出了那个笑眯眯的表情,紧紧地安到脸上。
嗯,感觉那时候的室长,好年轻啊(译注:室长是职位名)
那是当然了,因为这张照片应该是二十多年前拍的。没有谁一生下来就是中年男。人有着历史。历史。对,例如,照片上的另一个男人早就死了,究竟要怎样,才能将这些变化添上去。
果然还是没有那种没精神的胡子比较帅呢,是吧?
我哪知道
关于中年男的形象,身为男人的自己将来就算不情愿也得去考虑,但不是现在该苦恼的东西。大概。
照片中,两个笑着的男人。
现在眼前,一个微笑的女性。
那个——
想要用莱尔来称呼的时候,流卡犹豫了。
你……
嗯?
讨厌我吧?
……啊哈,问得真直接呢
绕着弯子问,也不见得会有答案啊
这倒也是
莱尔点头。
不讨厌哦。真要说的话,还是喜欢的类型呢。不掩饰、不认输,对女孩子认真,不知天高地厚且自己也没察觉到这个缺点,这些我都很中意哦
……那为什么
因为,最重要的是,我恨你
流卡眼前站着的女性微笑着,淡淡的说出这种话。
为……什、么?我不记得有招惹过你啊
那个是秘密。随便发掘女孩子的秘密可是不行的哦
手指抵在唇边,莱尔闭上一只眼。
然后,什么也不说了。
……你能使用魔法吧?
换一个问题。
上个礼拜,莱奥纳尔行凶的时候,为什么不站出来阻止他?
啊,那个,是没办法的吧,因为我不在这个城市。一直在贝璐塞利奥出差,今天早上才坐火车回来。啊啊,还有,就算当时我在这,我想也是不会出手的。就算出手干预不死者们的争斗,也只是无谓地引火烧身罢了
被挑拨了。
虽然意识到对方是故意的,但怒气还是控制不住往上涌。
牺牲掉的人,可是近百啊
那我问你,那意味着什么?
可能是预料到流卡会这么质问吧,莱尔淡淡地反问。
只要存在着能够杀死人的力量,就有人会死去。几十,几百,几千的人。这些人都有名字,有家人,有历史。谁都不愿死去,死掉后也会有人为他们感到悲伤。历史上,有哪个时代没人被杀的?没有吧?这次只不过是,死去的正好是你周围的人罢了。虽然也许是悲剧吧,但并不够成可以沉浸其中而失去判断力的借口
这种道理怎么能接受得了!
对某些人来说,这是不得不接受的。并不是所有人都站在你那样可以随意动怒的立场上。比如说,你的伯父。……决定对莱奥纳尔放置不管的,正是当时在这个城市的他。他的这个决定,让近百的人牺牲了,却让当时唯一能够调遣的魔法使『流水革鞘』瓦伦汀避免了死亡。而这个决定,将会在未来,拯救这个城市里上万的性命——瓦伦汀的力量,本来就不是战斗方面的
……
无话可说。
世界并非仅有光鲜美丽的一面——简单说来,就是这个毫不稀奇的结论。但想要否定它,却没那么简单。
真正的地狱,见过么?
如同追击般,莱尔问道。
有没有亲眼看过几百人在面前死去的惨剧?
有过——流卡差点就这么回答了。
但是自己又没有亲眼目睹布里奥的惨剧,所以,没有这么说的资格。
你的意思是,你有?
莱尔毫不犹豫地点头。
你现在,很幸福。这个事实你必须认识到。幸福,是因为自己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的不幸。所以,不该知道的事,你就不能知道。不要糟蹋所有希望你幸福的人的心意
雪白的,始终僵硬的无表情。
就像是节日上戴着的陶瓷面具。
…………
不知道她的过去。就算问了,自己也没有理解的自信。
既然如此,就什么都不要说了。


promnade/


这是距今六年前的事。
阿路贝鲁・艾鲁蒙特在布里奥逗留了一段日子。
当初预定是住一晚之后就离开的,因为本来目的也就是把书送过去,还有看看弟弟。虽然一天跑个来回是不可能的,但也没有长久逗留的必要。
可是,艾布里奥确实是个好地方。呼吸着味道浓厚的空气,让慵懒的风抚摸皮肤,仅仅是这样,心情就非常愉快。而且那夫妻俩又提出反正来了,就轻松一下吧这样的极具魅力的提议。
因为之前一直忙工作忙了好久,上司就硬是塞给了阿路贝鲁一个月的假期。正当阿路贝鲁烦恼着这个长假该如何消遣的时候,发生了这么美好的事情,于是一切都解决了。
就这样,逗留时间不断地延长。

克雷蒙特的两个孩子都很活泼,是对彼此间吵架不断的姐弟。
十岁的流卡不管在什么事情上都想反抗十三岁的克罗蒂亚,然后又被姐姐用拳头摆平。
对于这个年龄的小孩子,三岁的体格差是压倒性的,然而流卡却毫不犹豫地继续挑战他姐姐。尽管会被彻底地教训一番,但即使哭闹,流卡也绝不妥协。而克罗蒂亚也能可是了解弟弟这性格,饱含着亲情的拳头从不放水。
流卡似乎是村子里的孩子王。如此百折不挠地挑战姐姐,也许是出自自身立场上的一种尊严吧。
以拳脚往来为交流方式的姐弟俩。
我家孩子,很像他们爹吧。哥哥
见弟弟这么开心地说,而阿路贝鲁却没有回答他。
稍微也教了点剑术,而这方面也是很有天赋呢
那是当然的了,跟运动神经都灭绝掉的弟弟相比,正常人都算是有天赋了。真是的,老是偏爱自家小孩的话,迟早有你好看的。
啊啊,真家伙,真的很幸福呢。

这样的某一天,在晚餐的餐桌上——
说起来,伯父……
鼓着嘴巴嚼着炸鸡块,克罗蒂亚问道,
读了伯父带来的某个机械工的手记,但有个地方不太明白。中间有讲到,在雨天试验新型压力炉,因为炉壁没耐住压力而失败的那一段。但是那个,虽然没有明说,但我猜是柯里西亚斯型的改进版——是那个空间密封技术理论大体确立之后的试验机型吧。但书里并没有提到新的探索,那是怎么回事?
……哈?
阿路贝鲁一瞬间怀疑自己的耳朵了,以为刚才的声音是谁发出来的呢。
克雷蒙特耸耸肩。
他的妻子灿烂地微笑着(大概是不懂那些话的含义)。
流卡在粗暴地用叉子戳炸鸡块,鼻子哼地一下(无疑是不懂)。
而克罗蒂亚则是,
……怎么了?
对无语的阿路贝鲁感到意外而歪着头。




被吓到了。
她居然能读懂天书般的某位机械工的手记,而且在理解之后,以自己的知识补充书中所省略的描述,然后提出新的问题。这当然不是泛泛之辈所能企及的成就,所以阿路贝鲁没料到这些话会出自一位未接受过专业知识教育的孩童之口。
我不是说了嘛,我家小孩很厉害的
克雷蒙特笑眯眯地说道。
难道那时候以为我在开玩笑吗,哥哥
那是当然了。


10


古代的人们把一天的二十四分之一作为时间单位。
所以,一天也就是二十四小时。
反过来说,只要经过了二十四小时,不论怎样的一天都将结束。充实的一天也好,散漫的一天也好,平静的一天也好,波澜壮阔的一天也好,二十四小时后,全都回不来了。
同样的道理。
不管是多么麻烦的夜晚,八小时之后终将迎来黎明。
那是,创立节最后一天的黎明。





并不是因为有什么事。
仅仅,是呆在家中比较痛苦罢了。阿路贝鲁、杰内特、莱尔,姑且也要算上阿鲁特,流卡谁也不想见。
所以,一大早从床上爬起来后,就默默地出门了。
身处因节日而热闹非常的街道上的话,自己大概可以忘记那无处发泄的粘稠质感情吧。

被兴高采烈的小孩踩到了脚。
被失散的老人问路。
被搬运道具的学生推开。
被肥胖的妇人撞飞。

然后终于,来到了一个无人的场所。
张开双臂就能封住的,木构造小路。
往右踏出一步的话,头就会撞到校舍那建筑年龄超百年的斑驳灰墙。往左踏出一步的话,就会落入波光闪耀的青色湖面(这个季节的水相当冷)。往前踏出的每一步,脚边都会传来嘎吱嘎吱的不安定声音。
因此,没人会来这种地方的。即使学术院中人满为患,这里却还是老样子。
流卡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大脑无意识地排除了综合书库这个选择。不,是装作没有察觉到。因为呆在家中心情不快而出来的,所以流卡不愿想起昨天才产生不愉快的回忆的地方。
……依旧是盛况空前啊
自己低沉的声音显得干巴巴的。
创立节的最后一天,菲鲁兹邦的街道今天也非常喧嚣。
似乎明白了被脱壳的小麦的心情。以后的一段日子里,吃面包的时候可以期待一下另一番心情了。
面包。
说起来,肚子空了。
~
又一个少年闯进了小路。多了一人份的体重,木板嘎吱地尖叫了一声。
今天也是,盛况啊……
说着耳熟的话语,少年背靠着校舍,深深地叹息。
流卡觉得此人很面熟。
颜色淡淡的黑发。紫色的眼睛,很是清秀。隐约散发着善意的,端庄的脸。应该说,那是典型的女孩子心目中的美形男子。
啊,想起来了。
那不是戏剧部的当家花旦么。在戏剧杰内特上,戴着金色假发扮演莱奥纳尔・格兰德的那位。流卡在去参观他们练习的时候见过好几次。虽然没有直接说过话,但他那能将莱奥纳尔那矫情至极的台词流畅说出的姿态,给人的印象很深。
名字,好像是弗洛里安・科尔
也许是察觉到了视线,弗洛里安抬起头,微笑着看向流卡。
呀,艾鲁蒙特君
……喲
看来对方似乎知道自己,流卡随意抬起一只手来回应。
戏剧部的表演第一天就结束了,这种嘈杂的日子里,出来散步?
啊哈哈,今天有别的事
弗洛里安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说起来,你不也是吗?在这里干嘛呢?好像有听说,你因为觉得麻烦,没有参与任何活动啊
你怎么知道
爱丽丝说的。在练习的休息时间,说得很开心呢
那个家伙。
……嘛,因为很闲嘛,出来逛逛
啊哈哈,这种嘈杂的日子里,出来散步?
……差不多吧
简短的对话,自此便没了下文。
眺望着细小的银色波光,流卡在想着今天也是稀疏的几片云啊之类无关紧要的事。晴就晴吧,雨就雨吧,态度明确点。
反正也是闲着……
嗯?
那就稍微陪我一下。正好有件事想要拜托你
没有想去的地方,也没有想做的事。
所以,并没有拒绝的理由。

然而,流卡马上就后悔了。

不知不觉中,操场上已经挤满了人。数量大概要以百为单位来计算吧。人群与这边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围成一个圈。创立节最后一天突然出现的有趣节目。观众们的眼睛中都闪着期待的光芒。
怎么了,什么开始了。是打架啊打架。不对,是决斗吧。等一下,没听说今天有决斗啊。那那个是什么啊。看,艾鲁蒙特在哦。啊真的耶,那么就应该是决斗了。但是并没有决斗的申请啊。不管怎么样,输吧,艾鲁蒙特!对啊对啊,差不多也该输了吧!受欢迎的家伙是世界的敌人,混蛋!
……认识你的人真多啊
弗洛里安做着柔软体操,如是说。
可我一点也不高兴
单手挥舞着卷着布条的木剑,流卡答道。
本来,如果是校规中决斗的话,要预先向学术院提出书面申请,然后选定公证人和医护人员,再决定决斗的日期,这样才是官方认可的决斗形式。所以,这场刚刚才决定的战斗,并不是决斗。
真要说的话,那就是私斗。
不过,这样没关系么。在节日里随便引起骚动
放心吧,意料之外的节目也是为学园祭增色啊。今年特别是昨天演奏部和划船部的表演,很了不起哦。只要不太过分,是不会受到惩罚的
……干嘛了划船部?
啊,你没看吗?那可真是损失
啊哈哈哈,弗洛里安开心地笑。
嘛,这些事呆会再说吧。再不开始的话,观众们可要发怒了
环视四周才发现,人墙已经把这里围得严严实实,连猫爬出去的缝隙都没有。而且不论是哪一个,都是一副盼望决斗快开始的表情,就像是饥饿的野兽般。
的确呢
那些家伙们还真是爱看热闹。流卡无奈地点头。
两人各自拿着木剑,面对面站着。将剑放低位置,轻轻碰到一起,然后直接拉开架势,彼此行礼。
看到战斗即将开始,喧闹的观众们马上就安静了下来。
——这个瞬间。
弗洛里安歪嘴一笑。
吾之剑非钢铁,乃是献给国王的忠义之心!
洪亮的声音。
事出突然,观众们惊愕地睁大了眼睛。流卡也没料到这个,细长的眼睛变成了点。
弗洛里安依旧提着剑,保持架势,继续大声说道,
吾之盾非橡木,乃是献给公主的生还之誓言!
流卡的脸开始抽筋。
喝醉酒般的胡言乱语。听着就让人感觉背上有虫子在爬似的。这个感觉,并不陌生。
观众们开始躁动。喂,那个家伙,对了,就是前天的杰内特里扮演骑士的家伙。啊啊,这样啊,不是金发就没看出来。呵呵,相当的帅气嘛。稍微等下,难道你喜欢那种类型的。可恶,那家伙也很受女孩子欢迎啊。那不要给他加油了。不,他比艾鲁蒙特好多了。对,比艾鲁蒙特好多了。好,那就全力替他加油……。
那是舞台剧杰内特,第三幕中,骑士莱奥纳尔・格兰特为了深爱的公主而踏入决斗场的台词。
(……这么说,我就是在扮演告密者亚宾么?
剧中阻挠莱奥纳尔的坏蛋,似乎就叫这个名字。
(不好意思,我是不会陪你演戏的)
(没关系,只不过是我自己想这么说而已)
相交的视线传递着简短的信息。弗洛里安开始移动。比起踏步,用脚在地上滑行来形容那个动作更加确切。以出人意料的犀利剑法,将木剑从腰间向上挥动。
……嚯
以木剑剑柄附近的剑身接下攻击,然后弹开。然而,弗洛里安的攻击并没有终止。木剑划着数道漂亮的圆弧,一次又一次地向流卡袭来。
挡开一次次攻击,流卡稍稍有些佩服起来。外表看起来纤弱的弗洛里安,握剑意外的牢靠,跟以前那些挥了几刀就体力耗尽的家伙们素质完全不同。
周围开始哄闹。很好,干掉他!就这样压制!还不如杀掉吧!替我报仇啊!那个处于下风的,稍微反击一下啊!
也许弗洛里安是为了舞台上挥剑而不断练习过的成果吧。长时间的练习所锻炼出来的高效卸力方法,为了吸引观众目光而掌握的行云流水般的步法。
但是,
那样,是不行的
选择一次攻击,正面接下来。
然后靠气力压过去。
弗洛里安的表情微微扭曲。流卡并不在意,继续在剑上注入力量,也利用自己的体重。两人的体格是差不多,但是,在角力这方面,熟练度有着很大的差距。
相持仅仅只有短短一瞬间。
没几秒,弗洛里安膝盖就一弯。力量的均衡被打破了。
…………
…………
跪倒般,弗洛里安的膝盖触到地上。
而脖子上,则是抵着流卡的木剑。
这次私斗没有公证者,所以无人宣告胜负已决。
……不错嘛
保持着这样的姿势,流卡如此评价弗洛里安。
但是你的剑术,是表演,并不是为了击败对手。适合舞台,但在决斗中却没有太大作用
啊,原来如此
弗洛里安放开木剑,向后倒了下去。
切,满意为能行的呢。果然很强啊,艾鲁蒙特君
……也许吧
的确,有点实力吧。
已经历经了五十三场决斗。算是这次私斗的话,也就是五十四场。战绩是,全胜。流卡的强由这个事实作为证明。如果强大需要必然条件的话,那只要随便罗列出才能、努力、决意和经验,这样姑且也算是得到了说明了。
啊,这下可麻烦了,莱奥纳尔在剧中没有失败的台词啊
那又怎么样……啊
流卡朝周围的观众们看去。
大家都知道胜负已决。但是,战斗开始前,弗洛里安声势如此强大,战斗结束后也应该有相应的表演吧。观众们如此期待着,依旧注视着两人。
难得有这机会,艾鲁蒙特君代我说吧
不要
别这么说嘛,台词又不长。来吧,复述我的话——此时此刻,吾的誓言……
绝对不干
短暂的沉默。
那就没办法了,算了算了
这样就好。嗯
伸出手,把倒在地上的弗洛里安拉起来。
观众们也正好意识到好戏已经结束了。于是人墙开始一点点削减,流动起来。不过,用不了多久,这里又会挤满人吧。





学术院露天咖啡店不愧是打着开放式咖啡的名号,今天也在正常营业。
弗洛里安说,午饭就我请吧。正好肚子也饿了,也没有拒绝的理由,流卡就跟了过来。
也许是因为周围也开了几家露天商店,所以这个店里并没有太嘈杂。似乎能悠闲一番的样子。
单盘的A套餐
我点……沙拉和激苦咖啡
穿着围裙的打工服务员复述了一遍后,离开了。
看着服务员离开的背影,流卡想要提出话题,
……激苦咖啡?
但在此之前,有件事很在意。
不是激辣咖啡?
对,这个礼拜新出的。菜单上老是那些东西怎么可以呢,要创新。这里的主任这么说,于是就开发了新咖啡
……很苦吗?
嗯,苦到会上瘾
弗洛里安微笑着的表情很爽朗。
艾鲁蒙特君也试试吗?
不……我就算了。又不是修罗场,我可没有喝那种味道极端的咖啡的爱好
是么,我觉得还不错啊
流卡感打赌,味觉正常的人是不会持有这种想法的。
说起来,那个的选择项,到底算什么啊。
对激辣咖啡的需求倒还可以理解。依靠强烈的刺激,强制激活心脏,驱走睡意。激辣咖啡一般是被当做药物来饮用的,有其存在意义。实际上,虽然谈不上喜欢,但为了让头脑清醒起来,自己也点过好多次。
然而,苦涩就……。
里面放了鱼内脏么,还是青涩的果实榨取的汁液,有或者,仅仅是冲泡失败了的黑咖啡。
喜欢这种咖啡的,到底是哪种人呢。看着眼前笑眯眯的男人,流卡稍微理解了。原在这种家伙会有如此嗜好啊。而这家伙的同类们,有着令这个新产品生存下去的数量,正在学术院里蠢蠢欲动。世界上真是充满了惊奇与神秘。
……嘛,无所谓啦
轻轻摇头,把延伸得太远且又微不足道的想法都驱赶掉。
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会做那种事?
那种事……是什么?
当然是刚才的决斗了。该不会是因为想试一试自己的剑术,就来找我打架的吧?平常那些不受女孩子欢迎的家伙们会恨我也就算了,但是你没理由在挑战我啊
……没有意识到么?
意识到什么?
就是不受女孩子欢迎的人的怨念啊
弗洛里安露出有些不满的表情。
…………
流卡动员面部所有的肌肉,让眉毛拧到一起。
在鬓角那里用力把嘴角拉起来。
看样子你不相信嘛
意图似乎是正确地传达给他了。
传说中貌美绝伦的莱奥纳尔・格兰德,其扮演者弗洛里安不论是带有怎样的偏见来看都是相当美形的,无疑与不受女孩子欢迎的形象相去甚远。
但这是真的。那个,不受女孩子欢迎的那些人,也就是被爱丽丝拒绝的人们。所以,我也同样
为什么在这里会提到爱丽丝啊……

——其中弗洛里安特别搞笑,穿着戏服,拿来一束花,用戏里的恶心台词向爱丽丝告白了


想起来了。
前天戏剧部的庆功宴上,本尼迪克特指着趴在桌子上的几个残兵败将们说了什么。

——刚才啊,弗洛里安向我告白了哦。穿着黎明騎士的戏服,拿着花来用舞台上的台词对我说喜欢我

另外还想起来的,是回家的路上自称睡着了的爱丽丝的梦话。
真的直到现在才发觉么?感觉有点受伤啊
弗洛里安有些意外地嘟哝。
嘛,就是这么回事,抱着殊死一搏的心情向爱丽丝告白,结果结局真的很悲惨。满腔的悲伤无处发泄的时候,正巧遇上了爱丽丝的意中人。感觉这简直就是天使的恩惠啊,于是就向你挑战了
学术院的决斗体系很完善,并不一定要在今天啊
那可不行。这种申请要花费时间,失恋后的发泄怎么能等呢
……流卡觉得,自己开始有些了解这个男人了。
看起来温和的样子,其实是个单纯而热血的怪人。
不过,嘛,输得一塌糊涂,心里清爽多了。虽然有听过传闻,但没想到你这么强啊,艾鲁蒙特君
叫我流卡吧
嗯?
你用姓氏称呼的话,让我有种在跟本尼迪克特在对话的感觉。不过那家伙也是怪人,但类型和你不一样,让印象重叠起来对大家都没有好处
呃……我们戏剧部的部长怎么了?
别管那么多,叫我流卡就是了。禁止用姓氏称呼
啊啊,行。那个,流卡君……
莫名其妙地有些害羞的样子。
……嗯,改过来之后,有点不好意思啊
点的午餐来了。一大盘的鸡肉,另外还有土豆沙拉和煎鸡蛋。拿起桌上常备的叉子,轻轻叉起一块肉。
……其实,我还以为会赢呢
弗洛里安喝了口咖啡。
被选为莱奥纳尔的扮演者后,我去请剑术部的朋友帮忙了,让我好好地锻炼了一番。他觉得我很有天分哦,而且我和那里的部长也能切磋切磋。所以,如果以没有剑术基础的你为对手的话,我觉得我获胜的理由很充分
相较这些话,流卡更在意的是他表情的平静。或许,激苦咖啡只不过是徒有虚名罢了,味道说不定还在常识范围之内。
不过到底还是不行啊。我的剑不过是为了表演的剑,并非渴求胜利的剑。这也许是真的呢。并不是说,全都是剑术的错,如果真的想要以武力夺取爱丽丝的话,也不会输的那么干脆吧
说着,弗洛里安将杯子里的咖啡一饮而尽。
好厉害,这家伙的勇气不是一般的。
……还、有
流卡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咖啡上,没能听到他的后半句话。
好像对一件事作出这种解释的人很多呢。任何事都以精神论来处理,并不是良好倾向
当然,不是任何事了。但是啊……
弗洛里安耸耸肩。
爱也好恨也好,都是心产生的,能回的地方,也只有心。所以,不管是哪个时代,钢铁的刀剑是无法终止战争的
忽然,弗洛里安如此朗朗说道。
……那是什么啊
贝璐塞利奥一个少数派剧作家的作品里的台词。这是,以喜欢上一个人为导火线的战争。所以,直到这种感情有归宿之前,战争都不会结束。只有在这个方面,我觉得犯精神论错误也是无可奈何的
……那帮混蛋诗人们
多少带一些烦躁地低声咒骂。

其实,流卡稍微有些羡慕这家伙。
以自己的意志开始战斗。并且还说,直到感情有了归宿之前,会一直战斗下去。

只有我么……
咬上一口有点焦的鸡肉。
什么?
不管是哪个,都说要战斗到心情舒畅为止。可恶,偶尔也为被挑战的人考虑考虑嘛
粗暴地咀嚼着嘴里的肉。
你心里不爽快吗?
…………
嚼、咽下。
我哪知道。从来就没想过这事

比如,有想要得到的东西。
如果能依靠赢得战斗而得到那个东西的话,流卡・艾鲁蒙特这个人就会投入战斗了么?

我,大概,是因为义务感而战斗至今
断断续续地,吐出话来。
经历了那么多的不能输的战斗,回过神来时,只有战斗技巧变得高明了。对了……简单的说,我的剑是赶走挑战者的剑,不是为了赢取而挥的剑
……就算这样,你不还是很强大么
对……
自己的确有点实力。但是,
但是,你不是说过么,钢铁的刀剑是无法终止战争的吧?
将刚才听来的话原样回敬过去,弗洛里安便沉默了。
周围依旧喧闹,但此时两人所处的地方,莫名其妙地笼罩着让人不舒服的沉默。
流卡一阵挠头。这时,正好在这店里打工的服务员从旁边走过。
服务员,这边追加一杯咖啡
好的,请问要点哪种?
激苦咖啡一杯
稍微有些自暴自弃的心情。
啊,对了,流卡君。有件事顺便想问一下,可以么?
嗯?
爱丽丝啊
嗯?
看上去瘦弱的样子,其实身材很有料。是真的吗?
咚——流卡的脑袋狠狠地撞在了桌面上。
啊啊可恶,怎么每个人都这样。


不久之后送来的咖啡,苦涩的味道几乎能让人昏倒。


11


杰内特・哈鲁邦心情不佳。
过了一个晚上,还是没有好转。
……这究竟,是什么闹剧
站在镜子前,低声质问。
说闹剧还真是失礼呢
手放在腰上的莱尔哼了一声。
不是解释了吗?我们还不知道敌人的眼线藏在哪,所以你不能太引人注目了。古人不是说过,要想藏在森林里,最好是扮成树吗
反了吧!
细节不要太在意。……嗯~ ,裙子还是短一点的更好吧
等一下,稍微等一下,那是什么意思,你想对我做什么!
杰内特往后退了一小步。漫长的战斗人生中从未有过的一种战栗的感觉,在身体中流动。
太夸张了。来吧,死心脱掉吧,姐姐会帮你好好搭配的
谁是姐姐啊。年龄上,我比你大很多吧!
哼哼,这么狂妄而又纯情的反应,能请你说明一下么!啊啊,脸已经通红的了哦,真可爱!
都说了我比你大!
啊,对了,内衣怎么办呢。难得有这机会,那就好好挑选一番吧
请听一下当事人的意见!
冷静点,杰内特。老爹我觉得,内衣还是选黑……呃噗!
人偶被一脚踢出窗外,以灰色天空为背景,画出完美的抛物线轨迹。

……忍耐力快到极限了
椅子上的杰内特怒视着镜子中自己那疲惫的脸。
是么?
莱尔细心地梳理着银发,爽朗地反问。
不过是换衣服——对,好久没有这样,仅仅是换衣服都这么累了
太夸张了吧,我不觉的我有那么过分啊
看来你和我的价值标准有很大的差距
杰内特板着脸,声音由于怒意而略微颤抖。
说起来,莱尔・帕朱莉,跟以前在贝璐塞利奥时……不,跟昨晚相比,你的性格好像变化很大啊
那是当然了。现在我们可是临时同盟啊。对敌人要毫不留情地露出尖牙,对同伴则要毫不客气地欺负捉弄。我就是这种人
……那是能特地挺着胸膛、自豪地说出来的话么。
但是同盟关系解除后,你会恢复以前的态度吧?
对,到时就会划清界限的
那么,如果我与学术院为敌的话呢?
那还用说,当然会以你从来没见识过的态度对待你了
房间里的温度微微下降。
你的话里有多少真实、多少玩笑,完全分辨不出来
我也是无可奈何的呀。魔法使在魔导书代言人面前,优势也就只有这方面了。想要抱怨的话,去找第一位魔女吧
以后找到她的话,正有抱怨的打算呢
杰内特转向一旁。
莱尔微微一笑,轻轻拍一下银发。
好了。打理发质柔顺的头发,还以为一点也不费时间的呢
昨晚烧我发梢的人不正是你么
所以作为补偿,给你头发作了保养哦





镜子中,用全身来表示不高兴的少女。
冰凉的银发,深绿色的眼眸。
绯色外套,深蓝色衬衣和裙子,以白色为衬托的黄色领带。
…………
也就是,菲鲁兹邦学术院的校服。
那么,你想把穿成这样的我带到那里去?
不是说过吗,是去森林中哦。穿着校服还能去哪呀
……你是认真的么?
对魔法使,用的着问这种问题么
莱尔的微笑很灿烂。
缔结同盟这事暴露了。学术院也不是团结一心的,而这事又被其他大人物知道了,所以之后也许会变得有些麻烦
……这我能明白
那就做好心理准备吧。今天的辛劳是为了明天的安全。所以,既然付出必定会有回报,可要提起干劲来哦
听你说的如此轻松,难得的一点干劲也跑掉了
轻轻摇摇头,站起来。
「还算是合身的衣服,是唯一的安慰么」
看着镜中的自己,低声说道。





天花板很高的圆筒形房间。
……嗯,因为以上的原因,个人认为,王城和茶会在近几日必将有大动作。而目前,学术院的魔法使在人数和性质上都有极大的局限性,不足以应对突发状况
围着圆桌而坐的听众们正在听阿路贝鲁・艾鲁蒙特那冗长的蹩脚演说。
坦率地说,猫的手都想借助。人的手更好。可爱的女孩子的手,那还用说吗。嘛,因此,我们就缔结了临时同盟。嘛,今天仅仅是做个报告。可以的话,今后也和睦相处吧
冗长的说明于此告一段落。
那个……大家有在听吗?
当然谁也没在听了。
…………
院长亚尼克・艾尔斐诺克半张着嘴,话都说不出来。
…………
院长助理罗杰・威尔托尔的表情严峻而苍白,禁闭着嘴巴。
还有,
…………
知道自己此刻是瞪大了眼睛的杰内特,同样无语。
原来如此。昨天听到这个方案的时候,还不是很清楚你们的真意。不过以这个为目的的话,倒也能够理解了。这个方案,还挺不错的嘛
只有爬上了圆桌的阿鲁特老爹有反应。
事到如今,这个同盟已是无法打破的了,那就依照阿路贝鲁的计策行事吧。……希望以后能构建起良好的合作关系,院长助理殿下
如,如此重要的决断,为何未得到我们的同意就……
并不是院长助理,院长首先发出悲鸣。
没错,正是因为起重要性,所以才需要在第一时间迅速作出决断。无谓地浪费时间的话,往往是没有好结果的。所以,作为第六书库的负责人,我独自决定了这一切。不过话说回来,这本来就是第六书库负责的工作
阿路贝鲁泰然自若地答道。
世上的书,有不少是不能给一般人看的。学术院将这些书本收集起来,安置于综合书库的地下书库。从第二书库到第五书库,越往下层就越是机密。如果想要阅读那些书本的话,则需要特别的权限或是复杂的手续。
而第六书库处于最下层,完全是禁地。
表面上是比第五书库更加见不得光的书的存放地。比如某王家的系谱、某部队的作战指示书,或是某兵器的开发图。人类的历史就是秘密的历史,不得不藏起来的东西从来就没少过。
这在某种程度上并没错。第六书库就是为了管理那种存在本身都必须被隐藏起来的特殊书本而特别设立的机构。
由于工作的性质,第六书库并没有服从学术院指示的义务,也没有向学术院作出详细活动内容报告的必要。独立,且拥有随意行动的权利和力量。
但这并不是学术院上层所希望看到的。
自家的狗,脖子上却没有项圈。有什么命令也不听,随心所欲地在原野上奔跑觅食。会不会咬主人尚且不得而知。第六书库就是那种存在。
……原来如此
终于,院长助理沉痛地挤出了声音。
好久不见了呢,杰内特・姬赛鲁梅尔・哈鲁邦,还有特・普利姆・巴尔盖利亚。还以为我们不会再见面了呢
嘛,那么拼命地到处躲着我们,会那么想也是当然的
嗯,可以的话,真不想见到你们。但事已至此,无可奈何啊。至少,让我们和平相处吧……银发公主、緋鞘之将,还有……
院长助理转向阿路贝鲁。
这是你的选择么,阿路贝鲁・艾鲁蒙特?在这非常时期,给同为学术院的我们套上枷锁,你不觉的这个判断缺乏思考么
嘛,那个另当别论。正因为是非常时期,所以希望您能体谅
阿路贝鲁耸肩。
嘛,今天只是让大家会个面。我们差不多该先行告退了
轻巧地抓住阿鲁特老爹的脖子,将他提起,然后拉着杰内特的手腕,快步走出了房间。
不容分说的迅速。

出了会议室后,跟门旁等着的莱尔回合,三个人并排走在走廊。

呀,爽快爽快,好久没见到那两个人的那副表情了。啊哈哈
阿路贝鲁快活地笑着。
……我们也看到了非常有意义的东西
被抱在杰内特胸前的阿鲁特沉重地颔首。
那个男人和我们的关系,你知道的吧?
嘛,因为这里是学术院嘛,就算自己不愿意,也会听到各种传闻,而如果有意发掘的话,就能知道更多
于是你认定那个是事实,然后给那个男人套上项圈么。事已至此,他是无法干预这个同盟的。因为万一同盟解除了,我们就会去把放在他那里的东西拿回来。……呣,不错的恶作剧呢。陷害者必有图谋。只是自己被当成项圈的感觉并不好
嘿嘿,我什么都不知道
阿路贝鲁一脸开心地装傻。
嘛,总之,杰内特和阿鲁特,你们在此逗留时住的房间我会马上准备的。另外,护卫由莱尔担当,你们就安心恢复体力好了
呣,这位小姐当护卫么
咦?我?真的假的?
阿鲁特和莱尔的视线撞到了一起。
有什么不满的话,我也可以另外选人。但是,你是最合适的
不……我是没意见。但是我离开了,你那边的战斗力能行么?
嘛,应该没问题吧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这位小姐的话,战斗力的确是无可挑剔的
那就这么办吧。啊,还有,关于王城来的追踪者,现在这个国家的情报组织正全力展开调查,相信不久之后就会有好消息
没意思。
杰内特将注意力从会话上剥离,无意间转向了窗外。这里是三楼的走廊,所以视野非常开阔。
人、人、人。
视线所及之处,尽是人之海洋。不知道这些人是从哪里,又是如何聚集到这里的。而人数至多,甚至让人无意去追究这个问题。
(……嗯?)
发现了一块未被人还淹没的土地。
凭着好奇仔细看的话,那是一个如房间大小的圆,里面是两个少年在对峙着。而且,其中之一是自己熟悉的人。
……流卡……?
少年们各自都握着剑。
灰发少年挥剑,被流卡弹开。没有停顿,灰发少年继续发动猛攻。然而流卡轻易就化解了攻势。
(……好厉害)
并不是特别熟练的动作,且不是出众的敏捷,也没有充满力量的感觉。流卡只是一味地防御对方反复的攻击,非常坚定。
对方也绝非新手。剑的轨迹流畅而没有多余的动作,令人眼花缭乱。就剑术而言,他应该在流卡之上,但这般剑术是无法打破流卡的防御的。
不知不觉中,杰内特停下了脚步,看着那个光景。
啊,又来了,流卡
阿路贝鲁毫不紧张地叹息。
……又?
有点在意。
他在做什么?
学术院的教育方针是努力让现代人继承古代风俗。嘛,两百年前的形式应该和现在不一样吧,那是决斗
……哦
少年手中的是卷着布条的木剑。就算下手重了点,也不会致死——这点似乎和两百年前不一样。
但是,
那是为了守护心爱的公主,赶跑挑战者的仪式……啊,当然了,公主只是个比喻哦
原来如此。他的话,的确像是会为这种理由而战斗的人呢。就像童话里那样,骑士为了公主而战。
和两百年前相比,确实有很多不同。
当时,被称为骑士的那帮人并非如此单纯。争斗的理由很肮脏,胜者能得到的也是赤裸裸的财富。
但是……流卡・艾鲁蒙特,却能毫无企图地为了守护他人而战。
为了仅仅是认识而已的公主,他甚至与传说中的英雄为敌呢
传说中的英雄?难道是莱奥纳尔・格兰特?流卡这不是找死么,太勉强自己了。能毫发无伤地活着回来,真是奇迹
阿路贝鲁瞪大了眼睛。
怎么可能无伤,还被杀了好几次
咦?
……杰内特
阿鲁特严厉地制止,提醒杰内特不要再透露更多的情报。
杰内特微微耸肩。
其中一次还是被我杀的
慢、慢着,那是什么意思?
自己猜吧。监护人啰嗦的很,我不能再说了
以清凉的表情承受着阿鲁特老爹严厉的视线,杰内特将目光从操场上的流卡身上移开了。战斗即将结束。虽然没有看到最后,但未曾败在不死者手中的流卡,是不可能在这里输给那样的人的。


啊啊,好羡慕啊。
真的很羡慕。
在他心中,有个非常美丽的信念。
为了贯彻这个信念,仅仅是这点理由就让他战斗至今。
真的,很像亚宾
微笑着说出那个名字。
…………
也许是听见了吧,阿鲁特老爹沉默着,什么都没说。
杰内特很感谢阿鲁特能装作没听到。因为,这么不争气的话,自己也不愿被人追究。
转过身。
背靠着走廊墙壁的莱尔依旧是那副笑眯眯的表情,看着这边。视线交合,她便轻轻挥下手,跟了过来。
好像,有种不自然的感觉。
这个家伙为什么会在靠在墙上,而不和大家一起看窗外呢。
这种无关紧要的细节让杰内特稍微有些在意。



本帖子中包含更多资源

您需要 登录 才可以下载或查看,没有帐号?注册(右键在新窗口打开)

x
 楼主| 发表于 2009-10-20 15:46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hiiragiyukito 于 2009-11-3 21:30 编辑

12


拖着重重的脚步声,罗杰・威尔托尔回到自己的办公室。
喲,回来啦
迎接他的,是一个男人的声音。
头发如骸骨一般惨白,同样的颜色的胡须很是无精打采。身上穿着破旧的深灰色外套。年纪大概三十过半的样子。形象于学术院气氛格格不入的男子如同因为恶作剧而被责备的小孩般的表情笑着。
……好久不见的客人呢。为什么会在这?
呃,遇上了点小麻烦,所以想请你这个协助者帮个忙
这里不是你随便可以来的地方。我是这里的负责人,而你在王城中拥有很高的地位。万一被谁看到你在这,叫我如何解释?
见对方如此冷淡,男人咧嘴微微一笑。
别担心,我做事很小心的……似乎心情很不好的样子嘛,难道你也遇上麻烦了?
是啊,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银发的公主来这里了,对吧?
……哦,你知道啊?
那当然了。前些天在艾布里奥没能给她最后一击,让她逃到这里来了
贝璐塞利奥王城的佩剑骑士克里斯托弗・戴尔戈淡然答道。
哎呀呀,两百年的人生经验,还真不是盖的啊。在像样的魔法一个都使不出来的状态下,竟然还能顺利地躲过致命一击。以前还以为,收拾一个快死的魔法使很简单呢,结果任务迟迟无法完成。世事难料啊
原来如此。那么,你来此的目的也就是……
不奢求很多,只想请你帮我找到公主的藏身之处。虽然我姑且也将狩猎用的人偶散布到城市里,但因为对方的夜之软泥已经枯竭,所以人偶的鼻子就起不了作用。所以嘛,我才来向你这个城里的大人物求教的。对你来说,公主也应该是个麻烦吧。这样我们利益不就一致了?
你还好意思说……要不是你在多斯没能结果掉她,我现在也不会这么头疼了
哈?
罗杰微微皱眉。
学术院和杰内特・哈鲁邦现在是同盟关系。因为阿路贝鲁的自作主张,事态就演变成这样了
……难以置信。同盟?公主和学术院?你在开玩笑?
因为某个人蹩脚的追踪,杰内特公主现在别无选择,于是就有了这个结果。现在,因为公主丧失了战斗力,第六书库的人恐怕已经将她保护起来了。而那个护卫,想必就是金狼居所吧。至于假想敌,当然就是王城的佩剑骑士,木棺的宣誓克里斯托弗・戴尔戈,也就是你了
呜呃呃呃呃
我才想哭呢。这样以来,就不能轻易对第六书库还有杰内特公主下手了。废话不多说,我就直接问了。以你这佩剑骑士的力量,能击溃金狼居所么?
……很难
克里斯托弗耸肩。
怎么说也是你们学术院的最强的魔法使吧。虽然也能试一下,但那也是我在最佳状态时一对一才有可能的事。像她那个级别的对手,简陋的人偶数量再多也没多大意义。而高级人偶的话,至少也得要三、四个
现在开始造,大概要多久?
最少半个月吧。而且,寻找跟刻印相容性良好的素材所要耗费的时间,还要另外计算
……没那么多的时间给你作准备啊
罗杰叹息。
只能先将金狼居所放一边,另外寻找突破口了
罗杰从抽屉中取出一张照片,递给克里斯托弗。
上面是一位眼睛如线般细长,驾着眼镜的红发少年。
……谁啊?这个小鬼
详细情报我不能说。总之,他是第六书库的王牌,或者是跟王牌关系密切的人。只要能得到他,力量的天平便会倾斜
哦?看起来不像是那么厉害的魔法使嘛
是普通人。但这个少年能成为王牌
这又是为什么?
机密。你只要把他带到我这里来就行了
……我可不是你的部下哦
知道,你就把这当成交易吧。只要把这个少年带过来,我就能帮你创造机会,让你消灭公主
一时间两人都不说话,仅仅以视线掂量对方的真意。
能够收拾掉金狼么?那个
只要利用他,我就能做到。这意思你明白吧?
咔嗒——罗杰坐到椅子上。两手放在桌上,撑起额头。
这场政治游戏,不论如何挣扎,我都注定要输。很不甘心,却又必须承认。以前小看艾鲁蒙特了,没想到他还有这手。所以,我决定要掀翻棋盘。你也是造成这个败局的选手,所以现在好好工作来补偿吧


13


流卡感觉到有个柔软的东西轻轻碰了一下自己的脸,然后又离开了。
小小的温暖马上融入了空气中,消失了。
(……嗯?)
不由地屏住呼吸。
肌肉僵硬。
全身的皮肤都化为神经。
努力睁开眼睛,然后发现面前是一名少女。
长长的睫毛微微摇动,翠玉般的眼睛如微笑般眯起,银发的一缕如流水般随风摇曳。
小巧的桜色嘴唇闪动了艳丽的光泽。
(怎……怎、怎……!?)
用一个词来形容的话,是美少女。
两个词的话,是令人窒息的美少女。
三个词的话……。大脑如沸腾般,什么也无法思考了。对年轻而健康的青少年来说,极具魅力的异性脸庞出现在至近距离,是何等的破坏力啊。
(说起来,在干嘛啊,杰内特!?)
可疑。太可疑了,这种事怎么可能。她不是那种人,而且和自己也不是那种关系。也就是说,这种情况是不可能出现的,所以太可疑了。
想要跳起来,惊叫着和她拉开距离。至少大脑是这样给全身下达命令的。但是,身体完全不听命令,如同被铁链绑住般纹丝不动。就连呻吟的声音也发不出来。
杰内特似乎看出了自己的苦闷。
忽地伸出雪白的手,指尖触摸流卡的脸颊。
…………………………
如同恋人间的甜言蜜语般,少女温柔地轻轻说了什么。
虽然没听清楚具体内容,但让鼻尖发痒的少女的气息很温柔。
(啊啊啊啊,到底怎么回事啊!?)
脑袋中一片混沌。
但是,就这样乖乖地看着状况的发展当然是不行的……不,虽然那个方案非常诱人,但毕竟还是不可以的。
在无法动弹的身体中强行注入力量。总之,先转动身体离开少女再说。

啪嗒——天地旋转了一圈,然后后脑勺传来了冲击。






……呜呃……!?
令人几乎要晕倒的冲击让流卡清醒了过来。
待眼前大量飞散的火花消失后,环视周围。火炉中小小的火焰摇动,整齐排着的沙发,茶几。还有被刚才的声音吓到的几名学生在看着这边。
谈话室。
学术院为学生们准备的,作为休息室的小小空间。
然而,因为这个休息室位于东校舍,而且是在东校舍的尽头,所以用起来有些不方便,来这的学生当然就不多了。不过,冬季的时候,这里的沙发加暖炉还是极具魅力的,有些无所事事的学生就会来这里享受一番。
在创立节最热闹的时候也是如此。对于渴求安静的休息的人来说,这里就是世外桃源。知道这里的人都喜欢这个休憩场所。
那之后,与弗洛里安道别,然后就想要休息一下。
本以为来这里坐一会就差不多了,没想到竟然睡着了。
没事吧,流卡?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流卡抬起头来。沙发上坐在旁边的栗色头发的少女,一脸担心的样子。
……啊,没关系
抚摸着脑袋上鼓起的大包,流卡站起来。
我睡着了?
少女……爱丽丝轻轻点头。
嗯,睡得很香,感觉好可爱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是吗?我还以为,自己这个比喻不错呢
爱丽丝不可思议地说道。
流卡坐到刚才睡着的位置上,背靠着沙发,深深呼口气。
……我睡着了啊
嗯,睡得很沉,都担心你会不会再醒来了呢
无视说话依旧莫名其妙的爱丽丝,流卡开始考虑别的事情。
提示一:自己刚刚打瞌睡了。
提示二:醒来后,银发少女的身姿就不见了。
提问,根据以上提示,请结合年轻健康的少年的烦恼,给出简洁的答案。
……居然是梦
咚——额头沉重地撞在茶几上的声音。
怎、怎么了啊?
呃……稍微有点想死的心情
不要以开朗的表情说这种话好不好!
我想通了。人类总喜欢亵渎美好的东西,使其变得肮脏。所以,为了使美丽之物保持美丽,就必须让人类灭绝。因此,就由我先下地狱吧
不要以平静的表情说这种话好不好!
年轻就是罪过。而这个罪过,必须得到制裁
唉……
爱丽丝放弃般地摇摇头。
够了,你说什么我都不管了
什么啊,无聊
流卡坐直身体,然后又躺在沙发上。
……呐,爱丽丝
呼唤身旁少女的名字。
嗯?
你什么时候来的啊?
,大概十分钟前吧。本来是想来看书的,正好看到流卡在这里睡觉,就坐在旁边了
是吗
是的
不过,暖炉的温暖和皮革沙发的柔软能将身体中的积累的疲劳都清除掉,回过身来……虽然这样表达有些奇怪……自己就睡着了。
看看墙上的钟,推算出自己大概睡了半小时。
…………
…………
两人的视线纠缠在一起。
流卡想起,刚刚在那个梦中,似乎有什么碰到脸颊的感触,而那不就是一切的罪魁祸首吗。
……我睡着的时候,你对我做了什么?
什么也没有
爱丽丝错开视线,声音莫名的坚决。
流卡举起拳头,轻轻敲了下她的脑瓜。
干、干什么呀
你还顶嘴。刚刚的梦全是你的错!
咦、咦咦咦!?
这种打闹也算是司空见惯了。那是,不管什么时候都在一起的两人的,一直将持续下去的日常。
…………
看着爱丽丝的脸。
惊讶地睁大的黑色眼眸中,倒映着自己。
好可爱的女孩啊——真的是,再一次认识到这一点。
而且性格又好,人也很机灵。她的优点真是数也数不完。

嗯?
你没有问呢
什么?
昨天,她的事
爱丽丝歪头,
流卡不是说,什么也别问的吗
……那倒也是,不过……
——带回来的是一名受伤的女孩子(美少女),但请什么也不要问,只要给她包扎就行了。
这种奇怪的请求,一般人怎么可能接受呢。就算接受了,也应该是想要了解情况的吧。而且多多少少,会从态度中表现出这种想法来。
然而,现在眼前的这个爱丽丝,跟通常的爱丽丝没有什么不同。
当然了,能问的话我也想问,也想知道是怎么回事,想要彻底地问个明白!但是,流卡又不希望我那么做……
爱丽丝手指抵在嘴唇附近,一副复杂的表情。
……其实,那时可能稍微有点高兴吧。即使是不能说出来的严重事态,流卡还是拜托我去包扎了。能在危急的时刻想起我,我就觉得自己相当自豪了呢。嗯嗯
一个人点头的爱丽丝。
作为抵消,已经很充分了。所以,那样也没关系
依旧是自己认识的爱丽丝。依旧是那熟悉的笑容。
真的,觉得不问也没关系吗?
请不要问这个问题了。因为那是我的决定,我不想再迷惘
对她来说,自己的存在是必须的。这点从她的态度还有她的话语中可以感觉到。
而感觉这一点如此珍贵的自己,大概不是平常的自己吧。因为这个而欣喜不已的自己,果然不是原来的那个流卡・艾鲁蒙特。
自己不对劲。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又是为什么而变成这样的。
呐,爱丽丝
嗯?
我好像好久没看见你哭了呢
……为什么,突然问这种事
以前你被狗追就哇哇大哭,每次我去决斗就像小孩那样呱呱地哭……
并不仅仅是这些。
以前,若是流卡隐瞒了什么,仅此而已,爱丽丝就快要哭出来似的瞪着流卡。因为那样的她非常非常麻烦,所以流卡尽可能不对爱丽丝隐瞒什么。
不知为何,爱丽丝自豪地哼哼一声,
被狗追赶的时候,因为来帮助我的流卡受了不小的伤,所以哭啊。决斗的时候更不用说了,看到有人全力帮助自己,只能哭了。所以……吸取了教训哦,我
什么?
世界上啊,有种非常非常麻烦的人。看到有人在哭泣,就必定会伸出援手的人。有谁快要哭出来的样子,那人也绝对要去帮助人家。每一次都把自己弄得伤痕累累,却依旧还是笑眯眯的人
哦,原来有那样的人啊
怎么说呢,那可以算是一种病了吧,不然怎么可能会有那种生物呢
真是珍惜动物啊
嗯,好想立刻把它驯养起来然后跟它亲热呢。总之呢,那个人看到有人在哭的瞬间就已经行动起来了,完全没有对状况的判断力,如条件反射般停止了思考。真想提醒他多珍惜一下自己的生存本能呢。在这个人的身边,我已经呆了五年了
啊哈哈,爱丽丝微微一笑,
我也稍微得到了锻炼哦,也变得好强了。在这个人面前绝对不哭——以前就决定了
拘谨地,微微挺起了胸膛。





太阳渐渐倒向地平线。灰色的天空开始染上朱色。
节日——每年仅持续三天的宴会即将结束。
人们一点一点地离开这个城市。
游客们涌到车站,在火车上摇摇晃晃地回到各自的现实中去。而这个城市的居民们,则将在这个醒来之后的梦的遗址上开始新的每一天。

就在流卡考虑着接下来就去哪的时候,正巧瞥见了那个直指阴云天空的时钟高塔。

流卡知道这里不是随便可以来的地方。

一边拨开蜘蛛网,流卡从前几天走过的小路进入钟塔。姑且留心看了下左右,附近并没有发现管理员那老人家的身影。那位可是不管入侵者是谁,都会毫不留情挥动手中扳手的可怕老人。可以的话,流卡不希望自己被他发现。
走上楼梯。
楼梯不仅狭窄,而且台阶因为灰尘和油渍而非常的滑。所以,流卡小心翼翼地,一步一步往前、往上移动。
鞋后跟每一次踩到台阶上,脚步声就会响彻楼道。
…………
现在,杰内特她们正在做什么呢。
或许,在战斗中也说不定。对方有可能是昨天遇到的人偶,也可能是其他的势力。她的敌人似乎很多。
两百年的人生中,发生了许许多多的事吧。仅仅是生活了十七年的自己所无法想象的杰内特的故事,每一个都是由无数因缘错综复杂地纠缠出来的结果。不过,莱奥纳尔级别的怪人应该不会多,仅仅这点也许无需去担心吧。
来到钟塔最上层。
正巧,太阳在这一刻没入了地平线。残留着节日气氛的城市中,四处亮起了点点的灯光。就像是天地反转了一般,星星不是挂在被乌云遮住的天空,而是被撒在了大地上。
啊,依旧是美丽的风景呢。
站到边沿上。正好,是以前杰内特所站的地方。
屋顶四周既没有栅栏也没有网。再往前踏出一步的话就会一头栽到地面。
背靠着拱顶躺下来。
强风吹乱头发,在耳边制造杂音。怕眼镜一不小心被吹落,流卡就把它摘下来放在胸口的口袋里。
朦胧地,仰望云间的一小片星空。
——这里真是看风景的好地方啊。
直至因事故频发而被封锁之前,此处乃是菲鲁兹邦首屈一指的观光胜地。
在被封锁之后,这里在附近小孩之间人气依旧很高。不,该说是更高了吧。如果能躲过管理员跑到上面来欣赏风景的话,就会被视为勇敢的男人,得到大家的尊敬。顺便说一下,流卡是在来到菲鲁兹邦的那一年达成的。
(……那个时候,被潸然欲泣的爱丽丝训了一顿呢)
脑中浮起着令人怀念的回忆,流卡不由地微微笑了。
试着用手遮住天空。
由于经常握剑,手上有些地方的皮肤长出了茧。小时候被钉子扎穿的地方,白色伤痕残留至今。无论怎么看,都是自己所熟悉的手。

但这只手,在那天晚上的确是消失了。

最初的谎言
关于这个词的意义,自己还不是很清楚。
虽然听周围的人提起过多次,但对其的认识却很有限。
那是魔法书的名字。
两百年前,在杰内特她们成为不死者的事件之后,最初的魔女奥露·姬赛鲁尔所写下的,最后的魔法书……也是最强的魔法书。
这本书跟自己的身体有所关联。
五年前艾布里奥被烧毁的时候,奥露使用了魔法——不,更正,是许下了愿望,让自己活到了现在。那个愿望,大概就是流卡・艾鲁蒙特不会死之类的吧,所以,即使被杰内特刺中、遭到莱奥纳尔魔法的攻击、被枪贯穿胸口,自己都没死掉。
魔法差点就被解开了,被流卡自己。如果解开的话,流卡就会消失,但杰内特现在维持着自己的生命,所以现在自己还能这样活着。
阿鲁特老爹说过,那就像是在一口大缸上开了个洞。
在里面的水干涸之前,杰内特将那个洞堵上了。
…………
这不是自己所期望的。
现状让自己越考虑越急躁,但有什么也做不了。
干脆就这样消失掉算了。如果自己不在,一切都会得到解决的话——杰内特渐渐痊愈、像莱奥纳尔那样觊觎最初的谎言的危险人物也不会来这里,于是大家都得到了幸福。这样也不坏。
想要消失的话,很简单。
而且,大概并非阿鲁特老爹所说的那样,需要杰内特来解除魔法。因为,流卡只要将大缸开个巨大的洞,让水一下子流尽就行了。虽然不记得具体的做法,但既然成功过,那就没有办不到的理由。仅仅是这样,自己就会消失地很干脆。
……嗯?
感觉,有点不自然。
那个晚上,自己的身体化作七色沙粒,融入夜风后消失了,未留下任何痕迹。对,自己差点就消失了。
身上的魔法解除后,自己将不复存在。
——不知为何,这点让人很在意。隐约的不安就像是苔藓般紧紧贴在心脏上。
魔法解除后,什么都没留下。
没有施加魔法的话,那里什么也没有。
那么——
……难道
原以为,而那魔法是为了保住自己的生命而存在的。所以,在五年前的火灾还有八天前的战斗中,虽然几度濒死,最后还是生存了下来。
但是,这种观点无法解释那天晚上自己所看到的光景。
如果自己是因为魔法而生存至今的话,失去了这魔法的庇护后,自己将迎来的并非消亡,而是死亡啊。人的生命无法持续下去的时候,留下的是尸体。
然而,自己却会消亡。
这究竟是为何。
不可能……吧
应该是自己想太多了。
想要让自己相信,那只是巧合罢了。
毕竟那是魔法啊,是人们无法理解的乱七八糟的东西。不论魔法引起了多么破天荒的现象,都不足为奇。不,应该说,正因为不可思议的现象不胜凡举,那才叫魔法。
即使有不符合因律的方面,也很正常。而且,那些规律本身就是是对魔法不甚了解的人们根据一知半解的知识总结出来的。
如此说服自己,流卡再次举起手。
嗯?
小指尖上冒出了烟。
一开始还不明白那是怎么回事。这里只有自己一人,也就是说,引起这个现象的不是别人。

从指尖开始,七色的光子飘舞着消失了。


喉咙里能发出的声音,只有这个。
一点一点,一点一点。
跟上次相比,虽然是不起眼的规模,但毫无疑问……身体和八天前一样,正在崩坏。
呜呃
一点一点,一点一点地。
指尖在消失。
现在的自己,恐怕就是大缸上开了个小孔的状态吧。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自己做错了什么?干了什么傻事?还是说,这并非自作自受,而是另有原因,自己只好接受事实么?拜托了,不要啊!虽然刚才的确是在想着,自灭之后杰内特的问题就能得到解决了,但也不要来的这么快吧。
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但又不能静观其变,所以流卡在屋顶上焦急地翻来滚去。
不久,七色粒子的发生开始减弱,然后停止了。
指尖稍微缺了一小块。
没有流血,就像是人偶少了个零件般,断面是无机质的。
……呜哇
崩坏暂时是到此为止。
得救了。不,虽然状况绝不乐观,但至少不会这样莫名其妙的消失了。
安下心,放松了下来。

喀拉。

风的呼啸声中,夹着什么奇怪的声响。
流卡不解地往声音的发生源,也就是自己的脚边,看去。钟塔的最高层的边沿上挂着什么东西。是四个扭曲地奇异的刀状金属片。排列整齐的刀刃插入石材的模样,就像是有人沿着墙壁在往上爬。
嗯……?
流卡一瞬间没理解那是什么。
从外沿出现的是一张没有表情的木刻的脸。
左眼窝埋着巨大的水晶球,笔直地盯着流卡。不过那大概是错觉吧。
什么……
四把刀刃用力将那个东西撑了起来。那个东西披着带兜帽的灰褐色斗篷,斗篷下是街上随处可见的、有些破旧的旅行者装束。
那东西有着人的身形,穿着衣服。
但是两手自手腕往前,本该是手指的地方却是五把刀,就像是被训练的猎狗般整齐排列着。
最诡异的要数它的脸了,只要见过一次就不会忘。那被造出来的脸简直是对人类外形的冒渎般的丑陋、异样。
那东西无疑就是昨晚去找杰内特是见到的人偶。阿鲁特老爹说了,那东西是依靠夜之软泥的气味来寻找猎物的猎犬。
咯吱。
木头挤压的轻微声音自眼前人偶的关节发出。
人偶在靠过来。
笔直地,朝着地上的流卡・艾鲁蒙特走来。
不是说,不会袭击人的吗……?
阿鲁特老爹说它们只是粗糙的东西,只能依靠夜之软泥来区分猎物。也就是说,它们只会攻击杰内特那样的不死者,或者是持有魔法书的魔书使。它们是不具备自我判断能力的木材,仅有这点能力。
——不妙。
虽然因为冲击性的光景而受到了惊吓,手脚好歹还听指挥。流卡站起来,转身想要往出口的方向全力逃去。
喀拉。
可怕的声音再次想起。
喀拉。
喀拉。喀拉。
喀拉。……喀拉。
连续不断地想起。
呃……怎么回事啊……
被包围了。
人偶接连从方形拱顶下慢慢露出脸来。
一共七只。不,又来了一只、两只。这样就是九只。这个数量的人偶像是要将钟塔外沿围个严实般,爬上了最上层。
虽然关于夜之软泥自己至今无法接受,但它们特意从墙壁爬到最上层,是无可争辩的事实。
还有就是,虽然不愿承认,被它们盯上的可怜的牺牲者,似乎就是流卡・艾鲁蒙特。
我、怎么、了……?
怀着快要哭出来的心情,流卡进入战斗状态。自己是空手、肉身、一般人,而且孤身一人。对方是全副武装、木制、拥有爬上石造钟塔外壁这种可怕能力的怪物,而且一共九只。

老实说,现在正想找什么来痛殴一顿呢。
以发泄自己的无力感这种不争气的理由,脑子的某个角落中正有找谁痛快打一架的打算。
哇哦,恭喜啊,危险的自我。
刚有这种想法,能尽情殴打也没关系的对象就出现了。而且买一送八,还不给退货。
能哭么。

……流卡开始认真考虑如何逃跑了。


promnade/


克雷曼所说的都是真的。
不过,他所说的只是一方面而已,他的孩子事实上是个了不起的天才。
她读完了父亲所有的藏书,而且几乎都理解了。
阿路贝鲁将近代对蒸汽技术的发展有过贡献的人的名字问了个遍,然后关于斯沃卢卡文化的发祥地两大假说各自的矛盾之处也问了下,还让她就多斯十七喜剧中读过的几部发表感想。
结果让阿路贝鲁哑口无言。
不论是哪一个问题,都需要庞大的知识底子才能作出回答。单纯就知识量而言,她可以跟学术院毕业生一较高下了。但问题是,使用那些知识的少女还太小,书上所写的东西都接受,都相信。
好想给她找个老师。
然后让她接触世界。虽然人在此地,但学籍依旧在学术院的克雷曼会这么想也是很自然的。而阿路贝鲁就更不用说了。

认真的学习?呣……
在床上翻滚着,如同看小人书般轻松阅读剑逝之丘的克罗蒂亚本人,并不觉的那有多诱人。
读书很快乐,但没有靠读书生活的打算。我喜欢艾布里奥,也喜欢妈妈的甜派
听到这回答,阿路贝鲁只能苦笑。
的确,对于没出过这个村子,而且年仅十三的小女孩,阿路贝鲁并不抱太大的期待。
流卡想要离开这里呢。好像是上个月吧,说是长大了就去城里的。伯父,能带上他一起去吗?
当然不是不可以了。虽然才见过没多久,毕竟也是可爱的侄子啊。他想要接受教育的话,阿路贝鲁愿意实现他的愿望。
不过,这是另一回事。拥有超常才能的是克罗蒂亚,并非流卡。
而且——
在理解书本内容方面,克罗蒂亚有着卓越的才能。或许,她能为自己开拓学问以外的道路。
而她的父亲克雷曼并没有意识到那种可能性。那是留在学术院里、知道第六书库的存在且向那方面靠拢的自己才能意识到的可能性。
这个女孩的话,或许能读懂魔法书也说不定……。

之后经过了一年。
秋季的某一天,巨大的火炎包裹着村子,将一切燃烧殆尽。
活下来的,仅有一个孩子。



14


房间里很安静。
里面的两人都一言不发。
没有笑没有发怒没有悲伤,仅仅是沉默。莱尔・帕朱莉静静地啜饮红茶,而阿鲁特・巴尔盖利亚则是无言地啃着一块从糖罐里拿来的方糖。
除了他们,房间里没有其他人。
艾鲁蒙特家的起居室。
家主阿路贝鲁、居住者流卡都不在,甚至连杰内特也不在。
滴答、滴答、滴答、滴答。
挂钟未意识到这房间中飘荡着的异样的气氛,本分而正确地数着时间。一秒又一秒,一直持续下去。
二人都不说话。
仅仅是静静地等待时间的流逝。
桌上放着三人分的料理。西红柿煮羊肉,还有大盘的沙拉,再加上香草肉汁和一篮面包。悠悠蒸腾的水蒸气一点一点地变弱。

简单地说,这就是非常非常难堪的气氛。

……上哪去了啊,那个笨公主
阿鲁特老爹嘟哝。
流卡也就算了,那个笨公主没有外出的理由啊。王城的追兵就潜伏在城里,随便就出去四处走动的话,有个护卫不也没意义么
对啊……
莱尔深表赞同。
没想到,第一天就要和老爹一对一地大眼瞪小眼了
我也不想啊
喀嚓,老爹忿忿地用细牙削平了方糖的一角。
……呐,有件事我一直很在意,可以问么?
什么事?
你的身体,该不会是阿尔达・马克的作品吧?
阿鲁特老爹停下了手。
呣,为什么这么认为呢?
嗯……脸部的线条啊,睫毛的安装手法啊,还有丝带的品味,给我这种感觉。一开始还以为是Drowart工房的初期作品呢,不过那里的作品不会疯狂到把牙齿也全安上
哦,眼力不错嘛。不过可惜啊,这个小巧可爱的身体并不是阿尔达制造的,而是他的祖父
阿鲁特老爹骄傲地说道,一边还扭动着腰部展示其灵活性。
……梅迪・马克!?这个世上居然还有那种古董品!?
哼哼哼,魔法书代言人是不能说谎的。而且,这还是他年轻时的私人试验作品哦
兴奋的老爹笑得很低沉。
你赶快出来。那个身体,学术院会帮你好好保管的
兴奋的莱尔压低声音逼近。
为什么!?
用得着说么!那是必须留给未来的,人类的财产!被老爹你穿着走来走去,磨损了怎么办?而且还把糖弄到身上
这种小事何足挂齿!不是我自夸,笨公主对待我的态度才是最糟糕的。每天踢我踩我扔我,我的脑袋都掉下来过好几会了!
呀呀呀啊啊,人类的文化啊!!
莱尔哆嗦着惨叫,猛向后仰。
然后马上又恢复了平静。
嘛,这种事在这个关头怎样都无所谓啦
在空掉的茶杯中注入红茶。
问起这个的不是你吗,居然突然就冷静了下来
因为现在似乎并不是说这个的时候。那我换一个问题,行吧?
什么
你们是在多斯共和国被追杀,才回到菲鲁兹邦的吧?那你们去那干嘛了?
……沉默。
这我不能说
哦,是么?那就算了
莱尔并不在意,转头稍微看了下周围。
那再换个话题吧。现在的老爹你,战斗力大概什么水平?
……零,因为逃回这里的时候用了一次传送。今后几天我都离不开这个身体。如果要用这小拳头战斗的话,倒也不是不可以
说完,老爹就踩着轻盈的步伐,将左右两只小小的拳头往虚空咻咻的塞拳。








也就是说,有战斗力的只有我么
喝完杯中的红茶,莱尔站起身来。
视线笔直地投向窗外。
唉,就是那回事
阿鲁特老爹不在玩耍,也把视线转向了那边。
没有生物的气息,也不能说是杀气。
仅仅是,被微弱的夜之软泥包围了。
对方大概是人偶。人偶并不会造成多大威胁,但从此时此刻聚集了如此数量的人偶,其中必定有人在操纵。也就是说,它们并不是嗅到了夜之软泥而聚集到此,而是接到了某人的指示,锁定了目标。
人偶的威胁不大,是因为人偶自身的愚蠢。但是,在人类判断力的指挥之下,如此数量的人偶会造成巨大的压力。
就是那个从多斯追来的王城的刺客哦。真是执拗的家伙,不知道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克里斯托弗・戴尔戈,是吧?
你知道?
没见过他,但听过传闻。王城厉害的魔书使可不多哦。怎么样?是个好男人么?
赶也赶不走,非常非常非常专一的热情与毅力兼备的nice guy呢。最后还跨国境追了过来
呜哇,不想跟那种人交往呢
莱尔观察着四周。
放心,他追的是笨公主。不知运气是好还是不好,现在那个笨公主不在,正好可以安心地应付客人了。那么,就拜托你出去迎接客人吧
没有其他的人选,我想不干也不行啊
说完,莱尔的手中多了一册书。大小略超过手掌,封面风格朴素。
并非近代技术制出的书本。而是两百多年前,一位魔女写下的众多手记之一。
「『千亿碎镜,倒映千亿恍惚的脸庞』」
莱尔抑扬顿挫地唱道。
son reve chereche le monde
未造成空气摇动的风吹过。
世界被涂抹、替换。
随着引导语而被解放出来的夜之软泥渐渐侵蚀四周。
……嚯
世界变了样子。
所有的色彩都消失了,周围全被涂上了白或黑或中间的灰色。蜡烛的火焰闪耀着刺眼的白光,茶杯中摇荡的是灰色红茶,盘子中的西红柿成了黑色的石块。
依旧保持原样的莱尔站立着。
这就是金狼居所啊,第一次见呢,把周围变得很夸张嘛
自己的招数,不太想让老爹你看到呢……
玻璃破碎的声音,从不知哪个房间传了过来。
敌人来了。


15


昏暗的夜幕中,几个不吉的黑影摇晃着浮起。
巨大得无法称之为眼睛的深绿色水晶球笔直地指向流卡。
见一只人偶伸手抓过来,流卡扭身闪开。人偶那相当于小指的刀刃前端划到了上衣,在遇到轻微的抵抗之后,扯开了布料。
似乎不是很锋利。然而状况不会因此而变得轻松。
呜呃……!
人偶一只接一只地攻过来。九只人偶的九十把刀刃,无视屋顶空间的狭小,一齐杀到流卡面前。
啊等一下啊太可怕了吧喂慢着……
人偶当然不会停下。
流卡没有武器,既无法挡下刀刃也无法拨开刀刃。而且,对方是人偶,踢和打的攻击不见得会奏效。所以,流卡现在好像要一把剑。至少,能有个跟剑差不多长、能挥舞的武器。
来回看看四周,却也找不到那种东西。
……啊哇!?
袖口传来了灼热的疼痛。衬衫的袖口被撕裂了,鲜红的血液自伤口飞散。流卡忍着疼痛翻个身,避开紧接而来的刀刃风暴。
完了。
意识到下一个攻击的时候,已经迟了。那只手已近在咫尺,怎么都无法避开。既然如此,就尽量将伤害降到最低吧——流卡猛地往后仰,等待着那即将刺中脸部的刀刃的到来,然后就此倒在地上。
后脑勺狠狠地撞到了。
呃!?
眼冒金星。
流卡并没有对意料之外的另一种疼痛做好心理准备。视野在旋转摇晃,流卡努力睁开双眼,想要确认本该是无法避开的攻击究竟是怎么了。
眼前杀过来的那只人偶不见了。
取而代之,流卡看到的是银色光芒。
没有月影星光的夜晚,也能闪耀着光芒的银色长发。
杰内特……?
抽搐着的头脑中浮现出那个名字的同时,

………………你在干什么………………!!

传来了斥责的声音。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流卡!为什么你会被人偶袭击,为什么你身上会漏出夜之软泥!?
单方面的激烈语言,然而内容却是对对方的关心——这种笨拙而生硬的愤怒。
那无疑是杰内特的声音。
而眼前的——不知为何穿着菲鲁兹邦学术院制服——无疑是杰内特的身姿。
为什么,会在这……
你先回答我,发生了什么!
喊叫的同时,杰内特手中的剑笔直地向正侧面刺去,贯穿了一只人偶的左眼。人偶猛地哆嗦了下,全身自关节处散开,无数零件洒落一地。
另一只人偶从背后偷袭,但指尖还未捕捉到杰内特,就被杰内特回手一剑击碎了左眼。
我不清楚!在这里想了些事情,突然就变成这样了!
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这个解释算是什么。然而,除了这样,还能怎么说明呢。
你想了哪些事!?
呃,那个……
快说,那个很重要!
焦急地说着,杰内特轻松地又击碎了一只人偶。
流卡再次意识到,银发的公主那超乎想象的强大。力量经过了体内积累的夜之软泥的强化。由夜之软泥构建的剑始终刚硬锋利,在银发公主的挥动下破坏一切。
夜之软泥,夜之软泥,夜之软泥。
昨天还虚弱得无法甩开自己的手,仅仅是一天就恢复到如此强大。
……那个晚上,我差点消失的事
杰内特倒吸一口气。
有些不对劲。我知道,支持我生命的魔法解除的话我就会死。但那个时候我不是在死去,而是在消失。我觉得,那其中应该有什么原因
啊……
杰内特很慌张,紧张到轻易就能看出来的程度。手中的剑偏离了目标,切掉了一只人偶的右半边脸。
小心,杰内特……
流卡!
语气中带着一丝怒意,杰内特踢飞了眼前想要挥动爪子的受伤人偶。
嘭。一声崩溃的钝响,人偶飞出了一小段距离,摔在地上。
呜哇
看到纤细而美丽的少女接连使出豪爽的一击,流卡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般愣住了。
拜托了,流卡,关于那件事不要再多想了
……哈?
有些事你不能知道,也不该去探求。所以……
慢、慢着,不是这问题吧
就是这问题!
声音有些粗暴。
剑尖这次准确地切掉了左眼的水晶球。
听我说,流卡。我在那之后去了多斯的……艾布里奥
陀螺般旋转,妖精般舞动。
以前不是说过吗,我的魔法书擅长回忆。虽然是本能力不多的魔法使,但只要满足一定的条件,就能看到那个地方的过去。我在那,看到了五年前的情景。很凄惨,许许多多的人死去了,只有一个孩子活了下来
这种事,为何要在此时此刻再提呢。
……然后,我看到了,你为何活到现在的原因
难以置信。
你、你说什么!?那也就是指,你和老爹从昨天开始,尽管知道关于我的什么秘密,却还装作不知道!?

为什么,不告诉我啊!
……不是说了吗,你不能知道
少女松开了剑。剑并没有落到地上,而是融入夜风中消失了。而稍微慢一拍,最后一只人偶无力的瘫倒在地上。
有人希望你活着,这点请你要明白。这个事实,就是我能告诉你的全部。所以……拜托了,不要怀疑你自己
说完,杰内特转过身去。在人偶残骸中,静静地伫立。
……你也,希望我活着吗,杰内特……?

声音微微颤抖,视线游移,嘴角歪曲。
似乎是在笑,但那绝不是笑容。
我也,不希望你消失。所以,什么都别问,只要继续过你的幸福生活就行了
…………
唉,最后又是这种话么。
为什么每个人都要流卡・艾鲁蒙特接受这句不可能接受得了的话呢。带着这种潸然欲泣的表情,为什么会认为这句话能够被接受呢。
不知不觉中,风停了。
长长的银发如薄娟般垂落下来。





指尖缺了一块。
就像是征兆般,预言着总有一天会降临的崩坏。
检查完流卡的状况后,杰内特几乎有一分钟说不出话来。
那个伤,由我来补充
不由分说的语气。
不要
斩钉截铁般,流卡拒绝道。
为什么?你也知道,发生了什么吧?不尽快治疗的话,你就会继续崩坏……
但是,让你承受更多的痛苦,不就没意义了吗
没有痛苦啦……
想要说服我的话,现在就唱出引导语,让夜之软泥扩散在周围让我看看呀
听到这个,杰内特沉默了。
这都做不到的话,你的意见我不会接受
不过,杰内特如果强行补充自己的身体的话,自己是无法抵抗的。

走下钟楼。
稍微朝休息室里瞥了一眼,但依旧不见管理员的身姿。

两个人,走在夜晚的街道。
这种气氛,有点不一样。以前一直是一个人,或是和爱丽丝一起走的道路。每天都使用,早就习惯了的道路。然而,仅仅是身边的人变成了杰内特,自己的心情也就不同了。
算不上冷静,但却很怡然。
……那好吧。这次你还有一点时间,算是不幸中的最幸
争执了许久,最终还是杰内特妥协了。
不喜欢我的方式的话,那就只好在找其他方法了。虽然在效果上很值得怀疑,还是把能想到的都试一下吧。只不过……
伸出手指,戳到流卡的鼻尖前。
关于此事,你不能再多想。你应该也感觉到了吧,每次知道了什么,状况就会擅自恶化。而且,你又是自己找上麻烦的性格。拜托你不要再给我们添麻烦了
不要说得那么简单好不
被人反复地叮嘱不要去多想,反而会更加在意。
没说简单啊
杰内特撅起嘴,把脸转向一旁。
能忍到现在,连我都佩服自己的自制力了。要不然,早就用绳子把你绑起来了,让你不得不听我的话
……该不会,在生气吧?
少管我
仅仅是撂下这句话,看也不看流卡。
稍微有些意外呢。
虽然固执,但她在自己面前一直是冷静,或者是言行举止始终都很冷静的形象。但刚才那瞬间,杰内特简直就是一个与外表相符的普通少女。
…………
嗯?怎么了?
没什么……
感觉她,稍微有些可爱……但是,当然不能老实说出来。
算了,回家后再跟伯父商量吧。姑且也算上阿鲁特老爹
阿鲁特老爹听到你这句话会哭的
不能怪我啊,那个老爹总是靠不住的样子
你的感受我能理解,不过啊,以前的老爹好像是被称颂为恪尽职守的智将呢。虽然现在的老爹举止有些奇怪,像个怪人似的,就不要对他要求太高啦
……
错觉吧。虽然杰内特是在帮老爹说话,但她自己的话更过分呢。
为什么说得像是传闻呢?他不是效忠于你父亲的骑士吗?
……那是在我出生以前的事
哈?
流卡带着难以置信的表情,看着眼前这个度过了两百多年时光的少女。
可能是从他的态度中感觉到了什么,少女微微撅起嘴。
在你脑中,两百年前的世界上时间似乎是静止的呢。我是在两百二十九年前出生的,而阿鲁特・巴尔盖利亚被剥夺实权、退居二线是在两百三十三年前。其中相隔四年。虽然是自己国家的骑士团,但除了传闻,其他的事迹就无从知晓了
啊……嘛,也对
不妙。
如此较真的表情,简直是犯规啊。
至少,那不是可以随便在男性面前露出的表情。看到这个的话,一般的男性都会浑身酥软吧。而自认为拥有正常审美观的流卡・艾鲁蒙特完全属于那一般男性的范畴。
而且,转念一想,那个打扮也是危险到可以划入凶器领域了。学术院的制服是日常的象征,本身没有任何问题。然而穿在这个少女身上,在加上如此可爱的举止,感觉那个孤高的杰内特形象正在崩溃。但是,此刻的少女身上散发出来的容易接近的氛围,绝对不坏,简直是非常非常诱人。啊啊神啊天使啊,我究竟是为何要要承受这般痛苦煎熬呢。
……。
…………呃。
……………………冷静,冷静。
……但是,你不也半信半疑吗?
镇静下来,继续刚才的话题。
真是失礼啊。我当然没有怀疑了。这不是他本人说的,而是父王他们告诉我的。他们当然是不会对我说谎了
……
也就是说,如果是阿鲁特老爹本人这么说,你就不相信么。
好过份。
而且她本人还没察觉到自己有多过分。幸好,阿鲁特老爹似乎习惯了这种对待。
……怎么觉得……
嗯?
比想象中还要普通得多嘛,你们
流卡直率的感想却换来了杰内特的不解。
……又在说莫名其妙的话
两百年前的传说中的人物……的真实事迹。因为你突然出现在我面前把我杀了,突然说什么不死的魔法使什么的。交手之后才发现,你是多么优雅和强大。所以……就把你看得很神圣了。感觉自己看到的是另外一个世界的人。虽然在并肩战斗之后,稍微有些理解了,但那也只是感觉而已
关于这个,流卡觉得杰内特的态度也是重要原因之一,但流卡未触及这个话题。
现在终于体会到了真实。我大概会喜欢上你吧
…………
杰内特一时愣住了——而那也是看以前总是置身事外的杰内特时所无法想象的表情。
看着流卡一会,然后微微一笑。
真是好奇心旺盛的人呢,你
如此温柔地总结。

然而,表情突然严肃起来。

嗯……?
随着杰内特的视线望去,流卡转过身来。
熟悉的街道。
那里,站着一个陌生的男人。


16


莱尔既不回避也不防御,于是人偶的爪子深深划过了她的身体。
血如喷泉般飞溅,将周围染成红色。
可惜,是假的
留下风啸般的声音,受了重伤的莱尔消失了。
人偶抬起脸,搜寻逃走的猎物。
莱尔出现在走廊的角落,不过身上并没有受伤。人偶那贫乏的智商并没有意识到其中的可疑之处,仅仅是将其判断为猎物以某种方法移动了位置。
然后,人偶向猎物纵身跳去。
阳光化为粒子,自树梢洒落
莱尔轻松地吟唱。
与此对应,数道光线在走廊散布开来。
人偶不以为意,继续向莱尔跑去。途中穿过了两条光线,但却什么也没发生。
眼看人偶就要触及莱尔了。
恭喜,这次是真的
人偶撞上了第三条光线。
伴随着嗤嗤声,人偶的上半身瞬间炭化。下半身走了两步,无力地倒了下去。
……什么啊,那个
稍稍有些愕然,不,是自心底呆住了,阿鲁特老爹喃喃说道。
触碰到就会燃烧的炎之线吗?
差不多就是那种东西吧。不过,除了刚才那根,其余都是赝品
轻轻一挥手,所有光条都消失了。
光线有无数条,所以必定会有几条照在对手身上。因此只要在那几条光线中混入真的,就是刚才那副光景了。
……原来如此。无数假象中混入一个真品,大量的谎言中隐藏一个真实。金狼居所就是这么一回事啊
聪明的盟友,我喜欢哦。因为少了麻烦
莱尔笑眯眯的。
那是当然了,喜欢笨蛋盟友的人是不存在的
会喜欢聪明对手的人也不存在呢

人偶的数量渐渐少了。
战况是一边倒,因为实力差距太大了。
仅仅是莱尔的扫荡。或者说,是轻而易举的扫除。
一只,又一只。人偶不断减少。
不对劲呀
阿鲁特老爹嘟哝。
人偶的攻击方式太单调了,一次协同攻击都没有。刚把这个房子包围起来的时候,稍微还有些协同进攻的呢
是啊……
大概是想到了同一件事,莱尔表情严肃起来。
指挥官,不在么?
不会吧。至少,刚刚攻进来的时候,应该就在附近下指示的
莱尔一下子停了下来。
怎么了?
难道……它们只是在争取时间……!?
莱尔突然叫道,然后跑了起来。
阿鲁特老爹急忙抓住她制服的下摆。
什么、意思?
因为现在杰内特不在,所以我们可以慢悠悠地消灭敌人。对方利用了我们这个心理,以人偶拖住我们,争取了时间
……这么说,也就意味着……
这段时间里,敌人不希望我们来干扰
抛出艾鲁蒙特宅邸,扫视夜晚的街道。
……敌人的目标应该不是杰内特就是那孩子,或者是两方

本帖子中包含更多资源

您需要 登录 才可以下载或查看,没有帐号?注册(右键在新窗口打开)

x
 楼主| 发表于 2009-10-20 15:47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hiiragiyukito 于 2009-11-6 16:19 编辑

17


第一眼印象,是个无精打采的男人。
身着破旧的灰褐色外套的中年男站在那,眼神昏昏欲睡,但无疑是在看着这边。
未曾见过的人物。





然而,从杰内特的反应来看,她对对方很了解的样子。
敌人?
……就是在城市里散布人偶的家伙
也就是说,此人毫无疑问就是敌人。
而且,对方是那些人偶的主人。昨天晚上阿鲁特老爹好像有提过此人的名字和魔法书。
好像是,克里斯托弗・戴尔戈吧。王城什么的派遣来的魔书使,拥有的魔法书是木棺的誓言。……对吧?
你对魔法的世界越来越详细了呢
杰内特叹息,也就等于是肯定了流卡的猜测。
……喲,自从多斯一别,好久不见了呢,公主
无视两人充满敌意的视线,克里斯托弗随便举起一只手来。
脸色不太好哦,饭有好好吃吗?
住口
尽管对方是亲切的关心,杰内特非常冷淡。
刚刚我家的人偶爬到奇怪的地方去了,于是我就出来看看是发生了什么事。那果然是跟公主有关么?
我说住口
没有任何交谈的意思,杰内特拔出夜之软泥构成的剑。
(……喂……)
持剑的手在微微颤抖,似乎无法承受那钢铁的重量。
所以流卡意识到,杰内特的身体几乎没有恢复。
或者,恢复的那部分力量已经在刚才钟塔上用尽了。因此,仅仅是造出那把剑就已经是极限了。
流卡明白了一件事。
那就是,这家伙是个大笨蛋。
为了解决当前的问题,毫无保留地使出全部力量,也不为今后作打算。而且,事后也不后悔。根本就不把战略上的平衡当一回事。
这种类型的人总是让她身边的人替她操心,让人伤透脑筋。而在自己所认识的所有人中,这种人还有一个。流卡并不太想说出那人是谁。
他的目标是我。你快逃,流卡
说着,杰内特上前半步。
胡说,连站都站不稳,你怎么战斗?还不如让我来
这次和莱奥纳尔那时不同,你没有战斗的理由……
你以为,我是那种因为这个就临阵逃脱的人吗?如果是的话,我可要打你了哦,真的
……唉,真拿你没办法
杰内特比想象中的还直率,退到了流卡身后。
流卡从杰内特手中抢过剑来。对方主要是依靠人偶来战斗的话,那自己靠着这把剑也能拼一下。而且,那个魔书使——佩剑骑士克里斯托弗是个血肉之躯的人类,并不是莱奥纳尔那样的怪物。所以,这场战斗应该不会像上次那般绝望。
也许,能赢。
啊……那个,在你们燃起斗志的时候打搅,真是不好意思啊……
哗啦哗啦地挠着灰色脑袋,克里斯托弗说道。
我找那边的那个眯缝眼少年有点事,所以,不论如何这次都不会放跑你们的。放心好了,你们两个人一起上也ok
……咦?
你说什么?
这少年似乎是重要人物呢,有人我把他带过去。不巧我也正好欠那人一个人情,所以只好帮忙了
哈?
不懂他在说什么。
重要人物……这个你从哪听来的?
杰内特质问,眼神变得锋利起来。
秘密。不过也不要担心,不会把你们分开太久的。嗯……不要以为还可以像上次那样逃脱哦,公主
哈哈笑着,那微微带着敌意的笑容看上去很恐怖。
流卡扫视周围。夜间的街道很平静,除了那个男人外没有其他身影。他应该是将作为武器的人偶藏在哪了吧。
喀拉,克里斯托弗上前一步。
气势并不勇猛,但非常慎重。应该是看穿了杰内特此刻的虚弱了吧,但依旧非常小心。
公主喲,还记得铅人偶之王吗。王城那年纪还小的女王对莱奥纳尔大人的魔法书非常着迷呢
又上前一步。
支配的魔法,主要是作为刻印来使用。被刻上刻印的人就会被莱奥纳尔大人支配,执行一切命令——不管是多么危险的命令。而为那危险付出代价的,不是莱奥纳尔大人,而是傀儡本身。跟非常相称的强大能力吧
又是一步。
我的木棺的誓言跟那个稍微有些相似。基本也是作为刻印来使用的,同样可以支配被刻上刻印的东西。只是,最关键的地方有着很大的差别
克里斯托弗从外套下的剑鞘中抽出一把剑来。
可能是按照他自身的意图造出来的东西吧。浑浊的灰色刀身完全没有光泽,跟他本人是统一的色调。
只是,剑柄部分埋着小小的深绿色水晶球。
(流卡)
杰内特把嘴唇凑到流卡耳边。
(嗯?)
(他如果想用魔法的话,我会干扰的。你只要把注意力集中到剑上就可以了)
(……你能做到么,那种妨碍?)
(我能做到的,只有那个了)
听到杰内特自嘲般的苦笑,流卡刚想说声小心点——
呃!
瞬间,克里斯托弗出手了。
看似漫不经心地举起剑,轻松的让剩下的距离缩减为零,迅猛地往下挥剑——难以预判,下手够重够快,完美而凶猛的一击。
他的目标是流卡的肩膀。
以那个速度和时机,不管是挡还是闪都来不及的样子。身体比大脑还先作出判断,流卡抬起杰内特的剑,以三分力将克里斯托弗的剑往侧面一推。克里斯托弗的剑偏离的轨道,仅仅是砍到了虚空。而那反作用力,则是将流卡往前推了不到半步的距离。
克里斯托弗的眼神中闪过惊愕,但却未动摇。
对于这次交手未能让对方露出破绽,流卡感觉非常可惜。同时,手中的剑贴着对方的剑往下滑。对方的剑没有护手,所以势必会砍中对反握剑的那只手。
克里斯托弗立即意识到流卡的意图。

轻易就松开了手中的剑,然后往后跳开。
难得的进攻机会,流卡当然不会就此放弃。追上前,几乎快要倒下般,终于让剑尖划到了克里斯托弗的手臂,拉出一丝红色轨迹。
能赢——这个感觉刚出现就被击溃了。
对方轻易就放弃了武器。从最初的那一击来看,对方剑法相当纯熟。而且就刚刚的交手,流卡也察觉到对方警惕心很高,不太可能轻敌。所以,没有道理会如此轻易就陷入绝境而放开手中的剑。
(难道是故意的……?)
对方是魔法使,而那剑上也镶着跟木偶同样的水晶球。于是,结论就只有一个了——剑上施有魔法,能像人偶那样自主发动进攻。
不过,这并不会构成问题。只要那个男人想用魔法而咏唱引导语的话,杰内特就会出手妨碍。而那一刻,就是解决战斗的好机会。
见克里斯托弗的嘴角微微浮现出笑意,流卡将之判断为使用魔法的前兆。
然后,等待着进攻时机。
只要他有什么奇怪的举动的话,自己在下一个瞬间就使出必杀一击。
绷紧全身,等待这一刻的来临。
呜……!?
模糊的悲鸣从背后传来。不用想也知道那是谁的悲鸣,但是,流卡想不通这是为什么。
(怎么……了?)
就在流卡迷惑不解的时候,
暂停暂停,少年,回头看一下比较好哦
自然地举起双手,克里斯托弗开玩笑般说道。
…………
不要以这种可怕的眼神瞪着我嘛,我也是出于好心啊
谁会那么笨,在交手的时候转过头啊
噗,后面传来一声钝响。然后是咬牙忍痛的呻吟,再就是少女身体倒地的声音。
流卡猛地回头。
杰内特跪倒般蹲着。
脚背上深深插着那把灰色的剑。
什么……!?
继续刚才的说明吧。我的木棺的誓言,是本单纯用来制作傀儡的魔法书,能力仅限于制作人偶。而那人偶会按照我预先分配给它的任务去行动。……刚才都给过提示了哦,谁让你不听
刀刃从杰内特的脚上抽出。
然后,就像是被人操纵般,深深扎进了杰内特的腿。
痛楚使得杰内特脸孔歪曲,但杰内特仍旧咬牙忍住了呻吟。
另外说一下,这把剑呢,我给它的指令是剥夺公主逃跑的能力。而这就是它所认为的最佳方法。不错吧?将刻印刻上剑的诀窍,可是莱奥纳尔大人亲自教给我的呢
不管克里斯托弗说什么,流卡都无心听下去了。
想要喊杰内特的名字,空气出了喉咙却成了不明所以的怪声。抓住那柄剑,奋力拔出来,然后以蛮力将其制住。
而就在流卡的眼前,克里斯托弗开心地贱笑着,走到杰内特跟前,抽出一把同样颜色的剑,抵在杰内特脖颈。
然后转向流卡,笑嘻嘻的说道,
不要动哦
流卡当然不敢轻举妄动了。
战斗似乎结束了,在流卡手中狂暴的剑突然静了下来。
嘛,不用担心,不会伤害那小子的。我不是说了吗?有人想要见他
如果我说不行呢?
呣……
克里斯托弗的剑微微动了一下。
少女白皙的脖子上冒出晶莹的血珠,然后沿着脖子滑了下来。
住手……我跟你走,不要伤害杰内特
嗯?你以为你能提出条件吗?
克里斯托弗似乎有些不高兴的样子。
当然了
尽管声音在颤抖,流卡还是努力说了出来。
如果你要杀杰内特的话,我马上就一个人逃走。对于逃跑速度,我还是有自信的。而我逃了,你也有麻烦吧
……喲
克里斯托弗这次是笑了。
行。那你背着公主,跟我走吧
说完,他便转过身去。





有种奇妙的感觉。
眼前的敌人背对着自己在前面带路。虽然一看之下毫无防备的样子,但流卡并不觉得可以袭击或是逃跑。
背上的是失去意识的杰内特。两腿被扎了许多剑,以至于现在血淋淋的。一般人的话,恐怕早就晕死过去或是失血过多而死了。而这个体力与一般人毫无差别的少女,虽然呼吸有些凌乱,但的确还活着。
啪嗒、滴答,血滴落在石板上。
夜晚的街道,没有路灯的街道。
周围没有其他人。远处,不时还传来节日的最后一丝喧嚣。
……喂
流卡朝克里斯托弗喊道。
嗯?
你为什么盯上了杰内特?
……干嘛,突然问这个。我可没理由告诉你哦
有什么不可以的?总比一声不吭地赶路要好吧
克里斯托弗扭过头来,
你这家伙,这奇怪
我经常被人这么说
支撑着杰内特的手因为血变得黏糊滑腻,所以流卡要不时地将杰内特背背好。
知道战车吧
什么?
战车啊,战车!装甲很厚的那种铁箱子。古代是用马匹拉的,最近改装自主动力了。攻到敌阵里的话,那火力可是压倒性的
背朝着流卡的克里斯托弗伸出手来,作出简单的手势。
那个东西太强了,如果在战场上投入一台最新型的战车,对方肯定就陷入危机了。仅仅是一台战车而已,只要运用得当,就能左右战局。如果对方看到有一台最新型的战车在那边晃悠,你觉得他们会怎么办呢?
……捕获它,然后分析,盗取技术吧
对,很容易懂的道理吧
你该不会想说,这家伙是兵器吧?
……没错。当然了,谁都知道,她是人,但这并不重要。兵器不必不可少的,而公主和她的伙伴能成为强大的兵器。所以,仅仅是因为这个理由,公主已经只能成为兵器了
这种论断,好像在哪听过。
对经常置身于魔法使们的争斗的人来说,那恐怕就是常识吧。
这种理由,不接受也没关系。接受也好不接受也好,现实都无法改变。渴求力量的人积极地让手沾满鲜血,都最后就是战争。愤怒地向这个蛮不讲理的世界抗争的话,到最后也是战争。不管怎么样结局只有一个。砍啊打啊杀啊被杀啊挨饿啊掠夺啊,不管是那个世界,只有这些是不变的
淡然的,不带感情的感想。
那你呢?接受还是没接受?
不知道。这种无关紧要的事,已经忘记了
克里斯托弗在一栋房子前停下了脚步。
到了,进去吧


promnede/


艾布里奥村被烧毁的时候,阿路贝鲁正好在附近的城里。
所以,在多斯共和国的士兵们送来灾害调查报告前,阿路贝鲁就去确认了状况。
每当想起那个时候的事,阿路贝鲁只能想到命运这二字。当时自己既不在菲鲁兹邦也不在艾布里奥,而是在一个距离艾布里奥很近的地方。这个单纯的偶然,改变了未来。

那里简直是地狱。
建筑物悉数倒塌,或是只剩下危墙。四处都是黑炭般的块状物体,偶尔也能在墙壁的背后找到稍微有点人形的黑炭。
许多次差点吐出来,但又压了下去。
在脑中回忆中不太熟悉的村庄地图,阿路贝鲁拼命寻找弟弟的家。虽然这里完全变了样,但总算还是找到了那个地方。
当时的阿路贝鲁没有任何期待。
不知道火灾的原因,总之是很严重的火灾。所有人都死了,所以,自己的家人也不可能例外。虽然知道奇迹不会发生,但至少去他们离开的地方吊唁吧。怀着这样的心情,阿路贝鲁来到曾是弟弟家的那堆瓦砾前。

然后,他看到了两个孩子。

少女呆然伫立着,衣服和头发都脏兮兮的,但身上几乎没有伤。而少女身边,地下酒窖的门敞开着。
阿路贝鲁意识到,奇迹发生了。
地表上肆虐的火焰似乎并没有伤到地下的少女。
少女——克罗蒂亚・艾鲁蒙特察觉到阿路贝鲁的气息后,如同坏掉的机械般缓缓转过身来,然后喃喃说道,
……流卡,死了
阿路贝鲁倒吸一口气,往另一个孩子看去。
另一个孩子……流卡・艾鲁蒙特静静地背靠着墙壁的残骸,就像是睡着般。衣服破破烂烂,身上满是泥灰。但是,似乎却找不到什么严重的伤口。
摸一下脖子,确认脉搏。然后把手指放到鼻子前,确认呼吸。
他还活着——阿路贝鲁如此判断。这时候的阿路贝鲁以为是奇迹再一次发生了。每一个奇迹都救了一个孩子,所以姐弟俩都还活着。

克罗蒂亚摇摇头。
那,不是流卡。头发、脸、身体都和流卡一样,是假的流卡
快要哭出来的声音,但克罗蒂亚没有哭。
我用奥露姐姐的最初的谎言,撒谎了……
十四岁还没到的小女孩不知道自己心中的那种感情是什么,不知道现在能不能流泪。仅此而已。


18


天花板很高。
墙壁上镶嵌着巨大的彩色玻璃。各种颜色的玻璃拼凑在一起,组成一个天使的肖像。然而,现在天已经黑了,抬头仰望,只能看见黑乎乎的影子。
房间中央是一张大约能容下二十人的大理石长桌。
房间里,等待着流卡的是一位白发老人。
皱纹很深,却很精悍的脸。身材比流卡还要高出一拳。体格瘦长,但有着与年龄不符的肌肉。身上披着灰紫色长袍,其存在就像是个玩笑般。
灰紫色长袍。
学术院中,只有地位极高的学者才能披戴的衣着。
那么,就请先回避一下吧,戴尔戈卿
好好好……啊,少年,公主就交给我吧
流卡无言地瞪着他。
……用不着那么麻烦,暂时还是让他们呆在一起吧
见老人驱赶般地挥挥手,克里斯托弗走出了房间。
流卡转向老人。
——很强的样子啊,可恶。
以这个老人为突破口来逃跑的方案,暂时先保留吧。不过,无论如何,都必须尽快逃出此地,然后想办法与阿鲁特老爹和莱尔合流。
目前只能先拖延时间,寻找机会了。
……王城的人,为什么穿着学术院的长袍?
老人一脸严肃,微微点下头。
会这么问也不怪你。我——罗杰・威尔托尔,这八十年来,一直担任副院长一职。虽然是学术院的人,但学生们基本不知道我的名字和长相
副院长?这种大人物怎么会在这……难道你和王城的人勾结?……而且,八十年?
你的想法还真是简单呢。后一个问题,只要想想我为什么隐藏自己的名字和存在就能得出答案。前一个问题……则要涉及政治面了。你不是小孩,这点该明白吧
…………
一个人在一个职位上工作了八十年。若是虚职也罢了,但实务职位……流卡实在是想不通。至少,不管在谁来看,都会觉得此人可疑。不使用假名,而是隐藏自己的名字,其中必定有原因。
这么想的话,答案马上就出来了。
魔法书代言人。
但是,怎么可能呢。
为什么……!?
不知道你问的是什么,总之不要激动。背着一个人,感觉很重吧。先把她放下,坐椅子上去如何
……
虽然自己无法反抗,但却没有照他所说的去做的打算。
流卡把杰内特抱在胸前,坐到椅子上。
进入正题吧。我叫你来,是有几个问题想问你
如果我不答呢?
你不会不答的,是吧?
老人——罗杰・威尔托尔第一次露出了笑容。
嘴角微微扭曲,目光如剑般贯穿流卡。
……啊啊,可恶,那哪是笑容啊,不就是恫吓吗。
等于是狼露出尖牙在威胁。
……想知道什么?
嗯,直率的回答我最喜欢了。年轻人就要这个样嘛
老人深深点头。
那我问你,你的身体是由最初的谎言维持着,而就我所看,目前那个正面临崩溃。……对吧?
呃……
流卡发出惊讶的声音,不知老人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眼不见,却能知远方之事。腿在行,不曾离开却丧失
咚咚,老人一边用指尖敲着大理石一边吟唱。
流卡就感觉,虽然世界纹丝不动,但的确是在摇晃。
son・reve・troob・le・monde
粘稠的薄膜般的东西,以老人的指尖为中心,扩散开来。接触到流卡的身体后,将流卡包裹,接着留下些许抵抗后穿透。
引导语,还有为魔法准备的夜之软泥。
流卡明白,那是威胁。露出尖牙的狼,现在已经将上下颚抵在自己的喉咙口了。
…………
忽然想起了什么。现在眼前的光景,不,之前发生的事中,有什么让流卡很在意。
然而,
你的回答呢?
对方并没给流卡思考的时间。
……对
流卡点头。意识到自己破损的指尖正在流出夜之软泥,于是将小指握在拳中。
嗯,诚实的回答,我喜欢
喀拉。
老人离开椅子,站了起来。
「『最初的谎言是何种存在,我想我大概是了解了。五年前的事件,八天前的事件,我手中都有情报。不仅如此,两百年前的事、一百三十年前的事、十六年前的事,我都知道。当然,第六书库的秘密也是。另外,还要加上你的存在。虽然也曾想过直接跟你接触,但觉得不用急于一时吧。现在嘛,相当于是把未来要办的事提前了
咚、咚。
安静的房间里,硬质的脚步声回荡。
「『最初的谎言呢,可能不是魔法书
脚步声在接近。
那是,将自己的力量削减后封印的魔女,直到最后都没能封入魔法书的力量,最不可思议、最接近魔女本质的力量。魔女的本质,也就是侵蚀这个世界的本来姿态,恣意篡改的力量。最初的谎言忠实地再现了这种力量,几乎是万能的,据说能实现所有愿望。——那不正是,撒谎的能力吗
咚。
老人停住了。
谎言,也就是决定性的离别
仰望着屋顶,老人继续说道。
一个谎言产生时,相信它的人和不相信它的人从此以后就将生活在不同的世界。不论谎言是出于善意还是恶意,那都是,将听到谎言的人推到其他世界的行为。比如说,甲死了,而知道这件事的乙却对丙撒谎说甲还活着。从此,乙就生活在甲已经死掉的世界,而丙则生活在甲还活着的世界。所谓的离别就是这个意思。乙把丙从自己的世界中驱逐了出去——这个事实是不可动摇的。当然,这只是认知上的差别罢了。可惜的是,无法理解主观世界的人太多了。他们持有客观论,只能以物质,或是变换起来很容易的能量的形式存在。也就是所谓的唯物主义论。当然了,单纯的认知区别这种能让哲学家坐下来讨论很久的话题,不是今天的重点……
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流卡这么说,一半是出于逆反心理,另一半是真的不懂。
老人很失望似的叹口气。
唉呀,学术院的学生,水平下降了嘛。那只好直接来结论了。最初的谎言并非魔法书,而是一个强力而蛮横无比的能力的名称。能力在于说谎,但那个谎言是特殊的谎言。不会被任何人怀疑,就算被怀疑也绝不会暴露。因为,那是魔女的言霊
流卡不懂老人是什么意思。
把自己叫到这种地方,却开始了对魔法的讲解。
虽然那是自己所关心的内容,自己的确有在听。但是,如果是卖弄知识的话,流卡希望老人推迟到后面再说。因为,怀里的杰内特体温似乎下降了。血液流失的话,人的体温就会下降。
也就是说,最初的谎言有着对这个世界撒谎的能力。世界对这个谎言深信不疑,把谎言当做了事实。如果魔女说苹果是白的,那全世界的苹果就会变白。如果说太阳从北边升起,那从那天开始太阳就从北边升起。……跟魔法使们用夜之软泥一点一滴地改写世界相比,那是规模巨大、超乎想象的绝世魔法

啊……
突然间,背脊上寒气游走。
本能在嘶吼,不能再听下去了。

差不多,知道我想说什么了吧?
还是那句话……不知道
是么。那可是无可争辩的事实啊

流卡觉得,自己大概是听懂了。所以,看了下自己那藏在桌面下的拳头。崩坏再次开始了,小指大概有一半在化为七彩的粒子。
果然啊。

——有些事你不能知道,也不能去探求。

杰内特为什么说这个?
自己的身体,仅仅因为自己想了一些事情,为什么就突然开始崩坏?
答案很明显。
自己怀疑自己,就是崩坏的导火索。
所以,这个老人才说了那么久。
五年前,一位少年在火灾中死去。然而,正好在场的奥露·姬赛鲁尔无法接受他的死,想要让他与未来连接起来,所以绯奥露最初的谎言撒谎了,说少年没死,今后也过着平稳的生活。世界轻易就被欺骗,于是捏造出跟少年一模一样的虚像,放在少年本应走过的人生道路上,让他在艾布里奥的残骸上被伯父捡到,然后在学术院上学,就像一个人般过着自己的人生

七色的光粒散去,融入了空气中。
因为自己已经意识到,自己不该存在。

——就算是刻印,你的不死之身也太异常了。我也是魔法世界的人,所以我这么说肯定没错。你的体质是异常中的异常,异常之王。

想起了以前阿鲁特老爹的话。
原来如此,是这么回事啊。
世界很单纯,就算流卡・艾鲁蒙特的虚像被剑穿透了,也还是执拗地相信着流卡没死的谎言。
听了解释后,感觉这理由太单纯了,也太荒唐了。
因为注定要活着,所以是不死之身。仅此而已。

不过,虽然那能力接近万能,却也有极限。谎言被认定是谎言后,就会失去意义。这是单纯而严格的真理。因谎言而被一分为二的世界,其中之一就会破碎,被欺骗的人就会被那碎片扎伤

没错。
这个世界无法戳破谎言,但是,虚像却可以。虚像能怀疑自己的存在,或者否定自己的存在。
于是,就产生了矛盾。这个世界相信,真正的流卡是不会有那种想法的,在这瞬间,虚像就失去了意义。因为虚像采取了与真身不同的行动。
所以,谎言被戳穿,虚像也将消失。
就像是,从一开始那个位置上就没有任何人,一点痕迹都不会留下。
杰内特说的话。
莱尔说的话。
阿鲁特老爹说的话。
现在终于明白了。
作为虚像的自己,绝对不可以知道真实。
如若犯了这个禁忌,自己当场就会消失。
而如今,这就是现实。


…………不是玩笑。


不想死。不,不想消失。
不想放弃人生。这种最无意义的终结方式,无法接受。
而且,如果自己现在消失的话,就等于是把怀里的这个女孩一个人扔在这种地方了。
大缸上不断出现皲裂,然后一下子崩溃。
……喂
流卡问道,
八天前的事件,你不是调查了吗?那你应该知道莱奥纳尔是怎么死的吧
这种事,一看就知道了
可能是心情很好吧,老人爽快的答道。
嗯?
杰内特公主以琥珀画廊再现了以前流星雨的记忆,打到了莱奥纳尔卿吧。巴尔盖利亚卿没用魔法,你虽然是特殊的存在,却也不能使用魔法。只不过是单纯的排除法了
原来如此
一开始听到巴尔盖利亚卿还没反应过来,慢了一拍才意识到那指的是阿鲁特老爹。没用魔法这种说法让流卡有些在意,毕竟老人当时不在现场,却知道这点。
不过,现在,这个并不是重点。
什么原来如此
哼,这种失误,感觉头脑灵活的人经常会犯呢。只要在自己脑子里想通了一件事,就不去考虑之后的可能性
……什么意思?
那么,就想想怎么办吧。如今已经认识到自己只不过是精巧的虚像,效率应该更高些吧。
深吸一口气,然后吐出。
然后,开始许愿。

想要守护她。
不想看到她受伤。
但是,自己没有那种力量。
所以……渴求力量。

可笑的是,因为作为流卡・艾鲁蒙特的自己变得稀薄了,那莫名其妙的力量反而顺利地使用了出来。
自己所拥有的,最强的守护的力量的印象。
跟最强的魔女、魔法的创始者这些头衔都没关系,那是流卡・艾鲁蒙特自年少时就认识到的印象。在各种意义上,一生都忘不了的、在自己心中象征着最强的奥露的印象。
如果是她的话,肯定会守护自己怀里的这个女孩的。
像她那样做的话,自己或许也能办到。
所以,流卡想要力量。

嘭——某个东西彻底毁掉的声音。
如同爆发般,流卡全身发出七彩的光芒。
那个光芒在房间里慢慢展开。
……哦噢……
不知是将眼前的景象误会成什么了,老人感慨万端的样子。
一直以来构成自己的力量,正在往别的地方流去。大缸已经被打破,所以自己马上就会坏掉。
仅仅是一瞬间的时间而已,但已经足够了。
你是不死者吧?
流卡叫道。
……突然问这个干嘛
修泰布鲁的时候,见过奥露·姬赛鲁尔么?
我只不过是一介骑士而已,哪能轻易就见到公主呢
哦,你曾今是骑士?
哼,真是不得了。莱奥纳尔也好这家伙也好,那个国家的骑士都是渣滓吗。
肯定是,因为骑士都那个样子,公主才变强的吧。
而变强的公主,就是流卡・艾鲁蒙特的憧憬。
所以,流卡许愿,想要成为能够守护别人的自己。
那最后再告诉你一件事吧
……什么?
最初的魔女,在使用力量时并不需要引导语。夜之软泥始终展开着,而不是像你们那样在使用魔法时在作准备。所以,她只需说出咒文而已,在其他人的夜之软泥中也能随便使用魔法
什么……?
惊愕的表情。
这么说你也不信吧,那就让你亲眼见识一下






——融为光/星碎

无数的白色光粒静静地浮起。
每一个都如萤火虫大小,但数量很多,照得房间里如同白昼。
呃……!?
那我就摧毁这个房间吧。这样正好可以通知伯父,说不定也能吧克里斯托弗也卷进来
你……想、干什么……
流卡懒得说明,仅仅是看到老人那狼狈的表情就觉得心情舒畅。
所以,无视他的质问,
再见啦
一边注意着呆会不要伤到杰内特,流卡抬起消失了一半的手臂,轻轻向她挥手道别——


一颗光子爆炸,然后引爆了它周围的光子,引起连锁爆炸。
——知远方
老人的咏唱被打断。
连锁又引起更大的连锁,不多时,房间里全部被染成白色。
没有声音,没有热量。
仅仅是安静地吞吃掉一切色彩。



19


悠长的岁月中,自己一直在流浪。
流浪的时候遇到过各种各样的人。
真的,各种各样的人都有。
善者、恶人,还有更多更多的普通人。
当然,其中有温柔者。
有对自己表示爱慕的男人,也有说想要和自己一起生活的男人。
然而,想要守护自己的人,有过吗?
在自己身边一起战斗的人,有过吗?
……或许有过吧。但是,自己从来也没有接受过那样的谁。
也许,自己隐约察觉到了吧,如果接受了哪个人,自己就会失去某个重要的东西。

杰内特・哈鲁邦恢复了意识。

在床单里,慢慢坐起来。
身体的各个关节都传来痛楚,但并未对行动构成障碍。不仅如此,身上的伤口已经愈合,力量也恢复了。
原来的自己是不可能恢复到这般地步的。
夜之软泥,已经回来了。
…………
一线泪痕划过脸庞。
维持的存在的魔法,已经被强制解除,所以这个身体休息一下就恢复了力量。
这也就意味着,他已经完全消失了。
……为什么,你……
喃喃低语。
不经过我同意就……
声音细弱蚊嘶。
听的人不在了,所以没有大声说出来的必要。
为什么,我……
泣不成声。
………………
抬头仰望着天花板,忍着泪水。

许久之后。
呀,终于醒了啊,沉睡的公主
门被打开了,然后莱尔走进了房间。
杰内特仍旧坐在床上,扭头给她一个厌烦的表情。不想说话,而且自己的声音肯定会和以往不同的吧。
身体怎么样?应该是完全恢复了吧。啊,顺便告诉你一下,你整整睡了三天哦
身体的状况,的确正如莱尔所说。
对于自己睡了三天,杰内特没有太多感慨。可以的话,想要一直睡很久很久。因为醒来后的现实是如此的残酷。
啊,说起来,隔壁的爱丽丝来过一次哦。你的伤就是她为你包扎的,可别忘了去说声谢谢哦。……不过,爱丽丝所担心的,另有其人就是了
莱尔轻松地说着,缩了缩肩。
这家伙,是故意的吧,用另有其人这种极其残酷的词语。他已经不在了,消失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果然是,没有说话的力气么?
很吵啊,闭嘴。
不要用这种关心自己的口气说话。
马上给我出去。还是说,要我动手?
那,我去给你做点吃的吧。饿了吧?
出去,别再来了。
……啊,还有……
走到门口的莱尔转过身来。
火大。
想说什么就赶快说,说完就出去。别再出现在我面前。

关于流卡的行踪,我马上会开始收索的。所以,你就等一个月左右吧

………………啊?
发出了声音。
什么意思?
我说,流卡的行踪哦。看你那样子,好像有很多话想对他说呢
那个是……
没错。有许多许多的话,都想要当面,像个任性的小孩般对他说出来。
但是,这些都已经没有意义了。
那个少年,已经消失不见了。
……最初的谎言这个系统呢,有着各种功能面。那是你姐姐创造的最后的魔法,是这个世界自动执行的理论,也是以人们的思念来创造的力量。嘛,流卡的情况,只能就其中的一条来说明
杰内特不明白她突然在说什么。
在已经不存在的人的位置上,或是原本就不存在的人的位置上,赋予的虚像,被那个人成作为“妖精”。“妖精”是独立的个人,同时也是最初的谎言这个容器中的一滴蜜酒。就算是“妖精”识破了谎言,这一点也是不变的
还是不明白。
……所以呢,因为谎言被识破而消失了的“妖精”,以同样的姿态,拥有着同样的记忆,在世界上转生的例子,过去有过好几次
什么…………!?
杰内特睁大眼睛。
她的意思,也就是指,流卡・艾鲁蒙特能再一次……
真的哦,这是以前一位“妖精”本人说的
那、那………………!?
杰内特愈发地混乱。
至于那个告诉莱尔那些事的“妖精”是谁,杰内特能想到的人只有一个。但是,怎么可能……
就先说到这吧。我去给你拿些吃的,稍等一下哦
说完,这次莱尔走出了房间。
听着走廊里逐渐远去的脚步声,杰内特隐约弄懂了刚才那番话的含义。
…………
难以置信。
而且,还是出自至今还不可信的人之口。
但是,就算如此……
……流卡
嘟哝着,抱紧自己的膝盖。
没错,想对他说的话,有很多很多。
然而,前提是,多少年之后自己还能再次遇上他。
…………
到时先在他脸上狠狠打一拳吧。
就这么决定了。杰内特握紧了小小的拳头。
嘴边浮现出小小的微笑。





走出房间后,莱尔・帕朱莉来到阿路贝鲁的书斋。
阿路贝鲁消瘦得很厉害。
那天晚上,副院长的私宅被规模极大的魔法破坏了,成了一堆瓦砾。虽然是在夜晚,但因为那亮如白昼的光芒和地震般的轰鸣,目击者人数自然不少。而事后其中的情报操纵,可不是轻易就能搞定的。
这件事处理得怎么样了?王城那边有什么反应?
看着坐在椅子上头摇得跟钟摆似的阿路贝鲁,莱尔问道。
那个啊……简直让人笑到流泪啊。那堆瓦砾中,根本就找不到尸体。当然,有可能是完全被消灭了,不能断定罗杰・威尔托尔还活着……但可能性并不是零啊
……是么
既然有活着的可能性,那大概就还活着吧。所谓的魔法使,特别是不死者们,都是那种小强。
对了,杰内特已经醒了
……怎么样,有精神么?
很失落。所以,我就把虚像的事告诉她了
啊,是么……那也是,没办法的呢。虽然是绝不可泄露的机密,但那样公主也太可怜了
因为别人可怜就告诉别人的机密,算不上太重要吧
……你怎么想呢,莱尔』」
仿佛是漫不经心的提问。
嗯,莱尔・帕朱莉对此没有意见哦
那,如果你不是莱尔・帕朱莉,比如说……是那个失去弟弟的姐姐的话,会怎么想呢?
……呣
莱尔微笑着,
稍微,会有些高兴吧,因为流卡一点也没变。一直是我所了解的弟弟,直到最后一刻。然而他就这样消失了,姐姐很伤心很伤心,大概……会一个人偷偷地哭吧
眼睛略微发红。
…………
阿路贝鲁没说什么,静静地点下头。
当然了,我的弟弟早就死了,刚才的只是个假设而已
我知道。你这么说的话,那就只好这样了
嗯,谢谢您的理解


promnede/


五年前。
阿路贝鲁・艾鲁蒙特的第六书库迎来了一名少女。
真的就这样决定了吗?
阿路贝鲁问。
稍微思考了下,少女克罗蒂亚缓缓点头。
魔法书,只能拿一册吗?

把她带到学术院之后,阿路贝鲁才真正了解到,少女的才能有多么出类拔萃。
读懂魔法书、掌握其真意是意见极其困难的事。每一本魔法书,只有相容性出众的人才能读下去,但是,能不能理解还是另一回事。如果连理解也能做到的话,那人就会从第六书库得到那本魔法书,成为魔法使。
魔法书本身就是寄宿在魔女心中的狂气的文字替代物,所以接触魔法书对人的身心负担很大。一册尚还不成问题,但若是读两册、三册,无疑会使人衰竭。
所以,一般来说,一个人是不会去读多本魔法书的。不过,第六书库对此有着具体的应对方针。也就是,魔法使可以依照本人的意愿选择一本魔法书,然后拥有它。

而克罗蒂亚读懂了四十七本。

超乎想象、无法想象,简直就是不可能事件。看着一本一本读懂的克罗蒂亚解放出夜之软泥来,阿鲁巴尔只能哑口无言。
四十七本。几乎是学术院中保存的全部的魔法书。
只能选一册的话,我就挑这本吧,伯父
说着,少女拿起了一本关于光和虚像的魔法书。
金狼居所
今后的人生中,我想我一直要说谎着活下去。所以就选这本
什么意思呢?
就当是,克罗蒂亚・艾鲁蒙特在那场火灾中死掉了。我已经不能呆在流卡的身边——不,是那个人的身边。我知道,那个人不是弟弟。别人会被骗,但我不会。因为,继承魔女的力量,撒谎的人就是我。所以,我无法呆在名为流卡的那个人的身边
阿路贝鲁能够感受到少女这个决意中的悲伤。
但是,他无法否定。因为,少女为了作出这个决定,肯定流淌了许多许多的泪水。
所以,我已经不是克罗蒂亚・艾鲁蒙特了。你也,不是我的伯父了。以后的我,就叫莱尔』・『帕朱莉,只是一介见习图书管理员,但是受到和蔼的上司的资助而不必为生存担忧,健康可爱的十四岁。所以,能求您一件事吗……第六书库的高级管理员阿路贝鲁・艾鲁蒙特大人?啊,叫室长更好吗?
(译注:莱尔 layer
撒谎者 帕朱莉perjury
伪证

眼前的少女太可怜了,阿路贝鲁忍不住紧紧抱着了她。
……作为上司,随便就抱住女孩子的部下可是个大问题哦,室长
抗议的声音中夹杂着哽咽。
不过,室长和我以前最喜欢的伯父有点像,所以今天就原谅你吧。今天可以是家人的态度,但从明天开始……绝对禁止……
声音渐渐变得模糊。
最后不知是在哭还是在说话。
少女就像是想把一切力气都用完般,大哭着。

从那天以后,名为莱尔・帕朱莉的少女,自称是健康而可爱的十四岁,从来没在谁面前哭过。





——克雷曼喲,还有阿尼斯小姐。
你们的孩子,都在那场火灾中死去了。一个身死,另一个心死。而我,谁也没能救。
但是,奇迹发生了。
现在我的身边,有两个跟你们的孩子很像的小孩。
一个,跟流卡一模一样。名字、长相、体格,还有品格,全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他继承了流卡的一切,代替流卡学习、接触世界,还有烦恼。
另一个跟克罗蒂亚很像。虽然名字不同,而且她也更倔强。尽管人生偏离了克罗蒂亚的道路,但她也能找到属于她的幸福吧。
——克雷曼喲,还有阿尼斯小姐。
你们的孩子已经死了。那两人,是别人。
但是,如果,可以的话。
在你们那善良的灵魂被天使引导到审判之门之前,稍微停下脚步,佑护那两个孩子,可以吗……?


obbligato/0


扑鼻而来的,青草和鲜花的味道。
睁开眼。
那里是一块的花田。
鲜红和翠绿和草色。一望无际的鲜艳花朵怒放着。应该是打理得当吧,那里有着人的劳动所造就的整洁之美和小小的生命所产生的柔和之美。
朦胧中,眺望着花田。
沿着黄色砖块铺就的小路漫步而去。
看到前面有棵大树。
而在树下,睡着一位小女孩。
…………?
不由地被那女孩吸引,走上前去。
非常小巧的女孩,十一二岁的样子。银发微微泛着波浪,一直延伸到腰间。小巧的桜色嘴唇重复着恬静的呼吸。单手就可以抱起的身体上,套着跟少女不搭调的白色豪华礼服。
银发。
……不对,不是她。
但是,她又是谁呢。
就在思考的时候,那个女孩忽然睁开了眼睛。
浅蓝色的瞳孔笔直地看着这边。
……谁?
小小的嘴唇中吐露出疑问。
理所当然的疑问。所以,就回答她吧。
然而,此刻才发觉,

——自己,究竟是谁呢?






后记

后记不想翻了,大意是,当初作者写第一本的时候,不知不觉就写到了六百多页。于是,作者将其三等分,第一块做第一卷,第三块就是这第二卷(那第二块呢?)。还有就是惯例的对插画家、编辑部、读者的感谢。
呵呵,于是乎,作为翻译的我说几句感想吧。个人感觉呢,在快餐、定餐、套餐风行的轻小说中,银月之书就像是不失优雅和清新的茶点,味道是淡了点。另外插画也是亮点,不过可惜的是,这卷的封面个人认为并不怎么样。另外嘛,个人是非常想翻好这本书的,不过由于水平的局限和双方文化底蕴的不足,总之这次,至少没有让自己满意吧。呵呵,有时候,对自己的翻译真的很绝望。
接下来的三本,若不出意外的话,将和组长clsxyz一起翻,敬请期待。顺便一提,银月的第一本可是组长的翻译出道作哦。

轻国翻译组 Hiiragiyukito
零九年十一月六日

本帖子中包含更多资源

您需要 登录 才可以下载或查看,没有帐号?注册(右键在新窗口打开)

x
发表于 2009-10-20 16:17 | 显示全部楼层
终于看见开坑了~~!
感谢 大大们 让我有生之年可以看到 卷2卷
发表于 2009-10-20 16:24 | 显示全部楼层
有位大大以前开过一部份,MS神隐很久了
在此感谢hiiragiyukito大大自翻
头像被屏蔽
发表于 2009-10-20 16:28 | 显示全部楼层
每天一节啊- -~高效率啊- -加油哦- -
发表于 2009-10-20 16:28 | 显示全部楼层
终于又开了
一共19节 每天1节的速度更新
楼主是好人
发表于 2009-10-20 16:45 | 显示全部楼层
银月啊.看到名字马上报道了呢~支持高效开坑~
发表于 2009-10-20 17:22 | 显示全部楼层
终于再开了,以前那个坑真的让人不愿回忆。。。。
发表于 2009-10-20 17:47 | 显示全部楼层
是啊,以前神隐的那位。。。旧伤就不提了,支持
发表于 2009-10-20 18:29 | 显示全部楼层
支持啊
当年的那位大大 弃坑已久
早就等着了
话说LZ好高效啊
OK
19天后在来了
发表于 2009-10-20 18:34 | 显示全部楼层
泪流满面中~这个我等了很久了,还以为有生之年不能看到,
呵呵,我等了这卷二很久了,楼主加油!
发表于 2009-10-20 19:35 | 显示全部楼层
话说以前不是有人开了一个坑吗不过好像中途报废了XD
发表于 2009-10-20 19:58 | 显示全部楼层
这个是一定要支持的!!终于开始了啊,感谢辛勤翻译的大大!!
发表于 2009-10-20 20:27 | 显示全部楼层
以前也有人翻过这本 不过后来弃坑了(貌似)
楼主能再翻真是太感谢了
发表于 2009-10-20 20:31 | 显示全部楼层
咦?咦咦?咦咦咦???(用俗套的表达法来说的话,这就是所谓的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了吧)
此物终于有人开坑了啊TAT,鼎力支持。
发表于 2009-10-20 20:40 | 显示全部楼层
太久了,看来我要复习一下第一卷了
发表于 2009-10-20 21:19 | 显示全部楼层
太好了,一直都很喜欢银月之书的
终于开坑了,以前第二卷的坑貌似弃了很久
太感谢了!谢谢lz啊!

本版积分规则

手机版|Archiver|轻之国度

JS of wanmeiff.com and vcpic.com Please keep this copyright information, respect of, thank you!JS of wanmeiff.com and vcpic.com Please keep this copyright information, respect of, thank you!

  

GMT+8, 2024-5-10 04:55

Powered by Discuz! X3.4 Licensed

Copyright © 2001-2020, Tencent Cloud.

快速回复 返回顶部 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