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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载] 《维多利亚的蔷薇色》[青木佑子]卷九【泉川连载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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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4-7 18:11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聲明:本文來源於相關正式出版物及網路,僅作流覽之用。
  為了保護原作者及相關出版單位權益,所有內容皆不可再用於商業出版或者其他盈利目的,如果喜愛本作品,請支援正規渠道所提供之原版作品。

  作品:维多利亚的蔷薇色
  出版社:青文
  作者:青木祐子
  譯者:許芳瑋
  圖源:某X氏
  錄入:好过冇名
  校對:盆栽 斑斑
  修圖:某X氏
  轉載請隨意 但請注明出處:泉川生徒會 http://www.cnfmp.net/bbs/
  為尊重勞動 請勿刪除以上信息
  
  
  内容简介:克莉丝与帕梅拉所经营的小裁缝屋『蔷薇色』,接下由名斗贵族奥尔索普伯爵家千金艾蒂儿订制午装女服的订单。千金为了吸引住唯独一名对象的目光而希望缝制礼服,承接订单的克莉丝却在得知那对象后,受到相当程度的打轚,夏洛克始终担心拒绝了他、工作也无法继续的克莉丝,而两人又再次笼罩于间之礼服的瞎影之下……
  
  
  
  朝着我的双眼直奔而来.
  与最先到来的人相爱吧。
  押上庞大的赌注,摆脱庞大的无聊,
  就把它称之为恋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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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4-7 18:20 | 显示全部楼层
  开始的一片光明
  
  六月的明亮光线照入了『蔷薇色』裁缝屋里。
  这是一间不怎么大的橡木色调店面,店主人克莉丝和招牌店员帕梅拉,各自穿着深蓝色以及天蓝色的围裙,忙碌工作着。
  这间裁缝屋还同时兼具两人的住所,面对店铺的走廊左边是楼梯和洗手间,右边则是厨房和克莉丝的工作室,楼梯上去为两人的寝室和起居室。『蔷薇色』因为没有家事佣人,所以两人得分摊繁琐的家务才行。
  严格来说的话,克莉丝比较按部就班且小心,而帕梅拉则是做事有自己一套方式的利落类型。
  才刚是开店的时间,加上『蔷薇色』又是一间高价位的礼服专门店,因此并不需要时时刻刻都有人在店里顾着。为了能立即知道顾客是否上门,店里与走廊相通的门便一直开敞着。
  在起居室将衣物晾完后,克莉丝步下楼梯进到厨房里。
  帕梅拉擦拭着餐具柜下层,在看见克莉丝后便抬起头,疲累地耸耸肩。
  「说真的,已经到了想多请一名店员或是钟点侍女的时候了。」
  「只是一间小店,做好我们两人能力范围内可以做的就好了吧。」
  克莉丝一边从篮子里拿出抹布一边回答。
  帕梅拉有着一头咖啡色秀发和同色眼眸,这样拥有如女演员般美丽容貌的女孩,就连像那样做着家事,都仍散发出吸引目光的华美。实际上,她也的确曾被人询问过要不要去演戏。
  克莉丝和帕梅拉一样是十七岁的年纪,然而她身形娇小,拥有一对绿色眼瞳,黑发编成两束发辫.总是穿着深蓝色的朴素工作服。大部分来到店里的客人.都会将帕梅拉误认为是大名鼎鼎的裁缝师克里斯廷小姐。
  「妳那边都做完了吗?」
  帕梅拉边拧着抹布边问,她用大方格缎带将头发扎成一束。克莉丝点点头。
  「比我想的还要花时间呢。」
  「因为妳这阵子都没清洗嘛,其实我原本还希望连窗帘都一起清洗呢。」
  克莉丝不禁笑了出来。帕梅拉的嘴巴虽坏,但无论如何终究是个认真的人。
  克莉丝可以专心于裁制客人的礼服上,都要多亏帕梅拉一手包办了家务和各种杂事。
  不仅如此,就连像那样忙碌工作时,还不忘要把自己打扮得光鲜亮丽。帕梅拉表示,如  果贩卖员模样漂亮的话,光是那样就会提升店铺的评价,所以她总是穿着克莉丝最新缝制好的礼服。
  「与其清洗,不如换上适合夏天的颜色如何呢?帕梅拉,或许用麻质桌巾铺桌子也满好的。」
  「不错呢,我去找找看那种布料吧。
  「就选漂亮的颜色吧,我会在上头缝些刺绣。」
  「真难得,说要统一用咖啡色才能衬托出礼服的是妳喔。」
  帕梅拉有些意外地望着克莉丝。
  克莉丝只是泛着微笑,视线微微低垂。
  不需要帕梅拉说,她也知道最近自己有些不同了。
  『蔷薇色』的裁缝师——克里斯廷小姐会裁制恋之礼服。只要穿上『蔷薇色』的礼服,就会使恋情成真的风声,从丽浮山庄扩散蔓延至整个伦敦。
  然而,那并不是真的。
  克莉丝总是只专注于了解客人的心境而已,她汲取客人的快乐,或是悲伤,或是开心.或是明朗的心情,然后制成礼服这样而已。
  克莉丝为了能承接这些女孩的思绪,她始终要让自己保持心灵的空白直到现在。因此,与所缝制出的华丽礼服成对比,克莉丝只穿着朴素单调的深蓝色工作服。就连店面的装潢也大多采用沉稳的绿色和咖啡色。
  可是今天早上,她环顾店里时,忽然间涌上这样的想法。
  为什么我要使用这种颜色呢?白色和粉红色、明亮的绿色、金色、橙橘、水蓝……明明就有好多颜色,我为什么不穿那些颜色、不在那样的颜色里头生活呢?
  当然是因为不适合啊,克莉丝并不是帕梅拉。她不是美女,身形又娇小,甚至也没有能够展现礼服的曲线。
  适合克莉丝的颜色是深蓝色,再来最多就是与双眸同色的暗绿色。
  因为自己没有那样华美的心;因为就算注视自己的心,也没有坦露的必要;因为想要保持空荡荡的内心,所以一直选用那样的颜色。
  因为没有人注意自己;因为不希望有人注意自己。
  明明一直都是这么想的。
  (克莉丝……妳喜欢我吗?)
  在西北方英格兰的一间小旅店,他这么问道。
  是的,克莉丝如此回应。
  这件事,就连帕梅拉都不知道。
  那个时候,我内心是期盼着的。
  期盼他能够看我,期盼他能够明白我的心意。我喜欢你,我不想被你忘记,尽管有些害怕,但是直到幸福来临之前,期盼你能够接受我。在我心里对你的思慕,就像是耀眼的光辉色彩。
  「——夏洛克他——」
  突然间,帕梅拉的声音唤出了自己心想着的那个人名,克莉丝慌忙地抬起头。
  「咦,什么?帕梅拉?」
  「夏洛克的事情被登在报纸上喔,不过我只在店里稍微看了一下而已。」
  帕梅拉不知何时已经结束清扫,正将袖子卷至手肘处。她从桌上放置的箧篮中,拿出了洋葱。
  「我、我才没有在想夏洛克的事情呢。」
  「是这样吗?所以妳不看就对了,亏我还特别去买回来呢。」
  帕梅拉从筐篮中拿出了报纸,克莉丝仓皇伸出手,表情不禁变得认真。
  「想看吗?」
  「嗯……」
  克莉丝点点头,帕梅拉见状不禁失笑,而克莉丝则是满脸通红地接过了报纸。

  虽然觉得自己实在太容易被看透了,但也没有办法。
  帕梅拉因为抢眼的容貌和好亲近的个性而相当受欢迎,为了看帕梅拉而经过店铺的男性大有人在,她亦习于应对了,但这对怕生的克莉丝来说实在是学不来。
  既然如此,为何夏洛克会把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而不是帕梅拉呢……
  还是说『把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如此的想法本身,已经是太过自负了呢?那单纯只是客套话吗?
  不是的——如果这样的话,无法说明的事情未免太多了……
  克莉丝相当迷惘。
  明明大家说她缝制的是恋之礼服,却因为至今没有喜欢过任何人,导致自己无从判断。
  更何况对方是夏洛克?哈克尼尔,贵族中的名门望族哈克尼尔公爵家的嫡长子。家世为无可挑剔的孕育政治家之摇篮,甚至在容貌、个性和智慧方面,也是上流阶层中教人另眼相待的青年贵族。
  克莉丝翻开报纸。
  这并不是伦敦大幅印刷的高级正经报纸,而是专门报导贵族轶事的通俗小报。帕梅拉今天早上趁着去买肉类和蔬菜时,顺道去了『挑乐丝的店』这间杂货行,因为帕梅拉和老板挑乐丝交情很好。
  「奥尔索普伯爵家不是下了礼服的订单吗?我有点担心就看了一下报导。毕竟是家族历史比女王陛下还要悠久的名门,我一直在想究竟是怎么样的家族。」
  帕梅拉这么说道。
  「我认为,不要知道这个家族的事情会比较好缝制礼服喔。」
  「这我晓得,可是还是得要先有心理准备才行,我不想害怕退缩嘛。」
  「帕梅拉也有害怕的事情啊。」
  「当然有啊,我偶尔也是会的。」
  克莉丝促狭地嘟起嘴唇。由于帕梅拉个性强势,面对客人时,常常是克莉丝比较胆怯。
  在帕梅拉准备餐点的期间.克莉丝凝神注视厚厚的通俗小报。
  尽管克莉丝识得字,但遇到艰涩的单字就读得很辛苦。
  克莉丝和帕梅拉在十四岁初次来到丽浮山庄时,文字和数字都是克莉丝在看,但帕梅拉没多久就追过了她的程度。
  帕梅拉现在也不时会看些克莉丝从没想过要翻开的厚重书籍或小说,或者是在工作闲暇之余打开手札写些什么。「我和妳不一样,没有任何长处,只能大量阅读而已。」本人虽然这么表示,但除了缝制礼服以外,不会做其他事的克莉丝却很是佩服。
  帕梅拉才是应该和优秀的男子相恋、得到幸福的人……如果她愿意的话,明明随时就可  拥有恋人的。
  帕梅拉以熟稔的动作剥下洋葱皮,开始拌入丁香。在那个大锅子中,似乎放着已经处理好的仔牛腱肉了。
  「帕梅拉,我来帮忙。」
  「不用了,这不怎么麻烦,妳去店里就好,只是客人上门的话,不要马上答应接下订单喔。因为如果这边不把奥尔索普家的委托做好的话,他们之后可能就不会再下订单了喔。」
  克莉丝点头。
  前几天奥尔索普伯爵家正式下了订单,不过细节还不清楚,也还没有和伯爵千金当面谈过。
  「我知道,因为对方是富有的贵族,或许不会就只缝制这么一件而已。」
  「可是,就算对方愿意出再多钱,还是要表明做不到的事就是做不到喔。不过,我记得以前曾对对方的佣人说过,『蔷薇色』的礼服是恋之礼服的说法是谣传,并不是穿上就会实现恋情。」
  「妳不是有点畏惧奥尔索普家吗?」
  「如果工作的话就另当别论了。」
  帕梅拉无畏地说道。克莉丝闻言便露出笑容。
  「好不容易承蒙对方选择『蔷薇色』订制礼服,我会努力做出漂亮的礼服的。」
  她这么回答。克莉丝早已经习惯客人的无理要求了。
  而且,拥有『想要这样』这般强烈心意的千金小姐,可以让她明确地缝制出礼服。
  帕梅拉在热锅中放入了奶油和洋葱,在加入水之前,先以小火烹煮,使得整间厨房弥漫着甘甜的香气。
  「好像很好吃呢,真期待晚餐。」
  「其实原本是想做咖哩口味的,但很可惜的,因为衣服会沾上味道,所以白天没有办法做。」
  帕梅拉一边抬头看着摆放调味料的架子,一边有些不甘心地回答。
  才刚打扫完的『蔷薇色』店内,隐约弥漫着一股木头香味。
  咕咚咕咚.厨房传来烹煮肉类和蔬菜的声音,日间的光线从窗户照射进来。
  克莉丝轻倚在纵长窗边,摊开通俗小报。
  贵族间的小道传闻消息,主要都是些缔结婚约情事、结婚公告和讣闻。
  还有就是最近颇受好评的剧团女演员的消息——从滑铁卢桥上投河自杀的有钱青年,其实身负巨额欠款的事;新门监狱前公开执行鞭刑,有三百人聚集前来观看——今年温布尔登网球公开赛出赛名单、在艾普森赛马竞技场所举行的奥克斯赛马群的亮相等等……还有身为奥克斯赛马创始的一员,并同时为赛马会顾问的艾佛列特?哈克尼尔家,其所养的幼马艾卓安亦将出场比赛。报名费为五十基尼;当天有特别的马车载送往返艾普森赛马竞技场……
  全是一些和克莉丝不相关的话题。
  忽然间她想起来了,于是翻开政治版来看。虽然说是政治版,但因为是通俗小报,当然也不会刊载太难懂的事。
  在报导政治家近况的版面里,克莉丝终于看见她所要找寻的文字。
  就在报导国务大臣亨利?莫亚迪耶公爵家举办宴会的消息里。在那小小的栏框中,与其他与会者的名字并列在一块儿。
  接近名单最末端,夏洛克?哈克尼尔的字样就出现在该处。
  夏洛克没有注记头衔。尽管是将从父亲那边继承公爵爵位的嫡长子.形式上曾以侯爵自称,然而现在的身分并不是议员或军人。夏洛克曾说过,将会在最近的一次选举成为下议院议员。
  (当然,无论如何自然已经拥有上议院议员的席位,家族事业顺利发展,我就算不工作也没有关系——也有贵族不应该劳动这样的意见——不过就我的个性看来,还是不适合悠闲度日。基本上所有事都可以去做,但无论哪一个都没有办法让我由衷地感到快乐。)
  对于自己能和夏洛克一同去到西北方英格兰大地,克莉丝深感庆幸。
  当时形式上是陪同个性急躁的客人前去旅行,一开始虽然不安,然而大概是因为离开了伦敦,夏洛克比以往更坦率而放松。平时说话总是用字谨慎且速度缓慢,但在那个时候,他总会将所想的事情直率地说出口,或是为了无聊的事情发笑。这是第一次看到他毫不在意额头淌下汗水、发丝凌乱,甚至是衣服破损。
  或许他其实没有那么喜欢受到众人瞩目吧。
  克莉丝心里思考着,至今他都是生活在什么样的环境下呢?
  以贵族家长男的身分出生——由奶妈养育——在寄宿学校受教育——上大学,年纪比克莉丝长六岁。
  克莉丝觉得不可思议,自己出生的时候,他早已出生在这世上,并在同一个国家生活着了。说不定,两人还曾经在伦敦擦身而过。
  克莉丝大概是在十岁时开始在『蔷薇色』工作的吧,不过拿针线倒是在那之前早就开始了。在伦敦的一间小店,妈妈以技术高明的裁缝师身分工作度日的时候。
  从店里回到家后,在小小的公寓房间里,一个人拿着针线缝制礼服。只要克莉丝一凑近,什么都愿意教给她。妈妈既美丽又温柔,她最喜欢了,而且妈妈深爱着克莉丝。妈妈那时说过,只要店再大一点、裁缝女工再多一些,有了名气之后,一定会获得幸福的。
  裁缝师,琳达•巴雷斯……
  夏洛克已经察觉是克莉丝的母亲裁制闇之礼服。
  同时也知道闇之礼服的传闻是真的,而且一穿上便会诱发人的负面情绪,至今发生过贵族千金小姐自杀的骚动,也都是因为穿上闇之礼服所导致。
  妈妈一开始也是裁制恋之礼服的。她在伦敦的一间小店『蔷薇色』,抱着纯粹的心情,将爱情献给一名男性。然后,应该是就此便感到满足了。
  但是没有办法,克莉丝心想。
  从克莉丝裁制礼服以来,从克莉丝的礼服开始受到好评以来,店铺逐渐扩大规模,妈妈也变得开始想要获得更多东西。
  (过去也有很重要的回忆,不光只是难过的事情而已。)
  (妳也有幸福的权利。)
  克莉丝再次悄悄看向那报纸上的名字,只看着那个名字。
  好希望他再多说一些,告诉我我没有做错。不对——就算是做错了,就算是那样,爱上谁也是没有关系的。好希望那双坦率的淡褐色眼瞳凝视着我,这么告诉我。告诉我,没有人的内心是空白一片的。
  忘不掉妈妈的事。
  不要紧的。
  在伦敦,似乎有着『蔷薇色』裁制闇之礼服的传闻。
  可是在这里,一旦有提及闇之礼服的人前来,便会马上被帕梅拉请回去。而如果发现了穿着闇之礼服的人,只要由我告诉对方,并让对方脱下就可以。
  就只是这样,克莉丝是这么想的,原本是这么打算的。
  怨恨贵族千金的艾丽斯已经不在了。
  再加上,新来的客人艾蒂儿小姐,应该也不是穿着闇之礼服的人……
  克莉丝想起只看过照片的艾蒂儿.奥尔索普小姐。去年才刚谒见,年约十七、八岁的未婚千金小姐。
  像艾蒂儿小姐那般完美的淑女,心里所思慕的人会是谁呢?一定是同样身为上流阶层、无可挑剔的青年贵族吧。
  克莉丝任由美丽的想象徜徉了一会儿,接着忽然间她摇着脑袋,难道是?
  微微向上爬升一些的阳光,从窗户射了进来。
  莫亚迪耶公爵的宅邸,就位处在伦敦市中心的圣詹姆斯。
  洋溢着十七世纪英国风的古典连栋宅邸(注1),门口与露台摆置典雅美丽的拱门,大厅中央有座装设烫金扶手的楼梯。中间夹层为本身亦可自成一间房间的宽广走廊,来客可以从该处俯视掀开拉廉进来的客人。
  夏洛克就站在那走廊上与对方热切交谈。
  大厅和走廊都铺有比利时地毯,到处还装饰着花色与地毯几乎相同的花朵。陈列了几张上头摆有冷肉与烫青菜等简单餐点的桌子,还有端着饮料供应客人的侍者来回走动。
  「所以你是反对市民权吗?夏洛克•哈克尼尔侯爵?」
  宴会才刚开始不久,穿着各式各样衣装的男男女女,一手拿着饮料一边嬉笑着,另外有两名男子站在夏洛克面前。
  「我不是反对市民权,我是想表达给予了权力之后,责任也随之而来的意思。并且我认为,对于救济院的罚则规定太过严苛了。」
  「贫困是怠惰的报应,明明是自己的罪过所换来的下场,国家没有拿出钱的必要。」
  ※注1:所谓的连栋宅邸即为两楝以上的房子相连建造.共享一个制墙面的宅邸形式。
  「也有一些情况是光凭努力仍无法改善的,会怠惰是因为没有希望的关系吧。」
  听着夏洛克说的话并点头的人,是身为一间报社经营者的年轻男子。而另一位体型肥胖的政治家,则是因为知道夏洛克是学过政治学的青年贵族,因而处处语带挑衅地讽刺着。
  就在经营者与政治家这回又开始针对教育论争辩之时,夏洛克将装有飮料的玻璃杯凑近嘴边。
  政治家相当热衷于慈善事业,同时应该也有担任救济院的顾问才对。救济院的待遇并不好,那无关乎资金或制度,而是主事者的想法问题。
  由于这是政治家所主办的宴会,像这样打交道,也是只能当作余兴节目的其中之一来享受了。
  「威灵顿爵士,爱德华先生。」
  「诺森伯兰仕女,伊莎贝尔.诺森伯兰小姐。」
  「乔治.巴恩滋爵士,海伦娜?巴恩滋夫人,艾莉思.巴恩滋小姐,米兰妲?巴恩滋小姐。」
  每当有新来的访客,莫亚迪耶公爵家中声音最好听的管家?便会以近乎吵杂烦人的音量,唱出来客的名字。一去到中间夹层,便可以清楚掌握那些人的姓名及样貌。
  最后进门的客人——夏洛克无意间望向在垂着胡须的胖男子身后走进的三个人。
  巴恩滋夫人穿着深绿色的礼服,上身的坠褶强调出颈项至胸前的部分,将肌肤衬托得很迷人。胸前看似柔软的深陷处,是上了年纪的女性才有的美丽。
  而女儿们的穿著,高挑清瘦的那位所穿的礼服,有一朵大红色花朵点缀于裙身。合于身形的无装饰下半身,让花朵分外抢眼。
  另一位娇小而丰盈的女儿,身穿一袭可爱的莲花色礼服,并有白色蕾丝点缀。没有穿上马甲矫正的身体曲线,自然伸展显得可爱,圆润的手腕与母亲十分相似。
  这三个人都不是特别美丽的类型,但却莫名地吸引周围众人的目光。认识她们的女性纷纷走上前,轮流与她们三人拥抱寒喧。
  「看来花朵盛开了呢。」
  削瘦、眼神带倦意的报社经营者——米尔顿说道。他同时也是一位优秀的新闻记。
  「美丽盛装的妇人是英国的花朵。」
  夏洛克一面客套地回答一面心想,巴恩滋一家应该是『蔷薇色』的常客,记得自己曾经在店里遇过。
  这么说来,那件礼服是克莉丝缝制的吗?
  夏洛克的内心忽然间变得柔软。
  在播种人不知情的情况下,花朵正慢慢绽放。该处于是能形成幸福的空间.他好想让那位温柔的裁缝师看看这幅光景。
  克莉丝现在依旧在『蔷薇色』的小小工作室里,一个人静静地运针缝制吧。
  「夏俐。」
  他听见呼唤的声音而回过头,一名男子就站在那里。
  那是一名身材结实的男子,发色金中带灰?双眼同样是咖啡色里带些灰色。肩膀宽阔,因运动而锻炼得精壮的一双长腿,包裹在作工精细的燕尾服中。
  「是比尔德啊……」
  夏洛克一回应,那位比尔德便微微一笑。
  由于常去的俱乐部不同,再加上最近这阵子自己避免去伦敦,所以在公开场合打照面今年还是第一次。
  「哈克尼尔侯爵,这位是您的朋友吗?」政治家问着。
  「念寄宿学校时的朋友,是有着相同志向的伙伴。」
  「您好,我是比尔德?戴维,父亲是一名子爵。」
  比尔德形式化地打着招呼,同时视线移向了夏洛克。夏洛克趁着对话的中断,借机假装去拿饮料离开现场。
  比尔德很快就追了上来。夏洛克在可以清楚看见大厅出入口的地方停下脚步.将空杯放至桌面。
  「夏俐,我没有想到你会出现。你不是去旅行了吗?」
  「我不会在社交季节旅行。」
  夏洛克边拿起另一杯香槟边说道。
  对方好像从一开始就想说些什么。
  比尔德胸前结的不是领带,而是白色领结。从学生时代开始,他就是一个喜欢拥有新物品与前卫思想的男士。
  然而,流畅自然的动作是与生俱来的贵族才有的姿态。举例来说,就与方才的新闻记者及巴恩滋夫妇完全不一样。
  唯有在这方面,是无论穿上何种服装都无法拥有的吧。
  不过夏洛克当然也不是如外表那般保守的贵族。
  「夏俐,你和莫亚迪耶公爵有交情吗?」
  「我们是远房亲戚,去年接受他的邀请参加狩猎活动,不过我并没有参与打猎。」
  「哦……你也是那么有野心的人啊。」
  比尔德的眼睛瞇了起来,发丝轻落于前额上。柬洋气息的细长眼睛,隠约透露出冷酷,就连处在寄宿学校的同年龄层中,都让人对他抱持着敬畏的心。
  相对的,同样是在寄宿学校里,娃娃脸的肯尼斯.史东纳明明年长三岁,却是人见人爱的类型。
  「野心这样的字眼并不恰当,我只是因为受到邀请而前往罢了。」
  「下次选举你会参选吧。」
  「那是我的义务,还有也得受到社会的认同。」
  「真是贪心的家伙,很多人已经很欣赏你了,毕竟你是哈克尼尔家的长男嘛。」
  「不需要你说。」
  夏洛克罕见地打断了朋友的话,他不想听。
  他说的没错,自己已经充分受到认同。今天也是一样,从踏进这个大厅以来,想和夏洛克谈话的人,接连不断地前来。
  夏洛克瞄了瞄大厅。
  这个宴会的主办人亨利.莫亚迪耶公爵目前不在现场.而与他所属同一政党的夏洛克的父亲艾佛列特?哈克尼尔也不见踪影,想必是在书房里谈论关于新的法案吧。
  向夏洛克攀谈的人、想与夏洛克深交的人,换句话说,就是希望能成为哈克尼尔家—夏洛克父亲的知交的人们。
  夏洛克的心情莫名地烦躁了起来。
  明明什么事情都可以做到、明明觉得自己拥有了一切,却又为什么感觉像是一无所有呢?
  原本一直到前阵子都没有过那样的想法……
  餐桌对面有位上了年纪的妇人,以及一位看起来像是女儿的小姐,不时悄悄望向夏洛克两人。
  比尔德以相当在意两人注视的模样挽起了双手。
  「说到莫亚迪耶公爵,他好像有个适龄的女儿,向你介绍过了吗?」
  「女儿……长女吗?」
  夏洛克不经意地问道。
  在莫亚迪耶公爵的乡下宅邸——卡帕比利帝宅邸里时,莫亚迪耶公爵曾暗示要让他与其所溺爱的次女结婚。不过,那并非正式的谈论,因为那个女孩是公爵与情妇生下的女儿。
  比起结婚的事,当时夏洛克对于『拥有妻子的同时,仍让情妇住在乡间的宅邸,甚至产下子嗣』这样的事实还比较吃惊,他看见了始终以为高尚的公爵不同的一面。
  「当然,公爵就只有那么一位女儿而已吧。柯奈莉亚?莫亚迪耶,这位芳龄十八的美丽佳人,我想今天也会出席吧。」
  「没有喔。我是受邀到别墅,或许曾经见过,不过没什么兴趣。」
  果然,对方看来是不晓得莫亚迪耶公爵有情妇的事情。
  柯奈莉亚……所以,她就是在卡帕比利帝宅邸里所介绍的少女——艾苹.莫亚迪耶同父异母的姊姊吧.而艾苹现在这个年纪要在社交圈露脸还太早了。
  一想到去年,每次只要去到哪里,母亲就会向他介绍千金小姐,夏洛克真的觉得受够了,柯奈莉亚也是那一阵子所见到的其中一人。
  我现在还不是结婚的时候——从那时候就开始无数次如此宣称。因为他还希望能继续维持自由之身。
  事到如今他却心想,什么才是自由呢?如果没有详尽义务,那么自己真正想要的柬西就得不到。
  「如果公爵喜欢你的话,对方大概会有兴趣吧。」

  比尔德的话别有含意。带着不想加入战局的意味,夏洛克摇了摇头。
  「你才是吧,喜欢柯奈莉亚小姐吗?」
  「今年见过几次面,我和你不一样,我得自己主动出击才行,如果能够当上议员就好了。」
  「原来是这样啊。」
  夏洛克能够理解。
  要成为议员,拥有法定以上的财产是必要的。如果没有财产却握有权力的话,便会陷入私欲。政治不是工作而是一份使命,所以政治家非得是有洁癖的绅士不可。
  戴维子爵体弱多病,不会在社交界露脸。虽然称为子爵,但是伦敦的家应为租赁,比尔德大概是希望有个经济后盾吧。
  「不只是如此而已。今天艾蒂儿.奥尔索普小姐也会出席。」
  「奥尔索普爵士呢?」
  「奥尔索普爵士不会来,他年纪都一大把了。艾蒂儿小姐是爵士上了年纪才生下的孩子,她和柯奈莉亚感情很好。」
  「你的意思是说,这是个认识的好机会?」
  「没错。再来是关于你妹妹,如果她没有婚约的话,我希望你首先替我介绍。」
  「芙劳拉也在你的备选名单里啊。」
  夏洛克苦笑地望着比尔德,然而比尔德却是一脸认真。
  「谁都希望能拥有哈克尼尔家的千金,无论是生病或其他什么都没关系。安迪.布朗德雷伊虽然是有钱人,却不是贵族,大家都兴致勃勃地看他要怎么取得婚约。」「妹妹喜欢上了也没有办法。」
  夏洛克说道。
  妹妹芙萝蕾丝就是讨厌因为财产、身分而结婚的人,才会一个人深居在奥佛西地昂斯宅邸。夏洛克清楚即将成为自己妹婿的男士为人,对此完全没有异议。
  「这我知道。就是因为这样,我才更不能放弃追求她的希望。」
  「艾蒂儿?奥尔索普小姐好像是位名声很好的千金小姐?」
  夏洛克转移了话题。
  他并不讨厌比尔德,只是不想谈论私事。
  而且说到这位艾蒂儿小姐,她也是母亲亟欲促使与夏洛克见面的千金小姐。
  「这连讲都不用讲。虽然政治力方面不及莫亚迪耶公爵,可是奥尔索普家的领地……不,光看那间连栋宅邸就可以知道是什么家世,再加上艾蒂儿小姐那副美貌……在这间屋子里的年轻男士中,没有兴趣的大概就只有你吧。」
  夏洛克将身体轻倚在拦杆扶手上,试图回想艾蒂儿小姐的模样。
  「……想不起来。」
  比尔德一脸错愕。
  「这也是当然的,奥尔索普伯爵大概也明白女儿的价值?鲜少让她在公开场合出现,她可是深居简出的千金小姐啊。」
  「意思就是不会随便找个对象?」「那就是可乘之机。」
  夏洛克望向比尔德,比尔德脸上浮现出无畏的笑容。
  就算没有财产,但因为对自己的魅力抱有自信才说得出这些话吧,夏洛克思考着。比尔德的容貌与脑袋都很出色,性格亦属开朗,从在寄宿学校那时开始,身边总不缺恋人。
  「那么就你来说,你对于我今天出席这场宴会感到开心吗?」
  「这话说得太早了,夏俐。以我的身分,是不够资格拜见艾蒂儿小姐尊容的。
  「自己的恋爱自己想想办法吧。」
  尽管夏洛克这么说,脑袋一边同时又在考虑这样做是否恰当。
  如果艾蒂儿?奥尔索普有了未婚夫,那么母亲也没有办法再对夏洛克啰嗦了吧。
  「柯奈莉亚.莫亚迪耶小姐,艾蒂儿?奥尔索普小姐。」
  大厅响起低沉的声音。周围人们说话的声音,骤然莫名变得小声。
  「来了喔,夏俐。」
  比尔德说着,语气虽然一派悠哉,眼睛却不见笑意。
  夏洛克和比尔德一同从栏杆处望向大厅。
  两位女性从入口的拉廉下方逐渐走近。一位是有着黑发及栗色眼瞳的女孩,另一位金发女孩,则穿着轻软祖母绿色调的礼服。不知是气质抑或是美貌的关系,两人都散发出与他人截然不同的风情。
  两位男士—不知何时现身的莫亚迪耶公爵和艾佛列特.哈克尼尔公爵,从大厅的人群之中走了出来。两人都拥有家族相承的传统淡褐色眼瞳——与夏洛克的眼瞳颜色相同,而莫亚迪耶公爵的个子稍微高一点。
  穿着红黑色礼服的柯奈莉亚?莫亚迪耶由父亲牵起了手,身旁的艾蒂儿则是艾佛列特牵起她的手。在艾蒂儿的正前方,正巧摆有一盆高耸的盆树,因此看不见她的脸。
  夏洛克微微皱起了眉头,一只手肘拄在栏杆上,再次望向楼梯下方。全部的人一走动,艾蒂儿才终于出现在视野里。
  不晓得是否意识到目光,艾蒂儿忽然像是察觉般抬起头看向夏洛克,与夏洛克对上了眼。那是有如地中海的海洋般,毫无一丝混浊的湛蓝双瞳。
  无论是夏洛克或是艾蒂儿,都没有移开视线。在艾蒂儿的唇边,浮上了一抹温柔的笑容。
  确实很美丽,夏洛克如此心想。
  
  
 楼主| 发表于 2010-4-7 18:24 | 显示全部楼层
  为了被掳获

  虽然是夏令时间,但现在已经完全进入了夜晚。
  莫亚迪耶公爵的宴会在傍晚时分开始,因为没有所谓的晚餐宴席或舞会,于是就变成年轻小伙子及在权贵身旁跟前跟后的绅士们的俱乐部。艾蒂儿身旁只有一名侍女布里姬跟着而已。
  一辆双头马车在连栋宅邸前方停下,艾蒂儿接着在布里姬后头下车。
  她今天的礼服为祖母绿雪纺纱,尽管配戴着真正的祖母绿宝石首饰,但其实她并不怎么喜欢。因为自己的眼睛是明亮的蓝色——而且又有一头淡色金发,所以她讨厌无法衬托出蓝色和金色的颜色。
  不过,艾蒂儿当然没有将这想法说出口。
  「小姐,怎么了吗?」
  一踏进屋内,汉诺瓦便早已等在那里。
  他从以前就在奥尔索普家担任管家,尽管身为一介佣人却拥有领地,他就是如此身分的男子。他是布里姬的父亲。同时也是负责教育艾蒂儿的人。

  从艾蒂儿小时候开始就待在她身边,总是在比双亲还要接近的地方看得见他。
  「有点累呢,汉诺瓦。」
  「这是当然。」
  汉诺瓦以平稳的声音回答。布里姬为艾蒂儿脱下斗篷,小巧的祖母绿银耳饰在耳边发出叮钤声响。艾蒂儿走上螺旋梯,进到自己专属的更衣室里。
  虽然说是更衣室,其实就是一间宽阔的相连套房。艾蒂儿走到暖炉前,一边望着挂镜一边拿下耳环。
  这时敲门声响起。汉诺瓦随之进到房间里,手上还拿着装有一些简单食物的托盘。
  「艾蒂儿小姐,今天的宴会如何?」
  「我有和莫亚迪耶公爵、哈克尼尔公爵……以及其他的许多人交谈,还有新闻记者。」
  「请尽量不要和市井小民来往。」
  「我明白,可是我不想失了礼数。哥哥他似乎是因为去赛马会的关系晚了一点,还说奥克斯的第一优胜候选马果然是艾卓安。男性们真的很喜欢马匹呢。」
  「想必是因为哈克尼尔公爵在场的关系吧。」
  艾蒂儿透过镜子瞄了眼汉诺瓦,她什么都没回答,只是继续将首饰取下。镜子前的大理石上,随意摆放着绿色及银色珠宝,这些是奥尔索普家从以前流传下来的珠宝,无论哪一个  都有数百英镑的价值。
  终于将所有的宝石饰品取下,艾蒂儿目不转睛地凝视着镜子。金色发丝,澄澈的蓝色眼瞳,鼻唇线条优美,胸部无须紧束即相当丰满,还有修长的手脚。
  今天也很美丽——尽管被如此称赞了,然而她不禁怀疑那是真实的吗?实际上,所谓的女人,就算将一切的装饰品取下之后,不晓得也可以说是美丽的吗——?
  既然这样的话,就没有装饰的必要了不是吗?艾蒂儿如此思考着。大家是希望自己看起来比实际上的模样更好才打扮自己的。不对——如果在所有人的面前都是装扮着自己,那么装扮过的美丽姿态才是真正的模样。
  镜中反映出桌子,艾蒂儿看着摆饰在上头的水果,那绝不会腐坏的美丽果实。
  「艾蒂儿小姐,您今天同样是相当美丽呢。」
  「谢谢,汉诺瓦。可是,我不会再穿这件礼服,也不会再戴这个祖母绿宝石了。」
  「那么我现在立刻拿走,不再让您看见。」
  汉诺瓦拿走她在镜子前所取下的装饰品。布里姬来到艾蒂儿身后,开始协助她换上衣服。布里姬拥有东方人风情的黑发、薄唇及长睫毛,也是一位美丽的女孩。
  「说到礼服,艾蒂儿小姐,我认为有缝制新礼服的必要,所以已经去委托裁缝屋了。最近就会过来丈量尺寸,到时候再麻烦您了。」
  艾蒂儿穿着一身白绢材质的薄衣裳,在镜前坐下的同时叹出一口气。
  「真麻烦呢。」
  「这是您的义务。」
  「是哪里的裁缝屋呢?哈兰德店里有失礼的裁缝女工,希望这次不要再是那间了。」
  「这次是委托『蔷薇色』裁缝屋。」
  「『蔷薇色』……就是那间缝制恋之礼服的裁缝屋?」
  「似乎就是喔,小姐。」
  艾蒂儿对着镜子微微一笑,而汉诺瓦也连带受到影响似地初次展露笑容。
  「我没想到真的有呢。」
  「伦敦那间已经歇业,现在在丽浮山庄。店的规模比想象中还要小,裁缝师是一名年女性,我认为不致于给小姐带来不快。风评不错,理当有委托的价值吧。」
  「是啊,我一直想拜托对方缝制看看呢,真开心。」
  艾蒂儿边笑边摇着变轻的脑袋。布里姬仔细地梳理着头发,稍微扎束后垂至肩头。她将准备好的直条纹家居服拿过来,让艾蒂儿穿上。
  「今天柯奈莉亚小姐也一同出席呢。」
  「嗯,因为是柯奈莉亚的父亲举办的宴会。」
  「和宫廷的舞会或晚宴不同,有很多男士前往对吧……」
  艾蒂儿让布里姬为她扣好棉质家居服的后背处,同时从镜中望向汉诺瓦,汉诺瓦也正望着镜中艾蒂儿的表情,看来是躲不掉了。
  「见到夏洛克?哈尼尔先生了吗?」
  艾蒂儿叹着气回答:
  「见到了。」
  她早就知道汉诺瓦打从一开始想问什么。
  「是怎么样的一个人呢?」
  「今天已经累了,汉诺瓦,我们之后再谈。」
  布里姬正在整理裙子的紊乱处。棉质家居服穿起来,无论是肌肤或心灵都感觉舒适。汉诺瓦的心情一点也没有受到影响的样子,行过礼后便走了出去。结束替小姐更衣如此重大工作的布里姬,也跟着在后头离开。
  艾蒂儿在镜子前面站定,她现在的模样看起来比方才还要幼小得多。明明没有化妆,眼睛却好像稍微大了一些。
  现在的自己,并不是盘起头发、以高价礼服打扮妆点的伯爵千金小姐,只是一个十八岁的少女艾蒂儿。
  「我回来了。」
  艾蒂儿缓缓地说着,将唇瓣凑上镜子并轻轻地一吻。
  同时像是与自己无关似地,回想起刚刚的自己。
  走过莫亚迪耶公爵宅邸大厅的入口处时,艾蒂儿是完美的伯爵千金。
  她已经习惯了众人注视的目光。自从去年到宫廷谒见以来,周围的人们是以什么样的眼光看待自己,她早就一清e二楚了。
  她已经好久没有出席以社交为名的场合。最近,母亲和哥哥代替疗养中的父亲,谨慎地为艾蒂儿挑选外出的场所,如果不是有那样格局的家族,就无法参加晚宴和舞会。
  没办法,她只能与感情融洽的柯奈莉亚彼此造访双方家里,或是到海德公园散散步,可是她不能像柯奈莉亚那样简单地拜托一位男性陪同,实在没有比这更不方便的事了。在艾蒂儿的身后,有布里姬这位看护人紧紧跟着,就连在骑马道上骑马,即便是与男士们擦身而过,除了打招呼之外,也不能有其余交谈。
  所以决定和柯奈莉亚一同出席莫亚迪耶公爵的宴会时,她真的很开心。不仅可以和女性友人交谈,还能亲眼看见时下流行的礼服及饰品。或许会遇到鲁莽男性失礼的注视,不过到时候只要像往常I样好好应对就好了。
  相对的,自己要露出平时绝不示众的白皙手腕,并且配戴祖母绿宝石首饰。
  宴会比艾蒂儿所想的还要盛大。她一踏进大厅,主办人莫亚迪耶大臣和艾佛列特。哈克尼尔公爵为了护卫陪同,两人便走上前来。
  当她面带微笑挽住对方的手时,忽然感觉到一股视线。
  艾蒂儿往大厅中间夹层望去。
  那里有位男士目不转睛地盯着艾蒂儿。
  沉着的淡褐色眼瞳,宽阔的肩膀,手肘轻轻地靠在栏杆上。
  那名男子——青年,恐怕从离开大学以来就再也没有过这样的站姿吧。长长的浏海有如少年一般。男子并不是在打量艾蒂儿?当然也不是以欣赏的眼光注视。
  艾蒂儿随即便明白那人是贵族,并且对他回以微笑。
  「夏洛克。」
  牵着艾蒂儿手的艾佛列特注意到了。
  于是夏洛克移开撑在栏杆上的手,缓缓步下阶梯。
  「艾蒂儿小姐,这是我的儿子夏洛克。才刚大学毕业一年,现在正让他担任我的秘书。」
  经由艾佛列特介绍后,夏洛克便优雅地行礼。原本以为是黑色的燕尾服,仔细一看原来是深灰色。
  夏洛克身材高挑,当他鞠躬致意时,长长的浏海便在前额落下暗影。眼瞳的淡褐色比父亲的还要深浓?脸庞亦没有父亲那般紧绷的线条。
  「您好,艾蒂儿?奥尔索普小姐,我是夏洛克。哈克尼尔。」
  「我有听说过您的事情。」
  「如果是好的方面我会很开心的。」
  在耳朵深处静静回响似的声音,那是以正确的发音说的话。
  艾蒂儿这时明白,为什么汉诺瓦要力劝自己今天来参加这个宴会了。
  在平常的对话中,她总会不经意听到关于夏洛克的事情。
  夏洛克。哈克尼尔——哈克尼尔公爵家俊美的长男,比艾蒂儿年长五岁,将来会继承哈克尼尔公爵的广大封地和伦敦的土地,还有各式各样的委员身分及俱乐部的权益。
  父亲似乎同样也有政治上的野心,不过这除了证明他有智慧之外,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小姐,最重要的是两人是否同属一个世界的人。这个是您在与对方见面才会知道的事。他就如同汉诺瓦所说,符合了最重要的条件。艾蒂儿再次对夏洛克展露微笑,这是表示合格的记号。
  「夏洛克先生,好久不见。」
  身旁的柯奈莉亚微笑打招呼,看来两人原本就认识。
  「午安,柯奈莉亚小姐。」
  「直接叫我柯奈莉亚也没关系的。父亲,您说是不是?」
  「当然。」
  「好久不见,公爵。上次见面已经是去年受您邀请的事了。」
  夏洛克和莫亚迪耶公爵握手,一旁的柯奈莉亚惊讶地抖了一下肩膀。
  「夏洛克先生,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呢?我怎么都没有听说父亲邀请您前来?」
  「社交圈暂停活动的时候,不是有来这间宅邸——啊,我来为您介绍,这位是我的朋友比尔德。」
  夏洛克一介绍完,在他身后的金发男子便走向前。
  「我是比尔德?戴维。在场每一位都曾经见过——唯独您是初次见面,艾蒂儿。奥尔索普小姐。您果然如传闻中一样美丽啊,我的眼睛简直要对至今度过的每一天感到懊悔了呢。」
  「午安,比尔德先生。」
  艾蒂儿形式化地向比尔德行礼。尽管目光曾经停留,却没有放在心上。金中带灰的头发及隐约带着锐利的淡色眼瞳,和夏洛克站在一块,就好像一组黑白对照图一样。
  「我和夏洛克是同一所大学喔。」
  「从寄宿学校开始就同校了,不过他大致上都是位居第一,我则是第一一名。真是懊恼的回忆啊。」
  「请不要当真,公爵。比尔德的口才之好,绝对说不过他的。」
  听见比尔德的话?夏洛克苦笑地纠正。
  「父亲,请不要开始提政治的话题,我们没有办法参与。」
  「说得也是。」
  莫亚迪耶公爵及艾佛列特放开千金们的手,以眼神示意两位年轻人「之后就交给你们了」,接着致意过后便离开。
  夏洛克稍微注视着那背影一会儿,然后转向艾蒂儿。
  「我们去拿点饮料吧,艾蒂儿小姐、柯奈莉亚小姐,这里太引人注意了。」
  夏洛克从艾蒂儿的身旁缓缓迈步离开。
  艾蒂儿有些不快。
  尽管这非他所愿,不过由于父亲如此交待,他也只好陪同。而且,他也不晓得艾蒂儿注意到了。艾蒂儿心想,自己不被放在眼里呢。
  柯奈莉亚对此毫无所觉,一面和比尔德谈话一面接着离开,她的手已经挽着比尔德的臂弯了。
  「比尔德,今天过来时若能在大厅等我们就好了。」
  「我会当真喔,柯奈莉亚。」
  「夏洛克先生也是。最近这一阵子都没有见到您,我一直等着希望能和夏洛克先生说话。」
  「柯奈莉亚小姐,我前一阵子去旅行了。」
  「是因为在意那个蒸汽火车的事件吗?」
  夏洛克看来似乎倏地一僵。
  艾蒂儿望着柯奈莉亚,柯奈莉亚像是打探似地,而比尔德也像是第一次听说般,藏不住充满兴致的目光,直直看着夏洛克。
  「……不是的,我并没有做任何见不得人的事喔,柯奈莉亚小姐。」
  「我想喝香槟,麻烦夏洛克先生了。毕竟机会难得,大家一起举杯吧。」
  艾蒂儿打断交谈似地开口。
  夏洛克从男侍者那里拿来饮料,然后将玻璃杯递给艾蒂儿,眼神中可以看得出微微带着感谢之情。
  将四杯都分给大家之后,比尔德轻轻地举起玻璃杯。
  「要为了什么举杯好呢?以我来说的话,我想要为我们往后的友情,以及今天两位小姐的美丽举杯。」
  「夏洛克先生呢?」
  柯奈莉亚撒娇似地问道。夏洛克展露出笑容,虽然平静沉稳时看来冷漠,不过偶尔一笑,便使整个人的感觉为之不同。
  「如果在这里说是为了英国的未来等等,恐怕会一口气失去三位朋友吧。」
  「那种话就留在父亲的书房里说吧,是不是啊,艾蒂儿?」
  「无论夏洛克先生说什么,我都尊敬。」
  「但尊敬是无法发展成为恋情的。这你也很明白吧,夏俐,你来说说话啊。」
  「让我们为两位的美丽——举杯!」
  夏洛克这么说道,在倾杯喝下之前,视线微微瞄向艾蒂儿身后。四人都将玻璃杯凑近嘴边喝下。
  「尊敬是无法发展成为恋情的,这是什么意思啊,比尔德?」
  「话可是不能说得这么明白的喔,柯奈莉亚。」
  「明明是自己先说的。」
  夏洛克在看什么?艾蒂儿假装环顾大厅而转向-旁,寻找刚才夏洛克视线的投射处,脸上的笑容顿时凝结。
  有一群人隔着艾蒂儿的席位在后方谈笑。脸朝向这边的人,是再怎么说都像是暴发户的三位中产阶级女士。一位是上了年纪的妇人,另外两位则应该是她的女儿吧。
  三个人都不是美女——不,是美丽的——艾蒂儿的确从夏洛克的眼瞳中看见了赞赏。那并不是对自己,而是对那些女子。
  在被发现自己在意那些女子之前,艾蒂儿赶紧移回视线,在内心里分析着。
  美丽的并不是那些女性,而是她们的礼服,是那穿在身上装饰的物品。举手投足称不上优雅,然而就连那样都让人感觉怜爱。
  只是,那并不是问题所在。
  方才所感觉到的心情,对眼前的夏洛克所涌上的不快又再次复苏。夏洛克在为了我举杯之时、在称赞我的时候,却是看着其他女性而不是我。明明和我比起来……明明本来是跟我无法比较的……
  艾蒂儿悔恨地心想,为什么我今天要穿这样的礼服来呢?以前明明就觉得我不适合祖母绿的,其实有更多更好的礼服……
  「艾蒂儿妳怎么了?妳认为尊敬在谈恋爱时是必要的?」
  柯奈莉亚向艾蒂儿问道。她与比尔德之间,始终谈论着关于恋爱的话题。
  「我根本没有想过那种事呢。」
  柯奈莉亚大概打从一开始就没有意思想询问艾蒂儿的意见,说话颇为小声。
  「我认为那是最重要的喔,不过这与比尔德的意见不同。」
  「也有德高望重的绅士爱上无知侍女的例子,两人彼此都是真心的。」
  「不是的,那只是单纯的同情,与觉得小狗小猫惹人怜爱是一样的道理,我也觉得家里的猎犬相当可爱。如果不门当户对,对话应该也无法成立。」
  「居然说绅士和侍女?这种例子太过极端了呢,比尔德先生。」
  艾蒂儿说道。眼见艾蒂儿向自己说话,比尔德因而高兴地眨着长长的睫毛。
  「夏洛克先生有什么想法呢?」
  柯奈莉亚询问。夏洛克顿了一段时间后表示:
  「尊敬是必要的,可是我认为,阶级不同对话就无法成立这点是不对的。」
  「这家伙无论对什么事,都认为理解对方是最重要的事。在要去理解野蛮人们的的期间,美国的北部获胜、苏伊士掀起了叛乱、开普殖民地局势不稳定。如果要脱离这种萧条的情况,不用强权的话是不行的。」
  「萧条是什么意思?」
  柯奈莉亚询问。
  「好了,比尔德。」
  夏洛克小声地责斥。
  「夏洛克先生认为即使阶级不同,恋情依旧可以成形吧?」
  艾蒂儿询问,因为她想起夏洛克目光所投射的中产阶级千金们。
  夏洛克闻言于是瞇起了淡褐色眼睛。
  「我是这么认为没错,因为毕竟恋爱是两个人之间的事。」
  哦……比尔德发出甚感意外的声音,柯奈莉亚则不满似地嘟起了嘴。
  艾蒂儿着实吓了一跳,夏洛克应该也有将自己和柯奈莉亚列入未来的结婚对象才对,没有想过他会讲出这样的想法。
  「夏洛克先生刚刚提到了『恋爱』,呢,所以并不是结婚。结婚对象的话就不一样?看来您还打算逢场作戏?」
  艾蒂儿心想,柯奈莉亚今天特别执拗呢。
  男性说出这种事,女性要不好意思地飞快带过才是检点,十几岁的淑女是不应该响应讨论的。
  「我不会那样做的。」
  不知夏洛克是否也在想着同样的事情。他毫无玩笑之意,只是望着柯奈莉亚温柔地答道。
  「星星还没有出来呢,这房屋应该要有露台才对,柯奈莉亚小姐,可以为我们带路吗?」
  「好的。」
  柯奈莉亚放下杯子,往前走去。当夏洛克要接着在比尔德和艾蒂儿后头离开时,有人叫住了他。
  「夏洛克。过来这边,我向你介绍一个人。」
  那是来自艾佛列特的声音。
  「好的,我马上过去——不好意思,比尔德、艾蒂儿小姐、柯奈莉亚小姐,不好意思我先离开。」
  夏洛克的声音不一样了,他随即便准备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
  艾蒂儿伸出手,抚上夏洛克的手臂。
  由于夏洛克并没有牵起艾蒂儿的手,这是他们之间第一次的接触。
  夏洛克停下脚步,转身望向艾蒂儿。
  「这里有露台喔,如果您那边结束了要不要过来呢?」
  艾蒂儿如此表示。夏洛克在沉默了数秒后,以低沉的声音回答:
  「可能会需要一段时间,我没有办法保证。」
  「那么我等您。」
  「不用,如果很快就结束的话,我会去找各位——艾蒂儿小姐,您觉得无聊吗?」
  「您认为我不开心?」
  「不是的,只是有时候也是会觉得无趣,因为我也是如此。」
  夏洛克以带着手套的手轻轻拿开艾蒂儿的手,而比尔德和柯奈莉亚这时已经开始步上阶梯了。
  「那么再见了,艾蒂儿小姐。」
  夏洛克抬起艾蒂儿的手,轻轻地行了个绅士礼。他到最后都没有失去该有的礼仪。那么再见了——但他并没有说是『今天』。
  「艾蒂儿。」
  在螺旋阶梯中央,柯奈莉亚传来呼唤。
  艾蒂儿缓缓转过身,仰起头,自己已经不会再主动叫住他了。
  真是个有趣的人,艾蒂儿心想。
  就如同汉诺瓦说的一样,沉静、优雅却显得有些不羁,相当富有魅力。
  与至今所见过的人不同的是,他并不会特别想得到我的关注。这是当然的吧,对他来说,他根本不需要奥尔索普家的财产,所以和我一样是站在选择结婚对象的立场。艾蒂儿认为,他也一样是武装着自己吧。
  夏洛克将汽车停放在莫亚迪耶公爵的马厩最角落。
  那是一辆水蓝色的汽车——小梅费尔号。
  他与美国籍机械工莱利结识,经过莱利些许改造,小梅费尔号现在可以行驶比过去更遥远的路程。
  即便宴会结束,长夜仍漫漫。尽管父亲艾佛列克邀他一起去赛马会,不过他拒绝了。身为在各地拥有马场的哈克尼尔家的长子,讨厌马是他的致命伤——实际上,爸爸认为这是夏落克唯一的缺点也说不定——夏洛克坚决不与马匹扯上关系。而赛马会名誉顾问的头衔,他尽管抱歉却一点也没有接替父亲的意思。
  其实,夏洛克甚至在考虑将马场改为汽车试验场的可能性。比起法国和德国,英国在汽车的开发和普及上都比较晚,如果有像莱利那样的男性,说不定哪天就会追上美国了。
  比尔德或许粗野,然而他的开拓精神是不容小觑的。虽然不应该对自己没有信心,但如果对于不同的想法只是觉得轻蔑的话未免可惜。
  莱利和他约定好了,如果新的装置完成,会在卖给其他公司前先让他看看。相对的,夏洛克响应莱利的约定是,如果欧洲开发出新技术,并且有能够运用在市面上的点子的话,会通知他。这些事情也都是建立在莱利清楚夏洛克的身分上,他乐观又相当精明,也不晓得他会从自己这边得到什么好处。
  可是,夏洛克喜欢这样打交道的方式。说不定,甚至比在社交界因圆滑周到的交谈而受到众人尊敬还要喜欢。
  为了避免马匹受到惊吓,他倚着汽车等待前面的马车全都离开,这时他看见比尔德从宅邸门口处大跨步走来。
  「夏洛克,你不去俱乐部吗?」
  「我对奥克斯赛马没兴趣,你要去吗?」
  「我已经和柯奈莉亚约好了,现在正在等她换衣服。」
  比尔德微微一笑,夏洛克也露出同样的笑容,两人并肩倚靠着车身。
  「真麻烦。」
  「还好啦,如果你也一起去的话,就可以邀请艾蒂儿小姐了。」
  「抱歉,我并不想配合你的野心。」
  「没看到哈克尼尔公爵一副乐观其成的模样?」
  「乐观其成的人是我的母亲。虽然我认为艾蒂儿小姐是相当不错的千金小姐,但是我现在不想把时间花在这种事情上。」
  「你还是一样是个冷漠的男人啊。」
  比尔德将手伸向夏洛克凌乱的浏海,夏洛克则在他手碰触到之前一把挥开。比尔德在私底下会变得比较随便,只见他耸耸肩说。。
  「我认为跳过恋爱直接结婚比较有效率,女人她们啊也是这么想的。不时会提到爱人、被爱,受到对方火热的求婚后结婚,希望对方是贵族或者是本身要有财产等等之类的。不可能作为结婚对象的男人,她们打从一开始就不会放在眼里。」
  「柯奈莉亚不是也曾经表示,她认为门当户对很重要,能这样坦率也好。」
  「我想那也只是嘴巴上说说而已。」
  「是这样吗……」
  夏洛克的视线顿时往下一落。
  他想起了『蔷薇色』,想到那些渴求恋之礼服的众少女们。
  她们在谈恋爱之前已经先筛选过条件了吗——不,她们和自己所属世界的恋爱,就意义上来说是不同的。
  「这辆车真不错,我还是第一次看到。是你驾驶吗?」
  比尔德换了话题,夏洛克因此松了一口气。
  「是啊,今天我晚点还有约。」
  比尔德意味深长地瞇起了眼睛。
  「跟女人?」
  夏洛克不禁苦笑。
  「是肯尼斯?史东纳,他如愿当上事务律师(注2)了。」
  ※注2:在英国律师有所谓的诉讼律师(Barrister)和事务律师(solicitor)之分。二者分别又称大律师和小律师。按照英国及部分英国殖民地的法律规定。只有诉讼律师才能在上诉法庭上替当事人进行辩护或诉讼。
  「哦……我想起来了,他在学校的时候就一直有这样的表示。我不认为自己适合——关于男爵千金的事呢?」
  「……怎么连你也知道啊,不要乱传一些奇怪的事啊。」
  夏洛克说道。
  肯尼斯是两人共通的朋友,由于和夏洛克常去同一间俱乐部,所以两人常常碰面。大约在一年前,肯尼斯和伊修丹顿男爵千金凡妮坠入情网,不过因为一开始凡妮有未婚夫,一时之间还传出丑闻。
  尽管澄清了许多的误解,最后受到认同正式成为恋人,然而凡妮的父亲不答应让两人结婚,因此很难说受到祝福。即便肯尼斯是律师事务所的合伙人,然而身为地方身分地位不高的领主的第三位儿子,又没有财产,也是婚事不被允许的原因之一。
  「我才没有乱讲,我只是认为明明还可以找更富有一点的千金小姐,当然爵位对律师也不是那么必要。」
  「情况或许只有当事人自己才知道吧。」
  要不要和比尔德谈谈『蔷薇色』的事呢,夏洛克脑海突然闪过这样的念头。
  穿上『蔷薇色』的礼服会成就恋情——听到这种事,比尔德恐怕只会嗤之以鼻,他会说穿上礼服也是经过计算的吗?或者是认为,如果有那么方便的事,那谁都会想试试看呢?
  所谓的恋爱,明明就不是经过计算才能得到的。
  ……反而该说,如果能计算的话该有多好。
  「这样继续聊好吗?比尔德,你时间方面……」
  「啊,差不多了。」
  比尔德拿出怀表,身体离开所倚靠的车子。
  「如果来到伦敦要跟我联络喔,夏洛克。反正你会去威斯明斯特吧,也可以来我家,再麻烦你帮我告诉肯尼斯一声。」
  「好。」
  夏洛克回答。
  待比尔德从视野里消失后,他便发动引擎,坐上汽车。
  就连离开宅邸的时候也一样,并没有人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瞧,而花坛里的花朵,像是人工装饰品般一同整齐绽放。
  莫亚迪耶公爵真是无懈可击,无论是宅院、庭院,甚至连每一个佣人都谨守礼仪地工作。
  怎么想得到这样的公爵,竟让结婚前的恋人以情妇的身分暗藏起来。甚至还生下了孩子。
  一想到情妇这样的字眼,他内心莫名地开始翻腾。
  夏洛克从马车所通行的摄政街道弯进岔路里。肯尼斯的伦敦事务所在伦敦的柬边。
  (因为毕竟恋爱是两个人之间的事。)
  自己为什么会那样回答呢?夏洛克不禁感到懊恼。
  都是因为艾蒂儿的问题来得太过突然了。
  艾蒂儿很美丽,夏洛克心中不带任何波澜地回想着。柯奈利亚也很漂亮,不过就是有些不同,然而他自己也不是很清楚,究竟是哪些地方不一样。
  克莉丝不习惯将自己所想的事情说出口,所以他只能努力按捺,温柔地询问。只是他内心深处总有着确信,克莉丝绝不会说场面话的。
  (克莉丝……妳喜欢我吗?)
  (是的,夏洛克。)
  夏洛克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伦敦——不,要不要在丽浮山庄租一间房子呢?租在克莉丝能去的地方,这样一来。就无须顾虑任何人的眼光,随时都能见得到面。
  如果这样的话,像今天就能够见面了。
  像今天他没有工作,又知道双亲会晚归的情况下。便特地安排与肯尼斯在宴会结束后见面,因为他有十分私人的事情要拜托肯尼斯。
  暮色已然笼罩,星星也可看见,而道路在夏洛克的眼前一分为二。
  右边是前往伦敦东边的道路,而左边的话,就会一路开到伊夫舍姆——通往丽浮山庄的道路。
  假设现在前往『蔷薇色』的话,怎么样呢……
  (真是愚蠢,就算现在出发到丽浮山庄,抵达时也已经是深夜了。)
  而且和肯尼斯约好见面的事怎么办?
  是啊,明明也很清楚的,明明也很清楚不可能做出那种事的……
  既然这样,那么回去奥佛西地昂斯宅邸如何?在明天一大早找克莉丝出来呢?就算是邀她出来,又该说什么好,他说不出负不起责任的话语。
  车速慢慢减缓,拖着噗休的声音停下。察觉情况不对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夏洛克下了车,透过云隙间可以看见星星。
  来到汽车引擎罩的夏洛克伸手抚上胸口,克莉丝的话在心中翻涌。
  克莉丝喜欢我。
  脑袋里全是这件事,始终萦绕不去。
  她也会——像这样想着我吗?偶尔也会像这样吗?
  明明清楚听见了克莉丝的回答。夏洛克却还是好想再次确认,那是真的吗?希望对方用不一样的字眼再次告诉他。
  如此一来——如果那是真的的话——
  (结婚对象的话就不一样,看来您还打算逢场作戏?)
  ……不是的,当然不是那样。
  夏洛克将手摸向曲轴。
  他回想着艾蒂儿。奥尔索普和柯奈莉亚。莫亚迪耶——还有其他华丽的女性们。
  不可思议的是,记忆中的那些女性越是美丽,他就越想见克莉丝。
  夏洛克呼出一口气,发动引擎的时候可得专心才行。
  他转动曲轴,一次就发动了。
  ——这样的状态要持续到什么时候呢?什么时候才能随心所欲呢?
  ——夏洛克回到驾驶座,正要慢慢往前开去的时候,脑海中突然间浮现应该告诉克莉丝。
  克莉丝,哪天我们一起去某个地方吧。
  这是什么意思?
  夏洛克不禁对自己失笑,将方向盘朝向右边转动。
  
 楼主| 发表于 2010-4-7 18:25 | 显示全部楼层
  视野良好的房间
  
  
  克莉丝和帕梅拉搭乘厢型马车,前往伦敦的梅菲尔区。
  从摄政街一穿过海德公园,便可以看见整排伦敦最为豪华的宅邸房舍乍现于一角。
  在马车里,坐在最右边的人是克莉丝,中间是帕梅拉,然后最左边则是奥尔索普家的管家汉诺瓦。座位铺设花朵图样的红色底布,并采用金色饰品点缀,即便坐了三个人亦十分宽广。
  克莉丝穿着深蓝色工作服,帕梅拉则罕见地将头发扎起,身上穿着一件才刚缝制好、颜色艳绿且装饰简单的礼服,颈项及手腕处所配戴的白色蕾丝,散发出清新的气息。
  其实步行就能去到宅邸,然而汉诺瓦却是不由分说地派来了马车到车站接送。他表示,没有人是走路来奥尔索普家的,而且两位也不可能坐载客马车吧?他很清楚『蔷薇色』没有马车。
  在经过塞维尔街时,克莉丝和帕梅拉望着成排的高级裁缝店。亨利。普尔、弗雷德里克。沃斯等等,全是克莉丝从没听过的名字,那一扇门肯定是超乎想象的沉重吧。老旧红茶屋改建的『蔷薇色』店铺,与之前完全不同。
  「        拿破仑三世的御用裁缝店呢。」
  帕梅拉喃喃说道。
  身旁的汉诺瓦瞥了帕梅拉一眼,视线又再度回到前方。
  「您很清楚呢,法国的最新流行总是会先来到这一带。」
  「我也只是知道名字而已。」
  「其他喜欢的设计师呢?」
  克莉丝带着不安的表情望着帕梅拉,帕梅拉无可奈何只好回答。
  「像是珍?浪凡,还有……在巴黎?那名字我忘记了,不过记得有个有趣的制帽师。」
  「『蔷薇色』果然不是省油的灯,是女装设计师呢。」
  (女装设计师        是什么?)
  克莉丝碰了碰帕梅拉的手肘,以嘴形悄悄询问。
  (并不是一直在缝制衣服,而是打造款式并且贩卖的裁缝师。)
  (……呃,所以那是……)
  (就是在说妳。)
  「有没有去过法国?」
  帕梅拉望着克莉丝。

  
  克莉丝以微弱到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回答:
  「没有……没有去过。」
  「下次可以去看看,一直有新的流行出现。那么有去过佛罗伦萨吗?」
  「不……我没有离开过英国。」
  「那么『蔷薇色』目前关注的是什么?」
  克莉丝顿时为之语塞,这是她第一次被问到这种事。
  「您觉得美国现在正流行的短衫怎么样?」
  「呃……」
  尽管没有特别意识到那就叫做短衫,不过克莉丝已经缝制过无数次。上衣和下半身衣物分开的利落剪裁风格裙装,她认为适合劳动女性穿着。可是,这和所关注的东西不同。
  汉诺瓦等待着克莉丝的回答。克莉丝低着头思考,努力挤出话语。
  「呃,我不太清楚那叫什么。不过在杂志上看见东方国度的服饰时,曾考虑下次要来尝试缝制看看。」
  「东方        ?是中国吗?」
  汉诺瓦轻轻皱起了眉头。
  帕梅拉紧张地窥看着克莉丝,然而并没有她搭话的空间。
  「我、我是在万国博览会的介绍上看见的。有花色相当特别的布料……然后,腰部是不怎么紧束的线条,并且……使用许多草木色调……」
  克莉丝结结巴巴地说明着,而汉诺瓦则陷入沉默。
  克莉丝就快要哭出来,可是也不能寻求帕梅拉的帮忙,只得不停地回应。
  「很抱歉我记不太清楚,不过如果尝试缝制看看,或许可以回想起来。」
  「是和服吗?」
  「啊……好像是的。」
  「曰本的风尚是巴黎流行的指标,但是接下来会如何演变我是不清楚。为何您会知道这种事情?」
  「不是的……我当然不晓得,只是有这种想法而已。」
  两人再次陷入沉默。
  接受这项工作是错误的决定吗?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帕梅拉面带怒意地伸出手,紧紧握住克莉丝的左手。
  「——我们到了。」
  汉诺瓦说道。
  马车驶入了一栋即使在梅菲尔区,却仍显得格外宽阔的连栋宅邸。
  虽然称之为连楝宅邸,不过这根本不是一个家,而是一栋宏伟的宫殿建筑,甚至还有门房。明明位在挤满纵长住宅的伦敦,然而这间建物却有着可与奥佛西地昂斯宅邸媲美的广大,并且有着维多利亚王朝式的曲线,相当地美丽。
  一踏进光是空间就可以容纳进整个『蔷薇色』的玄关处,便有两名侍女在该处等待。玄关处,还有个比克莉丝还要大的马形装饰品。
  汉诺瓦以熟稔的动作递出帽子,较为年轻的侍女则准备拿过克莉丝的外务包,克莉丝于是慌张地表示不用了予以拒绝。她感觉那样就好像要拿走自己手中为数不多的筹码一样。
  走廊绵延冗长,全员以汉诺瓦、克莉丝和帕梅拉、侍女这样的顺序缓缓往前走。
  「艾蒂儿小姐已经等候多时,看来您的助手只有一位,还需要其他几个侍女吗?」
  「不,不需要侍女。因为丈量尺寸我都是自己一个人做。」
  克莉丝说道。汉诺瓦的视线移向了帕梅拉。
  「那这位不是助手吗?」
  「汉诺瓦先生,我对于裁缝的事情一窍不通。如果能让我在其他房间待到尺寸丈量完毕的话,那么就太好了。」
  「这样的话,我要和谁定契约?」
  汉诺瓦停下脚步转身问道。
  契约。
  帕梅拉看着克莉丝,克莉丝仓皇地摇了摇头。
  如果再继续与汉诺瓦谈话下去,恐怕身体会撑不住的。她希望早点与艾蒂儿见面,进行尺寸的丈量。
  「事务方面由我来接洽,汉诺瓦先生。克莉丝要面对艾蒂儿小姐的内心想法,那是最为重要的。若有什么事情要谈,请各位找我谈。」
  「我知道了。布里姬,带克里斯廷小姐过去,有任何需求全都听凭她所说的。帕梅拉妳这边请。」
  留下克莉丝和与被唤为布里姬的侍女,汉诺瓦步上走廊途中的某个阶梯离开。帕梅拉也跟在后头并轻轻转回头,似乎告诉着克莉丝要加油喔。
  帕梅拉也是喔,克莉丝以带着如此含意的眼神点点头。
  「克里斯廷小姐,就是这里。」
  布里姬如此提醒。她是一位黑发的美丽侍女,尽管身为侍女?却有着窈窕而清雅的外貌,露在侍女服外的手腕相当纤细。
  克莉丝鼓起勇气。跟在布里姬后方迈出了步伐。
  「午安,艾蒂儿小姐。这位是裁缝师克里斯廷小姐。」
  克莉丝在房间敞开的门扇前,深深低下头鞠躬。
  「午安。」
  房间宽广而昏暗,可以看见有白色大理石装饰的暖炉、螺旋与花朵盘绕图样的地毯,另外所有宽阔的窗户全都用薄薄的窗帘覆盖着。
  待眼睛适应了光线之后,便看见房间中央有一名少女。
  少女穿着蓝白直格纹礼服,袖子柔嫩蓬鼓,裙子的长度则到露出脚踝。胸前为圆形前襟,腰际处结有大大的缎带。
  艾蒂儿彷佛是从浪漫派画作里走出来的少女一般。十七岁——说不定有十八岁,拥有如婴儿般通透的肌肤,看起来天真无邪,嘴唇小巧粉嫩,鼻子曲线优美,金色发丝打理成卷发垂至肩部。
  ——苍白,多么苍白的人啊,却怎么会如此美丽呢。
  克莉丝一瞬间忘却了工作,只是出神地望着艾蒂儿,感觉与过去在照片上看过的模样有些不同。
  艾蒂儿两边的嘴角漂亮地勾起。
  「您好,请进。」
  「不好意思。」
  克莉丝进到了房间里头。暖炉前方有大小长椅,还有一张大桌子。另外还可看见房间角落处有一面大镜子。
  「艾蒂儿小姐,桌面是否可以让我使用呢?」
  「可以,克里斯廷小姐。」
  「请您叫我克莉丝。」
  「真是可爱的人呢。」
  「谢……谢谢您的夸奖。」
  尽管克莉丝为此吃了一惊,然而那对艾蒂儿来说,似乎只是无意义的话语。艾蒂儿走到镜子前,接着转过身。
  「帮我脱掉。」
  「好的,请您稍等一会儿。」
  克莉丝点点头。不会独自更衣的千金小姐并不在少数。
  在桌面打开外务包,克莉丝从里头拿出深蓝色围裙围起,并将卷尺放入口袋里。
  克莉丝走向艾蒂儿。她的身材高挑,体型秾纤合度,一靠近便觉得比方才在远处看时显得更加成熟。
  艾蒂儿的礼服如孩童服般剪裁简单。但是与身形十分贴合,绝对是由最好的裁缝师所缝制的。克莉丝爱怜似地解开背后的钮扣,松开腰际的缎带并脱下礼服。
  「比布里姬还熟练呢,克莉丝。」
  「谢谢您的夸奖。」
  即便只穿着贴身衣物,艾蒂儿一点也不觉得害羞。这就证明了她习惯有佣人的服侍。就像是在宠物前面裸身也无所谓般地自然,她毫不在意裁缝师的视线。
  艾蒂儿身上的马甲是布做的。克莉丝将马甲脱下,隔着衬裙和衬衣丈量尺寸。
  尽管没有如穿马甲般紧紧地束起,腰围却是相当纤细。看见她那细瘦修长的手臂,便能想象得到,藏在底下的一双脚同样是如此美丽细长。胸部无需托起便已相当挺立,唯有肩部略嫌瘦弱,线条称不上滑顺。纵使吃太多发胖,这里要长肉也是最后的事吧。
  克莉丝将卷尺环上颈部周围,同时目光移向形状漂亮的锁骨。
  「裁缝师,尺寸并没有量得很精准呢?没有助手在身边,记得住吗?」
  艾蒂儿说道。克莉丝注视着艾蒂儿表示:
  「是的,我会记起来之后写下来,所以没问题的。」
  「之前的裁缝师都很大费周章呢。不仅要量腰围、身体尺寸,还有手臂大小三个地方,接着是脖子,用不到的脚部尺寸,甚至还要连指头的粗细都丈量出来呢。我对这种情况感觉不太舒服,希望妳不会做那样做。」
  克莉丝露出微笑。
  「我不会的。不过,我明白那样做的理由。」「怎么说?」
  「因为身体的每一个部分都息息相关。」
  「可是既然没有打算作手套,那么有测量指头粗细的必要吗?」
  「看了指头,就可以明白平常是否使用指头部分;而如果看到脚,便会知道其喜好是散步还是骑马。」
  「如果想知道这种事,为什么不问我就好了呢。」
  克莉丝回到桌边,在手札上记下数字,同时她说:
  「裁缝师想知道的并不是指头和脚部是不是有在使用,而是艾蒂儿小姐的兴趣和生活,如何反映在内心与身体上等等。自己无法看见自己的背影,就算询问本人也不会知道。至少,我就是这样。」
  「……嗯。」
  艾蒂儿扭动穿着衬衣的身体,照向镜子。像是想确认自己看不看得到自己的背后似地。

  「听说如果穿上『蔷薇色』的礼服,就能实现恋情对吧?」
  克莉丝垂下视线,跪在艾蒂儿的脚边。
  「的确有那种谣言在流传……」
  「我听过许许多多的传言,像是妳缝制起人们的恋爱心情等等。也就是说,妳能看见我所看不见的背影,就是这个意思吧。」
  克莉丝一面收起卷尺一面抬头望向艾蒂儿。
  「我并不知道……自己究竟看不看得见。只是,我希望能尽量将艾蒂儿小姐的心境表现在礼服上而已。」
  「要看是不是能做出漂亮的礼服,这还满令人害怕的呢。我想知道妳现在看到我有什么想法呢?」
  艾蒂儿的脑筋转得很快,她比克莉丝更早理解到克莉丝的话,那当然不是瞧不起克莉丝。这是她直率的想法,当然也有观察克莉丝反应的意思。
  克莉丝不甚明白,只能将眼前所注意到的说出来。
  「我想,或许您是有点勉强自己,艾蒂儿小姐。」
  艾蒂儿的身体错愕地一震。
  「……为什么妳会这么想?」
  「因为一开始汉诺瓦给我看的照片上,那盛装打扮的模样,与现在实际上见到的您感觉不一样……我想大概艾蒂儿小姐不是为了眼前的人,而是为了拍下的照片及让远方的人也能看见,因而塑造出自己的表情和身材吧。您是不是还进行饮食控制呢?从艾蒂儿小姐的骨架来看,其实多长一点肉也没关系的。」
  艾蒂儿展露出笑靥,犹如光芒迸射般微笑着。
  「这个年纪的女孩在所有男性面前,总是希望自己看起来纤细娇弱呀。而且,人们从远方看妳时,只有长相好看是不会被认为漂亮的。虽然妳不是贵族,但是没有这样的认知是不行的。」
  「实在非常抱歉说了自以为是的话。」
  「可是有照相机这种东西就没办法了。」
  艾蒂儿说话的声音似乎含带着不满。
  「好一阵子前,我曾经承接过一位身为女演员的客人所下的订单,现在就和当时的感觉很像。」
  「女演员……妳是指玛格丽特?贝尔吧。我知道妳曾经替她缝制过礼服。虽然人们对她有诸多不同的评价,可是她穿上妳缝制的戏服之后,不但舞台剧演出成功,并且也拥有很棒的恋情。」
  「那并不是礼服的力量,玛格丽特小姐原本就是一位相当出色的人。」
  「就算妳再怎么说那并不是礼服的影响,但是穿上『蔷薇色』的礼服而使情况产生变化却是不争的事实。」
  艾蒂儿有些冷淡地说道。
  「有没有变化……玛格丽特小姐订婚之后,我还没有见过她,所以并不清楚。」
  艾蒂儿忽然之间笑了。让人感觉到这是她第一次自然流露的表情,并非刻意表现出来的模样。打从一开始,她就不是为了想要驳倒克莉丝而说这番话的。
  「截至目前为止……有没有像是对象完全没有那个意思,但男性却是对穿着『蔷薇色』礼服的女性心动的例子呢?」
  「那样的状况的确有听说过,只是男性一开始是怎么想的,这就不清楚了。」
  「那么让冷淡如冰的绅士转而注意自己呢?」
  「嗯……曾有过感情不睦的夫妇重修旧好的情况。两个人解开了误会。另外像是冷淡的恋人变得相当热切,如此令人开心的故事也曾经听过。然后……想让喜欢的男性转而注意自己,可是因为对方已经有了喜欢的女性,最后并没有实现恋情,像是这样的例子也有,有很多不同的情况。」
  「好有趣。那位无法实现恋情的人漂亮吗?」
  「是一位相当可爱的人。」
  「可爱啊……」
  艾蒂儿微微一笑。
  「谢谢妳,克莉丝。不要紧的,因为我从没有想过要用礼服来展现自己的美丽。如果还有需要什么东西,请告知汉诺瓦。」
  「不好意思……如果您有任何想说的话,请随时告诉我,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的。」
  艾蒂儿只是笑笑地带过克莉丝的话语,然而忽然间,她像是想到了什么似地思考着。
  「克莉丝……我看起来像是觉得无聊的样子吗?」
  艾蒂儿从镜子中凝视克莉丝。
  「……是的。不……我不知道。」
  「嗯——叫布里姬过来,要她帮忙穿礼服。」
  艾蒂儿说道。
  克莉丝让艾蒂儿穿上刚才脱下的礼服,仔细扣起钮扣,打好缎带。艾蒂儿紧盯着镜子。
  「那么,不好意思我先离开了,艾蒂儿小姐。」
  「谢谢妳,克里斯廷小姐。」
  艾蒂儿直到最后始终维持着礼教。克莉丝在鞠躬致意后,便离开房间。
  房门沉声关上,克莉丝呼出长长的一口气。另一端的布里姬逐渐走近。
  艾蒂儿小姐。貌美如花的伯爵千金。
  苍白的少女姿态,仍深深烙印在克莉丝的脑海里,还有那位最初在照片上见到的完美千金小姐。克莉丝还没有厘清。
  克莉丝婉拒布里姬为她带路,慢慢地步下阶梯。
  为避免那两个幻影消失,克莉丝在脑海中一而再、再而三地重复回想着艾蒂儿的模样与舌玉口。
  「我希望在裁制艾蒂儿小姐礼服的期间,请不要裁制其他客人的礼服。」
  汉诺瓦如此说道。
  会客室里,在彷佛一坐下就会深陷般的长椅上。帕梅拉与汉诺瓦两相对坐。长椅和靠垫皆是用上等的缎料制成。
  汉诺瓦一进到房间里,便抛开至今所维持、若无其事的态度,目光锐利地看着帕梅拉的礼服。帕梅拉明白那样的目光,她以能呈现礼服最为美丽的角度坐下,强调似地将细长双手环抱在胸前。
  「您不用担心。裁制客人的礼服期间,并不会同时缝制其他客人的礼服,克莉丝相当投入工作。」
  帕梅拉回答。
  这回虽然她们不是第一次承接贵族的订单,却是首次接到并非出自于对恋之礼服的兴趣而来的委托,而在事务方面似乎也要求谨慎地行事。
  回想起克莉丝不安的脸庞,帕梅拉对于自己为以防万一而陪同前来深感庆幸。克莉丝不仅怕生,对于事务方面的交涉更是畏惧。
  当然,她并不担心有关于礼服的事情。如果千金小姐和克莉丝都没有问题的话,想必可以缝制出比任何一间高级裁缝屋还要出色的礼服。在这样的认知之下,帕梅拉因而能够沉稳地回答出该回答的问题。
  「可是,在礼服订制的期间,哪天又会有其他委托上门的情况吧。因为这样的关系,所以我们希望能避免造成这边的缝制延迟。我不会要求要一直这样,不过最近这一阵子请暂时空出来,今后希望也能以我们的委托为优先。」
  「您愿意下好几件订单吗?」
  「因为无法多些选择的话不太方便,如果能全心做完所有我们的礼服,那么就太好了。」
  「您的意思是,要『蔷薇色』拒绝其他客人的订单是吗?」
  「是的。」
  帕梅拉沉默了。
  对『蔷薇色』来说,因为听了传言而上门要求订制恋之礼服的客人就另当别论,其他有些客人是会按季节固定下订单的。像是中产阶级的巴恩滋家族等等,每当有社交活动时,就会委托订制夫人和女儿的礼服。
  就算是在克莉丝因为身体不堪负荷而减少工作量的时期,唯独那些客人的订单不会回绝。
  「虽然机会难得,可是『蔷薇色』毕竟是一间小店……还是得好好重视老客户才行。」
  「我明白妳的想法,这样的话,奥尔索普家就成为常客吧。无论如何,小姐的身分就是得定期做新的礼服才行。」
  「定期?往后都一直会继续吗?」
  帕梅拉回问。汉诺瓦以相当从容悠闲的态度点点头。
  「正是如此,就多增加一间委托的裁缝屋吧。只不过,要艾蒂儿小姐喜欢这次的礼服才行。」
  「我想那大概是不成问题的。」
  「这样的话妳也不需要担心,到时候贵店就会变成有许多上流阶层的客人造访。如此便可以推拒至今上门的客人了吧。」
  帕梅拉侧头转向一旁,假装望向窗外让视线从汉诺瓦身上移开。从二楼的窗户望出去,可以看见修剪整齐的庭园。
  这是好事吗?就如同当初接下订单时的想法一样,对『蔷薇色』来说,这是个以做为高级裁缝屋来打响名号、增加收入的机会吗?
  如果真的变成那样,就可以再增聘新的贩卖店员,而且克莉丝也能雇请技术高明的裁缝女工做为助手了吧。找专属的马车、兼任马车夫的男性家务佣人,或许还能够搬迁店面,扩增为更大型的店家也说不定。
  可是,克莉丝对这些并不奢求。小小的一间店就好,想要在狭小的地方缝制礼服,她就是这样的人。拥有名气对克莉丝来说,究竟算不算是幸福——
  当然,帕梅拉已经对现状感到相当满足。她喜欢打理家务及杂事,客人会在适当的时间分别造访;而在丽浮山庄,她个人本身也有许多与自己交好的朋友。
  因为营业额的增加,于是有了储蓄,偶尔会和克莉丝去看舞台剧或买书。或是与男性朋友伊恩或詹姆士一起喝茶,都相当地快乐。
  更何况,那些从『蔷薇色』在丽浮山庄还默默无名时便给予支持的客人,都是对『蔷薇色』有恩的人。纵然巴恩滋家没有委托新的订单,然而往后的礼服,也当然视为可以承接的订单而安排在预定之中。
  但反过来想。帕梅拉也希望克莉丝的礼服能再获得更多的好评。再加上……
  「……这还不知道呢,总之至少得先做好一件。常客的情况也得考虑,最重要的是得先和克莉丝讨论过才能决定。」
  帕梅拉罕见地犹豫回答道。
  帕梅拉思考到关于克莉丝和夏洛克的事。
  克莉丝和夏洛克。
  克莉丝喜欢夏洛克。尽管先前始终为此烦恼,然而数个礼拜前去了一趟西北方的英格兰大地之后,表情便彷佛已不再带有迷惘。
  可是,应该也没有考虑过结婚的事吧。因为这打从一开始根本就是不可能,区区一名裁缝女工要和富有的贵族青年结婚这种事,简直是异想天开。
  帕梅拉明白这样的情况,所以不管一年也好两年也好,只要两人(其实她只在乎克莉丝,夏洛克怎么样都无所谓)能够幸福就好了。
  但是,如果克莉丝受到社交圈的认可的话……
  帕梅拉眺望着外头,那清一色为浅色调的美丽庭园,还有高耸大门前方那宽广、铺整的幻道路。
  那么多少会增加一点可能性吧。克莉丝虽然不是贵族,但如果能成为住在梅菲尔区和圣詹姆斯的贵族们都熟知的女装设计师,如果变成足以与贵族匹敌的有钱人;就算是被当成暴发户而受到认同,并且接到社交圈的邀请函的话……
  倘若夏洛克的爱是真的,不将克莉丝的才能和工作看为轻蔑,而是引以为傲的话;如果能跨越阶级差异所带来的阻碍,好好地守护克莉丝的话……
  如果有任何我能做的,我都愿意去做,帕梅拉如此心想。克莉丝对经营这方面一窍不通,所以就算要我努力学习,成为恐怖的女老板,差遣佣人并处理店务也无所谓。
  「那么关于这次的委托,我们就决定先订制第一件吧。我们想要的是一件午装女服,准备出席奥克斯赛马会时穿的。以往艾蒂儿小姐在许多人参加的聚会上总是相当美丽,不过这次不同,要更胜于众人的美丽,唯独希望能够紧紧抓住一名对象的注意力。」
  汉诺瓦如此表示。帕梅拉重新转回前方。
  「『蔷薇色』的礼服并不是为了所有人,我认为就因为是为了独一无二的对象订制,所以才会合适。」
  「我们正是如此期盼。」
  汉诺瓦表情不变地说着,然后站起身。
  「那么,请稍待片刻。如果丈量结束,我们会将克里斯廷小姐带来这里。回程会送两位回去,请不用担心。」
  「好的。」
  帕梅拉点点头,总之已经完成一项工作了。
  离克莉丝过来还要一段时间吧,如果有带什么柬西来打发时间就好了,就在帕梅拉这么一想的时候,汉诺瓦立刻就这么表示:
  「那扇门进去是一间图书室,您可以随意在里头消磨时间。将书本携带出房间的话可能不太方便,不过架上的书全都可以翻阅。」
  「非常谢谢您。」
  帕梅拉不由自主地展露笑颜。房间是两间相通的,图书室是在不靠走廊的那侧、有另外一扇门的地方。
  汉诺瓦离开之后,帕梅拉马上站起身走向红木门扇。
  门另一头的空间比『蔷薇色』的店面还要广大。书本满满地排列至天花板,原本以为已经到墙壁,然而另一头还有空间,书架像是屏风般将房间区隔开来。
  靠近门的地方是摆放流行和建筑等杂志,角落部分则是给孩子们看的冒险小说、罗曼史小说,而再往里面走似乎就是比较艰涩的书籍。
  帕梅拉从书架上拿了本杂志快速翻阅着,随后又放回原位。
  既然机会难得,她想要看看只有在这里才看得到的书籍。
  随着手上拿的书越来越厚的同时,她忽然想到要不要跟伊恩医师讨论看看蔷薇色的事情呢?
  伊恩是一名医师,虽然不认为他有经商的能力,但唯独会恳切给予意见这点是错不了的。明明是已经超过三十岁的男人,不时仍会说出教人意外的想法。
  帕梅拉和克莉丝不同,她并不是会将事情累积在心里自己考虑的人,她大概都会去找人聊聊或是看看书籍和杂志,参考许多的意见。
  说到这,前一阵子她从其他男性友人那里得知伦敦聚集了许多有趣的事物,并对她提出了邀约。偶尔答应那种邀请说不定也满好的。
  如果,他——安东尼——没有与闇之礼服有任何关连就好了。
  闇之礼服。
  讨厌的字眼,帕梅拉心想着并打了个寒颤,真的是相当讨厌的字眼。
  克莉丝的母亲——琳达。巴雷斯所做的礼服,是会给人带来负面情绪的礼服。克莉丝对于闇之礼服的存在感到恐惧。
  安东尼想知道那是怎么回事,带着礼服前来向帕梅拉确认。
  当时安东尼似乎也陷入迷惘,最后终于解开误会,重新站了起来,并且似乎对帕梅拉抱持着莫大的感谢之情。
  虽然这样就认为他与闇之礼服有所牵连,或许是考虑太多了。
  因为再怎么说,艾丽斯——就是将闇之礼服拿给千金小姐们的那个女人,早就已经被逮捕了……
  「——所以是射中了呀,开枪射中了那个叫艾丽斯……脑袋奇怪的女人。」
  突然,她听到一道女声说出自己正在想着的名字,帕梅拉不意间吓了一跳。
  「夏俐吗?是蒸汽火车那件事啊?」
  回答的是一道温柔的青年声音。两人都以贵族阶级的口音说着话。
  「是啊,比尔德,我听父亲说的。夏洛克先生会用枪吧?」
  「他从以前就满拿手的。不只是枪,他擅长使用各种精密的器具。」
  说话声从书架另一头传来,看来只有两个人而已。
  「官司差不多结束了……可是是否有必要对女性做到那种地步,父亲为此感到不可思议呢,而且只有马车夫一个人的证词。」
  「夏例没有站上证人台吗?」
  「好像是无法强制他上去的样子。」
  「这么说的话,是逃走了啊?」
  帕梅拉很不高兴。
  她并没有偷听的嗜好,而且内容又是与夏洛克有关。
  夏洛克并不是逃走,帕梅拉心想。
  夏洛克枪击艾丽斯那个恶梦之夜,克莉丝和帕梅拉也在蒸汽火车里。夏洛克让克莉丝和帕梅拉逃走,他是为了保密这件事才避开作证的。
  因为有那件事,帕梅拉才开始对夏洛克产生信任。
  帕梅拉走向窗边的单人座椅,故意让地板发出碰的一声。
  她想让对方知道『这里有人哟』。
  谈话声戛然而止,接着在书架另一头看见金发男性,然后是黑发女性的头。帕梅拉脸朝下,装出沉浸在书里的模样。
  「你不过去吗?比尔德。艾蒂儿也一定在等着呢。」
  女性突然改变了语气。
  「当然是不能去打扰女士换装嘛,我还是避开的好。」
  「唉呀,是呢……」
  这两位是艾蒂儿的客人吗?无论如何,最好佯装不知情到底,于是帕梅拉依旧维持背对的姿势,就在这时,金发男性的脸庞突然凑近探看。
  帕梅拉受到惊吓,整个身体往后仰,男子露出白皙牙齿要绽开笑容之时——一看到帕梅拉的脸,表情立刻变得有些严肃。
  一副贵族气息的男性,金色发丝中掺杂点灰,有一对咖啡色的眼瞳及高挺的鼻梁,端整的下颚。长相虽然俊美,却感觉不到像夏洛克那样自然流露的良好教养。
  「妳一直在听吗?」
  比尔德——是这个名字吗——缓缓地说道,那声音耳朵听来温柔。
  「我只是刚好在这里而已,我不晓得你在说什么。」
  帕梅拉简短地回答。
  如果是针对刚刚说的话想堵住她的嘴,那么这就是无谓的担心。抑或是为了排遣无聊,于是调侃捉弄在这种地方看书的女人呢?无论如何,她一点都不将对方放在眼里。
  可是,在客人的房子里遇到他人当然不可能冷淡以对。
  「以我的立场来讲,我希望妳当作没有听到。不管是这个家的人,还是刚刚话里所提到的友人,对我来说都很重要。」
  「请放心,我什么都没有听到。」
  「——没办法相信啊。妳是哪里的人?佣人是不可能穿这种礼服的。」
  比尔德伸出手,想要窥看帕梅拉正在看的书的书背。帕梅拉下意识地将书本拉近自己,而比尔德的视线则微微扫过她的胸前。
  「我是『蔷薇色』裁缝屋的奥斯汀。」
  帕梅拉不情愿地回答。
  「哦……对了,这么说来,我曾听柯奈莉亚说过,艾蒂儿小姐正委托裁缝师缝制礼服,怪不得。」
  比尔德弯细了眼睛。
  「名字呢?」
  「……帕梅拉。」
  「好名字,像小说家一样。我是比尔德。戴维,父亲是子爵喔。」
  「谢谢您的夸奖。」
  说到贵族,为什么这些人一开口总会先说赞美的话呢?帕梅拉涌上了不耐。而且见人开始得意松懈之时,他们便给予犀利的嘲讽,然后还装作没察觉,但却在背地里嘲笑。
  就连夏洛克一开始也是如此。
  「那么我就相信妳吧。对了,帕梅拉,妳有没有觉得能跟我们拉近距离深感荣幸啊?」
  「可惜缘分就到此为止了。我无意破坏你和刚才那位女性的感情。」
  「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应该在这个时候发笑吗?居然和过度自恋的女孩说话!说到『蔷薇色』,就是缝制恋之礼服的店吧,看来店员也总是对恋爱一事相当敏感呢。」
  「随您高兴想怎么笑,总之那就是所谓的持权。」
  帕梅拉阖上书本,走回到书架,将书放回原本的位置后转过身。
  在回到房间之前,她于门前站定,就这么一次注视着比尔德。
  比尔德也回望帕梅拉,帕梅拉调整好呼吸,慢慢地说道:
  「能和您认识真是荣幸呢,比尔德先生。下一次,请务必带您所爱的女性一同光临『蔷薇色』。」
  帕梅拉弯下腰,正式地行过礼后离开圆书室。
  身为一位优秀的贩卖员,该说的话就只有一句。
  在门扉阖上之际,背后传来比尔德抑制不住的笑声。
  艾蒂儿端坐在镜子前方。
  布里姬已经重新整理好她的头发,明明是一如往常的脸才对,内心却不知为何躁动。
  克里斯廷小姐——与缝制恋之礼服的裁缝师谈话这件事,对艾蒂儿来说并不是什么大问题。的确是有些犀利没错,不过无论是汉诺瓦也好,其他的友人也好,大概都有着那样的犀利。尽管汉诺瓦曾说她土气又年轻,然而自己打从一开始就对裁缝师的外貌或年龄之类的事情没兴趣。
  更重要的是,艾蒂儿也被自己所说出的话吓了一跳。
  (——我看起来像是觉得无聊的样子吗?)
  难不成,真的是那样吗?这就是我所看不见的背后吗?
  您觉得无聊吗?如此询问的人是夏洛克……
  敲门的声音响起。
  「艾蒂儿,是我哟。」
  艾蒂儿回过神并站起身。柯奈莉亚是唯一一个不用经过约定就得以前来造访房间的朋友。
  「柯奈莉亚,怎么了吗?」
  「没什么事啊,只是想给妳个忠告以及——有个朋友想见妳,就顺便带他一起来了,妳猜是谁呢?」
  艾蒂儿望着柯奈莉亚。完美的举手投足与优雅的微笑,教人分不清是冷淡还是温柔的淡褐色眼瞳悬于眼睛里。难道是——
  「——最近认识的人?」
  「猜对了,我今天是和比尔德一起来的。由于妳那时正在丈量尺寸,我们就没有过来了,我想他应该还在等妳。」
  「嗯,不好意思,我马上过去。」
  艾蒂儿小心不让对方发现自己的失望,同时如此回答。
  如果是夏洛克的话就好了——不对,如果他是会去拜访才刚认识的女性家的人,那么艾蒂儿会轻视他吧。
  「那么,忠告是什么呢?」
  艾蒂儿努力以平静的表情问道。
  柯奈莉亚罕见地踌躇着,不过又像是下定决心般开口说:
  「今天,我询问了关于妳所委托的裁缝屋——是叫『蔷薇色』吧?」
  「是啊。」
  艾蒂儿回答。有谁说了什么传言吗?得叫汉诺瓦去阻止才行,艾蒂儿这么想着,柯奈莉亚对这些流言传闻很有兴趣。
  「不要比较好喔,我有听到很不好的风评。」
  「如果是恋之礼服的谣言,我没有特别放在心上,毕竟我也不是为了谈恋爱才委托缝制礼服的,只不过因为对方是技术高明的裁缝屋,才想请她做做看罢了。」
  「不行的,我听到的是更糟更糟的谣言喔。」
  「什么谣言?」
  柯奈莉亚一直注视着艾蒂儿并摇摇头。
  「『蔷薇色』是一间危险的店,只要用『夜想』这个名字调查就知道了。我认识一个人,曾经因为那间店而成为爱情的俘虏,发生了很可怕的事情。」
  艾蒂儿回望着柯奈莉亚,往常那理智的栗色眼瞳,看起来好像变成了完全不同的颜色。柯奈莉亚有点歇斯底里了呢,艾蒂儿心想。明明平常还满冷静的,可是这阵子以来一直是这样,比方之前在那场宴会上与夏洛克的谈话,也是莫名地执拗。
  然后像今天。一听见艾蒂儿要订制恋之礼服,甚至连安排要拜访都没有“就赶过来阻止。
  难道柯奈莉亚喜欢夏洛克吗?
  为什么我满脑子都在想着他的事呢?
  胸口莫名地騒动,艾蒂儿从柯奈莉亚身上移开了目光。
  
  
 楼主| 发表于 2010-4-7 18:26 | 显示全部楼层
  伦敦的东边城镇

  肯尼斯的伦敦事务所就在伦敦东边城镇。
  身为合伙人,所开设的罗德里克&史东纳律师事务所,是在丽浮山庄第一大的街道上,肯尼斯在那里也有一间宽广的办公室,并且还有一名杰出的秘书-不过最近他在伦敦的佛里特街上租了一间两房相通的公寓套房。
  有一半的理由是因为希望在伦敦也能有个据点,另一半则是大概为了能和住在伦敦的恋人见面,还有方便让夏洛克造访。
  要与恋情遭到双亲强烈反对的男爵千金继续交往下去并不轻松,肯尼斯以他的做法努力,希望能在不伤害到任何人的情况下结婚。
  肯尼脉曾喃喃念着,如果我有财产就好了。恋人的男爵父亲收入并不多,为了保持贵族的形象,因此希望将唯一的女儿嫁给富有的家庭。
  凡妮尔?伊修丹顿男爵千金芳龄十九,如今已犹似盛开的花朵般美丽。也有要求缔结婚约的人。就其他男性看来,由于肯尼斯无论是出身或容貌都很普通,要有机会的话,这说不定是影响的关键原因。
  以夏洛克来看—他最近是这么想的,当爱上一个人的理由无法具体说明时,那种情感才是更加深切的不是吗?如果是因为身分或财产这些条件才喜欢的话,那么当那些条件都没有了的时候,感情也就随之消失了。
  不对,我当然不是想否定上流阶层的不成文惯例。
  只是,心情是无法否定的……
  「夏俐,你有在听吗?」
  夏洛克被肯尼斯的声音和咖啡香拉回现实世界。
  夏洛克坐在事务所坚固的长椅上。肯尼斯一面将咖啡端至夏洛克面前的桌子上,一面述说着事情进行至今的状况。
  「啊,我有在听。艾丽斯拒绝会面是吧。」
  「毕竟我没有熟识的人,想帮忙也没有办法。」
  「……抱歉,拜托你做了莫名奇妙的事。」
  夏洛克叹了口气。
  其实原本夏洛克想亲自前往艾丽斯所在的米尔班克监狱,但是没有办法。因为父亲严厉地喝令他,如果往后还想要在社会上出人头地,就不要再插手管这件事了。
  「我在想,干脆到考艾的酒馆去委托订制闇之礼服看看,再让某个人穿上闇之礼服。只不过,得要很小心注意。」
  「……设圈套吗?我也有想过……」
  肯尼斯端着自己的咖啡,走近窗边。堆在窗边的一迭陈旧报纸差点就倒塌,他惊呼一声将其撑住。
  尽管有书桌,但这里比夏洛克在奥佛西地昂斯宅邸的房间还要狭小,就连书架也不够用。桌面有溅出的咖啡渍,地板上平堆着法律相关的书籍。
  而那张书桌中央,甚至还有只胖猫舒舒服服地睡在那里。看那样子,人类要工作的时候,空间还得缩小才行吧。
  夏洛克是最近这阵子才来到这个地方。
  其实他并不希望与朋友太过深交,可是唯独这次不同。如果调查闇之礼服的事情无论如何都要有人帮忙的话,或许肯尼斯在身边会比较好一点。
  不过这是有经过正式委托的,并且付与该有的报酬。尽管与原本事务律师的业务性质完全不同,不过比起纷争的调停或是公式化的文书制作,肯尼斯本来就是比较擅长于麻烦的调查工作类型。从这件事变成工作开始,他似乎真的是对此充满了兴趣。
  「可是,那还要再多做一些调查。引出人心黑暗面的礼服——这种事,实在是太危险了。我想知道瓦内特小姐真正的想法,如果是穿上闇之礼服促使自杀的话,就与工作有关。」
  夏洛克点点头,瓦内特小姐是一位优秀的秘书。
  至少能够分辨得出闇之礼服就好了,但夏洛克完全不明白如何分辨。闇之礼服就如同恋之礼服,毋宁有着让对方看来深具魅力的特质。
  难道应该称赞,不愧是琳达。巴雷斯才能缝制出的礼服吗?
  夏洛克拨起浏海。
  克莉丝的才能是来自于母亲琳达吗……身为母女,却是走向正反两方的路。
  如果真是如此,区分出明暗的关键是什么呢?
  「在去年,得知的被害人一共有五名,这样可以吗?」
  肯尼斯以公式化的语气,将打字机所制成的文件念出。
  「公爵千金——你的妹妹,芙萝蕾丝。哈克尼尔。女演员玛格丽特。贝尔,男爵千金凡妮尔。伊修丹顿,不过凡妮只有受赠闇之礼服而已,她拒绝穿上。然后是公爵千金艾苹?莫亚迪耶,以及女伯爵伊夫林。特里维西克。」
  「我想……说不定那些人身边的女性们也有。」
  夏洛克答道。
  这一件件的事情都与许多人们的想法息息相关,好比铁道王的女儿派翠西亚?索尔斯巴利,她的举止就让人觉得相当怪异。然而,那是她原本的个性呢?还是因为穿了闇之礼服所造成的影响?像这样的说法并没有真凭实据。
  而且话说回来,甚至也有连本人都没有察觉自己身穿闇之礼服的情况。虽然不太确定,但说不定闇之礼服比较适合用在容易表现出反应的人。
  「其他还有什么?」
  肯尼斯询问。
  「还有过去发生的事。拉薇妮亚……就是莫亚迪耶公爵的爱人,也就是艾苹•莫亚迪耶的母亲,她在八年前病死了。五年前,麦道斯将军的孩子们,爱德华多?麦道斯及沙伦。麦道斯穿的是小孩子穿的礼服,克莉丝说那礼服是闇之礼服。」
  「小孩子穿的礼服?为什么克里斯廷小姐会知道那件礼服?
  「安东尼……麦道斯家的佣人留下来当作证据,似乎向克莉丝求证过了。」
  「嗯……不晓得有没有办法拿到手……」
  「我去问问安东尼,应该是没有丢掉才对。那似乎是他偶然从修伯特。克莱因爵士那里拿到的。」
  夏洛克说道。
  肯尼斯缓缓地啜饮着咖啡,目光微微变得锐利。
  「修伯特。克莱因爵士……是琳达•巴雷斯的情夫吧?」
  「两人来往就是『蔷薇色』在伦敦最为繁盛的那一阵子。琳达消失后差不多同一时间,他也从伦敦消失不见。」
  「……原来如此。那么现在『夜想』的店主人呢?」
  「可能就是她。」
  夏洛克如此回答。
  『夜想』是与闇之礼服有关的暗语,是店名还是暗号并不清楚。就肯尼斯调查过的范围来看,有这名字的裁缝屋不在伦敦。
  「再来就是……我想芙劳拉的礼服没有留下来。毕竟想要早点忘记那时候的事,而且无论如何都曾经是艾丽斯的柬西嘛。凡妮尔小姐呢?」
  肯尼斯耸了耸肩,视线转向在桌上睡觉的胖猫咪。
  「猫咪受伤时,闇之礼服被拿来当作包扎的绷带,因为上头沾满血渍就丢了。那原本就是看到就会想丢弃的东西吧。」
  夏洛克点点头。
  「艾苹小姐那边问起来比较麻烦。毕竟她是莫亚迪耶公爵——神经敏感的女儿,拉薇妮亚的礼服好像全部都有保存下来,可是克莉丝说那不是闇之礼服……」
  「是真的吗        」
  夏洛克与肯尼斯瞬间目光交会。
  克莉丝绝口不提琳达的事情,她一直保护着母亲。
  所以夏洛克并没有向克莉丝询问任何事,因为他打算让琳达?巴雷斯被逮捕。
  如果说克莉丝因为母亲的事情而对夏洛克感到愧疚,那根本是无谓的顾虑。因为罪是属于犯行的人的。等琳达正式被逮捕之后,他打算这么告诉克莉丝。
  「据说玛格丽特现正处于长期公演的时期,那伊夫林。特里维西克呢?」
  「她在北英格兰的朋友家里,是一名冷静的女性。」
  夏洛克表示。
  他曾经与伊夫林一起用餐。夏洛克对于即便离开了社交圈,唯独仍保持着自尊的伊夫林颇有好感。虽然她是被艾丽斯唆使的,但伊夫林穿着闇之礼服这件事仍让他不敢置信。
  「特里维西克家就在克莱因爵士家旁边,所以说不定早已经卷入了闇之礼服事——特里维西克伯爵是因为事业失败而开枪自杀死的。」
  「……这可一点都不有趣。」
  肯尼斯严肃地喃喃说道。
  这种因为股票和事业的牵连而导致封地丧失、家道没落的故事已经听太多了。从以前应该是名人仕绅居住的区域,如今林立着许多被称为暴发户的中产阶层房舍,交替的速度之剧烈,已经没有人记得关于克莱因爵士的事了。
  「『蔷薇色』以前的客人呢?」
  「啊,那我倒是没有想过。我想那最多应该是三年前的事吧,就算有人见过琳达•巴雷斯也不奇怪……」
  夏洛克的声音越来越小。
  可能曾经是『蔷薇色』顾客的人们——换句话说,就是身在一定富裕程度阶层的女士们,那自己究竟要如何、并用什么方式来向她们询问才好呢?还穿着三年前礼服的女士应该不多吧。
  「……很难开口询问。」
  「这你就不用去了,你去的话绝对会露出破绽的。」
  「是啊……」
  夏洛克应道。在社交圈,面对不认识的女士一开口就提及裁缝师的事情,势必会被对方以莫名其妙的脸色对待。毕竟,原本夏洛克。哈克尼尔公爵长子原本是冷漠如冰一般的男性。
  「说不定伊夫林?特里维西克还记得克莱因爵士。还有——休贝尔见过琳达和克莱因爵士两个人,那家伙以前是特里维西克家的马车夫,大概是基于邻居的情谊吧,他曾经替克莱因爵士载送过琳达。要叫他来吗?」
  「叫他来吧,夏洛克。」
  夏洛克让咖啡杯就这么放着,他站起身。
  他就是想过事情可能会有这样的发展,所以今天才会搭马车过来。
  虽然讨厌马匹——尤其那张嘴巴他是绝对不想碰到的地方,而休贝尔则相反,他绝对不会让搭乘马车的人碰到马匹,这是由他担任马车夫的好处。
  「休贝尔。」
  他走下楼梯穿过厨房,一开口呼喊,在马路旁照料马匹的休贝尔便回过头。
  他是一名身材高大的男性,长长的黑发在后背扎成一束,脸上没什么笑容,蓝色的眼瞳有如玻璃珠一般,胸膛厚实、五官深邃,隐约带点外国人的味道。白色衬衫加上黑色裤子,还有同色的皮带环在腰上。
  「什么事?夏洛克。」
  「过来,有话跟你说。」
  夏洛克说道。
  当他在蒸汽火车开枪射击艾丽斯时,休贝尔也是在场的其中一人。事情发生之后,夏洛克聘请他担任哈克尼尔家的马车夫一职。
  休贝尔自然地固定好马的鼻尖处,跟着夏洛克进到公寓套房里。
  不晓得是原本就没什么忠诚心可言,还是说在审判时所有的证言都是交由他发言而感觉抓住了把柄,当旁边没有其他人的时候,他对夏洛克的态度就变得粗鲁。
  与对待他原先的主人,也就是他的恋人伊夫林。特里维西克女伯爵时的态度完全不同。
  一走近房间里,肯尼斯便微微一笑,伸出手。
  「我是肯尼斯。史东纳,休贝尔。沙利夫先生,我一直想跟你好好聊一聊。」
  「……你好。」
  「坐吧。」
  两人握了握手,休贝尔一面以桀惊不逊的目光望着肯尼斯,同时在方才夏洛克所坐的长椅上坐下,这并不是他第一次与肯尼斯见面。由于与休贝尔坐在一起颇为奇怪,夏洛克便让身体倚着正对面的房间墙壁,双手于胸前交迭。
  「所以要说什么?闇之礼服的事情吗?」
  休贝尔问。他知道夏洛克在追查琳达?巴雷斯。
  「是啊。我们明白你只是受特里维西克伯爵——伊夫林小姐的父亲所托,协助载送琳达而已。我们现在想知道的是之后的情况。」
  「我什么都不知道喔。」
  「修伯特?克莱因爵士和琳达•巴雷斯最后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
  肯尼斯询问。休贝尔瞇起了他蓝色的眼瞳。
  「三年前……一到家门口,克莱因爵士便迎上前要我将琳达送去公寓。特里维西克伯爵曾告诉我,只要克莱因爵士开口,全都听任行事。我去到『蔷薇色』……」
  「是在伦敦格雷斯的『蔷薇色』吧。」
  「对,我坐在驾驶座,送琳达回去位在考艾的公寓……就这样而已,这就是最后一次了。」
  「琳达什么都没说吗?」
  「或许有,但是我不记得了。」
  「身上有带钱吗?」
  「带着一枚金币。她一直都是如此,拿着那枚金币就到琴酒殿去喝酒。」
  「从此之后就没再与克莱因爵士见面了啊。克莱因爵士是搬走了吗?」
  「那时候因为许多事情发生而很混乱,我不记得为什么最后他不见人影了。」
  「所谓的混乱,你是指特里维西克伯爵自杀之后吧?」
  肯尼斯是想要打听什么呢?他的表情不见严厉,反倒显得温柔。
  「沙利夫先生,麻烦你告诉我修伯特?克莱因爵士和琳达?巴雷斯的模样,是胖还是瘦?漂不漂亮?头发又是什么颜色?」
  休贝尔沉默了一会儿,悄悄望向夏洛克。
  接着,他缓缓开口说道:
  「……你问这些打算要做什么?」
  「我想知道琳达的事情啊,如今知道琳达和克莱因爵士事情的人,除了艾丽斯之外,我就只想得到你和特里维西克家的人了。如果你不能告诉我的话,最近我会去找伊夫林的母亲——不对,她已经再婚了——或者是去找伊夫林。特里维西克女伯爵了。」
  「……你想问伊夫林什么?这样没有意义吧!」
  休贝尔以出乎意料的激动说着。
  「那你就告诉我……为什么不说?」
  肯尼斯咄咄逼人地问着,休贝尔抬起头。
  「如果你要去找伊夫林,我也一起去。」
  休贝尔的蓝色眼瞳里,似乎闪动着某种廹切的光芒。
  夏洛克顿时觉得动容。
  他认为休贝尔尽最大的努力去认真爱着伊夫林。女伯爵与马车夫——无以回报的恋爱走到最后,没有好好道别,甚至连再会的约定都没有的话,会感觉不安也是理所当然。
  「不行,不可能带你一起去的。」
  「这样的话我不会再说任何一句话,也不会再帮忙了喔。」
  「反正都是知道的事情。隐瞒不说的话,我会无缘无故怀疑你喔。」
  「就怀疑吧,我已经习惯被怀疑了。」
  「不要呕气。」
  肯尼斯从书桌上拿起香烟盒,取出一根打算递给给休贝尔,然而休贝尔摇摇头,肯尼斯便放弃似地拿回香烟问道:
  「你刚刚说习惯被人怀疑了是怎么一回事?休贝尔。」
  「你问在那边的主人吧,我无论在哪里都不受欢迎。」
  肯尼斯叹了口气,他在长椅旁蹲下,视线与休贝尔等高。
  他用比刚刚讲话更为低沉的声音开口表示:
  「沙利夫先生,不要说难听的话,你也认真地过着生活,奥佛西地昂斯宅邸所给的薪水,是你到目前为止拿过最高的吧,看重你身为哈克尼尔家技术高明的马车夫身分。好好的工作存钱,迎回伊夫林小姐就好了。」
  「所以我才要你带我去北英格兰啊。」
  「我讨厌交换条件,这是为了生存养成的坏习惯。伊夫林小姐是那样出色的女性,一定也在等着你。棘手的事情,夏俐总会有办法处理的。」
  「如果去到北英格兰,我会将你的情况转达给伊夫林小姐,也会问她的心意。所以,在这之前你就先告诉我吧。关于琳达向你透露的事情,还有克莱因爵士所说的话,你应该还有记得旳吧。」
  「那种事……你去问克莉丝不就好了吗?为什么不问克莉丝呢?那个女孩是喜欢你的吧。」
  休贝尔看着夏洛克说道。
  「这与克莉丝无关。」
  夏洛克回答。
  休贝尔的视线游移,像是在犹豫什么似地,来回看着肯尼斯和夏洛克。
  虽然休贝尔会察言观色,但像这样失去冷静倒是第一次。眼神变得空洞,发丝凌乱地垂落额头。
  「……我不要。」
  休贝尔最后终于开口,用着低沉而笃定的语气表示。
  「真是顽固啊。」
  呼……肯尼斯吐出一口气。
  「……那我也只能找别的方法了。」
  「很遗憾,我也是曾经想要说的。」
  休贝尔也长长地吐了一口气,接着缓缓地站起身。
  或许是已经有所觉悟,在他身上已经看不见迷惘。
  肯尼斯回到书桌,拿出一张名片。
  「休贝尔……我可以这样叫你吗?如果你想说的话请跟我联络,二十四小时都可以,无论什么时候、无论多久我都会等。如果我不在的话,请你转告瓦内特小姐。」
  「不巧的是,主人的限制很严格。」
  「基于朋友的交情,我会帮点忙的。」
  肯尼斯朝夏洛克笑了笑。
  「要回去了吗?夏洛克,需要载送吗?」
  「你先回家吧,休贝尔。」
  夏洛克说道。
  他认为休贝尔也必须要有冷静思考的时间。
  休贝尔虽然不忠心,却不是一个不明智的人。至少休贝尔没有将开庭时替夏洛克站上证人台的事情拿来当挡箭牌。
  休贝尔接过名片,不加思索就要走出房间。肯尼斯则朝着那道背影问:
  「休贝尔,你知道『针』吗?」
  休贝尔身体微微一震。
  「……那是什么?」
  「不晓得的话没关系,抱歉占用你的时间。」
  肯尼斯以平静的声音说着。
  门关上了,夏洛克倚在窗边,同时对肯尼斯说:
  「让休贝尔见见伊夫林小姐如何?工作总有办法调整的。」
  「他可以相信吗?」
  待看不见休贝尔的背影后,肯尼斯瞬间变得相当不愉快。他当场就驳回夏洛克的话,重重地往长椅坐下。
  透过窗户往外望出去,夏洛克思考着琳达。巴雷斯的事情。
  琳达与克莉丝——这对母女在伦敦是如何度过的呢?克莉丝是抱着怎样的心情看着母亲去情夫那里的呢?然后——克莉丝又是如何离开琳达身边的呢?
  两人同样都是技术高明的裁缝师,克莉丝才十四岁。夏洛克曾经问过琳达的事情,克莉丝的回答是已经死了。
  克莉丝抛弃了母亲吗?还是说,是被抛弃的呢——?
  夏洛克不明白。
  对于休贝尔如此顽固的理由,他也不明白。那是夏洛克所无从想象的世界。
  陷入沉思的肯尼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书桌上的猫也彷佛受到影响似地打了个呵欠。
  不知不觉间,房间已经变得昏暗,从窗户这边可以看见煤气灯的光芒明亮耀眼。
  
 楼主| 发表于 2010-4-7 18:27 | 显示全部楼层
  恋爱的箭疾射
  
  
  帕梅拉心想,她不晓得自己喜不喜欢伦敦这样的城市。
  帕梅拉所知道的伦敦,是泰晤士河的南边——也就是说,即便是在伦敦柬区(注3)里,仍是属于低阶层的区域。是一个有集货市集的腐烂蔬菜气味,和河川里的鱼臭味交相混杂的城镇。
  一眼望去,在南华克中心最容易注意到的考艾那里,帕梅拉就在那边最大间的娼馆里打杂度曰直到十四岁。在与克莉丝相识来到丽浮山庄之前,她几乎没有离开过考艾。
  即便同样是伦敦,西区就完全是不同的城镇——不对,是不同的人所住的不同的国家吧。
  尽管看着威斯明斯特的寺院和国会议事厅的大时钟很开心,然而四处的公园及庄严的建筑物,像帕梅拉这样的女孩是进不去的,但她也没有想过要进去。只要穿上『蔷薇色』的礼服,外貌是可以融入那里的气氛,但实际上心情却是格格不入。就算去到那里,顶多也只是去邮局或者是银行,再不然就是到杂货行买东西而已。
  第一次去到真正贵族的连栋宅邸—梅菲尔的奥尔索普家时,汉诺瓦以一副无所谓的模样告诉两人可以在宅邸住下来,然而两人甚至连讨论都没有,同时坚决地婉拒了这项提议。
  汉诺瓦明明是一名佣人,却是会让自己莫名紧张的男性。
  「说到赛马,德贝赛马虽然也很有名,不过奥克斯赛马和圣来杰赛马,同样有超过百年的历史喔。艾普森赛马竞技场比顿卡斯特赛马竞技场还要近,观众人数也不相上下。」
  而这个人是可以莫名让人感到放松的男性,帕梅拉望着身旁乐观的伊恩的模样,同时如此冷静地想着。
  两人所在的位置,是在坚固黑色厢型马车的驾驶座上。天气纵然晴朗,但不时会有冷风吹过驾驶座,帕梅拉便得按着宽边帽子。
  有了伊恩的说明,从驾驶座上所看见的伦敦与至今所看到的又不一样了。
  伊恩是往返于丽浮山庄住所的医师,为了避免紧急时无法行动,他总是不找马车夫而是自己执鞭驾驶,因此对于伦敦周边的情况相当了解。
  骑马所锻炼出来的身材显得结实,其实除去黑发中掺杂有一些白发这点,明明模样也还不错,然而如今已超过三十岁却仍是单身。工作方面的评价还满好的,可是不时会忘记帽子或眼镜,或者是早餐所吃的果酱沾在胡须上等,总是不乏诸如此类的微小失态,因而被说是奇怪的人。
  ※注3:传统上为工人居注区。
  已经忘了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伊恩从刚刚就一直在谈论关于奥克斯赛马的事情。尽管帕梅拉没有那么有兴趣,他也毫不在意。
  「贵族是在正面看台,而平民则是在自由座,人潮几乎要填满一哩半的赛马场,还有很多食物,场面相当壮观喔。」
  「正面看台是上流阶层的人进去的地方吧?」
  「是啊。每个人一定都有座位,要进去那里得要有赛马会的介绍信才行。像我这样的人想进去的话也是可以,只是我其实比较喜欢塔持萨尔区与银圈区(注4)的位置。以蒸汽火车来比喻就好像1一等舱一样的地方,应该说是可以感觉到马与人的体温——」
  「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帕梅拉明白了,奥克斯赛马对奥尔索普家来说也是别具意义。
  的确,在所有阶层的人们都会聚集前来的场合上,当然不可能穿着不对的礼服。
  伊恩开心似地点点头。
  「是啊。」
  「如果平民可以去的话,我也可以进去吧。」
  帕梅拉若无其事地说着,伊恩闻言脸随即兴奋地涨红。
  「当然,妳不用担心!我会去接妳的,那天我休息。我也曾经说过吧,如果妳想去的话,不管哪里我都可以带妳去的!」
  「也不是想去,只是如果可以看到客人穿着礼服出现在社交场合的情况,那就还满想看看的。平常只是将礼服交给她们就结束了。」
  「哦,这是很棒的想法。」
  像是认同伊恩说的话似地,眼前的马匹也阵阵摇动着屁股。
  马车行驶在卡姆登区,方才的喧嚣宛如作梦似地恢复了宁静,曾几何时甚至听得到小鸟鸣叫。道路另一头有着白色大理石露台?好像将公园的东西两侧镶上边一般的摄政时期风格建筑。
  「这一带也是我很熟悉的场所,哈利街就是所谓的医师街,而旁边那里就是摄政公园。」
  「稍微走远一点就是不同的地方呢。」
  帕梅拉张望着左右说道。
  从伦敦搭蒸汽火车到丽浮山庄需要五个小时——今天一大早就出门。是勉强可以一天来回的距离。即便因为工作来到这里,却从来没有观光过。
  ※注?塔特萨鲥区与银圈区都是给家庭或是较为平民阶级的观众进去,能够近距离群到或感受到马匹,还有赛事开始前的马匹展示,以及令人激动的赛事结果?穿着方面亦可以随兴、不受拘束。
  「是啊,所以我才会总是绕远路回家。因为这比起去绅士们的夜间俱乐部还让人平静。」
  伊恩熟稔地在宽广的街道上绕行着,然后在露台右边的地方停下马车。
  他急忙从驾驶座下车,朝帕梅拉伸出手。在绕过马的前方时,脚在地面上滑了一下,不过总算是幸免于摔向一旁。
  「帕梅拉小姐,请下车。」
  「谢谢,伊恩医师。」
  伸来的手套已经脏到发黑,想必是很常用的手套吧。
  帕梅拉苦笑地握住那只手下了马车。
  看见帕梅拉对自己微笑。伊恩莫名地感到害羞,不禁咳了一下。
  「呃…………真是不错的场所呢,这条路好安静。」
  摄政公园的草皮上有条舒服的小路延伸而去,远处还有一座湖,帕梅拉跟着伊恩往前走。
  她拜托伊恩,希望他能带自己去伦敦西区走走。由于对自己去到奥尔索普家时莫名的畏缩感到懊恼,所以她希望能习惯贵族们会去的场所弥漫的气氛。
  可是,伊恩似乎误会什么了,马车光是行驶在一些他自己喜欢,而且人也少、建筑物也少的道路上。尽管刚开始有些困扰,不过在半路上她转念一想,偶尔这样也不错吧。
  「新的客人要来欣赏奥克斯赛马吗?」
  漫步一阵子之后,伊恩终于不再谈自己热衷的话题。帕梅拉一边享受着太阳光一边点点头。
  「这我只在这里说喔,是名门贵族千金小姐的礼服呢,客人相当漂亮。」
  「哦,那真是太好了。」
  「也不能说全是好事。毕竟不能搞砸——而且虽然不能讲得太明白,不过客人果然还是期待做出恋之礼服的样子。」
  「克里斯廷小姐怎么说呢?」
  「她好像有掌握住一些思绪了,并没有因为是上流阶层就害怕喔。为芙萝蕾丝小姐缝制那时候也是这样,在这方面她比我还要勇敢。」
  帕梅拉想起克莉丝并这么说道。
  与汉诺瓦见面的时候好像随时都会昏倒一样,不过尺寸丈量结束后到要开始工作时都和往常一样。无论对方是伯爵千金还是劳动者的女儿,克莉丝都只是以相同的方式一如往常地裁制礼服罢了。
  「这样不是没问题了吗?」
  「说得也是。总觉得听你那样一说,好像也觉得没问题了呢。」
  帕梅拉说道。的确,一旦望着在高远天边闲适飘荡的云朵,感觉一些小事都能变得顺遂。
  反正,未来的事情谁晓得呢。
  「这一阵子虽然觉得不安,不过心情变得比较轻松了。谢谢你,也有其他友人邀我来伦敦,不过能跟伊恩医师一起来真是太好了呢。」
  「其他友人?」
  伊恩倏地肩膀一震。
  「那是那个……」
  「如果你是想到奇怪的方向,那就错了。」
  帕梅拉赶忙解释。
  「不是只有两个人,而是找了一大堆人过来,因为女生不够的关系才找我的。我已经拒绝了,而且无论如何,我这次并不是因为想来伦敦玩,而是想去许多地方看看。」
  「那个人是……有一次到店里去的黑发男性吗?记得        是叫做安东尼。史卓特先生是吗?」
  帕梅拉的视线慢慢从伊恩身上移开,假装望着路旁的花朵。
  安东尼与伊恩曾有一次意外见到面。特别记在心上还满奇怪的,或许是偶然间顺口提到了名字吧。
  帕梅拉转向一旁润了润嘴唇,罕见地飞快说道:
  「这应该是每天穿克莉丝的礼服的好处吧,客人会开玩笑地对我说很多事情。无论是哪一位来到店里我们都很欢迎。」
  「不,我想……这不只是礼服的关系……」
  伊恩的声音陡然一沉。
  「那个……我知道我说这些话很奇怪,不过史卓特先生向妳——提出了交往的要求吗?」
  「没有,并不是交往什么的,单纯只是一个小小的邀请而已。」
  怎么好像在解释一样,帕梅拉边想边回答。明明也没有义务要解释的。
  伊恩曾经对自己说过类似告白的话语,偏偏那个时候是『蔷薇色』最困难的时候,并不适合给出答案,于是就不了了之。她也打算往后就一直维持好朋友的关系。
  「所以——妳现在心中并没有特定的人选吧?」
  「之前我也曾经说过了吧。伊恩医师。『蔷薇色』现在工作繁忙,我没有时间与任何人交往。」
  帕梅拉一说完,伊恩便短暂陷入了沉默,接着下定决心似地问道:
  「帕梅拉小姐,要不要以我的女伴身分一起去奥克斯赛马会呢?」
  帕梅拉望向伊恩。伊恩并没有看着帕梅拉,他始终盯着前方,带着肮脏手套的手两相交握。一向温和亲切的脸庞却难得地绷紧,彷佛做出了某种决断般紧咬着唇瓣。
  女伴……
  帕梅拉在心中反复思考着这个字眼,感觉到这与他至今说出的话语有着不同的沉重感。
  虽然想以谈笑含糊带过,现在的气氛却不容许她这么做。
  「以伊恩医师来说,如果需要女伴的话,应该有很多人可以找不是吗?」
  帕梅拉谨慎挑选着话语开口。
  「我希望是妳。」
  伊恩的脚步不知何时停了下来,他断然地说着,眼神凝视着道路上的一处。
  「虽然这么说很失礼,不过我一点都不了解你喔,伊恩医师。医师也对我的事情毫无所知吧?」
  「帕梅拉小姐,我只要现在站在这里的妳就够了。」
  伊恩缓缓地表示。帕梅拉也停下脚步,注视比自己高大的伊恩身穿咖啡色西装大衣的模样。颈后的毛发微微卷翘,并没有戴帽子。他通常会忘记戴手套或者是帽子其中一种。
  伊恩是浪漫主义者,帕梅拉相当清楚。
  她心想,如果是个性不好的女生,或许会拿这样的告白来开玩笑,当作自己战利勋章也说不定。伊恩就是因为总是很认真,谈恋爱才会如此笨拙。年过三十了,却都没有任何恋人的传闻也是这个原因吧。
  帕梅拉有所觉悟,她静静地吸入一口气。
  「我不是爱情小说的女主角,伊恩医师。我想你也明白,我是一个非常强势的人,一点也不温柔,而且女性不可能永远维持美貌的。」
  帕梅拉尽可能以温柔的声音说着,然而伊恩却打断帕梅拉的话。
  「对我来说,妳永远都会是这么美丽。」
  「还有刚刚也说过,我有工作在身,对于『蔷薇色』我看得比任何男性都还要重要。」
  「妳这么忙碌,有医师在身旁比较方便。」
  伊恩就像是纠缠不休的小孩一般,教人无法想象他是大自己十五岁的男性。
  「……伊恩医师,你身边没有什么女性吗?」
  帕梅拉坦白地丢出问题。
  连讲都不用讲,自己与淑女该有的美德相去甚远。基于工作性质而注重外表,然而光这样是无法维持恋爱的。
  伊恩的脸庞顿时堆起阴霾。
  「对于我这个年纪还单身并独自居住的情况。妳也觉得奇怪,认为我是个奇怪的人吧。」
  「怎么可能,我只是觉得你没有看这世界女性的眼光罢了。」
  伊恩看着帕梅拉,两人注视着彼此,伊恩躲开了目光。
  「我当然也有过不少机会——像是别人介绍女性给我等等——至今却都维持不久。」
  「那是为什么呢?」
  「我不晓得——不过女性事实上会对很多事情抱持不满。简单来说。像是我一会儿忘记帽子、忘记生日,或者只要两人一起去餐厅就遇上公休等等。然后,有时候还得突然去病患那里才行。」
  「我说不定也会说同样的话喔。『为什么老是忘记帽子呢?我没有办法跟那么邋遢的人交往!』『明明今天已经约好了,为什么要工作呢?是病患重要还是我重要!』」
  「妳会说吗?」
  「是不会啦。」
  伊恩-瞬间瞪大了眼睛,听见帕梅拉的话后表情便和缓了下来。
  伊恩这才终于露出笑容,恢复至平常有些不修边幅但显得悠哉的表情。
  「我也是这么认为。不过我说这些并不是要告诉妳不要抱怨——我希望妳明白的是,我并不是因为妳长得漂亮或者是因为在我身边,就向妳提出交往的要求。」
  伊恩再一次望向帕梅拉。这次,他没有躲开。停顿了一会儿后他说:
  「我想说的是——我喜欢妳。」
  伊恩的表情里,看不见任何计算或虚伪。帕梅拉不知为何顿时感觉无以自容。
  「不过只有那样的话,恋爱是没有办法成立的。因为我和伊恩医师之间存在着很多差异。」
  「怎么样的差异呢?年龄吗?还是妳不喜欢我呢?」
  「不是的,我喜欢伊恩医师,但是爱的话……可能没有。差异点在于生存的方式。」
  伊恩听到『喜欢』便笑了,眼睛好像要滑落似地,他赶忙伸出手压回鼻梁,就这么望着帕梅拉,频频点着头。
  「那样的差异不是问题,我的年纪或许不太适合妳,但是这个差距让我比其他年轻男性拥有更大的包容性。妳虽然也有严厉的地方,可是我认为妳是很温柔的人,工作时候的身影相当有魅力,不管其他人怎么说,就算妳与所谓理想中的淑女不同——不,正因为如此,我才很乐于支持妳。」
  「伊恩先生……我……」
  「请答应我吧,没问题的。若要问我原因,我想是因为被妳的谦虚所吸引,这是妳与其他人不一样的地方。请跟我交往吧。」
  伊恩清楚而断然地说道,帕梅拉则沉默不语。
  真是太没警觉了,她心想。事情来得太过突然,她完全没有任何心理准备。
  帕梅拉内心正动摇不已,由于伊恩的话语太过单纯坦然,反而让她没有办法打马虎眼带过。虽然有过好几次类似于被告白的经验,偏偏因为伊恩的话语而动摇……
  现在难以面对的是,帕梅拉自己多少有点感动。
  一个不小心,说不定就真的喜欢上了。
  「那样的话,总有一天,妳也会成为我的……呃……支持……不,还是不要说太多未来的事。答案——当然是没有办法马上告诉我吧。」
  伊恩强硬地说完之后,大概是对于自己说的话感到尴尬,脸上浮现出不好意思的笑容。帕梅拉闻言便慌张地表示:
  「……请让我考虑一下,伊恩医师。」
  「不论多久我都会等。只不过——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妳能早点告诉我,我还有好多束西想要让妳看看……我想在那过程当中,喜欢也是有可能转变成爱。首先,我们只要慢慢地变得更加亲近就好了,未来的事情就先放着——不对,这是到时候要考虑的事情……」
  尽管伊恩好一段时间嘴里嘟嘟囔囔地说着,同时又兀自涨红了脸,不过心情似乎已经恢复平静了。他在起脚前稍微犹豫了一下,接着又再跨出一步后停下来。最后终于将左手若无其事地——虽然是这么说,不过意图很明显——往旁边伸出。
  帕梅拉苦笑地挽着那手臂,伊恩顿时面红耳赤像个孩子般地笑了。两人一同迈出步伐。
  「……伊恩医师的出生地是哪里呢?」
  帕梅拉这么一问,伊恩的脸庞顿时绽放出光芒。
  「伦敦。葛洛普家世世代代都从医,虽然父亲已经过世,不过还有母亲和兄弟。丽浮山庄的房子是属于我所有,我名下也有交付信托的财产。生活方面不需要担心喔!
  「这样啊……」
  「如果有任何担心的事情,什么都可以问我。」
  尽管伊恩挺起了胸膛,帕梅拉的心情却是变得复杂。
  如果他的出身和家庭背景没那么出色就好了。
  说不定,伊恩还不晓得所谓的娼馆实际上是存在的。
  她心想,像这种时候若可以任由自己的情感支配还比较好呢。
  
  
 楼主| 发表于 2010-4-7 18:28 | 显示全部楼层
  看不见的背影
  
  
  
  克莉丝在工作室里将布料摊开。
  眼前是各种的蓝与白色布料,是最适合艾蒂儿的颜色。
  真的吗?克莉丝如此间自己。艾蒂儿那不可思议的蓝色眼珠,微微渗染着一点绿,犹如夏天的地中海——实际上,克莉丝并没有见过真正的地中海,然而脑中却清清楚楚地浮现出『这就是地中海』的颜色。
  这想必是艾蒂儿想展现的。
  我是蓝色的,她这么认定着。众人想要看见,靠近,但自己对于那种事情却毫不知情,她是做出如此决意的一弯澄澈净水。布满阴霾的多佛海峡、格林威治,还有下雨天的泰晤士河的颜色一既不清楚,世界的任何一个地方都可以到得了,然而唯有漂亮的地方是一定要尽入眼底。或许——伦敦的西区那里,这一生都没有机会踏进去吧……
  伦敦西区。克莉丝吓了一跳,那是最不适合艾蒂儿的地方,那是找不到任何一块澄净颜色的地方。为什么会浮现这样的念头呢?
  寻找与这个蓝同色的布块,寻找最适合的蕾丝,让袖子蓬鼓——不对,这样不行。袖子要特别优雅并让肩头呈现浑圆一点的线条才行——克莉丝叹了口气。我所缝制的,并不是艾蒂儿小姐所期盼在他人眼里看起来的模样,不是完美的伯爵千金礼服。
  桌子的抽屉里有张汉诺瓦给的照片,可是她并不打算拿出来看。因为对着某人——对着摄影师微笑的艾蒂儿小姐是另外一个人。
  (克莉丝……我看起来像是觉得无聊的样子吗:)
  克莉丝的手按在桌上,竖耳顿听艾蒂儿的声音。为什么会说出那样的话呢:
  唯有在讲出那句话的时候,克莉丝仿彿可以看见在艾蒂儿深处的颜色。艾蒂儿的期望,热切期盼的事物。
  一旦碰触到女性的身体呢,便可以知道那个人在渴求什么吧。
  克莉丝回想起在很久以前,让小小克莉丝拿着针,如此温柔告诉她的声音。
  所以呀,在丈量尺寸的时候,要看着女性的眼睛,碰触女性的身体,这些就会悄悄地告诉你,她最为渴切的愿望喔。绝对不要被发现喔,因为就连那个人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渴望什么嘛。
  艾蒂儿的身体——艾蒂儿渴望的事物。
  艾蒂尔觉得无聊,其实希望能多点刺激。
  艾蒂儿小姐说不定有喜欢的人,克莉丝是这么想的。不过连自己都还没有察觉……而且,说不定就连自己都不知所措。自己总是被爱、被赞赏的一方,现在却成了爱人的一方,像这样的情况是始料末及的。
  克莉丝忽然间微微一笑。
  多么简单的事情,女孩子们的心情都是一样的。
  希望那个人能转身注视自己,比起被许多人赞美,更希望只被那唯一的一位看见。
  叩、叩。
  就在克莉丝花了好一段时间,终于得出结论的同时,克莉丝注意到有人敲了敲店门。
  克莉丝猛然意会过来而扬起头,然后望向窗户。虽然窗帘拉上,不过有人敲打了窗户。
  为什么会这样?潘蜜拉应该在店里才对的。
  克莉丝走向大桌子另一头,拉开窗帘——随后轻轻地倒抽了一口气。
  「克莉丝。」
  克莉丝的身体为之一僵,蓝色玻璃珠般的眼瞳,发色乌黑,身材高大。旁边还有一辆黑色马车。
  站在窗外的是她认识的男性,从五年多前就认识了,直到最近又才再次见面。
  「休贝尔……」
  「有话跟你说,可不可以出来一下?」
  休贝尔粗鲁地问着。
  「如果你来店里面,我就过去。」
  「不行,我不想让潘蜜拉知道。」
  克莉丝不晓得该怎么办才好,只能杵在原地。
  休贝尔•沙利夫……以前完全不知道名字。
  当时在伦敦的『蔷薇色』——这个男子来到母女两人住的小公寓,带着妈妈离开并让她坐上往考艾的马车。克莉丝去到考艾寻找妈妈,这名男子不知何时出现并带她回家。这名男子亦曾拿刀对着克莉丝,要她缝制阁之礼服。
  自己不仅告诉潘蜜,拉琳达已经死了,甚至也没有说出和休贝尔早在伦敦的『蔷薇色』时期就认识了,而潘蜜拉也没有问。
  「我也有事要忙,不能停留太久,快点出来。」
  休贝尔语气烦躁地说着。大概是在煮什么菜肴吧。可以听见潘米拉的脚步声从厨房传来。
  「什么事?」
  「琳达的事,很重要。我想先跟你——说一声。」
  『……请你回去。』
  克莉丝拉上了窗帘。
  「你知道琳达裁制恋之礼服的事情吧,克莉丝……」
  窗帘依旧拉起,克莉丝就这样将难以开关的窗户喀搭喀搭地关上,然后上锁。接着再奔向隔壁的窗户以及其他墙面的窗户,重复同样的动作。然后她转身背对窗户,捣住耳朵。
  她知道休贝尔不是坏人。
  休贝尔是为了救恋人伊芙琳而四处奔走,还保护了克莉丝不是吗?而且,现在还在夏洛克那里认真地工作。
  休贝尔的愿望,就只有和伊芙琳在一起而已,从很久以前就是如此。两人分开已经过几个月了呢?焦躁又心思慌乱的最大理由,就是因为无法见到心爱的人。
  妈妈是温柔的人,是个谈过恋爱的美丽女性,总是一心为我的幸福打算的人。那是我全部的回忆。
  (想想客人的心情,克莉丝,爱上一个人的心很美吧。)
  终于感觉外头没有人在了。
  克莉丝悄悄放开坞着耳朵的手,呼吸恢复平稳。
  将注意力集中在眼前的事物上。她突然觉得清爽的蓝色显得多余,因为最漂亮的海色艾蒂儿小姐自身早已拥有。
  克莉丝闭上眼,然后再睁开。她一次都没有看过照片,不过也没有必要了。艾蒂儿已经存在于克莉丝的心中。
  「潘蜜拉,快点,麻烦你帮忙去一趟布料商詹姆士的店——」
  克莉丝将休贝尔告诉她的话语全都抛开,打开工作室的门,走向店里。
  克莉丝待在工作室里裁剪布块。
  「克莉丝。」
  一道声音傅来,克莉丝这才注意到有人敲了门而转过头,潘蜜拉在门那里以一副抱歉的表情望着她。
  难得的情况呢,克莉丝心想。她开始进入工作的时候,潘蜜拉总会顾虑克莉丝,尽可能由自己来处理家务及招呼客人。
  潘蜜拉安静地滑进了工作室,走廊瀰漫着上等红茶的香气。
  有客人呀,克莉丝想着。而潘蜜拉像是读取了克莉丝如此的心情般低声说:
  「现在方便吗?艾蒂尔小姐来到店里了。」
  克莉丝讶异地眨了眨眼睛,她将手上的剪刀放在桌上。
  「……为什么?」
  「她是去拜访住在丽浮山庄的友人顺道过来的,说不定有事想要谈谈。」
  「我马上过去……那个……那位佣人也一起……:」
  「汉诺瓦没有过来,只有一位侍女跟着。」
  「啊……太好了。」
  「我也是松了一口气呢。」
  克莉丝下意识地说出了真心话,潘蜜拉听到便以低沉的声音微微笑着。
  关上门,克莉丝整理整理自己的模样,拿下围裙后去到店里头。
  一从走廊进去到店里,便感觉到店内比往常显得更加明亮。
  「午安。」
  艾蒂儿坐在长椅上,看见克莉丝便微微一笑并站起身。
  膝盖轻轻一弯行礼,稚气的举动惹人怜爱,十分适合水蓝色丝绸。蛋型的美丽脸庞无论怎么看都不会腻,让人忍不住直盯着不放。
  收银台处,丈量尺寸时为她带路的侍女里姬,静静地坐住那里。她并不是穿着侍女服,而是深紫色裙子以及绑有缎带的短衫。
  「承蒙您的光临,艾蒂儿小姐。」
  「这是我第一次来,真是一间很棒的店呢,克莉丝汀小姐。然后是,叫潘蜜拉小姐吗?」
  艾蒂儿直直望着克莉丝和潘蜜拉的眼睛说道。潘蜜拉将最高级的茶杯端至艾蒂儿面前,那是一杯色泽宛如融入红蔷薇花瓣般的红茶。
  「谢谢您。」
  潘蜜拉说道。
  艾蒂儿很率直。她并非小心斟酌,而是因为她不会以轻蔑的态度看待任何事物。
  或许因为她是得天独厚的真正贵族吧,克莉丝心想。受到人们羡慕、尊敬是理所当然的,没有被人讨厌那回事,所以无论对任何人都能以温柔相待。
  大概是与夏洛克同一类的人。
  艾蒂儿的视线望向窗户,窗外并没有那样宽阔的景色,然而却是安静的,还可以听见某处傅来的小鸟呜叫。克莉丝与艾蒂儿同样部没有端起红茶,只是笼罩在红茶香气中。
  大概是要端出什么点心吧,潘蜜拉站起身消失在走廊外。
  「真的是很棒的店呢。我……今天就不要去拜访,整天都待在这里也很好。」
  艾蒂儿再一次喃喃自语似地说道。
  坐在凳子上的布里姬若无其事地转过头,克莉丝则露出沉稳的微笑。
  「如果您喜欢的话,请尽量留在这里。客人并不常过来,马车可以先停在此,到附近散散步的话,我想也很不错。」
  「我不会在外头行走的。」
  艾蒂儿以轻柔的声音回答。在礼服裙脚边,隐约可见有着闪耀珠饰妆点的蓝色鞋子,仿佛一走动,马上就会起水泡似的柔软鞋子。
  「今天已经去拜访了那一位是吗。」
  「嗯,不过并不是正式的邀请。去造访了与我交情很好的朋友——柯奈莉亚,她家亲感的马场。柯奈莉亚有一匹相当漂亮的栗色马,而且那一家人也恰巧有位年纪相仿的小姐。」
  门这时候打开,潘蜜拉静静地出现。餐车上盛放装有红色果冻的小碟,汤匙也是用最为高级的。
  「这附近很适合骑马兜风呢。艾蒂儿小姐,您喜欢马吗?」
  「喜欢?」
  艾蒂儿诧异似地说着。尽管兴致昂然地看着眼前的果冻,却没有伸手。
  「这无关乎喜欢或讨厌,只是一种风雅。」
  「可是,并不是只有这样。所谓的喜欢——举例来说——您喜欢礼服吧,毕竟您还特地来到这里。」
  「因为我和柯奈莉亚约定下午见面,想在去之前先来这里的。」
  「若要在这里停留一段时间的话,下次请务必带您那位朋友一起来。」
  「我不打算带柯奈莉亚过来。」
  艾蒂儿微微皱起眉头。如此一来便显露出忧愁的神色,她晓得这样看起来更加美丽吗?
  克莉丝悄悄望了一眼位在收银台处的布里姬。
  因为有点距离,所以应该是听不见所有的对话内容才是。只不过,总觉得她那股气息绝对是知晓对话内容。对优秀的家庭佣人来说,无论主人说什么都要佯装没听见,然而布里姬又是怎么想的呢?
  「觉得不要让您的朋友知道比较好吗?像是自己的心情或是礼服的事情等等?」
  克莉丝稍微小声地问道。忽然,艾蒂儿低下了头。
  「嗯……我有想询问的事情,不是很重要的事。是关于所谓看不见的背影。」
  看不见的背影,这是克莉丝曾经说过的话语,艾蒂儿一直记着。
  「或许和艾蒂儿小姐想的不同——不过,我常听客人聊她们恋爱的事情。」
  艾蒂儿顿时笑了起来。
  「果然犀利呢,克莉丝汀小姐,我那时候也是这么认为。」
  「我不并清楚自己是否犀利,只是希望能帮得上忙。」
  「说得也是。如果真的如同传言所说?『蔷薇色』的礼服具有力量的话,希望能够帮助我。后来我有听见其他一些事,想了很多。」
  「您告诉我的话,我不会向任何人说的。呃……不过其他的事是指什么呢?」
  克莉丝忽然在意地问道。
  艾蒂儿像是察觉到她那样的心情般回答?
  「是柯奈莉亚告诉我的。她告诉我不要订制『蔷薇色』的礼服,还说有人就此成为恋爱的俘虏而深陷不幸。所以,我今天才会来这里。」
  克莉丝看着艾蒂儿,不明白她说的意思。
  「她说不要订制……?」
  「嗯。比起『这里的礼服很棒』这样的名声,被说是『不要订制那种礼服』的评价,基本上就不是可以信赖的东西吧?」
  克莉丝没有做出回答,然而艾蒂儿只是纳闷似地望着克莉丝,其中不包含任何一丝恶意。
  「那位朋友……柯奈莉亚小姐说这句话是什么用意呢?」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她平常并不是会对我的礼服有意见的人。我不晓得该怎么办,到底应该要相信你还是柯奈莉亚……然后我做出了决定。」
  「……您决定相信自己吧?」
  克莉丝一说出口,艾蒂儿便如勾勒图画似地扬起唇瓣笑着,并且发出让人想永远都能听到的笑声。
  「是的。然后,我就过来找你了。而现在,我决定要向你订制礼服。理由是——没错,因为这间裁缝屋是一个相当舒服的空间。」
  克莉丝注视着艾蒂儿。宜人的清风自开敞的窗户吹送进来,克莉丝凝视着窗外。
  「这问店的用品是我和潘蜜拉一个一个搜集而来的,虽然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不过是从一开始什么都没有的情况,积蓄金钱慢慢买来的。」
  「这方面我不是很明白,不过感觉相当协调。」
  「我们从没有考虑过协调之类的事情。」
  「我总是会考虑呢。并不喜欢突兀的感觉,因为那样很不平静,我希望能永远冷静镇定。」
  「所谓的冷静镇定是指什么呢?」
  「理所当然的事情就理所当然地发生,像这样的感觉。」
  克莉丝微微笑着。
  这样的话,或许艾蒂儿不怎么沉稳呢,如果是爱上了一个人就会这样。
  恋爱是会造成不平静的。将自己的思绪深藏于心,莫名地感到焦躁,可是常常会不由自主地感到愉快而满足,这是自己也无计可施的事。
  「上一次,汉诺瓦告诉我,订制礼服并不是为了要让大家注视艾蒂儿小姐,而是为了一个对象要订制礼服。」
  「是的,汉诺瓦是最为积极的。」
  「对象是怎么样的人呢?不是……未婚夫?」
  克莉丝说道。她认为就算有中意的人,想必也还没有缔结婚约。
  艾蒂儿蓦地颓丧无力。
  「所以是理所当然的对象呀。可以说是最好的条件了,不只是身分,容貌和能力也都很出色的人。」
  克莉丝点点头。艾蒂儿小姐一边说着那些话语,一边像是有些烦躁地说给自己听一般。
  「对方是——很出色的人,然而我却莫名地觉得不安。」
  「你很清楚呢?」
  艾蒂儿注视着克莉丝。
  「听您说我就明白了。而且,我认为那是很美好的事情。」
  「不,我希望能弄清楚。意思就是,应该要怎样做。是否可以接受就这样与对方缔结婚姻?至今也有许多人提及婚约的事,但因为很多条件不符合就拒绝了。」
  「如果您要听听我的想法的话,我想知道的是,为什么那么多好的对象却没有办法接受呢?」
  「是啊,所以才会何这么奇怪的心情。」
  艾蒂儿轻轻按着额头,缓缓地表示:
  「对我来说,不仅条件是最好的,对对方来说更是如此。身边的人一定会说你还年轻吧,可是我不想像柯奈莉亚那样玩恋爱游戏,而且我们浪人结婚是天经地义的事。可是,为什么我却是这么地不安呢?」
  艾蒂儿对克莉丝说这些话的同时,好像也是用这些话在问着自己。艾蒂儿虽然是名少女,却很清楚自己在周遭人眼里看来是什么模样,她知道得太清楚了。这种时候,克莉丝就只要说一两句决定性的话语就够了。
  「我想,您应该是喜欢那位先生吧。」
  「喜欢?」
  艾蒂儿受到惊吓似地发出声音。
  「是的……如果我说错的话很抱歉。我的意思是,是否太过在意那个人呢?明明应该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自己也没有想到会这样……」
  艾蒂儿凝望着克莉丝,静静地开口说道「那么,你认为我应该怎么做呢?不对,像这种情况,女性该怎么做?」
  艾蒂尔没有否认。
  「只能等待心意成熟。由于艾蒂儿小姐可能会被要求缔结婚约情静心等待,那么事情自然就会解决了吧。」
  「……我不喜欢那样,我想要做些什么呀。」
  艾蒂儿说道。
  艾蒂儿所渴望的是他的心,这并不难。
  克莉丝心想,一直以来,只要是艾蒂儿想要的东西,没有得不到的吧。不只是因为出身,为了行为举止得宜,维持修养及美丽的外炭,她想心是付出了很多的努力。
  艾蒂儿聪明并且相信自己,所以才对于无法掌控的情感如此不安。
  「那么,您去和那位男性说说话如何?不要被家里或周遭旁人的声音所影响,就随着自己的心意。」
  「嗯……看来这次拜访奥佛西地昂斯宅邸果然是对的吧。」
  克莉丝正要点头,却没有办法了。
  奥佛西地昂斯宅邸。
  站在艾蒂儿身旁的青年。一位完美的贵族姿态浮现眼前。
  难道……克莉丝心想,该不会……
  「那位男性……在奥佛西地昂斯宅邸吗:」
  「是的。他喜欢奥佛西地昂斯宅邱更甚于伦敦呢。他是柯奈莉亚的远房亲感,而且有位体弱多病的妹妹,所以这次也同时一起去探望。」
  克莉丝一时之间答不出话来。她将端在膝盖上的红茶一放至桌面时,汤匙直发出喀拉喀拉的声响。
  「那位男性……说出名字也不要紧。夏洛克•哈克尼尔并没有任何会造成不安的因素。不仅仅是家世方面,他也是一位优秀的人,是一位绅土,我想他很适合我。但是我却唯独这一次没有照着汉诺瓦说的去做,我认为要自己确认才行,像这样的情况还是头一遭。所以在见到他之前,我想先来见你,听听你的意见。」
  夏洛克,夏洛克和艾蒂儿。
  「决定……婚事了吗?」
  「还没有正式决定。因为接下来还会见好几次面,会演变成那样的情况吧。因此我想要订制礼服。对方虽然积极,可是我的父母亲却还没有做任何打算。」
  「一定会……喜欢上的。越了解对方——就会越喜欢……」
  「——你怎么了?脸色很难看呢。」
  蒂儿说着并将红茶放在桌上。克莉丝已经无法再思考任何事情了。
  自己究竟该做些什麽才好?就连是要站起来还是要露出笑容部不知道。
  「……对不起。」
  「你不需要道歉。布里姬——潘蜜拉小姐呢?」
  布里姬安静地站起身,走向克莉丝。克莉丝想要勉强站起来,却只是让单人椅响起叩咚的声响。这时潘蜜拉从厨房里出现。
  「要不要紧?有没有拿提神的药过来?」
  「我去拿。艾蒂儿小姐,不好意思。」
  潘蜜拉慌忙又回头去拿来掺有白兰地的水。
  「……不要紧的,谢谢您,艾蒂儿小姐……不好意思。」
  克莉丝将潘蜜拉拿来的水杯凑近嘴边。
  艾蒂儿站起身抚摸克莉丝,带着手套的手是前所未见的高雅,犹如白鸟的羽毛一般。
  「或许是我突如其来的造访害你受到惊吓了,不过多亏这样,我的心情才终于平静下来。谢谢你,克莉丝汀小姐。」
  「真的很抱歉,我已经没事了,很高兴您能来到这里。」
  「是啊,说不定还会来呢,这里真的是很舒服的地方。在那之前,礼服就拜托你了。」
  「……好的。」克莉丝勉强堆起笑容说道。
  艾蒂儿由布里姬为她戴上帽子,在镜子前仔细地整理衣着,克莉丝则是站在后头帮忙。
  平常必然会说出的那句话——为了艾蒂儿小姐,我一定俞做出漂亮的礼服——这句话却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克莉丝在店前目送艾蒂儿直到坐入马车里。
  「克莉丝,怎么了?」
  马车逐渐驶离。一回到店里,潘蜜拉便担心地询问。
  「没什么事。」
  克莉丝努力作出回答。从店里来到走廊,克莉丝快步走进工作室,反手将门板上。
  当只剩下自己一个人时,她顿时瘫倒在门下。
  夏洛克的未婚妻。
  (克莉丝……你喜欢我吗了。)
  克莉丝记忆里的夏洛克脸庞开始粉碎。就算与其他人结为伴侣,这也是绝对不会消失的心意,他是我永远无法拥有的人。
  这些自己明明都很清楚。
  布料放在桌上,鲜艳的少女恋爱之色在眼前大大地摊开。除此之外,她什么都看不见。
  越过和缓的山丘,就可以看见远方大树下已准备好餐桌。
  餐桌以白色桌巾覆盖,几名侍女正送来餐点和饮品,布里姬也在其中。
  「看到夏洛克先生了,在那边。」
  柯奈利亚在艾蒂儿身旁驾驭着自豪的栗色马,一面灵巧地拉着缰绳一面扬起了兴奋的声音。她穿着紫色上衣,帽子上有同色的艳丽花朵装饰,漂亮地衬托出黑发,骑乘的马匹就是那匹完美的粟色马。
  「什么就请各位自由使用牧场嘛,居然就只有这样而已,虽然从以前就不懂人情世故,但毕竟难得来拜访了呀。」
  比尔德说道。他穿着诺福克上衣,而艾蒂儿和柯奈利亚也是一样,不过是一身轻便的打扮。艾蒂儿那与上衣同样蓝灰色的帽子上头,垂下一层薄薄的面纱覆盖住她的脸庞。
  艾蒂儿的黄褐马匹唯独脚边的部分是白毛,比尔德的马则是比柯奈莉亚的马还要深色一点的栗色马。三人的马里,就属柯奈莉亚的栗色马——索利努最富含光泽,有着一副完美的躯体。即便三个人同行,仍自然会注意到柯奈莉亚的马。
  夏洛克则在附近阴凉处直接坐在草地上看着书。他没有戴帽子,浏海披风吹乱,他觉得烦扰似地往上拨起,模样简直像个趁唸书空隙来到外头晒太阳的学生一般。
  夏洛克注意到情况于是合上书本,餐点摆设等等已经准备好了。只见他摇动着手,像是在指示将马绑在树荫之下。
  「如果要来用餐的话,夏洛克先生明明也同样骑马就好了嘛,又不是另外有工作啊。」
  「艾蒂儿不晓得呢。偷偷告诉你,这话我只在这里说喔——不对,还是不要说比较好呢?」
  「有什么事吗?」
  虽然比尔德咯咯笑道,不过他了然于心地放松了缰绳。
  「他不喜欢马喔,搭马车也总是心不甘情不颐的,您不知道他开一辆水蓝色的汽车吧。」
  「车——?以前我曾经在法国坐过。夏洛克先生搭乘那样吵扰的东西吗?」
  「那不是给淑女坐的哟。」
  「就算不喜欢,至少会骑马的话就好了。毕竟哈克尼尔家是赛马会的干事,又是从最开始的德贝赛马便开始参与的家族。」
  艾蒂儿一面心想一面若无其事地说着,稍微扫去一些不安的阴霾了。
  夏洛克没有接受骑马的邀约,并不是因为拒绝艾蒂儿,而是因为不喜欢马的关系。
  三人将马拴在树丛处,马夫立刻就上前接过马辔。山丘另一头有条潺潺小河,可以看见有好几匹拿下马鞍且毛色亮丽的马。
  确定三个人已经下马之后,夏洛克便走近他们。柯奈莉亚露出微微的一笑。
  「谢谢您为我们准备餐点,夏洛克先生?」
  「如果没有马匹在附近就更好了。」
  夏洛克领着大家去到餐桌。布里姬走向艾蒂儿,拿起面纱为她整理头发。
  餐桌铺上了白色餐巾,男仆打开篮子,从里头拿出面包与冷肉,还有甜点及水果,饮品则有蔓越悔果汁及红酒。艾蒂儿没有吃甜点,将肉夹在面包里慢慢地吃着。
  天空高挂着云朵,阳光不时从云朵间隙中洒落。
  艾蒂儿暗自庆幸不是晴天。没有戴面纱的脸经过阳光一晒,很快就会长出雀斑的。
  像这种时候,她就很羡慕柯奈莉亚那十分能承受日晒的肌肤。不过,穿上显露颈项的礼服时,当然是柔嫩似水的白皙肌肤最是美丽。
  「对面那匹是艾卓安吧,是否可以过去看看呢?夏洛克先生。」
  看见小河对面的黑马,夏洛克眯起了眼斜视着。那里的三匹马是在奥克斯赛马出赛的幼马,看起来特别强健而耀眼。旁边有三位马夫,各自照望着他们的马匹。
  「当然可以,不过我就不过去了。走近的时候请小心一点。」
  「真的不太喜欢呢。应该有人说过,若您骑马的话就相当完美了吧。」
  柯奈莉亚窃窃地笑着。
  「是啊,只是我并不想要完美。」
  夏洛克苦笑地说着。艾蒂儿顿时涌上了不安。
  「还满意外的呢,夏洛克先生。我一直以为您希望自己无懈可击。」
  「在不久之前是这么想的没错。」
  「不过讨厌马匹这点比较令人难以置信,明明马是那么美丽。艾卓安是哈克尼尔家的名马,有圣西门的血统呢。」
  柯奈莉亚的眼睛闪闪发光。她一吃完饭便迅速起身,走向索利努。
  「真的是很喜欢马呀。」
  比尔德说着,并且在从后头慢慢走上前。虽然他听起来像是觉得错愕,但如此充满感情的口气是至今从没有过的。
  艾蒂尔唯独嘴角形式化地浮现微笑,她悄悄地看了眼夏洛克。柯奈莉亚热情群放而充满魅力,不过她认为外表上还是自己占优势。
  「您觉得这样的情况愉快吗?还是觉得无趣?」
  待柯奈莉亚和比尔德走远后,艾蒂儿如此问夏洛克。
  「很愉快,能和美丽的女性一阿用餐,怎么会无趣呢。」
  夏洛克以惬意的口吻回答。
  「您上一次曾说过,有愉快的时候,也有觉得无趣的时候。」
  「我有说过那样的话啊?」
  「是的,并且还问我是不是也是如此。」
  「那真是抱歉,像你这样的人应该是不会觉得不开心。」
  「像我这样的人?」
  夏洛克望了艾蒂儿一眼,浮现出有些戏虐的笑容。
  「你应该十分清楚,只是希望我说出来吧,艾蒂儿•奥尔索普伯爵干金。连同这点在内,年轻的男性们部说你相当具有魅力。」
  「可是,我认为你也是一样。你觉得无趣而且不相信任何人,这点我很清楚。」
  「我和你是不一样的,毕竟没有人像你这么出色。」
  后来补充的那句话像是解释一样,夏洛克面露微笑。
  艾蒂儿觉得有点心烦意乱。
  夏洛克和艾蒂儿同样有着包袱,正因为是艾蒂儿,所以才会明白这点。
  艾蒂儿是真心的想知道,然而夏洛克却想要含糊带过。
  正当她思考着要回敬一句尖锐、表面听来谨慎的话语时,身旁的夏洛克却突然倒抽了一口气。
  「柯奈莉亚小姐……」
  夏洛克低声轻喃,艾蒂儿望向柯奈莉亚,柯奈莉亚走到树丛,正准备要骑上索利努。
  正当她状似熟稔地踩上马钟时,一时失去了平衡。
  这是很基本的失误。树丛有段差,左脚无法维持重心。如果是初学者一定会使用踏板,不过因为柯奈莉亚实在是一副经验老道的摸样,马夫也就没有注意到这点。
  柯奈莉亚为了保持平衡,踢了索利努的腹部。索利努扭动着马头,而柯奈莉亚为避免摔落则是抓着缰绳,从一边拉扯着。
  「去压住!」
  夏洛克转过身对着远处的佣人叫道。索利努开始往前奔跑,它朝着餐桌的方向冲来,柯奈莉亚不禁发出了尖叫。
  「危险啊,柯奈莉亚!」
  「往后退,艾蒂儿小姐。」
  夏洛克让因为太过害怕而动弹不得的艾蒂儿藏在自己身后。而索利努看见佣人们冲了过来,于是便转到另外一个方向。
  山丘另一头有几匹低着头的马,没有戴上马辔。其中一匹黑马——艾卓安的耳朵抽了一下并朝向前方。
  这时索利努看到了艾卓安。柯奈莉亚慌忙地拉扯着缰绳,却仍无法保持平衡。索利努挣扎地转过头,开始奔向山丘另一端。
  比尔德在后头不远处追着柯奈莉亚,迅速地骑上自己的栗色马并踢向马腹,往柯奈莉亚奔去。
  索利努奔向河边,想要接近艾卓安。
  柯奈莉亚的整张脸孔发僵。
  马讨厌水,如果去到河川就只会停住或是急跳。
  这时——山丘另一头有一名马夫,他动作飞快地拉住一头套着马鞍的灰色马匹跳了上去。
  那名男子微微抬起臀部驱策着马匹奔上前。
  在快接近河川之前,他轻轻地仲手抚上马匹。将『要在这里跳喔』如此坚定的讯息傅递给马匹之后,灰色马没有减速就这么腰低后半身,然后毅然决然似地跃起。
  灰色马抬起前脚纵跃,那彷彿在半空中停滞似地美丽跳跃。河面映照出马匹的腹部。
  索利努注意到越过河川的灰色马而扬起了马头,男子骑着灰马驱近索利努旁边,与其并行。索利努走离河川,男子便一面以马靴压制着灰色马,一面抚摸索利努的马头。
  索利努像被施了魔法般往前走去,男子缓缓地安抚着索利努,同时让灰色马保持并行,速度也慢慢地减缓下来。
  这时,比尔德终于自后头追上。
  尽管柯奈莉旺姿势歪斜,但因插索利努的速度逐渐降下而终于冷静地握好了缰绳。总算是调整好了姿态,开始与比尔德并行骑去。
  那名马夫瞥见比尔德过来之后,便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又再次跳过河川,驱策菩灰色马离开。
  「……太好了。」
  艾蒂儿放下心来呢喃着。
  夏洛克也同意地呼出一口气。不知不觉中夏洛克的肩膀与艾蒂儿靠得极为贴近,夏洛克注意到后随即拉开距离。
  「看来您不喜欢马是真的呢,居然没有追过去。」
  艾蒂儿说着,勉强还可以出言讽刺。
  「不管是去追敌人还是保护被丢下的淑女,两边都是必要的工作。无论如何,幸好柯奈莉亚小姐没有发生意外。」
  「这部是多亏了那位马夫,要不要叫他过来呢:」
  「说得也是。」
  夏洛克转向后方。吩咐佣人去找马夫过来。
  柯奈莉亚再次将马匹拴在树丛,惨白着一张脸回来。比尔德则撑着下马的柯奈利亚。
  河川另一头的年长马夫一边拿下帽子一边走近。大概是被命令的吧,方才那位黑发男性不情不愿地跟着从后头过来。
  「很抱歉!请问您有没有受伤呢,小姐?」
  「我没有受伤。」
  柯奈利亚抖着声音回答。
  「不好意思,麻烦移动到别的地方吧。艾卓安的确是匹名马,不过待在附近太危险了。」
  夏洛克命令道。在年长马夫点头之前,黑发男子低声嘟哝着:
  「跑得快的马激动粗暴也是没办法的事?」
  「就算是这样,休贝尔?」
  夏洛克一点发怒的迹象部没有,只是打断他的话语。叫做休贝尔的男子沉默以对。
  他的身材高大,蓝色眼瞳仿彿清澈可探,端整的脸孔骨架分明。身为佣人,却隐隐散发出桀骛不逊。黑色长发在背部的一半处绑起,并没有像其他马夫一样穿着灯笼裤,身上则穿白衬衫。
  「还是很感谢你,做得很好。」
  夏洛克说着,年长的男性硬是让休贝尔低下头致意,接着他们俩便走回马匹所在的地方。
  「那个人叫做休贝尔啊。」
  一直注视着马匹在河川另一头移动着的柯奈莉亚,如此喃喃说道。比尔德趁着如此的混乱,像是在宣示什么似地紧紧揽住柯奈莉亚的肩膀。
  夏洛克回到自己的房间,自窗边往外望去。
  柯奈莉亚和艾蒂儿回去了。用过午餐、骑马,然后还去了芙萝蕾丝的房间。三人相当健谈,丝毫没肖给芙萝蕾丝带来不快的感觉,而芙萝蕾丝也比以前更常开口聊天了。
  夏沼克也没有不好的感受,与活泼而漂亮的女孩一同享用好吃的佳肴,像这种事情自然无须觉得不开心。虽然柯奈莉亚的爱马失控,不过休贝尔很快就作出反应救了她,果然是在重要时刻就会派上用场的男人。
  这次的聚会让他知道柯奈莉亚对马的事情很在行,而艾蒂儿则喜欢弹钢琴与旅行。如果是艾蒂儿的话,无论去到哪里都很受欢迎吧。
  如果告诉双亲的话想必会乐见其成吧,夏洛克一面思考一面衷心期盼着,最好不要有提起的机会。
  现在他不想和任何人提到关于婚约或是男伴之类的事——坦白说,连去想都觉得不愿意。
  「夏洛克。」
  听见敲门声后回过头,看见比尔德站在那里。
  他轻轻扬起手,接着进到房间里面来。
  还是这种态度,可是并不粗野。看见对方旁若无人的态度,自己也不需顾虑而落得轻松。比尔德将那样的步调掌握得很好。
  「比尔德,你不是去柯奈莉亚小姐的住处吗?」
  「我得在明天之前回到伦敦才行,有工作要处理。」
  「抱歉没有办法招待晚餐,我等一下也有事情。」
  「那真是遗憾。」
  或许是要开口说些事吧,比尔德以半认真半开玩笑的口气说道。
  「只是我也没有想再要求更多了。和柯奈莉亚小姐已经相当熟稔,也知道了一些事情,比方像是艾蒂儿小姐欣赏你?」
  「艾蒂儿小姐只是听父母亲的话才在意我罢了。」
  「不只是那样的,不过以我来看那样很好。也就是说,我想之后有没有办法变得再更亲近点呢。之前也有说过吧,我们四个人一且去骑马道如何?」
  「我拒绝,不是因为艾蒂儿小姐的关系,而是汽车没有办法开进公园。」
  夏洛克走进书桌。呼……比尔德叹了一口气并在长椅上坐下。
  「还有一件事,大概是你会有兴趣的话题。我是听柯奈莉亚说的……我这样讲,你有头绪了吗?」
  「没有。」
  夏洛克平静地回答,然而他并不是没有想到。
  应该是莫亚迪耶公爵家的二女儿……情妇的女儿,艾苹小姐的事吧。
  或许是处境令人同情的女儿惹人怜爱,比起柯奈莉亚,公爵更担心艾苹,十分积极地为她寻找结婚对象。这是比尔德会有兴趣的话题。
  「蒸汔火车的事情啊。」
  夏洛克不动声色地看着比尔德。
  「那件事不要告诉别人。」
  「所以是真的吗?」
  「是真的。只不过,不想被我——夏洛克•哈克尼尔看轻的话,就不要说出去。我还想继续跟你当朋友。」夏洛克说道。
  虽然不想拿身份来威胁别人,但如果对方做出同样的事情的话就没办法了。在那列疾驶的列车上,第一次对着女性开枪时时,夏洛克早已经决定如果是为了要保护的事物,无论做什么他都愿意。
  「原来如此。我也是一样的。」
  比尔德做出承诺,转变速度之快。夏洛克继续说道:
  「所以除了骑马之外,当你觉得自己一个人很尴尬的话,我就陪你一起。与千金小姐门有关的事情。我不会帮忙不会阻挠,但是对我来说,假如这样可以对父母亲有所交代的话也比较好。」
  「事实上你今天不觉得愉快?」
  「怎么会,两位都是很出色的千金,而且我从来没有见过比艾蒂尔小姐更漂亮的人了。」
  「我也是这么想的。」
  比尔德认真地说道。像是要展露一双长腿似地站起身,他走向门口。
  「今天有什么事情?如果是要去俱乐部的话,我陪你一起去。」
  「不是,是不同的场所。」
  「真可惜,那么再见囉。」
  「嗯。」
  门接着关上。夏洛克的视线再次眺望向窗外,还不到黄昏时分。
  他心想,时间能不能走快一点呢?最近,就连晚餐时间都难得有空下来的机会。
  时间已经来到傍晚。一走进『蔷薇色』店里,人在收银台里的潘蜜拉便抬起头,刚刚似乎是在记录帐务的样子。夏洛克轻轻扬起手,拿下帽子。
  「啊。你来了吗,夏洛克。克莉丝正在工作哦。」
  「这样啊……今天的晚餐呢?」
  「已经煮好了。反正现在也没有办法承接新的订单,我想早点打烊。而克莉丝也喜欢番茄燉煮鸡肉……」
  「呃……说得也是,燉煮餐点还是要放一个晚上才比较好吃。话说回来,我有收到露易丝的晚餐邀约呢。」
  「她现在在工作室?我进去的话不太好吧。」
  「去看看吧,她现在有点无精打采。」
  「无精打采?为什么,。」
  「跟客人说完话之后,她好像就变得很消沉。这种情况有时候会发生。如果和客人持着同样的心情,就会跟着烦恼或者是悲伤,不过我认为这次的客人并不是那种类型。」
  「她要变坚强一点才好。」
  「没办法,毕竟她就是那样嘛。」
  潘蜜拉打开走廊的门,从厨房瀰漫出阵阵熬煮中的蕃茄香气。夏洛克走在走廊上,于工作室前停下脚步。
  瞄了眼店里,门已经关上。夏洛克调整好领带,拿下手套放进口袋中。
  「克莉丝。」
  一敲门,里头便有所动静。
  夏洛克轻轻打开门。
  工作室里一片昏暗,因为拉上了窗帘的缘故。克莉丝站在桌子前方,她回过身。见到夏洛克后吓了一跳。
  夏洛克轻轻呼出一口气,感觉好像很久没有见到这个蓝色工作服包裹的娇小身躯了。黑发编成两股辫子,绿色的眼瞳泛着微湿的光芒。
  「克莉丝,不好意思,在你工作中的时候……可以吗:」
  「可以……不行的,那个……」
  他心想,克莉丝的确相当消沉。像是勉强自己张开口挤出话语一样。以前也曾经陷入这种状态过,当时她在两人谈话中慢慢地恢复了精神。
  「如果可以的话,要不要一起用晚餐?因为潘蜜拉好像有事情的样子。虽然是曾经去过的地方,不过有间我常去的俱乐部……」
  「——不行的。」
  「『普里阿摩斯』里也有包厢——可以两个人独处。」
  「不行。」
  克莉丝摇摇头。
  夏洛克见状便反省起自己,克莉丝明明就不喜欢待在人多的地方。像现在这么没精神说不定比平常更讨厌有我以外的男性存在的地方。
  「没有食欲的话,要不要去哪边逛逛?或许会让心情好转,我们可以去人少的地方。」
  「不……总觉得很难受。」
  「——为什么?发生了什么事吗?」
  尽管夏洛克有些困惑,他仍是进到房间里。克莉丝吓了一跳,身体抵向桌子。
  「……对不起。」
  「不,没关系的。我不会勉强你。怎么了?」
  夏洛克走向克莉丝,想要执起克莉丝的右手。一被夏洛克的手指碰触到,克莉丝顿时身体一缩,像是碰到灼热的东西般将那只手甩开。
  「……对不起。」
  克莉丝甚至没有望向夏洛克错愕的脸庞,只是如此说道。
  「对不起,我现在——不行。」
  「不行……为什么?」
  夏洛克问。
  克莉丝看起来也不像是否定自己。
  克莉丝的双手藏在身后。
  夏洛克就这样维持着伸出手的姿势。尽管注视着克莉丝,视线却没有与克莉丝交会。
  为什么?明明克莉丝——是喜欢——我的……
  夏洛克想要向克莉丝问清楚。摇动她的肩膀,硬是将她藏在身后的双手拉开,好想紧握直到粉碎为止。为什么?
  (不是很庆幸能遇到我?不想再见到我了吗?我——是那么地想见面……)
  (明明喜欢着我——明明看着我的眼睛回答了「是的」……)
  「……对不起。」
  克莉丝别过睑,害怕似地挪开身体,自夏洛克身旁离开。
  夏洛克发现到,让克莉丝感觉害怕、感觉受威胁的那个人正是自己。甚至也察觉,克莉丝打从心底希望夏洛克出去的念头。
  「……我知道了。」
  夏洛克转过身。
  就这样离开房间,关上门。
  
  
  插图161
  
  
  在门板上的那一剎那,波动的情绪中涌现类似愤怒的感受。
  自己甚至还拒绝了邀约。
  艾蒂儿、比尔德和柯奈莉亚——她们想找我都还没办法。
  克莉丝总是对客人说,随时都欢迎您过来。明明就算勉强也会搭话的,如今却没有告诉我任何理由,只是一直道歉。这是对待喜欢的男性的态度吗,。
  当我说接下来会比较忙碌,不能像以前一样常常过去『蔷薇色』时,她露出那种落寞的表情又算什么?
  如果我握紧了克莉丝的手,克莉丝就会变得有精神——这种想法是我的错觉吗?
  明明一直认为就算什么都不说,仍是有办法能够心意相通。
  结果,克莉丝对我并不像我想的那样。
  门扇依旧紧闭,里面一点声音部没有。
  自己也很清楚脸上笼罩着如冰般的神情。
  踏进店里,在收银台处的潘蜜拉一脸意外地看着夏洛克。
  「啊,如果你要等的话我去端茶过来。」
  「不用,我要回去了——麻烦帮我告诉克莉丝,不好意思,打扰她工作了。」
  留下一脸惊讶模样的潘蜜拉,夏洛克戴上上帽子,以怅然的表情离开了店面。
  
  
 楼主| 发表于 2010-4-7 18:29 | 显示全部楼层
  谅解
  
  
  夏洛克回到自己在奥佛西地昂斯宅邸的房间。
  在书桌前,他提笔回覆陈堆的信件与邀请函。
  我绝对是比较喜欢丽浮山庄这个城市,夏洛克如此心想。比起伦敦的连栋住宅,待在这里更让人平静。虽然一开始是为了妹妹的静养,不周最近一到周末,他便会来到奥佛西地昂斯宅邸。
  当然不只是为了见到克莉丝。
  「……」
  握着笔的手莫名地加重了力道,在纸上停顿。当察觉不妙时,已经太晚了。
  夏洛克看着沾在高级信笺上的墨渍数秒,轻轻放下了笔。
  他手肘撑在书桌上,抚着额头。
  他很少犯这种基本的差错,他也很清楚自己正心烦意乱。
  (我并没有……想要伤害她的意思。)
  是克莉丝的错,他心想。
  他了解克莉丝有时候会陷入低潮,好像要昏厥一样,他也亲眼看过好几次了。所以,他尽量小心避免。
  就像是阁之礼服的事情也是,为了怕克莉丝关上心门,他什么都没问,因为想到琳达•巴雷斯是克莉丝的母亲,才会除了肯尼斯以外谁都没有透露,着手进行调查。
  从那之后到现在已经过了一段时间,克莉丝始终没有跟他联络。
  这也是当然的,因为克莉丝正在工作中(这是消沉的主要原因!既然这样,拒绝那样的工作就好了呀)克莉丝要跟我联络的话,要不就是打电报,要不然就是只能托夜晚俱乐部,普里阿摩斯』转达(当他来这里的时候,每天都会去『普里阿摩斯』),内向沉静的克莉丝是不可能做那种事的。
  难道,克莉丝认为我还会去『蔷薇色』吗?
  都那样拒绝了,男人怎么可能还若无其事地出现呢?
  就连眼睛也不看我,她内心已经先表明『不要过来』,这怎么可能叫我不生气(可是克莉丝道歉了,她看起来似乎很歉疚,所以其实原谅她也无所谓的)。
  是抱着玩弄我的打算?把这看得这么天真吗?我不会中计的(克莉丝不可能会做这种事,潘蜜拉的话就不置可否。)
  还是说,果然暂时不要见面呢:
  ……那就这样也无所谓,我也是很忙的。
  只不过,若是克莉丝有那么一点想见面的心意、有那样的表示的话。其实特别趁着去丽浮山庄车站时见个面这样的事,立刻就可以做得到……
  难道不打算再见到我了吗……
  「夏洛克」有人敲了敲门,夏洛克缓缓地抬起头。
  对了,今天父母亲为了看看芙萝蕾丝而来到奥佛西地昂斯宅邸。
  「请进。」
  夏洛克话一说完,父亲便打开门进到房间里头。
  父亲穿着黑色长礼服与衬衫,虽然不比在伦敦时那般整齐,然而全身的装束仍是一丝不苟。身材高挑,有着一双比夏洛克还稍微浅一点的淡褐色眼瞳。鼻子与下巴明显有紧绷的纹路,然而年过五十还算有着男士风采。
  艾佛列特•哈克尼尔公爵——曾几何时开始,他已不是将夏洛克当成儿子,而是以对等的男性来看待。夏洛克心想,或许是从他懂事以后吧。
  「芙萝蕾丝还满有精神的吧。」
  夏洛克从书桌处站起身,说话的口吻是与家人谈话时才有的自在。
  「我去的话她就变得不舒服了,都是因为她很黏你。」
  「她对我是很任性的。」
  「就尽量满足她吧。」
  夏洛克顿时笑了出来,总是不会显露出情感的父亲,相当宠爱唯一的女儿。
  艾佛列特整个人坐进长椅里,从菸草盒拿出香菸点燃,甚少抽菸的夏洛克就这么面对父亲坐下。
  「我想过几天,亨利——莫亚迪耶公爵有事情要跟你说。现在要更常去威斯敏斯特会比较好。」
  艾佛列特一边轻轻吐出烟雾一边说道。
  「莫亚迪耶公爵有什么事?」
  「好像是从之前就很欣赏你,大概是听了上次的宴会时说的话吧,似乎希望你出任新成立的委员会的委员」
  「我深感荣幸,请在告诉我详细一点,下次见到他本人可以和他谈谈。」
  「下次见面是奥克斯赛马的时候,你也会来吧,也借此把你介绍给赛马会。」
  夏洛克浮现出有些厌恶的神情。
  「我不会进赛马会的。不会骑马的男士就算是聊马的事情。也只会让周围的人扫兴而已。如果是赛马会的工作,就让安迪,布朗德雷伊去做就好了,反正他总是要与芙萝蕾丝结婚的。幸运的是,他无论赛马、骑马还是打猎都很喜欢。」
  「这不是讨厌或喜欢的问题。这是一种教养,夏洛克。」
  「教养的事我明白,像是不畏工作的辛劳,或是跳华尔滋的时候不去踩到女性的脚之类的事情。可是,不一定要去做的事情我不会去做。像是狐狸和鹿,它们生来并不是为了被狩猎。」
  「就算是比其他人还会用枪?」
  「我是对那种工具的构造有兴趣,至于用途——」
  「你不认为那才是无须去考虑的事情吗?」
  「父亲,在你这么想的时候,铁轨开始运作,电灯也被发明出来,还有电话也可以通了喔。」
  「你不是机械工人,也不是发明家。」
  「当然,我只是有兴趣而已。」
  夏洛克说道,他不想做无谓的争辩。
  艾佛列特似乎也有同样的想法,他抽一口菸并换了个话题。
  「回复奥尔索普家寄来的邀请函了吗?」
  夏洛克瞄了眼父亲的脸庞,避开了视线。
  刚刚那封还没写完的信件,就是要给奥尔索普家舞会的回覆。
  「……写了,等等要送出去。」
  「那就好。艾蒂儿小姐似乎很欣赏你,我听说她有一次来到奥佛西地昂斯宅邸共进午餐?」
  「因为柯奈莉亚小姐正好要来这里,她就趁这机会过来,并且也是来探望芙萝拉的。比尔德也一道同行,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
  「一开始总是这样,接下来能让两人的交情更深入就好了。艾蒂儿小姐是个如传闻般出色的女性,年纪还轻却很懂礼貌,素养方面也无话可说。当然,柯奈莉亚小姐也是,不过……」
  「——请不要再说了,我现在不想去考虑这些。」
  夏洛克像是打断父亲的话般说道。
  艾佛列特的脸色一点郡没变。
  「你是指结婚的事情?还是针对女性的事?」
  「两者都是。」
  夏洛克低声回答。
  艾佛列特缓缓地吐出烟雾,早已料到似地继续说:
  「你若是想在社交圈生存下去,不要让女性对你的风评下滑比较好。作为一个绅士的评价,是从女士那里传出的。」
  「这我明白,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究竟是什么?我应该有说过我比苏菲亚要来得宽厚才对……」
  艾佛列特的声音变得严厉,夏洛克则沉默不语。
  说出来比较好吗——这样好吗?他在脑中思忖。
  艾佛列特曾经问过夏洛克是不是去裁缝屋。
  他和克莉丝之间当然没什么,夏洛克并没有向任何人提到克莉丝的事情。所以即便父亲,最多也不过就是他不时会去『蔷薇色』裁缝屋。
  如果父亲认同了克莉丝——就算是当作逢场作戏的对象也好,如果认同了克莉丝的存在,那么到那时候,自己就会对克莉丝说出不同的话吧。
  不会只说句我知道然后就回家的。克莉丝是对我卸下心防了吧?
  (逢场作戏的对象。)
  不是的。
  夏洛克反驳着自己所想到的字眼,他无法忍受被漫不经心的对待。
  父亲望着在他眼前的自己。夏洛克转向前方,回望着父亲的容颜。
  「如果之后会比较常待在伦敦的话——可否让我在伦敦另外拥有一处住所呢?父亲。」
  「伦敦?」
  「使得。因为兰贝斯的宅邸中,也有好几间房舍在我的名下,请让我挑选一间。有空着的房屋把。」
  艾佛列特稍微思考厂一下,然后看着夏洛克点头道:「……应该可以吧。虽然苏菲亚很怕寂寞,不过等她冷静一点,你就挑选一间好房子。佣人呢?」
  「慢慢再考虑。如果可以的话,希望能带克劳德过去。如果有几个奥佛西地昂斯宅邸的,芙萝拉要来伦敦也比较方便。」
  「说得也是。苏菲亚也担心芙萝拉,她说要明天一起去散散步。」
  「应该还要找安迪•布朗德雷伊一起来,毕竟他是未婚夫。」
  「说得也是。」
  在菸灰缸捻熄抽完的香菸,艾佛列特站了起来。
  「今天厨师做了烤牛肉,好久没有一家人一起用晚餐了。」
  「真好。」
  夏洛克笑道,他站起身目送父亲离开。
  门关起之后,他回到书桌,他得把信写完才行。
  就在他写完的时候,门又再度被敲响。
  「夏俐。」
  这次是个出乎预料的声音,夏洛克静静地站了起来,打开门。
  走廊上,伊恩一脸抱歉的表情。
  夏洛克让伊恩进到房间。伊恩是芙萝蕾丝的医生,定期会造访奥佛西地昂斯宅邸,不过从来没有来过夏洛克的书厉。
  「伊恩?怎么了?」
  「呃,有事情要跟你说。如果可以跟我到外头的话,那就太感激你了。」
  「不能在这里说的事情吗?」
  「当然也不是——是潘蜜拉小姐想要见你。」
  「潘蜜拉?」
  夏洛克下意识地脱口而出。伊恩和潘蜜拉感情很好。
  他的心脏突然间揪痛了起来。
  潘蜜拉在阿文河畔等待着。
  从奥佛西地昂斯宅邸出来往南一小段距离的这一带,是丽浮山庄最为漂亮的地区,整体就像是一座公园一样。住的人也都是些艺术家和小说家,或者是退伍军人等等,与丽浮山庄车站附近匆忙的氛围不同,也和奥佛西地昂斯宅邸周边的田园风情不一样。
  夏洛克跟在伊恩的马车后面从车里走下来。或许是与太阳逆光的关系,在河畔伫立的潘蜜拉瞇起了单边眼睛。
  身穿高雅深红色礼服并戴着同色宽边女帽、手上戴着手套的潘蜜拉,看起来实在不像是一个贩售店员。她的姿态亦颇有架势,无论怎么看部像是中产阶级以上的美丽千金。潘蜜拉会随着场合转换气氛。
  「不好意思,在你忙碌的时候请你出来。」
  「不会,没关系,正好想出来转换心情。」
  「虽然我不愿意像这样找你出来,不过因为我听克莉丝说,你大概好一阵子不会过来店里了:
  一开口仍是平常的潘蜜拉,却没有像往常那般爽快的气息。
  夏洛克与潘蜜拉并肩走在河畔。大概觉得并不是谈什么秘密的事情吧,伊恩于是也跟住后头走着。
  「没有那回事。因为克莉丝的情况似乎不太好就去。」
  「这就是我想问的,所以——究竟是怎么回事?」
  夏洛克看着潘蜜拉。
  「你说的怎么回事是指什么?」夏洛克反问。
  潘蜜拉停住脚步,不再犹豫似地开口:
  「夏洛克,你对克莉丝说了什么?为什么她的状况变得这么差?尺寸已经丈量完了,布料也决定好了,至今明明都没有什么问题的。」
  「我什么都没说。只是邀她一起用晚餐而已,于是她就变得很惊恐——像是看着厌恶的东西似地看着我……」夏洛克如此回答,再次微微地感觉到怒意。
  「如果有什么理由我也想知道,你不是也说她那天一直没什么精神吗?」
  「跟你见过面之后就真的完全陷入了低迷。老实讲吧,你是不是对她做了什么恶劣的行为?
  「我怎么可能对她做出恶劣的举动?你以为我是什么样的人啊!」
  夏洛克愤怒地说道。
  那样的怒火冲天让潘蜜拉顿时噤了口。
  「不是就好。」
  「拜托你不要对我有莫名其妙的怀疑,让人很不舒眼。我对克莉丝——不对,我不会对所有的女性做出让人讨厌的事情。」
  夏洛克的口吻难得显得粗暴。
  「……对不起。那么就不是你的关系了吧……」
  「克莉丝这么消沉吗,。」
  潘蜜拉的口吻已不见尖锐。夏洛克恢复平静地反问潘蜜拉。尽管对自己的怀疑已经澄清,但反而更让人不明白原因为何了。
  「工作遇到瓶颈,。你不是说过至今也常有这种情况吗,。」
  「过去这种情况她都会找我聊聊。虽然我说不出什么大道理,不过在谈话当中就会有结果出来不是吗?可是这次她并没有这样做,也只吃一点点东西,工作一直处于停手的状态。她明明就有说,这次的工作是不能失败的呀……」
  「这么说起来——克莉丝好像是对什么感到很不安」
  夏洛克说着。那个时候他觉得自己被针对,所以没有多余的心思注意得那么仔细。
  「难道是和暗之礼服有关——?」
  「我不愿意去想。」
  潘蜜拉摇摇头。
  「而且,爱丽丝已经不在了呀?虽然那一天只有伯爵干金来到店里,不过我认为她并不是一位会遭到暗之礼服下手的客人。」
  「事情都有万一。还是问一下比较……伯爵千金?哪里的伯爵?」
  夏洛克听着潘蜜拉的话,忽然有了头绪而问道。
  那一天就是艾蒂儿来到奥佛西地昂斯宅邸的那天。
  「这可是只能在这里说的话喔,是奥尔索普伯爵家。我想你也知道吧,贵族名门又未婚的干金小姐。似乎也有恋爱的对象了,如果没做好礼服实在是过意不去。」
  「……是艾蒂儿,奥尔索普小姐吗?」
  潘蜜拉抬头看若夏洛克,轻轻地眨了眨眼。
  「……你为什么知道?」
  「艾蒂儿小姐见到克莉丝时跟她说了什么?」
  「就跟平常一样,谈自己为什么要订制礼服……我想有提到对方的事情。」
  「她是去订制恋之礼服?」
  夏洛克脱口问道。
  怎么可能,夏洛克是这么想的。因为他认为艾蒂儿虽然对自己有好感,却从没感受到从她而来的强烈情感。
  不对,等等。
  像艾蒂儿这样的女性,为了可能会成为未婚夫的男性而缝制礼服,这的确是有可能。就算是没有恋爱的感觉,但说不定会一时念头兴起而去订制。或许是奥尔索普家某个希望婚约可以缔结成功的人,听到了『蔷薇色』的风评。
  然后谈到热切之时,便对克莉丝说出未婚夫的名字,我——哈克尼尔公爵家的夏洛克。
  那双煎熬而畏怯的眼眸。
  听见喜欢的男性有未婚妻,怎么可能不难受……
  「与艾蒂儿小姐谈过话之后,她的状况就变得不好——接着之后,我又去拜访是吧?」
  夏洛克的语气变得暴躁,潘蜜拉错愕似地点了点头。
  河川的声音听来异常地大声,水面映照出尖锐的教堂屋檐。
  至今始终没有出声的伊恩,轻咳了一声之后插进话来。
  「那个……说到艾蒂儿,奥尔索普小姐,传闻中的一位美丽千金小姐。人人称她为英国社交界的一朵花,这是我从芙萝蕾丝那里听来的,不过确实——」
  「这是误会啊!」
  夏洛克打断伊恩的话语。
  潘蜜拉脸色随之一变,来回看着夏洛克籼伊恩的睑。
  「什么意思?夏洛克。艾蒂儿小姐她——难道,艾蒂儿小姐的未婚夫是……」
  「我不是说了这是误会吗!」
  夏洛克的声音显得激动。他拨起浏海,大大地吐出一口气。
  「总之和暗之礼服没有关连。不好意思,我要先离开了,谢谢你告诉我,潘蜜拉。」
  「如果是要去『蔷薇色』的话,我们一起走吧,夏俐。我也得送潘蜜拉小姐回去才行……」
  潘蜜拉猛地扯着话说到一半的伊恩的袖子制止他,夏洛克早已走向汽车,将手伸向曲轴发动。
  克莉丝坐在『蔷薇色』的长椅上,缝针在灰色布块上游走。她并不是在刺绣,只是日常的缝补工作而已。
  她不想去到工作室。
  礼服的布料和样式都已经决定好了,她不使用蓝色,全部织入金色,营造出融化的软浓质感。不掺有一点黑的洋红色上,也要缝入金色刺绣。
  莉丝心想,如果做得好,说不定可以缝制出截至目前为止最漂亮的礼服。
  对那个人的心思,我是最了解的了,初恋的意义同样也是。
  如果着手去做的话——很快就可以完成。
  如果进到工作室开始工作的话,马上就能做出来。我可以让艾蒂儿小姐闪耀动人,我的礼服会变成恋之礼服,牢牢抓住那个人的心吧。
  那就是我的工作,是我的荣幸,我能做的事情就只有这样。
  因为克莉丝没有进去工作室,潘蜜拉大概是顾及她的感受而到外头去了。克莉丝拿针在布上移动,唯有这么做,她才能什么都不去想。什么都不去看、不去听,注意力也可以从对汉诺瓦的恐惧及妈妈的记忆中移开。
  咿——一道声音响起,店门打开了。
  「欢迎光……啊!」
  克莉丝下意识地发出惊呼,身体紧缩发僵。
  是夏洛克站在那里。
  「嗨……」
  夏洛克露出了微笑。灰色长礼服搭配水蓝色领带,姿态一如往常的优雅,他拿下帽子。挂至帽架上。
  「……午安。」
  克莉丝打着招呼。虽然有些僵硬,不过也能够露出微笑了。
  前一阵子,她残酷地对待好不容易上门造访的夏洛克,甚至做出像赶他离开的事情克莉绿一直很在意,明明夏洛克是担心自己才来的。
  「因为刚好有点时间空出来,就过来看看了——好了,不用站起来没关系。」
  「不,我得去泡茶……」
  「不用了。」
  尽管有些不稳,然而她马上就站起身。夏洛克走到长椅前,想要抱住克莉丝却又犹豫人就这么站定在那里。想要开口说什么,却又沉默。
  「……克莉丝。」
  克莉丝从夏洛克身旁越过,打算走向厨房之时,却被他叫住。
  克莉丝停下了脚步。
  慢慢地将头转向夏洛克,然后垂下了眼睛。
  「上一次的事很抱歉,夏洛克先生。您难得过来,我却因为工作上有让我迷惘的事情而使得情绪激动。」
  该说的话她早已经决定好了,克莉丝像是在诵读着什么似地说道。
  「不……没关系的,你不需要道歉。」
  夏洛克也挑选着字眼慢慢说道。
  「我已经听潘蜜拉说工作的事情了,我不清楚奥尔索普伯爵家的千金小姐——艾蒂儿小姐跟你说了什么,总之那是个误会。我来这里是为了要告诉你这件事。」
  克莉丝望着夏洛克。淡褐色的眼瞳里没有一丝恶意,只是直直地回望着克莉丝。
  「……你说……误会……」
  「或许艾蒂儿小姐有提到,关于我是她的未婚夫的事情,但不是那样的。双方父母亲或许有谈到这件事,然而,那一切都和当事人——也就是我和她的好恶,完全无关的谈话。」
  仿彿闷得难受似地,夏洛克如此说着,并且也显得有些焦急。
  克莉丝忽然觉得不解。
  艾蒂儿和夏洛克是什么关系,夏洛克是没有必要向克莉丝解释的。
  更何况,让克莉丝倍感煎熬的,不是只有艾蒂儿的事情。
  「谢谢您如此为我着想。我是明白的,只是实际上从来没有过这样的事情,所以才会吓一跳而已……原本也是想平静地去面对,可是……」
  却没有办法,克莉丝在心里想着。说话的声音亦发颤。
  从那天之后,她想过好多遍,明明原本认为自已已完全接受这整件事隋……
  艾蒂儿和夏洛克很合适,至少艾蒂儿是喜欢夏洛克的。夏洛克无论如何都要跟其他女性……说不定马上就会和艾蒂儿结婚……这对夏洛克而言,像自己这样的女性当然不可能成为恋爱的对象。
  自己喜欢夏洛克,明明始终认为这样就好了……
  因为有了期待才会变得悲伤,克莉丝这么想着。说不定夏洛克也喜欢着自己,就是因为有了一点点这样的想法才倍感煎熬。
  如果我能丢开期待就好了。光是有喜欢的人这点,就应该感到满足了。
  用了好几天的时间让自己接受,之后就只剩下开始缝制礼服而已。就把夏洛克的事情从脑海里驱离——全心只为艾蒂儿小姐的幸福祈祷。
  不这样做的话……不能做到这件事的话……
  「原本是想平静地去面对,。可是其实并不平静吧?就像我来的那时候,你其实相当难受吧?」
  夏洛克站在克莉丝面前,静静地看着克莉丝的眼睛。
  为什么这个人会发出如此温柔的声音呢?
  克莉丝勉强地回望着夏洛克,再度移开了目光。视野开始变得模糊,在这种时候,为什么眼泪好像要流下来了呢?我不明白。
  「是的……刚听到的时候是很难受。你来的时候也是,还没有整理好自己的心情,真的是非常抱歉。可是,以我的立场从一开始就是不能说什么的我已经不要紧了。」
  「一点都不像是不要紧的脸。」
  这个人真是残酷,克莉丝心想着。他清楚知道我的心情。
  「不……不要紧的。拜托你,不要管我,至少再给我一些时间。我会衷心为你的幸福祈祷,我一定可以的。」
  不行了,她心想。已经撑不下去了,克莉丝低下头,明明已经伸手捣住,眼泪却还是扑簌地掉落地上。
  「……所以拜托你……」
  「——不要再说了。」
  夏洛克一把将克莉丝拉向自己紧紧抱住。
  夏洛克理所当然似地揽住克莉丝的头,用力按向自己胸口。克莉丝的额头抵着长礼服那掺有些许汽油味的最高级布料香气,将克莉丝包覆其中。
  夏洛克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静静地这么站着。夏洛克的心跳声傅向了克莉丝。
  克莉丝虽然掉下了眼泪,却连自己也不明白为何哭泣。
  她只知道,讨厌的心情已经随着落下的眼泪流出,夏洛克的胸膛是如此地宽阔而强悍若身在其中就什么部下需要担心了。
  「……夏洛克……」
  克莉丝呼唤着他的名字,脑海里无法浮现其他的话语。
  夏洛克碰触着克莉丝的力道一瞬间加强。嗯,他沉声回应。大大的手轻轻抚着克莉丝的头发。
  克莉丝心想,一切的难受都会消失。至今所忍耐的一切,自己内心所压抑扼杀的一切,如今全都得解放。只要与这个人在一起……
  这种感觉一定就是所谓的,恋爱……
  这时——外头傅来马车停下的声音。
  夏洛克拉直身体,转头望向门扇,而克莉丝也望着同样的方向。
  泪水已然止住,夏洛克的手抚触着自己的背,克莉丝顿时觉得害羞而拉开距离。
  门被敲了敲,接着轻轻地开启。
  「……是潘蜜拉吧,伊恩也一起吗?」夏洛克开口说道。
  并非刚才的温柔声音,而是急速地转换成了公式化的口吻。走进门的潘蜜拉看到克莉丝和夏洛克,脸色于是变得不安,但仍以同样的口吻回答。
  「是啊,我请他陪我去买东西。」
  「你们回来得正好,现在我要和克莉丝出去,可以吧。」
  「我是没问题……克莉丝呢?状况还好吗?」
  「嗯……」
  克莉丝勉强地点了点头,为了避免被发现泪痕,连忙用手抹去。
  潘蜜拉拿下帽子放至收银台,快步走近克莉丝身边轻声低语着。
  「如果不愿意的话就说出来没关系喔。」
  克莉丝摇摇头。
  「……我要去。」
  「没关系吗?」
  克莉丝轻轻地点了点头。
  夏洛克戴上帽子,朝克莉丝伸出手。克莉丝自然地握住小心翼翼伸来的手,两人走向了门口。
  在要伸手开门前,潘蜜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要安全送回喔。」
  「当然,晚餐前就会回来。」
  夏洛克看着潘蜜拉说完便走出去。在路面高起的段差低处,两手抱拿着物品的伊恩吃力地行走着。
  「唉啊,真是不得了!东西买得比预期中还多,就算是我这回也派上用场了……啊,夏俐你要出去啊?去哪里?」
  「别问这种不识趣的问题。」
  夏洛克以低沉的声音回答,就这么握着克莉丝的手遮住眼睛,从伊恩身旁穿过。帽于压低至遮住眼睛,视线没有交会。
  克莉丝突然心想,夏洛克相当地——该不会甚至比自己还紧张吧。
  太阳尚未西沉。天空就像是要降下雨似的阴沉天空,人们都快步地走着。
  夏洛克驾驶着小梅费尔号往南行,而克莉丝也知道他其实并没有决定要去什么地方。只是往郊外的方向去,顺着路走罢了。
  「——我不会跟任何人结婚。」握着方向盘,夏洛克望着越来越颠簸的路面说道。
  克莉丝看向夏洛克,不明白为什么会说到这个话题。
  「可是……那个……」
  「常有的事情喔,至今不晓得卷入多少次那种事情当中了。喜欢恋爱一事的千金小姐,在某个宴会上注意到我,然后进而发出邀请的状况也有。像那种事情我当然不是讨厌,可是却不会更进一步。」
  克莉丝想起第一次见到夏洛克的情形。克莉丝当时心想,这个人是不会恋爱的人。
  「……对艾蒂儿小姐……也是吗:」
  夏洛克稍微沉默了一会儿,接着难以敢齿似地开口?
  「艾蒂儿小姐与其他情况的不同在于,每个家族都对她很感兴趣,我想她只是顺着双亲的意思而已。你可能不知道,不过像艾蒂儿小姐这样的贵族千金,如果条件符合的话,是可以什么都不想便轻易爱上对方的。」
  不对,艾蒂儿心中怀有强大的热情,然而这个人并没有察觉。
  身为裁缝的克莉丝虽然那么想,但是那样的念头随即消失在夏洛克的声音里。
  「我有拒绝的权利。毕竟对方来头不小不能冷淡对待,如果明白我没有意思的话,对方就会主动离开,女性有所谓的颜面问题。在那之前,只要巧妙应付不致使对方受伤就好。」
  「这种说法……」克莉丝为之语塞。
  恋爱并不是那种东西,像那样的作法是不行的,与你相处时那段时间的宁静与美好,不能被所谓的条件、颜面等等的字眼所玷污。如果看轻恋爱的心,将来哪天会遭到反击的。
  只是,话语无法好好从嘴巴里说出来。
  「迂回点出事实也是没办法,在这个世界上多得是无法达成的事情。总而言之,你不用担心,我只是希望你明白这点而已。」
  从马车会留下行迹的道路换到了石版路,车子喀搭喀搭地摇晃着。尽管慢慢地前进着但周遭的绿意开始丰富,不知不觉问他们正行驶在河畔的路径上。
  「我……并没有担心的立场。」
  夏洛克的手紧握住了方向盘,车子喀叩地晃动了一下。
  「不是那样的。你应该知道才对,我不可能与别人缔结婚约的。」
  夏洛克又再次无法好好地说出话来,整个人显得焦躁。
  夏洛克开进河畔的树丛程,将引擎熄火后,走下汽车。缓步绕过前方,向克莉丝伸出了手。
  「小心点。」
  「啊……好的。」
  克莉丝由夏洛克牵着手步出车子。因为最近没吃什么东西的关系,导致她身体有些摇晃不稳,夏洛克于是将手放在克莉丝的腰上支撑着她。
  周遭没有任何人,并且可以听得见水声。夕阳将树木的影子照得深长,夏洛克默默地走到树丛的暗影。
  ……为什么?已经来到喉咙的话语,克莉丝却说不出口。
  为什么要拒绝结婚?为什么我应该要知道?
  克莉丝想听的,只有那唯一的一句话。
  条件、权利或颜面,什么都没有也没关系,现在在这个地方,就这么一次如果能告诉她的话,其他的什么都不需要、什么都不求。
  「可是……我……」
  「——我希望你相信我。」
  夏洛克微微低头凝视着克莉丝。因夕阳而波光潋港的河面反射出光芒,在夏洛克侧脸上映照出淡淡的暗影。
  「我也……还不知道该怎么做才是最好的。我的家庭和工作方面、你母亲的事情——爱丽丝的事情,很多都需要考虑。可是,总有一天会让这些都明朗化的。然后,我想一定可以找到最适合我们彼此的道路。」
  「我们彼此……」
  「相信我,虽然不晓得要到什么时候。我现在不会轺任何人结婚的。」
  克莉丝仰望着夏洛克,夏洛克看着克莉丝,表情有些苦涩。
  这个人也是很清楚的,清楚知道无法诉诸言语的事,一切不能说出来的事。而就算是这样,或许——在许多条件与身分的束缚之下,他仍极尽全力地吐露出最底限的话语。
  对这个人来说,并没有『唯独此时此刻』这样的话语,就如同没有『唯有自己』这样的话语一般。
  (你母亲的事情……)那也是他的条件吗?
  妈妈的事,还有恋之礼服的事情。
  就连克莉丝始终封存在脑海里的事情,对这个人来说包只是事务性地、该考虑的其中一件事情而已。一思及此,反而心情变得轻松了起来。
  「好。」克莉丝轻轻点了点头。
  夏洛克安心似地笑了。
  他静静地伸长了手,抚摸克莉丝的浏海,再移向脸庞,大拇指像是要碰触嘴唇。
  克莉丝低垂的头躲向了一旁。感觉相当不好意思,眼睛下方一定有着黑眼圈,脸颊还有泪痕,唇瓣肯定是粗糙的,而且头发凌乱,辫子松松散散地。
  「这次的工作什么时候会结束?」夏洛克问着,手从脸上拿开。
  「在奥克斯赛马会之前,对方是这么告诉我的——所以不快点不行了。」
  「这样的话,那天可以见个面吧。今天无论如何都得在晚餐前回到家不可。」
  克莉丝不知所措地回答:
  「可是……可以吗?」
  「刚开始无论如何都要出现才行,不过我想之后应该就可以溜出来。如果是那天的话的话,不管是伦敦的那里都不会有认识的人。因为大家都去赛马场了。不是像这样突然的见面……我们可以……慢慢来』
  只要相信他就好了,克莉丝心想。
  如果不是那样的话,这个人不可能从重要的社交活动中溜出来。
  「……好。」克莉丝答道。
  夏洛克害羞似地微微一笑。
  「两点到维多利亚车站,布莱顿铁路的最大出入口,我会去接你。」
  「……好的。」
  「回去吧。不能待太晚——可以吗?已絰平静下来了吗?」
  「是的。」克莉丝坚定地点点头。
  夏洛克又再次展露笑容,克莉丝也微笑以对。总觉得,两人很久没有这样笑着了。
  克莉丝坐上座椅,夏洛克发动引擎之后走了回来。尖锐的声音在周遭回响,还可听见受到惊吓的鸟儿拍鼓翅膀的声音。在有好几个操纵装置的驾驶座,他以长长的手腕及大手,一个个仔细地熟练操拄着,汽车往前驶动。
  幸福的黄昏,克莉丝如此想菩。
  好幸福,好幸福呢。
  时间若能在此停止就好了。
  
  
  插图192
  
  
 楼主| 发表于 2010-4-7 18:30 | 显示全部楼层
  庞大的赌注
  
  「艾蒂儿小姐,为您送来礼服了。」
  克莉丝行过礼,走入艾蒂儿的化妆问。
  虽然潘蜜拉表示,这次就由我送去,不过克莉丝仍决定像往常一样自己送来。这是第二次造访奥尔索普伯爵家,已经比之前更为熟悉,另外也想去看看平常没有机会用到的维多利亚车站。
  保持和平常一样就好,克莉丝始终如此想着。她这么告诉自己。并且裁制了礼服。
  克莉丝的任务。是缝制出有千金小姐的心之礼服。恋爱的对象是谁,这只要看了艾蒂尔小姐的心就知道。
  说不定,艾蒂儿已经察觉夏洛克并没有对她产生感情。
  不能因为这样就觉得歉疚。
  还有,像是夏洛克的心意或许是向着艾蒂儿这一类的事情也不能去想。
  因为这是工作。克莉丝唯独对缝制礼服的事非常努力地去做,因为希望让夏洛克看看那样的克莉丝。
  (相信我。)
  是的,我相信你……克莉丝在宽广的更衣室里打开礼服箱。
  从最里头的贴身衣物到所有完整的服装部缝制好了。她拿出美丽的珍珠色衬衣,在其下襬与胸前配搭有细致的蕾丝。
  「克莉丝,你认为恋爱的必要条件是什么?」艾蒂儿站在镜子前询问。
  布里姬接过艾蒂儿脱下的所有衣物。
  克莉丝从艾蒂儿身后凿着镜中所照映出艾蒂儿的裸体,没有穿上礼服的艾蒂儿,看起来就像是一位娇小的少女。
  「我认为喜欢上一个人是没有条件的。」克莉丝回答。艾蒂儿从头上罩下轻柔的衬衣。
  「可是,并不是哪一个人都可以。我认为,应该有非要那个人不可的理由才对。那究竟是什么呢?」
  「想必那在每一个人的心里都有。我想,自己的心能自己来寻找的话是再好不过了吧。」
  「我想知道的是,对方所要的条件。知道对方期待什么、知道要补足什么样的欠缺的就可以努力去做。」
  「……努力……」
  我为了夏洛克努力过吗?
  克莉丝一时之间忘记了工作,思考起这个问题。
  答案是没有。我只是喜欢他而已,从没有做过什么事,他总是一直为我着想,让我开温柔地安慰我。
  就算自己喜欢他,也从来没想过他能回应自己的爱情。因为不想受伤,而一直否定自己这样喜欢他就好了……这样的想法看似卑微谦让,实则是相当任性自我的。
  克莉丝打开礼服箱,颜色乍看之下像白色,其实掺混着金色在其中。与柔软而沉稳的布料颜色相搭配,看起来犹如奶油般滑润。
  「您不喜欢单恋吗?艾蒂儿小姐。」克莉丝说。艾蒂儿透过镜子凝视克莉丝。
  「这与喜欢讨厌没关系,我只是觉得那没有意义。」
  艾蒂儿毫不犹豫地回答。
  克莉丝以赞叹的眼光看着艾蒂儿,多么洁净、出色的女性啊。
  (如果明白我没有意思的话,对方就会主动离开,你不用担心。)
  她回想起夏洛克的话。
  「我只有一个想法,可是我并不知道那是否叫做条件。」
  「那是什么?」艾蒂儿透过镜子注视着克莉丝。
  「如果艾蒂儿小姐不喜欢单恋,那么我想作为恋爱的条件并不是喜欢,而是有没有好感。就像是对方所有的条件都不好,却仍对他傻有好感的状况一样,也是有即便全部的条件都吻合。却仍没办法产生好感的情形。我不晓得为什么会这样,对方的想法,自己无论如何是使不上力的。我想,或许那就是所谓的魅力吧。」
  「有没有……好感……」艾蒂儿重复说着。
  克莉丝在平滑的臀垫外,套上融化奶油般的礼服。
  上半身是洋红色,也就是红色。而这部分同样也是仔细看的话,便可以看见织线里有金色混掺其中,那是克莉丝缝进去的。白色搭配金色,并有着红色刺绣的高领包覆起奶油色的喉头部分。
  克莉丝在胸口处嵌入大大的红色包釦,像是要强调出艾蒂儿胸部的挺立与优美。
  「果然,克莉丝汀小姐是说话直接的人呢,的确常有人说我有魅力。」
  「当然,我也是这么认为。」
  艾蒂儿笑道:
  「对方不喜欢我的话,就不符合条件。也就是说,如果不喜欢单恋的话,就应该要放弃的意思吧,就算是其他的条件都符合。」
  克莉丝将上衣的钮釦扣好,一瞬间无法做出回答。
  克莉丝帮艾蒂儿穿好所有的衣装,站到稍远处望向艾蒂儿,她轻轻地倒抽了一口气。
  艾蒂儿穿着兜莉丝所缝制的礼服,比想像中更为美丽。
  眼前并不是平常清纯的艾蒂儿。与艾蒂儿发色相近的奶油色下半身,唯有一侧缝制了大大的坠褶。坠裕唯有内层部分是带有红色的深浓颜色,缝入织线的方式是不一样的。红色上衣包覆住坠褶,使纤细的腰际呈现出性感的曲线。燃烧般的红色与淡淡的金色相衬,这是一颗如热风般的金色果实。还有那不失一贯冷淡的眼瞳,犹如将被吸入其中似的两处清澄天空。
  看到了如此的模样,以这身姿态说出好喜欢你,无论是什么样的男性一定都会受到吸引。如聚艾带儿是太阳,那么克莉丝就是地底的老鼠,如果艾蒂儿是孔雀的话,身旁的兜莉丝就只是一只不会散发任何光芒的麻雀。
  心脏怦怦鸣动,艾蒂儿的疑问在心中盘绕,我愿该要做出什么回答才好呢?如果这不是艾蒂儿,而是总以空白的心,去承受恋爱中的女性所有心思意念的克莉丝汀小姐的话,会做出什么样的回答呀。
  「是的——我是这么认为,立刻放弃的话比较好。」克莉丝回答。
  布里姬转过身,以惊愕和愤怒交杂的眼神看着克莉丝。
  艾蒂儿纵声一笑。
  「总觉得你和前一阵子见到时感觉不一样呢,克莉丝汀小姐。不过确实,如果觉得对方不喜欢我的话,那就是所谓的单恋,是没有意义的。」
  「是的……不,我也不清楚。」
  克莉丝陷入了沉郁。那一瞬间,她好像感觉到自己的心情顿时不知去向,眼前看见了前所未见的黑暗物体。
  我明明得一直为艾蒂儿小姐的幸福祈求才行……
  「既然这样的话,我就为那努力吧。我想那一点都不是无法努力的事情喔。」
  艾蒂儿拉开礼服照镜子,裙身在脚边开启,轻轻地扬动。
  「礼服的名字是『未成熟的果实』艾蒂儿小姐。这名字包含祝福艾蒂儿小姐永远如此美丽的含义。」
  「真是奇怪的名字呢,不过听你这么一说,的确像是漂亮的水果一样呢。」艾蒂儿天真无邪地说道并轻柔地旋转,可以看见艾蒂儿那高雅而形状漂亮的脚踝。
  『未成熟的果实』是用来装饰的美丽水果,摆饰在餐桌及花台上让人欣赏,而非取来食用。在无人知晓的深夜里被悄悄地摘下来,芯的部分始终处于青涩,不会成熟。
  即便期盼着哪天也想成熟之后被某个人采撷食用,却永远只能装饰而已。就这样保持着那份美丽与无垢,小小的果实中永远包藏着热切的心意。
  「谢谢您,我衷心为您的幸福祈祷?」克莉丝虽然这么说,却自己也不知道是否为真心。是否说了不该说的话呢,内心里有着隐约的后悔。
  好想早点离开房间,心里痛楚地像是要炸开似地,想见夏洛克的心情几乎无法压抑。想听听那个人的声音,想碰触到他,也想被碰触。
  克莉丝心想,今天果然还是应该要让潘蜜拉来的。
  克莉丝送达礼服之后,如逃跑似地离开了奥尔索普家的宅邸。
  克莉丝在『蔷薇色』里自己的房间内悄然站起身,打开隔壁小房间的门。
  那里放置着礼服。并不是自己的,而是一直以来的试作品以及潘蜜拉色彩缤纷的礼服。克莉丝和潘蜜拉完全把小房间当作是衣柜在使用。
  克莉丝想要努力,她想找到能为夏洛克做的事情。
  她不希望成为夏洛克的负担,希望能让两人相处的时间是快乐的。总是被义务与身分责任束缚的那个人,希望让他和我在一起时可以多少感到平静安稳。
  想知道那个人的喜好,希望自己也能够受到喜爱。想了解那个人的想法,希望自己也能被了解。
  两人是如此地不同,想必教人讶异的事情也很多吧。
  但如果可以的话,希望自己再变得更漂亮一点,让夏洛克感到惊讶,让夏洛克赞美。
  六月的最后一个星期二。『蔷薇色』从下午之后便休店。
  由于克莉丝之前一直专心在工作上,因而表示想要休息,而潘蜜拉也希望能稍微放慢脚步。尽管挂上了休息的牌子,人仍是在里面,所以若是有急事的客人来敲了居住处的门口,便可以马上知道。
  潘蜜拉把澡盆运到厨房,并在里头倒满煮沸的热水。
  即便是在丽浮山庄,虽然大型宅邸有配置管线的浴室,然而在『蔷薇色』并没有那样的设备。在厨房使用可以泡入全身的澡盆,运送热水会比较省事。
  幸好,『蔷薇色』的厨房原本是红茶店的关系而相当宽敞。虽然平常不会将水泼洒在地上,不过厨房的角落就设有排水沟。
  其实是每天都想泡澡的,潘蜜拉边将咖啡色头发高高盘起边这么想着。
  平常都只是在狭隘的洗手间里泡半身浴,清洗身体和头发就已经相当费事。像是将澡盆运过去,或是烧很多热水部是很累人的,如果没有时间及心情的话就没有办法,潘蜜拉脱下家居服及贴身衣物扔进桌上的筐篮里,身体沉入温暖的热水中。
  往后仰躺,让热水浸泡至肩膀。在热水中悠悠仲展着躯体,让热水在柔嫩的手臂表面滑动,享受在那样的肤触之中。
  最为宽心的就是克莉丝很有精神这件事吧,潘蜜拉想着。
  当她得知艾蒂儿的恋爱对象偏偏是夏洛克的时候,尽管十分错愕,但夏洛克似乎尽可能地考虑着克莉丝的事情。自从和夏洛克见了面之后,克莉丝挥去迷惘专心工作,最后总算将礼服缝制完成。
  艾蒂儿的礼服十分地美丽,潘蜜拉甚至暗自心想,会不会有点太过美丽了,但她并没有告诉克莉丝。
  就算穿上恋之礼服,也煞法让对方坠入情网——潘蜜拉对自己说着平常告诉客人的话。
  该怎么做才好,这是克莉丝和夏洛克两人之间的事。如果克莉丝没有受伤的话,在一旁说东道西就显得不识相。
  当她清洗过头发和身体,仔细检视着平常隐藏在礼服之下看不见的双脚及腹部之时,克莉丝打开厨房的门出现。
  「潘蜜拉……我有事情想麻烦你,现在可以吗?」
  「啊,可以啊。你等一下也要泡澡对吧?我将热水留给你,不会让肥皂弄脏的。」
  潘蜜拉在狭窄的澡盆中转向克莉丝,像这种时候体满的胸部就显得碍事。
  「嗯」
  克莉丝点点头。一如往常地绑着发辫和深蓝色工作服的模样,不过手里拿着华美的粉红色和绿色布块,似乎是礼服。
  「那是什么?」
  「是礼服,做好至令部没有拿出来的礼服和试作品。」
  「要做什么?」
  克莉丝有些结巴地说:
  「呃……我只是在想……我穿的话怎么样而已。」
  潘蜜拉在澡盆边缘两手一撑,探起身体。热水随之涌动,溢出至地板上。
  克莉丝将华美的礼服紧抱在胸前站着,脸庞微微泛红不光是因为蒸腾水气的关系吧。
  「我找了找现有的礼服,刚好适合的有这两件。一些地方修改一下的话,我想大概……可以穿。想要挑一件,可是不知道哪一件好。」
  潘蜜拉直直地看着克莉丝,接着目光移向她手中的礼服。
  「可不可以稍微摊开来看一下?」
  「……嗯。」
  克莉丝将礼服摊开。
  一件是缭绕烟雾般的粉红色丝绸礼服,稍微开低的胸口处有着小小的花朵刺绣。裙身的接缝处做成双层,散发出活泼轻快的气息,另外还有成套的同色短襬外套。
  而另一件则是富含光泽的祖母绿礼服,袖子高雅蓬鼓而腰线宽厚,在紧东的领口处系着同色缎带。
  潘蜜拉思考了一会儿后说:
  「我觉得绿色那件比较适合喔。粉红色虽然可爱,不过突然穿上太明亮的颜色会坐立难安把,如果是绿色的那件的话,可以漂亮的呈现出你的细腰,而且也与眼睛的颜色相亲呢。」
  「……说的也是。」
  「虽然适合搭配长珍珠项鍊或者是耳饰,不过你也不习惯把。头发的话,别上我的白蔷薇色缎带怎么样?」
  「说的也是。」
  克莉丝的脸蛋更加绋红,潘蜜拉尽量不以为意地说?
  「那个……与夏洛克见面是什么时候?如果要去艾普森赛马竞技场的话,伊恩医师会来接我,我想我们可以一起过去。」
  「不,不用了。明天虽然是要去伦敦,但时间和你们不同。」
  「夏洛克要从奥克斯赛马溜出来吗?」
  「嗯。」克莉丝害羞地点点头。潘蜜拉见状开始想没入澡盆里了。
  「那么,我协助你换衣服吧。头发大概也没有办法一个人自己打理,我有的东西不管什么都可以借你。在那之前,你得先修改好礼服喔。」
  「嗯,我想很快就可以做好的。谢谢你,潘蜜拉。如果你洗完澡了再叫我。」
  克莉丝将礼服像宝物般紧抱在胸前,从厨房离开。
  ……伤脑筋呢。
  潘蜜拉撩起濡湿的头发,并再次往后仰躺,不知为何就连自己的血液循环都莫名奇妙地变好。
  克莉丝居然说出那样的话。她至今只为了试穿才穿深蓝色以外的礼服,然而这不是出自于本人的意愿,她明明总是很不情愿的样子。
  不知道夏洛克说了什么,但如果是开玩笑和玩玩的话就不可原谅。还是说,毕竟自己也正为了奥克斯赛马做准备而泡澡,所以应该是同样的情形吧。
  可是她认为唯独伊恩是不会逢场作戏的人……但总觉得克莉丝好像也会说同样的话。
  潘蜜拉突然间毫无头绪,整个人到鼻子的部分都呼噜呼噜地浸入至澡盆边缘。
  艾普森赛马竞技场在伦敦十二哩外的南方郊区萨里。
  夏洛克当然是驾驶着小梅费尔号前去,然而行驶在热闹的道路上实在辛苦。路旁的人们拥挤地仿彿不兄空隙般往前走着。特殊的公共马车不知已来回多少次仍无法消化,人们就好像攀着马车后方的柱子似地搭乘着。
  夏洛克将车子停在离出口最近的地方,走向正面看台区。周围虽然有许多男士们穿着骑马装、诺福克上衣和灯笼辫,不过夏洛克仍是穿着一贯的长礼服。
  也许是心里作用吧,总觉得周围的人脚步比平常还要匆忙,没有人注意夏洛克。上头有着哈克尼尔家家徽的马车停在位置最好的地方,他看见有个状似无聊的男子站在旁边。
  「休贝尔,」
  一出声呼唤,休贝街艇不院似地看向夏洛克。
  「你也来了啊?不是很讨厌马吗?」
  并不期待这个男人表现忠诚心的夏洛克,唯独嘴边泛起笑意。
  「这也是所谓的义务啊。你呢?」
  「因为我是奥佛西地昂斯宅邸里骑马最快的人,所以便叫我过来了。」
  「你来当骑师吗?」
  「没有那么了不起,只是担心会有不知道怎么处理的状况而已。」
  由于休贝尔会突然被夏洛克叫去,所以就不再参与马车夫们的轮替。然而发现了这个男子意外是个可用的人才。
  「不去草地囤场吗?」
  「去吧。你很喜欢马匹吧,因为哈克尼尔家是马匹主人,说出我的名字就可以进去了。难得过来就尽兴点。」
  「你呢?」
  「赛道的话还另当别论,如果是草地图场就免了。」
  休贝尔点了下头致意。在确认过他走向草地围场之后,夏洛克从贵族专用入口进到正面看台。
  这种场合不只有马匹的气味,甚至有一般社交场所不会有的汗水及尘埃味道。因为一批批的人接连不断地从平民用人口涌进。
  夏洛克的身体靠着栏杆,他拿下帽子,任由风势吹动头发,六月的风不热也不冷。
  他心想,自己并不讨厌赛马场这种地方。由于正面看台在最高的位置,所以能够将赛马场整个周边一览无遗。包括草皮所包覆的缓丘,以及泥土所堆起的赛道。
  如果最先从曲折的弯道冲出来的不是马的话……
  如果是汽车的话,明明还比较有趣。如果这一代全都回响着爆炸性的引擎声,想必内心会大为激动吧。
  尽管讨厌马的味道,却相对的很喜欢汽油味。冷冷的汽油注入温热的车体时,夏洛克多少可以理解马匹主人看待马的感觉。
  如果汽车也举办比赛的话,到时候一圈一点五哩的距离就太短了,至少也要两哩,可以的话最好是三哩……
  「夏洛克。」
  他听到声音转过身,看见是比尔德站在那里。
  「是比尔德啊,已经这个时间了啊:」
  夏洛克重新戴好帽子。比尔德笑着来到夏洛克身旁。正面看台中央的会员席已经有许多人开始聚集,不晓得谁带来的食物散发出香气。
  「离开场还有一点时间,你们家的马是最受欢迎的呢。」
  「艾卓安的脾气实在张狂,牠是父亲的骄傲。」
  「小母马就是那样嘛。可以驯服的话就乖乖听我们的了,不过不是只有马是这样。」
  比尔德的视线所及之处是艾蒂儿和柯奈莉亚,她们正朝着这边过来。夏洛克顿时隐约流露出厌恶的神色。
  「如果是开玩笑的话也太不经大脑了,比尔德,注意你的用字。」
  「这是事实啊,在有身分地位的人面前我是不会说的。你的话我就不晓得了。」
  比尔德看都没看夏洛克便低声飞快地说完,走向柯奈莉亚伸出手臂。柯奈莉亚微微一笑,然后挽住此尔德的手。
  从比尔德的话听来,是跟柯奈莉亚之间发生了什么吗?
  朋友得到他所想要的是令人高兴的事,不过,夏洛克的心情顿时复杂了起来。
  由男生这边先接近追求,明明也没有缔结婚约,是怎么做才能建立起亲密的对等关系?明明在阶级方面是比尔德处于劣势的。
  潘蜜拉所说的『恶劣的举动』和恋爱之间的差异是什么呢。不过如果油嘴滑舌就可以得手的话……
  虽然没有特别需要,但说不定应该先将一些方法学起来……
  尽管有过恋爱经验,然而对于大部分在读书与校内政治中度过的学生生活,夏洛克开始感觉有那么点后悔。
  「夏洛克先生也下注了吗?」艾蒂儿就在柯奈莉亚身旁,清丽的嗓音传进了耳朵里。
  「我不赌,赛马时看人比看马还要有趣。」
  「艾卓安是一匹很优秀的马,父亲也说是最棒的,我也是这么认为。」
  「我很荣幸。」
  艾蒂儿纤细而修长的手腕就在夏洛克的右手旁。
  今天她穿着清爽的水蓝色礼服,与嘴唇的漂亮粉红色,耳朵上的珍珠耳环相当适合,看来相当地清纯。头发一丝不苟地高高盘起,可以看见纹理细致的后颈。
  「我们走吧,大家好像都聚集上前了。」
  夏洛克说道。虽然知道艾蒂儿希望能让自己牵住她的手,可是他没有那么做。艾蒂儿一瞬间晈了下唇瓣,然而马上又回复原本的微笑。
  艾蒂儿的礼服十分地美丽,透过打开的袖口与手套之间,可以看见领口开敞的幅度与肌肤形成绝佳的比例。这是克莉丝缝制的礼服吧。
  在对面的一群人远望着艾蒂儿,甚至可以知道他们弯细了眼睛。紧接着,说不定还流传哈克尼尔家的长男意外是个不解风情的人。
  缝制出艾蒂儿的礼服,对克莉丝来说也是好的吧,夏洛克心想。在奥克斯赛马会上,所有阶级的人都会聚集前来,是展示体面外表的重要场合。如果克莉丝的礼服能获得更多的好评,能成为一个众所公认有着难以取代价值的女孩就好了。
  「夏洛克先生下午要在哪边观赏赛事呢?」
  「还没有决定,艾卓安也要出场,说不定会和父亲在一起。」
  「会去草地围场看看吗?」
  「不会。」
  「我的哥哥与父亲今天也都有到场。」
  「莫亚迪耶公爵呢?」没有回应艾蒂儿的话,夏洛克若无其事地询问柯奈莉亚。
  「父亲在会员室里,您要与他聊聊吗?」
  「是的,因为我还没有打招呼。」
  如果要和莫亚迪耶公爵谈话的话,就没有继续留在这里的理由。
  夏洛克踏上阶梯,走向中央的建筑物。正面看台的最高位置,一处石造坚硬露台往外延伸,盛装的人们正从该处往外看。站在高处往下注视,可以发现满满的人们在栅栏旁挤得水泄不通。正面看台的左右低处,是视野比较不好的塔特萨尔区,在该处的更旁边一点则是长长的草地位置银圈区。这些都是有阶级限制的席位,这当然是没有明订的规范,可是若一定程度以下阶级的人进去的话,便会因地位的无足轻重而遭到轻视。除了这些区域及赛道之外的地方,就是谁都可以进去的位置。由于有急升坡道,即便塞满拥挤的人潮,也不至于看不见赛道,但是像在正面看台区附近,就很难掌握赛事全景吧。
  到处窜动的人群,是为了看见在眼前瞬间奔过的马匹而来到这里。
  包裹在灰色和咖啡色衣着下的人们当中,有一道熟悉的身影,才一注意到就立刻明白是伊恩。
  是潘蜜拉,夏洛克下意识地停下了脚步。
  腰部没有做出蓬鼓效果的亚麻色礼服相当地美丽丰满。小小洋伞下充满活力的走路方式,爽朗的笑容。
  (伊恩这家伙……真讨厌。)
  假设就算是劳动阶级,能够拥有这般容貌的女孩,那么这也可以说是伊恩的壮举吧。坚持也算是有价值了。
  潘蜜拉对夏洛克来说,光是一些不是动手就是就是对他生气的记忆在先。让他实在难以将她当作异性来看待。即使如此夏洛克也不讨厌她,与对肯尼斯和比尔德并不相同。有种奇妙的感觉。
  「夏洛克先生,怎么了吗?」
  夏洛克带着和缓的微笑望向艾蒂儿。
  「不,没什么,只是看见认识的人而已。我们走吧。」
  克莉丝不在,看来是没有来奥克斯赛马会场,直接去到相约的地点了吧?克莉丝对于人多的地方相当恐惧。
  夏洛克的视线从艾蒂儿移开,直直朝向前方迈出步伐。
  「潘蜜拉?」
  潘蜜拉听见呼唤自己的声音而回过头,脸上露出了笑容。
  「安东尼,我没有想到会在这边遇见你呢。」
  「我远远地看到你,马上就过来了。」安东尼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着,他有着看似柔软的黑发与一对黑色眼睛年纪大约是二十多岁吧,看起来比第一次见面时还要年轻。
  安东尼原本也是『蔷薇色』的客人。受雇于严格的军人家庭及对出生背景的自卑,让他隐约有着压抑自己的感觉。理清一直怀抱着的疑问之后,阴暗从他的脸上消失,不时会以告知主人情况的名义造访『蔷薇色』。好几次邀请她一同去伦敦,然而潘蜜拉因为忙碌的关系始终予以拒绝。
  「我刚刚才付完赌金。」
  安东尼说道。他原本也是马车夫。想来是喜欢马的吧。不晓得是否为赛马场的热闹气氛所影响,表情看来明亮开朗。南欧模样似的深邃五官看来颇为显眼。
  「你赌哪一匹?」潘蜜拉窥探着安东尼手上的赌马券。
  「果然是选择艾卓安呢。」
  「选择可靠的最好嘛。潘蜜拉呢?」
  潘蜜拉轻轻一笑并让他看手上的赌马券。
  「真是大胆呀。」
  「因为我不了解马的事情嘛,不过大家都赌艾卓安的话,我想若赌不同的马才有加油的价值吧。」
  「我想艾卓安比较稳当喔,因为我有去草地围场看过,不会错的,之后我们再一起来看看战果吧。」安束尼说完,突然开始东张西望了起来。潘蜜拉笑道:
  「我当然是有同伴一起来,但不是克莉丝。」
  「是那个医生?」
  「是伊恩医师,他离开去买食物和饮料,不过到现在还没回来呢,要不要紧啊,我担心他会不会迷路了呢。」
  「我暂时陪你一段时间吧。」
  「不用了,应该马上就会回来的,而且你也有朋友一起吧。」
  周遭的男性们打量着潘蜜拉,并朝她吹口哨。安东尼看着他们,表情瞬间变得险峻。那是佣人保护主人的眼神,黑色睫毛在脸上落下暗影。
  「不,我还满担心你的,所以在护花使者回来之前我都要在这里。」
  「这样啊?谢谢,安东尼。」潘蜜拉形式化地回答,接着转向身后。赛事即将要开始,人墙的亢奋已经达到最高点,而伊恩什么时候才会回来呢?
  如果要说伊恩的风格,错过赛事最重要部分的这点大概就是了。
  难得今天自己穿了新的礼服呢。
  安东尼开始以认真的表情开始解说赛马,身旁的潘蜜拉暗自轻叹了口气。
  「艾蒂儿小姐。」
  「不要进来,汉诺瓦。」
  艾蒂尔在会员专用的女性房间里。
  本来是共用的房间,不过要换穿午装女服的妇人和千金小姐们,应该是晚一点才会过来。房间里,有许多花朵及盛装装饰用水果的盘子摆饰其中。
  透过墙壁可以听得见赛道傅来的喧嚣,她对那种事情不感兴趣。
  夏洛克不喜欢自己。
  艾蒂儿的脑袋里,就只有回绕着这件事而已。
  夏洛克相当绅士。
  恳切而细心,以绝不失礼数的方式尽其可能地避开艾蒂儿。周围有人在的时候,就会牵起艾蒂儿的手。视线绝对不会交会,彷彿在说我只是形式化地做这些事而巳。他让自己看起来就像是错过大好机会的木头人一般。不让周遭的任何一个人察觉,唯独让艾蒂儿知情地拒绝了她。
  她知道那就是一种体贴。
  在艾蒂儿内心,有股热切正翻涌。
  真是迟钝,真是愚笨,他是如同传闻中那冷淡如冰的男子啊。
  对艾蒂儿来说,明明夏洛克怎么样她都无所谓的,明明怎么样都好的呀。
  对自己感兴趣的不是哈克尼尔家吗?对奥尔索普家来说,只不过是众多未婚夫备选名单里的其中一名而已。
  双亲希望她去试试,而艾蒂儿自己也觉得如果是夏洛克的话,他的条件与至今所有男性比起来是最好的。无论是礼仪、智慧或者是姣好的外表都相当符合条件。
  明明就只是这样而已。
  「艾蒂儿小姐,若有什么不合您意的事情,我来向对方告知。哈克尼尔家族不过就是养马和从政的家庭,有我们这边拒绝就可以了。」
  「让我一个人静一静,汉诺瓦!」艾蒂儿喊道,门的另一头于是安静下来。
  夏洛克的态度和之前见面时不同。
  很明显地——夏洛克是在那次造访之后做出了判断。决定不选择我,认为这样的对象不适合自己。
  到底是哪里?哪里不行呢?我有哪里不好?
  艾蒂儿走近镜子,凝视着自己。高高盘起的秀发,最美丽的礼服——明明穿上了看起来最为清纯的礼服,夏洛克却没有为我所着迷。
  (恋爱的条件,是有没有好感。)
  也就是说,我不符合恋爱的条件。
  如果是那样的话——就只能放弃了。不对不是放弃,因为我并不喜欢他,就以这样的情况离开就好,他是如此希望着,这样做的话一切都会好的。
  离开!就完全照他所期望的去做?
  不要,艾蒂儿心想。有如被刺穿般的疼痛在胸口蔓延,现在她还做不到我被夏洛克吸引了。虽然不甘,可是就是这样。我喜欢上那个冷漠的男人了。
  光是承认就几乎要流下眼泪,但是艾蒂儿忍住了。她承认了,不承认的话就没有办法前进。
  她拿下发饰,拔出发簪,金色发丝遂而滑顺地垂落至肩膀。
  她心想,这是赌注啊。
  人生的赌注,我自己的赌注。
  「布里姬,你在吗?」艾蒂儿调整好气息,朝着门外呼喊。
  布里姬似乎一直在门外待命,她马上就回应。
  「我在,艾蒂儿小姐。」
  「还有其他的侍女吗?麻烦都进来,我要换衣服。」
  艾蒂儿一改方才喊叫的态度,以平静的声音说道。
  门扇开放,侍女带着大大的礼服箱跟着布里姬进到里头。艾蒂儿在镜子前站定。
  布里姬在艾蒂儿身后,细长的黑色眼睛望着镜中的艾蒂儿,薄脣漂亮地弯起。
  「要换『蔷薇色』的礼服是吧,艾蒂儿小姐。虽然有点太早了,不过就先换下来吧。」
  「麻烦了,布里姬。」
  布里姬一切都了然于心。
  其他人怎么想都无所谓,她心想。其他男性的赞美也是一样。就算是一瞬间也好,我希望能让那个冷淡如冰的男子目光,停驻在我身上。
  镜子里的自己看起来有如被盛装堆起的水果,红色与金色的漂亮水果。为什么在那旁边都没有人摆放刀子呢?
  为什么身体在颤抖呢?
  这是一场赌注,明明是自己决定的,然而艾蒂儿也不知道,如果赌输了,自己究竟会变得如何。
  她至令从来没有输过。
  背后传来了欢呼声。
  夏洛克逆着人潮走向赛马场的出口。等到看见水蓝色小梅费尔号的时候。他才送了一口气。虽然劳动阶级的人不会来这里,但是没有限定谁不可以进来。
  「夏俐,你要去哪里?」
  就在手要碰到车子之际被人叫住了,夏洛克错愕地望向声音的来源。
  「……父亲,怎么了吗?赛事不是已经开始了吗?」
  「有朋友晚来了。」
  艾佛列特手上拿着帽子,缓缓地朝夏洛克走去。
  「已经要走了吗?赛马那边怎么样?」
  「我有说过吧,我没有什么兴趣。不仅和莫亚迪耶公爵进行过有意义的交谈,也已经陪同了艾蒂儿小姐,接下来是我的时间了。」
  「是不是和谁约好了见面?」
  夏洛克在汽车前面屈膝,一边将手伸向曲轴一边回答「是的。」
  「裁缝屋的人?」
  夏洛克瞬间整个人动弹不得,他放弃发动引擎,直起身体。
  「是的。」
  艾佛列持微微半瞇起单边的眼睛。
  「是哪一个?『蔷薇色』裁缝屋的——裁缝女工?还是那个漂亮的店员?」
  夏洛克望着艾佛列特的脸。两人并肩站在一起的话,他比父亲要高一些。长相虽然不同,眼珠却一样是世代遗传的淡褐色。
  「——是裁缝女工。有着绿色眼瞳的漂亮女孩子,她是芙萝拉的恩人。」
  「相约的地点在哪里?我派佣人过去,告诉她你有事情不能去。撇下这么多人聚集的场合去跟裁缝师见面,真是愚蠢。」
  「我不会失约的,这与对方身分无关,不管对方是谁得遵守承诺过的约定,这是父亲教导我的。」
  「如果是在工作,也有无论如何都不能去的时候。」
  「现在并不是那种时候。」
  「如果艾蒂儿小姐得知该如何是好?」
  「没有关系的,我与艾蒂儿小姐并没有缔结婚约。」
  「你这么说是认真的吗?」
  面对眼前父亲视线里的强硬,夏洛克受到压制而陷入沉默。他明白自己正要做的事情是愚蠢的。还有遭到反对的理由也是,他明白与艾蒂儿缔结婚约是为了哈克尼尔家。他当然也明白,艾蒂儿是无可挑剔的干金小姐。
  只是,他已经不想再让克莉丝流露出悲伤的模样。
  「——请让我自己斟酌,给我一些时间去思考。」夏洛克不久终于吐露出话语。
  「我从没有怀疑过你明智的判断力。」
  「——她并不是父亲所以为的那种女性,还只是……熟稔的朋友而已……」
  「那样更糟」
  唯独让克莉丝被认为是娼妇这件事他无法忍受,然而艾弗列特却干脆撂下话语。
  「——请您让开,我要发动引擎了。」
  夏洛克放弃说服父亲。曾经想过总有一天要告知父亲,但没想到会是在这种地方。
  他重新戴好帽子,手伸向曲轴。正要拿开制动装置时——他的动作停了下来。
  他看见一群身穿黑色长礼服的人们从入口处走进来。处在中央的是一名高挑而过度削瘦、满头灰发的男子,大概与父亲差不多岁数。一旁状似秘书的男子以温厚的表情说着话,目光却带着犀利。
  「好像来了。」艾弗利特也看着同样一群人,夏洛克不由自主地站起身。
  「——为什么他会在这里?我以为他还在国外旅行——为了公事吗?」夏洛克小声问道。
  「好像是今天刚回来,是配合奥克斯赛马的时间,他也很期待。」
  「等一下要进去赛马场?」
  「当然,毕竟是会员,所以我才出来迎接。我来介绍,夏洛克。」夏洛克戴着手套的右手不禁紧握。
  男士们这时看到了艾佛列特。父亲扬起手,夏洛克则一脸严肃地站在父亲身旁。
  「你也有好强的时候啊。」
  「如果我好强的话,那并不是因为他是首相,而是我尊敬的人。」
  「与裁缝师的约定如何处理,。」
  夏洛克看了一眼父亲的脸。
  男士们正逐渐接近当中,父亲亦回望着夏洛克,赛马场里传来了欢呼声。
  「告诉我约定的地点,现在的话可以派出马车前去通知。这么做,会比让对方白等还要体贴。艾佛列特低声说道。
  灰发男子看见艾佛列特遂而变得一脸怀念,接着目光停留在了夏洛克身上。看来是知道那是儿子吧,或许是曾听父亲提起过吧。
  夏洛克断了念头,与克莉丝无论何时都能碰面的。(畜生别的不说了,实在看不下去了。)
  「在维多利亚车站,靠近布莱顿铁路那何……麻烦请转告她——克莉丝汀小姐,我很抱歉。」「一定会告诉她,夏俐。」艾佛列特点头。
  夏洛克顿时低下头,轻轻地呼出一口气,尝他再拾起头的时候,脸上已恢复平静的表情。夏洛克朝着站在这个国家最高位的男子,缓缓地道出了步伐。
  克莉丝人在维多利亚车站。
  约定的时间是两点——在车站外面等待。由于从丽浮山庄直通过来的车站是混杂的滑铁卢车站,所以她不熟悉接近威斯明斯特的车站。不晓得是否为心理作用,行人们的服装看来不相同,而搬运工人也很多。
  克莉丝缓步走在月台上,来到最容易看见的正面出口处。
  心脏噗通噗通地直跳。
  克莉丝身穿亮丽的绿色礼服,袖子蓬松鼓起,而宽版的腰线让她就算不穿马甲也能漂亮地束紧腰身,领子上有细致的滚边,前面有三颗绿色包釦,颈部处以大大的缎带结起,腰际亦有同色的缎带。
  礼服的名字是『绿钟』……开花前的小小叶片。
  潘蜜拉其实自己也得要准备,却仍早早就起床替她整理头发。发髻盘在较低处,为搭配绿色的帽子,在后头以白蔷薇色缎带绑起。
  趁绑头发的时候,将蜂蜜抹在唇上,再以温热的布仔细地蒸热。潘蜜拉表示,如此一来便可以剥除多余的皮,变成漂亮的嘴唇喔。克莉丝从来就不知道,居然还有这种方式。把如此的想法告诉潘蜜拉之后,潘蜜拉以错愕的口吻表示,难道你一直以为我只是傻傻地坐在那边就可以那么漂亮吗?这么说着的潘蜜拉嘴上也覆盖着一块湿布,顿时不禁觉得怪异而笑了出来,两个人一边嬉闹着,一笑湿布就会脱落,一边仍然是笑得无可遏抑。
  有潘蜜拉在真好,克莉丝如此心想。不过当然,她一直都是这么认为的。
  时间已经过了雨点十分了,夏洛克没来,即使到了二十分也没来。
  夏洛克明明是个遵守约定的人。
  难道是自己穿着不同于以往的服装而没有注意到吗?但就算是这样,夏洛克的车一经过的话,克莉丝应该也会马上察觉才对。
  已经三十分了,在这甚至教人担心起来的时候,一辆马车停在克莉丝的眼前。
  「克莉丝。」
  克莉丝惊讶地扬起头,马车上有哈克尼尔家的家徽。
  坐在马车夫位置的是——休贝尔。
  「上车,夏洛克不会来?」
  克莉丝瞪大了眼睛,整个人呆杵在原地。
  「怎么……回事?那个人发生什么事了吗?」
  「上车。」休贝尔伸长了手。
  克莉丝在毫无头绪的情况下,被拉住手坐上驾驶座。休贝尔挥动马鞭,高级的双头马车往前奔去。
  「夏洛克还在艾普森赛马竞技场,我们现在过去。」
  「去到那里的话……可以见到夏洛克吗?」
  休贝尔望着克莉丝,眼神中莫名有着沉痛与哀怜之色。
  「夏洛克有话要转告你,他说他很抱歉。」
  很抱歉。
  克莉丝在心中反覆着这句话。
  什么意思呢……
  随着马车往郊外驶去,人越了越多。道路虽然宽广,然而喝醉酒的人却在马车旁边走着,视线望向克莉丝。克莉丝缩起了身体,让身体靠着驾驶座。
  休贝尔伸出戴有手套的手,绕过克莉丝的背后环住她的腰。
  「如果害怕的话可以尽管抓住……你从以前就是很胆小的人。」脸上表情毫无一丝变动,休贝尔说道。
  克莉丝看着休贝尔的脸,想起过来带走妈妈的男子。那是在洋行『玛莉亚』后边的公寓。那人轻轻环抱住来到『玛莉亚』找妈妈的克莉丝,在夜晚的城镇中奔驰。那时候,甚至连名字都不知道,只记得那双玻璃弹珠般的眼瞳。这辆马车正要通往何处呢?意识仿彿渐渐飘远——不行的,不能在这里昏倒。
  「潘蜜拉在……奥克斯赛马会里。」
  休贝尔突然一笑。
  「不可能见得到面,那里人更多。你要见的是其他人。」
  「……是夏洛克……吧?你是那么说的。」
  「——是啊。」
  可以见到夏洛克——一想到这个,就多少安心了一点。克莉丝看向休贝尔。
  休贝尔看起来有些悲伤,好像一匹迷失的黑马。面对比自己年长的顽强男性。为什么自己会这么想呢?克莉丝觉得不可思议。
  「为什么夏洛克就可以,而其他的男性就不行?克莉丝。」休贝尔脱口问了这么一句。
  「我不知道为什么,因为我没有喜欢过其他人的经验……」
  「是因为有钱、看起来不错吗?因为所作所为都无懈可击?或者是说,会让你感觉很舒服?」
  尽管脸上热辣辣地,然而连她自己也不明白理由。
  「那个人不只是如此而已,不要这样说那个人。」
  「即使变得不幸也没关系吗?」
  「不会的。」
  克莉丝说道。
  那个人说,相信我。还说,要找到最适合我们彼此的道路。
  克莉丝也开始思考她可以为夏洛克做的事情。两人都那样思考着,不可能会落至不幸。
  「真像。」休贝尔喃喃说道。
  和谁很像——?当克莉丝正想询问的时候,休贝尔倏地转回前方,挥动鞭子策马。
  「抓好。」
  道路急速开展,眼前可以看得到赛马场。赛马场宛如变成一个生物体般,傅出激烈的欢呼声。
  「从这里进去,你这身打扮应该可以进去吧。往前直直走去会看到观众席,夏洛克就在那栋建筑物的露台。」
  「露台……」克莉丝抬头看着石造建筑物。
  休贝尔停下马车的地方,不是路旁那些走路的观众所进入的地方,周围的人尽是绝不会走路到赛马场的上层阶级人士,还有他们的佣人。
  纵然与平民用的出口相较之下并不拥塞,然而还是很多人。也有一些妇人用着「这人是谁?」的眼光看着克莉丝走过。
  就在克利丝犹豫之时,休贝尔操控着马车离开了。
  克莉丝鼓起勇气,走入观众席之中,一走进观众席瞬间,便有迸裂般的马蹄声自地下傅来,接着她听到了震耳欲聋的吶喊。
  「艾卓安!」
  「为什么会这样!没有出来!」
  「什么扳回劣势,要是小看艾卓安在最后的零点五英哩的话——」
  感觉地面似乎部在摇动。周围的人们专心看着赛道。没有任何人注意克莉丝。
  克莉丝转过身,找寻着露台。石造建筑物上有着大面的窗户,在里面的所有人全以祈祷似的表情注视着赛道。无论是喧闹而闪亮耀眼的贵族们、穿着长礼服的绅士们,或者穿着作工最高级的午装女服的妇人们,甚至是自己的爱马出来迟了而苦恼抱头的某个阶级的人们,全部都一样地专心。然后,克莉丝看见露台中央有一对如画般的两人,彷彿分隔开那些人似地走了出来。
  夏洛克和——艾蒂儿。
  艾蒂儿穿着,未成熟的果实』,简直就是像某种讽刺——她沐浴在午后的太阳光下,那是彷彿就要成熟的橘色光芒。
  (很抱歉。)
  克莉丝反射性地挪开了目光。
  当作没有看见。视线移向赛道上,才刚开始的赛道一片凌乱,现在只能等马匹们回来。身穿咖啡色和灰色衣服的劳动阶级人们人紧握赌马券,挥舞着瓶子吶喊。就在比克莉丝所处位置更低一阶的地方。那远处挤得水泄不通的观众席里,有个人高高举起两只拿着饮料瓶的手,被人潮推挤而奋力挣扎的眼镜医生——伊恩就在那里。
  黑马艾卓安追赶上来,化为一个生物体般的观众席大为轰然,从后面涌上前的人们像是要把克莉丝压垮一样。
  她头晕目眩,太阳光灼灼照耀,绿色缎质的光泽反射着克莉丝,好希望能就这么消溶而去。
  「——克莉丝汀小姐。」
  一道不合现场气氛的沉静声音传来,有一个人在克莉丝前面叫住了她。
  
  
  插图p233
  
  
  在昏沉朦胧的意识之中,克莉丝看见了他。
  一个浑身黑衣的细腿男子……驶动厢型马车的男子。
  克莉丝对那名男子有印象。
  夜想……的男子——针。从琳达•巴雷斯那里接过暗之礼服的男子,修伯特,克莱因爵士……妈妈的情夫……的佣人,妈妈的男仆。
  (我相信修,和修在一起会幸福的。)
  妈妈。
  克莉丝转过身,在某处,妈妈就在某处。
  妈妈、妈妈,对不起,抛弃了妈妈,对不起。
  「妈妈……」
  「是的,克莉丝汀小姐,这边请。可以见到妈妈——琳达•巴雷斯喔。」
  克莉丝感觉到一股视线,疼痛似地视线,那隐约好像心脏的疼痛。
  琳达•巴雷斯就站在出入口的前方,是克莉丝进来的那个出入口。
  绿色的眼瞳,长发于头顶盘起,身体纤细,躯体包覆在柔软的黑色礼服之下。她用疼爱而温柔的眼神望着克莉丝。
  妈妈什么都知道。
  (妈妈,帮帮我。)
  (心爱的、心爱的那个人……)
  克莉丝想要从人潮奔出,想要走过去。妈妈的眼光却从克莉丝身上移开,转身背向了她。妈妈也是一样,不擅长处于人潮之中,她要走向外面。等等,不要走。
  「——等等我,妈妈!」
  那呼喊,消失在地震般的马蹄声中。
  赛马进入最后的直线冲刺,观众全都涌到栅栏边,推挤着克莉丝的身体。男仆针想要抓住克莉丝的手。
  群众激烈涌动,赛马如风殷奔过赛道。头一两匹相互竞争,黑色马匹迅速逼近领先的栗色毛马,却没能追过就这么冲过终点。周遭的人们全一同发出了哀叫似地声音。
  「艾卓安输了!」
  「输了呀!」
  「该死!我的十先令。」
  人群全齐声喊叫着,也有人穿过栅栏走向赛道。随着如雪崩般的汹涌人潮推挤,男仆针的手放了开来。克莉丝连抵抗部没有,任由人群推着走。白色缎带散开,脑海中一片空白。
  「喂,等一下!你不是『蔷薇色』裁缝屋的克莉丝汀小姐吗?」
  就要在群众中失去意识前,克莉丝听见了一个人的声音。
  无论怎么看都像是中产阶级,身上穿着华丽礼服的中年女性——身旁还有看似朋友的一群人。那名女性右手握着赌马券,左手紧拿着里头像是放有一叠钞票的提袋,面对蜂拥而来的人们,她不当一回事地奋力排开。走向在某处见过的那名女人,克莉丝摇摇晃晃地抬起头,就在那名女性朝她伸出手的同时,克莉丝倒入她那丰满松软的胸前。
  唯独想在露台看艾卓安的奔驰——由于众人这样一致的意见,导致现在才终于能够离开会员室。
  夏洛克跟在男士们后面,看了一眼时钟。
  三点了。
  克莉丝应该没有生气或是哭泣,只是暗暗地放弃了吧。
  原本决意不再让她露出悲伤的表情……不可以思考这些,他心想。这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夏洛克,艾蒂儿小姐来了——」
  「嗯——」
  不知何时进到会员室的比尔德顶了顶夏洛克。无论如何都要四个人一起行动吗?夏洛克带着半觉烦躁的心情抬起头。
  艾蒂儿就在眼前。不对,正确来说是艾蒂儿和柯奈莉亚。
  柯奈莉亚微微一笑并挽住比尔德的手臂,艾蒂儿站在夏洛克面前,轻轻地歪首一笑。
  ……不妙,夏洛克心想。
  在全身有如织入金色的礼服上那融化般的坠稻,唯有单侧的滚边所形成的不对称让人移不开视线。上衣部分为红色,托高的胸前有着红色钮釦,好似某种东西该按压的记号一样。
  孩童般天真无邪的蓝色目光,穿透夏洛克的眼睛。
  如南国的果实一般的甜腻香气不由分说地灌入,甚至要拒绝都不行。
  明明是盛堆装饰于该处的美丽果实,从没想过那是可以食用的东西?明明没有比墙壁上挂的画更在意的事物了。
  「怎么了?夏洛克先生。」
  「……没事……」
  夏洛克涌起了焦躁。
  尽可能不有所接触——他忘记自己如此的决定,忘情地牵起伸来的手。
  蒂儿周遭所有的人,从会员室走出来的男士们,见到如一幅画般的两位年轻人——由其是艾蒂尔,都不禁发出叹息。
  艾蒂儿看着夏洛克,夏洛克的眼睛离不开艾蒂儿。
  他束手无策,面对恋爱中女性的美丽,面对她穿着的礼服,夏洛克只能看得失了魂。
  艾蒂儿笑了,露出如珍珠般的牙齿。
  似乎没有比这更完美的笑容了,这是胜利的微笑。
  
  
 楼主| 发表于 2010-4-7 18:30 | 显示全部楼层
  尾声
  
  
  外头正下着雨。
  「万万没想到,你居然会是坐巴恩滋夫人的马车回来。」
  基于反正星期三部已经休店的情况下,再加上隔天两人都觉得精疲力尽,只得休息半天。当然,大家都很清楚那天是奥克斯赛马会,所以没有人会觉得休店奇怪。
  「在赛马场偶然碰到面的,据说是刚好有预定要来店里的友人在场。对我相当地体贴呢,我原本表示送我到车站就好了。」
  「不行的,你的脸色真的很差,如果知道你来了的话,我就可以陪你一起了。已经约定在先居然还食言,我真想揍夏洛克呢。」
  「是我自作主张要去赛马场的。虽然是由派来的人载我过去,但我没有想到会有那么多人。夏洛克他毕竟很忙碌,有事情的话也没有办法。」
  「完全没碰到面吗?」
  「嗯,连脸都没看到。」
  克莉丝在收银台的另一边,拼命运针刺绣。几乎是无意识的动作吧,明明也没看着布却相当快速,看来像是配合拍打窗户的雨声一般。转眼间,白色布上已经绣好带刺的绿叶,相当漂亮的成品,克莉丝拼命地以自己的方式想让心情平静下来吧。
  潘蜜拉又再次冒出怒火。想到就算对方失约,克莉丝仍因为夏洛克在那里而去到赛马场就觉得很可怜,原本还以为这个男人能相信的。
  「没有办法,因为那个人是不同世界的人呀。」
  「如果不能见面的话,就不要叫你出去就好了嘛。」虽然有想说的话,不过考虑到克莉丝的心情,继续生气也不好意思,潘蜜拉于是闭上了嘴巴。下次见面的时候,绝对要说他两句。
  「潘蜜拉那天怎么样了呢?」克莉丝问道。
  「赌马获得大胜利喔,我心情非常好……只不过伊恩医师几乎都不在。」
  「好不容易一起去了呢。」
  「虽然安东尼一直陪着我也很开心,但是感觉对伊恩医师很抱歉。心情蛮复杂的,。总觉得这好困难呢。赢来的钱就给你买些东西吧。像是新的发饰之类的。」
  「……说得也是。」
  「不需要这么颓丧喔,夏洛克他一定会再来邀请你人向她道谢呢。」
  潘蜜拉边说边分着信件并拆开来。这时她的手停下了动作。
  「是奥尔索普家寄来的。」
  克莉丝停住刺绣的手,身体微震了一下并抬起头。
  「里面……写了什么?」
  「是关于午装女服的致谢函。上面写说非常喜欢礼服,希望之后还能请你缝制。」
  「这样啊,太好了呢。」
  克莉丝微微一笑。潘蜜拉不晓得应该要回答什么话才好,目光于是望向邮件。
  雨始终持续下着。
  
  
 楼主| 发表于 2010-4-7 18:34 | 显示全部楼层
  后记
  
  
  大家好,我是青木。
  这是『维多利亚蔷薇色』系列第九集。
  故事中还是初夏时节。继续这样下去的话我现在有点担心。
  大概是我的集中力时好时差,我很卜擅长勤勉地一点一点写出故事,有办法写出来时和没有办法写时有相当大的落差。
  这样不行啊——在如此心想的早春里,基于曾经有过不中断地写下好几篇中篇小说的经验,于是这次便想要尝试一口气写完看看。不停下来,也不去想任何事情。
  我的情况是在开始写之前,有所谓准备完成后站在起跑线上这样的瞬间,然而那个时候该说是觉悟的备战态势,在中篇小说和长篇小说上,有着像是跑百米和跑十公里的差异存在。
  不过已经出道好几年了,自己也在想有没有办法卯足全力写完一本文库本的分量呢。
  就这样,要开始动笔囉——如此意气昂扬地做好最快速的预定,抱着不要在半途中停手的心情,比往常更加谨慎地准备,有时候在和朋友吃午餐的同时,想到自己该工作了的时候,情绪便会突然变得亢奋。
  「好——来写伦敦篇囉——!」
  如此喃喃自语并站了起来。
  一脸错愕的友人便说?
  「伦敦篇……是什么?」
  「呃……是什么呢?」
  自己也不知道,只是觉得嘴巴不说出来的话就无法成形。
  然后结果就是,果然要一口气写完是不可能的。
  比起勉强卯足全力奔驰,还是要先有可以奔跑的体力与技术。我这次最大的收获得到这样平淡的教训。(……)
  唉,行不通——像这样的结论也是要实行过才会知道。
  在Cobalt杂志10月号的小说大赏暨浪漫大赏特集中,因为有提问「如何打造充满魅力的角色」、「执笔时该注意的事项」像这些问题的机会,于是我一边思考着「我想知道的是……」这样的想法一边作答。答案的结尾部分全部变得模拟两可。不确定可以说是值得参考的答案……然后,我在看了其他作家们的意见之后便放下心了。
  为什么放心呢,因为「大家写的都不一样」。
  这是没什么标准答案的,我这么心想。
  虽然可以说就是因为这样才困难,不过我喜欢那种自由发挥的感觉。
  以前真的是什么都没有考虑,光是因为「想到开头的一点字句」的理由,就在全白的笔记本上写下了短篇小说。我想那当然是惨不忍睹的小说,不过那个时候写出故事的兴奋心情,我希望自己不要忘记。
  再来呢,虽然我原本是想藉自由和蕾丝写下英国赛马和赌博的故事,不过完全走向了不同的方向。
  那边的赛马和日本的似乎不一样,路线随着赛马场而不同,所有阶层的人众在一起的热闹活动相当地有意思。
  最近在故事里,对马总是念念不忘。
  秋老师,非常感谢您。这一次的插画仍然很棒,现在我手边有还没放上书名字样的封面绘图,相当地吸引人。
  希望大家至少要把书腰拿下来看过一次,打开整张封面欣赏。
  下一次是冬天了,我想大概跟这有关的话题也会很多。
  如果可以的话,很想让莉儿出场,不过会怎么样还不知道。故事还在翻涌构思、寻找从何下笔的阶段。无论如何,希望能顺利进行下去。
  在这几本当中,我打算要让很多事情明朗化。
  那么就这样了。
  
  
  二零零七年八月菏木祐子
  ※本故事纯属虚搆,与实际存在的人物、团体、事件等均无关系。
  
  
  
无名之声:在搬书的过程中发现不少的格式,以及抽查了一下发现一定量的文字及标点错误,虽然发现的已经修正了,但相信现在文本仍然存在不少错处,我会让录入的组员以后多注意一下的。在此说声抱歉了。
     还有插画就放在顶楼,在下有点懒,么有放到原文处,请见谅了。^ ^
发表于 2010-4-7 18:39 | 显示全部楼层
吃了一惊……LZ不就是泉川的版主吗……
第九卷好快……咱第八卷都没看呢……
发表于 2010-4-7 22:36 | 显示全部楼层
好像还没人录入8吧,感觉剧情跳掉的一段啊。
发表于 2010-4-7 23:18 | 显示全部楼层
看这发展,总觉得克丽丝会有走上她母亲的那条路的危险
发表于 2010-4-8 07:19 | 显示全部楼层
才知道有这本来着.感觉还不错的文笔.我是不是得去弄这本来看看了?恩,居然在这看到无名了.
发表于 2010-4-8 12:37 | 显示全部楼层
我是不是该说居然碰见茗了…………
名名辛苦了哟~~
发表于 2010-4-9 15:51 | 显示全部楼层
不知道会朝什么方向发展下去,期待下一卷
发表于 2010-4-9 23:25 | 显示全部楼层
这集挺无聊的啊故事发展啊。。

总感觉故事一开始有意思,如果总这样下去,就会变成一粘粘的故事,最后只能草草收尾的感觉

PS:我真想吐个糟,穿件衣服有那么魔性吗??我承认丝袜和女仆装可能有部分功能

支持下
发表于 2010-4-24 12:50 | 显示全部楼层
看完后无语的说...
只能等卷10了...
哎,谜团啥时候可以明朗化的说...等着蛮长似的
发表于 2010-4-24 21:37 | 显示全部楼层
9!居然看到9了…………(8到现在也没有看到OTL
不愧是龟爬CP,爬了两本的时间好不容易进了一小步,一章时间就又退了一步噗哈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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