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讽刺幻想系】阴间

luoyangoo

阴间

人回答说：“我的确做过这些事情。” 上帝合上了人的生命簿，说：“我一定要把你送到地狱里去。我的确就要送你到地狱里去。” 人叫起来：“你不能。” 上帝对人说：“为什么我不能送你到地狱，你有什么理由？” “因为我一直就住在地狱里面。”人回答道。 裁判所中寂静无声。

过一会儿上帝说话了，他对人说：“我既然不可以把你送进地狱，那么我一定要送你到天堂。我的确得送你到天堂里去。” 人叫起来：“你不能。” 上帝对人说：“为什么我不能送你进天堂，又有什么理由？”“因为不论在什么地方，我绝对想象不出天堂来。”裁判所里寂静无声。

一一王尔德

一

每天这个国家都有数以万计的人呱呱坠地，半数与这个数字的人被用铲子埋进土里，所以多一个少一个，真的没那么要紧。许多人是那么想的，刘茫也是。

刘茫出现在德育楼顶层的时间是当天上午的八点四十，阳光明媚，空气清新，几多棉花糖一般的白云懒懒地散在蔚蓝的空中。一方面他对自己生命的最后一天能遇上如此和煦的好天气感到些许的惬意，另一方面他觉得这天气真他妈太不应景了。

庆幸的是时值应景的严冬，楼顶呼呼的冷风不断地灌进他袖口里，让他不经打了几个寒战，。他扶着楼顶围墙灰色的边沿往下望去，黑压压的人潮如同前来搬食腐肉的蚁群，只是在警卫的努力下才能勉强地在楼前清出一片空地。

刘茫也在高出饶有兴味地看这这些围观者，就如他们中的大部分人饶有兴味地观赏它一般。经过他的一番仔细的辨认，他找出了几个熟悉的身影，那是几个班上的女生，正吃力地向他挥着手，尖叫。看到这场面他只想冷笑，这帮得靠寝室来维护自己脆弱人际关系的虚伪动物在表现对自己的“关心”呢。干他娘的，平时上课她们见了他都要绕道，背地里讨论他是个如此肮脏又孤僻的人，现在居然要来阻止他死？他甚至可以想象自己今天摔成肉泥后她们回寝室讨论今天所见所闻是的那刺激又兴奋的神色，窝在被窝里用装出的恐惧和夸张的语调说“啊，好可怕啊！真的好可怕…”

他还看见了温璇，一袭红色羽绒服的她，正努力地往人群中挤，那一双杏眼时刻却没有离开过刘茫，她的表情和动作与那几个班上的婊子如出一辙。刘茫看着她在心里腾起了一整戏谑的快感，娘们，你一次又一次的拒绝我，现在呢，我要让你一辈子后悔。

其实和所有真正想去死的自杀者一样，刘茫才不愿闹出那么大的动静，他五点起来吃他这辈子最后一顿早饭吃饭，要学校大门口手艺最好的包子店做的叉烧包子，要五个，吃饱了。再爬上政教楼，最后哧溜一声跳下去，干净，利落，一了百了。早班的警卫只会发现地上的一滩模糊血肉，那时他胎都投好了。

然而，干他娘的大学生活，让他已经有三年没有看到初生的太阳了，每次醒来不是烈日高悬就是夜幕低垂，如果他那些室友在的话说不定会好些，会有个人去提醒他早点起来“干大事儿了”，可他的室友实习的去实习，搬出去的搬出去，只剩他一个人独守寝室。

所以他这辈子在人世的最后一天，他他妈的也起晚了，好歹在死前体会了一把名人得滋味儿，他迎着楼顶愈吹愈凛冽的寒风，戏谑地想。

他看了一眼手表，已经是八点四十五，时候不早了，到了九点就跳吧，他对自己说。

然而那个又娘又腻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不久打开天台门进来的中年男子，一直在他的身边，和他距离大概有十步远。这个距离，那个中年男子所说的话可以清晰地传进刘茫的耳朵里。

同时刘茫则可以清楚地看着那哥男人的脸，国字脸，戴一副黑框眼镜，在寒冷的冬天额头上仍旧布满克细密的汗珠。西装革履的像是个学校小领导罢，不过刘茫实在是不喜欢也不认识这个人，老实说，没去几次课的他连教他的教授都认不全。

中年男人慢慢地抬起手拭去额头上的汗珠，又恢复到弓着身子双手张开对着刘茫的姿态，已显自己的无害性。他再一次开口了，又娘又腻的声音从再度从喉咙里面窜出来，这让刘茫怀疑他到底是劝他别死还是劝他早点死的。“同学，没什么困难是解决不了得，请你冷静一点，对，冷静一点，有什么事情都可以好好说”他一边这样说着，手还在不住地摆动比划着，似乎比刘茫还要害怕。

陈词滥调，过来几个月老子毕业了你他妈还会管老子死活？刘茫这般想。“没什么好说的”刘茫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双手扶着政教楼楼顶粗糙的混凝土边沿，又往下看了一眼，高的让他目眩，旁观的人更多了，如果他不跳的话，大部分人一定会扫兴而归。

“别这样，你现在的一定有什么困难，没关系，说出来，说出来大家，老师同学，还有家人都会帮你想办法的。”中年男人这样说着，语速减缓，如同再念催眠咒语。

刘茫只想笑，想他显然是把他当成一个不坚定的亟需人们关注和救护，稍微劝几句就会屁颠屁颠跑下来给个拥抱哭诉自己苦衷然后又重振勇气面对生活的的所谓“自杀者”了。他昨天就已经不把自己当活人看，只是起晚了而已。可是他不想对那个男的直说“老子我早上起不来”说了他也不信。

“我投了十几份简历没有一家企业鸟我，从小到大我唯一干可以胜任的职务竟然是班级心理委员，想创业钱却被朋友骗光了，想把的妹至今没用正眼看过我现在还和个公子哥儿订婚了，每次回家老爸老妈每天喋喋不休我是个没用的败家子，在班级上我是个仍人欺负的可怜虫女生背地里都叫我臭虫，如果你是我你会比我跳得更早，好了，我他妈可以跳了吗？”刘茫一股脑儿吧话连着自己的口水飚了出来出来，眯眼瞥了那个来劝他别死的中年人一眼，观察他故作耐心听讲的表情给了自己一些满足感，但是不知不觉眼泪却不争气地挂了下来。

“别这样同学，也许这些困难现在看来都很大，但是你熬过去就会觉得其实这些也是没什么的”中年人说到这里顿了一下，给了刘茫一个坚定或者是装作坚定地眼神，“相信我，其实熬过去了，这些真的没有什么的，还有你的父母，你倒是说说你这样样对得起他们么？你想想吧。”

谈到父母，刘茫沉默了，看见刘茫沉默下来，他脸上微微显出得意的表情“快点下来吧，很多人都在等你，你还年轻，还有大把的时间去卷土重来呢，如果你跳了，就什么都没了。”这回他语速慢多了。

一些话，会引发联想，好的，坏的。“想想父母”对，这次刘茫的脑中回想起了母亲的喋喋不休，那声音就如小锯子一般在他耳骨中来回扯动“你想想这大学四年干了些什么？”“学学人家！”“我生你这个儿子真是作孽”“作孽啊作孽”喋喋不休喋喋不休喋喋不休喋喋…..。还有他的父亲，那个总是带着肮脏铁锈味的焊接工人父亲从不在他的耳边折磨他，他只是常常在自己回家后点上一根烟，紧锁眉头惋惜又厌恶地看他，永远默不作声，就像是焊接工人工人看那一坨从他手里诞生的次品。

刘茫面孔扭曲地看了一眼手上的表，转过头，给那个中年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九点，时间到了。“去你妈的鬼话吧”他叫喊出了自己的遗言， “操他妈的！我他妈的就是这个社会造就的废物，人渣，这个狗屎的社会就不给我活路，我他妈的就想去死啊！”如同一个演讲者在演讲赛的最后使劲浑身解数喊出“我是多么的爱你，我的祖国！”，刘茫也喊出了属于他的主题句，这是他许久都没有喊过的，此般的发泄，痛快。他爬上屋顶的边沿，张开了双臂，又纵身一跃。

“别！”他听见那个男人将自己又娘又腻的声音提到了极点，并伸出手向踉跄着朝自己扑过来，可是晚了，他已经在空中，地上的人群爆发出一整骚动，正确的说应该是围观的人本能地尖叫着四散逃开了。可是刘茫什么也听不到，他的耳朵里被塞满了忽忽的风声。干冷空气划过脸有些痛，却也有一种畅快的感觉，在空中他觉得时间仿佛变慢了，很慢，很慢，什么工作，什么女人，都他妈见鬼去，老子我要死啦！死啦！他想这样喊，却不知道为什么连嘴也张不开。

有些怕，不过痛快，能再死一回就好了，最后他那么想，眼前的大地飞速向他扑过来。

二

光再次刺破刘茫眼睑，他发现自己正安静地坐在一张木质长椅上，长椅前方的有一张办公桌，桌前同样坐了一位长着东方人脸的黑发的年轻男人，他眼睛细长，长的白净。一只手托着头，一只手放在桌上，无名指有节奏的敲打桌面，同时打量着刘茫并对他微笑。

刘茫惶恐地环视自己的手和脚，确认自己没有损失什么零件，因为落地一刻拿排山倒海的钝痛还残留在他的意识里。他又环顾四周，发现这是一间拷问室一般的房子，除了白漆，墙上什么也没有，他忙问“这里是哪里，我是死了么?”

“死了？”年轻男人失望地把眼神撇向别处，有用循循善诱的友善语调说，“为什么你们第一个问题总是这个?你应该比我清楚吧，自己想想，你做了什么….”

刘茫挠挠头，脑中浮现出自己从九楼坠下的转瞬即逝瞬，同时他发现这个房间没有灯，却无比明亮，甚至于，他感觉不到重力和四周空气的流动。“看来……我真的是死了….”他自言自语道，一些遗憾和怅惘顿时漫过心头，他再也无法在寝室用望远镜行赏对面女寝的春色，再往无法在课堂上对着温璇的背影意淫，再也无法淌着口水吃学校门口的包子，到死前他还后悔这件事儿，因为自己起晚了，那家包子店又不会因为他要去死给他留几个，许多享受就这样离他而去了，无声无息。

“那么，你是谁”刘茫问，带些警觉，和好奇。

“我么？对，我忘了自我介绍了，真抱歉，我工作的时候老是忘了这一点，”青年男人把手指绞在一起，正色说道“我被称为阴间特殊事件接待员4215512号，专门负责接待特殊原因的死亡这，自杀，凶杀，被流星或者广告牌砸死统统归我们管，方便的话你可以叫我512号就成。当然，为了你的宗教习惯，你如果的有的话，你也可以称为为黑白无常，天使，或死神十四番队队长，开个玩笑…”说着他便自顾自地发出了“呵呵”的笑声。

刘茫完全没有笑意，相反地他的脸完全青了，他那自认为非常聪明的脑筋却给他一个不甚乐观的结论。刘茫立刻用双手扶住桌子边沿，把身子往512号倾过去，同时几乎失声尖叫起来“这么说你是来审我的？别这样…….你..你听我解释，我是好人，我是自杀完全是因为我找不到工作不想浪费祖国粮食了我电脑里那些武藤兰小泽玛丽亚苍井空的的片子玩完全是我一直都找不到女朋友所以欲望需要发泄才不能,,,,不能祸害其他女性同胞，对…..不能祸害其他女性同胞，虽然我的确犯了一些错误向乱扔垃圾，在寝室赌博什么的，但是我坦白了，对我坦白了，坦白从宽是不是，大体上，我绝对是好人，好人啊!....”

512放声大笑，他忙站起来拍拍刘茫的肩，“你误会了刘先生，真的误会了”边说边笑着又将刘茫按在椅子上，示意他安稳地做好，然后说“刘先生，请请原谅我的失态，我也是新手，但请放心这里不是什么地府，也不是什么末日审判所，那些东西都是你们活人臆测的，没人会审判你，相信我，没人。”

听到这句话，刘茫一下子就松了口气，同时他又有些心虚地问，“别骗我,我不好骗的”

512号手一摊手，摇了摇头，“没骗你，真的，反倒是的是你们活人宗教里那些所谓的生前做好事死后有好报，生前作恶死后有恶报的传说，有不少是我们派人编的。”

“那…那你们为什么那么做呢？”刘茫继而问道，他的胸口起伏，明显心虚。

“你得知道和在这比起来，你们在阳间的寿命短的就像你们的童年，我们怀着让你们安分点的美好愿望才编了那些鬼话。话说回来，你们活人不也是老编些扯淡的童话骗骗小孩子让他们安分点么，彼此彼此。”512号仍旧是循循善诱的友善语调，不过这次换成了左手托着头他白净的脑袋，右手的无名指敲打着桌面。

刘茫厚脸皮咧开嘴，跟着一起地笑了，“就说嘛，我早就发觉那些统统是骗人的，对不？”

512号没有附和刘茫，他调整了一下脸上的表情，把那有善的笑容打包收起，用一副严肃的面容说“那么刘茫先生，如果没有没问题的话我就告诉你你为什么会到这儿了。”

刘茫轻点了下头“我这也想知道。”

“首先，您的死亡出现了一点小问题”512号继续说道，顺便下意识第理了一下头发。

“什么问题，难道我没死成？”刘茫有些诧异。

“别紧张刘茫先生，你千真万确死成了，头着的地，脑浆迸裂，全身断成两截，大腿架在了您碎裂的脑壳上，而您要知道楼上下来由于惯性的缘故您的肾脏….离开您那可怜的身体单飞了，挂在了一旁的树上….”512号滔滔不绝，同时手在一边比划开了，显然他喜欢这个话题，和煦的笑容才消失一秒就又又回到了他脸上。

只是刘茫瞪大双眼，愈发惊慌。

“您还是不信刘茫先生？没事，我有照片”说着他那双闲不下来的手，便开始往口袋中掏。

“别别别，你继续说，我的问题到底是什么。”刘茫按住他的手。

“这是我们失职，实在是对不起刘茫先生，要知道我们给每个濒临死亡的人都会派出一个死亡审查员，而您的那位是342123号，我发誓他是我见过最有经验也最优秀的审查员之一，只不过他过于骄傲，而且….”512号笑着摇了摇头，“没有耐心”他给出了最终结论

他继续说，“他见您的自杀形式，和别人在别人的劝解流出的泪水，还有您自杀选择的时间，根据经验就判断您是个一个不坚定的亟需人们关注和救护，稍微劝几句就会屁颠屁颠跑下来给个拥抱哭诉自己苦衷然后又重振勇气面对生活的三流失败自杀者。于是呢，他就没给您做死亡登记就回来了，要知道，他曾看过那么多的死人，除了你，从没走眼。”

“操他妈的，我才不是个连死都不敢的废物，老子只不过是起晚了”刘茫恶狠狠地说，使劲捶了一下桌子，桌子知趣地发出一声闷响。

“下手请轻点，刘茫先生，这张桌子不便宜”512号略略有些不满地说，“可怜的342123号已经丢了这份工作，哎，他明明再过几年就退休了。”512号惋惜地看向别处，“不过呢，事实也向我们证明了，您是一个对社会彻底绝望，极端的消极和偏激，敢在众目睽睽下，不被那些所谓的劝告者说服，完全不顾任何的责任，坚定勇敢地纵身一跃的一流自杀者。”512对他竖起大拇指“您是顶级的。”

刘茫被触到了了痛处，于是愈加愤怒 “好吧，我无药可救，我承认，那么告诉我到底是算死了，还是算活着？还有这我是死是活又算了得了什么?”他又重锤了桌子一下，知趣的桌子发出绝望的呻吟。

“刘茫先生，相信我，我绝对绝对没有冒犯您的意思，看来我恭维的方法还是不对”512号略略有些紧张，的敲打桌面的左手无名指头停了下来，“理论上您是死了，可是实际上您并没有死，要知道这给我们的工作造成了很大的困难，因为凭着死人道的精神，我们是会给新的死者安置住房的，可是您….”

“我不能搞到这里的房子，就是因为我他妈的还‘活着’？！”刘茫目瞪口呆，手下意识的握成拳头状，他本来还想继续锤那张可怜的桌子。

“您的理解也对，不过还有一个原因”512号的大拇指和细长的无名指轻轻搓了一下“钱”他说。

“钱？这里也他妈的也要钱？难道我就是是个没钱泡妞的穷鬼，死后也得是？”刘茫不解又沮丧地看着512号，不禁同时在回顾和展望自己的过去和接下来的悲惨生活，然后“哎”短叹一声。

“要知道现在阴间的地皮和房价一同涨的厉害，因为人口爆炸的缘故，上面还可以通过计划生育擦屁股，可我们这儿呢？计划死亡？该死的时候不让您死？”刘茫听到这里嘴巴一咧，出苦笑，这个笑给了512号以信心，他眉色飞舞地继续说下去“而且刘茫先生，我要很遗憾的告诉您，你的葬礼办的不太成功，你凑得的冥币么……..如果您早点死的话，兴许能买间小公寓，而如今却只够买间厕所了，真的非常遗憾。” 512号嘴上虽然是如此说，嘴却弯成一个美丽的弧度，眼睛则微微地眯起来，他依旧在笑，不过刘茫实在分不出这笑是好意还是嘲讽，或许两者皆有。

“操他妈的房地产，死了也不给我消停”刘茫言简意赅地评价512号的话。

“不过也有事物都有好的一面，刘先生，如果您晚几年再死的话，悲观地估计或许连这么大的地方都买不起了。”512号将右手的手掌伸到刘茫面前，左手食指指指右手掌心，“对，就这么大的地方。”

刘茫愣了一愣，又对这512号苦笑了“照你那么一说，看来我还真该庆幸自己死的及时了….可是我死都死了，你还能叫我怎么办？”

“不要紧，”512号依旧是循循善诱的语调，让外加温和坦然的微笑，绝对能把善意送到任何人心里，刘茫怀疑他是不是身前在中国电信呆过，连说话的范儿都像个充手机，装宽带的。

“刘茫先生，现在我们开通了托梦业务，尽管价格高昂但是对您可以完全免费，地托梦给您的亲人让他们给您送烧钱来，我劝您赶快去吧，只有一次机会哟！”

“可是….”刘茫有些犹豫，他左顾右盼又把手指搓动了半天才说，“没别的法子了么，我死都死了，还要回去见爸妈。”

“这是唯一的办法了，相信我。出口往右拐会有个移动电话，拨打4444呼叫鬼工服务就成，”512号说道，“对了，忘了给你开‘门’了。”说罢他打了个响指，刘茫的身后赫然出现了一道铁门，门面显得程亮而寒光闪闪，开着的铁门。

“什么乱七八糟的，干！”刘茫立刻挣扎着站起身头也不回地出门了，他显然还不适应死亡赋予他的身体，一路摇摇晃换的，在门的拐角处提他起了那个是轮盘拨号，老式的说它是贝尔发明的那一盏也不为过电话的听筒，拨动轮盘。

这时，坐在原地的512号突然悟到什么似地从椅子上蹦起来，三步并作两步地对着刘茫跑过去，“刘茫先生，刘茫先生您先等等!您还没给我的服务打分呢…….”他急促地喊道。

可是他和那个劝阻刘茫自杀的人一样，全都晚了一步，刘茫有些诧异地回过头想弄明白512号那么急匆匆地要说什么，周围的景象便如上了松节油的画板一样纷纷地褪去了原貌，只留下空白，他直挺挺地消失在了电话机前。

“还有…..请…….请继续支持我们的业务…….”512号对着本来刘茫站过如今只剩下透明空气的地方捧着头，带着沮丧地的神情说。然而就在下一刻，他又笑了，顺带理了理额前的垂发，“算啦，这也不是第一回了”于是折返了回去。

三

刘茫可以依稀的辨认出那就是他们原先生活的那个城市，只是工业化的重锤还没有把这个城市砸的面目全非，那条叫做塘河的河水呈现出健康的淡绿，而不是如今所看到的黑灰，河畔有大段长着青草的空地，而非如今那一幢幢干冷生硬的崭新居民区，对，干冷生硬全而且都空着，因为没人几个人买得起。

刘茫在河畔踱步，青草和泥土的气味沁入他的鞋尖和鼻子里，这是他很久都没有闻过了的味道，他试图去回忆上一次着这个味道是什么时候，但是失败了。这里空旷干净，却也了无人烟，只有掉在低矮砖瓦民房外飘在风里的白色被单和衣物，以及垂在水中的摇曳的杨柳。

也许这就是老妈印象里城市最美的样子，无疑一个好梦，刘茫这样想着，愈发觉得有些愧疚。

他在湖畔的的一个榕树大树下找到了母亲，那个叫李芸的妇女平躺在树下的由落叶丛中，没有什么言语，只是静静地躺着，穿着不属于这个时代的红白格子衬衣和八字裤。她比刘茫印象中的年轻些，却一脸悲伤，双眼空洞地平视参差着树干和绿叶的天空。

刘茫一步步走近李芸，他的脚踩在落叶上发出轻响，在里她十步的树荫下刘茫怯怯地小声叫了一句“妈”

母亲没有回应，仍旧呆呆地看着天空，被绿叶和树枝遮挡的淡灰色天空。

刘茫努力让自己发出的声音响了一些，“妈….”

李芸缓缓地抬起了头，她看见刘茫，犹如触电。她吃力地单手撑地缓缓爬了站了起来，“刘茫！刘茫…..真的是你？！”

“是我，没错。”刘茫心虚羞愧地说，声音小到如同虫鸣。

李芸的脸因为激动而抽搐着，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刘茫的跟前，她凉的手扶上刘茫的肩头，“来，让妈看看”，她的手划过刘茫的脸，刘茫感到了她手的冰凉“在那边还好吧，”她问。

刘茫事先准备了一套套的说辞，望着母亲的憔悴的眼睛，那些话却也全部卡在了喉咙里，“还好”他说，语调犹如一个犯错的孩子。

李芸没有继续问下去，“你真是个傻孩子，妈只想你能好好地自立根生地活下去，你又为什么…..”她哽咽了，泪水悄悄从眼睑流出，划过脸上的纹路。

“妈，我错了”刘茫底下头，他不敢看妈妈的眼睛。

李芸叹了口气，拭去泪水“错不在你，是我们不对，有什么要的东西通通告诉妈，妈一定烧给你”

母亲关切又带着溺爱的眼神，刘茫从小至今已经领教过多次，这也换回了他许多的回忆，他开口了“妈，其实我…”却又欲言又止，母亲的话如同锥子插入他的心里，“妈只想让你自力更生地生活下去”“妈只想让你自己更生地生活下去”“妈只想让你……”

语言总会在不经意间激发回忆，这回，刘茫想起了初中他母亲冒雨为她送饭淋了一身，想起他备考到深夜时母亲为他煲的粥，想起更多他以往都忽视，都懒得回忆的片段….刘茫，活着啃老不够，死了你还打算啃老不成！刘茫对自己说，道接下来该说什么，做什么，他霍然开朗。

“妈我没事的，下面福利比上面好多了，餐餐有肉还有住房补贴呢，只是时候不早了…我要回去了….”刘茫微笑着这样说着善意的谎言，又抱了母亲一下。“还有妈，你也要好好地活着……”不等她作答，他化作一股烟，仓皇逃出了母亲的梦境。

“刘茫先生，我们发现您托梦回来后银行利没加一块冥币，可以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么？”512号这样说着，他脸上和煦的微笑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紧锁的眉头和抿成一线的嘴。

刘茫定定神，抬头对上512号变得不那么友善的眼睛“请听我解释。”

“我在听.....”

刘茫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我一直都在父母的庇护下长大，活的像个寄生虫，却没有好好地珍惜自己的生命，我犯了个大错……..”他显得很坦诚，512号侧耳点头安静地倾听。

“我想过了，我活的没有尊严，可是死后还要靠父母，死亡就是我的新生，我要在这儿找到一份工作，自力更生地买房，靠自己”刘茫猛地一拍胸脯，一整热气从自己的脚底板腾起来，沿着腿动脉流入并满溢胸腔，再而涌上脑门“像个男人一样，靠自己，活下去！”他一怕桌子，直挺挺地站了起来。

512号的眼睛瞪圆了，他爆发出一阵狂笑，笑的禁不住用自己的双手垂自己的大腿，“刘…刘茫先生您太幽默了”

“我没有开玩笑”刘茫的脸沉了下来，愤怒的他让那张不便宜的桌子再度遭殃，“我要找份工作！..靠自己，像个男人一样，活下去！”刘茫也把眼睛瞪圆了，他瞪圆眼睛的大小轻松超越了512号细长的眼睛。

“工作…..呵呵….”512号的笑意让身体不住地颤抖。“刘茫先生，我….我发誓，已经提醒过您要认真听我说了的话”

“我很认真地听了，但是请您也认真点听我说，”刘茫表情严肃而窝火，他不明白这自己的话好笑在哪里….

“我不是说过了阴间人口爆炸了吗，那么点大学生中您就找不到工作了，在我们这里的话….”512号顿了顿“刘先生，您还是放弃吧，‘限制出生可以，但我们不能不准大家别去死’啊这句话的意思我还当您明白了，现在你叫我该怎么办呢？”他为难地看着刘茫，又挠头作出沉思状，

“那，那那那….我该怎么办，我的房子该怎么办！”刘茫慌了，他明白自己是什么货色，他也立刻明白了目前自己身处的境况，绝望一下攥住了他的心“你有办法的是不？你一定有办法的是不是…”那股让他挺直腰杆的热流遗憾的只停留了三十秒，而现在他只觉得全身凉飕飕的，

“没事的刘茫先生，我这儿也有暂住证这一伟大的制度，我已经给您办了一张，而且我已经向我的上级汇报了您的情况，不过我估计我的上级也没有解决这件事儿的权限，已经我上级的上级汇报，然后是我上级的上级的上级，要知道对他们来说这里定条律法就像吃饭放屁一样容易，您遭遇的正在被定成一条新法，将允许您被驱逐…”512号又开始越说越兴奋，“当暂住证到期您如果还没有住房的话的，我不知是该遗憾还是该欣喜的告诉您，您死不了了。不过到时候….”512号把左手放在右胸，对着他低头行礼，“您虽然活了，您那历史性的遭遇将永远留在每一个死人的心里，我们会想念您的……..”说罢，他对着他微笑，“对了，这回我不能忘掉，请您给我的服务评个分吧”他递出一张纸，和一只圆珠笔笔“优秀的话请画个圈，良好的话请画个……….”

没等他说完，刘茫一把抓过纸和圆珠笔笔，一下笔就。在纸上面飞快又仔细地画下了这辈子画的最圆的圆，他依稀记得，以前有个叫啊Q的家伙，画了这个圆就去送死了，不过他死都死了，还怕他妈的怕什么呢。

唯唯几句

一个关于流氓跳楼摔得半死不活的故事。。。

tiannamaker

这篇不错啊。内容有趣，文字也挺流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