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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之国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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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校] [初校][竹宫ゆゆこ][TIGER×DRAGON][第1卷][简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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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10-10 09:38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xxxholic 于 2009-6-13 01:12 编辑

─────────────────────────────────────
轻之国度 http://www.light-kingdom.com/
录入者 肥王
校对者 〓犬〓
转载请先申请 不可修改TXT档或去除转载标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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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材娇小、个性火爆的掌中老虎--逢坂大河(比夏娜更傲娇的主人样)与眼神锐利、看起来像不良少年的高中二年生高须龙儿(比U2可靠的狗)一起闯荡校园爱情之路的故事。虽然这对虎龙双人档经常被同学误认成一对,但是其实他们是互相帮助追另一位的最好朋友的笨蛋搭档。突然杀出来的程咬金、逐渐明朗的感情,竹宮ゆゆこ又一部轻松搞笑校园故事。















[ 本帖最后由 淡竹葉 于 2008-8-12 00:33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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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uffyi + 13 精品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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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10-10 09:49 | 显示全部楼层
这世界上有一个东西,任谁也没见过——
它很温柔、很甜。
如果看得到,应该每个人都会想要吧!
正因为如此,所以谁也没有看过。
这个世界把它隐藏得好好的,让人无法轻易得手
但总有一天,它会被某个人发现——
唯有能够得到它的人,才可以看见它。
就是这样。
 楼主| 发表于 2007-10-10 09:50 | 显示全部楼层
1

“该死的!”
早上七点三十分。
天气晴朗,但是室内一片黑暗。
这是一栋二楼出租的木造两层独栋建筑,从地铁车站徒步约需十分钟,朝南的2DK。(注:两间房间加上厨房、饭厅)房租八万元。
“不搞了!怎么样都弄不好!”
焦躁不已地用手掌抹掉镜子上的雾气。破烂的盥洗室因为早晨淋浴的湿气而雾濛濛,用手抹掉之后,镜子马上又是一层雾。
但是再烦躁也不能拿镜子怎样啊——
“这种东西都是骗人的吧!”
用飘逸浏海塑造温柔的表情--这句标题出现在最近流行的男性美容杂志上。
高须龙儿的浏海,现在正是“飘逸”的状态。照着报导上所写的将浏海拉长,用吹风机让它自然立起,再用发蜡轻轻抹过侧边。这一切举动,都按照报导里所写的做了。为了让自己的头发变成和模特儿的发型相同,所以特地早起三十分钟,希望能实现愿望:
但是,可是,就算如此--
“…想靠浏海来加以改变,也许是我太天真了……”
无力地将不顾丢脸买下的流行杂志丢进垃圾桶,可是该死的控球失误让杂志打翻了垃圾桶,里头的垃圾倒了满地,丢掉的杂志在垃圾当中摊开。
页面上写着:“现在开始还来得及,新学期变身宣言。温柔OR狂野!?我们的出道白皮书”……
要是让我来说的话,倒不是真的那么想出道。
但是,我想改变——
结果,却以失败收场。
忍不住自暴自弃,用水把手沾湿,再把持地弄好的飘逸浏海抓得乱糟糟,重新弄回平常那种随性的直发。最后再跪在地上将满地的垃圾捡起来。
“啊!?这是什么……发。发霉……竟然发霉了!!”
在盥洗室与浴室交界处的木头上,发现黑色的霉菌。
明明总是小心翼翼将水气擦干,明明上个礼拜才花了一整天在厨房。盥洗室等处举行除霉大会的。但是在这间破房子差劲的换气能力前,不论怎么样的努力都有如泡影,不甘心地咬了咬薄薄的嘴唇,拿着面纸试试能不能擦掉发霉的地方。但是当然不可能这么容易就擦得掉,只是徒然增加面纸碎屑罢了。
“可恶……前阵子刚好用完了,得再去买除霉用品才行…”
现在只有放着不管一途了。我一定会将你们全部歼灭!斜眼瞪着霉菌,一边收拾四散的垃圾。接着拿面纸大略擦了一下地板,整理掉落的头发和灰尘,随便抹掉洗手台的水气,抬起头叹了口气:
“唉……对了,还得喂饲料……喂,小—鹦!”
“啊——”
一声尖锐高亢的声音回应高中男生粗暴野蛮的呼叫。太好了,它是醒着的。
振作精神,光着脚来到铺着木板的厨房,准备好饲料和替换的报纸,朝榻榻米客厅走去。走到客厅一角,取下鸟笼上的盖布,和相隔一晚没见的可爱宠物见面。我不知道在其他人家里是怎么做的,但高须家的鹦鹉就是要这样子养。因为它的睡脸很恶心,所以在它睡醒的早晨到来之前,都必须用布遮住它。
“小鹦,早安。”
黄色的鹦鹉,它就是小鹦。龙儿一如往常边添加着饲料边和它说话。
“早、早……早安”
令人不快且意义不明的眼皮痉挛,聪明的它仍然用日语回答。虽然刚睡醒,但是心情不错---就是这点很可爱。
“小鹦,说说看“开动”。”
“开、开、动……开动!开动!开!动!”
“够了够了。那今天就来测试看看你会不会说“那个”吧!看看你会不会说自己的名字……说说看“小鹦””
“小、小、小、小、……小”
似乎用上了全身的力量,小鹦边晃着脑袋,边猛然膨胀起身体,展开翅膀剧烈晃动。
“……小…”
眼睛变得细细的,喙间可以窥到它吐出的灰色舌头。搞不好今天能办到——饲主紧握着拳头。结果——
“波!”
——啊啊,鸟怎么这么笨呢。不愧是脑浆只有一公克的动物。
叹着气的同时,龙儿将脏掉的报纸丢进塑胶袋里,准备要连同其他垃圾一起拿到厨房去时——
“…你~要~去~哪~里……”
敞开着纸门另一侧的笨蛋似乎也醒了。
“小龙,你穿的是制服吗…为什么……”
龙儿俐落地绑好垃圾袋口,转头看向声音的主人。
“我要去上课啊,昨天不是说了今天开学。”
“…啊……”
在棉被上大剌刺地张开双腿,那家伙此刻正以快哭出来的声音反覆呢喃着
—这样的话,这样的话——
“这样的话,泰泰的午餐……便当呢……?没闻到便当的味道……你没帮我做吗?”
“没有。”
“咦咦咦~!这样的话……那起床后……泰泰怎么办?……没有东西可以吃……”
“你起床前我就会回来了啦!我只是去参加开学典礼。”
“什么啊…原来是这样啊……”
嘿嘿嘿嘿。那家伙笑着,原本张成八字形的双脚突然发出声响,啪啪啪啪!鼓掌…不,是鼓脚。
“开学典礼呀,恭喜~!也就是说,小龙从今天开始就是高二生了呢?”
“先别说那个。我不是跟你说过。不论睡前有多忙都一定要卸妆吗?你嫌卸妆麻烦,我不是还特地买了卸妆纸巾给你……啊---啊!枕头套又沾到粉底霜了啦……那个洗不掉耶!都已经几岁的人了,注意一下皮肤啊。”
“对不超。”
豹纹内裤整个露出来了。那家伙起身,巨大的胸部摇晃,掉落在乳沟的金色卷发乱糟糟地纠结在一起。不管是拨动那些头发的动作,还是手上长长的指甲,都充满了娇滴滴的“女人味”。
但是——
“我喝太多了,一个小时前才回来……啊~好困……啊啊啊……对了……我买了布丁回来哟”
打着哈欠,揉揉抹了浓艳眼影的眼皮,她匍匐往丢在房间角落的便利商店袋子前进。那副样子……嚷嚷着布丁布丁的樱桃小口、肿肿的脸颊、圆圆的眼睛--孩子般的模样实在跟她很不相称。
就算个性有点奇怪,应该还算得上是个美女吧——
“咦…小龙龙,找不到汤匙啦。”
“会不会是店员忘了放进去?”
“不可能!我亲眼看着他放进去了……奇怪……”
高须龙儿的亲生母亲,高须泰子(化名魅罗乃),三十三岁(自称永远的二十三岁),是镇上唯一一家小酒吧“昆沙门天国”的妈妈桑,
泰子把便利商店的袋子整个倒出来,在棉被的角落喀擦喀擦地翻找着。小小的脸上写满了不满。
“房间好暗…这样子我找不到汤匙啦!小龙,帮我开一下窗帘!”
“开着呀。”
“咦?……啊啊……对喔……我不常在这种时间起床,看我都忘了……”
昏暗的房间里头,不太相像的母子两人一起轻轻叹了口气。
向南的大窗子——
搬到这里已经六年了。这间两人一起生活的小屋子内,采光完全仰赖南边明亮的日光。北边是玄关,东西距离数十公分处就是邻居家,只有南边有窗户。虽然如此,但是日晒绝佳,早上的日光尤其眩目,从日升到日落这段时间,完全不需要开灯。除了下雨的日子外,日光总是奢侈地照耀在身穿制服准备两人份便当的龙儿,还有精疲力尽熟睡中的泰子身上。
这是到去年为止的情况
“……该死的大楼……”
“究竟是什么人住在那里啊!……帮我开灯!”
去年,在距离这间房子南边窗户数公尺远的地方,盖起了地上十层的超豪华大楼。理所当然地,阳光再也照不进来了。龙儿已经数度抓狂。为此焦躁烦恼——洗好的衣服干不了,榻榻米的角落也因吸入湿气而膨胀、翘了起来,到处发霉,而且还会结露。墙壁上的壁纸剥落,铁定也是湿气的关系。反正是租来的房子,没关系——虽然很想这么告诉自己,但是神经质的龙儿对于无法保持住宅环境干净,一点也无法忍受与妥协。
抬头看看贴着白砖的豪华大楼,穷困的两人除了肩并着肩张着口之外,什么也不能做。
“嗯,反正影响不大,泰泰早上都在睡觉嘛!”
“抱怨也没用……再说,房租也少了五千元啊。”
从厨房里找出汤匙递给泰子,龙儿搔搔头说:“那我该走了。”现在不是亲子和乐融融团聚的时候,该出门了。
穿上立领学生服,弯起只会长高的身体穿上袜子。正在确认要带的东西时,他突然意识到胸中隐约的呼唤。
对了,今天开始就是新学期了。
开学典礼之后,就是--换班级。
转换形象虽然失败,但也不至于满腔忧郁。在龙儿的心中的确还有几分--该说是希望还是期待?总之就是这一类的淡淡情绪。不过,那并不适合显露于外。“我走啰……把门锁好,换上睡衣啦!”
“好~!啊,喂喂,小龙。”
泰子就这么躺在床上,臼齿咬着汤匙。有如孩子似的笑了起来。
“今天的小龙似乎比平常更有精神呢~。加油喔!高二生!那可是泰泰不曾跨入的领域呐。”
泰子为了生下龙儿,在高一的时候就休学了,因此并不清楚高二的世界。
一瞬间,龙儿也感伤了起来。
“……喔。”
稍微笑了笑,举起一只手。这是对自己母亲的感谢。孰料,这个好意却招来恶果。
“呀!”泰子尖叫起来,激烈的滚来滚去,结果终于说出那句话。她说出了那句话!
“小龙帅毙了--!愈来愈像爸爸了呢~!”
“……!”
——说出口了。
无言地关上玄关大门,龙儿不禁抬头望向天。眼睛咕噜噜地转了转,脚下像要被深沉的漩涡吞没了--不要!我不要我不要,给我住嘴--
只有这个,只有这句话,是我绝对不想听到的。
特别是在今天这个日子,跟爸爸好像……
看样子泰子完全无法理解,这个事实让龙儿感到多么苦恼。买下那种杂志,试着想让自己变成“飘逸浏海”的样子,全都是因为这个原因。
离开家朝着走路就能到达的学校前进,龙儿紧绷的脸显得扭曲。即使如此,他仍旧大步直直向前,以掣风的速度前进。
叹口气,手指无意识地拨弄了下浏海以遮住眼睛。这是龙儿的习惯。没错——烦恼的源头就在眼睛。
很糟!
不是视力不好。
而是眼神——看起来很凶恶。
这一年里龙儿快速成长,长相充满男人味,虽然本来就不是什么绝世美少年,但也算不上是超脱世俗……嗯,总之,应该不算差啦……虽然没人这么说过,至少龙儿这么觉得。
但是眼神却非常凶恶,糟到不是开玩笑的地步——
他是那种眼角往上吊、黑眼珠小,白眼球部分多的三角眼。当然这只是基本状况,糟糕的还不只如此--因为眼球大的缘故,发青的白眼球部分还会反射出刺眼的强烈光芒,而颜色偏浅的小小黑眼珠,就像是要斩杀眼前对像般地锐利转动。与龙儿本人的意志无关,那种眼神,似乎在四目相接的瞬间,就能够让对手立刻落荒而逃。他知道……他清楚得很。就连他在看到团体照上的自己时,都会因为:“这家伙干嘛这么火大…啊,是我自己吗?”而慌了手脚。
这么说来,也许是粗鲁个性的错,他的说话方式很粗暴,跟他的神经质也有点关系,所以他从不开玩笑或多说废话。或许是因为这样——或许是因为和泰子那家伙一起生活,才搞得他尽失纯真与坦率吧……因为不管再怎么说,龙儿可是很自豪自己是个实质的保护者呢!
可是,因为这样——
“高须……你想忤逆老师吗!?来、来人啊!拿警棍来!警棍!”
才不是咧,我只是因为忘了交作业而特地过来道歉的啊--
“对对对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是那家伙推我,我才会撞到你的!”
谁会为了撞到肩膀这种事情生气啊——?
“听说高须同学在国中时,曾经闯入其他国中的毕业典礼,占据他们的播音室喔--”
我又不是坏了一锅粥的老鼠屎——!
“…那些误会,又得再重头解释了吗……”
想起这些痛苦的回忆,龙儿不禁了叹口气。
成绩不坏,从来没有迟到或缺席纪录,别说是打人了,就连真正和人吵架都不曾有过。
简单来说,高须龙儿不过是个很普通的少年罢了。明明只是这样,却因为眼神凶恶的关系,就因为这个关系(另外,唯一的亲人是酒店小姐这点,说不定也有影响),就被众人断定他是超级不良少年。
经过一年在同一个班级相处下来,大部分的误会部已经化解了--一年绝对算不上是短暂的时间,特别是对高中生来说。问题是今天开始又得一切重新来过。再加上改变形象的计划又失败……
换班级也有令人期待的地方……龙儿也想和某人同班。但是一想起接下来即将面对的苦难,他天真的期待一下子就咻噜噜地缩到只剩一半了。
再加上多事说出那句话的泰子……不,不对!全部都该归咎于父亲多事的基因——
“爸爸呀,他在天堂喔,他长得很帅喔,俐落地将头发全部往后抹,超尖的皮鞋总是亮晶晶的……脖子上挂着这~么粗的黄金链子,休闻风格的西装配上劳力士,然后肚子那里总是摆了一本厚厚的周刊~那是干嘛的?当泰泰这么问他时,他说“这样子就不用担心随时可能会被刺杀了。”啊啊~我被电到了~~!”
我想起泰子说话时的陶醉神情……然后是留下唯一一张照片里的父亲。
父亲的姿态正如泰子所形容的——
张开双脚摆出傲气十足的站姿,腋下夹着小型手拿包、白色西装、超华丽的开襟衬衫。两手戴着的金戒指闪闪发光、一边耳朵上还戴着钻石耳环……然后是一副“看什么?”的表情,抬起下巴望向这边,一只手揉着比现在年轻的妈妈胸部。妈妈挺着大肚子,天真无邪地笑着。父亲的门牙则是金牙。
其实他真的很温柔,又很正经,绝不会对一般人出手喔~泰子总是这么说,真正温柔又很正经的人哪会去当什么流氓啊!?哪会让年纪还那么小的高中生怀孕啊!?而且最重要的,就是那双眼睛——
只要被那锐利的眼睛一瞪,八成会马上乖乖地递上钱包,只求息事宁人吧!那眼神本身就是不讲理的暴力与威胁手段,而相同的东西现在正镶在自己的脸上……龙儿冷不防突然想到:连自己都对毫无印象的父亲有这种想法,那要大家别误会,恐怕也是无理的要求吧!
顺便一提,父亲恐伯还活在世上。根据泰子的说法,他为了帮助手下逃跑。被打成蜂窝,沉入横滨港里了。话虽如此,但是因为没有坟墓和佛坛,也没有遗骸、遗物和牌位,对于这整件事情的纪录当然不存在……喝醉酒的泰子有时会不明究理地笑着说:“如果爸爸突然回来,小龙会有什么反应呢?呵呵呵呵,开玩笑的啦!”
父亲他大概正在冰冷的围墙内长期修行吧。身为儿子的我有这种感觉。
突然——
“喔!高须!早呀!真是个美好的早晨啊!”
听到背后有人叫我,我连忙回头举举手:
“喔,北村,早!”
没办法呀——龙儿心想着:若自己现在停下脚步等待友人跟上来,在旁人看来,一定会以为我正闪着目光,想着:“我要掐死你这家伙!”才对吧!而事实当然并不是这样的。
龙儿静静思考这件事——
会被误会也是没办法的事。如果被误会了,就要好好解释。只要花时间,这些家伙总有一天会明白的。虽然觉得很麻烦……也只有这样了,所以,也只能这样了!
抬头看着青空。炫目的阳光让人眯起眼睛。今天是大晴天,无风,正值凋谢时节的樱花无声地飘落,温柔降落在龙儿的头发上。
就这样,龙儿继续怀抱着无法抛弃的痛苦情结,穿着前一晚擦亮的黑色学生鞋,再度大大踏出一步。
今天的开学典礼有个绝佳的好天气。
唔哇!我们和高须同学同班,不会吧!果然很有魄力,有点恐怖耶!谁去跟他说说话吧。不行,都说不行了。你去啦!喂,别推啦……!
(…不论你们说什么,现在的我完全不受影响。)
龙儿以超然的态度,坦然接受站在远处看着他的各色新同班同学的视线,坐在椅子上稍微背对他们,将锐利的视线投向远方、舔了下干燥的嘴唇,脚喀唾喀幢不自觉抖了起来。在旁人看来,他应该是犹如渴求弱小猎物的焦躁肉食性动物吧。但是——
“还是老样子,看来这里也有误会你的家伙呐!算了,反正过一阵子应该就会停止骚动了吧!有我跟你在一起,而且也有不少原本A班的人同班……”
“啊,没关系啦,我才不在乎。”
对着今年也分到同个班上的死党。北村佑作,龙儿浅浅一笑回答。话先说在前头,他现在的心情可是好得很,绝不是在捕获猎物前残忍地舐舌期待的关系。如果是那样的话,应该满面笑容到整张嘴都裂到耳朵,并且从座位上乘着火箭升空了才是。
开心,当然不是因为和北村同班的关系。那种事情,顶多只是“今年也同班了,北村!”接着微微一笑的程度罢了。
快乐到快升空,是因为——
“啊!北村同学!今年我们同班呀!”
—这个。
“嗯?喔喔,栉枝也是C班啊!”
“咦!?你现在才知道吗?真冷淡呐,难得的新学期,好歹看一下学生名单嘛!”
“抱歉抱歉。真是巧啊,那今年的社长会议就可以轻松点啰!”
“啊哈哈,是呀!啊,高须同学……对吧?你还记得我吗?我有好几次出现都在北村同学附近……”
“……”
“啊、咦?可以叫你高须同学吗?”
“……啊。嗯……”
这是女神突然降临的现场。
龙儿眼前闪耀着犹如太阳般眩目的开朗笑容,就像那扇消失的南向窗户射进的阳光一样温暖,视野瞬间被照得一片明亮。晃落的光粒子聚集,龙儿的眼睛快要睁不开了。
“栉枝实乃梨……对吧?”
啊啊,明明是这样!明明是这样!明明是这样--!自己的声音实在太冷淡了,让龙儿不禁想大叫。
为什么自己只能作出这样的回答?为什么就不会表现的更好些——?



“哎呀呀!你记得我的全名啊,好开心喔—!啊!糟糕,那边在叫我了!先这样啰,北村同学。放学后是今年第一次的二年级新生会议喔!请你千万不要忘记喔!高须同学,我们下次再聊!”
对着她转过去的背影,龙儿勉为其难亲切的……稍微举起了手。不过已经太迟了,已经看不见她了。
(她说好开心……她说下次再聊……)
栉枝实乃梨。
(她说好开心…她说下次再聊……)
终于实现愿望得以与她同班的栉枝实乃梨。
(她说好开心……她说下次再聊……)
对我说。对我说——
(她说好开心……)
“高须?”
“…喔!”
北村突然近距离地靠近面前,吓得龙儿连椅子一起翻了过去。
“你在笑什么?”
“不、没……没什么。”
是吗?北村用中指推了推镜框。龙儿不由得感慨万分,能够知道自己在笑的人类。世上恐怕只有这家伙了。
然后,另一件值得感慨的事情,就是——
“……北村,你……该怎么说…那个……和女孩子(=栉枝同学)聊天,都能够聊得很自然呢!”
“咦?怎么这么说?”
眼镜后北村那双眼睛睁得大大的,不是谦虚,纯粹是惊讶。看来他本人真的不自觉吧!
面对眼前这个迟钝大王,龙儿不禁把后头要说的话给吞了下去。
刚刚和栉枝实乃梨间轻松有趣的对话十分“自然”——不,不只是刚刚,北村从一年前开始,不论何时,和同属垒球社的栉枝实乃梨间的对话都是那么自然。龙儿总是在现场,不停捡拾她洋溢的微笑或者是丢过来的招呼,努力到近乎让人感动流泪的地步。以足球来打比方的话,就是中后卫,只不过他连一次进攻都没参与过。
龙儿开始觉得“栉枝实乃梨好可爱,我喜欢她,真想跟她作朋友”,也是因为直接站在北村身旁看着他们俩人开心对话的关系。
瞬息万变的开朗表情。
柔软的身体、夸张的动作。
无忧无虑的笑容、清晰的声音。
即使在人人害怕的自己面前,她仍旧一副大方愉快的姿态,从开始到现在未曾改变。
——就是这样子的栉枝实乃梨。
对龙儿来说,要成为自己女朋友最重要的要素,就是要光彩夺目,看起来有如太阳碎片般闪闪动人。他认为健全、直接比什么都重要,那才是女孩子该有的样子。
话虽如此……
“你在说什么傻话呀!我哪可能和女孩子聊天聊得很自然?你又不是不知道女孩子她们叫我什么!”
龙儿下由得滦深叹了口气
超羡慕超羡慕的!光是在旁看着北村对话的样子,眼睛就快喷出血来了。然而北村却继续说:
“我对女孩子最头痛了,我想我这一辈子可能都交不到女朋友。”
竟然这么说。
“…我想……不会啦……”
抬头看看那位耀眼到令人睁不开眼的贵族,龙儿把接下来的话吞下了肚里。说得再多,这家伙铁定还是无法理解。龙儿的心情因此哀伤起来。
北村的确被女孩子们喊仵“丸尾同学”,那是某知名漫画(注:指《樱桃小丸子)中超认真的好学生角色。大概是感觉很像的关系,所以大家都这样叫他。度数很深的眼镜、一板一眼的性格、卓越的成绩,与轻浮谄媚的流行完全逆行。远远脱离大众的价值观。如果配合状况,再加上一句“猜对了”的话,很适合在班上制造欢乐气氛。这么说来,他去年是班长,又是学生会副会长,据说也内定的垒球社新任社长。这样的家伙,确实应该成为大家开玩笑的对象。
问题是,他的长相绝不难看。不,应该说…仔细看的话,会发现他的长相出乎意外地清秀。再加上表里如一的性格,又是个开得起玩笑的男人,根本没有任何会被讨厌的要素。
因此他虽是女孩子们嘲弄的对象,但绝不是因为讨厌他的关系。
啊啊,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啊——龙儿懂了。说起来北村其实是受女孩子欢迎的,不只是栉枝实乃梨,他和其他女孩子们也能很自然的交谈。女孩子看到他,会对他说:“啊~今年又和丸尾同班……”而他则会巧妙轻松的回答:“怎样?有什么不满吗?”
那个样子,竟然还说自己对女孩子没折。又不是像我一样被讨厌。龙儿正在思考时。一旁传来——
“哇……可怕……”
呐!看!又来了。
龙儿趴在桌上,忽略那些偶然听到的声音,到刚才为止,他还在为了能和栉枝实乃梨同班而狂喜不已,所以被怎么说都无所谓。可是--
“果然很厉害的样子……一看就知道不是普通人。”
“啊啊,那个眼神。小心点。如果让他不高兴,你会被解决掉喔!”
魔法似乎已经解除了。那些没有恶意的窃窃私语不断增加,龙儿开始介意了…。
龙儿心想,在新任班导来之前,先去厕所躲一躲,比较有助于精神上的卫生吧!便自座位站起身。正要走向走道时,肚子轻轻撞了一下。
“唔……?”
龙儿心想,好像撞到了什么东西。可是眼前什么也没有。怪了!龙儿眼睛骨碌碌地环顾四周。但是进入视线的是——
“……啊啊……不傀是高须同学…先出手了吗?”
“这么快就开始展开高手对决了呀……一看到学生名单时,我就觉得这个班糟糕了。”
大家不断相互耳语着,龙儿眼里看到的都是新面孔的同学。是在说我的眼神如何如何吗?可是,就算如此——
“…正牌老大决定战……吗?”
“突然就开始决赛啦……”
每个家伙都怪怪的,高手对决?老大?决赛?到底在说什啊?龙儿歪着头想弄清楚状况。就在此时——
“……撞到人连句道歉部不会说吗……?”
他听到不知哪传来的冷冷声音。
极度压抑情绪、平板、扼杀住即将爆发的某个东西般的奇妙说话方式。
没看到声音的主人。
“咦……?”
气氛变得有点昏暗。龙儿缓缓看向右手边,没人,看看左手边,也没人,戒慎恐惧的看向最恐怖的上面……太好了,那里也没人。
“也就是说……”
果然在那里。
视线的下方、很下方的位置。比龙儿的胸口还要低很多的地方,那个发旋就在那里--
第一印象是“洋娃娃”。
总之就是很矫小。长长的头发轻飘飘覆盖着娇小的身体,掌中老虎……
“掌中老虎……?”
这个谜样般的辞汇突然插入思考,让龙儿不自觉就脱口而出。好像是附近某人小声说出时被他听到的。
掌中老虎!?
那也就是说——
“谁……”
是低着头在我面前这个洋娃娃的名字吗?说小到可以放在掌中也就算了。这家伙哪里像老虎了……?
“…你叫我掌中老虎?”
这不是个可以长时间思考的场合。“那家伙”微微拾起下颚,那对眼睛--
“吓——!”
一秒的三倍左右——
无声状态,但这似乎只是龙儿的错觉、就像是炸弹爆炸后瞬间的真空状态般迅速窜过,嘈杂声再度回到耳朵。回过神来时,龙儿已经跌坐在地上了。不只是龙儿,距离较近的几个家伙也一并遭殃,呱呱嚷嚷着。还有些家伙已经准备好要逃跑了。
发生什么事了?
我很清楚。
什么也没发生。
只不过——只不过是眼前这个女孩子——
“……讨厌的家伙……”
她只是用两颗大大的眼睛瞪着龙儿罢了。只是这样罢了。
只是这样,在那仅仅数秒的魄力下,龙儿就被压倒了。被压倒,脑袋一片空白,全身像被紧紧束缚住般无法动弹。完全如同字面所示,兵败如山倒。
龙儿被她的“视线”,更正确的说法是被她眼中所蕴藏的魄力给弹了出去,跌坐在地。
两人的力量差太多了,等级差太多了。要比眼神绝不输人的龙儿,压倒性的战败。
这是龙儿有生以来第一次了解到什么是真正凶恶的眼神。那其中蕴含着确实的质量还有与之对等的暴力——不,应该说是“杀气”。
“……哼……”
就算被刺到心脏也不会动摇,她视线里头那股蕴含的轻视,在龙儿感觉起来好像是永远持续的数秒钟之后,终于消失了。
“龙吗?……逊毙了。”
如花瓣般的薄唇张开,射出的言语子弹如少女般孩子气。
难以置信的小手,粗鲁地拨了拨飘飘然的头发。柔软的眼皮半盖着好掩饰杀气。那双眼睛此刻就像洋娃娃的玻璃眼晴般,清澈透明,以空无的眼神给了龙儿最后一瞥。
好可爱,但也好可怕--



牛奶色的脸颊、不可思议的灰色长发、纤细的手脚和肩膀、发着光的瞳孔有着柔和的睫毛。她像是暗藏致死量剧毒的糖果般惹人怜爱,像光用香味就能够杀人的花苞般楚楚可怜。
但是在被她瞪视的瞬间,龙儿看到肉食性动物从那双眼睛之中袭来。当然这只不过是幻象罢了,但却比现实还要写实数倍。肉食性动物的重量将龙儿压倒,以撼动血液的声音咆哮着,从喉咙吐出的鼻息像是在说——像你这种家伙,我随时都能解决掉。
锐利的爪子与巨大的獠牙迫近眼前,四处充满着野兽的气息与血腥味。比起小小的她还要大上数倍的那个幻影是——老虎。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没错没错……”
不自觉地,龙儿点点头,啪地拍了一下手。啊啊,原来如此!掌中老虎。不晓得是谁想出来的,不过——
“……这名字取得真是太好了,不是吗……”
真有品味,佩服佩服。
这女孩子看了看我,低语了声“龙”,一脸不屑的表情……其原因不难想见。
不知是跌在地上的关系,还是被这只虚幻之虎给撕裂的原因。龙儿的立领学生服前襟敞开了。透过衬衫,里头那件泰子兴高采烈买下的混混风T恤“升龙T”被看得一清二楚。这种容易招致误会的东西,绝不是因为龙儿想穿才穿的,只是因为其他衣服都拿去洗了的关系,再加上他想说穿在里面不会有人看到…
莫名感到丢脸,龙儿急忙遮住前襟。坐在地上的难看样子,就像个被混蛋强暴的小姑娘一般。这时从他眼前达达达走过的是——
“大河(日文的“大河”与“老虎”同音)你好慢喔!你翘掉了开学典礼对吧!?”
“我睡过头了啦,别提那个了。幸好今年也和小实同班。”
“嗯!我也很开心喔!”
就是栉枝实乃梨本人。
她直接叫掌中老虎“大河”,还亲密地笑着摸上对方的头发,而掌中老虎也一样亲昵地称呼她小实。
茫然看着眼前一切的龙儿,听见了其他人的窃窃私语。
“第一场是掌中老虎。逢阪大获全胜吧?”
“结果高须只是看起来恐怖而已,根本就不是流氓嘛!”
“咦?真的吗?”
“所以他敌不过掌中老虎呀,再怎么说,掌中老虎可是正牌的狠角色呢!”
“高须同学没事吧?一开始就被逢阪咬了一口,真是倒霉啊。”
--误会,比龙儿所想的还要早解除。
不过——
掌中老虎有个叫做“逢阪大河”的厉害本名。
她的身高一百四十五公分。
逢阪大河与栉枝实乃梨是所谓的死党关系。
然后根据那些从没间断的悄悄话,听说她的父亲是黑道,执日本地下社会的牛耳。另有一说则是她父亲是天才空手道家,统驭美国地下社会。还有一种说法是她本身也拥有空手道高段,却因为偷袭师父而被逐出师门。
据说在入学时她那美少女的外表,让许多人产生误会,向她告白的男生更是络绎不绝。
结果所有人都彻底幻灭,被威吓、被咬、被撕裂……受到她残忍的嘲弄而无法再振作的家伙还真是为数不少。逢阪经过的地方,全部都是男性尸体准出来的血路。
总之与逢阪大河有关的负面传闻多的不得了,姑且不论那些是真是假,不过她身为校内排行榜上排名最危险生物这点是无庸置疑的。
龙儿知道这些事情,已是开学典礼结束的几天之后了。

[ 本帖最后由 〓犬〓 于 2007-10-10 09:55 编辑 ]
 楼主| 发表于 2007-10-10 09:58 | 显示全部楼层
2

虽然开场有点吓人,不过高须龙儿,高中二年级的崭新生活,可以说是颇为顺遂。
这么说有很多原因。
比方说,“高须同学是流氓”的说法,比龙儿的悲观预测还要早就澄清了。很幸运的。包括北村在内,去年同班的家伙中不少人今年也被分到同一个班上。但是最重要的还是在开学典礼那天,简简单单就被掌中老虎给解决,而被大家认定是“普通人”这件事。(光是这一点,就让龙儿想向逢阪大河道谢。)
然后,今年既没当上麻烦的班级干部,抽签抽到的座位,也是由前面数来第三个靠窗的座位——那是个能够轻轻松松、悠悠哉哉的绝佳好位置。班导(恋洼百合,孤独的独加上身体的身,也就是“独身”,29岁)也是熟悉的去年副班导,不过除了她一把年纪还是单身之外,龙儿对她并没有什么不满。
还有,还有——
“…那样做的话,桶子的边缘部分就会凝固了!这个,叫啥?与圆周接触的部分?不过中央因为仍然完全是液体状态,所以倒的时候这个圆周部分软嫩软嫩的地方要这样……”
“喔…!”
“唔哇,高须同学!对不起——!”
最重要的原因就是这个。
阳光般的栉枝实乃梨变成他的同班同学。光是这一点,就足以将龙儿的日常生活染成美丽的玫瑰色。简直就像光彩夺目的太阳……即使被她的手指戳到眼睛也无损其炫目,龙儿的心满腔热情。
“没、没事吧!?对不起,我没注意到你在后面!唔喔喔……刚才中指是不是插到你眼球的光滑部分啊?”
“……别在意,没什么大不了的。”
“真的很对不起!嗯,刚刚说到哪?对了对了,继续刚刚的。水桶边缘凝固的部分呢,就像这个样子——”
“喔…!”
“哇——!这次好像插得更深了!对不起!”
没关系,没关系,龙儿大方地对她摆摆手。即使如此也很幸福呢!对不起、对不起!低着头的实乃梨发际传来连苍蝇也无话可说的花香,不管怎么说,此刻向我道歉的她,眼睛只看着我一个人。就算眼珠子被挖掉两次,和眼前的幸福相比根本不算什么。
就算她说话的对象不是我也无所谓,只要她在我座位附近和某个人说话就好,这样子我就能够就近听到实乃梨略带鼻音的甜美声音了。而且为了要说明水桶的圆周,她挥舞着手画着圆,每次一挥动,手指就会触碰到我的身体(虽然是眼球)。
不过,究竟她们从刚刚开始一直在说的水桶话题是什么?是因为龙儿摆出疑惑的表情吗?她说道:
“我们在聊我用水桶做的布丁。”
实乃梨紧紧握住自己的手指,“这样就不会再伤到人了吧!”辛苦地戒备着,同时严肃的对龙儿说明。不,用说明似乎有点怪——
“高须同学喜欢布丁吗?”
我们之间有了对话!龙儿的心脏急速狂跳起来。连一句中听的话也说不出来,焦急得简直要发疯了。好不容易才——
“……喔……”
尽全力说出这句话。她八成认为这家伙真无趣吧……八成会觉得不想再和这家伙说话了吧……不管龙儿脸上惊慌失措个没完的表情,实乃梨的脸正陶醉在“用水桶做布丁,那是女人欲望的无法地带”。
“不过一直很不顺利。因为它实在太大了,很难让它凝固,黏糊糊和软嫩嫩的部分像这个样子浑然一体…对了,也让高须同学看看吧~就当作是戮到你眼睛的谢罪!”
“咦?……看。看看……?”
难道是要让我试试手工布丁的味道吗?她要让我试味道吗?眼神变得更加锐利,龙儿凝视着实乃梨可爱的笑脸。实乃梨点点头:
“嗯,让你看看,我现在就去拿。”
竟然有这么幸运的事情,幸好刚刚有被戳到眼晴!龙儿望着雀跃地往自己座位上走去的实乃梨,心中突然有了想要逃跑的想法。
如果她真的拿布丁过来,我该用什么表情吃啊?不是中午休息时间的现在,一个男人拚命吃着布丁似乎有点怪。再说,如果她真的拿布丁过来,我要当场吃吗?还是说句谢谢,把布丁收到书包里呢?
“我、我不知道……不知道啦……!”
忐忑不安地摸着自己的脸颊,不管怎样先收拾桌面的笔记本吧。心中似乎已经打算要当场吃掉了。
心脏怦怦眺、兴奋不已的龙儿,巧妙地将视线自走回来的实乃梨身上移开。太耀眼了。实在难以正视她。实乃梨露出开朗的微笑,稍稍偏着头,来到龙儿面前站住。然后——
“来,高须同学,这个给你。”
她用温柔的声音喊着“高须同学”的后面,好像还可以看到心型符号。战战兢兢拾起脸来。龙儿恭恭敬敬伸出双手接下那个东西。
“…呃、嗯。这个……”
比想像中的要薄、要轻……
“这照片,拍的真好……”
“不过看起来很恶心吧?”
看看——原来说的不是布丁,而是照片啊——不过照片上拍的东西实在是很呕心,可以说是精神上突如其来的威胁啊。塑胶垫子上摆个大大的水桶,水桶里面装满浅黄色的死花枝……不对,是像史莱姆的物体。虽然很对不起实乃梨,不过这怎么看都不像是布丁。第二张照片中,史莱姆黏稠稠地自塑胶垫子上流出来,到处都是固体与液状物体。接着第三张照片——
“味道也很怪喔……大概是水桶洗得不够干净吧!”
单膝跪坐的实乃梨手拿巨大汤匙吃着史莱姆。好想要这张照片!龙儿才刚有这想法——
“谢谢你的观赏!这还得拿给大河看。咦?她又跑哪里去了?刚刚不是还在那边吗?”
爽快的收回照片,然后实乃梨匆匆忙忙丢下龙儿,跑去找刚刚还在聊天、不知何时已经不见踪影的掌中老虎。逢阪大河去了。美梦时间就到此结束。
——还得给大河看,是吗?
龙儿不自觉地叹了口气,目送那个思慕的人离开教室去找她的好朋友。
和她同班是出乎意外的幸运。每天不论上课或者是其他什么时间,都能够看到实乃梨,不用再偷偷摸摸从走廊上偷窥别人的教室,就能够看到实乃梨的笑容。勤勉的中后卫也会有得分的时候。这不叫幸运的话,又要叫什么?
但若想让关系比现在更亲近,有个巨大的问题必须跨越——那就是实乃梨的身旁总是紧跟着逢阪大河的身影。
龙儿从开学典礼后那件事情以来,就尽可能与逢阪保持距离。看来她才是真正难搞的人物。只是一旦避开逢阪。就势必无法接近实乃梨,这可是个大问题!当然,自己没办法和实乃梨说话,并非全然是这个原因。
逢阪似乎完全不把龙儿看在眼里。龙儿也尽量不让彼此间有接触的机会,而她看来似乎也不构成妨碍。
龙儿眼前的目标,就是要完美排除掌中老虎,只接近实乃梨一人。如果像刚才那样的幸运能够多累积几次的话,未必没有可能。
因为这样,龙儿酸酸甜甜的生活还算顺利。
——直到这天,这个放学后发生的事情来临前。
“吓……!”
打开教室门的同时,眼前的景象让龙儿说不出话——
两张、不对,是三张椅子在空中飞舞。
接着落在地上发出咚铿咚铿的巨响。就在巨大声响当中,随着踢飞的椅子,一个人影划过他的视线。
究竟发生什么事了——龙儿凶恶地将眼睛眯起。事实上,他吓得连气都喘不过来了。
在结束值日生的工作之后还去帮忙做些杂事,所以直到过了放学时间才进教室。照理说教室里应该没人了。可是他却看到--
没错,刚刚的确有一位穿着制服的女孩子,不晓得是不是因为看到龙儿,立刻飞奔到柜子的阴影处躲藏起来。龙儿看到了躲起来的那一瞬间,也看到了椅子被阳飞、发出巨响。再说,现在也还看得到那个家伙的身影啊!教室墙壁上挂有端正仪容用的镜子,镜子里现在正映照着那个家伙的背影以及后脑勺。
那个笨拙的家伙不可思议地将手脚缩起,端端正正地蹲坐在那。看来她应该没发现到镜子的存在,还偷偷伸长脖子窥探龙儿的方向。
咕!龙儿吞了一下口水,决定装做不知情走开。因为那个小巧可疑的笨家伙……有个掌中老虎的名字。光是从镜子反射的背影,就能够清楚知道她的真正身份。那头长长的头发和白皙的侧脸……再说,个子那么小的家伙,就他所知也只有逢阪了!怎么偏偏选在这个时候——?她似乎正在如此抱怨。
因为如此,龙儿假装成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没注意到。
下定决心后,龙儿姑且先走进敦室里。虽然一点也不想走进掌中老虎不知为何躲了起来的教室,可是书包就摆在桌上,不能不把它带回家。
染满暮色的教室里一片宁静,逢阪仿佛在这里张开了蜘蛛网陷阱或是结界之类的,在脚踏入的瞬间,全身就感觉快要被撕裂了。龙儿小心翼翼地缓步走着,硬是装做若无其事的样子移动脚步。尽量不去刺激逢阪,也尽量不去注意她的存在而移动……
“啊……”
一时疏忽,充满紧迫感的惨叫声响彻整个敦室。
而那个咕噜滚出来的东西,让龙儿的努力付之一炬。缩得小小的逢阪大河自己不小心破坏平衡,以前滚翻的方式从柜子阴暗处滚了出来。很不幸的,她正好滚到龙儿面前。
“……”
“……”
拾眼向上看的逢阪,低头向下看的龙儿,这已经不是能够装作不知情的距离了。两人交换着无言的视线,就这样持续数秒后--
“你……还好吧?”
这是龙儿的喉咙好不容易才挤出的一句话。他有点犹豫的对打算站起身的逢阪伸出手,但得到的回应却是小小声听不清楚的几个字:“不需要”或是“多事”。逢阪利刀般的视线从纷乱的发间轻轻划过龙儿。
龙儿不禁往后退了一大步,正好让逢阪有空间能够摇摇晃晃站起身来。她低着头拍拍裙子。大步地与龙儿保持距离,背对着窗户,眼神变得更加锐利,不过完全没有走出教室的打算。不会感到难为情吗?或许这种凡人的思考与掌中老虎无关吧!
逢阪如果要继续待在教室里的话,龙儿当然要赶紧离开了。
“书、书包、书包……”
像故意要说给她听似的,龙儿快步前去拿书包。
逢阪大河依然站在窗边,沉默地看着龙儿。龙儿不懂她脸上的表情意味着什么,因为他没办法看向逢阪。总之,他压低自己的脚步声,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龙儿穿过教室,被逢阪视线射到的脸颊一带毛骨悚然地竖起寒毛,不可以有反应、不可以刺激她。只要若无其事走过…
书包不在自己的座位上,刚才要回家时一边说话,而顺手摆在北村桌上了。只要拿到那个,剩下的就是离开教室了。压抑住急躁的情绪伸出手,还剩二十公分、还剩十公分——
“啊!”
——他跳了起来。
发生什么事?
逢阪大河打算要阻止我吗?龙儿颤抖着回过头,看向站在窗边的小小洋娃娃。
“有,什么事……?”
“…你、你……想、要、干,嘛?”
没想到让人目不转晴的情景竟然在此时发生——掌中老虎突然痛苦得快要昏过去。
“……我,只是来拿书包的、而已……逢、逢阪?你怎么了?(从刚刚开始)样子怪怪的喔?”
樱桃小口啊呜啊呜的一张一合。脚下则像在跳什么奇妙舞蹈般局促不安地踏步。手指在脸颊上骚动着。而且还小幅度的颤抖了起来。
“你你你,你说、你的书包?可是你的座位不是在那里吗?为为为、为什么,为什么会在那那那那那里?”
她严重口吃,责备着龙儿。
“……为什么会在那里。因为我在和北村聊天时被班导叫去帮忙……所以就顺手摆在这里了……唔喔!”
应该在数公尺外痛苦折腾的逢阪,瞬间缩短了距离来到龙儿面前。小小的身体究竟哪来这么高的机动力啊?
“……!……!……!”
“等一下、等一下、等一下!?逢、逢、阪!?”
她以相当大的力量拉住龙儿抱在胸口的书包,打算把它抢过来。
“借。借我、一。下啦……!给我!”
在极近距离看到的逢阪,脸颊比夕阳的颜色还要红。可爱的脸庞则像妖怪一般扭曲,表情令人毛骨悚然。
“叫我借你……给你!?别闹了…!”
“呜~!”
推不开她。龙儿赌上男人的意气用力张开双腿站住。因为现在放手的话,逢阪小小的身体会向后飞得远远的啊。
枉费他还这么为她用心。
“呜喔喔喔喔喔~!”
逢阪扭着腰,双手紧抓住书包,涨红的脸上双眼紧闭,额头上的血管浮了起来。她想要以力量取胜。
一根两根,龙儿的手指渐渐离开书包,连叉开站立的双脚也快被拖走了。说得明白些,他快输了、已经撑不住了。
“危、危险……让开、快放、手!”
“嗯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啊?……呃……”
不行了……!正当龙儿这么想的赙候,突然看到逢阪两眼昏花、身子向后仰,小小的手啪地张开,放开了书包——放开了!?
“…啊啊啊…!!”
“哈啾!”
铿!
啊啊啊的——是龙儿。哈啾的——是逢阪。铿--还是龙儿。以上分别是惨叫声、打喷嚏声,以及后脑勺撞到的声音。
突然打喷嚏的达阪放开了手,龙儿理所当然顺势向后摔出去。他抱著书包踉呛向后倒下,后脑勺狠狠撞上讲桌。
“呃啊啊啊……痛…痛死我了!你,你……到底在搞什么啊……痛死了啦!我会死掉耶!”
他泪眼汪汪抗议着。
“唔……”
逢阪发出奇怪的喷嚏声,周围的状况似乎全没放在眼里。害得龙儿飞出去的她,鼻子发出咕咻咕咻的声音,接着就摇摇晃晃在桌子间蹲了下去。
“逢、逢阪?喂,你怎么了?”
长长的头发垂至地面,蜷缩得小小的身子低声呻吟,没有回答。该不会是身体不舒服吧?龙儿揉着后脑勺,忍不住跑到她的面前窥探她的脸。到刚刚为止都还红得很的脸上顿时没了血色,颤抖的嘴唇自的犹如一张白纸,额头上淌着不明的汗水。
“唔哇……你、整张脸铁青耶!贫血吗?喂,抓着我。”
和泰子平日昏倒时一样的症状。这回他聂不迟疑地伸出了手—
“……!”
龙儿伸出的手被逢阪有如冰一般寒冷的手一把甩开。逢阪虽然摇晃得厉害,仍然扶着身旁的桌子自己站了起来。
“逢、逢阪!你还好吧?”
还是没有回答。她每前进一步,桌子就被弄出喀拉喀拉的声音,柔软的长发也随之摇曳。小小的背影逃跑似的企图赶快离开。因为刚刚坐在地上的关系,百折裙后头折到而翘了起来,露出接近曝光边缘的细瘦纤腿。
“等一下,去保健室休息一下比较好吧?”
似乎有些多管闲事,但是又不能放着她不管,可是正当龙儿准备跟过去--
“别过来——!猪头!”
她用被逼急的声音粗暴地说出这句话。紧急煞车!嗯,有力气大喊,应该没问题吧
“真。真是乱七八糟……”
孤零零被留下的龙儿无力地低语着。
跑出走廊的逢阪脚步声愈来愈远。教室里只剩下那个被叫猪头的家伙一个人。
后脑勺还在隐隐抽痛。差点成为大冈审判下那个要被扯成两半婴儿(注:大冈忠相,日本江户时代的名判官。他对两名争夺孩子所有权的母亲说道,你们两人分别抓着婴儿左右边用力扭,谁赢孩子就是谁的!最后当然是判给因为怕婴儿痛哭而放手的真正母亲)的书包上面,惨不忍睹地留下了十道逢阪的爪痕,再加上教室里原本整齐排列的课桌椅被弄得一团乱,这所有的一切实在叫人难以忍受。
乱七八槽。
桌子,逢阪,全部部是乱七八糟。真是个麻烦的家伙。
神经质的龙儿将桌椅重新排列整齐,一边拚命想要了解刚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照理说应该没有半个人的放学后教室里。前滚翻出来的逢阪大河、差点被抢走的书包。喷嚏、后脑勺。贫血少女……不行,想不出来,搞不懂究竟怎么回事。
“我对没办法整理的状况最不拿手了……”
不断碎碎念的龙儿一个人独自叹气。
要明白刚刚发生的事情,还得要经过三小时的时间。
——给北村佑作同学。逢阪大河上。
“……这。这是、啊……!”
晚上七点。泰子和同事一起去上班,所以比较早出门。刚刚吃完一菜一汤的一人晚餐时,龙儿总算隐约了解放学后那桩不明究理事件发生的原因了。
回到四个半榻榻米大小的房间打算写作业,打开书包拿出教科书和笔记本,就在这时候,发现了那个东西——
淡桃色的信封。这种材质就叫做和纸吧?银色樱花花办形状的银箔在半透明的纸上翩翩飞舞。
正面写着:给北村佑作同学。
背面写着:逢阪大河上。这是我用心写的,如果让你觉得困扰,请把它丢掉!
微微量开的淡蓝色墨水。
这个东西,怎么看都不像是决斗申请书吧,也不像是班级里传阅的记事本,更不可能是包得好好准备要归还的借款。
“这。这个……应该是……情书吧……!?”
出乎意料。发生不得了的事情了。
好奇的不得了。龙儿又再度凶恶地眯起眼来,不是生气,而是极度着急。
简单来说,掌中老虎搞错书包了。她以为这是北村的书包,而将这东西悄悄放进书包,所以她才会那么拚命想要抢回书包。
“…“这个,是你弄错摆进来的对吧?里面的东西我没看,所以完全不知道内容。嗯,总之还给你吧~””
龙儿试着练习装做什么事也没发生的样子。
“这怎么可能啊!”
下一刻又恢复自我。做不到,这太难了,这可不是光靠嘴上说说就可以蒙混过去的状况啊!问题是,我实在想不出什么更好的办法了。明天就这样子爽快地把这东西若无其事的还给逢阪吧!只有这个方法了。
这东西虽然是情书,但也许她不认为我知道这是情书,所以不用想说知道秘密什么的而把事情搞得太复杂!就算不太可能,但我也只能这么想,别无他法了。为了不让逢阪觉得丢脸,不伤害她的自尊心,同时为了要避免她怨恨自己,这么做是唯一的办法。
龙儿一个人勉强自己接受这个想法,准备将那个危险物品收回书包里,结果意想不到的情况发生了——
“……咦……”
心脏突然揪地绞痛了一下。
为了避免弄脏及破损,小心翼翼地将它捧在手心上头的信封,竟然自己开了。停!不要打开啊!就算心里这么噺吼着,可是原本就没什么黏性的黏贴处,却因信封本身的重量而翘起,随着劈哩的一声弹开。最后,信封就在忘了呼吸的龙儿手上完全展开。
同时,一个任意打开写给他人信件的犯人,就此诞生。
“不、不……不对不对!我可是什么都没看喔!对了!把它贴回去……!这样一来就不会被发现了!”
没错!小鹦从客厅那里发出共鸣。龙儿开始在抽屉里翻找胶水。总算找到,正打算不留痕迹的将它黏回去之时——
“……咦、咦~?”
吃惊的龙儿不由得停下手中的动作。
横长型的信封里头,没有信。稍微犹豫了一下,他再次打开信封,窥伺里面,透过光线照射确认——果然没有信,是空的。
……什~么啊~?
泄气的龙儿不禁趴在书桌上。搞什么啊。
逢阪大河,你真是个笨蛋!
真是的!别闹了——真是超失败的家伙
躲在个轻易就会被发现的地方、然后前滚翻到我面前、弄错书包、费尽力气抢夺书包、打喷嚏,昏倒……一切的努力竟然是为了一个忘了放信进去的空信封……再笨也该要有个限度吧!
重新振作精神,继续进行愚蠢的黏贴空信封作业,此刻,龙儿已完全丧失自信了。
明天把这个还给逢阪时,我可以装作若无其事吗?光是想到愚蠢到极点的来龙去脉。龙儿就开始祈求自己到时候可别笑出来。万一笑了出来,这回恐怕真的会被掌中老虎吞掉。
总之,事情到此告一段落。
莫名其妙的夜更深了——
凌晨二点钟。
突然醒来,龙儿怅然若失地睁板眼晴。
好像梦见了什么…看看指着两点多的时钟,随手抓了抓肚子。平常总是一觉到天亮的,今天究竟怎么回事,为什么睡到一半就醒来了呢?龙儿毫无头绪。
是因为只穿着T恤和内裤睡觉的关系吗?龙儿感觉有些冷。四月明明已经过了一半……
大概是开着窗户睡觉的关系吧?反正窗户对面是布尔乔亚大楼(注:形容这栋大楼的住户都是富裕的中产阶级)的矮墙,所以最近在安全方面有些松懈。屋子里是没什么东西好偷啦,不过龙儿还是伸手将窗户关上,并且确实上锁。
自邮购买来的床上起身:心神不宁的龙儿憋住微弱的哈欠。作恶梦了吗?心脏迅速跳着。
——似乎有谁在窥视自己一般——他感受到一股说不出的奇妙气氛。
“……静下心来…”
摇摇晃晃来到榻榻米上,该不会是泰子发生什么事了吧?确认一下行动电话。可是电话上没有店里来的讯息,连来电也没有。是自己想太多了吗?叹了口气,反正都已经下床了,就去上个厕所吧!于是他光着脚往铺着冰冷木板的厨房走去。
但就在那瞬间::
“……唔……!?”
脖子附近有一阵凉飕飕的感觉。反射性地正要转过身——却因踩到地上的报纸而漂亮的滑了一跤,跌个四脚朝天。咚!屁股着地,一股冲击由腰际直灌脑门,一瞬间让他停止了呼吸。
“——!”
连惨叫都喊不出来。
有东西以一股惊人的气势挥过龙儿的头刚刚所在的位置,顺势挥空的那个东西,打中龙儿身体一旁的物品,发出骇人的声响。
“唔。。”
一片黑暗的2DK房间里头浮现可疑的人影。那家伙再度大力挥舞起手上的棒状物,企图狙击龙儿……龙儿遭到攻击了!
但是。为什么?真希望一切只是梦。谁来救救我!
龙儿无声地在地上滚动,要开灯?要叫警察?要找房东?脑袋里一片空白,什么办法也想不出来,全身僵硬得只能够来回闪避,只能够试着爬向玄关,但是——
“唔哇啊啊啊啊!”
快要被打到了!凶器直直击向脑门,龙儿他不知所措地突然伸出双手打算阻挡——
“啊……!真、真的办到了……!”
不自觉地使出了空手夺白刀……应该不能说使出,只是偶然夹到罢了。
“……咕……!”
凶器被抓住,犯人打算使力蛮干。龙儿也使出浑身力气抵抗。两股力量沉默地对抗,两人的身影在黑暗中摇晃。娇小的身躯,掩盖住轮廓的长发——没错吧!?他的心里冒出了这个想法。其实打从一开始,他就已经注意到了。
咬紧牙关忍耐着,龙儿心中莫名地认同这个答案。没错吧!没错吧!会做出这种乱七八糟事的,除了那家伙之外,还会有谁
但是就在清楚犯人真面目的同时……啊啊!不行了!发着抖的双手已经快要失去知觉了。僵硬的脖子也差不多到达极限了。会被宰掉——
“……嘿……哈……”
哈啾!
均衡在一瞬间被打破了!
当奇怪的喷嚏声发出的同时,强大的压力也突然轻飘飘地消失。输给龙儿反推回去的力量,对方被推了出去,大力摇晃着。“啊,哇!”小小声叫出声,东倒西歪拖着脚砰地一下轻轻落在床垫之上,龙儿站起身顺势往墙边摸去,打开了电灯开关——
“逢阪——!”
“……”
“用面纸擦——!”
龙儿将面纸盒丢向倒在床上还若无其事用上衣擦着鼻涕的掌中老虎。逢阪大河。
垂到背后的松软长发,配上蕾丝还是其他什么同样松软的材质,层层交叠出来的蓬松连身洋装。小小的身体真的很适合这种有份量的装扮……
“木、木刀给我…”
龙儿打心底后悔刚刚没有抢下逢阪大河的武器……
没有趁着打开灯的时候抢下,没有趁着给她面纸盒的时候抢下,结果危机状况依然没解除。逢阪双眼闪着光芒,就像在物色栅栏中猎物的老虎般,开始在狭窄的房间里绕起圈子来。不用说,龙儿也和她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以穿着内裤的姿态,同样绕着圈子闪避。
可是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想到这里——
“逢阪啊……我知道你想干什么,就是,要我还给你那封情……信,对吧?那个错放到我书包里的信。”
龙儿鼓起勇气开口。但,就在那一瞬间,原本屏息不动的逢阪,全身突然啪地膨胀了起来---看起来就像是这样。她就像是濒临爆发边缘的炸弹—导火线已经点了火的那种。
“我、我把信还给你!所以你冷静一点!我没有看内容!”
“…你以为还我就没事了吗!?”
有如匍匐在地上的低沉声音。
“别傻了……你已经知道那封信的存在了……”
“乒”,巨大的木刀在大河头顶上优雅舞动。
“受死吧!”
“呀——!”



一直线朝着龙儿头顶砍下来。这家伙怎么这么快?逢阪瞬间就从数公尺外杀近龙儿胸前,若不是木刀稍微打到墙壁(我的押金呀!)龙儿早就没命了。
“啧!”
“混帐!”
龙儿眼眶带着泪水逃离当场,打从心底放声大喊。
“哪有这种人!你竟然真的想要杀掉同班同学!”
“闭嘴!那东西既然被你知道了,我还有什么脸活下去,这么丢脸,只有一死了之了!”
木刀尖端对准了龙儿的喉结刺过来。
“喂!只。只有一死了之——为什么死的是我啊!”
龙儿以奇迹般的反射动作闪开,但逢阪的气势实在太猛,顺势就把纸拉门一刀劈开(重新糊纸的钱啊!)而且木刀还戳了过来。那双瞪大的眼睛毫不迟疑“奋不顾身也要杀了你”。
“因为我还不想死,所以只好把你杀了啊!虽然很抱歉,还是麻烦你死一死吧!要不然,就把记忆全部抹除掉!”
“哪有可能!”
“当然有可能啊,没问题的,就用这个——”
她看向发亮的木刀。
“只要用这个用力敲打脑门,虽然不至于断气,不过可以让记忆消失得一干二净喔!”
“不准清除我的记忆!”
这家伙怎么这么任性!?跟她说得再多也没用,我们两人无法沟通。常识,道德、不能给他人添麻烦等等,这些都与逢阪无关。
啊啊——所以我才不想跟她有什么牵扯的啊!
与快吐血的龙儿心情相反,逢阪正在拚命四处破坏。为了追击逃走的龙儿,劈开衣柜上头的篮子、把纸拉门弄出个洞、踢飞小小的矮桌,一边破坏还一边喊着:“给我忘记情书的事!”
掌中老虎,你这是不打自招啊!不说的话。不会有人知道那是情书(就可以这样含糊带过)的,这下可好,她自己倒是招供了。已经一团乱了,不,从和逢阪牵扯上那一刻起,所有的一切就已经一团乱了。而且再加上---
“你已经看过了吧!?看过了对吧!?你一定觉得我是个笨蛋……笨……笨蛋……呜、呜、呜呜……”
“啊!?喂!等—你、在、在哭……吗?”
“才没有……!”
凶恶的呻吟声中间透露出积聚的叹息,瞄准龙儿的大眼睛有些红,眼角有点湿。逢阪果然稍微哭了一下下。想哭的明明是我呀——如果能就这么四肢无力的话该有多好,可是现在是攸关性命的时刻——
啊啊,真是的,到底在搞什么啊!为什么反而是被攻击的我,感觉自己像是做了什么坏事咧?
到这个地步,只有自暴自弃了。龙儿假装到处乱窜,接着抱着必死的觉悟抓住逢阪的手腕。就在这一瞬间,龙儿感觉到她的手腕细到似乎可以轻易折断,反而害怕了起来。
“放开我!”
总之现在必须要拿出王牌来才行、这念头让他深深吸了口气。邻居们,对不起!房东先生,请原谅我!他用尽全身力气大喊道:
“我不放手!你给我听好了!逢阪,你犯了非常严重的错误!那个、信封、里头---”
“放、开、我——!”
?乱舞动的手腕挣脱了龙儿的手,这下可以从极近距离攻击了!逢阪的瞳孔闪耀着杀气,但是——
“是空的——!”
龙儿的声音快了一步。
挥下的木刀,正好在龙儿脑门正上方、能够轻轻碰到几根头发的危险位置时停了下来。
无比尴尬的沉默。过了数秒,她好不容易挤出一句话:
“……是……空……的……?”
稚气的声音问向龙儿。点头点头点头点头,龙儿拚命点头给她看。
“没、没错,是空的…所以说我没看到内容,而且,对了对了,幸好没交给北村。你啊!差点就闹出超丢脸的笑话了!”
湿润的双瞳睁得大大的,逢阪呆立原地。趁着这个时候,龙儿连滚带爬的逃开,往纸拉门另一侧自己的房间飞奔,颤抖的手在书包里头来回掏着,慌慌张张抓出那个信封。
“你看!你看你看!”
眼中泛着血丝,龙儿把信塞进她小小的手中,木刀掉落地面弄出声响,逢阪的身体软绵棉晃了起来,但她还是叉开双腿用力站住,将还给她的信封对着光照了照。
“…啊……”
樱桃小口半开着。
“啊、啊……啊啊……啊啊啊!唔哇---啊!”
披散着一头纠结乱发,逢阪撕开信封,疯狂倒过信封摇晃,确认了里面真的是空的之后,她茫然回望龙儿的脸。
“…太失败了……”
吐完这句沉重的话,她就这么摇摇晃晃坐了下去。瞪得老大、眼角都快裂开了的眼睛终于有些恍惚地闭了起来。一直张开的薄唇轻轻颤抖,下巴也喀喀喀地发出声音。
“逢,逢阪?”
强制关机——
在龙儿面前,她的脸瞬间铁青,接着那个包裹在连身洋装底下的小小身体就这样横倒在破烂的2DK的客厅里。
“喂!逢阪!你没事吧!?”
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龙儿连忙慌慌张张跑上前去,抱起失去意识昏了过去的洋娃娃。
就在这时候——
咕噜噜噜噜噜~~咕噜噜噜~~~
“……肚。肚子饿的声音……吗?”
高须家不论何时都有事先预备好的冷冻白饭。
蒜头和姜也先切好,随时都有洋葱,其他只要再加入剩下的芜菁茎和叶子,还有准备当作早餐的培根、鸡蛋。当然,为了不用担心没有调味料,所以厨房里偷懒用的颗粒鸡汤粉、味精以及鸡骨汤等一样也不缺。
满满一杯半的饭先过一下麻油,再放进芜菁茎增加清脆口感。饭粒外层的鸡蛋闪耀着金黄色的光辉,接下来只要再加入洋葱的甜味与培根的美味就完成了。加入适量的味精,少许的胡椒和盐巴、提味用的蚝油,最后再洒上库存的葱丝作为最后点缀。
附上只有加入热水与洋葱切片的鸡骨汤,全部只花十五分钟就完成了。在作菜的空档还顺便清洗碗盘。
就算现在是平日的清晨三点钟,龙儿的厨艺仍旧不会有丝毫误差。
“大……大蒜……”
咕噜噜噜噜噜噜噜……在听来好笑的肚子叫声中,隐约可以听见她在说梦话。龙儿稍微犹豫了一下该不该碰她——
“…逢阪。逢阪大河,起来!你想吃的大蒜散发出麻油的香味喔!”
龙儿轻轻摇了一下睡在床上的娇小身体。
“…炒……炒…”
“对,是炒饭喔!”
“炒……饭……”
浅色的嘴唇边缘流出口水。都看到了,总不能不擦吧……无奈的龙儿拿起面纸轻轻擦拭她的嘴边。
“起来吧,饭会冷掉喔!”
逢阪的睫毛微微颤了一下。龙儿避免碰触到她的身体,抓住她的衣服将她自床单上拉起来。半途逢阪还不情愿地扭了下身子。
“…啊……咦?”
似乎总算醒来了。她不高兴的皱着眉,甩开龙儿的手,狐疑地拿下放在额头上的湿毛巾,小小的鼻子抽动着:
“……什么东西?这是什么东西的味道?……有大蒜的味道……”
眼睛骨碌碌地环顾四周。
“我刚刚不是跟你说了是炒饭吗?快点吃一吃,增加血糖值吧!要不然等一下又要突然昏倒了。”
龙儿指了指矮桌上准备好的炒饭给逢阪看。啊!她的眼睛瞬间发出了光芒。但是——
“……你有什么企图……”
她迅速绷起脸来半眯着眼。瞪着身穿运动服的龙儿。
“我哪有什么企图?眼前能够让你醒来的,我想大概只有炒饭而已吧?你的肚子叫得很厉害喔!在学校也发生过类似贫血的症状……喂,你该不会完全没吃饭吧?”
“关你屁事啊!别管我!……这个房子,只有你一个人吗?”
“还有我妈,现在去工作了。要来打人之前,好歹也要先了解一下别人家里的情况吧!如果是一般人家,早就报警处理了。”
“啰唆!……你,没对我做什么奇怪的事情吧?”
逢阪铁青着一张脸,故意用双手护着身体,眼睛眯成一条缝,充满挑衅意味地上下打量龙儿。你比较奇怪吧?龙儿将要差点喊出来的话硬生生吞了下去。
“…跑来人家家里打人,打到一半却因为肚子饿而昏倒,你这家伙有说那种话的资格吗?好了,快点吃吧!”
不管怎么说,现在时间是凌晨三点钟,不适合再掀起争端打扰左邻右舍。
“不用——呜嗯!”
龙儿用汤匙挖了一大匙满满的炒饭。强行塞进此刻还在床上嘟嘟囔囔个没完的逢阪嘴里。这是个需要相当勇气的动作,不过龙儿已经自暴自弃了:反正船到桥头自然直。这个时候似乎相当有男子气概。
“你、你想干嘛!”
眼睛闪着光芒的逢阪推开汤匙,不过看来她并不打算把嘴里的东西吐出来。小小的脸颊鼓得像松鼠,嘴里不断嚼着嚼着。
“……嗯咕,你,别以为这么做问题就解决了……”
咕隆,吞了一口。
“…刚刚的事情,还没讲完啊!”
从刚刚推开的龙儿手上夺过汤匙。
“最重要的是,为什么你会知道信封里头是空的呢?”
她拖着长长的裙子沙沙沙地下了床。
“一定是因为你想偷看里头的内容,所以把信封打开了对吧!?低级的家伙!偷窥狂!”
哼!她转身背对着龙儿,在矮桌前坐下。
“……不是那样啦!我是……那个……透光看到的啦。”
虽然不全然正确,总之先这样回答吧。可是也不知道她到底有没有在听,坐到矮桌前的逢阪用汤匙将一小部分的炒饭山弄垮,接着以奇妙的紧张气氛轻轻将炒饭送进小小的嘴里。
嚼嚼嚼嚼,吞下去。也喝了口汤。哈……一瞬间露出松了口气的表情,接着又再喝了一口。面对这样的逢阪,坐在她对面的龙儿提起了炒饭时所想到的事。
“我说,逢阪啊,你稍微听一下。我说,本来……”
嚼嚼嚼嚼。
“你那封信……应该说是信封,让我看到了,也不是什么可耻的事情啊……”
嚼嚼嚼嚼嚼嚼嚼嚼。大力挖!大口吃!
“就我认为——”
拚命吃拚命吃拚命吃拚命吃拚命吃拚命吃拚命吃拚命吃拚命吃拚命吃!
“听我说?”
“再来一盘!”
“好!”
幸好有多做……龙儿碎碎念着,将平底锅里的炒饭都盛进盘子,然后端到逢阪面前。
“我说……听我说啦!”
怎么讲她还是充耳不闻。这就是所谓的专心一致吧?食物究竟部跑到这小小身体的哪里啊?逢阪心无旁骛地吃着炒饭炒饭炒饭炒饭…这是她一人独享的炒饭祭典:
再这样下去问题无法解决,炒饭的样子也濒临崩塌边缘。龙儿心里下了决定,将摆在客厅角落的鸟笼拿了过来,
“喂,逢阪,你看一下这家伙——是好吃的东西喔!”
“好吃的东西?”
趁她有了反应抬起头来时,啪!龙儿将布掀开,让她看看里面的东西。
“呀……”
“怎样?很恶心吧?”
实验证明地震震度要到达四才会醒来的高须小鹦--抽筋、翻白眼、喙子半开、垂在嘴外的怪舌头——丑陋睡脸立刻奏效,逢阪向后跳板。
“好恶心啊!干嘛让我看那种东西!”
看来她终于可以听见龙儿的声音了。
“……小鹦,真对不起,你好好睡吧……那么,逢阪!”
将小鹦的布盖回去,龙儿端正坐姿与逢阪面对面。逢阪终于稍微恢复平静。干嘛啦!抬眼瞪向龙儿,不过手上仍旧抱着盘子继续进行她的炒饭祭典。
“你一边吃一边听我说。我想说的,也就是……那种事情没什么好丢脸的。我们是高中二年级的学生,有一、两个喜欢的异性也是理所当然的,所以写情书也没什么奇怪的。这世上顺利交往的情侣们,不也都是经历过许多风风雨雨,才能够在一起的吗?”
“……”
嘴里嚼着嚼着,逢阪用盘子挡住脸,似乎是有些不好意思。
“不过,也是啦,平常哪有人会把情书错放到其他人的书包里呢?而且还忘了把信放进信封里去。”
龙儿一说完——
“都是你啦!”
咚!逢阪突然挥拳敲向矮桌桌面。她抬起脸来,手拿汤匙指着龙儿。
“……你啊,从刚刚就自顾自说个不停,我先把话说在前头喔,那时候我还在犹豫要不要把情书放进去,正在考虑该不该打开书包时,你就出现了。我心里一急,只想把信藏起来,就不小心放进书包去了……结果没想到那是你的书包……”
“啊,逢阪……嘴巴旁边有饭粒喔。”
“吵。死。人。了!”
“唔……”
增添了恐怖气氛的锐利眼神,有如刀刀一样闪闪发光。被瞪视的龙儿立刻闭嘴不再继续说下去。
看来她在喂饱肚子的同时也充电完毕了。哼,下巴傲慢的高拾着,杀人般的目光让龙儿定住不动,活力和杀气同时恢复的掌中老虎狰狞地低声长啸。
“高须龙儿……那个时候如果你乖乖交出书包的话,就不会那么多事了…我要怎么报复才好?耍怎样消去你的记忆才好?做出这么丢脸的事,我要怎么活下去才好?”
——又回到那个话题了。龙儿瞬间抱住了头,然后——
“我不是说了那没什么好丢脸的吗!?听好,你在这边等我!”
龙儿自暴自弃了。
离开客厅,进入自己的房间一会儿后,手里拿着一堆东西回来。他把那堆东西全部摆在逢阪面前:数册笔记本和纸片,CD、画册。二手的MD播放器等等。既然这样就让你看,全部让你看。
“这些是什么?”
“你别管,看就是了。随便你要看什么都可以。”
啧!咋舌一声,逢阪不耐的挑了本距离最近的笔记本。啪沙啪沙地翻了翻,手指停了下来。心情不好地歪着脸,来回看着龙儿和笔记本。
“我说真的,这是什么?你到底在干嘛?”
“那个“一览表”是什么你知道吗?应该不晓得吧。那个东西是我为喜欢的女孩子编的演唱会曲目。顺便告诉你,里面还根据春夏秋冬不同季节,而有四种主题。而且我连MD都录了。”
就是这个。边说着,龙儿边打开MD播放器的电源,将耳机塞进不情愿的逢阪耳朵里。
隐约自耳机流泄出的声音,那是夏季演唱会的第一首歌。
“然换这是我写的诗。这是思考,正式交往后,第一个圣诞节要送什么礼物?”时写下的笔记。送送香水应该不错吧!不过,正确的说法应该是淡香精才对!就连要送的牌子,我都费尽心思列了出来,还跑去卖这些香水的店里调查每一瓶香水的价格,然后记下来……如何?我常常在做这些事情喔!”
“恶心死了!”
逢阪拔下耳机,像是扔脏东西般地丢回给龙儿。就算被耳机打到,但是龙儿仍不后退。
“恶心就恶心,可是啊,我特别让你知道这件事,是因为我绝不认为你的做法很丢脸!喜欢女孩子哪里错了!?没有勇气告白,只能这个样子自我幻想的确是很没出息没错,可是我不认为这是丢脸的事!”
不,可能还是有一点丢脸啦,不过反正话都说出去了——就在这一刻,龙儿不想让她看到而藏在身后的东西,因为转动身子的动作而失去平衡,滑落到逢阪脚边。
“啊!不行……”
“……这是什么?信封?”
慌张想要拿回信封的手,比小一圈的手慢了一步,徒然在半空中拚命挣扎。舞动。
“高须龙儿上…栉枝实乃梨同学……栉枝实乃梨同学!?”
“那、那个是……等、等一下、那个不……”
“情书吗!?而且……给小实的!?你!?要给小实!?这也是!?这封也是!?”
已经没有否认的机会了。没有打算寄出去,只是写来满足一下的三封情书。现在全部摊在日光灯下。
“喔哇……你喜欢小实……咦!……骗人!?你太自不量力了吧…”
“你。你有立场说别人吗!?咦什么咦啊!说起来你还不是喜欢我的死党北村……”
“…啰唆,我不是叫你忘了这回事吗?……还在那边畏畏缩缩的,就干脆点告白啊!”
“彼此彼此呐!”
要不要拿木刀?还是要丢掉?究竟要不要打?还是要来更狠的?哇哇呀呀地吵了一阵子之后--
“啊……!”
龙儿突然回过神来。一个不留神,窗外的天空已经隐约发白,天快亮了。
“糟了!已经要四点了……”
差不乡快到泰子下班回家的时间。让逢阪继续待在家里可就不妙了,到时泰子又会说些有的没的,再加上我也尽可能不想让其他人看到泰子的样子——“小龙恩,泰泰啊,口好渴恩~”也不太妙。
再说,送早报的时间一到,楼下的房东就会起床,到时恐怕会跑上来抱怨我们发出的噪音……不,他可能已经起床了,现在正在等待上来抱怨的好时机。龙儿脸色瞬间大变,这可是有可能的。糟糕,如果现在被房东赶出去,根本没钱搬家啊……上个月(泰子)才(任性地)用尽存款买了一台和屋子不搭调的薄型电视……
“总——总之!总之,这件事我绝对不会告诉其他人,也没把逢阪当作笨蛋,毕竟我也是半斤八两。所以说,这件事情就到此为止吧!”
“……办不到。”
“为什么!?反正你先滚回……请你先回家吧……!我生病的妈妈快回来了…”
那情况从某些角度来看的确是有病,因此这不算是说谎。可是——
“不要!我信不过你,再说……再说……”
逢阪突然像小孩子一样,在客厅正中央紧紧抱住膝盖坐下。脸颊靠着膝盖,一手在老旧的榻榻米上画着圈圈、
“……喂,那个……情书啊,该怎么办才好啊……总觉得现在还不到递情书的时候——”
逢阪竟然开始跟我讨论恋爱!啊啊啊,龙儿搔搔头:
“这、这件事情,改天,我再好好听你说!现在!呐!麻烦你先回家吧…我求你!”
“…改天真的会好好听我说?”
“会听!绝对会听!你说什么我都听,你要干什么我都帮你。我发誓!”
“……你要帮我吗?不论什么都帮我?”
“帮!帮帮帮!什么都帮!”
“什么都帮吗?什么都帮,这可是你说的喔?……你会像狗一样什么都帮我?当我的狗为我作所有的事情?”
“帮,拚命帮,我发誓!不论是狗还是什么都好,我都帮!……所以说,呐?今天就到此为止吧?好吗?好吗?”
“好吧……那我回去了。”
看来她总算接受了。逢阪拿着木刀站起身。仔细看看窗边,小小的鞋子孤零零地脱下来丢在那里。果然是由窗户侵入的呀……逢阪斜眼看着低语的龙儿,拿起鞋子往玄关去,突然,她回过身来——
“喂!”
又有什么事了?龙儿不禁摆出准备接招的动作。不过……
“炒饭还有…吗?”
“咦?啊,没……全都被你吃完了。”
“是喔,那就算了。”
“你还没吃饱吗?那些差不多是四碗饭的量耶。你肚子那么饿啊?”
没有回答,逢阪背对着龙儿,一脚穿进一只鞋子里。
“…纸拉门……”
又再度没有预警的回过头来低声说。
“嗯,你的话题还差真多。”
“纸拉门,破了一个洞……修补那个很花钱吗?”
抬头看向龙儿的脸,逢阪大大的眼睛眨了二次、三次。心跳突然乱了起来,龙儿避开逢阪的眼睛。不是害怕,而是有些疑惑。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没在生气的达阪。
“啊啊……嗯…要修补的话,我想应该可以自己来……吧。我刚刚看过,那个洞不大。如果有品质不错的和纸就好了,不过这附近只能买得到纸窗户的纸或是日本纸。”
“嗯……”
猜不出她有什么打算,一张无表情的脸。
“和纸……这个如果可以的话就用吧!”
逢阪递出一个东西。问题是……叫我用这个…龙儿更加困惑地看着她塞进自己手里的那个东西。再怎么说,叫我用忘了放信进去的情书信封来修补纸拉门……
“如果这个派的上用场,就用吧!如果要花钱,我会全额支付的。”
“啊,呃……嗯!”
也没回答是不是没吃饱的问题,逢阪开始不耐烦地绑起鞋带来。那个圆圆的背影,总觉得……总觉得——
“……喂,等一下啦!”
不能不叫住她的感觉。
“干嘛啦!”
“…你多久没吃饭了?”
“干嘛那么在意啊?也不是没吃啊……就是便利商店的食物都吃腻了……所以就算买了也吃不太下……”
“便利商店?三餐部是?这样对身体不好吧?”
“车站前原本不是有间便当店吗?可是那家店上个月倒了,所以之后就只剩下便利商店可以吃了……超市的熟食,该怎么说…我不太清楚要怎么买……”
“不知道怎么买?就只要把你喜欢的食物装进透明盒子里就行了,接着再拿到收银台请他们帮你秤重量……话说回来,你爸妈呢?”
绑好鞋子的鞋带后,逢阪站起身来。龙儿看到她含糊摇头的样子,心想,糟了。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特别是谜样的逢阪家,就算有常人无法想像的情况,也没啥奇怪的。自己也是个对自己的家庭环境一路辛苦应付过来的小鬼啊,怎么会说出这种有欠考虑的话呀!有些尴尬的龙儿没再继续多问下去,仅仅目送着开门走出玄关的长发背影。
“啊,等一下!我送你回去!这种时间一个人很危险……”
“放心,很近的!……再说我有木刀啊。”
“不,那反而更危险吧?”
“真的很近啦!拜拜,龙儿,明天见。”
一个闪身,逢阪跑了出去。龙儿匆忙套上凉鞋,连门都没锁就追了上去,可是由玄关往楼下看,已经不见逢阪的踪影了——她果然拥有异于常人的快腿。
“…结果还是让她一个人回去了。话说回来……”
刚刚她是不是直接叫了我的名字?
龙儿眯起了双眼,歪脸瞪着逢阪消失的方向……并没有生气,只是心里一团乱。
在天亮前、在泰子回来之前,龙儿已经将房间收拾得干干净净。这还多亏平日就有好好整理的功劳。
然后,从这一天开始,高须家的纸拉门上,多了几朵以俐落刀法割下来的浅桃色樱花以及片片花瓣。
 楼主| 发表于 2007-10-10 10:00 | 显示全部楼层
3

黎明的那场喧嚣宛若一场梦,寂静的清晨来到高须家。
遭到掌中老虎袭击,龙儿睡回笼觉的时候已是清晨五点了。正值成长期的身体没睡够真的是很痛苦,张开的嘴大大打了个哈欠,振作精神,在一如往常的时间起床。还有一大堆非做不可的事情……
去过盥洗室与浴室后,接着要给小鹦饲料。一如往常地确定它已经醒来后,再把鸟笼的布拉开。但是——
“早安小鹦……哦——!”
脸朝上躺着,小鹦死了。
“刚、刚刚不是还回我话吗!?小鹦!”
“……嗯……嗯、嗯……”
——不,它还活着,只是横躺在鸟笼底下,看到的人还以为它死了,不过看来它应该只是躺在那里而已。龙儿一叫喊,它又站了起来,不知为什么地鼓起羽毛,那样子看来令人觉得不舒服。
“我已经搞不懂你到底在想什么了啦……!”
“早安!”
果然还是比较想养猫咪或是狗拘,还是那种能够和人心灵相通的宠物比较好。一边这么想着,龙儿一边更换饲料盒。
“……恩……嗯……恩小、小……小嗯……小嗯……”
小鹦直直看进龙儿眼里,努力的想要说什么。该不会是这么多年来一直不断教它,却怎么样也教不会的那句话吧?
“难道……你终于要说出“小鹦”了吗?终于学会怎么说了吗!?”
龙儿不禁兴奋的紧贴着鸟笼。他眼前的小鹦一脸聪明的张开尾巴的羽毛,就在下一刻,
就是下一刻——
“小——便!”
“无聊死了!”
啪沙!龙儿想都没想就以夜用布盖住鸟笼,静静地离开客厅。他的长相虽然凶恶,但内心却很稳重。如果每件小事都要放在心上那还得了!他以男人的气魄保持平静,准备去看看应该已经睡着的泰子,于是打开纸拉门——
应该是刚睡着吧?有听到玄关门打开的声音,所以龙儿知道她已经回来了
“……话虽如此,这也太过分了啦……”
口中念念有词,眼睛闭着。
泰子醉到满屋子都是酒臭味地睡着了。但是,为什么是翻跟斗的姿势呢?她以翘着屁股的样子睡觉。幸好有换上运动服,就算她是妈妈——不,正因为她是妈妈才要对她更严格。
以我这个做儿子的标准来说,露出内衣裤就是不合格。看来她大概是卸妆卸到一半就没力了吧?就算半边脸卸干净了,另外半边却像画着浓妆,看起来就像双面人 ,而且一脸看来很痛苦的样子。脸上浮现苦闷的表情。
根据龙儿的推测,原本泰子应该是随意坐在和式被铺旁边的小桌子前卸妆,结果卸到一半睡魔入侵,头就直接倒向棉被了。
“真亏你没扭断脖子啊…喂,睡好啦!这样子睡会死掉哦!”
“…泰……泰泰……嗯……恩……泰……”
和小鹦同样的状况,同样的说话方式。
龙儿一边感受泰子与小鹦间看不见的羁绊(脑袋的水准),一边将泰子的身体摆正,让她好好躺在和式被铺上。泰子一直想要自己的床,可是这种睡像,死也不买给她! 龙儿从房间角落摆着的便利商店袋子里面救出湿淋淋的冰淇淋,压低脚步声走出房间,
并轻轻开上纸拉门、总之得先把融化的冰淇淋放进冰箱里去。
接着要开始准备早餐和便当了。看看冰箱里头——
“啊,对了——”
龙儿凶恶地眯超双眼,不是在生气,而是失望。
炒饭祭典用掉了鸡蛋和培根,结果早餐的培根蛋没了。另外冷冻白饭也用完了。
“……早饭喝牛奶就算了,便当的话……偷工减料吧!能当配菜的只有芋头了。”
无论如何饭是一定要煮的,所以龙儿决定要做简单的什锦饭和卤芋头。
洗米,倒水之前先加入适量的酒、酱油、味精,用剪刀将昆布剪碎加入,再把水煮竹笋和瓶装金针菇全部放进去。加入适量的水,按下开关,这样就完成了,剩下只要等它煮好就行了。
接着他以神乎其技的速度剥掉芋头外皮,把芋头放进锅子炖煮到只剩少许的水。然后清洗砧板、菜刀及流理台的垃圾,等锅中热水变少、芋头露出水面时,再目测加入粗砂糖, 味酣。酒、酱油、高汤粒、面条沾酱等。接下来,只要等它煮好就可以了!改用小火防止它烧焦,慢慢煮到出门之前,酱汁就差不多能够入味了。龙儿从来没查过正式的做法究竟如何,不过一直以来都是这样做就很好吃了。
起床后到现在才过了三十分钟,时间上还很充裕。龙儿将牛奶全部倒到杯子里,打开电视坐在坐垫上。
一边看着早晨的八卦节目,渡过短暂的早餐时刻。眼睛和耳朵专心看着、听着昨天的足球赛事消息,手一边擦着桌子。矮桌被龙儿无意识地擦得亮晶晶。
支持的球队获胜了——撇开早餐只有牛奶这件事,今天早晨算是有个不错的开始。如果能像去年一样从窗外射进耀眼夺目的阳光就更棒了。望着窗外,龙儿在昏暗的房间里叹了口气。这时—— “……啊!”
电话突然响了起来。会在这种时间打电话来,该不会是哪个亲戚怎么了吧?总之不能妨碍泰子(怎么说也是一家之主)的安眠。龙儿飞也似地接起电话。
“你好,这里是高须——”
“慢死了!你在干嘛!”
“——”
想都没想就挂掉电话。
你在干嘛?普通的日常生活啊。突如其来的漫骂声让龙儿脑袋一片空白。电话再度响起,龙儿恭恭敬敬的应答道:
“你好,这里是高须——”
“你刚刚挂我的电话对吧?我现在就到你家恶搞一番,如何?”
那就麻烦了。龙儿心里直接了当地的反应。房东虽然没有过来抱怨,不过从刚刚开始就听到他在玄关前大声扫地的声音。恐怕是在等待龙儿出门的时机吧,他打算等龙儿出门时再好好念一顿,所以在外头伺机而动。看来龙儿家已经被列入黑名单了!
会用这种黑道威胁口吻说话的家伙,脑袋中所能想到的就只有这么一个——
“逢阪…大河……”
拥有这个凶猛的黑道别名。掌中老虎。
“觉得麻烦的话就快点过来啊!你在干嘛?该不会已经违背你的誓言了吧?你这家伙真是搞不清楚状况耶!”
“誓言?你该不会是说真的吧?”
“你不是说要像狗一样什么都做?你发誓了对吧?所以给我过来!现在过来!从现在开始每天上学前都要过来!”
“…等、等一下!昨天我们说的,是那个吧?我说会帮你的是另外一件事吧?应该是我会帮你增加和北村说话的机会……我发誓的应该是这件事才对吧…?”
“啧!”
电话那头传来的扎扎实实、极度不耐烦的咋舌声。
“说好什么都做的人是你吧?不管啦,反正你快点过来啦!我说会做的事,就一定会做哦…至于会做什么,就不用我多说了吧。”
看来她的心情很差……逢阪的声音就像地狱传来的鬼哭神号,不吉利地震动着龙儿的耳膜。事到如今,在电话里说什么也没用了。
“……反、反正,不管怎样……我会过去啦…可是……我不知道你家在哪里啊?”
“你靠近窗户往外看。”
“啊?窗户外面?从我家窗户能够看到的只有--啊!”
拿着电话分机穿过狭窄到令人落泪的客厅,由阴暗的窗边向外看,从这里可以看到的就只有那栋布尔乔亚大楼了,可是在那栋大楼的二楼……视线正前方的窗户——
“那身奇怪的睡衣是怎么回事啊?”
一手拿着时髦电话的逢阪大河此时脸上出现一副扫兴的表情。
“啊,滚开,别看我!”
因为觉得冷所以披着泰子的“暖烘烘羊毛衫”整件都是爱心花样的龙儿连忙用双手遮住衣服,脸上表情十分凶恶。不是在生气,而是感到丢脸。
逢阪也生气地用力关上昂贵的窗帘。
“我才不想看咧!快点滚过来啦!杂种狗!”
逢阪丢下这句话。但是龙儿还有点事情要做。
“等一下!再给我十分钟就好!”
“…为什么?”
“因为便当要带的什锦饭还没煮好。”
“……”
从沉默安静下来的那一边,隐约传来了震天乍响的肚子叫声。那叫声实在太大了,叫人想装成没听见都难。
“……你、你要不要也来一点?”
沉默持续了好一阵子,窗户那边那栋布尔乔亚大楼的窗帘终于开了十公分左右的宽度。
逢阪仍旧没出声,对着龙儿点点头。
泰子、小鹦,再加上逢阪。
看来等待龙儿饲料的成员,又多了一个。
这是出生以来第一次看到自动锁。
白色大理石打造的人口弥漫着比外头冰冷的空气。周围异样寂静,仿佛在防备着龙儿。
面对这种不合时宜的气氛,龙儿的眼神不禁凶恶了起来。他瞪着眼前这个谜样的机器。在与腰等高的大理石台子上头装有按钮、钥匙孔和类似对讲机的东西。那东西的另一头,是继续通往大楼内部的自动门。可是站在门前,门也没有自动打开。右手边就是管理员室,但门上挂了“清洁作业中”的牌子,看来里面应该没人在。这个机器到底该怎么用?这样一来就没办法前往掌中老虎的栅栏了——龙儿不知该如何是好的不发一语,这时——
“……早……安…?”
一名年轻女性向龙儿打招呼,但旋即又以狐疑的目光盯着龙儿……这家伙是谁啊?——边从门里走出来。
“早、早安。”
尴尬地低着头,龙儿趁着门还没关上前钻进那扇门。这样进来好吗?心里头有些慌张,不过应该也不会被说什么才是。
搭上电梯,按下二楼。门一打开,就见到校外教学时住的饭店里,那种铺着地毯的走廊展现在眼前……
这让龙儿立刻想到房租不知道多少钱…对了,刚刚忘了问门牌是几号。不过这问题立刻就解决了……
因为走廊尽头,只有一扇门……也就是说这栋布尔乔亚大楼的二楼,都是逢阪家。
“真有钱啊……难道“逢阪的父亲是黑道”说法是真的?”
深思中的龙儿带着几分紧张的心情(虽说是逢阪,但也是女孩子的家呀),按了按门铃。
可是似乎没人应门,按了几次仍然没回应。
距离上学还有一点时间,不过这时间可不是无限的啊!他胆怯地试着经轻打开门。
唔,屏住呼吸——门打开了。
“…早、早安……逢阪…!我是高须……喂——!”
边窥伺着屋里,边出声喊叫,但还是没有回应。喂——!喂——!随着喊声,龙儿走进大理石玄关。
“……打…扰…了……我、我进来喽?可以吗?”
自己语带威胁地叫我过来,现在却让我一个人站在这里?如果遇到她的家人,特别是她爸爸的话该怎么办?龙儿担心地脱下刚才擦亮的学生鞋,穿着袜子踏上木板走廊。一边四处张望一边往屋里走,龙儿嘴里发出“唉……”的叹息声。不论是白色壁纸、原色木头地板,还是镶入式间接照明,都相当具有品味,与附近其他出租公寓完全不同。事实上,对室内装潢相当有兴趣的龙儿,以跷有兴味的眼神轻轻推开雾玻璃门。然后——
“哦哦…!……哦哦?”
先是赞叹,接着是——异臭!
令人赞叹的是二十叠以上的客厅。纯白色的地毯配上浅灰色的沙发。然后还有纯白色的餐桌、名家设计的精致椅子……朝南的窗外看到的是过去高须家看到的景观——隔壁公图的树木。色彩低调的家具绝对无损客厅的宽阔,充满个性的设计感表现出高于一般人的品味。玻璃水晶吊灯时髦又美丽。不过奇怪的是,这些沙发和椅子都只有单人座。
这么宽阔的客厅,通常就算摆了五、六人份的椅子也不奇怪啊。
然后那个异臭——
“是这个吗……”
味道来自漂亮的欧式厨房。
难得能够拥有那么大的不锈钢水槽,里头却堆满了不知从几时开始堆起的脏污碗盘。这样一来,排水沟里头的状况又是如何?光是想像就让人头皮发麻。而且厨房的不锈钢部分全部雾雾的,到处都是——
“唔喔喔喔喔……!”
让人痛苦得快要昏过去的黑色霉菌。龙儿像被吸过去般摇摇晃晃地接近。以颤抖的食指擦过调理台。那触感不用说,当然是滑腻腻、厚厚的一层……
无法接受¨
我绝不允许这种情况!这是对厨房的亵渎!对生活的亵渎!即使2DK房子里的厨房狭小拥挤又黑暗,至少它是清洁的。干净到就算用舌头舔也不会觉得怎样。有人每天为了维持它的清洁而努力,也有人明明就有这么漂亮的系统厨房,却、却、却把它弄成——这样!
“逢、阪——!”
龙儿飞也似的狂奔了起来。已经受不了了!竟然让我看到这副景象!
“让我、不管怎么样…让我来打扫你家厨房吧……”
龙儿心中的某个东西绷开了!
爆着青筋,有如子弹般在客厅里绕了一圈,却没找到逢阪。因为兴奋而闪闪发光的危险瞳孔发现了拉门。
“这边吗!?”
用力拉开拉门一看--
“…啊”
——答对了。但是,似乎又有些……大失败。
逢阪大河就在这里。
面对那片寂静,龙儿不禁噤口,连呼吸也停了下来。
向北的窗户上挂着窗帘、挑高天花板的寂静房间里,纯白色的地毯上到处都是脱下之后随手乱丢的飘逸连身洋装。房间的一角摆放着一式同样的纯白色书桌与椅子,房间正中央则是一张吊有白色蕾丝睡帘的公主床。
这里就是逢阪的房间。
逢阪大河在蕾丝的环绕下睡在床的正中央,长长的头发散落在床单上,手脚缩成一团,
静静地熟睡着。
电话的子机落在枕头旁边,窗帘缝看出去正好可以看到高须家的窗户
“……在睡回笼觉呀……”
嘶、嘶,只有规律的打呼声在宁静的睡房里响起。
无法接近她,龙儿保持着这个距离望着逢阪的睡姿,也不是真的很想看,只是因为视线离不开。



包裹在宽松的睡衣里,原本娇小的手脚显得更瘦小纤细。只有此刻才有的安稳脸颊犹如冰雕般透明,像快要融化了一般。小巧的鼻子、微张的小嘴,往下伸展的长睫毛……要不是因为听见了打呼声,这个模样真会让人无法判断她究竟是不是还活着——逢阪大河沉睡在宁静的床单海里。
不是因为直接目击同学的睡姿,而是眼前这副光景实在太像是童话故事中的世界了。
龙儿觉得她看起来像是睡美人,像个真正的女孩子。不过他马上否定这个想法!
——她不是公主。
不是公主——她是被公主遗忘的洋娃娃。把她抱起来眼睛就会张开了,却被忘在这里,所以只能不断沉睡下去的小小洋娃娃。
娃娃睡着的这张床、这个房间、这个家,全都不是娃娃的东西,而是公主的,所以尺寸才会那么大,跟娃娃的身材完全不合。
可是逢阪是人类,而这个家是逢阪的家——对了,她的家人到哪里圭了?
在一片寂静的房子里绕了一圈,龙儿沉默地眯起眼睛。一张椅子、一张沙发……这里除了逢阪之外没有其他人,只有被问起家人时会摇摇头的逢阪睡在这里。
看看手表,距离规定的到校时间还有一点时间。
总觉得要叫醒她有困难,于是龙儿悄悄地离开房间,避免发出声音地关上了门。如果到上学前一刻她还不起来的话,到时候再叫她吧!
与寂静睡房分割开来的另一个空间,龙儿慢慢脱下立领学生服、卷起衣袖来……
“…来吧!”
锐利目光的前方,耸立着滑腻不堪的系统厨房。限制时间是十五分钟。男人对抗肮脏的不锈纲,比赛就此开始!
逢阪大河醒来时,看到这副光景一定会感到难以置信吧?
虽然还没清完……剩下的明天再继续上。高须龙儿如此宣言。背后那些事隔半年没有清理的餐具,还有厨房的不锈钢橱柜,全都变得干干净净。
然后是什锦饭和速食味噌汤的早餐。
内容和早餐相同,不过我带了很多过来哦——这是一份加上说明,结结实实沉重的便当。
一切的一切,全都是为了那个正沉醉在回笼觉里的逢阪大河而做的。
“就是因为不想迟到才叫你过来接我,为什么还搞到现在这个时间?你是不是干了什么事啊?”
“啥!?我不是一直叫你吃快点、吃快点了吗?不断说再来一碗、再来一碗,死都不肯把碗放下的是谁!?”
“我又没叫你帮我做,是你自己那么开心把早餐都做好了,剩下的话你就太可怜了,所以我才帮你吃啊!你应该要感激我的大恩大德吧?”
“还来……!便当还我!”
“啰唆啦!别靠近我!好色狗!”
“你这家伙……还来!我一定要你还来!连同我的体贴一起还来!”
“闭嘴啦!烂人!”
“我,我可没有多余的什锦饭给叫别人烂人的家伙吃!”
并肩飞快地走在往学校的路上,龙儿和逢阪展开了一场危险的攻防战。绿色嫩叶闪耀的行道树下,两人在人行道上大吵大闹,再没有其他人比他们更造成旁人困扰了。龙儿从上方攻击,想要抢走逢阪小小手上拎着的便当袋;逢阪躲开了,善用娇小的身躯,早一步蛇行移动,与龙儿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擦肩而过的人们,为了不想与目光恐怖的邪恶高中生,和一脸无辜的小个子美少女之间的追逐有所牵连。纷纷避开视线。
“怎么会有这种不知感恩的女人……真叫人难以置信!你家厨房也是我清干净的耶,虽然还没做完——”
“我就说了我又没叫你做!”
“你啊,我话先说在前头,你真的太过分了!水槽里头积着的水都发臭了……排水沟里头全是黏液。霉菌,还有腐烂的厨房所交织出的地狱景象……你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就开始不管它一直到现在啊?屋子里臭得跟什么似的!”
“半年前左右。”
“你简直没资格当人……!”
龙儿伸出手指着她,面无表情的逢阪只回了句“关我啥事”,加快脚步往前去。不是因为想要听那家伙的话,而是那个厨房——那个简单清理过一次的肮脏流理台。龙儿实在不想就这么弃之于不顾。他想让它干净,想让它漂亮,想让它方便使用……这个想法不断在脑中沸腾,连自己也阻挡不了。
“这就叫犯贱……吗?”
一个人自言自语地追着逢阪,或是应该说,因为同样要往学校去,也只能走在她后面。
逢阪悄悄回头看看龙儿:
“别管这种小事,你不要忘记到学校要帮我喔,别想落跑!”
逢阪用已经完全清醒的视线看着龙儿说道。小小的鼻子发出声音。这就叫作事先警告吗?加快脚步的龙儿则回说:
“我说,用这种态度跟我说话的人我可不想帮!”
龙儿撞上冷不防停下脚步的逢阪,正好在胃部附近吃了逢阪一记肘击。
“你、你这笨蛋,不要突然停下来啦!”
心情差到不行的龙儿不顾死活地抱怨着,但是逢阪的视线完全没看向龙儿。
“小实!你又在等我啦?”
“好慢喔,大河!今天也先绕去其他地方了吗?I
“……嗯!”
就在要摔倒前的干钧一发之际,龙儿站好了脚步。逢阪视线前方。站在大十字路口一角的,正是栉枝实乃梨。
只有脸颊一带的肌肤被太阳晒过,配上骨碌碌圆溜溜的大眼睛,天真浪漫地笑着朝这边大力挥手。头发在朝阳照耀下闪闪发亮,裙摆随风舞动……可是那只手的动作却出其不意地停住,笑脸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睁得大大的眼睛——
“咦——!怎么——?骗人吧!怎么会!?”
“怎么了,小实?”
“耳、耳朵……”
实乃梨以尖锐的声音叫喊,同时激烈地来回确认一起上学的龙儿与大河。
“还问我怎么了!?咦、咦。原、原来如此吗……我都不知道,原来大河和高须同学感情好到会成双成对来上学……”
“你搞错了啦,小实。再说这种时候没人会用“成双成对”这个词吧。”
“这样啊……!那,那叫做什么?呃,这种时候……啊啊!我想不出来要用哪个词形容拉,想到了!“相约同行”!?”
“不对。不对!我们才没有约好一起来学校。只,只是刚好,在那边遇到而已!”
龙儿反射性说出这种藉口,亲昵地说道:
“对吧!我说得没错吧,逢阪?”
回过头的同时,脸上浮现出诡异的亲切笑容。
“什么啊,原来真的只是偶然遇到呀!”
“是呀,我们好像住得很近。”
感情很好的逢阪和实乃梨两人肩并着肩开始向前走。这么难得的机会怎么可以放过!龙儿匆匆忙忙从后头跟上,同时他的脑袋开始思考。
难不成逢阪大河因为知道我喜欢实乃梨,为了制造我和她一起上学的机会,所以才叫我过去——?
“那么,高须同学,再见,等会儿教室见……本来想说一起到教室的啦!可是你似乎不想和我们一起走,是吧?因为我们只是偶然遇见的,对吧?”
还不到三秒钟,龙儿的妄想马上就被回过头来的逢阪给击碎。
“……啊……不、逢,逢阪……”
“那么就拜拜了!高须同学待会见!喂喂大河!昨天的电视……”
怎么了?怎么了?我昨天晚上也有看电视……拚死伸出手想追上两人的龙儿收到了最终警告,那就是——
——别想比我早一步顺利发展!少嚣张了!笨蛋!
“……呃……”
逢阪再一次回过头来的那一瞬间,那对闪耀着黯淡沉重光芒的眼神,似乎正这么说。
可以放在手掌上的猛兽,她的眼神让龙儿只能站在原地不动。她似乎在宣示——除非能够和北村交往,否则我会彻底妨碍你和实乃梨!
就算没有她的阻碍,和突乃梨的交往也只是痴人妄想罢了……为什么不自觉想起悲惨的事情呢?
不行!再这么下去就一辈子都只能当逢阪的狗了。这是目前所能想到最糟、最惨的未来蓝图……
看着两个女孩渐行渐远的背影,龙儿严肃地眯起眼睛。正合我意!可别小看我!轻视与蹂躏首次点燃了龙儿的斗志。
让逢阪和北村顺利交往,我和实乃梨的距离不就能够拉得更近了吗!?
 楼主| 发表于 2007-10-10 10:04 | 显示全部楼层
4

计划很简单——
今天体育课要打篮球。一分为二,男生一边女生一边各自比赛,不过开始前的暖身运动是男女混合的——两人一组做暖身操,一直到练习互相传球为止,大约有十分钟。
而且体育老师也不管谁和谁一组,大家平常总是和自己的朋友或是随自己的高兴来挑选对象。
“……所以说,平常不太交谈的两人正好能够趁此机会开口,我觉得不错喔!你就去和北村一组吧,报告完毕。”
换上体育服往体育馆前进的路上,龙儿说明著作战内容。在他身旁的正是逢阪。玩弄着束起的头发发尾,逢阪嘟着嘴说:
“和他同组……班上哪一个人是男生和女生同组的?我平常都是和小实一组,而北村都是和你一组。现在突然叫我跟他同组…这我绝对开不了口!”
话说得愈来愈小声。哼。哼、哼!龙儿边晃着手指,边得意洋洋边说明他所想到的作战内容。
“重点就在此。听好喽!总而言之想要自然。若无其事的跟他变成一组,就需要一些准备工作。一开始我先和逢阪一组…”
逢阪充满怀疑的眼神仰视龙儿的脸。
“……然后?”
“这样一来,北村势必要和其他某个人同组了。中途和北村同组的家伙被我漫不经心的球砸到。虽然不至于让对方受伤,但也足以引起大骚动了。因为我必须送那家伙去保健室。这样的话,剩下来的是谁呢?”
“……我,和北村。”
“对吧?这样一来场面就会演变成“真没办法—那么,剩下的两个人就一起做暖身运动吧!……”
“你的演技真差,当我是笨蛋吗?再说……真会有那么顺利吗?”
“我会努力让它顺利的!”
两人肩并肩换了体育鞋,和其他学生一起到体育老师面前集合。
今天——我们也以比赛的方式练习篮球--老师形式上说明着。
“那么,开始暖身运动吧!两人一组!”
“嘿!逢阪!”
“我在这边!我们两个一组吧,高须同学。”
“好!一组一组!”
“……好,散开--看来今天有些家伙很起劲哦……”
抢着一组的龙儿与逢阪匆匆忙忙在体育馆的一角散开。“好厉害……高须真是不要命的家伙啊……”、“好像是掌中老虎驯养的宠物……”虽然众人你三言我一语发出害怕的声音。不过,全没传到他们两人的耳中。两人面对面,鬼鬼祟祟地说道:
“到此为止,第一关顺利过关。”
“是啊。”
轻轻点点头,交换了眼神。
不过,龙儿与逢阪突如其来的举动,却把班上带往奇妙的方向去。除了害羞的那群人之外,其他人也跟着开始——
“咦——今天是这样的日子吗?那我也要和女孩子一组!谁要和我一组的?”
由这个轻浮的声音带头。
“我也要,我也也和男孩子一组”
“也对,偶而这样也不错。”
“这样子搞不好很好玩哦!”
场面突然一阵热络,除了固守和同性友人约定的人之外,其他没原则的家伙也开始擅自男女混合组起队来。
结果---
“丸——尾!不对,北村!和我一组吧!”
“唔?啊啊,好啊。正好我被高须抛弃了……”
呀!呻吟声,逢阪突然打了龙儿背后一下。
“等、等、怎么回事啊!北村变成和怪女人一组了!”
被称作怪女人的,是班上最耀眼集团之一的木原麻耶——身体充满弹性的十七岁——长长睫毛上涂了睫毛膏,嘴唇上是薄薄的透明粉红色唇膏,在不违反校规程度下的淡妆让她显得相当可爱……以上是龙儿私底下的意见。
“什么怪女人,她是木原同学啦,好歹大家也是同班同学,别这么叫人家!可是这跟我原本估计的……嗯啥!?”
这回换龙儿大叫了。
“栉枝,和我一组吧?”
以轻薄的口吻开口的,正是前A班时代和龙儿交情很好的能登久光同学——清新爽朗的十七岁——顺应流行而戴的黑框眼镜一点也不适合他。搞啥啊,那家伙!在怒目而视的龙儿面前---
“OK!一组一组!”
突乃梨蹦蹦跳跳地走到能登身旁。
“啥!那!咦咦!?栉枝同学!你要和那个怪男人一组吗!同。同一组吗!?”
“那不是你的朋友吗?真是的,所以我才说你是没用的狗嘛!怎么会连这种事都没预料到呢?”
“你自己还不是赞成…!”
就在两人丑陋地互相推委责任同时。老师的口哨声响彻整个体育馆。大家听从号令重新整队,首先要做的是——热身体操。
懊悔地站到龙儿前面,逢阪摇晃着马尾开始动起身体来。距离没算好而和她靠太近的男生全都遭到她的眼神与啧音威吓。可怜的受害者拚死道歉,连忙让出宽阔的场地给逢阪。
不论对方是谁(小实除外),只要看不顺眼就会被它咬,所以才会根据她的名字帮她取了“掌中老虎”这个绰号——龙儿想起新朋友告诉他那个关于逢阪绰号的由来。被称为老虎的确是其来有自,她似乎也没有“北村会怎么看我”这类充满少女情怀的想法。
不过,站在龙儿面前做着收音机体操的逢阪,矮矮的个子,瘦瘦的身材,看起来只是个怎么样都与狰狞两字扯不上关系的女孩子而已。对她的事全然不清楚的人,八成会觉得她只不过是个柔弱的美少女罢了。事实上在她刚进这所学校之初,将她视为新生首席美少女而向她告白的人,据说有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关于这一点,此刻的龙儿也十分认同。
和其他女孩子比起来,她的体型小了一圈。其他人穿起来刚刚好的运动服穿在逢阪身上却大很多,得将下摆卷起一些来才行。臀部也像小孩子一样,整体来说是属于骨架很小的纤瘦身材。
老实说,即使是被她折磨得狼狈不堪的现在,龙儿仍旧觉得逢阪“很可爱”,虽然这感觉仅限于她的外表,因为偶然四目相对时那狂跳的心脏可不会说谎……不过被瞪时渗出的汗水也不是骗人的……
如果在那个身体里头的不是老虎就好了……不,我在说什么啊?…就在他感慨思考着无意义的事情时
“废物,你在发什么呆啊!啊啊,该不会真的烂掉了吧?”
“…随、随你说。我的脑袋里可没有专门对付突如其来恶言的词库呐——”
收音机体操结束了。
逢阪接着冷淡扭过头去,背对龙儿的脸坐下。接下来是柔软体操。
“…为什么我非得开心的和你一起做柔软髅操不可啊?仔细想想摸到球时暖身运动已经快要结束了不是吗?”
逢阪不断碎碎念、抱怨着龙儿的作战计划,细细的手指向前伸,轻轻松松就握住了运动鞋的鞋尖。要压她的背,势必得碰到她的T恤和她的身体才行。龙儿犹豫了一下,努力保持冷静说道:
“哦,好柔软喔!如果你可以和北村这样子聊天就好了。”
“是啊。”
这样空虚的对话持续进行着。龙儿真的很慌乱,大概是因为刚才在仔细思考逢阪外表的关系吧,搞得现在开始莫名意识起她的身体。
肩胛骨突出的逢阪背上,因为刚刚的热身运动而有些温热。再加上,虽然只是隐隐约约,不过还是能够看到底下穿的背心上浮出的内衣线条。
龙儿心想——也许我送了一分无比幸福的礼物给这个班上的男孩子们也说不定。
“嗯……喂,好重喔,别压那么用力啦!”
但是另一方面,龙儿也很在意栉枝实乃梨。实乃梨也和逢阪一样,被能登那家伙隐约看到了内衣的线条吗?
“……龙儿,好难过喔!喂!重死了啦!痛,好、重……!”
思考中的龙儿,视线由逢阪的脖子移动到头发分际,因为晒不到太阳的关系,脖子后头一片雪白。耳朵后面还有颈动脉附近的皮肤,就像没有半点杂纹的大理石般,似乎一伸手去摸,就会在上头留下指纹一样——光是看,就让人心跳莫名加速、呼吸急促……
“……嗯?你怎么一副痛苦的样子?”
放开手的同时,逢阪像潜水者浮出海面时一样“噗哈!”一声。
“你……你等一下就知道了……来吧,交换……”
逢阪第一次对龙儿露出笑容。究竟发生什么事了?龙儿完全无法理解。刚刚发生了什么好事吗?
接着数十秒之役,龙儿背对逢阪坐下——别压的太用力喔!龙儿边说边回过头。
他看到了。
稍微离开一段距离俊助跑,蹬!起跳,高高飞起--
“笨。住……唔哇……!”
全身的重量加上助跑力,这只老虎打算折断龙儿的脊椎,用力压在他身上。腰快断了。
“混帐东西……很痛耶……!?”
“我也被你弄得很痛呀,彼此彼此!”
徒然浪费两个人的力气。期待已久的传球练习总算到来。刚刚吃了逢阪一记飞踢,现在龙儿的下半身好像快裂开了,这个样子还能够继续上体育课也真是奇迹啊!
“快点按照刚才的计划进行吧,没问题吧?”
逢阪这么说,并且和龙儿拉出五公尺左右的距离,其他同学也开始练习傅球,悦耳的篮球声响由四面八方传来。
他们的计划是“传球进行到一半时,龙儿用球轻轻砸向和北村同组的家伙”刚才他们是这么说的没错,可是现在出现了一个问题——
逢阪的斜后方,从龙儿的角度来看就是斜前方,在那里练习的,是和北村同组的木原同学。
—是个女孩子。
就算再怎么轻,要龙儿故意去砸女孩子,还是让他犹豫万分。总之,先传球给逢阪吧!
“……搞什么啊,怎么是普通的传球咧……?”
大大的眼睛闪着刀刃的反光,逢阪瞪着龙儿。
“…我在等待好时机啊。嘿!给我给我。”
“……”
满脸不高兴的表情,逢阪用力将球回传给龙儿。然后龙儿的手一拿到球,逢阪立刻用下巴示意。。
上啊!
“……好,好……好……”
随便唬弄一阵后,他又把球传出去。接过球的逢阪,嘴巴瘪成了\字型。
“喂!搞什么,快点上啊……”
逢阪宛若篮球高手般稳定的运着球,乓乓乓乓!运了好几次后……
“哟!”
“唔喔!”
篮球像子弹一样朝着脸飞来。
“你,你这家伙…”
在大难临头之际龙儿连忙接任球,半边脸颊被球狠狠擦过。顺带一提,龙儿没在生气。
啊,不,可能多少有一点生气啦,不过害怕的心情多一些就是了。
“嘿!龙儿,嘿!给我给我!”
另一方面,逢阪则是一脸无事貌,左右左右踏着华丽到令人火大的侧步,运动鞋发出啾啾啾啾的声响。她当然不是真的想要接球,看!她那乱晃的两只手。干脆认真的来个男子气概的传球吧!就在龙儿双手凝聚力量的时候……
“啊……”
逢阪突然看向其他地方,龙儿连忙紧急煞车。
“你在看哪里啊!?”
头转向一旁去的逢阪视线前方——“讨厌啦~北村,你要丢到哪边去啊?”“抱歉、抱歉!”追着滚出去的球,木原麻耶跑了起来。那颗球就这么滚了过来,碰到逢阪的脚。
“……”
一脸不高兴。
话说回来,除了这个表情之外,她也不知道该做何反应。逢阪捡起球。
“哇!逢阪同学!对不起,你生气了吗!?真的很对不起,我们不是故意的!”
因为同样是女生所以比较容易沟通吗?木原微笑的脸上完全看不到男同学那种害怕的表情。“丢过来!”木原挥着手,紧接着她发现自己的鞋带掉了,连忙当场蹲下去绑鞋带。
取而代之呼唤逢阪名字的人是——
“喂——逢阪!不好意思,把球传给我!”
眼镜闪闪发光的好学生——北村佑作是也。不傀是北村,不过说起来他对每个女孩子都是同样态度,也就是所谓“单纯”吧!
叽!逢阪突然停止动作,就像引擎没了油。从龙儿的位置看不见她的表情,不过她那扭转过去的身子变得像板子一样硬邦邦,这点倒是看得非~常清楚。
叽叽叽……叽叽叽,她那危险的动作似乎发出了叽叽的声音,逢阪走了几步——右手右脚。左手左脚,同手同脚地前进……等走到球附近,连一句“准备啦!”或是“要丢啰!”都没说,她沉默地就把球投了出去。不,是扔,而且还是以不忍卒睹的生硬动作。
随便脱手的球弹了几下之后直直滚过去,接着——
“喔,谢啦!!”
一点不差地滚进北村手里。他摆出有点落伍的姿势,将两根手指比在额头之上。顺带一提,他还把T恤的下摆塞进了超紧绷的运动裤里,而运动裤裤脚松紧带的部份则是紧紧束着他的脚。
逢阪真的喜欢那种型的男孩子啊——望着两人的龙儿心里涌现最基本的问题,不过——
“逢,逢阪…?”
“…”
似乎真的喜欢那种类型男生的逢阪,就这样停止了生命活动……看来是这样啦!龙儿的呼喊也没回应,毫不在乎地伫立在妨碍其他同学传球练习的位置上,一动也不动。叫了几次后,龙儿决定放弃,他俏俏走近逢阪,不刺激她,不惹火她——
“……逢阪啊!”
“…”
轻轻拉住她的T恤袖子,一点一点慢慢拉着她往回走,没想到逢阪竟然乖乖跟着走。就这样,他成功地拉着她走回到刚刚练习传球的位置上。窥视她沉默的脸——
“唔喔……!”
龙儿不禁后仰,逢阪大河居然正在微笑!不是很容易看得出来,不过走近看就能知道她正在笑。
像是吃饱的猫咪一般眯成细线的眼睛,噗噗拍打着空气的鼓鼓脸颊,嘴唇揪成了A的形状,一直到脖子部份都变成桃子色——而其中最红的是耳垂。如果仔细竖耳倾听,应该只能够听到发自腹部深处的喘息。
“嘿。嘿。嘿。嘿。嘿——”
……她笑了起来。
“喂、喂,你……逢阪,你怎么了?”
“嘿…干嘛啦!你才是怎么了咧?干嘛呆呆的?你也一起为我高兴啊,狗就要有狗的样子。”
“……为你?高兴?”
听到这出乎意料的话,这回变成龙儿成了静止国度的居民。到底要高兴什么……?逢阪虽在发脾气,但心情看来仍旧是异常地好——双手各捧着一边马尾,那家伙开始旋转起来了,轻轻飞舞……她在跳舞吗?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变这样?总觉得在这时间点似乎很难开口发问……手臂任由马尾鞭打的龙儿皱着眉——
“喂……!喂喂,我到底要为了什么高兴?”
很直接的问题让逢阪停了下来,抬起脸--“啥!?”
“你在说什么鬼话?我们两个究竟为了什么目标而前进,难道你忘了吗?啊——啊,反正你是个彻头彻尾的笨蛋就对了,你的脑容量到底有多少啊?啊?开什么玩笑!我可不想陪你一直玩下去呐!看在我现在心情很好的分上,就告诉你吧!要听吗?要听吧!北、北村同学刚刚和我练习传球了!嘿嘿!”



最后又回到到“嘿。嘿。嘿。嘿”……想了一会儿,龙儿终于开口:
“…什么意思…?”
“什么啦!你喔,真的是……狗有什么资格抱怨--”
“……我不是在抱怨……而是你高兴的……恕我直言,你高兴的原因错了吧?你所谓的传球练习……传球给他,不就也只是刚刚那一次而已吗?再说你的目的真的是传球练习吗?应该是趁着练习时和他说说话,加深你们的交情才对吧?”
啊—
逢阪微笑的脸瞬间恢复成理性的尖锐面容。没错吧?龙儿顺水推舟又继续说:
“再说,刚刚那算什么?你和他的往来有“对话”吗?你一直都没说话不是吗?一副睡呆的模样把球丢出去,然后他说了声“谢啦”,这也叫对话?”
一手抱着球,一手在额上反覆模仿北村刚才的蠢姿势。结果——
“哼……!”
逢阪气势一转,小手砰地挥下,把龙儿手中的球拍落地面。
被惊人气势打到的球反弹得老高,几乎要碰到屋顶了。
“砰咚!”
跟着直接命中龙儿的脑门。逢阪接住反弹的球说:
“你说的也有道理……哦哦,原来你偶尔也会说出好话呀!那么,作战计划继续进行!”
逢阪一副了~不起的样子摆起架子来,踹了踹跪在地上的龙儿,拉哩拉杂训了他一顿后,便走向传球练习的位置上。
“嘿!龙儿!”
“唔哇!”
超高速的胸前传球。龙儿准备动作都还没做好就直接接下……球比较像是直接撞上龙儿的胸口。
“……痛死了啦!”
龙儿不禁叫出声。可是逢阪的眼睛炯炯有神地闪烁着危险的光芒,干劲十足到近乎发狂的地步。球劲比刚才练习时还要强,逢阪身上仿佛燃起了火焰。看来刚才那一瞬间的邂逅与欣喜,点燃了逢阪的爱之火。接着,她又说出让人头痛的话来:
“喂,快点啊,继续按照计划进行,这次一定要成功。”
“……那个,我说……这个计划……”
“你在说什么鬼话?这计划不是你想出来的吗!练习时间快结束了啦!”
她说得都对,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是……
龙儿悄悄斜眼瞄向北村的搭档——实在下不了手!他摇摇头,再怎么样“轻轻”用球砸,对方终究是女孩子,真的办不到!干脆就保持这样直到练习时间结束吧,只是——
对了!
龙儿突然眼睛大睁。有了,就这样子应付一下,撑到练习时间结束就好了!不用说逢阪一定会怒火狂烧,可是这也没办法呀,我又不是故意的——就用这两句话搪塞过去吧!
“你这人渣,慢吞吞的在干……啊啊,可恶……鼻子竟然在这种时候痒起来…”
好机会!龙儿以机开枪的速度连珠炮似的,对胡乱揉着鼻子的逢阪说:
“怎么搞的?你的脸色看来很糟喔!这么说来,你昨天晚上也连续打了好几个喷嚏,该不会是得了鼻炎吧?还是感冒了?过敏?你的鼻黏膜该不会被那个恐怖的厨房给破坏了吧?你最后一次打扫是什么时候啊?你一定都没在打扫吧!真是浪费那么漂亮的地毯……对了,那片地毯,你在哪里买的啊?很棒耶,应该不是日本制造的吧?我也很想要那种地毯……”
“那种地毯……啰唆啦!你乱七八槽的到底在说什么?我哪知道那种事啊……唔…鼻子……唔……啊啊,烦死了!那些事情一点也不重要,快点进行我们的计划呀……唔唔~!”
不耐烦的逢阪拚命揉着鼻子,她已经快要爆发了!
“喂,丢过——来!嘿嘿嘿嘿!啪——速(PASS)啦!”
逢阪低声说,动来动去的双手张得像蜘蛛女,眼里写着——如果你真的朝我扔过来的话,我绝不放过你!
不过剩下的时间差不多也只能够再传一回了——龙儿天真地计算着——再来回传球一次吧!逢阪的鼻子又痒了吗?脸扭得乱七八糟的……
“……唔,唔……呼……”
“OK!丢过去喽,逢阪!”
龙儿这回丢得比较用力。
逢阪却出奇不意地向后仰。
几乎同一时刻——
“哈啾!”
“啊——!”
出事了!
响彻体育馆的,是打喷嚏的声音和龙儿的惨叫……我不是故意的!我发誓,我不是故意的!
可是,不幸的事情发生了……胸前传球正好传到在打喷嚏的逢阪脸上,不偏不倚砸中她的脸。逢阪就这么直挺挺的向后倒下去,只剩下球独自砰砰砰砰滚了出去。实在发生得太突然了,龙儿呆立原地,几秒后总算回过神来:
“对——对不起!你没事吧?唔喔!”
龙儿连忙街上前去扶起逢阪,结果他吓了一大跳。糟糕了,她、她已经晕过去而且开始流鼻血……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脑海里浮现今天早上小鹦还有泰子的样子、那些家伙全部以怪异的姿势倒在地上,然后现在逢阪也是。难不成早上那些事是现在这事件的预兆吗…?
自己现在为什么会想起这种没意义的事情啊!
“怎么回事,高须?谁受伤了!逢阪吗?”
老师和身为班长的北村一起跑了过来。一瞬间——就趁这个机会让北村照顾逢阪吧!龙儿突然想到这个点子,再低头看看怀里的逢阪……
“…不行!”
这张脸有问题,不能让北村看到这张脸!顿时间罪恶感转变成力量,龙儿抬起逢阪:
“这……这下不得了了!我会负起责任送她去保健室!”
在众人的嘈杂声中,龙儿将逢阪的脸压近自己的身体藏好,火速奔往保健室,留下在当场喧闹不休的兴奋男子们:“掌中老虎被外行的高须做掉了!”“真是叫人不得不注意的新发展啊!”
真没想到只有大致的方向是遵循一开始的计划——除了大致方向以外,所有发生的事情都没有按照计划进行
高须龙儿开始认真起来,主要就是因为这次事件的关系。
不是故意的,话虽如此……对方是掌中老虎,话虽如此…我让她昏倒还流鼻血了……
逢阪的报复或许很可怕,可是良心的苛责对龙儿来说更可怕。
所以当午休时间逢阪没事回到教室时——
“逢阪!虽然有点突然,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吃便当?我想好好为体育课时所发生的事情道歉,没问题吧?北村和栉枝也一起来吧。”
就是如此,龙儿展开了“一起吃午饭大作战”前置作业。总是和北村一起吃饭的龙儿若无其事地出面邀请总是和实乃梨一起吃饭的逢阪,这么一来逢阪就可以幸福快乐的和北村共进午餐,而龙儿也能够和实乃梨共享幸福午餐。真是毫无破绽的计划呀!
什么也不知情的北村毫不犹豫的举起一只手,附和道:
“喔喔,当然好啊!这真是新鲜的组合啊!那么我们把桌子围成一圈可以吗?栉枝&逢阪?”
“好啊。好啊!一起吃一起吃!喂,大河,过来啊,高须同学找我们一起吃饭哟!说要为体育课的事情跟你赔罪……喂——喂——别待在角落啦!”
实乃梨拉着逢阪来到龙儿面前。胸前抱着龙儿手工制作的便当袋,逢阪不知为何沉默不语。龙儿可以看到在她莫名僵硬住的脸颊上,浮现出“紧张”两字。这家伙没问题吧?一丝不安略过心头,但是另外两个人在一旁——
“桌子不需要四个吧,一张桌子两个人用就可以了。”
喀答喀答移动桌子时,北村大胆说出这番话。也对,实乃梨在说完之后——
“那我要坐这边!”
咚,坐在其中一张椅子上。啊,龙儿看向她时“那我坐这边!”北村已经抢下另外一张桌子了。
实乃梨的隔壁……
北村的隔壁—
不用说,奄儿想选的位置只有一个,那就是实乃梨的隔壁。那是可以两个人共用一张桌子,还能够贴得很近的好位置。可是实乃梨拍拍自己身旁的位置,张开了口,她接下来打算要说的是——大河,这边这边!
哪能让她那么做!龙儿两眼闪着锐利的光芒,不过话说回来,他还是没有直奔实乃梨隔壁位置的勇气,于是——
“哎呀,我脚滑了!”
龙儿假装跌倒,出其不意的撞向逢阪背后。
“唔!”
逢阪似乎也了解龙儿的意图,顺势打算把小小的身子往北村身旁的位置伸展过去。她想要以臀部漂亮着陆在那个位子上,于是使出绝妙的平衡感尝试修正降落轨道,没错,很好!
龙儿紧握着拳头,可是撞击的力道似乎有点过大,逢阪的努力全都白费,还没坐到位置上而快要跌倒在地——
“还没还没!”
——怎么可能就这么让她摔在地上!龙儿拚命地抓住逢阪的手,顺势踏出步伐,简直就像是舞蹈比赛中的双人组那般旋转逢阪的身体,让她转个身,精准地坐到北村身旁的座位。只是用力过猛,让逢阪的椅子差点翻了过去——
“咻!”
喀!逢阪双腿大剌刺张开,双手用力抓住书桌,靠着臂力僵持住。当椅子的四只脚平安着地的同时——
“……哈……”
龙儿也很自然地放松心情,接着累到不行地在实乃梨身旁的位置坐下。会不会做得太过火了?龙儿回过神来拾起脸。
“怎——么了,逢阪?那么用力摇桌子的话,茶会倒出来哦!真是活泼呀!”
“今天的便当菜是~~今天的便当菜是~~今天的便当菜是什么呢~~……啊,是炸鸡块!一起来!炸鸡块——”
北村和实乃梨依然延续一贯的自我风格,很开心的模样。开始吵闹的反而是班上的其他同学:“刚刚掌中老虎和高须真是厉害呀!”、“有够厉害的!”……等等,开始议论纷纷了起来。
可是这些戏言完全没传进逢阪耳里。该怎么说,她非常地---
“…………”
准备妥当。没有打开便当盖的打算,无表情的脸僵硬得不得了,手摆在便当盒边缘,只有眼睛闪烁着危险的光芒。要连话都没有办法好好说的逢阪,突然坐在北村身旁吃便当,会不会进展太快了呢?
可是离她极近的北村开口:
“哦哦,逢阪也带便当啊,妈妈做的吗?还是自己做的?”
北村毫无多想地即兴问道。龙儿紧握着筷子,情不自禁屏息以待。加油啊,逢阪,都到这个地步了,别逃避!趁着这个机会和他多聊聊,若无其事地和他变熟啊!这时——
“…嗯?我?”表情陶然沉醉的逢阪,毫不迟疑地将筷子指向问题的答案,也就是龙儿的脸。啊啊……龙儿眼神飘邈……这么说起来……作那个便当的人……的确是我。
“咦?高须?作便当的人是高须?”
可是……不要说出来应该比较好吧……?不,问题的重点不是在于说不说……
“哇!”
龙儿不禁惨叫了起来。“怎么了?”北村看向他,实乃梨只是专注盯着炸鸡块。龙儿禁声僵硬在当场,他为自己的愚蠢呆然。对了,帮逢阪作便当的人,不就是自己吗!而且我们两人的便当内容还一模一样。让北村和实乃梨看到,他们会怎么想?
颤抖的手紧压住自己还没打开的便当盖子。这下该怎么办才好?龙儿斜眼偷瞄逢阪……
惨了,她现在完全因为北村而呆掉了,表情就好像什么都不想的动物。是否要打开菜色简单的便当?逢阪视线转啊转的不知所措,手上的筷子仍旧指着龙儿。
“高须?你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很……很难看吗?”
有了!就顺势表示自己身体不舒服,然后带着便当赶快逃走吧——老天爷的声音犹如一阵闪电画过脑袋。正打算站超身的那一刻——
“嗯?有人找我?”
北村的视线突然越过龙儿看向他身后的远处。龙儿也跟着回过头。逢阪筷子指着的前方——也就是龙儿脑袋的另一侧,一个一年级男学生出声喊道:“北村学长!栉枝学姊!”
“那不是一年级的总务吗?”
实乃梨也注意到了,催促着北村一起离开座位。三个人站着谈了好一阵子后,他们两人又回到座位上。
“抱歉!我们现在有点事情得去处理!”
“对不起哦,等一下要开社团紧急会议,学弟通知要我们带着便当火速到社团教室集合!大河和高须同学,我们先走一步喽!!下次再找我们一起吃饭!”
那两人慌慌张张抱着刚打开的便当,边道歉边往教室外头离去。
这发展也太突然了,龙儿的脑袋还来不及跟上,只能呆呆目送两人的背影离去,直到看不见了,他才回过神来。
“喂!他们走——”
转头看向逢阪。
“喔!”
龙儿更心慌意乱了。逢阪大河心情低落,脸俯在便当上,双手遮着脸,筋疲力尽地垂着头——原本小小的肩膀变得更小了,悲惨地将背缩得圆圆的。
“逢、逢阪……”
发现她嘴里好像在碎碎念着什么,于是龙儿竖起耳朵注意听,听到了逢阪像在念颂咒语般不断说着:“为什么?这么难得的机会!运气太差了!真倒楣!为什么?我不懂,这样子……”一连串没有对象的怨恨话语。看来她即使紧张得要命,仍旧很期盼在这个位子上能有什么好事发生吧——真不知道要对她说些什么。
可是又不能这样放着她不管;
“…明、明天再邀他一起吃饭啰……总之先来吃便当吧!”
龙儿努力以开朗的语气对逢阪说,可是——
“……明天?”
拨了拨头发拾起眼来的逢阪,眼里充满着杀气:
“这么说,你明天也要拿球砸我的脸啰……?”
“我哪有这么说!”
斩钉截铁地说完。唔!龙儿退缩了——逢阪瞪着自己的眼中泛着薄薄的泪光。不行!别哭啊!龙儿焦急着,但逢阪开了口:
“因为你今天不是藉口要跟我道歉,才邀了小实和北村同学吗?如果没有这个理由,有可能那么自然地邀他们一起吃饭吗?还是说,你有什么其他企图?我绝对不要那种很故意的方式哦!绝对不要!绝对……!”
“好,好了、好了,呐!快吃!”
逢阪边说着睫毛边开始湿了起来,龙儿突然用筷子夹起芋头塞进她的嘴里。
切得有些大块的芋头,正好符合逢阪嘴巴的大小。没有吐出来的理由,逢阪开始嚼嚼嚼吃起芋头来。那拚命咀嚼的样子,让龙儿不安地开口问:“是不是太大块了?”一会儿后,逢阪终于咕噜地把芋头吞下肚,然后::
“……呜!”
““污”?……去除污垢可是我最拿手的喔。”
“死笨狗!我刚刚差点要死了啦!”
逢阪咻咻咻一口气吸着盒装牛奶。滋滋滋滋……等她把喝干的牛奶盒子放下时,眼泪已经干了。
叹了口气,龙儿也开始吃起自己的便当。幸好刚才北村他们有客人来访,要不然自己真的逃走,留下逢阪一个人不知道她又会做出什么蠢事来。想到这里,他开始觉得刚才真的是太幸运了。
龙儿自顾自地赞成自己的想法,嗯嗯地点着头,嘴里一边嚼着食物。
“啊!……龙儿——”
原本心情不好而沉默着的逢阪,突然抬起头来盯着龙儿看。
“干嘛啦?”
“……便当里面,没有肉……”
“有什么办法?我家又不是那种冰箱里随时都有肉的家庭,想吃肉就去当那种家庭的小孩呀!”
然后两人总算静下来默默地吃便当。
看着这两个人的周遭同学们小声说着:“这是怎么回事啊?”、“为什么会这样?”这两人的组合实在是太劲爆了,可是没有一个人敢亲口询问他们本人。
诡异的空气在二年C班的教室里流动——这一天终于要结束了。
此刻的龙儿与逢阪谁也没注意到教室里的诡异气氛。体育课时,午休时,经历二次痛苦的失败。不能再放过今天最后一次机会了!就算成果再小也没关系,希望至少能够在北村的心里留下一点点什么。
所以说——
“…你做好心理准备了吗?逢阪!”
“…”
“逢、逢阪,呼吸,记得要呼吸!”
“……噗哈!”
放学的课外活动开始前——
吵吵闹闹静不下来的教室一角,逢阪一脸认真的表情。连她身旁的龙儿也是一脸认真。该怎么说呢?因为罪恶感如同锁链般紧紧锁住全身。
“我开始紧张了……做这种事情,不会造成别人困扰吗?”
“都已经这种时候了还说这种话!放心!很少有男孩子拿到女孩子亲手作的饼干会不高兴的。再说北村很喜欢甜点,不是不吃亲手制作东西的类型,而且他看来也不讨厌你……”
“这、这样吗?”
恩!龙儿点点头,让逢阪僵硬的表情稍稍放松了一点。那双小小的手上正小心翼翼地握着下午料理实习课时亲手作的饼干。
那堂课是男生女生一起上的,因此不会有“女生送男生礼物”的感觉。不过还是有男同学想要拿到女生多烤而剩下的饼干;也有女同学会擅自制作特制饼干,想要送给男朋友。
逢阪也在不让其他人看到的情况下,偷偷地(主要是以龙儿的身体为遮挡)花了工夫做出双色格子花样的饼干。于是,他们想出了很自然地把饼干交给北村的计划,叫做“多烤的,你要不要?”大做战。如此也可以提升他对逢阪的好感。然而,意外发生了!偷偷多烤的十片饼干中,有六片烤成焦黑……全部是因为这只超失败的笨老虎看错烤箱刻度!顺带一提,为了湮灭证据,那些黑色的烤焦饼干全都进了龙儿嘴里。
平安无事存活下来的,只有四片……逢阪大河,就靠这四片决胜负了!表情紧张地抱着饼干包装,逢阪紧握着拳头。从超出她三十公分的位置往下看她那副样子——那副紧张模样似乎又会引发什么灾难——龙儿心里浮现不好的预感。
“嗯、呐!听好,别太使劲,尽可能若无其事就好了!也别突然紧张……”
“我知道了,轻松点对吧!嗯,轻松……放轻松……”
手放松……屁股放松……逢阪小小的身体继续放松——
“好了——!各位请入座。课外活动要开始了!”
班导的声音让逢阪吓得跳起来。混在三三两两走回自己座位上的同学中,一百四十五公分的生物摇摇晃晃地走在桌子间的走道上
放学回家的招呼一说完,就要立刻把北村叫住……这是龙儿对逢阪下达的命令。忙碌的北村在每天放学后得先去学生会办公室露个脸,处理完工作之后,还要参加社团活动。要是慢吞吞的发呆,他马上就离开教室不见喽!
所以课外活动一结束,必须以最快的速度出声叫住他。然而——
“……喂喂、喂喂喂喂……”
唉。龙儿斜眼偷看逢阪的摸样,不禁叹起气来。
虽然可以想像她现在很紧张,可是紧张程度远超过预期。逢阪紧贴着桌子,像肚子痛似的弓着背,脚喀答喀答猛烈摇着,可爱的脸则一片惨白,脸上的表情犹如妖魔鬼怪。
“哎呀呀……今天数室里飘着一股甜甜的味道呢!这味道是—面粉,砂糖、奶油……啊啊,对了,今天的料理实习课是作饼干吧。老师我也很~喜欢作饼干哦!呵呵呵,好怀念喔……还记得以前在英国留学时和接待家庭的家人一起作饼干……”
“啧!”
似乎打算继续延续那无聊话题的班导(恋洼百合,独身,29岁)的脑中仿佛有一片花田。紧张与烦躁情绪交杂的逢阪因而狠狠啧了一声。吓了一跳,颤抖着内八字腿的班导(恋洼百合,独身,再二个月就进入30岁)战战兢兢地低头看向逢阪——
“……不、不可以对老师发出这种声音哟……”
这是教育指导。坐在逢阪四面八方的同学们早就怕得发抖了,她仍旧很有骨气的开口。
但——
“……啧!”
“……那、那个……女孩子发出那种声音,不太好喔……”
“……啧!”
“……啊啊,我的话无法传达到学生心里……”
结果演变成她双手掩面,开始哭了起来。早知如此,一开始闭嘴不就好了吗!偏偏要去碰自己能力所不及的事情,这八成是她依然单身的原因吧!
“老师!”
喀答。椅子发出声响,站起身的是北村。
“看来似乎没那么快结束,那不如将这件事情交给身为班长的我来处理好如何呢?还有同学下课后有事情,我认为这件事等到明天早上再来慢慢讨论会比较妥当!”
他主要想说的是:我很忙,可不可以快点结束课外活动!可是独身女(恋洼百合。班导。没有男朋友的资历已经七年)却抽噎着偏头说道:
“…老师听不懂北村同学在说什么……”
完全无法沟通,龙儿不禁也想昏倒了。不过对方可是丸尾班长。北村啊!他大力叉开双腿站着,对班上同学说:
“…明天有美术课,请大家别忘了带上课的东西!起立!敬礼!老~师~再~见!”
“老~师~再~见!”全体跟着覆诵。回家回家!课外活动时间就这样被大家任意结束掉了。独身女(略)也边打着小喷嚏边说:“我果然不适合这个工作。”很干脆地走出了教室。
“逢、逢阪——”
龙儿站起身,寻找逢阪的身影。逢阪也快速起身,这时——
“啊哇!”
自己的书包从桌子上掉了下来,她开始惊慌失措,这家伙真够笨手笨脚的!北村呢?龙儿眼睛四下张望着。
“啊啊,已经这时间了…又要被会长骂了。”
他迅速地拿起自己的书包,早一步朝教室门口跑去。糟了!如果没在他进入学生会办公室前拦住他,接下来就没有机会和北村独处了。龙儿慌慌张张跑向逢阪——
“别管书包了,快点叫住他呀!”
“啊,嗯…北、北——北……”
搞什么啊!龙儿搔着头。逢阪站超身,朝北村的背伸出了手,却迟迟叫不出他的名字。
像是中了魔法而忘记“北村同学”这四个字一般,逢阪只是一脸快哭出来的表情,嘴巴一张一合。
“真是的!他走掉了!我们快追!”
“啊——嗯!”
用力拍拍逢阪小小的身体,她飞也似的跑了起来,龙儿也大步伐一起追了出去。这个笨手笨脚的家伙,若是让她一个人追上去,不知道又会干出什么蠢事来。
胸前抱着包好的饼干,逢阪与龙儿奔离教室追着走掉的北村。走廊的那端,一瞬间看到了目标背影弯过转角。
“在那边!追!”
来到楼梯口,与其他学生逆向而行,逢阪加快速度。想要突破放学时间的人潮是件相当困难的事情,但是——
“别挡路!闪开!”
逢阪只说了这么短短一句凶暴的话。“唔哇!是掌中老虎!”“大家快让开!很危险哦!”她前面站着的家伙们立刻像摩西面前的红海般往左右退开。逢阪通过后,原本分开的人潮又合了起来——
“抱歉!借我过一下!”
龙儿很普通地说,“唔哇!是高须!”、“两大头目接连通过!”……再一次引发摩西现象。看来高须其实并非不良少年的这件事,还没传到C班之外学生的耳朵里。瞬间心情低落而停下脚步的他,想起现在不是做这种事的时候,赶忙又开始追起逢阪。
可是瞬间的迟疑,已经失去了北村的踪影,视线所及只看到跑上楼梯的逢阪头发,北村和逢阪的脚力都不是盖的,一般人龙儿喘着气全力奔上楼,一次踩两阶地追上去……
但他突然想到,不用追上他们两个也没关系呀。只要逢阪可以顺利叫住北村,而我也只要确定她做到这一点就可以了嘛!
“……哈、哈啊……”
龙儿压着快爆掉的心脏大大吸口气,停住原本打算继续追上去的脚步,接着若无其事的往楼梯上方看去——真是太巧了,他不禁大叫了起来:
“啊哇啊啊啊啊啊——!”
正准备踏上最上面一阶楼梯的逢阪一个脚滑,顺势飞了出去,摔下来的瞬间画面正好飞进龙儿的视网膜里。
惨叫,接着火灾现场的蛮力就此觉醒。
龙儿以不可能的速度“飞了起来”。
“……!”
简直可以媲美外野手跳跃接球的动作——跳到楼梯间平台的龙儿,奇迹般的将逢阪的身体漂亮接进手臂里。只是冲击力道过大,龙儿就这样抱着那小小的身体,直接以背部撞向后头的墙壁。咕!他发出漫画般的声音,剧烈的疼痛让龙儿瞪大了眼晴。就在视线所及处,正好看到熟悉的小袋子顺势从逢阪手里飞出去,在空中画出弧线,然后从窗子掉到窗外去。
这里是三楼——
掉出去的东西,是辛辛苦苦烤出来的四片饼干。
啊!摔倒的逢阪发出叫声,朝窗子伸出手来。可惜已经太迟了,它老早就掉下去了。
“逢……”
逢阪……龙儿注意到自己想开口却发不出声音,撞到背的关系让他没办法顺畅呼吸。
“龙儿!”
身后的声音虽小,但逢阪还是注意到了。脸色都变了的她紧紧挨着龙儿。说不出半句话来,紧锁着眉,表情就好像是吃到有毒的东西般瞬间冻结,
没什么大隘——似乎可以好好呼吸了,于是龙儿向她摆摆手,表示自己没事,逢阪不需要摆出那种表情。
最重要的是饼干,还有北村。龙儿来回指着窗户和楼梯:
“……追……追上去,把饼干、捡起来……”
龙儿好不容易挤出声音,然后推推逢阪的身体。这其中有着龙儿的坚持——那是你辛辛苦苦才烤好的饼干,就连在一旁帮忙的我,都希望饼干能够好好送到北村手上。
逢阪那么努力的心情,希望能够好好传达给心仪的对象知道。
可是逢阪根本没有望向龙儿所指的方向——
“龙儿,你没事吧……啊啊,怎么会这样……”
她拚命摸着龙儿的脖子和脚踝,确认有没有骨折。暴力分子掌中老虎也会在意龙儿为了保护自己而受伤。背后的疼痛让龙儿觉得,可以的话,真希望能够继续坐下去,可是——
“没事。所以……呐,你看,我没受伤。”
龙儿勉强摆出没事的表情,站起身来做伸展运动给逢阪看。好在除了背后之外其他部位都不会痛,疼痛的背也不至于动不了,看来似乎真的没受伤。看到这副样子,逢阪总算松了口气:
“龙儿……我、我……”
她向龙儿伸出双手,脸上是龙儿第一次看到的表情,正要开口说什么--
“喂!是谁?刚刚从窗子丢东西出来的学生,给我下来!”
唔!两人噤声。那是超凶的训导主任的声音。事情演变成这样,已经没空管把饼干交给北村的事了。
“…有够倒霉的。没办法,你赶快去让他骂一骂,赶快回来,我在教室等你。”
“……可是……那我先送龙儿回教室吧!”
“不用啦,我可以自己走,你快点去吧,不要把事情闹大了。”
快去、快去,龙儿推着她的背,逢阪皱着眉频频回头看龙儿,最后总算走下楼去。
这期间老师的声音愈来愈凶悍,逢阪得加快脚步才行——有哪个家伙能够教导这个天下第一的掌中老虎吗?这我就不清楚了。
“……哈啊……我用掉了……”
终于只剩下他一个人了,龙儿一边缓步走着一边小小声地说。
他想起小学时泰子所说的话。泰子说她自己是所谓的“微~超能力者”,在死前共有三次机会能够施展瞬间移动的能力。第一次还是小孩子的时候,有一次遇到交通意外而飞出二十公尺远,就在即将狈狠撞上地面时,因为瞬间移动的关系才没受伤。接着第二次,是为了生龙儿而离家出走,前往那个腹部塞着杂志的心爱男人家里去的时候。这件事情泰子虽没有多说什么,只知道最后也多亏瞬间移动的奇迹力量才能平安无事抵达那个男人身边。
然而,最后一次瞬间移动的力量,她说:“就给小龙吧!泰泰已经没有什么事情需要使出那个力量了。”说完就啪地拍了当时还是小孩的龙儿一下,把力量传过给他。泰子还说,如果遇上什么危险的事情,一定要使出这个力量,平安回到泰泰身边哦!
结果龙儿将唯一的力量,用来帮助逢阪。快要迟到时,或是过去好几次都想要使用——
幸好我一直没用!
虽然这么做对泰子很不好意思,但是龙儿很单纯地这么想。
“你真的没事吗?”
“就说是真的了。这段对话我们已经重复一百边了吧!”
“那就好,虽然你只是我的狗,但如果让你受了重伤,还是会害我睡不好……”
逢阪小声说着,额头靠在窗户玻璃上。带着木刀杀进我家的人还敢说这种话——本来是想这么回她的,可是龙儿不知道为什么,还是没说出口。
捡起饼干回到教室之后,逢阪的声音变得根没力,似乎是陷入意志消沉的状态。
寂静的放学后教室里没有其他学生,只有逢阪和龙儿两人。掌中老虎的这个侧睑,除了龙儿之外没有其他人看过。
“……老是失败,一点也不顺利……”
自言自语的声音里,已经没有中午时的活力。
“作战计划才开始第一天而已,哪有可能那么顺利!”
“…是这个原因吗?如果我不要笨手笨脚,能够更精明一点的话……甚至,连你都遭殃了,根本没一件事情顺利的不是吗?…我受够了……”
逢阪背对着窗户,顺势就这么滑向地面蹲了下去。在龙儿站着的脚旁,逢阪抱住自己小小的膝盖坐在地上。
她用手指绕着长发,想要隐藏自己的表情而把脸埋进头发里:
“过去十七年来,我一点都没自觉……可是现在我懂了,终于知道自己有多笨拙……”
“嗯,大概吧……”
“你就明白地说出来啊——!”
孩子般的小手扯扯龙儿的裤脚。
“你也是……龙儿你也是这么认为吧?觉得我真的是个笨手笨脚的家伙。觉得我无药可救对吧?”
低头向下看,正好和抬头往上看的逢阪四目相对。脸颊靠在抱着的膝盖上,薄薄的眼睑因悲伤而颤抖着。
平日的攻击摸样完全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眼中满溢的——八成是因为自我厌恶的关系---奔流。
“……体育课时是我的错,再加上作战计划本身就不够完善……”
“不光是那些,还有我的失败……”
疲倦地闭上眼睛,逢阪似乎正在回想今天这乱七八糟的一天。
第三节的体育课。运气不好的午休时间、然后还有刚刚的大失败……
一知道丢出那包饼干的人是逢阪,训导主任大概马上就知道不可能敦导她什么,所以很快就放逢阪回到龙儿等待的教室。
没惹出什么大问题真是万幸,不过——
“……枉费我特地做了饼干……而且……唉…”
碎碎念的逢阪下巴上,有个龙儿救她时刮到袖口钮扣而弄出的小擦伤。她轻轻摸着那个伤口,一边从口袋里拿出捡回来的那包饼干——袋子里仅剩下几片没飞出去的饼干碎片。
“写了情书却放错书包、要打人却先饿昏。打篮球脸被球砸到,找他共进午餐对方却有事要忙、烤饼干却烤焦、摔倒。掉落、飞出去,而且……还变成这样……这真的是……”
“还漏了一件哦……忘记把情书放进信封里!”
“你说的没错……”
龙儿只是想开开玩笑,不过表达的方式好像不太对,陷入悲伤之中的逢阪把头塞进膝盖间,就这样不发一语。
“逢、逢阪……”
没有回应。
以怪异的坐姿缩得圆圆小小的,就像是决定要躲进壳里的蜗牛,逢阪就这样一动也不动,抱着裙子包裹的膝盖,只有纤细的手指微微颤抖。随着每次的呼吸起伏,原本披在瘦弱的肩膀上的柔软头发也跟着一根根垂落。
虽然现在不是时候,但是龙儿仍这么觉得——
女孩子真是狡猾。
平常不论举动多么旁若无人、给别人带来多少困扰,只要摆出这副样子,就会让男人心疼得不得了。
这个样子,叫人按耐不住,
非常非常,难以压抑。
于是龙儿搔搔头,目光变得犀利。先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接着又来到逢阪身旁,和她采取同样坐姿坐下。
“……逢阪,交换吧!”
“……?”
龙儿戳戳她的肩膀让她抬起头来,装做没看见她眼角隐约的泪水,把充满男人味,用铝箔纸包起来的饼干摆在她腿上,接着拿过逢阪抱着的饼干袋子。
龙儿经轻打开已经破掉的包装袋,里头的饼干真的只剩下些碎片,不过还是只有一小摄的量。
“咦,等……龙儿,那刚刚掉在地上哦,而、而且、那个……”
“因为我刚刚只吃到烤焦的饼干,很好奇究竟味道如何!”
生硬地说完,不理会逢阪的视线,就伸出手指抓住饼干碎片放进嘴里。接着
“……”
无言。
之前在吃下烤焦的饼干时,因为刚出炉的烫。烤焦的苦、以及在逢阪的强迫下差点被噎到……最后几乎都是“噗哈!”一下全吐了出来…所以说这次才是龙儿第一次品尝逢阪手制饼干的味道……只是,她大概是……把砂糖和盐巴搞错了……
“饼干……好、好吃吗?”
“——啊啊!好吃!”
逢阪不安地眼睛睁得很大。
“嗯,做的很好吃呢!啊——太可惜了,没办法交给北村。下次再加油吧!”
龙儿靠着遗传的扑克脸顺利瞒混过去,然后催促逢阪吃吃看自己给她的饼干。逢阪战战兢兢打开饼干包装后,再度惊讶地转头看向龙儿:
“哇!好厉害,好完美的饼干。我真的可以吃吗?”
“本来想带回去给我老妈的,不过无所谓,你就全部吃掉吧。”



烤得薄薄的饼干,那是表面洒了粗砂糖,奶油稍微多一点的特制版。逢阪盯着手上那片完美的饼干看了一会儿——
“……好吃!超好吃!”
一放入嘴里,她的眼睛就变大了。
“……这还是我第一次从你嘴里听到好吃两个字。”
“这实在太棒了,比店里卖的还要好吃好几倍!”
“根据我的经验,烤点心类的东西,自己做的会比店里买的好吃。当然这是个人喜好的问题,不过对于喜欢点心刚烤好时那种柔软感觉的人来说,自己做会比较好。”
“这样啊……嗯……我……喜欢这个,超喜欢的!”
专注吃着饼干的逢阪侧脸,看来就像是个普通女孩子。好吃好吃,两颊塞得鼓鼓,舌头一边舔着嘴唇边的粗砂糖:“如果有红茶就更棒了!”她小小声自言自语道。
——究竟有谁会知道呢?
除了我以外,究竟有谁会知道这样的逢阪大河呢?
不可思议的心情。直到昨天为止,自己也和其他同学一样害怕“掌中老虎”,不单是害怕被咬,也害怕与她的世界有任何交集。原来逢阪大河是这种人啊——对于这种事,当时的我完全不感兴趣。
这种人——也就是脾气暴躁的黑道老大女儿或空手道高手的女儿,把人家当勾的残暴家伙,在喜欢的男孩子面前时连对方的名字也喊不出口、笨手笨脚到叫人难以置信、然后因为羞愧于自己的笨拙而陷入低潮深渊,马上就哭起来的家伙——总是肚子饿、最喜欢好吃的东西和甜食。
她是超级奇怪的女孩子——老是麻烦别人、让别人伤透脑筋的家伙。
可是龙儿并不讨厌她的奇怪,他突然注意到这一点。幸好我认识了“这种人”——连这想法都出现在他心里了。现在这一刻,让人感到莫名愉快。
是的,虽然觉得麻烦,虽然感到困扰,可是她受伤的时候就想安慰她——有这种想法的话,那我对逢阪——
“……喂!龙儿,我知道了!”
——跳起来。
一回神,逢阪大河正以极近的距离窥视着龙儿的脸。虽然娇小却有着深深轮廓的工整容貌,大而透明的眼睛仿佛每眨一次就会洒出星星来,确实是一双很美的眼睛。虽然身材娇小,可是却没有娃娃脸……龙儿突然意识到这些地方,背脊一阵冷飕飕地像有什么东西跑过去一样。
咳!龙儿咳了一声:
“……知、知道什么?”
他莫名慌张的回问。然后——
“就是因为你没有好好帮忙才会失败!真的是一只大笨狗!没用的笨狗!”
“……”
啥!?逢阪像外国人一样耸耸肩摆摆手,轻蔑地瞥了龙儿一眼。这该怎么说——看来她恢复精神了……这,搞啥啊!
龙儿真的生气了,心想,怎么会有这种人!不过,此刻的逢阪隐约露出了微笑…算了,这次就别回嘴,放过她吧!
算是特别优待喔!
回家时稍微保持点距离,不过仍旧往同一个方向。
来到校门前,走在前面的逢阪停下脚步,从那个位置可以窥见树丛间的运动场。
“怎么了?”
“……垒球社。小实在那里。”
逢阪的手指前方,在夕阳底下生气蓬勃跑着步的正是实乃梨。有如在她身上打了聚光灯般,瞬间龙儿眼里只有实乃梨。
不过龙儿了解,逢阪的视线并非手指指着的方向,而是在另一头做伸展运动那群男生里面,一头黑发的北村。
停下脚步,逢阪静静地伫立在原地,她的侧脸轮廓被橙色的夕阳染成金黄。微冷的风吹起,逢阪仍旧一动也不动。
看来她真的很喜欢,很喜欢北村佑作吧!
“——喂。我问你……为什么是北村呢?”
她因为龙儿突然的问题而回过头,不过她没有回答,只是眨了眨眼,以分辨不出颜色的澄亮眼睛看着龙儿的脸。然后——
“我先走一步,你继续在这里待一会儿吧?” 。
似乎是想岔开话题。不过那个问题她要不要回答都无所谓,就连龙儿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问。
“……你要先走一步?什么意思?”
“你也想用色色的眼神多看小实几眼吧?要我帮你和她牵线这种愚蠢事情,劝你别指望,不过让你多看她几眼,这我还做得到!她长得很漂亮呢!所以我很了解你选择小实的心情……我可没那么不通人情喔!今天晚上八点来我家做晚饭,就这样!”
什么叫“就这样”?不对,什么叫“来我家做晚餐”…不对,什么叫“就这样”……
逢阪不让龙儿继续多问下去,便转身一个人迈步向前。紧接着——
“……唔哇!”
笨拙力量全开。被地面的高低差绊到而跌倒——手里的书包整个飞出去,像小孩子一样毫无防备的摔了一跤。
“啊——啊……你在搞什么啊?”
龙儿叹了口气走向她,把说着“啰唆!别管我!”的逢阪扶起来,帮她捡起书包,拍了拍她裙子上沾到的脏污。这时,他注意到了,逢阪毫无防备的小小膝盖上面有着无数旧伤痕……这家伙一定常常在没人看到的地方一个人跌倒吧。
这样的家伙叫我如何放下她一个人不管呢?——龙儿再次叹气。接着,抬超脸来,直视逢阪的脸:
“晚餐,你要吃什么?我跟你一起吃可以吧?顺便也做我老妈的分带回家可以吗?材料费是你出吧?啊,我记得你家冰箱空荡荡的,那样子的话,什么也不能做,得先去一趟超市才行……对了,还得买消灭厨房霉菌的除霉清洁剂和厨房清洁剂!”
没办法……龙儿心想。
就这样吧!逢阪说。这是因为她没办法拒绝,经过昨天和今天就能够了解,这家伙固执。蛮横,自卑又唯我独尊,威胁对她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决定要做的事情就一定做到,还有许多叫人担心的不得了的地方。
所以……没办法放着她不管,没办法。
再说,逢阪家里的欧式厨房里还有很多令人在意的污垢。
 楼主| 发表于 2007-10-10 11:01 | 显示全部楼层
5

“喂,头过去一点啦!挡到我的电视了!”
遮住龙儿大半视线的后脑勺头也不回地开口:
“吵死了。你挪过去一点不就好了吗?”
逢阪以淡然的口吻说出令人讨厌的话。
“什么门那是我家的电视吧!你再说那种话,就给我滚回家去!反正你家就在窗外!”
“……”
“不、准、无、视。我、的、存、在!”
龙儿的大声嚷嚷总算让逢阪稍微侧过脸来,长长的睫毛底下水汪汪的眼球闪耀着光芒,射来一阵冰冷视线:
“我在看电视,你可不可以安静点?唉~真是只教不会的笨狗。”
“你、你这……!”
扰邻这个词从脑里一闪而过,龙儿将身体采出矮桌,正打算伸出手指戳戳那位霸占电视机前面、号称是龙儿主人的家伙时——
“小~龙,不可以太吵哦~”
喀啦,拉开纸拉门现身的泰子温柔规劝他。
“昨天呀,泰泰,被房东骂了说。他说我们家之前就很吵了,最近更是特别地吵哦~”
“啊,那是因为这家伙……唔喔!你怎么没穿衣服!”
龙儿的声音让逢阪也吃惊地转过头来,连小鹦都从鸟笼里一脸惊讶地盯着泰子,三对视线直直望向泰子雪白的肌肤。不过泰子完全不在意——
“才~不是咧,这衣服就是这样穿的呀~然后再从上面套上这一件~”
身穿几近全棵的绷型连身洋装扭着腰,泰子手上确实拿着一件超华丽的豹纹外套。
“……这衣服好猛啊!”
“嘿嘿,很可爱吧!大河妹妹觉得如何——?”
泰子嘿嘿、嘿嘿地摇晃着裙摆。表情丝毫没变的逢阪目不转晴地盯着看,龙儿不禁不自觉地屏住呼吸——
“——那边!”
咻,逢阪小小的手指着泰子臀部的正中央。
“看得见内裤。”
“呀——!真的耶!”
小鹦立刻以间不容发的速度。毫不犹豫地这么说
“不过这样才棒!”
真是蠢毙了,哪有人会真的接受鸟的建议在紧锁眉头的龙儿面前,老妈的表情豁然开朗——她真的接受了!泰子拉起裙摆,内裤整个露出来转了一圈。
“那就穿这样啰!上班去啰!”
满脸笑容摇晃着丰满的胸部,然后快速拿起一点一滴存下零用钱买的,唯一一个香奈儿包包,天真无邪地挥着手。
“那么小龙、大河妹妹,泰泰出门喽~”
“喔,自己小心点,别喝太多了,遇上奇怪的家伙记得打手机!”
“好——!啊,大河妹妹,不可以太晚回家哦~!”
“好,慢走。”
--旧式的铁门发出“唧--”的声音,再度将高须家与外面的世界隔开。
重点,也就是,简单说来——
“哈——啊,喝茶喝茶。”
“我也要,还要甜点,”
“甜点……?有什么甜点吗……你这家伙也别老是只知道吃,偶尔也带点有用的东西过来啦!”
“…………”
“都说了不准无视我的存在!”
高须龙儿与逢阪大河,如果注意一下,就可以发现他们两人已经完全习惯对方的存在了--包括龙儿的家人在内。可是这也没办法,总之,两人几乎是一起生活的状态。
早上为了不让逢阪睡过头,龙儿会去她住的大楼接她。带着在家里作好的便当,趁着她梳洗时准备简单的早餐。
接着一起出门,在快遇到实乃梨之前保持距离,一路上以适当的距离上学去。
在学校,两人为了取得北付的心而每天研究战术,然后将计划付诸实现——大致上都是以失败收场。
下课后一起前往超市采购……一开始都在逢阪家里做晚饭,但是他们马上就遇到问题:
如果只是龙儿和逢阪一起吃的话就没问题,但是泰子的晚饭可就麻烦了。如果只做逢阪的分,回家后要再做一次,变成要做两次晚餐,这样子很麻烦;如果在逢阪家做好后带回家也是可以,可是两家之间还是有数公尺的距离,一样非常麻烦。
既然如此,就在高须家做,三个人一起吃不就得了!最终就演变成现在这种状况。现在想来,当时硬是要分成两边生活实在是很累人。逢阪家的厨房虽然变得亮晶晶很干净,可是却出乎意料的难用,菜刀不利、盘子不够,这些令人烦心的事情也是原因之一吧!
结果,泰子出乎意料地接纳逢阪。逢阪也是,对泰子怪异的性格没有过度好奇,只是很单纯地一起吃晚餐,等到泰子要去上班的时候,就和龙儿一起挥手目送她离开。
一开始逢阪会在泰子上班的同时回家。但是后来就在聊着电视啦、漫画啦、有点累、想睡、北村同学如何如何、栉枝同学如何如何……等等的过程中,她在高须家滞留的时间渐渐变得愈来愈长……
“……啊!”
等到龙儿注意到时已经变成这种场面了。
用手擦了擦流出来的口水,慌慌张张出声叫着矮桌另一边的家伙——
“喂,逢阪!起来!”
“……嗯……?”
两人懒洋洋看着电视时,不知不觉就睡着了。龙儿穿着运动服,逢阪则是飘飘然的连身洋装,两人就这么睡在榻榻米上——现在时刻是凌晨三点。
“不管怎么说,睡在我家还是不太好吧!喂,快点起来,回自己家睡啦。”
“……嗯——”
也不知道她到底有没有听到,脸磨蹭着对折起来当枕头的坐垫,逢阪透过衣服抓了抓肚子……这个家伙!龙儿用力抽出她头底下枕着的坐垫。
“唔……!嗯……”
后脑勺撞到榻榻米,逢阪的眉间瞬间皱了一下,接着脑袋像是在确认榻榻米的触感般动了一下,挪了个舒服的位置之后,又再度安稳地打起呼来。
龙儿端坐在她身旁,偏着头俯瞰她的睡脸。这是多么亲密的关系啊!难不成自己也到了能够和女孩子自然相处的年纪了……不对,不是这样!因为她不是普通女孩子,她可是掌中老虎。可是眼前这个女孩,看来像是那个凶暴咆哮的掌中老虎吗?
桃色的脸颊上印了坐垫的痕迹,唇边还留有睡前喝的热牛奶印子,头发柔软披散在榻榻米上,完全安心的睡脸上看不见一丝紧张感。
这家伙明明是睡在男人家里……
“…喂——逢阪……逢阪,快起来啦!”
宁静。一片静声的2DK房间里面只听得到冰箱马达隐约发出的声响。距离黎明还早。离泰子回来还有一段时间,小鹦也安稳的以一张丑脸睡在罩布里面。
“逢阪、大河!”
盖着的睫毛在脸颊上落下长长的影子,仔细看细细的脖子,还可以看到脉搏跳动。龙儿打算再靠近耳朵一点把她叫醒,于是上半身俯身向前,就在这瞬间……僵!身体僵硬了起来。莫名的香味在龙儿鼻子缭绕,那是逢阪的味道。
“再不起来的话……我,我就要偷袭你喽……?”
——不是说真的。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我怎么可能会真的想对逢阪怎么样?再说我也有喜欢的对象(实乃梨……)根本没想过要对她怎么样……我是说真的……是真的!只是因为她太厚脸皮了,叫也叫不起来,我想吓吓她才这么说的——只是因为这个原因而已,我只是想说些一出口就可以把她吓醒的话而已。
然而她却完全没有任何反应。他注意到逢阪雪白的脸颊上有一根榻榻米露出的草线——
那会扎到她的脸吧……只是这么觉得,没有其他邪念……只是很在意…纯粹是好意……只是想帮她拿下来……咕,龙儿咽了下口水,然后轻轻伸出手——
“碰喀!”
龙儿飞到房间一角。
“……嗯?你、在干嘛啦……”
“没……没什么……”
如果只是巧合,那也未免太巧了!逢阪一个翻身,手腕挥了过来。这家伙强有力的一击。冷不妨正好给了龙儿靠过来的下巴一记勾拳。
逢阪搔搔头坐起身,皱着眉头,带着怀疑的眼神瞪着翻筋斗的龙儿。
“……奇怪了……你一个人在吵什么?现在是半夜耶!等一下又惹房东生气喔”
“别、别管我!”
如果逢阪醒着的话,龙儿此刻应该早就死了,她连睡着时都那么恐怖…
逢阪果然是掌中老虎。凶暴的DNA散布在全身血液之中,不论对方是谁都会咬上去。充满冲动攻击性的女孩子。
即使已经很熟了,高须龙儿有时仍需要像这样好好再确认一下。
证言一:
“二年C班的春田浩次报告:我真的看到了,就在我结束社团活动后,打算边吃零食边回家,前往车站附近的超市时……那两个绝对是高须和掌中老虎没错!高须拿着购物篮,正在选购鱼之类的东西,掌中老虎把肉摆进购物篮里去,高须立刻生气的说:“今天要煮红烧鱼吧!”又把肉放回架子上,然后两人一起买了葱和白萝卜。来到收银台前,高须说:“从共用钱包拿一千元出来。”掌中老虎就乖乖拿出钱包。他说共用钱包耶!该怎么说?简直就跟夫妻一样?”
证言二:
“同样是二年C班,木原麻耶报告:我看到的是,早上上学时的情形——我是骑脚踏车上学的……学校附近不是有一栋崭新的超豪华大楼吗?每次看着那里,我心里总会想,啊!真想住在这里!结果却看到高须同学从里面走出来。我还在想,不会吧?他住这里吗?结果逢阪从后头追着他跑出来,还一边说着:“好想睡喔!”然后又说:“你要再早一点叫我起来啊!”骗人~~!我忍不住继续看了下去,高须同学跟着回过头怒骂:“我已经叫你好几次了吧!”…这个是……这个是…是吧?”
证言三:
“呃,我是二年C班的能登久光。我和高须一年级时也同班,现在也常常混在一起。可是最近我想和高须一起回家时,他总是早一步不见踪影,这情形不禁让人怀疑到底是怎么回事?昨天我喜欢的乐团推出新歌,打算找他一起去唱片行,所以趁着午休时跟他说……结果…真的很奇怪喔,他跟我说:“等我一下!”然后说:“喂,逢阪,我今天不能跟你一起回家,没问题吧?”、“我会在八点过去。…不禁让人好奇,去哪里?做什么?看CD时,我间他刚刚是怎么回事?结果他只说了句“别在意。”…这铁定有问题吧!?”
证言四:
二年C班,栉枝实乃梨。算是大河的好朋友,可是……大河那家伙,最近似乎有什么事情瞒着我。我们每天早上会在一个地方会合再一起上学,可是,该怎么说呢……高须同学,也会和她一起来呢…他都会走在稍微后面一点的地方,装作一脸不知情的样子。像这种情形就叫做“成双成对”吗?还是叫做“相约同行”呢?可是大河总是说:“只是刚好在那里遇到的。”或是说“有吗?我没注意到耶!”嗯,虽然我很高兴大河去年每三天里,就有一天会睡过头而迟到的习惯改掉了,可是……那种想要隐瞒什么的感觉,让人很不舒呢。他们两人到学校后也总是鬼鬼祟祟、偷偷摸摸的不晓得在搞什么…咦?这种心情就叫做忌妒吗?现在流行的“蔷薇姊妹制度”该怎么办?红蔷薇和白蔷薇又该怎么办?(注:“蔷藏姊妹制度”与—红蔷薇“白蔷薇”皆出自日本小说 玛利亚的凝视着。故事叙述私立莉莉安女子学圆,有一个名鸟“姊妹关怀”的特殊制度。而私立莉莉安女子学生会,通称“山百合会”,则由人称红、白、黄三蔷薇的高年级生负责运作)…我到底在说什么!?啊啊,就连我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啦—!”
——龙儿还是龙儿,他那凶恶的眼神,常使他被旁人误会,误传八卦,但他已经习惯了。说得更精确一点,为了不想受伤,所以不放在心上也是他的自我防备本能。
——逢阪还是逢阪,因为暴戾的性格以及惊人的魄力,让所有人都害怕她而与她保持距离,但她已经习惯了。反正她原本就不是会注意听别人八卦的女孩子。基本上,她几乎不对自己以外的其他人类感兴趣(小实与北村除外)。
就因为这两人都是“早已习惯受到瞩目”的家伙,所以根本没注意到周围的风吹草动。
静不下来的教室。交头接耳的话语、向两人瞄呀瞄的视线。果然如此的点头。“…我看到了,他们从同一栋大楼走出来时…”“前阵子他们两人真的一起逛超市呢!”、“又在窃窃私语了……”,“啊!他们两人消失了!”、“掌中老虎叫高须“龙儿”耶”,“高须也是,竟然可以很平常地叫她笨蛋!?”、“而且还能没出半点事……”、“便当的菜色又是一样的!”
——高须龙儿与逢阪大河,该不会。
“啊!糟糕!”
娇小掌中老虎的嘀咕,让周围家伙的肩膀全都颤抖了一下。究竟发生什么事了?捕食猎物失败吗?可是逢阪又是一脸没什么的样子。
“喂!龙儿,我忘记跟你说了……”
达达达达,逢阪迳自走向龙儿靠窗的位置,对于周围竖起耳朵的家伙全没放在心上。
“干嘛?”
“昨天……”
逢阪的声音愈来愈小……听不到啦!狗仔队们纷纷靠近。
“……我忘了跟你说……”
龙儿“嗯”了一声抬起脸,听着逢阪小小的声音。逢阪以只有龙儿听得见的声音,小小声不断说着,全教室的耳朵部对着他们两人的所在位置接收讯息。
“……今天晚上不回家……”
——吓!坐在龙儿后面的家伙听到这句话,身体都僵住了,刚刚说了什么?提出无法出声的疑问,大家以纸条传送着两人的对话内容。刚刚说,今天晚上不回家哦!全班同学哑然。无视周遭的状况,龙儿继续说:
“……留下来过夜?”
“……嗯……”
“那……已经有心理准备了……”
“……嗯……”
骗人!骗人骗人!真的假的?小小声的骚动蔓延全教室。喂,刚刚,该不会……该不会…他说留下来过夜……他说已经有心理准备……
“那也就是说,掌中老虎要在高须家过夜?”
咽了几下口水,长发的春田小声地说。
“他说已经有心理准备……也就是、也就是说……上床吗?唔唔……好,好色喔……”
来到春田身边,黑框眼镜的能登也小声发言。
唔哇——!有女孩子小声叫着。有人说,这是全班公认的首次性经验呢……木原麻耶满脸通红地表示:“我不认为他们是第一次!”男孩子中则有人痛苦的说:“其实我一直觉得掌中老虎很可爱……一直希望她不被任何人拥有……”说完。立刻也有其他人跟进,“我也是。去年跟她告白时她很干脆地说,这样的话,全天下的男人都去死一死吧……”陆续又出现新的证言。
全班一致转头看向龙儿与逢阪两人,静静在那里交换未来的模样。逢阪面向着窗,谁也看不见她的表情,然后龙儿则是严肃地皱着眉,看来像是决定要和某人——大概是逢阪的父亲吧——对决的神情。
“栉、栉枝,看来你的好朋友今天晚上要有大事发生了!”
栉枝实乃梨不发一语。
“栉枝?”
不管哪个女生拍拍她的背,或是用手肘顶顶她,她都毫无反应、静静凝视着两人。
虽然很无聊,不过还是提一下吧,事实上是这样的——
“昨天你妈妈不是没吃饭就出门了吗?那时候她要我告诉你:“我忘了跟你说,今天晚上不回家,”因为老主顾生日,生日派对要办到天亮。”
“泰子那家伙要留在店里?不会是打算“留下来过夜”吧?”
““嗯”,她是那么说的,”
““那”家伙果然“已经有心理准备了”吧!得一整晚听着稻毛酒店老头的蠢话,那个老头去年才离婚。”
“她的确有说喔,她说“嗯,稻毛先生怎样怎样”……啊——啊,好无聊喔!别利用我来帮你们家传话啦。”
“真那么想,就别来我家吃饭啊!”
“……”
“说了不准无视我的存在!!”
这是看来和平常没两样的二年C班休息时间。高须龙儿在日晒良好的位子上翻着漫画,逢阪大河则一副无聊的样子并散发出“别管我”的氛围,啾啾啾吸着盒装牛奶。
可是有一个非常有勇气的家伙拍了拍逢阪的背:
“喂,大河……现在方便吗?”
这个人正是栉枝实乃梨。终于要有动作了吗?——全班的视线都集中在面对掌中老虎的女性背上。
“干嘛突然那么郑重? 等……小实?”
不同于以往的认真眼神,实乃梨抓起逢阪的后衣领,就这样顺势将她自座位里拖起来。娇小的逢阪说:
“你、你不用这么做我也会自己走!要摔倒了啦。”
“过来就对了!”
能够对掌中老虎做出这种举动的,这个世界上恐怕只有实乃梨了。如果是其他家伙,不到三秒钟就会被逢阪咬死吧!在众人屏息以待的环视下,实乃梨像在拖行李似地拖着背对自己的逢阪:
“……你这家伙也过来吧!”
“……咦…?我、我?”
她的手指所指的人,正是高须龙儿。心里虽然有些荡漾——可是她说“你这家伙”——
龙儿脸颊悄缓,只不过没有人有办法用肉眼分辨出来就是了。
情势告急的校舍屋顶上——虽然看不出来,但情况就是那样。
天气是平稳的大晴天。头顶上的青空微风吹拂,甚是悠闲。
“小、小实……?”
“栉枝……?”
被强迫来到这边的龙儿与逢阪面前,栉枝实乃梨背对他们俩人——唔喔喔喔…在酝酿着什么不寻常的气氛。不知道为什么,她制服外头还披了件运动外套随风翻动,并喃喃自语着“太阳很干燥……”之类的。
龙儿突然压低声音,对着三十公分下方的逢阪耳边小声说:
“喂…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啊……我也是第一次看到小实那个表情……她是不是在生什么气呢……?”
这时逢阪的脸色也变得稍微阴郁,不安地偏着头。不过还是下定决心,踏出一步—:
“那、那个……小、小实……”
就在伸出手的瞬间。声音突然停止了,全世界的功能似乎也瞬间停止了。转过头的实乃梨双眼闪过一丝光芒,出其不怠地在逢阪面前用力跳了起来。
唔!?逢阪叫出声来,立即双臂相交护住身体。究竟发生什么事了?实乃梨无声地经过作好准备动作的逢阪身边——
“高须同学!”
“唔喔!?”
沙!实乃梨就这样滑进距离龙儿眼前仅仅几公分距离的位置,她以华丽的跳跃摆出下跪的姿势。



飞舞的水泥砂尘、翻动的裙子与运动外套,然后是——
“我们大河就麻烦你了!请多多指——教!”
划过天际的惨叫……
“--咦?啊?…咦咦?”
实乃梨双手伏地,身体贴近地面,将头靠在手指尖上。在她面前的龙儿完全动弹不得。
逢阪也是,吓到连下巴都快掉了下来。
“高须同学,这孩子……大河,她是我最重要的好朋友,虽然有时候脾气不好,可是她是个心地善良的女孩子!……请让她、请让她幸福……!”
呜呜呜……逢阪只是看着实乃梨在哭泣,就这样过了一秒……十秒…三十秒……
首先回过神来的是龙儿:
“栉枝啊,你、你稍微等一下——那个、你到底在说什么——”
“请你别再这样了!”
实乃梨认真的抬起头来,严肃瞪着龙儿:
“拜托你别再装傻了,好吗?高须同学,已经够了!所有事情我都知道了!我会支持你们的!”
毅然决然说着这段话的实乃梨,以清澈的眼神,直直盯着龙儿的眼睛——她的单纯强压着龙儿,让他说不出话来。
“…你以为我没注意到吗?你们两个每天都一起上学不是吗?而我总是个电灯泡。我一~~~直等你们亲口告诉我你们在交往的事情……可是!不论我怎么等!你们都不肯告诉我!所以!”
“不、不是不是不是、错了、那个是、那个,栉枝、你弄错……”
“我只是想告诉你们,不用再偷偷摸摸的了!高须同学。大河!我已经知道了、知道你们在交往的事情。我一~~直想把这件事情说出来!”
仍然采下跪姿态的实乃梨伸手直指龙儿,同时,太阳穴上冒出青筋的她以阳光般的笑容深深的,深深----地低下头。
“没错!一~~定不会错!高须同学就是大河的真命天子!我绝不允许有任何人阻碍你们!所以请你们安心地交往下去!好吗!”
即使你跟我说“好吗?”我也……龙儿简直像膝盖遭到重击般,当场全身无力跪了下去。这是灵魂逝去的瞬间——
过于震惊而开不了口、发不出声音……明明很想否认!非得否认才行——!
“你搞,搞错——了!小实,你误会了!我们两人不是那种交情!拜托你先听我把话说完,让我好好解释!你起来!”
逢阪以侧步眺到龙儿面前,开始拚命解释。龙儿不禁感动落泪——没错,还有逢阪,她可以代替无用的我厘清你的误会。龙儿就这么倒在水泥地上,传送着无言的呐喊。
但是——
“呵呵呵,别害羞了啦,恭喜你们两位!”
有如绅士风度化身的实乃梨起身拍拍裙子,然后视线越过逢阪的肩膀静静凝视龙儿--
“…高须同学,如果你让大河哭,我绝不饶你!”
一瞬间她露出了认真的表情。
无所谓啦!给我等一下!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不是那样!龙儿啊啊地挣扎,拚死想从喉咙里挤出声音来、想要伸出手。想要跟转身离去的实乃梨说清楚……可是喉咙、手,全都因为震惊而麻痹,没办法对她说明。
在无力的龙儿面前,最后能够解释一切的希望——逢阪,也被一刀斩杀。在龙儿的眼里,那个已失去生命力的小小身体正朝着后方飞去,然后就这么一动也不动。喷出的鲜血,将逢阪全身上下染得血红。
“原来是这样啊……嗯,我还在想你们最近还真常在一起呢!高须,我正好有事找你所以过来……不过那已经无所谓了。恭喜你们!不过你也太见外了,这么重要的事竟然没有早点告诉我。”
北村也在场——
他站在楼梯口那从头看到尾。他听见实乃梨的说词,当然——他也误会了。
接着他走近小小的尸体,给她最后一击:
“逢阪,高须就拜托你了。要永远珍惜对方喔。说起来,其实你们两个很合呢!”
大小两具呆滞的身体,就这么再也起不了身。
“请问,客人,要点什么…”
“……”
“……”
“…客,客人,如果你们都不点东西的话。。”
“…饮料吧……”
“…再加一个人,一样的……”
“…饮料吧,两位。杯子和餐具在那里。”
说完固定要说的台词后,服务生就转身离去,然而却没半个人起身去拿饮料。
现在约是晚上十点左右,这里是国道旁的家庭餐厅。有两具尸体在窗边的禁烟席……
大的那一个,明明还是四月天,却穿着夹领松弛的T恤,头上还挂着洗脸时用的发带;
小的那一个则顶着一头乱七八糟的长发。穿着红色格子衬衫与绿色格子裙。
两人都是一副破烂不堪的样子,颓废到无药可救。嘴里说不出一句话。眼睛连眨也不眨。只是什么都不做地任由时间流逝。
“为什么…事情…会变……这样…”
先出声的是大尸体龙儿。手肘算着餐桌抱住头,自言自语般小小声的说:
“我、我们……在什么地方出错了吗?为什么栉枝实乃梨会误会……”
龙儿今天终于见识到他所不知道的突乃梨。自我主张强烈,完全不听别人说话。换句话说,也就是超级自我。不过,既然是逢阪的好朋友,有此共通特性也是理所当然。
“偏偏……让栉枝误会……”
单恋了一年的对象竟然在自己面前下跪……不过更重要的是,坐在对面的逢阪应该也和自己受了同样的创伤。
“……”
逢阪移动着空洞的视线,失魂落魄地浅坐在沙发上仰着头,那种姿势很可能会滑到地上,这是掌中老虎吗?这是光用视线就能把男人踢飞、吼叫声充满魄力的二C之虎吗?龙儿单纯地难过起来——
“逢、逢阪……振作点,醒一醒……”
龙儿伸出手越过餐桌,摇晃逢阪小小的肩膀。但——
“…”
逢阪的魂魄还是没有回来。
“逢阪……”
用尽最后的力量,龙儿精疲力尽地趴在餐桌上。真的是……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
应该已经很习惯受伤了才是。
被误解也好、被擅自想像也好,从幼稚园开始就应该很习惯了才对。
“……啊啊,对了……”
龙儿注意到了。自己震惊的不是因为被误解,而是被误解了之后,还受到满脸笑容以及认真言语的支持——完全无法向对方解释清楚这点,才是真正叫人丧气的原因。
真是个大笨蛋!龙儿对自己下了评价。那么理所当然的事情竟然……明知道她没有特别喜欢自己,也不曾为了得到她的爱而做些什么,我到底在期待些什么?也许我根本没有心情低落的权力?
保持这个姿势数分钟后,他终于注意到什么而抬起头来——
“啊……”
铿、铿,两声坚硬的声音:
“…给你。我不知道你要喝什么,所以,总之……西印度樱桃汁,补充维他命C。”
逢阪静静站在桌前,拿回两杯大红色的饮料。她将玻璃杯并排放在餐桌上后,滑进自己的座位里。
“……逢阪…”
什么时候恢复呼吸了?逢阪在龙儿面前深深叹了口气。端正的伸直背、拾起头开口:
“真抱歉,因为我们老是这样黏在一起……因为我老是说要这样做才会变成这样……硬是要龙儿参一脚……亏我还叫你笨狗,我才是没用的主人呢……”
只剩下眼神仍像平常一样坏心眼与锐利。嘴巴这么说着,但似乎有些无力,眼里尽是空虚的光芒。
龙儿心里那颗沉重的大石头落下。
逢阪也是一样,因我们老是像这样聚在一起而被误会、受伤啊!逢阪也好,自己也好,我们都一样彻底参与。就因为这样、就因为面对面、就因为老是在一起的关系……
可是——
“……我……我倒不特别介意…我们老是…在一起…”
龙儿想开口说些什么,最后还是作罢。逢阪也一样受伤啊!所以——我不能擅自以肯定的语气说话……这时逢阪开口:
“我……决定了。”
她用吸管搅弄果汁的冰块,一脸豁出去的表情拾起头,直直看着龙儿的眼说:
“明天,我就去向北村同学告白。不要再有耍笨的余地,我要直接地……用普通的方式告白。”
眼神明明极度不安,还加了句——“我决定了”
倒抽了口干涸空气的人,是龙儿。
“……逢阪……这么突然……为什么……不,目前和他的关系一点进展也没有喔……”
“没错,一点进展也没有,再加上……”
还被他这样误会,连你也被牵连进来——这句话她仅仅以微弱的声音自言自语:
“……所以,我想做个了结”
“了结?什么意思……”
“把“老是在一起”这件事,做个了结。”
她下了结论。
说完,逢阪的眼神转为清澈,但表情却像突然沉入水里般冷冽,龙儿说不出话来。
“就在今天让你自由吧!这样一来,你想怎样就怎样……我什么也不会做,你要向小实告白或者干嘛,都随便你!……不论明天的告白结果如何,你都不用再听我的话了。”
“……!”
“狗的工作就到今天为止。明天开始,我们回到之前那样……情书事件发生前那样吧!”
解放宣言。
已经不用再听她的话了。
这应该是令人高兴的一刻才是啊!
明明如此,龙儿还是什么也没说。
至少也要说一句“谢谢你这段日子的照顾”、“真是可喜可贺”或其他什么话,他却连一句也没说。对了,就连“这样一来会变得很寂寞”都没说——一句话都没说。龙儿的喉咙无法挤出任何一句话,他只是握着冰冷的玻璃杯……明明指尖早就因为冰冷而发痛,明明他心里的感觉有如冰冻般寒冷。
可是逢阪不知为何却笑了起来——无声地微笑着。她看着龙儿,有些不好意思的移开视线,双手掩着嘴低下头:
“……好奇怪喔,为什么我们会像这样子在一起呢?就连今天也是,我们并没有特别约好啊!两个行尸走肉却很自然地集合在这里……真怪,每天在一起吃饭……老是一起无所事事或是吵架……”
从她小小的手里隐约流泄出笑声,大大的眼睛眯成新月状。逢阪真的在笑,这是龙儿第一次看到,她在他面前展露出真心笑容。
“我……不想回家,不想回去那个只有我一个人的房子,所以才会硬闯入你家,还连饭都吃了。这真的是很……嗯,很——”
欲言又止的逢阪,一度沉默地耸着肩。她究竟有什么打算?她就这样缓缓挪开视线,然后闭上眼睛,似乎是在小心翼翼的封印目前为止那对眼睛所看到的一切。轻轻的,不发出半点声音。
“很……哈哈,该怎么说?不过…嗯,对了。幸好我没饿死,嗯,我真的很笨手笨脚喔!那个家不是只有我一个人住吗?”
逢阪应该看不见龙儿点头的表情。
“那是个很残酷的故事呢!我和爸妈的感情不好,老是在吵架、某天我说:“我要离开这个家!”他们只说了:“求之不得。”然后就把那间公寓分给我……等我发现的时候,已经真的要搬家了……可是,又拉不下脸……结果搬家后才发现,自己完全不会作家事……很伤脑筋,真的!没有一个人、没有任何一个人来看我…最笨的,就是明知自己的父母是那种人,还逞强离开家里。很笨吧?我真的很蠢吧?你要笑就笑吧,我已经不会生气了。”
逢阪睁开了眼睛。
一口气把这些话说完,我知道她的肩膀已径无力了。
这算什么?龙儿的喉咙深处只能发出呻吟。
对吧!?这算什么!?逢阪所说的简单故事——根本就是悲惨的遗弃故事不是吗?根本就是被国王一家抛弃,而一个人孤单留在城堡里的洋娃娃不是吗?
可是逢阪在笑,而且似乎也希望龙儿跟着一起笑。所以——
“哈……哈哈!”
所以——
“哈哈哈!哈哈哈哈。真够笨的。”
“没错吧!?”
龙儿笑了,虽然他感觉心被撕裂,他仍然拚命地,开心地、温柔地笑——因为从来没有人那么希望他笑。
到今天结束。明天开始就回到以前的样子。以前的样子——连招呼也不打的关系,回到谁也不敢接近的掌中老虎,以及害怕掌中老虎的同班同学关系。
既然这样,今天晚上就尽全力地笑吧,然后在这简陋的家庭餐厅里,好好瞧瞧逢阪最后的笑容。
那么,就让她看吧!我想她应该会笑得很开心。
“哈哈,对了,给你看个好东西。你知道这是谁吗?”
那是一张总是摆在钱包里的旧照片。
“咦?啊……这该不会是……你老爸?”
“厉害!答对了。”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让周围投以白眼的狂笑、大爆笑——
“这、这什么啊!好像!啊哈哈!真好笑!”
“你看看眼睛附近——超像的对吧,我和这位流氓老兄!”
“讨厌!别再拿过来了啦!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扭着身体,掉着眼泪,逢阪笑趴在餐桌上,乓砰地敲着餐桌,脚也帕达地乱踢,声音都哑掉了仍继续笑着。极恶面容的DNA完美遗传,似乎按下逢阪的某个开关。痛恨痛恨痛恨到不行的基因,如果能让她那么开心,也不枉存在的价值了。
“…这张照片,我从来没让人看过喔!”
“哈,啊啊,好难受……!我从来不曾这样笑过…怎么回事啊……这是什么基因!”
“很好玩吧?”
“太好笑了啦!啊啊!对了,这样子的话,为了感谢你让我看你的秘密,我也告诉你件有趣的事情当回礼吧……告诉你我的秘密。”
“我说——”鬼鬼祟祟的声音、避免笑出来而抿住的嘴唇、蓬涨鼓起的蔷薇色脸颊、缝阪眼里闪着恶作剧的光芒。招招手,嘴巴靠近龙儿耳朵——
“……饼干,很咸吧!”
“啊!?”
呢喃的声音让龙儿叫了起来。为什么?怎么会知道饼干的味道……
“哇哈哈!其实我在捡回饼干时,就不甘心地吃掉一个了!这是什么东西!?难吃死了!可是你连让我阻止的机会也没有,一口气就把饼干吃掉——还对我撒谎……”
突然杀出来的一句话。
屏住呼吸,笑容也变得悲伤,逢阪似乎在寻找遗失的话语。叹口气,深深低着头,掩饰自己的表情:
“你……龙儿,以狗来说是只大笨狗,不过以人来说——还可以啦!因此……因为这样,因为我很清楚,所以就结束吧……你不是个无趣的家伙,应该是,该怎么说……不是主从关系,而是站在同等地位……”
你大概听不懂我在说什么吧!她说。
她的话突然就此打住,接下来再抬起头来时,逢阪已经回到平常那副冷冷的表情了——
“我有食欲了。”她说着并打开菜单,龙儿也跟着动作,两人点了两分汉堡排。前阵子你做的汉堡排比这个好吃多了!交换着理所当然的对话,或者争执谁要去饮料吧拿饮料——
结果当然是龙儿被踢出去。然后——有限的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毫无窒碍的流逝,时间对任何人都是平等的。
结完帐,两人在深夜的住宅区住家的方向前进。
春天的夜晚有着奇持的温度,如梦似幻的风吹抚在肌肤上让人发痒。龙儿一刻都静不下来,逢阪也像喝醉了似地异常饶舌。
二十分钟左右的路程,两人边走,逢阪边嘟哪嚷嚷发牢骚……说自己的亲生妈妈现在在很远的其他县市,继母其实个性很差,被赶出家门有部分原因也是因为继母的关系。
龙儿也提到和妈妈两个人的生活,很贫穷又被人家当作是笨蛋,还有跟踪泰子的恶心家伙等等。还说了因为自己眼神凶恶而常被误会,还说出每天都是痛苦思春期的丢脸事迹。
这些事情对龙儿来说是不让任何人知道的伤痛,也许逢阪告诉自己的那些事情对她来说,也是不愿意让自己之外的人看见的伤口——“我说得没错吧?”因为体贴所以没这么问,不过龙儿心想,一定是这样没错。
然后还有那段日子,真的很开心,消逝的时光真是可惜。
可是,没有人能够停住时间。时间缓缓流逝,最后终于——
“……啊啊,可恶!”
在转角的街灯下——
不会说话的倒楣电线杆被逢阪用来踹踢泄忿。晦!喀!不断反覆的暴力行为,看来真的很像是喝醉酒了。
“真是太过分了…为什么这个世界对我们这种小鬼那么冷淡啊!我们的心里有那么多那么多的烦恼,又有谁可以了解!?”
那充满痛苦的声音响彻深夜的住宅区。龙儿没有阻止她,只是在逢阪身旁大大点头表示赞同。
“没——错、没——错!反正根本没人知道我或逢阪这种长相凶恶的家伙,竟然也会和一般人一样陷入低潮!”
“啊啊,令人生气…令人生气!生气、生气、令人生气——!”
她连续使出一般人做不到的踢击。喘着气的逢阪突然转头——
“…喂,龙儿!你也是一想到小实的事情就很烦恼吧?想着为什么无法顺利进展?到底要怎么做才能相对方交往?你也会因为这些而痛苦不已吧?”
“啊啊,可能吧!”
回答完后才开始思考这个问题。说起来我这一阵子光是为了能够安然度过与逢阪在一起的吵闹日子就筋疲力尽了,根本没心思去理会感伤心情——
“那么,龙儿也……会哭吗?”
“……你,会哭吗?”
“会啊。”
瞬间陷入了沉默。
接着逢阪徐徐抬头望向夜空,身体离开了电线杆。拨了拨纷乱的头发,雪白的侧脸像崩坏般的透明。
“今天我莫名想起这些事……和他的关系也许一辈子都不会拉近吧!也许他有女朋友吧!……还有、还想了好多好多……真的像个笨蛋似的,一个人想了好多好多……一定没有人知道吧……没有人了解我……没有一个人……”
她说的话语声细如蚊,龙儿没听清楚,但是那寂寞的声音,却悄悄布满整个薄云笼罩的夜空。
“…如果大家知道你是怎样的人,一定会很惊讶的!”
龙儿也同样仰望夜空,边寻找看不见的月亮边说:
“有谁想得到你也会为了那些事情哭呢……?只有我,只有我知道。”
有够不要脸的。逢阪说,她叹了口气,视线飘移:
“……龙儿也是啊!没有人了解你,只有我知道,而且还知道得不少。”
“你在说什么啊……!譬如说?”
“龙儿呢……虽然脸长那副德性,其实是个连和喜欢的女孩说话都不敢的家伙;虽然长那副德性,其实是个连对人生气都不会的家伙:虽然长那副德性,其实是个绝不会伤害别人的家伙;虽然长那副德性,其实是擅长料理与打扫的家伙…虽然眼神恐怖得叫人难以接近,其实是个比任何人都还为他人着想的家伙……我说的没错吧!”
“原来我是那么没出息的家伙啊!”
“……这算没出息吗…应该不是吧……”
在春天柔和的夜风中,转过头的逢阪头发像蕾丝般飘然摇曳,细细的手指拨着头发,她的唇用模糊沉静的声音说——
你是个很温柔的家伙哟!
“逢阪…”
我只是个无趣的好人吗?原本想要这样回嘴的,却说不出话来。因为逢阪的脸似乎痛苦扭曲着。
“…我,和你正好完全相反呢,我是个没用的家伙,没办法温柔,还有一大准看不惯的事情…不对,应该是这世界上很少有事情能让我认同吧!挡在我面前的所以东西,全部、全部、全部全部全部全部全部都……”
她撩起长长的裙摆,伸出雪白的腿劈开风——
“……令、人。生、气——!”
一个飞踢,她对冰冷的电线杆使出必杀的一击。那股突然爆发的情感,让龙儿吓得说不出话。向后大大退了一步。唔哇!他嘴里低语着,除了在一旁守护这只狂暴的老虎外,他什么也不能做。
“令人生气令人生气令人生气!什么掌中老虎!啊!怎么可能,我怎么可能对这一切毫不在意啊啊啊啊——!为什么!没有一个人了解啊啊啊---!”
黄金色的月亮出现在两人正上方。仿佛是被老虎的咆哮给唤了出来。
虐待电线杆的逢阪影子在冰冷的柏油路上拉得老长,龙儿只是在一旁看着,然后再度稍微走近一点缩短距离,他的影子也延伸在路上。
两个影子重叠在一起,但是身体并没有实际的接触。
“大家、每个人……全都令人生气……!小实这个笨蛋!……为什么不听我说!北村同学也是,为什么完全相信小实的话呢!为什么不试着了解我?小实也是、北村同学也是、所有人……全部全部、爸爸也是妈妈也是。全部的人,我……都不原谅!因为。大家都,不了解我……!大家都不了解我!”
双臂抱着电线杆以坚硬的膝盖撞击,逢阪已经说不出话了。过去也有几个夜晚曾像这样情绪激昂到想哭吧!涌上喉头的灼热泪水让呼吸难受,结果——
“唔、唔唔……!”
“哇啊!笨蛋!快住手!”
她身子向后仰,准备使出浑身力气来个头锤——的千钩一发之际,龙儿及时在最危急的时刻伸出手掌挡住逢阪的额头。头锤怎么可能赢得了电线杆啊!
“可是我就是生气啊啊啊啊!”
喊叫,以及泪水。
身旁的逢阪已经完全变成在春夜里哭个不停的纯真小孩。真没办法!龙儿拿定了主意……话是这么说啦,可是他也没办法做什么了不起的事情,不过至少会比对她说“我了解你”等无力的话语还有用。所以——
“……我也来帮你!”
说完,他深深吸了一大口气,就在吐出来的同时一鼓作气地——
“令人生气啊啊啊啊啊啊啊——!”
连不习愤踢东西的家伙也加入了,甚至还来了几个回旋踢。靠着平常看K—l(注:日本知名的格斗技大赛)比赛的印象,龙儿以不可靠的平衡感摇摇晃晃踢着电线杆。
龙儿和逢阪这种做法或许有些卑鄙,他们两人一起攻击电线杆。因为龙儿有个敌人,那敌人就像是他人生道路上的一块石头,龙儿确确实实能够感觉到它的威胁。而逢阪也有个敌人……应该吧!同样阻碍逢阪人生的东西也真真切切存在。当逢阪喜欢上某人时,或者当她希望与某人在一起时,那个敌人就会展现出它的重量。或许敌人的名字就叫“自卑”吧,也可以叫做”命运”“与生俱来”,或者“环境”之类的,也—一还可以称为“思春期特有的自我意识”或是“自己一个人办不到的事”等等,那敌人拥有各式各样的名字。
不过无论如何,想要痛殴那个敌人是不可能办到的,而且未来还不知道要相这个没有实体的家伙继续对战多久。如果不像现在这样狠踹电线杆的话,这股怨气恐怕一辈子到死都无法消散吧!明明可以选墙壁或是棉被……只能说,电线杆真是太倒楣了。
基于这个理由。龙儿也上前帮忙。两个人在一起,就算笨也好,就算蠢也好,无聊也好。他们化身成对着春夜怒吼的野兽展一—猛烈攻击。
特别是逢阪的敌人看来似乎比龙儿的还要大、还要重——在逢阪身边的龙儿心里这么想--原来如此,为了对抗看不见的敌人,所以你才会变身为老虎。电线杆似乎变得更大、更重、更硬,更难击倒了。逢阪一直希望自己拥有对抗敌人的力量,因此她必须要让自己变成老虎才行。
真不可思议,龙儿与逢阪的人生虽然短暂,却有某个地方契合。所以龙儿才会那么了解逢阪。看到她露出极度疲惫的表情、肚子空空如也时,他无法放任她不管。
就算再困扰、就算再生气。事实上他就是无法弃之不顾。
不过这一切的一切对龙儿而言,绝不是不幸的事件,甚至可以说--
“龙儿,让开点!”
“干嘛从草丛里拿出棍子……唔喔!”
突然被抬起头的逢阪吓到。她的样子,让龙儿一切思考全都烟消雾散了。
逢阪在笑。那是惨忍的笑。她目露凶光、杀气腾腾地以掌中老虎的魄力瞪着猎物——
“给你死!”
就是这种感觉。
她走到路边,拉开适当距离,接着提起裙子—— 。
“你给我等着!北村!我要向你告白啦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
主要的观众(龙儿)倒抽一口气叫了起来。猛烈的助跑,在绝妙的时间点用力飞踢——
娇小的身子优美跳起,停留在空中,眼里映照着月光,接着右脚在空中画开,踢向电线杆。
“……!”
这过度夸张的场景让龙儿不禁闭上眼睛。直到听见帕答一声落地的声响,他才连忙睁开,跑向屁股着地摔在电线杆旁的逢阪。
“混、混蛋!你的脚……”
“龙儿,呐,你看!”
“咦?”
逢阪手指着向天延伸的电线杆,那个怎么了?龙儿的视线回到逢阪身上,看见她正开心笑着:
“你不觉得歪掉了吗?”
“啥!?怎么可能!哪可能被人踢一踢就会歪掉——”
龙儿对照电线杆后面的围篱看了一下,立刻吓得喘不上气。
“……真的歪掉了!”
“对吧!”
太好了!我赢了!逢阪笑着。当然,搞不好电线杆一开始就是歪的也说不定:也搞不好后头的围篱本来就是歪的。比起电线杆被逢阪踢歪的说法,其他两者还比较有说服力。
可是龙儿相信她——
他相信是逢阪、是掌中老虎的飞踢让电线杆倾斜了。
因为逢阪在笑啊。
“…糟糕,那个是警察吗?”
他们俩人可能太吵了——路的那头骑着自行车接近的身影,的确是身着制服的警察。
龙儿慌慌张张回看逢阪:
“这下惨了,我们快逃吧!咦…怎么了?你怎么了!?”
龙儿看着就这样坐在原地不动、皱着脸的笨蛋。
“好、好痛……”
“啥!?”
刚刚还精神饱满攻击电线杆的逢阪。裙摆在地面散开,小小的手搓揉着右脚小腿,接着以没用的表情抬头看向龙儿说:
“撞到的地方,可能受伤了……好痛!”
她的嘴巴瘪成了\字型。哎呀!龙儿搔搔头说:
“废话!唔哇……这边好像肿起来了……”
龙儿蹲下来仔细看,不禁深锁眉头,就连在路灯这么朦胧的灯光下,都可以清楚看到纤细脚踝稍微上面一点的地方,也就是雪白小腿肌肤的一部分,严重瘀血了。
“……电线杆果然很硬呢……痛、好痛……”
“当然很硬啊!真是的……”
龙儿深深叹了口气,真拿你没办法!说完,便背对着蹲坐在地上的逢阪--这就是所谓的男子气概吧,他自己似乎也很陶醉于这种感觉。
“上来,我背你,你这家伙……呜咕!”
兴奋期待着要背她——可是他忘了,她可是掌中老虎喔!才说了脚痛,就立刻以强有力的跳跃,砰地跳上龙儿的背,她还紧紧勒住龙儿的脖子,让他痛苦得要死
“好、好难……过……”
龙儿拚命敲打逢阪压住气管与动脉的手,传递着生命有危险的讯息。
“不好了,龙儿!那不是巡警吗?得快点逃走!”
我不是一开始就这么说了吗……可惜脖子被勒住--龙儿只好在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的情况下急忙逃跑。
他们绕远路走进没有人烟的巷子里,压低脚步声,拚命在夜路上奔跑。他们跑进连路灯也没有的小路,在异样的静寂中,没人开口说话。藉由彼此的体温,也没有任何一方开口说“好恐怖”。
龙儿确实背着逢阪的身体。
逢阪的下巴轻轻抵着龙儿脉搏跳动的脖子。
没有多说一句多余的话语,她仅是伸手指向小径前方隐约可见的大马路灯光——
“痛!”
铿!一声低低的声音,逢阪小声叫了起来。
“什么!?怎么了!?”
龙儿不禁停下脚步,回头看向背上的逢阪。可以感受到对方呼吸的极近距离,黑暗中两人交换着视线。
“好。好像……有招牌突出来……撞到额头了!”
“咦!?你干嘛不躲?”
“太突然啦!那么黑又看不见,连你也没注意到不是!?……痛死了,啊啊,可恶……”
“撞到哪边?这边吗?”
伸出手,龙儿碰到了逢阪有点发烫的额头--这里太暗了,用看的也看不出个所以然。
“…好像没流血,也没有肿起来……我想应该没事。”
“真倒霉。”
“跟倒不倒霉没关系,是你太笨了。”
你说什么!龙儿重新背起喘着气的逢阪跑了起来。只要出了大马路,离家就不远了。
“…没受伤真的太好了。”
警笛声远远响着,所以龙儿含糊的声音,背后那家伙恐怕没听见吧。
“明天就要告白,如果脸弄伤可就糟了……真的是太好了!”
逢阪一句话也没说。
这样就好--
只有逢阪脸颊的柔软触感碰触着脖子--没有受伤,也好好待在背上。这样就好了。只要这样,就好了。
确认警察的脚踏车没追过来,两人终于穿出小径,回到与眩目的街灯车道连接的宽广人行道。结束一天工作准备回家的人们偶尔擦肩而过,还有牵着狗的欧巴桑,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要忙,没有人多看龙儿与逢阪几眼。上班族也好、粉领族也好、欧巴桑也好、欧吉桑也好,每个人都拥有各自的沉重敌人,每个人一定也有想痛殴电线杆的夜晚吧,只因为他们已经是大人了所以不那么做。
龙儿脑海里突然浮现擦肩而过的他们,拿电线杆来出气的画面,不禁轻轻笑了起来。逢阪注意到了——
“你在笑什么?”
逢阪探出身子,气息正好落在龙儿的侧脸上。
“没什么……只是很无聊的事情罢了。”
“咦!?什么啦?什么什么!告诉我嘛!”
“咕!”
脖子破狠狠勒住。
“你、你这家伙……”
“人家很在意嘛!在笑什么啦?”
“…就说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情别放在心上了……好、好难过!”
“不想说的话,就让你一辈子说不出来吧。”
“唔!”
啊啊真是的——怎么会有这种人?龙儿一边保持气管畅通一边和她打闹。这家伙蛮横。残暴、任性又自以为是,连思考都不准的暴君老虎。因为和这家伙牵扯在一起的关系,让我遭遇了多少次惨痛的经验啊?那个时候也是,还有那时候跟那时候……
这样回想……回想那些事情,痛苦就会比较缓和吧!那个紧紧靠着的体温里,八成不带任何感情吧!就算距离逢阪住的布尔乔亚大楼愈来愈近,她仍旧不会有丝毫情绪起伏吧……
我这样想着。
然而——
交缠在脖子上的手臂突然松开了。
“到这里就可以了。”
逢阪这么说,拍了一下龙儿的肩膀。
在大楼入口前,她轻巧地自龙儿背上跳下。顿时空了下来的背,没了重量,也失去了温暖。一切都消失,龙儿回过头看着站在玻璃门前的逢阪。
接着心脏像被揪住般的痛--原来是那么痛啊!
“就这样了,龙儿。时间刚刚好呢,你看!”
抬起细细的手让他看,逢阪的手表朝着龙儿。指着表面上文字的两根指针,正好是十一点五十九分。
“啊啊,好累——总算平安到家了。一切就到今天、在这里告一段落了。今天结束后你就不再是我的狗了。还剩下三十秒……喂,你还有没有什么话要说的?”
“……要说的话……你指的是什么?”
“身为一只笨狗,在最后对于做主人的我没什么话要说吗?龙儿!”
“……这……这么突然要我说…”
二公尺距离前的逢阪浅浅笑了起来。看来像是在笑。接着她偏了偏小小的脖子,似乎在等待龙儿开口。可是我要说的话—我能够说的话——
“……十秒……五秒……”
什么也说不出口。
风吹过两人中间。逢阪放下伸出的手说:
“……拜拜。”
“嗯……明。明天!明天加油喔!”
只有这样。
“拜拜!高须同学!”

 楼主| 发表于 2007-10-10 11:03 | 显示全部楼层
6

睡过头了。
准备要煮早餐与便当的饭,却忘记按下电子锅的按钮。
也忘了喂小鹦饲料还有换水。
出门时太慌乱的关系,袜子左右脚还穿成不同颜色…
“…我。我到底在干嘛,真的是……”
低声自言自语的龙儿不禁看向自己的脚--右边是黑色,左边是深蓝色。
到了学校站在鞋柜前,要将脚下的学生鞋换成室内鞋时,才注意到这令人痛恨的失误。
到了这地步也没别的办法,而且还挺显眼的——颜色明明就差那么多,为什么会穿错……?
不过他没空闲思考,马上就要迟到了。训导主任正站在楼梯口频频催促学生们快点进教室。龙儿也轻轻点头,尽快不惹他生气地上楼前往教室。可是没料到走到最后一阶楼梯时却踩空,小腿重重撞了一下,痛得发不出声音,眯起快发狂似的严肃眼睛,路过的低年级生全部没来由的浑身发抖。
叹息之后按摩着小腿,他心里所想的事情只有一件——这么提不起劲,大概是因为昨天晚上和逢阪告别的关系吧。
从迎接麻烦的早晨以及必须多作一份的便当中解放,照理说龙儿今天早上应该很轻松才是,应该恢复到原本还算舒适的生活才是。—可是现在却是这副狼狈样——看来一度被弄乱的生活步调,并非那么容易就能恢复吧!想想自己可能已经很习惯当狗的生活了。这种想法实在很没出息,可是缺少叫骂声的早晨,确实让人莫名地失去干劲。
逢阪怎样了?龙儿蹒跚走着,边想着无意义的事情。我没去叫她起床,她自己起得来吗?有没有迟到?有没有带便当?虽然这么说,不过今天自己也是吃便利商店的便当”
想这些也没意义啊!他自嘲地甩去那些想法,推开教室拉门,正准备要踏入教室时——
“…唔喔!”
他不禁大吃一惊向后退,顺手关上门。
那是怎么回事?
他一个人回到走廊上。总之,先深呼吸,吸--吐--。稍稍平静下来了,开始思考刚看到的,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什么事可以让里面变成那样?
怎样也想不通,得进去确认才行……所以他非得进入教室不可。吞吞口水,再一次伸手。用力推,保持镇定地把门打开。
“……懂了吗?”
这回龙儿僵住了。
传进耳中的是充满杀气的低沉声音。忤逆我的家伙杀无赦!刺杀众人的坚定语句。
“如果再有任何人乱说些有的没的……我绝对!绝对饶不了他!”
教室中央,背对着龙儿站在那儿说话的是逢阪大河——人称掌中老虎。
然后在她周围,聚集在一起拚命和逢阪保持距离而紧贴教室墙壁的班上同学们。全部用力点点头。
这是怎么回事啊?除了这句话外,龙儿再想不出其他句子了。要说几遍部可以——这是怎么回事?
“?…。真的懂了吧!同样的事情不要让我说第二遍喔……”
小小只的老虎再说了一遍。“是——!”所有的人没用地大声回答,不论男生女生、都害怕颤抖着。
仔细一看,逢阪四周的桌子和椅子全部被踹倒在地,书包及不知是谁的东西惨烈散落一地,整个教室看来真的很恐怖,就像台风狂扫之俊的惨状。逢阪的声音虽然平静,但她的肩膀却像是大声喊叫过后的剧烈喘气,上下起伏。该不会……不,我想恐怕没错。这场面是逢阪的杰作。可是,为什么?
“啊……高须…”
其中一人注意到我的存在。我的确是高须没错,但--
“……怎。怎么回事……?干嘛啦?”
为何班上同学全体一致以奇怪的表情看向我?所幸那表情不是嫌恶。全班都一脸不安?还是尴尬?总之是难以形容的表情看着我。
然后逢阪也无声地回头,与龙儿静静四目相交,连一句早安也没说。相反的她只是含糊抬拾下巴,对全班说了句“解散”原本众在一起发抖的家伙,三二两两回到自己的座位,其中有几个人向龙儿走过来。
“……高须…那个,很抱歉,我们乱传奇怪的谣言……”
“啊?奇怪的谣言?”
“对不起,我们不会再胡思乱想了!”
“…什、想什么?你们到底在说什么?”
就连平常很要好的能登也——
“……高须哟——我完全没有奇怪的想法喔,只是单纯觉得你真厉害罢了……也有几分羡慕吧!对不起,我不会再胡思乱想了!”
脸上很奇妙地露出紧张的神情,正打算走开时,龙儿抓住他的肩膀,慌慌张张询问到底是什么意思:
“你。你给我等一下,你到底在说什么?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这是逢阪做的吧?那家伙又惹出什么事了?”
“不,这个嘛……”
“你给我说清楚!”
能登脸上的表情相当尴尬,眼珠子盯着空中打转。能登是就算面对龙儿追问详情的白眼,也不会感到可怕的朋友。可是龙儿的手不放开能登的肩膀,没听到理由他不会放开——
能登也很明白,所以含糊地说:“这个嘛,该怎么说呢?”
“就是……好像是被听到了……我们在传,你和掌中老虎的八卦……”
“八卦?”
“啊—恩,就是说你们两个好像在交往…的八卦…结果怒火中烧的掌中老虎就发飘了。她说:“我和高须同学没有任何关系!”然后就开始抓狂破坏……吓死人了,真的……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到掌中老虎的真本事,我绝对不会再忤逆她了。不准再说无聊事!不准再妄加臆测就乱说话!谁再乱传那个八卦我就干掉谁!绝不留情。通通杀掉!她这么说。就连栉枝想阻止她也没用……对吧,栉枝?”
能登叫住正好走过的栉枝实乃梨——照理说她应该是唯一懂得掌中老虎的人,可是现在她的脸上却看不见平日有如阳光般的笑容。
“那……那个,高须同学,那个……那个……”
在思考什么的深远沉静眼神采寻着龙儿的眼底……她似乎有什么话要说。然而——
“…小实,别说不必要的废话,我会生气哦,即使是你——”
在她身后的逢阪以强硬的语气说着。
“小实也要对高须同学道歉…说你知道昨天的事情是一场误会……一定要好好道歉!都怪班上同学乱说话的关系……因为我最希望小实能够知道整件事是个误会。”
“…大河”
“说啊,小实!”
嘴唇扭成\字型,逢阪像小孩子一样愈说愈激昂。盯着实乃梨的眼睛不动分毫,也没有看向龙儿,眉间紧紧深锁。
实乃梨好一阵子没说一句话,只是默默承受逢阪的视线。最梭她终于彻底被打败,说声:我知道了,接着再度转向龙儿:
“高须同学,昨天误会你了,对不起。”
“……不,没什么……没那么严重……到需要道歉。”
“大河啊……”
龙儿单恋的对象瞬间露出困扰的眼神。即使她对龙儿道歉,脸上仍旧是不服气的表情:
“…大河她叫我要这么说的啊,她叫我告诉你,我明白这一切只是误会。可是啊……”
“大河竟然会做出这种事——”
或许是——她正要继续说时,微妙的平衡被破坏了——
“喔!?这惨状是怎么回事!不过是身为班长的我迟到而已,班上的秩序就要乱到这个地步吗!?”
北村随着吵吵闹闹的声音登场。实乃梨闭嘴吞下原本要说的话转身抛下龙儿,“咚”的一声拍了下逢阪的头。别那副表情啦!她这么说,语调一如往常的滑稽,接着便走向自己的座位去。
接下来,在毫不知情的北村指示下,大家开始一个接一个收拾倒落的桌椅。
“来!快快快!这状况让恋洼老师看到,又会因为震惊过度而延后婚期喔!”
在龙儿的注视下,逢阪朝着北村走去。站在离他很近的位置上,以只有北村听得到的声音小声说着些什么。
北村一瞬间露出不解的表情,旋即恢复往常那种没什么的笑脸对逢阪点点头。
龙儿看到逢阪的唇——我有话想跟你说,放学后见——看起来似乎是这样。
这次没有出错,也没有因紧张过度而口吃,更没有跌倒,什么都没发生。逢阪终于在没有狗的协助下,顺利叫出北村了。
好像哪里怪怪的二年C班又结束了一天。事实上,龙儿的视线完全离不开北村与逢阪。
当老大无成、一身浅粉红色模特儿风格穿着的单身女性在敬完礼下课走出教室之后,教室里就一口气喧闹了起来。去参加社团活动的人。要开会的人、相约一起回家的人、继续把未说完的话说完的人——还有交换了眼神,一起起身走出教室外的人。
龙儿不知不觉离开座位,迈着大步追上相隔几步先走出去的逢阪和北村。
这么做似乎不太好。可是——犹豫了几秒钟——可是、可是、不断考虑着……可是双脚还是压低脚步声追了出去。
因为,这是逢阪的大事啊!我又不是不知道逢阪有多笨于笨脚。也许她会跌倒。可能会摔下楼梯、搞不好关键时刻会紧张到开不了口。或许会哭出来也说不定——因为逢阪是超重量级的笨拙啊,而这点就只有我一个人知道。
所以、所以我很担心——我不能不看好她——所以……所以……
所以……?
“……!”
原本跟着两人背影走下楼梯的脚,突然停了下来。
龙儿重新问自己:
所以,那又如何?虽然担心笨拙的逢阪,可是又能做些什么呢?帮她?可是,为什么?
逢阪和我之间什么关系也……不,是我到底有什么权利去帮助逢阪呢?之前发生的所有事情全都当作不曾发生,让我们回到情书事件之前的关系吧!这可是逢阪自己说的。
这样的话,只有我一个人知道的逢阪,还有其他的一切,都要从心里抹去才行。不,与其去想些感伤的事情,还是好好考虑现实状况吧!这个要向男孩子告白的笨拙家伙若失败的话,我又能够帮什么忙呢?飞奔到她的面前说:“没事吧?我会保护你的!”这算什么啊?
连搞笑都称不上。
龙儿紧锁着眉、眯细凶恶的眼睛,发射出危险光波—可是并不是在生气。等等就往出入口的方向走吧,不是为了拦阻讨厌的家伙通过。不是…虽然大家不能了解,但不是因为这些原因。
呼——用力吐了口气:
“…回家吧!”
双腿用力变更方向。背对着离去的两人,龙儿往放学后的教室走回去。这个身体,在没有任何人注意到的情况下,在这几天里,似乎又长高了几公分。
能登,以及最近开始交谈的春田,过来邀龙儿一起去某个地方,不过龙儿拒绝了。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为什么如此心神不宁?为什么不想跟朋友去玩或回家?实在不想直接回家,于是龙儿决定一个人到书店逛逛,
作好回家的准备。先去上个厕所吧!一个人在走廊上走着——
和擦干手出来的家伙擦肩而过走入厕所,里面只有龙儿一人。冰冷的宁静,只有芳香剂异常强烈的香味扑鼻而来。
站在洗手台前洗手,龙儿凝视着镜子中的脸——和往常相同,毫不风趣的睑。这也不是现在才知道的,事实上还有点看腻了,所以……果然怎么样也……
龙儿的思考焦点并不是停留在自己的脸上,他所想的、所思考的——
“…那家伙脸上的表情真是吓人啊……”
现在那只掌中老虎正在加油吧?
今天一整天,不论是上课时或休息时间,龙儿都不断在窥探逢阪的样子。每接近放学时间一秒,逢阪的脸色就会出现明显变化,到刚刚的课后活动时间时,她的脸已经完全没有表情了——超越红色与绿色进入惨白的境界。
龙儿心想,都要告白了,应该要表现出可爱的脸啊,真是笨拙的家伙——
对了,讲到笨拙,今天早上那场骚动,她把教室搞得天翻地覆,还对死党实乃梨摆出皱眉的表情。不,或许正因为对方是实乃梨,所以她才会摆出认真的表情。
也就是说,她是为了我……为了龙儿而做的。
为了不让实乃梨误会单恋实乃梨的龙儿。只因为这个原因而让逢阪大肆暴动。
现在想来,逢阪从来不曾为了她自己——也就是化解北村的误会,而引发这么大的骚动。——因为今天早上逢阪发飙时北村并不在场。
也就是说,她只是单纯的,为了龙儿,所以逢阪……
“……真是……真是……”
叹息的同时,后头要说的话也跟着消失。不灵光……愚蠢。笨手笨脚……龙儿最后还是说不出来。
不需要每件事情都用那种方式处理吧?还有许多更圆滑的方法可以选择吧?不选择其他方式而让自己吃亏,那家伙——真是温柔到让人觉得可怜。龙儿由衷这么觉得。逢阪真的是个温柔的女孩子啊!不自觉说出这种让人想笑不适合掌中老虎的形容词,可是事实就是如此,没办法。
温柔——龙儿小声地说。哭着说自己不知该如何对人温柔的她却是最温柔的家伙。没有和她在一起的人不会知道,但至少对龙儿来说,这绝对是真的。
“晤哇!”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龙儿反射性回头。
走入厕所的其他班家伙就这样停在大叫出声的表情——到底怎么了?后面的人跟着探头进来一看,也跟着叫了句:“唔喔!对不起,打扰了……”他们因为龙儿突然投射过来的锐利视线而害怕。在别人的评价上,龙儿跟掌中老虎同样列属恐怖等级……还是老样子。
现在走廊上一定正在骚动——高须占据了厕所,很危险哔。好一阵子都不会再有人进来。正好!他现在也不想见到任何人,这种微妙的气氛刚刚好。
总而言之,既然好一阵子都不会有人进来,就让厕所通通风吧!龙儿心想。湿气也是臭味的来源:他的洁癖症又犯了——龙儿走向厕所深处想要打开窗户。
转开锁,打开窗,然后——僵住。
“北村同学!我、北村同学……北村同学……那……那个……那个……”
“…咦咦!?”僵在原地的龙儿没出声地在心里呐喊。他抱着头,幻听吗?当然不是,
也就是说——
他能够顺利的、清楚的、完整的听到逢阪的声音。
这间男生厕所位在二楼,同样位在的一楼是访客用的厕所。而厕所外面就是校园——一个夹在厕所窗户与小树丛间的空间。带着难以置信的心情往下偷窥——希望是自己搞错了——结果却连最后一丝期望都被打碎。
逢阪与北村两人站在那微妙的场所。稍微动点脑筋就知道,选在那地方会让只要是上厕所的家伙都会听到吧!
“拜托……这种事……怎么会选在厕所后面啊……”
——笨蛋!
抱头低声呻吟,龙儿蹲坐下在窗子底下。虽然那里的确不会有人经过——不会有人经过的原因,就是因为那里有时候会很臭。
在敞开的窗子底下,龙儿以屁股不着地的姿态蹲着,头靠着膝盖,快喘不过气来了。逢阪果然是个大笨蛋!最重要的是,如果有人进来这里,和我一样打开窗户的话,情况会变成怎样?两个人的样子不就全被看到了吗?
真没办法……真没办法,所以龙儿会在这里待上一会儿,如果有人进来,就用凶恶的眼神把对方瞪出去——他这么打算。
不管怎样,还是先把窗子关上好了。别让他们的声音传到耳朵来吧!就在龙儿正准备站起身时……
“先等一下!”
听到北村的声音,让他停下了动作。
“我大概明白你要说什么,但是又怕是我误会,那就太丢脸了,所以在听你说话之前。我想先确认一件事情……我就直接了当的问了,你和高须正在交往吗?”
心脏狂跳了一下。不可以站着偷听……不对,不可以蹲着偷听。心里是这么想,可是听到自己的名字,龙儿的耳朵就塞不起来了。不行,赶快关上窗子,要不然就快点离开—
“…高、高须同学……”
明明心里是这么想的——
但是却动不了。龙儿似乎被逢阪那紧张到不禁提高的声音束缚。而动不了。然后--
“高须同学是那个、那个……那个、那个……那个……”
那个——的后面就没有其他发言。
笨死了!到底在搞什么?干嘛慢吞吞的?赶快否认啊!你是为了什么站在厕所后面啊!?
龙儿不断在心里呐喊,默不作声地蹲在那里。可是逢阪就是无法继续说下去。
在一片沉默的气氛下,最后连“那个”两字都说不出来了。一般男孩子到这个阶段,差不多都会受不了紧张感而说:“如果没有其他的事,那我先走了。”而北村……不对,北村比一般男性还要忙。对,如果现在走开,北村就无法得知逢阪的心意了。
快点说!不说不行!龙儿双手僵硬地交握,紧咬着牙,连呼吸都忘了,可是逢阪还是没出声,这沉默似乎将会不断继续下去。
这从一开始就是不可能的任务吧!?连在教室里想要叫住北村都做不到的人还想要告白!?
真是太有勇无谋了。已经不行了吗?龙儿闭上眼睛放弃了。
就在这时候——
“高须同学的事情,是小实误会了!我、喜欢的是……”
风吹了起来。
“…北村同学…”



……阿阿。
双脚失去力气。龙儿差点跌坐在地上!他连忙撑住。
继续屏住呼吸,不愿露出半点声音。他用力闭上嘴巴,最后甚至伸出双手将嘴巴捂住
心里不断重复——你真厉害!
明明连和对方说话都做不到,明明那么紧张,可是逢阪还是告白了,将自己的心意传达给北村。我自己应该做不到。如果现在要我像她一样去向实乃梨告白,我认为我做不到。虽然不负责任地帮逢阪加油,然而真的要我和逢阪一样去告白……我办不到,我没办法像她一样直接。
喜欢两字直射胸口,毫无关系的龙儿被那带着觉悟与圣洁的光箭射中。带着逢阪心意的箭应该也射入了北村的心口,刺入,然后传送到身体里。
对,这样很好。这样一来,所有的心意部回到该去的地方、都送到该去的地方了。
所以那股失落感只是自己的错觉……
“喜欢我?…高须的事情只是误会?是栉枝的误解吗?她误会了逢阪与高须吗?” ,
“……是,的。我说了,可是小实完全不相信……”
北村稍微思考一阵,停了一会儿,最后终于了解了。
“原来如此啊,那真是对不起,我完全搞错了。因为栉枝的想法也很强烈……我明白了。啊啊,我明白了。”
“嗯……”
北村的声音依然沉稳。
逢阪的声音仍旧含糊不清。
还有--为防止声音外流而用手捂住自己嘴巴的龙儿叹息:
这一切的一切全部静静交错,缓缓充满了男生厕所,在避免发出声音而蹲在地上的龙儿四周优雅震荡。
不断嘈杂共振的胸口与呼吸,龙儿想要甩开、站起身,然后关上窗子回家,结果——
“可、可可、可是!可是!”
就在这时候。
窗外逢阪的声音又突然高高跳起。
“可是,我绝不是讨厌高须同学!完全不讨厌!和他在一起时,我不会觉得呼吸难受!明明每次都会很难受的……我是这么觉得……可是和高须同学……龙儿还会做好吃的炒饭给我吃!希望有人在我身边时,只有龙儿会在我身边!就算说谎也要激励我!好想和他在一起、一直、这么想!现在也是、这么想!像要被撕裂般的痛,我、龙儿……不论什么时候、不论什么时候…就连现在也是!因为有龙儿在我身边!因为有他在我身边,所以我才能够像这样……!”
呆住了。龙儿全身僵硬。
你在干嘛!?你到底在干嘛!?
这一刻,逢阪正用快哭出来的声音大声宣示着:
“我绝对不讨厌他。我对龙儿……龙儿……”
这么一来、这么一来简直就像是——简直就是——
“这样啊——”
北村的声音充满了笑意。
“没关系的,逢阪的心意,我想我已经了解了。总之……你和高须的感情真的很好,听到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放、放心…?”
“嗯,还记得吗?正好在一年前的这个时候,我曾向你告白过。你很漂亮,丝毫不隐藏怒气的直接性格,让我深深为你着迷……当时我是这么跟你说的吧?”
第一次听到——接二连三的震惊让龙儿眼珠快要掉出来了。逢阪不发一语。吓得脚都不听使唤的只有龙儿一个——不知情的只有龙儿一个。
“不过下一秒就被甩了。”
“…我记得,怎么可能……忘记!那么奇怪的告白,就只有北村同学。从那之后,你每次到我们班来找小实谈社团的事情时,我总会心想,啊……就是你…我全记得!”
“原来你记得啊!你完全无视我的存在,我还以为你忘了呢!当时我向你告白,是因为我觉得你很漂亮,但是逢阪你和高须在一起之后,变得比那时候更有魅力了呢——因为你常常会出现很有趣的表情喔!”
“有、有趣的、表情?我?”
“是呀,你和高须在一起时总会出现很有趣的表情,所以我就放心了。高须是个很好的家伙喔!而能够那么了解他的逢阪,我觉得真的是个很棒的女孩。”
北村似乎正开朗的笑着。接着——
“我。我……刚刚说了什么!?”
注意到自己的失败,逢阪叫了起来。
“等、等一下……我在说什么……北村同学你在说什么?都说我和龙儿没有关系了,那个……咦?我的脸很有趣?—不对……咦咦?糟糕,等一下!等等!我刚刚说了喜欢吗!?我真的说出了喜欢吗?咦,可是……骗人!咦!?”
糟了、糟了怎么会这样……不断反覆,完全失了神,掌中老虎吼叫着。这种场合如果不是北村的话,八成收拾不了吧。
“逢阪,没事的,没事。”
“没没没没没事、什么没事!?我连我自己说了什么都不知道,这样子哪里没事了!?”
“很感谢你的心意,我很高兴。今后我们一定能成为好朋友。”
“朋……朋……”
惊慌失措的逢阪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是的,好朋友。”
好朋友。
这应该不是逢阪所追求的关系。所以逢阪应该要说,不是的!一定得说——龙儿心想。
明该如此的,可是——
“……朋友……我和……北村同学……是……”
理应如此的,可是——
逢阪没说出口——我喜欢你,我不想当你的好朋友,而是想当你的女朋友——逢阪没说。她说到后来已经含糊听不见了…
曾经被你告白面拒绝了你,但是在看着你的日子里,渐渐喜欢上你。现在的我喜欢你,希望和你成为男女朋友。
——最重要的一句话她没有好好的重新再说一遍。
原本应该是超级自我的掌中老虎,现在却被自己的爪子困住。“嗯。”只发出这一声,就退却了、结束了
“那么,明天见啦!”
北村仍旧一贯轻快开朗的说着。好的说法是,他的态度没什么改变:坏的说法就是,他搞不清楚状况。
逢阪也自惊慌失措中重新振作起来,恢复平日的平板说话方式。
“明天见,再见。”
龙儿颓丧地垂下头。搔搔头。闭上眼睛。从离开的声音。他知道两人分别由两个方向走。这时候只能呻吟而已。
“…笨拙的家伙……”
—根本没让北付了解嘛!
北村认为直接的你,心里隐藏了多少情感?眼泪、笑容、胆怯。寂寞、对北村的爱……隐藏了多少容易受伤的情感呢?
那些情感多么痛苦、多么温柔,你根本就没让他懂啊!你根本就没让他了解你啊!
抬起出冰冷麻痹的腿,龙儿缓步走了出去。
再见。说完这句话离去的逢阪脸上一定相当平静,一定隐藏没人了解的心情独自离开。
一定以没人听得到的声音哭着、背对北村离去,一定以摇摇晃晃的蹒跚脚步,在没人看见的地方一个人落泪……一定!
这样的话——既然只有我知道的话……
问:高须龙儿应该怎么做呢?
答:“答案很简单。”
说得那么有把握,其实他自己也不是很清楚。知道答案的不是大脑,而是心,皮肤,骨头及肌肉吧,这个和逢阪在一起共渡许多时间的身体才对。
就任由它行动吧——走的方向如果没错的话,这个身体会将我送到她的身边。
一定!
回家路上一如平日的夕阳底下
“…你干嘛?”
奔跑的龙儿总算追上了逢阪,捉住她的肩膀——在几乎没有路人的寂静住宅区小路,回过头的逢阪一脸诧异的表情,瞪着大口喘气的龙儿,接着说:
“别这样……你已经不是我的狗了,不用一直跟着我!”
冷淡地说完,她挥开他的手继续向前走。龙儿对着她的背后说:
“明明就一副很想哭的样子。你现在正因为告白失败而心情低落吧?虽然他的回答跟拒绝有点不同。”
“……!”
飞快后退一段距离之后,逢阪叫了起来。
“你,你……看到了?”
“…话先说在前头,我可不是故意偷看的。只怪你实在太笨了,再怎么样也不应该选在男生厕所正下方告白吧?我是上厕所时偶然听见的。”
在夕阳照耀下仍然能够清楚看到逢阪的脸颊变得红通通,嘴里说着:“真、真的吗?”
——看来她是真的不知道的样子。
“接下来该怎么办?要去买晚餐的材料吗?还是要到昨天的家庭餐厅纪念告白失败?我可以听你发牢骚,而且今天晚上我请客,只限今天喔!”
“……什……什么啊,你在说什么!?”
面对龙儿,逢阪呆立不动,像是看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东西般睁大了眼睛。
“这么说来,今天是猪肉特卖的日子耶!”
“什么猪肉啦!”
“你想吃牛肉吗?”
“也不是牛肉!不是不是都不是……你干嘛啦?喂,为什么!?你已经不是……”
“还是要自己煮呢?”
“我说——!我说……。已经够了!别再这样子!这些事情已经……”
“我会在你身边。”
明白的宣告让逢阪说不出话来,她痛苦地皱着眉头。直直看着逢阪的眼睛,龙儿再说得清楚一点:
“我会在你身边,会做饭给你吃,你可以像之前一样来我家吃饭。我也会做便当给你,早上也会去接你,所以——”
“所以什么啊……所以个头啦!”
逢阪大喊着,声音响彻整条宁静小路:
“你到底在说什么!那样子又会被误会啊!小实她还不相信我们,你这样会让小实误会的,这样好吗?”
“好啊。”
简单得出乎意料,话就这么说出口了。
“如果变成那样,这次就换我大闹一番吧!我会趁着北村在的时候,为了你向他解开误会,而把教室弄得天翻地覆。”
“为……为、什么……”
啪嚏,泪珠自雪白的脸上滚落。看吧!龙儿心想,逢阪果然会这样,在任何人——除了我之外……都看不到的地方一个人哭泣。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我不是已经说了你不再是我的狗了!你已经没必要再那么做了啊!”
“…我也不晓得,可是我就是想这么做……因为你会哭,我不能放着你不管。因为我会担心,担心你是不是肚子饿了——以温柔的龙儿身份。”
“什……什么啊!”
掉着眼泪,逢阪的眼中仍旧放出强烈光芒瞪着龙儿:
“谁拜托你做了!我又不是小孩子,别管我!用不要你担心!”
接着龙儿——
“——啊啊,原来是这样啊!”
他总算了解了。
为什么自己想待在逢阪身边?
为什么会为她担心的不得了?为什么放不下她?这一切一定是因为——
“因为我不是狗……所以我会待在你身边。”
“…什么?”
“其实狗并不会待在你身边喔!”



就是这样。
我不是狗,狗的话办不到。
狗的话,叫一叫它就会过来,但是老虎不会叫任何人。因为老虎不叫唤人,因为它不要任何人的帮助,所以才是老虎……老虎就是这样的野兽。
所以现在,在这里的我,不是狗。
这话连我自己都想笑,你要笑就笑吧!即使如此,龙儿仍然继续说下去。这一刻他无论如何都想说,他想让逢阪知道——
“我是龙,你是虎——能够和虎并列的,从古至今就只有龙了。所以我要变成龙,这样才能待在你身边。”
为了和掌中老虎并立,高须龙儿要变成龙。他下了这个决定。就算会被笑也好、被当成笨蛋也好——可是。
“……逢、阪……?”
没人说他是笨蛋,也没人笑他。
只有眼前这个发不出声音的女孩子。她张开双腿站立着,脸颊早已被泪水濡湿,抬着头直直看着龙儿。
看起来像在生气,也像是难过;有点像是畏惧,但似乎也有几分困惑。当然还有惊讶的成分。
小小身体里无塞满满的感情,已经到了即将爆发的时刻。她用力握住拳头--
“……大、河…”
一叫她的名字,她立刻像被打到一般——逢阪大河的眼皮抽动了一下。
“这就是对等吧?……既然你叫我龙儿,那么我就叫你大河。”
可以吧?就在他这么说完的瞬间--
“——你这是什么意思!”
脚下延伸出的影子,感觉上似乎突然膨大了起来。应该是看错了吧,可是——
“说什么自大傲慢的话!为什么我要让你叫我的名字!……什么叫做对等啊!不要脸!给我搞清楚你的立场!笨蛋龙儿!”
“……咦…”
炸弹爆炸了。嗯,果然没错……
“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吧!如果你真懂,哪可能说出那么自大的话!再说,什么啊!啊啊,原来如此,你该不会是——”
连珠炮股破口大骂一阵之后,逢阪突然闭嘴。就是这样,就是这个时候最恐怖了。一只眼睛凶恶地瞄着对方,身体以滑行的方式从正下方接近,全身散发出让人动弹不得的魄力威吓对手。
这就是掌中老虎的真本颔。
“……你该不会是,喜欢上我了吧?”
“……笨——”
“哼,应该不可能吧!?你哪有可能学人家做出那种不知死活的事?”
“……嗯……啊……”
逢阪微笑的嘴边——龙儿吓得不敢看她的眼睛——不过还是一边回瞪着的龙儿,一边拚命,说着。
“那、当然啦!”
啊啊,对啊,应该没错。如果恋爱指的是对实乃梨的感觉,那么我对逢阪的感觉是不一样的感情。
但是,可以确定的只有一点,龙儿想要好好珍惜名为大河的掌中老虎。不是恋爱的感觉,但是想待在她身边——必须待在她身边,他想成为那样的男人。只是这样子而已。只要这样就够了吧!不行吗!!
“…可恶!快走!该去超市了!去买猪肉!”
龙儿毫不犹豫地大步迈出,鼓起干劲。
日常生活还是得继续才行!时间还很充裕,所以今天就讲到这里吧!事情都已经这样了,别思考太难的事情,先解决今天的晚餐吧!
“如果今天有卖好的猪肉,就吃涮涮锅吧!啊啊,简单的烤肉也不错……你干嘛不跟上来啊……”
注意到大河没跟过来,原本大步向前走的龙儿一个U字型回转走回她身边。快来啊!他催促着,当然没有伸手拉她,只是用书包一角碰碰她的手肘。
“龙儿……我要吃优格圣代。”
“咦?搞、搞什么啊,结果你还是想去家庭餐厅啊?难得我想做菜的说……”
“吃完再吃猪肉——姜汁猪肉……不对,还是红烧肉好了,要煮到很软喔!”
“啥?红烧肉是没问题,可是你吃得下吗?现在已经五点了哟?我家晚餐从有史以来就是六点半开饭……不准无视我!干嘛走在我前面!”
“……龙儿!”
擅自走在前头的大河突然停下脚步回过头。透明的视线射向龙儿。唔!龙儿不禁语塞:
“…干嘛?大--大河!”
他慌慌张张地回答,视线逃向夕阳西下的天空。可是--
“……你可以稍微闭嘴吗?”
凶狠的台词刺进龙儿的耳里,他不禁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啊啊——!”在龙儿面前的大河故意叹气:
“你应该知道我很伤心吧?竟然一点也不担心?下一次的作战计划接下来也要你帮忙啰,我可还没放弃北村同学喔!然后你啊,刚刚说了什么?龙吗?啊?是龙还是狗都无所谓,总之是你自己说要待在我身边的,那你可要好好为了我的幸福努力喔!”
刚才的眼泪去哪里了?掌中老虎果然还是掌中老虎,坏心眼的言语加上嘲弄的眼神,简简单单就给龙儿的心灵狠狠一击。
她的尖牙利爪到底有多厉害?有多残暴?这只可以摆在手上大小的食人虎,不论到哪里都一样任性妄为吧!
然后。表明要待在这家伙身边的我,未来又是如何呢?
“话……说得太早了……吗……?”
龙儿不禁呻吟,呆立在当场。失算了吧!他陷入沉思,生硬地闭上双眼——所以说,我真是不会看人啊!
稍微有点距离,逢阪大河低下头来微笑着:
“……因为我是“大河”啊……”
龙儿看着一边凝视自己,一边忍不住像鸽子般咯咯咯笑了起来的大河,心想——
今天仍然只属于我。
 楼主| 发表于 2007-10-10 11:05 | 显示全部楼层
后记

我是无时无刻都在增加体积的竹宫 。每次低头看着自己充满压迫感的身体,就会觉得:“这已经不叫肚子该叫游泳圈了!”这项认知每天都会不断更新,可是游泳圈里的搞不好是希望?是梦想?是笑容喔?怎样、怎样?这样子的话……肚子应该是愈大愈好吧?你如果不说YES,就休怪我无礼了!(闪亮亮的眼睛斜瞪着旁边还没开的兵卫(注:泡面。))
好了,各位都看完《TIGER X DRAGON!》的第一集了吗?真的很感谢购买这本书的各位读者,如果各位能够喜欢,那就太好了!
Q:感觉似乎没有战斗部分、主角自我世界的部分,或是燃烧自我的部分耶?
A:这是我的设计。
……《TIGER X DRAGON!》的世界就是日常生活。很平常、很普通的恋爱,再加上喜剧的感觉。今后我也打算继续写出这种感觉的作品,喜欢的话,请务必务必务必继续支持《TIGER X DRAGON!》。请多指教啰!
另外还有一件事,很感谢来信告知关于我的另一部系列作品《我们俩的田村同学》感想的读者们,谢谢!每一封感想我都非常珍惜地读过了。我认真的和每封信交流,几乎到想抱着它们睡觉的程度。为了回报这些支持的声音,所以《田村同学》系列我也会努力让它有新的发展。
话说回来,这本书我本来预估大概三月左右可以送到各位手上……(说是预估,应该是预定…)不过因为写后记的今天是一月三日,所以在此也跟大家说声新年快乐!在松枝(注:日本新年的门。要装饰松枝,此指新年期间)气氛的压力之下,我做了如此宣示:今年的目标只有一个,就是拚命工作。
订出这项目标的理由,是因为我的责任编辑一句无心的话:
“…竹宫老师,您平常都在做什么呢?”
说的人自己八成不记得了,但是听到这问题的我真是吓了一跳。问我平常做些什么,我是专职作家呀……又没在打工……
就在我仔细思考为何对方会间这种问题之俊,终于了解编辑他刚刚所说的整段话应该有的完整内容:
“身为新人,又是专职作家,一年却只出两本轻小说,虽然也有在作品中新增章节,但实在是看不出来有在工作的样子……”竹宫老师,(身为社会人应该有在工作才对吧!)您平常(除了工作之外)都在做些什么呢?(而且最近好像变胖了吧?)”
“啪”地回过神来——
我平常都在做些什么呢?确实是在工作啊!可是有更多的时间是花在吃点心。煮义大利面、加热牛奶。混合义大利面与鳕鱼子、蒸芋头、在鳕鱼子义大利面上撒海苔、煮猪五花、再放些纳豆在鳍鱼子义大利面上……尽是在做这些事…更精确点说……我是不是吃太多鳕鱼子义大利面了……?
没错,我应该要停止卷鳕鱼子义大利面的手,得要更像个社会人,好好工作才行!现在不是一天吃两次鳕鱼子义大利面(而且是二百公克)的时候了!所以就当是为了这个游泳圈。
…如果能够舍弃这堆肉的话就好了…
正因如此,我今年要努力在工作上迈进,也打算控制鳕鱼子义大利面的量。为了让各位读者能够享受我的作品,不论如何都要尽量专心一致,以按坏键盘的心情努力下去。
然后,我的新年愿望是:“希望拚命工作好让身体自然变瘦!”也希望去编辑部拜访坐在沙发上时,因为坐下的游泳圈被牛仔裤裤腰夹住而感到莫名疼痛,只好要求换位置的悲剧不要再发生第二次……
那么,很感谢看到这里的读者。延续前作。这次仍然由十又老师负责本作的插图。十又老师,还有责任编辑,今后也请多乡指教。我们第二集再会!好了,我得快点去把按坏的键盘碎片捡回来了。

竹宫
 楼主| 发表于 2007-10-10 11:07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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