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感系】消失的光（多年后的又一次尝试）

arthurxwang

时间是秋末，在一个让人感觉很温暖的能瞧见火烧云的下午。
                                                （1）                                                         
  “总有种要失去什么的感觉…”，夕阳的余晖洒满她白色的衣领，手指滑过列车冰冷的车窗，望着窗外穿越在空气中的电线，公路上不断倒退的路灯，渐渐稀疏的人群，慢慢散开的云。列车不断的震动，她靠着车窗黯自落泪。右手紧握的手机上挂着粉红色的小熊，在来回摇晃。
   看见夕阳，她总是悲哀得不行，太阳落下，仿佛世界将只剩下她一个人。她深黑的双瞳逐渐朦胧，就像雨后林中的黑曜石。有风拂动她的长发。她摇摇头，将手机拿起来，关掉，塞进她的白色书包里，继而起身，站到门边。不一会儿列车停下，门开，踏着她白色的帆布鞋，她走出了车厢。
   踏上站台的那一刻，她回头看见了他。如同在墓地的草坪上沉默伫立的少年一般，全身黑色的他给人带来了些许的忧郁。她停下脚步，注视着男孩步入列车，这时男孩回头发现女孩在瞧着自己，他微微歪了歪头，略有所悟似地愣了一下，然后，嘴角微微翘起，那模样就像万圣节上门捣蛋的小恶魔…她心里一颤，本来就有些红肿的双眼再次湿润…“很久不见了…”可话没出口，列车门上的警笛声响起，门关，隔着玻璃，女孩觉得男孩嘴巴微微动了动，也许他在向我告别吧，女孩这么想…然后，她又想起了什么事，内心难以平静…目送载着男孩的列车碾着铁轨远去，驶入远方夕阳映红的云彩。然后，女孩又哭了。

                                                （2）

   他踏入车厢时，闻到了熟悉的香水味道。白梅香，总会让自己想起被午后的细雨润湿的青石街道。那里白梅的暗香好似从小巷深处逸出的一缕女儿红的味儿，带着娇羞与腼腆～于是，男孩回头，瞧见了女孩－熟悉的面庞－她也正瞧着他，然后，他习惯性地歪歪头，忽然，他想起了那个在某个阴沉的下午自己抱过的女孩子，那时她的白色帆布鞋被解下放在草地上，天空的白云单调地散开，然后，自己的手指滑过女孩的头发，那触感好似探手入溪拣细沙般舒服。
   他微微翘起嘴角，却发现她注视着自己的双眼有些红肿，“怎么了？”他想踏出车门，去与她说说话，这时车门却关上了，自己的话语只能被困在空荡荡的车厢里。他一直看着车外的景物慢慢后退，直到她的身影被暗红的霞光隐没…
                                                （3）
  “消失的不仅仅是光啊～”她对着男友说。他望着窗外的夕阳伸出左手，慢慢地张开五指，仿佛在感受金黄色的光从手指中穿过的感觉。她拿着她的法语书，脱下白色的帆布鞋放在门口，然后走进了他的房间。他正靠着墙，坐在铺着灰色地毯的地板上，身旁蜷缩着黑色围巾，上面放着蓝色的老式CD机。“哦，你来了。”他轻轻地说，“在看晚霞？”“嗯，在看着光慢慢消失…他们先躲到云的身后，然后褪色，渐渐消散…”她扑倒在搭着白黄色床单的床上，抱起了上边的枕头，然后闭着眼，懒洋洋地说：“消失的不仅仅是光啊～”他转过头，看着她，那可爱的脸上泛着红光。“嗯，消失的还有时间…”…“不是…”一段沉默过后，她开口说，“不是…时间只是流逝了，但并没有消失…”，她仰着头，在床上舒展身体，“那是什么呢？”他问。她睁开眼，向他狡黠一笑，说：“你不会明白的…”他站起身，走到床边，伸手轻按着她的头，她则像星期天下午晒太阳的猫咪一样闭上眼，“有些事，你永远不知道…”她捉住他的手，温柔地靠在自己的脸庞…

                                                （4）
   下雨了，入夜的时候，乌云悄悄遮盖了漫天的星辰，黑色的乌鸦张开翅膀离开枯萎的枝干，在空气中划开一道荒凉的伤口。于是，雨渗了出来。

   她在梦里听见了雨声，然后，听见悲伤的鲸在黑暗的海底呼唤空中的星辰。
   她的心在抽搐，眼泪温暖着她沉入海底的身体，她想伸手拥抱鲸，却发现它遥不可及。灰色的皮肤如同斑驳的瓦片。她伤心地流泪，然后从梦中缓缓醒来，如同缓步穿过黑色隧道，回音如同来自鲸的哀鸣。她听见了窗外的雨，然后，她看见在自己身旁坐着的男孩。他用仿佛游离了灵魂的躯体般的触感抚摸着自己布满泪痕的脸庞。
    “别哭。”
    “我梦见了海底的鲸…”
    “嗯。”
    “很孤独…很悲伤…真的好悲伤…”
    “嗯…”朦胧的声音如同泰晤士河对岸的大本钟，“快盖上被子睡了吧，明天还要上班呢…”
他手指轻轻按在他的双颊上，安慰着她。她伸出手，握着他的手
…它如泪般温暖…
     不久他翻了个身，发出均匀的呼吸声。她轻声叹了口气，便从床上走了下来，到厨房饮水机旁，点燃壁灯，接了杯水喝，冰冷的水流进胃里，咕咚咕咚。她看了看表，凌晨3点…那人定然醒了吧，她想，或许正坐在窗前听着雨声，她能够想像，他冰冷的手指搭在氤着白雾的盛着热水的杯子上，双眼茫然望向朦胧的雨，隔壁的孩子在哭，系在窗口的风铃在摇曳清吟…咔，她熄灭了灯，微光如躲避危险的鱼群一般溜了进来，充溢整个房间。雨声，雨声，哗啦哗啦。当她闭上眼时，才能体会到，夜起听雨，是多么孤独的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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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
   细雨绵绵。
   一到下雨的夜晚他就睡不着。
   那时候他就会从床上坐起，听着女孩均匀的呼吸。窗外细雨冲洗着早已枯黄的草地。
   他会想起家乡的溪水，想起那里有着松涛的山林，想起柔软的泥土。然后，他用手触摸自己的脸，再抚摩白色的床单，嗅着女孩头发的味道。他不想从床上起来，只是抱着双腿，然后静静的听着雨声，看着什么，发着呆。
   对窗的阁楼透出朦胧的灯光，牛毛细雨在在瓦片上聚集成洗流，然后经过屋檐，向地面倾泄。灯光在微微摇晃，雨声有种冰冷的触感，渐渐地，光在他视野中消失，他的感觉变得如同早餐温吞吞的牛奶，细腻温柔
   在黑暗中，只有细雨沉默的梦呓。
   他仿佛感觉到，有人在思念自己。
   意识益加趋于混沌，
   然后，黑暗亲吻着他，带着他再次进入另一场朦胧的梦。


                                                 （6）
     曾经的曾经，那个阴沉的下午，他和她在一起。他牵着她的手，漫步在草地上，他很自然地和她走到一处无人的地方，再很自然地坐下，他和她在一起感觉很好，她和他在一起亦觉开心。路走得远，她的脚走痛了，他便为她解下她那双白色布红边的匡威，鞋尖上沾着些细泥，他用手绢给她擦净。她的脚踝皮肤细嫩而充满光泽，小巧的脚套着纹着威尼熊的蓝色袜子，就那么睡意地放在柔软的草地上。然后他们靠在一起，她将头枕在他宽阔而坚实的肩膀上。他用手轻轻地抚摸她的头发，这样，不知过了多久，他吻了她。他不知道这个吻将归向何处，于是他闭上了眼睛，她不知自己能否回应他，于是闭上了眼。
     耳边是对方的呼吸声，下午在阳光中漫步的微风包裹着他和她的身体。一切是那么地突然，又是那么地自然。但是－未来是多么的渺茫，数年后我能否与她共首？带着疑问，他离开了她的身体。未来是如此地深不可测，我是否该回应她呢？带着疑问，她松开了牵在一起的手。于是，这个下午，他和她静静的看着天空慢慢飘荡的云朵，直到晚霞穿上紫色的霓裳…而后，她穿上鞋子，他为她拍去衣服上沾着的草屑，再一同走到分叉路口，直到分开，两人也没说话。于是，说不出的疑问永远隐匿在那个下午的草地上。没有期待，也没有回应。
     “现实”在他和她看来，是如此地重要，或许他想过要突破现实的阻碍，可是，他没有勇气。任何人都有失去勇气的时候，搏虎的冯妇遇见了熊熊烈火便无计可施，于是他放弃了。或许她想要突破现实的禁锢，然而某些观念与根深蒂固的意见束缚着她的思维。任何人都被束缚着，神仙都要为造出自己搬不起的石头而大费脑筋，于是她选择了放弃，他和她在一起，但两人之间有着隔膜。终于，高中毕业了，他走了，她留了下来。他还惦念着她，她也惦念着他，但是，他把家里的电话换了号码，她想找他说话，寂寞的信号却总是走到错误的连线。。他听到同学说她在寻问自己的号码，回到家里，他紧张地拿起电话的听筒，他的心却在颤动，他感觉自己被什么束缚着，于是，他放下听筒，然后等待着心情平复。终于，他再次拿起了听筒，然而，他的手在颤抖…有什么好紧张的？他这么问自己，然后颤抖着拨通了电话。
    “……”对方在沉默，于是他呼唤了她的名字，
    “嗯，是我。”她平静地说，
    “最近可好？”他发觉要吐出这么几个字很困难，
    “嗯，还好。”
    “…”  
    “…”
    “是吗…好吧…再见…”他挂断了电话，然后深吸了一口气。心中并没有预想的如释重负的轻松，反而多了一些意想不到的酸楚。他不想去体会她的感受，他也难以体会她的感情。自己的这份心情也难以传达到她那里。说不出的话永远说不出，然后，他明白了，有些东西，没有去把握，一瞬间就会消失了，无法挽回。他叹了口气，躺在了床上。闭上双眼，光线便从他的大脑退出了…
                                                  （7）
     这个下午，
     她在轻轨站的坐椅上呆呆地坐着，夕阳穿过地铁站的顶蓬映得她的周围一片金黄。她的眼睛仍有些湿润。“列车将要进站，请各位乘客注意安全…”广播响起，她才想起自己要换乘列车。
    有些东西早已消失。他和她亦难回起点。自己现在怀着怎样的心情呢？她难以明白。
    然后，她走上了换乘的列车，像傻瓜似的看着车门关紧。
   列车带着沉默的话语，奔往光线消失的地平线。身后是已然破碎的可待成追忆的过去，惘然的一切又会回复以往冷漠的容颜。她闭上双眼，光线从她的大脑里消失，只剩列车运行地声音在不断地回响，咔嚓咔嚓……
                                                （8）
  或许每一天都是一个祭日，所以有人会天天穿着黑色的衣服。
  他这么想。
  他乘反方向的列车返回了与她重逢的车站。
  他希望能看见她，
  车站却只剩下缺少她的身影的站台。
  他永远地失去了她。其实在很久以前那个昏暗的下午，他挂断的电话将他们之间的联系完全的切断了。
  失去一份真挚的感情原来如此容易。果然，我只有让女孩哭泣的能力啊，他这么认为。
  曾经有女孩说他如同套中人一般喜欢拿着黑色的长柄伞，他说，我只是喜欢罢了。喜欢黑色的人会抛弃掉很多其他的颜色，连夕阳温暖的黄色光芒都无法浸透他的心。
  他转头望向列车进站的方向，铁轨延伸到日落的地平线，与如碎絮般的云彩一同变成灰色细长发亮的线。他把他黑色的手机对着日落的地平线，按下了拍照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