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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之国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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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校] [初校][冲方丁][壳中少女][第1卷][压缩][简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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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10-23 15:56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xxxholic 于 2009-6-13 00:19 编辑

作者:冲方丁
故事简介:
故事发生在科学技术高度发展的未来,由于先前爆发的战争而导致科技崩坏的世界。在有着通往天国之街之称的Mardock Scramble街上,住着故事的主人公游艺机店老板兼赌博师同时也是妓女SHELL的情人巴洛特。过于残酷的生活经历让巴洛特心扉紧闭,在身陷情妇SHELL设下的陷阱中险些丧命,幸好被正在执行任务的长官DoctorMouse万能行兵器Ufucock所救,之后巴洛特就被赋予使用被禁止的科技的权利。按照紧急法令Mardock Scramble09规定,救助你生命的同时也会给予你强大的电子干涉能力,随后巴洛特就开始了寻找Doctor一行及追捕SHELL的旅程。 追捕过程中,负责SHELL事件的调查官BOILED受到狙杀。了解如何使用力量,却又因自己仅仅是作为工具存在而感到卑微的Ufucock,她的纤细温柔触动了巴洛特,紧闭的心扉开始破茧而出,但其中的得失又会是些什么?

[ 本帖最后由 淡竹葉 于 2008-8-13 01:07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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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10-23 16:01 | 显示全部楼层
壳中少女第一卷[压缩]作者:冲方丁

MardockCity[马杜克市]
港湾型重工业都市,其市名由来是起源于设置在政务中枢,被称为“天国的阶梯”的螺旋梯状纪念碑。
MardockScramble
是隶属于马杜克市法院的一项法令,以保护人命为目的的紧急法令之总称。
MardockScramble-09
紧急法令之一,指遇到紧急状况时允许使用原本法令禁用的科学技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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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校:flywind
终校:Alpha
转载请先申请不可修改TXT档或去除转载标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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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1吸气Intake
1
“死了还比较好。”
少女几乎语不成声地喃喃说道。
她似乎也无意让身边的男子听见,因此听起来不像是她的真心话,倒有点像是在碎碎念。
晃过车窗外的马杜克市闹区布满七彩霓虹,依稀传来可听见的噪音。
这样子碎碎念,心情多多少少会比较开朗,就像爵士乐有如用唱的咒语。
现在少女乘坐的是飘浮在空中且重达四吨的黑色宝石——是部利用高振动粒子式引擎,让车体无声飘浮的超高级气动车,车窗全都是用从外面看不见车子内部的帷幕玻璃。要使用这种特警专用的车窗是需要市政府的许可,当然,在这城市如果没有相当的地位是没有特权的。
虽然不常都有专属的驾驶,但现在完全是靠自动操纵滑过街道。
或者应该说那辆车有如珠宝箱,而乘坐其中的少女就是摆放在里面的宝石——少女给人的感觉也是如此。街道的灯光在她雪白的脸颊映照出反射的光芒,使她娇小又天真的脸孔产生更吸引人的蛊惑。加上她纤细的肢体,细长的眼睛,长至肩膀的黑色直发,想必会带给对方有种外国娃娃站在面前的欢愉吧!更何况她又是名少女。这跟网络上——”早熟女童的诱惑”、“奶味十足的小罗莉”之类的陈腐广告词比起来,纵使她有超乎一般的高价钱,也不会影响到对她的需求量。
少女的条纹图案丝袜让肌肉并不发达的小腿肚与大腿的线条显得细长,白色热裤包住她略为瘦小的臀部。而带有制服风又色彩鲜艳的服装,更突显出陈腐的广告——”带有稚气的性感”这句话。
如果再披上已婚妇女最爱的那种长至脚踝的高级大衣,而且前面的钮扣完全不扣。再把双手插在口袋里,这样就像是硬被带进成人世界又惹人怜爱的少女。
“想到自己那种模样,她于是又发出与街道的光线相呼应而衍尘的杂旨。
“死了还比较好——”
每当她喃喃念着那句咒语,她唇上浓浓的口红颜色就会稍微变浅一些。
“怎么了,芭洛特?妳在讲什么?”
在后座坐她隔壁的男子问道。他是个有着光滑深色肌肤,把黑色长发整个往后绑,披着白色大衣又打扮入时的男子。随着时间改变表面颜色的变色墨镜,现在形成鲜红色正对着少女。
“没什么,榭尔。我只是在今天的表演想到你而已。”
听到少女的回答,男子微笑地扬起他好看的唇形,并把手伸出来。
“今天表演的赌局非常顺手,往后应该也一样吧!”
说着,男子开心地抚摸起少女的脸庞轮廓。
赌博师的手——是戴了好几枚钻戒的手,全都是白金戒台的蓝钻钻戒。当表演开始表演的时候,他会把钻成都拿下来。进行赌博的这段期间,保管这些钻戒就是少女的工作之一。其中还有一颗男子称之为”太母”且光彩格外闪亮的钻戒。
“那是我请加工业者把我母亲的骨灰做成钻戒。”
他是这么说的。这也是他把不断带来好运的母爱化为永恒形体的证明。
男子虽然还拥有好几个类似的戒指,但少女并不晓得那些钻戒是否用他母亲以外的骨灰做成的。
“把冰箱打开,帮我调一杯常喝的饮料。”
少女轻轻点头响应男子高傲的要求,她打开车内的冰箱,调了一杯琴酒。多亏气动车平滑的行驶方式,让她能挤出莱姆汁并滴进完全没有晃动的杯面。在端出酒杯以前,男子的手持续抚摸着少女的下巴。
“真乖。”
男子接下酒杯,他在喝下饮料以前抬起少女的下巴并亲吻她。
从这城市的贫民区发迹,如今在马杜克市以屈指可数的赌博师身份远近驰名,还拥有好几家合法赌场的经营者——就是这个男子。
少女虽然是这男子买下来的雏妓,不过目前她也只服务过他,还没被其它客人指名过。换
句话说,她就是这么受男子重视。不仅如此,他还给这个离家出走的少女一个新身份——也就是说,帮她伪造了市民登记证。
“妳失去的事物,我会重新赋予给妳的。”
过去少女工作的店遭到检举,使得她无处可去的时候,男子就这么对她说。
少女经常听说市政府对于提供重大情报者——譬如说能提出犯罪组织之活动的相关证词,或拥有立即起诉某特定人物之证据的人,当局都会保证赋予这些人全新的身份,甚至从住址到姓名部帮他们更新。
但是少女想要的并不是那些。
“那样是表示你爱我吗?”
听到少女如此询问,男子瞇起眼微笑。他那双看似加工过的皇帝绿眼睛,闪烁着光芒凝视
着少女。然后如此说道:
“妳提出了很完美的问题,爱的定义就是赋予。而且它还有既定的规则,那是受惠者必须
遵守的规则,只要持续遵守它,妳就能永远得到爱。”
少女天真地觉得男子很温柔,因为遵守规则并不算什么。况且无论是什么规则,她也都熬了过来。唯独一次,因为她无法忍受设施里的性虐待而逃了出来,但是从那次之后,为了求生存。她就彻底顺从成人世界的规则而活到现在,无论什么事她都做过,什么装扮都试过。
只是少女心中一直存在着一个谜题。
“——为什么是我?”
她一次次地问这个问题。不仅是当面询问男子,甚至没有人的时候也如此喃喃自语。这是
存在于无限多疑问里的问题,为什么是我?为什么这么多客人要指定找我?为什么这个男人愿意给我这么多东西?为什么在这么多同年龄层的少女之中。只有自己是过这样的人生?
少女只想要一个单纯的答案。就像父母对孩子常说的那句话”因为我爱你”,无论是男子或是神明或是命运都没关系,少女认为只要有人爱自己,那应该就是”为什么是我?”这个问题的最后一个答案,所以现在少女把那个答案寄托在男子身上。
“别怀疑,否则妳的问题将让幸福与荣耀离妳远去。”
男子如此说道。男子这次的规则跟过去的不同,是要求她承受另一种忍耐。
“不要怀疑妳得到的东西,那就是我的规则。妳不需要思考‘为什么是我?’这类事情,
千万不可对自己抱持猜疑。”
尤其绝不能问到有关她拿到的市民登记证之内容。
结果,打从少女被男子买来至今,她完全不晓得自己在市政府是登记什么样的身份。不过那仅限于她被男子买来的这半年时间——也就是到昨天为止。
超高级黑色气动车载着少女跟男子穿过马什克市的欢乐街,不过后方还跟着一辆红色敞篷车。
由于车子装有轮胎,因此一眼就看出是来自城市的沿岸地区。
跟能够半永久使用的高振动粒子式气动车比起来,这种得花一辈子汽油钱的车子费用当然来得低——不过,车主也要有能够持续支付一辈子汽油钱的身份。
“马上就到中央公园了,但是有必要先换一下车子吧!”
驾驶座响起悠哉的声音,声音的主人是个顶着一头斑驳发色又瘦又高的男子,他美丽的深棕色眼睛戴着研究者最爱的电子眼镜。
“在进入中央公园前先观察一下情况,如果啥事都没有的话就撤退。”
回话的是个沙哑的声旨——但是车上除了驾驶的男子外。并没有搭载其它人。
“不可能啥事都没有的,负责分析那男人的是我耶!乌夫库克。”
男子说道,不过他竟然是对装正方向盘旁边的汽车导航系统说话。
“那男的过去一次又一次陆续”保护”六名离家出走的少女。但是其中有四名自杀,两名下落不明。从未成年保护巾心的统计数据来判断,这未免太不正常了。”
听到男子洋洋得意的说明,汽车导航系统一面闪着灯光这么回答。
“而且她们全部在确认自己的市民登记后就随即自杀或失踪——不是吗,博士?根据我的计算,这个少女连结市民登记网站的可能性是低于百分之二,如果她没出事的话,那行动就到此为止。”
这时汽车导航系统的画面规规矩矩地显示出前方那辆黑色气动车的位置、行进方向及速度。
“少讲这种暧昧不明的话,这工作可是攸关你我的人生哟!你也不想被当成废弃物处置吧,乌夫库克?要是没揪出躲在那男人背后的家伙,你迟早得面临被当成废物丢弃的命运哦!”
“就算是那样,我也不想害未成年者置身险境啊!”
“话是没错啦:总之……目前这个状况的主要问题是那孩子是否愿意接受你,接受你这个‘SCramble-09’。”
这句话一说完,汽车导航系统的屏幕突然出现干扰画面。还发出低沉的声音。
“人类……不一定希望使用的道具拥有个人意志。”
“别这么说啦:她一定会了解你的优点。毕竟她的生命正面临危险,这时候我们出面相救。然后她就会变成我们的”有用性』证人,对吧?”
“就算救了对方的命,但我的存在遭到拒绝的先例实在太多了……”
画面变得越来越不清楚。
“傻瓜,意志别这么消沉啦!‘船到桥头自然直’。喂,别把屏幕关掉啦!”
男子连忙敲敲汽车导航系统,画画好不容易又恢复正常。
“来了。而且还切换成自动操纵,这是过去四十七天来头一次采用的模式。”
“不要紧跟在后头,博士。用迂回的方式配合对方可能走的路线,记得要保持距离。”
汽车导航系统制止了正兴高采烈准备打方向盘的男子。
不一会儿屏幕上显示好几条候补路线,马上便选出前进的路线。
“你选择这条路线的基准是什么啊,乌夫库克?”
男子一面重新打方向盘一面问。
“如果届时真的啥事也没发生,走这条路就在不跟对方擦身而过的情况下回家。”
听到汽车导航系统这番话,男子讶异地叹气。
“啥事也没发生……是吗?犹豫不决又不成熟的乌夫库克,世事可是比你想像中的还要难搞哦!”
“——没错,然后刚好把车停住湖边。”
男子的双手一面滑向少女的身体一面说道。
“然后别忘了设定停车时间,密码跟刚刚一样。”
正当少女照男子说的用摇控器重新设定气动车的行进路线时,男子的手已经开始在少女身上不断游移。即使下注十万美元也不冒一滴冷汗,冷静透彻地赌赢许多赌局并炒热表演气氛的赌博师的手——将他又长又滑的指头伸进少女的内裤并张开她双腿,原以为他正准备潜进她的深处,但另一只手则轻轻玩弄起她突起的胸部。
当男子摆弄她身体的同时,少女倒是做出跟他完全相反的事。她毫不抗拒,只是静静地回应他的需求。她的大衣之前就被脱下,男子蠕动的手指早已让热裤深处湿透,另一只手则伸进衬衫下的胸罩里,少女的呼吸开始产生变化。
尽管如此,少女依旧默默地输入气动车的路线设定。偶尔她不经意地发出呻吟,让男子感到相当愉悦。不久她终于完成气动车的路线设定,不过——
“摇控器继续拿着。”
在她背后的男子如此命令,少女闭上双眼听从规则。
当她闭上双眼抛开意识的时候,男子在少女体内的触感慢慢远去并且失去感觉,形成世上所有事情都隔着一层薄膜在进行的状态。
其实那正是少女的才能,也是她不断磨练出来的技术。现在她已经学会从安全的场所用淡泊的心境看待自己肉体的反应与变化。
“不要封闭在蛋壳里面”——某人曾这么说。
还说,快点出来吧。截至目前为止行不少人,譬如社会工作者、设施里的人、短暂认识的朋友、同事、雇主,还有客人都一直这么对她说。
但是这个城市却对少女这项特技有其它的需求。
因为想不到这里竟有不少客人喜欢如同洋娃娃的女性。
关上心门,彷佛沉睡又像死去的少女竟能赢得客人的欢心。
“芭洛特——”
男子在少女的耳边呼唤她的名字,就像大多数的客人叫她一样。
“雏料理(芭洛特)。”
这是直接将选在蛋壳里的小鸡煮来吃的料理名称。
刚开始是老板娘半开玩笑帮她取的绰号,想不到竟马上成为她的招牌名称。彷佛口耳相传珍奇料理的美味似的。指名找她的客人越来越多,最后让她成了红牌。到最后再也没有人对她说”不要封闭在蛋壳里面”。持续把自己封闭在薄薄的蛋壳里反而成为她的工作。
当壳中的少女接受男子的体热煮食当下,她就化为芳美甘甜的料理。
“妳真乖,简直像美丽的洋娃娃或出现在画中的人物。来,把眼睛张开。”
男于用热情的声音轻轻呢喃,少女也乖乖照他的话做。当她睁开眼所看到的光景,就像从水底抬头仰望世界似地遥远飘渺。
“还记得规则吗,芭洛特?那个为了被爱而必须牢记在心的规则?”
当男子突然这么问,少女只是轻轻地点点头。
“妳知道忘记规则的孩子会有什么样的下场吗?”
男子的声音突然在少女的心里冷冷响起,也让她吓了一跳。当她回过神的时候。只见窗外繁华的街道已经消失,而呈现一整片昏暗的公园景色。
在少女背后的男子慢慢摘下墨镜。
“榭尔——”
少女屏住气息似地呼唤男子。她话一说完,男子庞大的身体便压在她身上。
男子绿色双眼深处则闪着与过去截然不同的光芒。
“乖乖听话,芭洛特。”
他尖锐的声音让少女的身体变得略为僵硬,但最后她还是照男子的话做。
当少女顺从他的需求的同时,不久气动车便停在公园里的大湖湖畔,静止在半空中。
2
横跨城市的中央公园。无论来这里的是什么车种都可以看出它们来自何处。又将往何处去。这里算是穿插毫无交巢的路线之空白区域。
沿岸耸立的摩天大楼是针对大量移居来此的中产阶级而建造的高楼公寓。从那儿驶向欢乐街的车辆绝个会往东边的高级住宅区去,更不用说是南边的重上业区了。因为南方是一片贫民区,跟清洁的街道景观完全隔绝。
因此就算黑色的气动车停靠在公园的湖畔,红色敞篷车也不能跟它一样停在湖畔附近,那么做的话会让对方感到怀疑。所以敞篷车便停在距离气动车前往高级住宅区的道路数百公尺远,靠近河边的位置。
这时候夜正浓,也看不见月亮。当气动车的引擎一熄火,吹动树叶的风声彷佛就在耳边那么响亮。而无视早春凛冽的夜风阵阵打在短外套上。
“找到了找到了,是那男人的车。”
驾驶敞篷车的男子一面用手把电子眼镜往上推,一面用另一只手抓住汽车导航系统。
“乌夫库克,变身吧!”
“了解。”
汽车导航系统说道。这时候奇妙的事情发生了。汽车导航系统开始变形扭曲,剎那间摇身一变为望远镜。
“太暗了什么也看不见耶!乌夫库克。”
男子隔着眼镜用望远镜窥视前方并发着牢骚。于是望远镜在男子的手中开始像液体似扭曲变形,不一会儿就变成了夜视镜。
“这样子呢,博士?”
夜视镜说道,这跟汽车导航系统发出的声音一模一样。
透过夜视镜窥视的男子——博士的眼里映着沉重的黑色气动车。
“伤脑筋,是挺昂贵的高振动粒子式气动车呢!就算车内发生枪战,其优秀的吸震材质根本让人无法从外面察觉吧!至于最关键的乘客……车窗全都用帷幕玻璃,看样子是看不到的。”
“有什么要求就好好说嘛,等一下哦!我马上变成用温度显示的模式。”
这时候夜视镜又开始扭曲变形,不过这次只有镜片的部分。不一会儿博士的眼前出现了从红到蓝。显示人类体温变化的彩色世界。
“不愧是乌夫库克,果真是多啰嗦的要求都能实时对应的万能道具。”
博士满意地看着夜视镜。
“他们俩黏得非常紧,很可能是在格斗哦!博士。”
听到夜视镜的语气如此严肃,博士耸耸肩说:
“这个嘛……他们应该是正在进行某种意义的格斗吧,而且还打得正火热呢!就是男人与女人的缠斗。车上并没有其它人,开始录音、录像吧!”
“我早就开始录像了,只是这个影像应该无法辨别出那个男子是否是他本人吧?”
“榭尔•塞普提诺斯——是他本人没错,他堪称是现代版的蓝胡子呢!我看得出来那家伙的体细胞温度颜色,正显出他曾秘密杀害六名少女的罪行。”
“博士你这种说法住法务局应该行不通吧?尤其最近又有伪造影像。因此录像不太能当证据耶!”
“这我也知道,我们不是有记录那家伙的身体特微?只要他身体有出现特定疾病或治疗的痕迹,那么体细胞温度的影像也能成为有利的证据。”
“如果以疾病痕迹法来计算的话。有百分之七十二的准确度可以断定那是他本人。”
“那家伙的脑子呢,。他应该有做过什么特殊治疗,只要掌握这点的话……”
“脑内就不好掌握了……大概有百分之四十八的可能性。”
“可是没有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准确性,法务局是不会接受哟。那她呢——?”
“是露恩•芭洛特没错。”
这次夜视镜回答得很快。
“有百分之九十六的准确度可断定是她本人。在孩童色情业堪称大红人的她,后来被榭尔•塞普提诺斯挖去当雏妓。”
“这下可伤脑筋了。干脆等”她”快被榭尔杀害的时候出手相救,才能掌握到有效的证据。”
“不……事情好像不太对劲。”
夜视镜突然拉低语调。当它话一说完,博士也露出紧张的神色。
“不对劲?什么不对劲,乌夫库克?”
“是”味道”。从那辆车的空调流泻出来的味道里,混杂了跟快乐截然不同的东西。”
“你的”鼻子”是特制的,拜托用我听得懂的方式解释好吗?”
“是恐惧……乞求怜悯的感情。”他们两人都在害怕”。”
“——什么?他们正打得火热耶?而且不光是那个女孩,连男的也……怎么会这样?”
“不,应该说是紧张……是压力。他们俩的情绪虽然有点不同……但很相似。”
“乌夫库克,你现在锁定男方——针对榭尔进行分析吧!或许会显示有关那家伙过去犯罪的心理根据。”
“我觉得那很接近自杀的渴望。”
听到夜视镜这句话的博士。剎那间露出吓呆的表情。
“怎么可能?榭尔想跟她殉情吗?”
“就某种意义来说……或许是吧!”
“果然是个了不起的疯子,竟然能在需要高度精神分析的时候让事件趋向不成立。好吧,既然这样只好用贿赂的方式,让这影像送交到法务局。更于罪状,说他是违反未成年保护法或强迫殉情未遂,随便什么都行。如些来我们就能接手这宗委托案件,进而保护她……”
“没用的。他会趁进行法务调查的那段时间撇清跟她之间的关系,让案子不成立。她的假身分证可能就是用来迅速撤清关系用的吧。”
“这样的话该怎么办?难不成我们只能继续袖手旁观吗?”
“等一下……有奇怪的事发生了。”
夜视镜突然发出尖锐的声音。
“那男人的味道有变化,感觉他好像已经抛开一切,他不再渴望自杀,而是明确地感到愉悦。”
就住同时,另一辆气动车正无声无息地从公园对面靠过来。
“妳对自己被赋予的身份充满疑问。”
男子边抱着少女边呢喃着,而且脸上还露出一丝奸笑,他隐藏即将进行某种决定性行为的眼睛一直盯着少女看。
少女只是默默地让男子拥在怀里,跟外面的世界隔了一层薄膜的她在里侧思考”确认自己
的身份是那么不可饶恕的事吗?一定是很罪大恶极吧?”。但是少女还是用另一种淡泊的心态看着如此悲哀的自己。
“乖孩子是不会破坏规则的,美丽的洋娃娃只会乖乖任人摆布。”
男子说完便用双手紧紧环住少女的身体。
当他跟少女翻云覆雨正激烈的时候,经常紧紧抓着她。那有别于一般温柔的紧拥,而是类似揪住的感觉,彷佛快被拖到某处的时候又突然停了下来。
“但是没关系,芭洛特。没关系,我知道我痛苦,妳也很痛苦,而且痛苦到很想死。不,其实我们早就死了,我们部分的记忆早已死去。因此就算肉体死了,也能化成某种形状留下来,就像用骨灰制成的蓝钻那样。”
男子说着莫名其妙的话又激烈地动着身体,彷佛是因为发烧而产生的呓语。但即使如此,少女还是乖乖不动。那不仅是她的工作,也是她的才能。
不久男子停止动作,慢慢地离开少女体内。
当少女准备起身,整理仪容的男子突然用温柔的语气命令她:
“继续躺着别动,芭洛特。”
因此少女继续衣衫不整地躺着,只依稀看到男子柔柔的微笑。
“好美的景色,真的好美。等一下妳将变成更美的东西呢!”
男子边呢喃边离开少女,并且背靠在另一边的车门说:
“而且是美丽的蓝钻。”
他浅浅地微笑,举起右手露出戒指的光芒。
“那就是破坏规则的孩子们会有什么下场的答案哟!芭洛特。”
男子话一说完便突然打开车门走出去。
“榭尔……”
当少女急忙起身,眼前的车门却发出巨响并关上。
目瞪口呆的她下意识地想把门打开,但是不管她如何扳动车内的电子式把手都无法打开车门。这时候在车窗外的男子往她这边看,想不到戴上墨镜的他开始对着帷幕车窗整理发型跟衣服,他根本就不是在看少女。扳弄把手的少女渐渐没有力气,连声音都发个出来。世界离她越来越远,也让她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等少女看到另一辆气动车的大灯时,才突然顿悟出这一切全都是男子的安排。
“是杀机!那孩子会死掉!”
夜视镜喊出尖锐的声音。
“等一下,又来一辆车了。快确认车上的人数!”
博士把夜视镜对准另一辆气动车,这时候它镜片的部分开始扭曲变形,然后从体温模式变回一般的光学模式。
“怎么会这样……是鲍伊德。”。
博士发出愕然的声音。
“你看,坐在驾驶座上的男人……是鲍伊德,想不到那家伙竟然会替榭尔工作。这下可不妙了,乌夫库克。如果他们真打算干掉她,那我们出面救她只会成为反效果。以鲍伊德的做法。他会在‘开始”就开枪杀她的。”
不久。少女受困的气动车旁边停了另一辆气动车。
那辆车的车窗是普通玻璃,可清楚看见驾驶座上的壮汉。他留着一头灰色短发,还有一张苍白扁平的脸。他打开车窗跟男子说了些什么,然后移动他的灰色眼睛。
“哇,他往这边看了!”
博士急忙趴下身子。
“放心吧博士,鲍伊德并没有“散发”任何敌意。反倒是榭尔充满了明显的杀意,这是千真万确的。”
“他会用什么方法杀害她?枪?勒死她?还是用药物?那女孩已经死了吗?”
“方法并不确定,不过他还没开始实际行动,快把我对准他们并准备录像。”
于是博士站了起来,并再次用夜视镜窥视停在湖畔的那两辆气动车。
从车内走出来的男子——榭尔对着少女还坐在里面的气动车挥挥手。
“他在挥手,感觉像是对她道别。”
“这样的影像实在无法充分显示他的杀意耶……”
“那当然,而且随他怎么解释都行。他们到底在做什么啊,那家伙呢?”
“被关在车里。糟了,他已经要把杀意转成安心了。没时间犹豫了,就以我的“嗅觉情报”判定为紧急状况吧!”
“现在要怎么做?”
“行动,快去救她!”
夜视镜大声怒吼,博士连忙发动敞篷车。
而随后开过来的气动车已经载着榭尔离去。
至于少女乘坐的气动车,仍旧停在原地。
敞篷车的轮胎剧烈转动,发出尖锐的声音后猛然前进。
剎那间,停止的气动车前方突然爆炸。
看到这幅景象的博士吓得瞠目结舌。
接着是一连串凄厉的爆炸声,原本像是涂上沥青的黑夜瞬间被撕裂,周遭住一瞬间被鲜红的火光代替。
火柱随着爆炸的烟雾升起,被炸开的车体碎片像火球纷纷落下,不仅把湖畔染上灼热的颜色,四周也立刻飘散出铁块灼烧的异味。
“想不到他竟然连车一起引爆,可恶!我们的注意力被鲍伊德吸引去!她当场毙命了吗?”
博士惊讶地大吼,而引擎盖跟挡风玻璃也化成滚烫的碎片从天而降。博士一面大叫一面踩着油门,不过他手中的夜视镜在这时候开始扭曲变形。
“他是从前面的引擎引爆的,因此最初的爆炸压力把车体的后半段炸飞出去。”
正当它这么说的时候,转眼已经变身成大型灭火器。
“那属于分散爆压的构造,因此后座那个人避免被炸死的可能性很高。”
“运气好的话只是全身烧焦!看,跟我说的一模一样吧,世上有很多事物比你想像中还要容易着火呢!你应该也来尝试看看被那把火烧的滋味,不经世事的乌夫库克先生!”
“但是世人被火烧以前,就应该把火灭掉!”
灭火器用正经八百的语调说话。
“而那正是我的‘有用性’!”
 楼主| 发表于 2007-10-23 16:03 | 显示全部楼层
3
在发生爆炸前的那段期间,无数个想法穿过少女的脑子。
(妳对自己被赋予的身份充满疑问。)
我只是想确认而巳,只是想对自己受到的恩惠表示感谢而已。因此只有那么一次,偷偷连线市政府的登记档案,想查出自己是谁。我没想到这样做是那么罪该万死的事。
——为什么是我?我只是想解开那个谜题,只想找出答案而已。
当另一辆车靠过来的时候,她还在思考自己那么做真的很不对吗?
这当然不是什么罪大恶极的事,只能怪她不知不觉潜入那危险男人的危险领域。这才是世上最糟糕的事。
车外的男子突然看着不经意凝视车窗外的少女。他看的并不是车窗,而是对着车窗后的少女举起他的手。
(蓝钻,那就是答案。)
他挥挥手,让戒指不断闪着光芒。
此刻战栗随着混乱流窜少女的背脊。那些用骨灰加工而成的人造钻石,是过去男子在表演的时候要她代为保管的戒指。数量一共有七个——里面有男子的母亲。跟其它连名字者不晓得的不幸少女们的骨灰。过去曾听说男子买了好几名少女并把她们害死,想不到那个传闻竟然是真的。而且连自己也——一想到这里她就觉得恶心,心里涌起莫名的焦虑感。
“为什么……?为什么是我……?”
她个自觉地脱口又说出这个问题。
那是过去一直与爱无缘的她,用不祥及憎恶的言语提出的问题。
同时她的鼻子也嗅到刺鼻的臭味,那是令人讨厌的味道。车内弥漫着类似硫黄的味道,驾驶座也开始鸣起引擎故障的警告声。
男子边微笑边对着车窗挥手,然后迅速转身坐上另一辆气动车。就在这时候,少女想起同是妓女的伙伴曾说过流氓很爱放火烧死人的事情,据说那样比较方便窜改死者的身份。
曾经有人对她说“快出来吧”。
“不要把自己封闭在内心的蛋壳里”,这是社会福利设施的社工人员常对自己说的话。
她之所以躲在蛋壳(SHELL)里,是因为它能保护自己。但是现在却反而被困在里面,被那个叫做榭尔(SHEEL)•寒普提诺斯的男人——他曾经重新给予她失去的事物。
当她回过神之后,发现自己正胡乱扳弄把手。
剎那间她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当然看起来是至少想让自己得救。
然而在她的内心深处,却出现另一个清醒的自己正凝视自己不断挣扎的模样。
“是吗……”
少女喃喃自语,原来封闭在蛋壳里的情况就像这样。车门虽然打不开,但双手还是继续挣扎。她心里想,自己做的事真那么罪不可赦吗?
“雏料理(芭洛特)。”曾经有人这么称呼她。这句话其实很讽刺,是指煮杀鸡蛋孵化前里头的雏鸟。而客人却说那是形容美味的名称,那些客人都喜欢像洋娃娃的女孩,因此”雏料理(芭洛特)”后来成了主菜,再也没有人说”不要封闭在蛋壳里面”这句话。
不一会儿,另一辆气动车驶离。男子还在最后从副驾驶座往这边轻轻挥手,彷佛意味着
“下次见”。
少女再次觉得想吐。他所谓的”下次见”——是指她变成尸体的时候,当自己焦黑的残骸成为骨灰之后,就会变成赌博师指头上的人工宝石吧!
一想到那个模样就令她反胃。想不到自己过去一直响应众人需求的躯体,竟会是这种下场。连死了还要被当成”物品”看待。
“去死吧!王八蛋!去死!”
她下意识怒吼着。当气动车离去,她贴在车窗上目光追寻车子离开,接着车窗只映着她的影像。
“人渣,你这个人渣!去死吧,人渣!”
她不断咒骂人已经在别处的男于——FOOLISH(笨蛋)、TRASH(垃圾),像在唱歌似的。刺鼻的空气呛得她流出眼泪,她的脑子一片空白,手则拼命想把车门打开。男子的热情还残留在她体内。
——FOOLISH(笨蛋)、TRASH(垃圾)、ASH(灰烬)、CASH(现金)……
这些押韵的词藻在她脑里不断盘旋。这就是自已,一瞬间她想找寻抱持这种想法的自已。但只看到自己映在车窗上的悲哀模样。这时候她的手还是继续扳动把手。
——JOSH(臭掉的蛋)、FISH(死鱼)、HASH(杂碎)、GASH(王八蛋)……
绝望的波涛突然不断袭击她,让原本跟外界一直隔着薄膜的自己露出脸。
“我不要,救命哪……”
剎那间车内的气压下降,还发出”铿”的声音。看来是某个地方着火了。
——FLASH(闪光)。
她受到的痛苦只有一瞬间。在剧烈的爆炸声中,卷来的爆炸压力袭击只让她看到一片白光。
“我不想死,”
那是少女在这世上说的最后一句话。
下一秒钟她的肉体被炸裂的驾驶座椅背跟后座夹住,并随着熊熊的烈火化成一团火球。
“您头痛吗?榭尔先生?”
坐在气动车驾驶座的男子询问瘫坐在副驾驶座的男子。
“是压力的关系。”
男子——榭尔一面回答,一面把刚刚贴着额头的手伸进怀里。他从西装暗袋拿出苏格兰威士忌酒瓶,跟装了药剂的瓶子。他先喝了一口威士忌,然后拿两颗药塞进嘴里。接着像吞了什么难吃的东西似地把威士忌大口吞下去。
“是多幸剂吗?”
司机小声问道。榭尔点点头并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这时他脸上的变色墨镜闪着类似铅灰色的深蓝。
“我脑部在小时候曾接受A10手术。”
榭尔说道。
“只要”感受到一定的压力,脑部就会自动产生幸福感”。这是社会福利局针对贫民区所实施的防范犯罪政策之一,但是在我十几岁的时候。因为发现手术有缺陷而被迫中止。”
榭尔看着开车的司机。司机彷佛有在仔细聆听般地点头回应。
“那手术有可能对脑部产生障碍,小时候当我朋友感受到压力的那一刻。眼睛就会看不见。那是因为掌管脑部视觉的部分遭到感受幸福的化学物质破坏。至于我则是产生重度的记忆障碍……这时候就必须用多幸剂来代替。它完全没有缺点。只要服下它就不会感受到压力,也没有副作用。不是吗?”
“最起码你知道不幸的使用之道。所以才雇用我。”
驾驶的男子说道。他说这句话绝不是在安慰榭尔,因为他的语气没有任何感情。他平坦光滑的白色皮肤跟硕壮的体格及不相符,往上推剪的短发。发色几乎是白的。榭尔觉得他给人的感觉很像是一把左轮手枪。
“一点也没错,鲍伊德。因此我才得以克服‘这项仪式’,进而。步步登上这马什克市荣耀的阶梯。”
榭尔笑了,他对邻座的男子有种单纯的信赖感。那比任何药都来得有效。他从后视镜确认自己跟邻座男子的脸。相照之下,自己是浅黑色的皮肤跟黑色的长发。一想到自己雇用这么专业的男人,还让他替自己开车。不仅一股满足感油然而生,也使他更确信自己往后的人生计划
“每当我跨越一级阶梯……就会增加一颗美丽的蓝钻。”
怀抱不断涌出的幸福感。榭尔对戒指闪耀的光芒看得出神。
“有件事让我很在意。”
鲍伊德打断了榭尔的幸福感,榭尔耸了一下肩说:
“什么事?”
“我在刚刚的公刚看到一辆奇怪的车。”
“奇怪的车?”
“今天七点在巨蛋有棒球赛。公园里竟然会出现附有轮胎的车子,未免太奇怪了。”
“轮眙跟棒球赛有什么关系,鲍伊德?”
“这公园为了防止噪音。因此无法接收现场转播的电波。在他们最大娱乐开始的时候竟躲在船坞后面,你觉得会是在做什么?”
榭尔一面露出微微的笑意,一面摇头。
“管他做什么。反正关于我今天做的事情都没有留下任问证据。甚至没有一丝记忆。况且就算有什么麻烦,还有你会帮我处理呢!鲍伊德,‘麻烦’不正是你的工作内容吗?”
4
少女在自己的肉体被火焰团团包住以前,就因为爆炸的冲击而失去意识。
也使得她好不容易免于吸入浓烟,让呼吸器的细胞受到重度烧伤——也就是受到致命的伤害。但就算是如此,少女在意识蒙眬的时候也曾突然清醒,导致口内的细胞被烧伤,因此只好靠气管插管的技术让肺部以一定的频率自动呼吸。而终于保作一条命。
这时候突然有声音飞进少女蒙眬的意识里。
“她还活着呢,博士!她——露恩•芭洛特还活着!”
那是打从心底感到开心的声音,还有,听起来非常悠哉的语气。
“由于先用防护泡将她全身包住,所以她不会有事,乌夫库克。不过她的状况还是很惨。整个人都焦黑了。这样她的皮肤已经没救了,搞不好连味觉跟嗅觉都失灵了。”
“真可怜。或许她会怨我们为什么要救她呢?博士?”
“人类——尤其是女性,一看自己的价值造成损害。就会放弃求生意志或变成怨天尤人又不讲理的生物。不过,这时候就要用合理的想法跟她谈。”
“不晓得她是否会选择Scramble-09呢?或者是放弃求生——”
“只希望她不要选择后者啦。”
这时候在没有任何感觉的世界里,少女——芭洛特看到奇妙的景象。
那个叫博士的是一名又瘦又高的男子,他有着斑驳的头发,脸上戴着电子眼镜。红棕色短外套的下方,是缝满各种色彩鲜艳布料的白衣,腰际跟胸前则挂着针筒及携带型显微镜等物品。彷佛走精神陶醉路线的乐团歌手,做了强调”我是医生”的打扮。然后——
更奇特的是,那男人的肩上正站了一只“金色的老鼠”。
“她或许会成为我们的新伙伴,要好好照顾人家。”
听到金色老鼠这么说,博士耸耸肩说:
“我只觉得她不过是一具新鲜的尸体。”
金色的老鼠完全没把博士的话听进去,只是看着芭洛特。
它湿润的红色眼睛带有中年男子酷酷的感觉,身上还穿着小小的吊带裤,彷佛想撑住它凸起的腹部,看起来很好笑。
老鼠留了像针般绷紧的金色胡子,而一本正经的脸庞却流露出过去从未出现的温柔表情。
突然间他们俩的眼神交接,老鼠金色的脸明显露出动摇的神色。
“她恢复意识了,还看了我一眼哩!”
“我帮她注射了大量的吗啡,而且照她这身严重的烧烫伤来看,应该还无法正常思考吧!况且你不是要当她的搭档?是否已经做好跟她见面的心理准备呢?”
“总而言之,女性都讨厌老鼠……”
金色的老鼠轻轻点点头,而博士则安慰似地抚摸它的背。
芭洛特稍微挪动身子想看看他们——基本上她连根手指都无法动。只有身体摇晃而已。意识模糊的她知道自己被收容在庞大的容器里,那是个呈蛋状的移动式巢中治疗舱——当她全身包裹着防护泡。浸在那充满溶液的内部,竟然有种安心的感觉。全身焦黑,连一根指头都无法动的芭洛特,以两手抱膝的姿势漂浮在那厚实的蛋状物里。
(那个蛋壳里面——)
那句话随着跟过去截然不同的心境,突然穿过芭洛特的脑海——
但是当她一闭上眼睛,就又再次打盹昏睡了。
芭洛特就像这样处于半梦半醒之间,老鼠跟博士则开始奇妙的对话。
“记忆障碍?”
老鼠语气讶异地问,博士则是这么回答。这时候芭洛特稍稍睁开眼皮,从溶液里看着博士发色严重斑驳的后脑勺。
“根据我的推测,你应该早就察觉到那家伙的压力与快乐了。那家伙之前进行的脑部手术——应该是A10手术的后遗症吧。只要一感受到压力,会有部分大脑选择性地发生崩溃的状况,这就算是记忆自杀哟,而那也正是榭尔那家伙所犯恶行的秘密。”
“记忆自杀……”
“导火线应该是跟少女被杀害有着密切的关系。每当那家伙杀害少女,应该就会忘记是自己下的手吧。但是当他找到类似的少女,一定会再下手的,这算是一种仪式。该怎么说呢?这跟过去东洋某宗教里不承认末亡人存在的道理是一样的。”
“什么?”
“丈夫去世的话就必须用火葬让他们一起死,过去好像也曾发生过把汽油浇在不想死的女性身上,然后直接把她烧死的情形。我觉得这跟现在的他很像。”
被安置在后座的芭洛特看到博士似乎是在开车,然后在他肩上的老鼠则“这样啊”地回应。
“这么说我嗅到那男人的‘自杀愿望’,就是他的记忆自杀啊?而他带那少女一起陪葬——竟然是用来缓和压力的部分仪式啰,博士?”
“那么想的话就很合乎逻辑。毕竟没有直接对榭尔进行精神分析,所以无法详细了解。只是‘知道自己会失去接下来的记忆’这种事,可见他压力一定很大。毕竟自己有部分精神将消失,就算会有硬拉某人一起陪葬的冲动,或许也不足为奇。搞不好对那家伙来说,让自己的记忆跟少女一起消失”是一种浪漫呢!”
(那男人也会死……)
大吃一惊的芭洛特的意识里。认清那件事是确实无误的。我用来隐身的蛋壳(榭尔),虽说只是暂时,但他终究是赋予像自己这种出身贫民区的雏妓一个身份的男人。而这个可能爬上这城市最顶端的男人,怎么会用这么不起眼的死法?此时她心中小小的悲哀突然转变成陶醉的情绪。她心想,”我们一起死吧”。那感觉有点类似同情。
要是同情别人就能拯救自己,现在正是时候。
“用浪漫来当借口,根本就不正常。”
老鼠这句话剎时打断了芭洛特的心思。
“死亡是孤独的。不能用别人的死来提升自己死亡的价值,也不能拿来当做自己人生的慰藉。”
芭洛特无意识地摘下贴在脸上的氧气罩。
她想对老鼠说话,可是连一根指头部动不了。
而混浊的意识里夹杂了对那只老鼠的愤怒与感谢。
“是没错啦!毕竟那家伙的浪漫可是个花费不少的烂摊子,维修费就让乌夫库克跟那女孩两个人分摊吧!”
在她快要失去意识的时候,听到博士这么说道。
后来芭洛特的意识好几次浮出现实世界又一下子陷入沉睡。失去意识时虽然让她感到极度不安,但当下又会有一股不可思议的安心感拯救了她,那就是老鼠跟博士的声音。她明白死亡确实远离了白己,取而代之的是逐渐接近的现实,让她不得不活下去。
(妳要做出选择——)
梦里有人这么说。但不是用命令的语气,反而比较像是询问。
(决定踏上那条路的选择——是为了生存而做的选择,因此选择权在妳手上。)
芭洛特梦见自己飘浮在黑暗中,然后另一个自己慢慢地从上面降下来。另一个自己边问:
(做选择——或者死了还比较好呢?)
边跟飘浮在黑暗的自己重迭交错。
这让她想起过去常常在街头的霓虹灯所感受到的噪音。
死了还比较好——这是一句让内心轻松的咒语。如今这句话不断逼近自己,而且噪音的背后是悲哀连连的人生。希望妳跟我一起死——火葬的时候一起当烧焦的傀儡,那是他最后的要求,而自己也照做了。但是,
(为什么是我呢——?)
那个问题在交错的意识里像一颗小泡沫往上飘。
结果没有答案。为什么是自己——当你领悟到人生是没有答案的,剩下的就是死亡而已。没错,那就是选择。究竟要不要活下去?为什么是自己?为什么如此卑微的自己还活着呢?而且这个选择——只有二选一。
那是从未得到无条件的爱的人,总有一天必须面临的最后抉择。
(我真的可以活下去吗?)
总觉得不会有人告诉我YES,那正是没尝过无条件的爱的人具备的缺陷,要顺从那个缺陷吗?或是——为了寻找YES这个答案而活下去呢?为了寻找——”为什么是自己”那个答案。
芭洛特的心思整个扩散,分解之后便往下沉,不久又封闭在之前的蛋壳里。而过去一直小心守护的某样事物则慢慢从内心的残骸浮了上来。
(我不想死——)
当封闭在蛋壳里,直到最后一刻都没被残杀的心灵微弱地如此低喃——
那成了芭洛特的选择。
5
——一JOSH(臭掉的蛋)、CRASH(破坏)……
芭洛特突然发现这些押韵的名词不断在她脑里盘旋。
——DISH(盘子)、WASH(清洗)、BRUSH(刷洗)、MASH(捣碎)……
觉醒就在一瞬间,在那之前的梦游状态仿佛是假的。
——GOSH(伤脑筋)……
在一片奇妙的祥和中,芭洛特睁开眼睛。
紫外线杀菌灯在天花板某个角落发出滋卡滋卡的声音。反射镜就固定住她头上,还有支臂状物从床铺延伸出来,简直就像个手术台。。
她感到背后有东西在动,那是为了防止床垫偏离,因此上面的衬垫正慢慢左右扭动。当芭洛特想要起身的时候,床就自动往上推,把她的上半身撑住,同时床的下半部慢慢降下,变成让腿部可以弯曲的形状。
整张床慢慢变成安乐椅,彷佛像个摇篮。
她把视线从天花板栘到室内,如宴会厅一般大的房间里挤满了仪器。其中一个还配合芭洛特的心跳波动,所有的线路与管线都伸向床铺,还有几条就黏在她手臂跟头上。那些仪器好像都是为了芭洛特而启动,听着仪器发出稳定又像摇篮曲的节拍,她动着眼睛眺望室内。
这里没有窗户,所有墙壁与地板都贴上杀菌用磁砖。
干燥的空气让人有着和缓的疯狂感觉。
然后她突然明白——自己还活着这件事。
她轻轻抚摸自己的身体,做出确认自己生存的动作。
发现自己并没有赤裸着身体,穿着绝缘体素材制造的薄病患服,从衣服伸出来的手脚并没有任何斑点,而是摸起来舒服又滑嫩的肌肤。
至于头发仿佛刚长出来似地清爽,平齐的头发长度约在肩膀以上,整体看起来比过去短了不少。
她伸出左手,从手肘到手腕用右手慢慢抚摸。
这宛如白煮蛋蛋白的皮肤似乎有感到些微的刺激。
(是电?)
除此之外没打其它说法,微弱的电流正在她皮肤表面流窜。
而且那还是由复杂的回路所组成的,彷佛编织精细的纤维一样。
构成那些纤维的丝像蜘蛛网一根根往空气中散开的瞬间——芭洛特终于明白自己的心情为什么会如此平稳。
对这个房间没有任何不安。
也就是说,自己早就摸透这个房间了。
平常对于有死角的地方都会感到不安,但现在的她透过与皮肤接触的空气,可以感受空气接触到的所有物体。
换句话说,“就算不用眼睛看也能正确得知摆在那儿的东西是什么形状”。
这全都是因为从自己身体散布了一根根隐形丝线,而它们又连接房里的机器。不,用“缠绕”来形容会比较好。其至是床铺,屋内的照明、恒温器、血压计都有它们缠绕的踪迹。
芭洛特伸直左手遮住光线。她感觉到有什么又细又绝对砍不断的丝线。接着自然而然用手指抓住丝线,脑海浮现拨动的画面。这时候世界突然变暗,所有照明全被关掉。但是电源并不是被切断,只是开辟一下子被关掉而已。
芭洛特在黑暗中睁大眼睛动也不动。而她全身的丝线在黑暗中更显得鲜明可见。
丝线再次被拨动。刺眼的灯光啪地打开,所有照明全亮了。
她松手之后,便试着从最旁边抚摸这散布无数的丝线。
那感觉好像万花筒。只要靠手部做些微动作就能让看到的东西展开千变万化。
这时候空调改变温度,她看了一下仪器,原本固定在手脚的管线径自脱落。这么说也没必要靠丝线进行了解。因为她明白“原来自己不用动手,只要用意识”就能在个触碰所有电子仪器的情况下进行操作”。
她觉得这太疯狂了,感觉像在做什么怪异的梦。但是自己又是这疯狂现象的原因,难道这就是所谓“无法逃避的恶梦”。
她深深觉得现在的自己像个疯狂的存在。醒来之后反而觉得像其它生物。严格来说,就连薄薄的皮肤都完全不一样。况且还拥有那种未知却又确实存在的力量,这感觉就像被吸血鬼咬过的人后来在饥渴鲜血的情况下醒来,开始明白自己所得到的力量。
忽然间——
芭洛特看到摆在房间角落的旧型手提式收音机。
它就孤零零地摆在芭洛特意想不到的地方。
当她把手伸向收音机。发现它好像有点抗拒。正当芭洛特稍微皱眉的时候。收音机开始在她“手中”发出声响。
整个房间允满了刺耳的噪音,是很多人在抓什么东西的杂音。
芭洛特“在半空中寻找音乐”,她知道自己的意识甚至能延伸到室外。
那儿充满无数复杂又不协调的电波。
这时候她锁定其中一道电波,让音乐透过自己的身体——透过“皮肤”与收音机相连。
收音机妤像受到惊吓似地闪烁显示灯,不久便开始接收“午夜的百老汇”。芭洛特把音乐调整到适当的音量。
她将头靠在安乐椅听着热闹的音乐,却突然何股想哭的感觉,但是她并没有流出泪水,总觉得自己的胸口像是开了个大洞,里面一无所有还完全干枯。
当收音机里的黑人女歌手脚她独特的嗓音与沙哑的歌声唱完歌曲,她感应到外面好像有人正往这里走来,想不到自己连房外的状况都了如指掌。对方是男的,只有他单独一人,在生气里流动的电子反应还把他的体格,甚至是容貌都传达过来。
门打开了。
“妳醒了是吗——”
剎那间,芭洛特反射性地将屋内的灯全关掉,连收音机的声音也停上。
男人在房门口跺了下脚,芭洛特坐的安乐椅车则慢慢移动到屋里深处,处于黑暗中的她静静坐在男人的手构不着的地方。
“啊——!”
男人清了一下喉咙之后说:
“嗯,我先自我介绍吧!我是伊斯特博士,是负责修理妳……也就是妳的主治医生。随便妳要叫我博士或医生或蒙古大夫都行,总之为了保障妳的生命安全及改善妳的人生,市政府当局有支付酬劳给我。”
芭洛特屏住气息看着男人怎么不走过来。
士上又清了一次喉咙,然后把眼镜往上推。此时原本浮现在电子眼镜镜片的好几组显示及数字排列消失了,乍看之下变得跟普通眼镜没什么两样。
“反正……妳放心吧!这里是我们藏身处(SHELL)之一。它本来是太平间,是因为配合附近的反对运动而被废弃。刚好这房间是验尸室,是最适合动手术的场所,沿着走廊走到底则是停尸间,是个能够保管八百具遗体的大型设施哟!很赞吧?有八百具遗体供你随便使用,这简直像做梦一样。不过这一带曾经发生过地震,导致电力回路发生故障,结果停电长达四十个小时,市民对于当时的“恶臭”还猛烈抨击。于是我们就把它买下来当做事务所兼”工厂”,还当做公寓居住。”
博士在这时叹了一口气。看样子好像是有点累。
“那么……”
言下之意是在说“解释这么多应该够了吧”。
但让芭洛特听进去的却只有藏身处(SHELL)这个名词。
它使芭洛特明白自己曾遭遇过危险,现在已置身在安全的场所这两个重点。除此之外的解释都没有用。
芭洛特慢慢打开房间的灯光,同时收音机也开始发出低沉的声音。
博士对收音机投以奇妙的眼神。然后拉了一张椅子在安乐椅旁边坐下。
“我擅自帮妳把衣服换了,希望妳不要介意。毕竟妳的衣服已经变得像火柴棒的软炭。”
芭洛特心想一点也没错。当时火一下子烧了起来,简直跟包裹香烟的玻璃纸一样,照
理说它融掉以后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形状。只会剩下又丑又黑的团块粘在自己身上。
“好了。啊——”
博士拿起挂在胸前的笔形手电筒,并且要芭洛特把嘴巴张开,她也乖乖照做。望着她喉咙的博士。脸上的电子眼镜不断闪闪发光,然后又有数字跟记号显示在上面。不久博士皱了一下眉头说:
“啊——果然不行,整个组织都剥落了。”
此时芭洛特才觉得自己的喉咙怪怪的,之前她只顾着注意自己的“新感觉”,却完全没发现“失去的东西”。
“发得出声音吗?”
博士说道。在他关掉手电简并放回胸前的这段时间,芭洛特像个傻瓜似地继续张着嘴巴。
“嗅觉跟鼓膜的再生都很顺利哟,但类似声带的组织因为摇动较为激烈,所以很难安定。反正,总有一天我会想出治疗的方法。”
这好像是在形容没有零件可换的家电制品。
芭洛特试着吐气,虽然有“咻咻”的漏气声,但她发不出声音。
整个喉咙变得好像枯树的窟窿一样。
“皮肤呢?有没有哪里觉得痛或痒?”
她呆呆地望着博士并慢慢摇头,虽然她尝试把自己得到舆失去的东西串联起来想好好思考一番,但是没用。
“不愧是女性,很快就能熟悉自己的身体,虽然离手术后还不到两个星期。”
令博士感到佩服的是刚刚的照明,还有手提式收音机所播放的音乐,他由此得知芭洛特并没有用手去触碰它们。
“电子搅拌——那是妳为了生存而选择的力量。”
博士继续说:
“现在妳百分之九十八的体表面是覆盖着人造皮肤,应该说使用的是由他人提供的皮肤组织。那不是人类原本的皮肤。算是——”
博士把话说到一半。芭洛特歪着头看他,而博士这时候伸出指头表示接下来要讲的才是重点,他说:
“代谢性的金属纤维——那正是目前构成妳体表面的物质,是把原本开发来让身体掌握宇宙空间的东西,改良成直接移植到人体的技术。这种金属纤维有三种力量。第一种是皮肤感觉的加速装置,能让身体感觉行好几倍的灵敏度:第二种是指向性的电子探测能力,能让身体在瞬间以立体的方式感受到周围所有物体,因此现在的妳就算闭上眼睛也有办法生活。”
听到对方重新说明白己刚刚的体验,芭洛特坦率地点头表示了解。博士接下来更仔细地用芭洛特听不懂的话解释还有什么样的功能。
“然后第三种——是电子操作。妳的皮肤是由干扰电子出力系统构成的,也就是对所有电子机器来说。妳是个远距离操作活体仪器。”
这时候博士稍微把眼镜往上推。映在镜片上的数字列消失了。
“妳是不是觉得很不可思议,为什么身体会变成那样?”
好直接的询问。芭洛特又坦率地点头。
“在妳昏睡的时候。市府当局对妳的意识领域进行规定的“解答质疑”,也就是对妳的潜意识提出质问。譬如说“妳想活下去吗?”,“其实有这样的权利,妳愿意行使吗?”之类的问题。”
芭洛特突然想起自己当初做的梦,那个有关选择的梦。自己在那时候的确做了什么选择。
但是究竟是做了什么选择呢——
“MardockScramble-09。”
博士如此说道。仿佛那就是所有的答案。
“那是马杜克市以保护人命为目的而订定的紧急法令,其中在09里是特别允许可以依法使用禁止的科学技术,这就跟救护车在紧急情况可以“无视交通号志”的道理是一样的。而那就是我的专门领域。”
芭洛特没有点头,只是静静在听博士说的话。选择——许可,她感觉那两个名词像时钟的指针一样回转,当它们指到相同的时间位置,就是施展魔法的时刻。也是把芭洛特带到其它场所的魔法。选择与许可的背后还有好几个复杂的齿轮在配合回转,而博士也是其中一个齿轮。
“妳的意识领域选择了09。因此我们就根据妳的选择对妳进行‘妳的潜意识最渴望的技术’。”
而对只是看着自己的芭洛特。博士露出略为紧张的微笑。
“那么……这次“妳觉醒的意识”要确定妳是否真的选择了09。只是,呃——在那之前我先解释一下那个技术的由来吧!”
博士一面说话。面无意义地打开或关掉电子眼镜的屏幕。
想不到他会这么静不下心的动作,这是因为博士这次要讲的是有关他自己的事情,并不是刚刚跟芭洛特解释的体验。
“我过去原本是待住宇宙开发的工地,只要我想做什么。不管多疯狂的事,上头都会允许,政府也从不吝啬这些预算。因为宁宙开发是为了确保我们的资源及需要能比海洋对岸大陆的某敌国略占优势。总而言之,在我是战中派最后一代的时候,局势有一天整个“推翻”,让我成了第一代的战后派。”
芭洛特没有表示任何意见。毕竟战争发生的年代距离她太遥远,她也没接过军人身份的嫖客,而且一直以来的工作经验让她学到一件事,就是除非对方说到跟自己有关系的事情,否则在那之前就什么事也不要做,只要乖乖当个听众就好。
“经过时代的变迁,战争结束的七年后,我的博士头衔遭到剥夺,甚至被追究人体实验的责任,还差点被关进牢里。毕竟当时正盛行不论男女老幼都要响应战争责任的风潮,而我也被卷入那股风潮里,当时救了我一命的就是SCramble—09。我们身为09专门事件的负责官,必须证明自己的‘有用性’。譬如说像是救助妳这件事。如果不那么做的话,就会面临被社会‘废弃’的命运……反正就是视情况而定啦!”
这时候博士笑咪咪地指着芭洛特。
“像是妳的皮肤是我们开发的……在战后那也算是遭禁的技术之一。好了……现在只要得到妳的承诺,我们就能向法务局提出妳的生命保全程序。”
芭洛特歪着头表示不明白。自己都活下来了,干嘛还要什么生命保全——也就是必须让生命受到保障呢?
换句话说,芭洛特的“危机”对博士来说却是“救济”。
博士似乎很擅长把事情串联起来思考。其实过去的嫖客里偶尔也有像他这样的人,譬如说有男人就能够把必须熟练工作,跟自己花钱上芭洛特的事情串联在一块思考,他还会边抱着她边说这是必要的事,就像蛋不打破的话就无法煎荷包蛋一样。
“活下来的理由妳自己想怎么解释都行,如果想报仇就拿它当理由,如果想重新过人生,就照自己所想的去做吧!反正钱也多得是……话虽如此,也是接下来才算开始赚啦。不过这也要等妳答应帮我们的忙,这样妳明白吗?”
博士说的话她非常明白,也表示这时候自己该点头示意,然后对方就会说出对自己有着什么样的要求了。
于是芭洛特闭着眼睛轻轻点头。
博士松了口气说:
“我们是Scramble-09的专门委任事件负责宫,专靠解决民间申请的事件来赚取酬劳,法务局会发放酬劳并保证我们的有用性。像这次用在妳身上的‘那个技术’,在这次的‘事件’也可能变成合法性。”
芭洛特依旧闭着眼睛思考。博士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使用“我们”这个名词,在这之前他都一直说“我”的。
还有——“事件”这个名词,那是在选择与许可的背后回转的尖锐齿轮。而自己只是做出选择而已,但是究竟做了什么选择?虽然博士解释过她体验的未知力量,但那力量的目的是什么?
究竟自己往后该如何是好?一想到这里……
“我们想请妳做的事情,首先是要求法务局委任这次的事件,然后指定我们来负责解决这次的事件。”
《——事件?》
声音出来得太突然,让博士吓了一跳。
芭洛特也很意外,因为她完全没有料到。
《谁的事件?》
声音听起来像杂音,是发自手提式收音机。正确来说,应该是芭洛特干扰收音机的声音输出,让“杂音变成语言”。
不过——奇妙的是,又感觉好像是收音机本身运作的。
彷佛它观察出芭洛特想说的话,然后代替她说出来似的。
博士看了一下收旨机又慢慢把眼光移回芭洛特说:
“榭尔•塞普提诺斯。”
一听到这个名字,芭洛特的心脏像被重重一击,而且彷佛在替时钟上螺丝一样,能够正确掌握到自己的心情到肉体的变化。
“我们正在追捕这个男人,事件是那家伙引起的,而我们则负责处理。换句话说,那男人也不过是受人利用的小恶魔而已。”
《——这话是什么意思?》
“榭尔受雇于某家大型企业,妳应该听说过奥克托巴这家公司吧?”
芭洛特当然听说过。榭尔经营的赌场,绝对跟某地方的总母公司有所牵连。
就娱乐业来说,在马杜克市拥有媒体背景并堪称整合大产业的巨型联合企业,那就是奥克托巴。
“老实说那家公司是我们的死对头呢!”
《——死对头?》
“所谓的SCTamble—09是个被禁止的科学技术但可以视情况被允许使用,至于奥克托巴公司是由之前跟我在同一家研究所的人物所创立的……”
博士在这时候欲言又止。
“算是娱乐事业,要说快乐或安乐也行。那正是奥克托巴公司的‘有用性’。利用各式各样的技术提供马杜克市的市民娱乐,但是私底下这些快乐却没有顾及到是否合法,毒品、快乐机器、非法表演等等,应有尽有。”
其中还有假借社会福利的名义,在贫民区实施的特殊技术。
博士说像是一感到压力,脑部就会自动分泌让人感到快乐之化学物质的A10手术,那也是源自于奥克托巴公司。
“而奥克托巴公司负责非法洗钱的专家,就是榭尔。他用尽各种手段,把资金漂白得一干二净。像妳这次生命面临危险,极可能是榭尔的部分商业行为,因此可以说妳跟我们有共同的敌人。”
换句话说,博士是意指芭洛特因为应该被杀而成了牺牲者。
那也解释出芭洛特一直想问的“为什么是我?”的部分答案。
为什么自己必须被杀呢?
这其中一定有什么明确的理由,什么有别于爱的理由。她的心脏跳动已经趋于缓和,内心的温度因为害怕而变得冰冷,简直就像昆虫一样。
假如是昆虫的话,至少还有什么天生的本能,但是现在这个生命却一无所有。
芭洛特在等待博士讲到重点。
“我们将保护妳的生命安全,然后逮捕榭尔,而市府当局会支付解决事件的酬劳,届时由我们跟妳平分。由于对方是奥克托巴公司那种超大规模的企业,因此报酬应该不下于几十万美元,那笔钱足以改变妳的人生哦。”
博士拼命想说服芭洛特,彷佛如果妳真想要的话,钱可以全部给妳似的。只要肯答应他的要求,要什么都愿意给。
“妳将可以得到崭新的人生,而我们可以藉由这次的事件证明自己对社会的有用性,然后——还能揭发奥克托巴公司干的非法恶行。”
博士如此说道,接下来好像没什么可说的了。
感觉他已经把重点全部都说光光了。
芭洛特并没有点头,眼睛也没有看任何东西,嘴巴还残留着火焰的味道。
她被烧死的时候所吸入的爆炸浓烟味道,有如旧伤的痛楚让人那么印象深刻。
收音机放着古老的歌曲,潸然泪下的女歌手正配合着钢琴声演唱。
当曲子结束,博士正想说些什么的时候,芭洛特开始干扰收音机。
《——老鼠。》
收音机的杂音制造出这句话。
“什么?”
《好可爱。还会说话。》
博士皱厂一下眉,看起来十分惊讶。而芭洛特又补了一句。
《金色的模样妤像蛋黄哦!》
“哇塞!”
博士突然仰天大笑。
“原来在那个状态下妳还保有意识啊?妳的适应性太好了,就连经过专门训练的航天员都还没办法做到妳这样咧!”
接着他头一次回头看手提式收音机。
“出来吧,乌夫库克,她在叫你了哦!”
但是没有人回应。
“真是个害羞的家伙。”
博士开心地从椅子上站起来,露出不怀好意的表情抓起收音机。
正想着他要做什么,结果他突然把收音机高高举起——该不会是要摔在地上?
听到收音机被破坏的芭洛特抽动了一下。收音机的天线跟把手在地上弹跳,喇叭也脱落,而调节音量的“钮”住地板滚动。
“音量钮”滚到讶异的芭洛特脚边,然后“铿啷”地倒下。
“不要吓到女性啦,博士。”
“音量钮”发出非常沙哑的声音,而且语气听起来有些为难。
“这叫‘反转变身’——不管碎得多细,这家伙部有办法回复原状。”
博士没把音量钮说的话听进去,继续解释。
“这家伙本来也是宇宙开发用的。它会利用‘翻转’将储藏在体内亚空间的物质,变身成任何想像得到的物体呈现在这个空间哦!”
芭洛特捡起收音机的音量钮,让它轻轻住手心滚动。
接着她回想起自己从刚才就跟这台收音机有奇妙的交流。
“它叫乌夫库克。”
博士说出它的名字。
“是个遇到什么万一就犹豫不决的家伙。”
仔细想想,那东西的确有“翻转”。原本是音量钮的物质往内侧翻转,然后就变成一只长着金毛的老鼠,是出现在梦中的那只老鼠。
“晚安,小姐。”
在芭洛特手心的老鼠彬彬有礼地打招呼,而且竟然用两脚站立。
“妳不讨厌老鼠吗?”
芭洛特歪着头看张开双手说话的老鼠。
“我跟普通老鼠有些不同,请不要觉得恶心。我们聊聊吧……不对不对,现住妳没办法讲话。呃——如果有需要的话,我可以再变成收音机哟!妳随时可以告诉我没关系。看是要变收音机或电视机都行。”
芭洛特又歪着头看它。她并不觉得这只老鼠恶心,还想起它曾说过很重要的话。是关于死亡的事,还有其价值。她希望它能再说一次,而且觉得它能告诉自己!”为什么会是我?”的其它答案。
“你住说什么啊?应该跟她说工作的事——”
博士讶异地插嘴。
“事情总有个前后顺序吧?”
乌夫库克对着博士说:
“这一连串的事情对她来说是很大的打击。因此有必要先安抚她的心灵。”
“你是要我开抗郁剂吗?还是让她休息到不会对工作造成妨碍的程度?”
“我的意思就是我们应该做到不需要那些东西的状况。”
《……我该怎么办才好?》
躺在地板的喇叭突然发出声音。
博士跟乌夫库克同时回头看芭洛特。
《我真的该点头答应……帮助你们吗?或者要签约呢?》
“现在讲这些都还早。”
博士喜孜孜地说道。
“好。那么请妳先拿着这家伙——握住乌夫库克,回想榭尔•塞普提诺斯。”
虽然不晓得博士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不过芭洛特默默地照他的话去做。她轻轻握着乌夫库克的身体,回想榭尔的事。
这时候乌夫库克红色的眼睛凝视着芭洛特。
芭洛特乌黑的眼睛也同时望着乌夫库克,然后她想起榭尔最后对她露出的微笑,还有他站在车门外对自己挥手道别的模样,当时他戒指上的蓝钻闪闪发光着。一想起那个光芒,不禁让她觉得作呕。
她的嘴唇不停颤抖,屈辱与哀伤突然透过手掌传达给乌夫库克。
然后一个形体随着芭洛特的沉思出现了。
那既是芭洛特得到的新力量,也是乌夫库克的能力。
乌夫摩克扭曲变身了,它困惑的表情刹那间消失,取而代之出现在芭洛特手上的是一个沉重的物体。
芭洛特的手中出现了一把银色的左轮式手枪。
她直盯着手枪看,心想“这就是答案吗?”。她随即扳开击铁,“卡叽”的声音让她感受
到子弹从钢铁的“内部”装填完毕,那绝对是芭洛特个人操作出来的,这把枪了解芭洛特的绝望。
“过去我从没想过它会变成枪械的形状呢!”
博士一面仔细端详手枪一面说:
“如此一来乌夫库克的体内已经记录妳的精神纹。换句话说,它成了妳内心的‘物证’。我们将基于妳的想法保护妳并达成妳的目的,也就是打倒那个叫榭尔•塞普提诺斯的男人,击溃奥克托巴公司!”
“你错了,博士。”
保持手枪模样的乌夫库克打断博士的话。
“她是要对自己开枪哦!”
博士讶异地瞪大眼睛。
“她还对那男人念念不忘?”
“不是那样”
乌夫库克说道,这时候芭洛特头一次发现手枪并没有“扳机”,那是乌夫库克自己的意思,而芭洛特也从这只奇妙的老鼠身上得到最初的温柔。
这时候掌心有股体温产生,只见扭曲的手枪又变成一只金色的老鼠,它站庄芭洛特的手上抬头看着牠。
“因为周遭伤害她太多了,让她不想破壳而出。”
芭洛特屏住气息,睁大双眼看着乌夫库克。
“这话是什么意思?”
博士露出讶异的表情。
“她已经失去一切,现在能帮她的只有我们,我们也有责任陪她一起寻找活下去的意义,让她不要选择放生乍存是我现在的‘有用性’。”
乌夫库克说完便直视着芭洛特。它老练的眼神夹杂着和蔼与威严,结果连博士都无法反驳它说的话。而芭洛特立刻理解它说的话,也明了它说那些话的理由。
不晓得为什么,乌夫库克竟然有在瞬间察觉并看透对方内心的力量。甚至可判断其心理价值的力量。那是芭洛特、博士,还有生活在这城市的人们早已遗忘在某处的力量。
老鼠与少女一直凝视对方,彷佛脱离的碎片终于拼到正确的位置。双方凝视了许久。
独自被撇在一旁的博士不久怅然所失地说:
“两位,需不需要帮你们打聚光灯?”
 楼主| 发表于 2007-10-23 16:04 | 显示全部楼层
Chapter,2混合气Mixture
1
店内放着节奏缓慢的音乐,弦乐更突显出它的柔和感。吧台旁一名男子正浅酌着苏格兰威士忌。那是一家位于马杜克市东侧饭店地下楼的酒吧,饭店表现出这城市在战后的繁荣,也让光彩夺目的街道更加热闹。
深夜前进入酒吧的客人越来越多,只见四处都在进行交易。虽然并非在城市的南边或西边所能听到的大笔交易,但他们谈的似乎是新品种毒品之类的内容。
男子跟眼前的洒保一样面无表情,对店内的噪音也充耳不闻。
他的名宁是迪姆兹迪尔•鲍伊德。
目前正住替榭尔上作,虽然他个子长得很魁梧,但看起来体温好像很低的样子。
不久榭尔•塞普提诺斯出现在店里,并且坐在鲍伊德的旁边。
榭尔摘下灰色的变色墨镜,叫了一杯琴酒,要吧台记得加两片莱姆,最后还补充一句“别忘了加粉末”。
吧台默默切好莱姆并拿起一颗胶囊,把里面的东西洒在莱姆的果肉上,接着将莱姆汁挤在琴酒上头,随后便直接投进酒杯里。
那粉末是多幸剂,是奥克托巴公司的热门商品之一。
最近在东区富豪之间也相当受欢迎,在这儿是个一分钱一分货的东西。从西区流出的药品,甚至可以在东区卖到将近十倍的价钱。虽然社会福利局有在市面贩卖更安全的药品。但没有人肯捧场,因为药效根本就不一样。这酒吧是去中央公园的花园广场买药的,而大多数去那儿血拼的人也会买这种药回家,甚至有人拿它喂半夜哭个不停的婴儿吃,对戒烟或戒酒也很有效。但是无论是东西区,服用这种药的人鲜少知道幸福感是什么滋味。
“重生是什么样的感觉?”
鲍伊德问他。
“感觉像做了一场漫长的梦哟!”
榭尔微微笑着说:
“而且‘保存记忆’——是我擅长的招术呢,”
他用手指着距离右眉上面不远的地方,那里面藏着小小的端子。
“只要从这里插上连接线,光学纤维就会从这里直通前头叶,然后就能抽出记忆并记录化,同时把记忆从我脑里完整删除。如果没有定期做‘这个动作’,我的大脑很可能会因为无法承受记忆而腐败。这原本是治疗A10手术后遗症的技术,不过至今还真是帮了我不少忙呢!”
“好像很不错的样子。”
“没错。”
榭尔露出一丝微笑。
“只要我愿意让医生动我的脑袋,在任何医院都能够通行无阻。毕竟对他们来说是非常重要的临床档案,简直把我当皇帝对待。”
“那些档案会怎么处置?我指的不是临床的部分。而是你脑子里面的。”
“这世上会有牙医想要患者的蛀牙吗?”
“那档案有没有可能被复制?”
“虽然不无可能,但毕竟几率很低。就像一场没有退路的牌局。明知道对方已经拱出猪了还宣称要赢取大把赌金。”
“那种情况在你人生中发生过多少次了?”
“不晓得,反正就像在做梦。”
榭尔笑了起来,感觉就像他手上的酒杯那样冰冷,然后又露出像杯子打破时一样锐利的表情。
“我目的最新的记忆是交易的准备终于就绪,这跟过去派下来的交易不同,而是我主动提议的,筹码是我的记忆。至于盖在睹桌上的扑克牌里,可是有你这张王牌呢。”
鲍伊德静静地点头。
“至于代价是过去,对许多人来说,那是无可取代的宝物。但是我并不需要那种东西,反正我的过去净是一些散发着恶臭又让人不想回忆的垃圾。”
榭尔发出低沉的笑声。鲍伊德什么话也没说。
“在奥克托巴公司当个卑微的赌博师,是我人生的开始。但是我很快就得到明星赌博师的头街,他们把赌场交给我负责,我也让资金从右手进左手出地流动。接着我就得到负责洗钱的工作。我用那些家伙没想到的方法,甚至想出好几种可以一面洗钱又让钱一面增加的方法。我还让准备进入联邦政府的未来政治家以低成本的资金赌博。也让那些家伙鼓吹父母把企业流动的资金集中在我们的当铺,不管多肮脏的交易我都干过。”
榭尔像唱歌似地说道,声音听来心情非常好。因为从贫民区一步步登向这城市“天国的阶梯”的男人——就是他,榭尔。
“但是光是这样就结束怎么行?如果只是这样的话,那跟打扫富翁家里厕所的高级女佣有什么两样?女佣们要负责清洗厕所与整理床铺。而我是负责洗钱与赌博,性质根本没什么差。因此我才会做这个交易,让他们全听命于我。我可以抛弃一切,舍弃得干干净净之后又变成个全新的人,那些家伙应该知道,因为我表现了好几次给他们看。然后当我想起完全舍弃的污点时,他们就会开始响应这场交易。你以为我过去只是无谓地舍弃记忆吗?别开玩笑了,我可是有仔细记录下来并藏在只有我知道的地方,这就是专属于我的同花顺,那些家伙无法退出这场游戏,因为这是我布下的游戏。而你也属于游戏的一部分。对吧,鲍伊德?”
鲍伊德轻轻点头表示赞同。
“我可以只当个空壳(SHELL),至于填充物可以以后再慢慢装进去。而这个容纳荣耀的容器——就是我。”
这时候榭尔的情绪好不容易平静下来。那就是他的疯狂之处,有谁能够理解一个出卖自己过去记忆的男人的心情呢?
“我觉得自己可以跟你有更好的主从关系。”
鲍伊德轻轻说道。然后静静地从上衣暗袋拿出一张剪报,放在吧台上。
“MardockScrmble-09发布了。”
榭尔不发一语地看着那篇报导。他点了第二杯琴酒再把那篇报导看一次。他并没有详细阅读,只是盯着它看而已。
“这女孩是谁?”
“她叫露恩•芭洛特,照理说应该已经死在你梦中。”
“梦?喔,也就是说——原本应该被掌握金权的警官回收的蓝钻‘原料’,还在这世上活蹦乱跳是吗?”
榭尔的语气不带一丝情感,然后喝下琴酒。他已把曾经存在的过去跟着洒满琴酒的莱姆汁与多幸剂饮尽,这样处理事情的反应实在太快了。
“那是什么时候以委任事件的方式成立的?”
“前天,而第一次法庭已经采纳了。那女人不晓得流出什么情报给法务局。因此把操作身份及杀人未遂的案子委任法务局处理。”
“目前已经实施生命保全程序,证明有委任事件负责官——算是卑鄙的侦探在背后操作。需要我着手调查吗?我会试着赶上的。”
榭尔露出笑容并点头,自己眼前这男人做事是不会有任何差错的。鲍伊德比榭尔过去雇用过的保镳还要难缠又精明,加上他的实际成绩及有效的权限比较宽松,因此酬劳也截然不同。
鲍伊德在战时是优秀的空艇师团其中一员,也是联邦国最前线的士兵,曾有过跨海侵袭大陆敌国的经验。另一方面,榭尔基于脑部障碍而免于征召,所以并没有打仗的经验,因此他特别中意鲍伊德他以前曾是军人的经历。对榭尔来说,鲍伊德不仅可以挥去他无法参战的自卑,也是一名优秀的人才。
但这时候鲍伊德却露出奇妙的表情,那是榭尔从没看过的表情。硬要解释的话,算是很困惑的表情。他用那个神情说出侦探的名字。
“乌夫库克•潘迪诺。”
“好奇特的名字,是大陆系的吗?还是战争时期亡命到这里来的?”
“不——那恐怕是他的命名者的身份背景,至于他本身根本就不晓得自己来自哪里。”
“你认识那个侦探吗?”
“以前曾跟他搭挡过。”
榭尔露出诧异的表情,但是鲍伊德却省略掉更进一步的解释。
“那家伙在全地区有法定的优先权,只要善加利用侦探的权限,不需要一天的时间就能搜集到我方的情报,可能早巳发现你正在进行的交易了。”
“或许——他是为了盯住我才特地把目光摆在那女人身上。”
“很有可能,我也相当在意那只会说话的老鼠怎么都按兵不动。”
“你怎么称呼之前的伙伴‘老鼠‘呢?感觉你们关系好像失和了。”
榭尔语带玩味地问道。鲍伊德则正经八百地摇摇头说:
“它是只干练的老鼠。”
榭尔耸耸肩说:
“原来如此。”
他点了第三杯琴酒,在喝下它以前轻声呢喃了一句:“JACKPOT(拉霸)”。
“这是我的游戏,不容许任何人破坏。你刚刚说生命保全程序是吗?只要让它变得不适用,侦探也应该没有权利干涉吧?”
“没错。而且又以‘当事人死亡或失踪,因此事件不成立’的方式最快。”
榭尔对悄悄告知他这件事的鲍伊德露出微笑,并一口气把琴酒饮尽。
“那就看你的啰!还有那些医生……其实我真的不喜欢除了我以外的人赚大钱,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吧?”
“明白。”
“你可是我的王牌呢!鲍伊德。”
从椅子上站起来的榭尔露出招牌微笑,他的言行举止悠战到不像是已经被侦探盯上的人,望着天空的眼睛彷佛隐藏了什么决定。
为了免除后顾之忧,鲍伊德对自信满满的榭尔说:
“处理这件事必须用到其它人,因此需要一笔钱。”
“你一个人摆不平吗?反正对方不就是个全身烧焦待在加护病房,甚至已经进一半棺材的女人吗?”
鲍伊德对着神情讶异的榭尔摇摇头,像是在哄他似地慢慢解释:
“反正利用完就会把他们抛弃,就像你过去的行为。每当你舍弃一次过去,就会变得像剃刀那么锐利,道理是一样的,我只是希望能确实完成任务。”
榭尔大方地点头答应。
“我一个秘密帐户让你使用吧!过阵子再告诉你密码,我等你的好消息。”
然后他突然一本正经看着自己的手说:
“真不可思议。”
“当我看到那篇报导的时候,虽然想不起那个女人是谁,但有根手指却在隐隐作痛。一定是我本来准备把‘她’变成新的蓝钻镶在那根手指上吧。但是——”
他一面摸着自己的左手无名指,一面轻声地自言自语。
“那女人有特别到让我想把她镶在这根手指吗?特别到想把她变成婚戒?或者实际上并没什么重大的理由,只是我个人的喜好呢?”
鲍伊德并没有回答,其实也没有人能够回答这个问题。
“有关女人的记忆……我一定会先消除掉的。因为那一定会对我造成压力,毕竟女人很可能会破坏我的脑部。为什么?不过是个女人而已,你说对不对?”
榭尔笑着说道,那个笑容很明显是在自嘲。
“不过区区二十公克的子弹就能要人命呢!”
鲍伊德低声说,榭尔点头表示赞同,随即露出可怕的笑容并戴上变色墨镜。随着时间改变颜色的墨镜正闪着浓郁的紫色,那仿佛代表榭尔内心痛苦的颜色,无法挽回的遗忘,正是他的痛苦所在。
“记得把‘戒指’送过来,拜托你了。”
榭尔说完便径自离去。
鲍伊德继续看着放在吧台上的剪报。
“这下子又能见到你了……乌夫库克。”
在榭尔听不到的情况他轻轻说道。
正好博士也对着屏幕完成最后的动作。
“能够暂时保留事件当事人对于出庭的决定吗?”
乌夫库克用非常坚定的语气询问,博士张口结舌的反问:
“你在开什么玩笑啊,乌夫库克?你知道我刚刚在做什么吗?没错,就是把我们跟检察官的所有通联纪录附加在申请档案,傅送给法庭的事务局,我已经在荧幕上做好第一次法庭辩论的调整。你说这些话简直是叫我把打出来的蛋黄跟蛋白再塞进里面去嘛!”
“反正蛋又还没开始煎。”
博士发出像是被某人勒住脖子地呻吟。
“不然你现在全力冲剌到政府机关,说刚刚整理的电子情报其实还没决定好处理的方法啊!事到如今你才……”
这时候博士的动作停了下来,他严肃地凝视芭洛特的脸。
“才一瞬间……”
他仿佛不敢置信地弯腰看着屏幕,确认刚刚传送的档案。档案里面完全空的,是个空档。也没有收件人。旁边倒是有另外的新档,开启之后就直接把送来的档案复制储存,简直像魔法一样。
“妳对于‘电子搅拌’的适应性,真的是很棒。”
博士从半弯腰的姿势站直身子,一直盯着芭洛特看。
“据我所知‘还没有人把电子干扰做到这种程度呢!换句话说,根本就不存在!毕竟干扰的速度还牵涉到妳的精神层面。尽管如此,妳还能够让全身加速到那个程度并完全适隐。真的是太了不起了,可是——”
芭洛特并没有抬起眼睛,她只是面无表情地点头。
“能不能告诉我,妳手术后还不满三百个小时就挑战意识领域的极限,这跟妳拒绝出庭有什么关系吗?妳希望永远封闭在这个藏身处吗?”
芭洛特轻轻地摇了好几次头,那就是她全部的回答。
而站在她肩膀的乌夫库克则面露难色地看着博士。
“觉得自己很像吉祥物吧,乌夫库克?”
博士语带讽刺地说,这时候芭洛特突然抬起眼睛。但是在她视野角落的乌夫库克则处之泰然地耸耸肩,仿佛这就是自己的工作,根本不需要说明,它只要像个布偶在芭洛特的肩上装可爱就行了。
博士对它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为了解决事件,她指定我们担任委任事件负责官。首先她必须在法庭尽说明义务及回答问题的责任,那件事你有跟她好好解释过吗?不那么做的话,我们就无法做进一步的行动,只能够等敌人派杀手干掉我们,这你也有跟她说吗?”
这时候,“砰——”的声音响起,是屏幕发出听起来像门铃的接收档案通知声。
原先一片空白的邮件档因为收件人不明而被退回来。
博士露出讶异的神色盯着屏幕看,然后吃惊地用另一只手把眼镜往上推。
——我没有半个伙伴。
这是芭洛特的答复,彷佛那是她早就知道的真相。
“……也就是说,妳无法相信我们?”
博士用比刚才还要沉稳的语气说道,不是甜言蜜语的语气,而是终于了解原因的口气。
芭洛特摇摇头。
“砰——”的声音再次响起。
邮件文件又变成文字显示。
——我怕。
本来博士想开口说话,但是”砰——”的声音又响起。
——我不想遭到背叛。
没有收件人的邮件里只写了这句话。
“我们绝对不背叛妳,还会尽全力将事件解决。对吧!乌夫库克?不论遭遇多可怕的危险——”
但是乌夫库克没有响应,只是露出非常困扰的表情。
“你也说说话吧!”
然后“砰——”的声音又响起。
——你们一直在“偷看”我。
博士吓得呆若木鸡,这时候接收邮件的声响起。
——你们让我活过来却还强暴我。
博士满脸错愕地看着那些文字,他有气无力地重新坐稳。
“强暴?”
他不断重复念这句话,好似无法置信世上竟有这个名词。
芭洛特低着头,感觉她不像是把强硬的话痛快说出来。而是因为隐藏在内心的秘密不小心被看穿。她打定主意说什么也不抬头,只是盯着自己脚上的拖鞋看。而且还做好遭对方破口大骂,甚至被修理得更惨的心理准备。
“……当我获准加入政府的研究团队时,接受了两百次的谘商,而且被灌输对人权的尊重、深入理解伦理及道德观念后才得以加入研究。”
博士像是硬挤出声音说这些话。
“当我沉溺在谘商的汪洋大海里,我完全失去了男性雄风,也因此跟找妻子离婚。至今还性无能到我都想称赞自己呢!而且有时候还觉得自己搞得像圣职者似的——”
“啊——博士……”
乌夫库克想插嘴解释,但博士并没有听到。
“好吧,我就证明完整的说明义务给妳看。”
他的声音略带点怒气,芭洛特吓得缩了一下肩。博士一直都很彬彬有礼,虽然他并不是很平静。但现在除了语言之外也没有其它可利用的手段。
“首先我们是以优先的先决条件保住你的性命安全,但当时也只有那么做才能送你去急救医院,毕竟敌人很快就会取得联络,准备在其它医院给妳最后一击,而这时候就轮到我这个蒙古大夫出场了。就我的诊断。如果要救妳,单靠皮肤移植是不行的,皮肤还没完全安定妳就
会先蒙主宠召,而这时候就轮到‘我的技术’上场了。我觉得那么做对妳是最适合不过了,对吧?”
芭洛特轻轻点头。虽然博士只是纯粹解释——用必要的词句对芭洛特进行说明。
这对芭洛特来说就很够了。博士并没有立则发现她内心被触动的悲哀,但是对博士来说。现在不是管那种事的时候。
“第二,为了解决今后的事件,妳本身也必须具备抵抗力。关于这点就请乌大库克来讲解吧!”
他彷佛不希望只有自己扮黑脸,因此指着乌夫库克想拉他一起下水。
乌夫库克举起双手一副打死不愿意加入的样子。因此博士只好继续说下去。
“好吧,我负责回答。刚开始我们是想把妳送交公共的警备机构保护,可是如果有暗杀者混住警卫里头,那我们就根本无法防范。毕竟警备机构里有些家伙是把‘那种丁作’当成副业在做。因此只有待在我们的保护伞下,并且让妳具备抵抗力是最保险的方法。”
这时候“砰——”一声响起。
——抵抗力?
乌夫库克从芭洛特的肩膀探出身子念那句文字。
“嗯……这个嘛,就是战斗能力啦:”譬如说防身术,用枪的方法等等——”
又“砰——”一声响起。
——不可能,我不想当军人。
乌夫库克无奈地耸耸肩,而那也成了她最后一次的问应。
现在屏幕整整一面都是芭洛特的话。
博士对着屏幕迅速操作每个数据夹,并把所有纯文字档整合在同一个资料夹里储存起来。
芭洛特看了一下博士的动作,她以为刚才说的话会被全部删除,想不到博士竟很仔细地阅读。
“当妳失去意识的时候,我曾经透过妳的脑部接触妳意识领域的记忆——”
博士对着屏幕说道。
“当时针对的并不是妳的具体记忆,而是潜意识。然后提出我们目前拥有全部技术跟计划,让双方在计算机上展开争论,那是经常做为是否该让植物人安乐死的判断基准。但是超过规定时间六小时后,我看了一下争论的结果,因为妳还在沉睡,于是我又让双方争论六小时,最后都没有改变结论。”
博士并没有大声嚷嚷,他静静地叙述给她听。
“而现在妳的身体,以及那个状况就是妳选择出来的结论。”
过没多久,好下容易博士的眼前又“砰——”一声地响着答案。
——那个借口我常听。“你们男人”老是对我说“其实‘妳’也希望那样吧”。
芭洛特用她刚刚坚定表白并且不愿遭到背叛的表情,紧张看着博士正在阅读文章的侧脸。这时候站在芭洛特肩膀的乌夫库克把自己的小手贴在她脖子上,彷佛对她的勇气可嘉表示称赞。
“那个心理谘商……有如海啸一般……”
博士突然喃喃自语,仿佛一下子想起自己曾经得到过什么,又失去过什么,能够告诉她何谓“全部并非妳想像”的意思。
这时候博士的眼前又发出来自某处“砰——”的声响。
——其实我也知道你们并没有说谎。
博士像是为了方便日后存取,就跟刚刚一样把它统一复制到芭洛特之前说的话的数据夹里,然后又对着乌夫库克说:
“好了……那么这里就交给你的心脏负责啰!乌夫库克,毕竟长久以来我一直有维修你的内脏,就拿你的心跳来当测试仪吧!”
乌夫库克露出沉稳但有点要脾气的表情。
“我知道‘该做些什么’,但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尤其是让一个肉体经过改造的十五岁女孩出庭这种事。”
这时候“砰——”一声响起。
——我叫露恩•芭洛特。
屏幕上出现斜体文宁,露出强烈意愿的芭洛特与博士四目交接。
“嗯,那是妳的名字啊!其实也好久没有用正统的名字称呼Scramble-09的事件当事人了。露恩•芭洛特,妳也满适合催促医生帮妳进入治疗阶段。好了,现在妳想做什么?”
结果芭洛特又低着头往下看。
博士没有露出焦虑的反应,倒是往椅子里面坐之后就看着乌夫库克。
“刚刚芭洛特邮购的衣服已经送来了。”
这时候神情老老实实的乌夫库克替她这么回答。
博士摊开双手,仿佛在说“她订的?”。而芭洛特则扭扭捏捏地抓住身上用绝缘体做成的病患服衣角。
“——她似乎想穿送来的衣服到外面吃午餐,顺便去申请解除她被操纵的身份。”
博士无奈地憋起嘴。
“她并不想窝住屋里吧?既然那样就明讲嘛!”
芭洛特吓得缩起身子,但其实博士只是想确认乌夫库克在那儿而已。
“不过你也一样吧!而且还摆出‘我是妳的防弹背心’的感觉。不过要小心点,目前已经完成事件的初期报导,敌人很可能会对我们挑衅哦!”
“这样也正好能够有对手让她确认自己的力量。而且她还没有针对Scromble-09体验我的‘有用性’呢!”
博士无奈地耸耸肩并站起来从裤袋拿出卡片夹。
他从里面挑出一张金融卡并交给芭洛特。。
芭洛特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不知所措。
她一直看着博士,好一会儿才收下那张金融卡。
“我已经向法务局的福利补偿课提出申请,但通过总是要花些时间。总之这是妳目前的财产,密码问乌夫库克吧!因为我并不知道。”
过去还不曾有男人像这样拿钱给她。芭洛特死盯着博士看,博士这时突然脸色严肃地说:
“原来如此……这将是妳第一次能力测试啊?在出庭以前的确有必要这么做。我会衷心祈祷妳不会‘滥用’乌夫库克哟!”
芭洛特还不了解博士的意思,只是看着肩膀上的乌夫库克。过去从没有人愿意聆听自己的心声。但这只小老鼠竟然愿意仔细聆听,这让她感到非常不可置信,而且远比任何心理谘商还要来得确实。也的确她现在还有好多好多想说的话,有无数想理解的事情。
对现在的芭洛特来说,那就是她的所有。
芭洛特回到自己在原是太平间的建筑物所分配到的房间,然后把寄来的包裹一个个打开,接着把里面的东西排在床上。她拿着黑色皮夹在身上比对,这套上下两件的服装颇紧的,下半身不是裙子,而是短裤。
在书桌上的乌夫库克呆呆地看着那些衣物,
“啊——”
它不经意地发出叫声。
芭洛特耸耸肩。拿出下一套服装给它看。她比手势告诉乌夫库克这套是长裤,上衣是无袖的但附有袖套。
“嗯,啊——芭洛特,我去博士的房间,妳换好了再过来吧!”
乌夫库克说完便从书桌跳下来,两脚走到门口。
当它走到门把下方,使用老鼠天生的跳跃力向上抓住门把将门打开,当它跳下来后,芭洛特竟突然抓住准备出去的乌夫库克长裤的吊带。
“不要指望我对女性有任何审美观,而且我已经受够妳说我‘偷窥’了。”
乌夫库克面露难色地说道。
芭洛特嘟着嘴把门关上,再把乌夫库克放在床上。
然后拿起衣服冲进浴室里。过没多久乌夫库克起身下床,这时候浴室门突然开了。身穿内衣的芭洛特用手势示意要乌夫库克待在那儿,至于表情与其说是生气,倒不如说是不安,就像那时候她把恐惧感显示在博士的计算机屏幕一样。
“知道了,我等妳——不。我在这里‘守着妳’,放心吧!”
芭洛特看起来还是有点不安,但还是进了浴室把门关上。
“其实她能够正确掌握在门后我的一举一动……她之所以有那么强烈的不安,应该是还没能把力量运用自如的关系吧……不,也可能是这样,她才更害怕‘没有人在’吧!”。
乌夫库克一阵喃喃自语,然俊就躺了下来。它望着天花板好一阵子,直到从浴室出来的芭洛特低头看着它。
芭洛特穿着上下两件的黑色服装,头跟脖子是露出来的,而头发是直直的垂放下来。她的头发是博士利用原有的残骸重新还原的,不过因为刚移植的关系,打结和掉发的情况满严重的。衣服的袖子长到指尖,有个洞可以扣在中指上,看起来有块三角形的装饰布料盖住手背上,短裤下的裤袜紧紧将她的双腿裹住。然后是会喀喀响着的长至膝盖的靴子。她对着突然站起来的乌夫库克转动身子,乌夫库克想了一下,好不容易才找到适当的词句。
“我觉得还满好看哟!”
然后又歪着头说:
“妳不觉得很紧吗?”
听到这句话,芭洛特做出双手紧紧环住身体的动作,那是在告诉鸟大库克自己喜欢紧身的服装。那样的打扮仿佛被某人温暖地抱住。接着她从包裹里拿出装饰用的皮带从腹部顺着腰部紧紧系住。连脚也绑上皮带,然后再穿上皮上衣,整个人像被五花人绑似的。彷佛不那么做,配件会被抢走似的。
在离开建筑物以前,他们先绕去博士那儿。
“嗯……虽然我常自夸身上的白袍很新颖,不过妳的打扮跟我倒是不分上下呢!”
听到博土讲得这么正经八百,芭洛特眉头皱了一下。
“今天晚上好像会变冷哟!虽说是早春也不能过于大意。记得把药带在身上,毕竟妳的皮肤还有几个地方不是很稳定。”
这时候芭洛特做出拉起衣襟的动作,表示她已经穿得很暖和。然后又拍拍白己的口袋,就沉默的孩子在回应啰嗦的父亲似的。
“好了。我们走吧。”
站在芭洛特肩膀的乌夫库克开始扭曲变形,它变成天鹅绒材质的项圈缠在芭洛特的脖子,还变出一块金属片。
那玩意儿与其说是坠子,倒不如说像是狗牌。
芭洛特摸着它沉思了一下,当她的手离开金属片时,随即变成蛋状的水晶,里面还有一只眨眼的黄色老鼠图案。
博士用有点复杂的表情看着那个坠子。
“这次的委托者告诉我们不少对事情应有的态度。”
“还要求必须适应各式各样的服务。”
乌夫库克的声音一直很正经八百。
“拜托你再重新确认必要文件,博士。关于保留出庭这件事也请你再跟检察官商量看看。虽然到时候甚至可能不会到庭,但还是请法务局帮忙打动法庭。”
“法庭是不会因为个人感情而有所动摇哦!那儿时规则早就被权力和金钱打乱。”
“正因为如此,他们才不想玩不解决事件的当事人感情的游戏呢!”
“刚刚我很抱歉。”
“别这么说。什么……?”
“我伤害了你。不过谢谢你,钱我一定会还的。”
“呃……不过最重要的是,拜托”妳”说话的时候别用乌夫库克的声音,听起来怪不舒服的。”
芭洛特用手触碰水晶,
“我已经想不起来自己的声音是什么样子。”
她尝试发出比乌夫库克还尖锐的声音,然后试着开口,加上咻咻的呼吸,听起来很像是高楼风吹过的声音。
“一步一步让自己恢复正常,一步一步来。”
这次真的是乌夫库克的声音。
2
芭洛特踏出玄关一步后便停了下来,而且一直站着不动。
她闭上眼睛感受阳光。用身体习惯周遭的环境,这里十分闲静,更没有放荡的氛围。
也没有躲在转角纠缠女人的男人,反倒是听见棋盘形林立的高楼大厦间傅来汽油车来回呼啸的声音。
放眼望去,一切都跟芭洛特过去生活的环境截然不同。
这儿不仅跟她成长的港都工业地带不一样,也跟她离开那城市来到距离北方一百七十公里的马杜克市不一样。还有跟她拿了钱可以做自已喜欢的事,或没拿到钱得听命于别人的时候有着不同的感受。
“往大马路直走吧!这样我们可以去租电动车。”
乌夫库克从她脖子的位置发出声音。
芭洛特张开眼睛。点头后表示了解便开始往前走,她终于把她的头抬起来。人行道非常整洁。两旁是草地,实在看不出这儿会有尸体收容所这种地方。
往前走个几步有一处小型购物中心,里面有家具店、电脑专卖店、裁缝店、咖啡厅、蔬菜店——每一家店都很干净。
来到大型十字路口,芭洛特感到一阵轻微的晕眩,可能是她只有之前待的那个建筑物的印象,完全没想到自己会来到这庆宽敞的场所。她在人行道上停下脚步。思考着该怎么办是好,很快的她想明白了,并且自行设定确认的范围。
芭洛特设定了直径大约十五公尺的圆形区域。。
“就是那里,妳可以到前面的租车处租车。”
在红绿灯的对面有个租车处,芭洛特走过变成绿灯的斑马线,然后在红灯的交通标志下方等待。她没有看红绿灯而去感受交通号志的精密之处,并了解到它连一秒部不会出错,具有类似时钟的机能。
芭洛特轻轻触碰红绿灯灯柱,并慢慢进行干扰——操作交通号志。
交通号志变得好快。行人看到开始闪烁的灯号就开始急步往前,汽油车纷纷发出剎车声停下来,司机都露出有些不可思议的表情看着灯号。
芭洛特越过了马路。乌夫库克则什么话也没说。
前方有块出租电动车的招牌,旁边还注明十四岁以上才可租车,芭洛特目下转睛地看着那句话。十四岁以上……她打点惊讶白己到了那个年纪,想不到不知不觉中十五岁了,而且现在就是那个年龄。
“怎么了?”乌夫库克开口问道,但是她不晓得该怎么回答,只是一味地摇头。
老板正在厚实的防弹玻璃后方阅读杂志。
当芭洛特一按下通知铃,老板便往这里走过来,看到他们没有说话就变了脸色说:
“有什么事?”
芭洛特指着出租的招牌,并摸着脖子下的水晶。
《我想租红色的车,我十五岁。》
老板目瞪口呆地看着芭洛特没有张嘴却发出像机器人的声音,然后说:
“里面也有残障者专用的车子,要租吗?而且还免费优待停车费哦!”
芭洛特轻轻摇头,并把金融卡递到窗口。
“请签名。”
她在纸上写下露恩•芭洛特。至于地址是乌夫库克悄悄告知她的,那根本就不是藏身处的地址,乌夫库克说那么做是为了要掩入耳目。
“有什么状况就按下紧急按钮。……电话会用吗?”
《没问题的。》
这次她的语调比较高,害老板的表情变得有些不安。
“希望妳别把那辆车弄坏,要是出了什么问题要怪到我们头上的话……”
《放心。》
她设法把声音调得比较沉稳,老板一面把车钥匙递给她,一面用义务性的门吻叮咛她记得要系上安全带。
那是一辆双人座的车。后面有放置行李的空间。当她插上钥匙发动引擎。汽车导航系统也跟着启动,并且显示出好几条前往购物中心的路线。
这属于触碰画面设定目的地的机种,但是芭洛特并没有碰它。
她感应车子的构造并赋予机械意志,她能操控的不是方向盘或后照镜,只有目的地跟速度而已,而最高速限也配合电动车的规定。车上有配备音响跟电视,电视开始自行介绍观光景点,于是她关掉电视,打开音响。
在吵闹的音乐带领下,车子渐渐驶离。温暖的阳光照满车内,芭洛特让车子靠路旁的导航系统跑一阵子,不久因为红灯停了下来。
芭洛特透过挡风玻璃抬头看红绿灯,距离足以让她进行操控。
“不可以,芭洛特。”
乌夫库克突然的制止,让芭洛特紧张地绷紧身子。
“妳现在受到交通号志的威胁吗?其威胁性有强烈到让妳感到生命有危险吗?”
它的语气非常严厉,芭洛特晈咬嘴唇,音乐还是继续吵闹地响着。
《为什么刚刚没有阻止我?》
她没有透过乌夫库克,而是利用干扰音响来询问,语气听起来很不甘心。
“我一直在监督妳的自制力,妳的能力应该只是纯粹的抵抗力,我之所以允许妳外出,是想藉此让妳学习。”
芭洛特听了之后很生气,这时候号志变了,车子也自动往前走,其它车辆不断从他们旁边超越,芭洛特开始加速到快超过规定的速限。
其实只要她想要的话,大可解除汽车电子锁,想开多快就可以多快。
“安全带呢?妳喜欢飙车吗?既然这样就把目的地改成主题公园,那儿有能够体验两马赫速度的战斗游戏。”
《你怎么突然变得这么不温柔?》
“因为我希望妳能够遵守规则,而且是自己选择应该遵守的规则。”
遵守规则——又是那句话。芭洛特摇摇头,她不希望这句话出自乌夫库克的嘴巴。
《那你还告诉我假地址,难道说谎没关系吗?》
“那是合法的传送用地址。而且公寓房间跟信箱都确实存在,只是不晓得真正的主人是谁而已。”
《你在生气吗?气我操控交通号志?》
“我没有生气。如果只是稍微操控号志的话我是不会生气。毕竟那么做如果害某人被车撞,届时受到伤害的是妳并不是我,就算那场意外导致某人死亡,想必也不会有人知道真正的原因,而我也不会检举妳。只是以后如果又发生同样的意外,我可能就会追问妳了。但是那样我也不会生气,只会觉得心里难过而已。”
《我只是兴奋过度而已,你不要那么生气嘛!难得我们可以上街购物……》
“我只希望妳能答应我,不要把力量用在可能伤害他人的方面,妳应该不想失去行使Scramble-09的权利吧?”
《我再也不会那么做了,我以后会先考虑再行动的,你不要再生气了。》
“我没有生气,妳具有那么高度的适应性,看到妳干扰交通号志,我真的感到很讶异。老实说那玩意儿没那么简单可以远距离操控的,妳让我惊讶到没把其它事情看在眼里……”
《请不要用那种方式说话好吗?》
“……好的,是我不对。”
《我们说好的。》
“没错,我并不希望单方面用规定来约束妳。”
乌夫库克用沉稳的声音说道。
“换句话说,我说NO的时候就是指除了使用力量,更要先做好心理准备,那也是为了要保护妳。同样的,当妳说NO的时候,我也绝对不会那么做。这就是我跟妳之间的约定,好吗?”
忽然间芭洛特想起博士说的话,他说自己是自愿让身体变成现在这个状况,这让她发现那不仅是“为什么是自己?”的部分答案,也是既定的事实。
芭洛特紧紧握住水晶,那么做并个是为了想操作什么,她只是单纯握住而已。
然后她系上安全带,放慢车子的速度。
车子进入观光客专去的店家密集地区,芭洛特打算将车子停放在耸立的扑克牌塔的山腰。于是操作车子并设定目的地为东区。
当他们接近港口,人行道跟车道变得越来越拥挤,四周都是汽油车,到处可见的中产阶级购物中心感觉很像是跳蚤市场。
偶尔有几名男子看到独自开车的芭洛特‘会对着她吹口啃。但是他们并不会做出一面拿着枪一嘶笑嘻嘻靠过来的举动。
芭洛特把车窗打开。闲着带点咸味的海风。
不久车子停在租车服务专用的停车场。
当他们下车往前走,看到一群手脚健全的年轻男女正把自己的汽油车停放在残障者专用的免费区域。
这时候路过的芭洛特操控停车场的警戒围墙。那群年轻人看到围墙哗啦地关起来。全都吓得目瞪口呆。而他们的脸也一起瞪着紧急呼叫钮看,还露出正在盘算擅自使用贱障者专用服务必须支付多少罚金的表情。
——不是要遵守规则吗?
芭洛特利用无声的电子讯号干扰询问颈上的水晶。
“……一点也没错。”
乌夫库克欲言又止,但它最后只说了这么一句话。
购物中心非常热闹,凉风徐徐吹过五花八门的招牌。
路上来来往往的行人踩着各自有目标的脚步,偶尔有两人一组的警官在路上巡逻,但不会做出看到柔弱的猎物就将他打倒的举动。他们也有他们的目的。这条街并没有散发发有人想得到非正常喜悦的独特味道。
这时候芭洛特也配合周遭,露出有目标的表情行走。当她踏着喀喀作响的靴子边有着想要试穿东西的感觉,乌夫库克对她说话了。
“去领钱吧,毕竟用金融卡根本看不出花掉的金额。”
它的语气就像父亲一样。而且它没有要买自己的东西,只是在一旁看伙伴购物。
芭洛特住附近的自动柜员机用金融卡领出现钞。
结果领出二十张二十元美金的纸钞,那是乌夫库克要她领的金额。本来怨说领太多钱带在身上有点可怕,便打算领十张以下就好,不过乌夫库克说有点紧张感会比较好,于是芭洛特就领了它所说的金额。
然后把新钞对折塞进卡片夹并放在上衣的门袋里,不过她还是从里面抽一张出来捏在手里,仿佛在宣告她身上只有这张钞票而已。
芭洛特用那张纸钞在购物中心的店面买了一个包包。店里的男人看到被她捏得皱巴巴的纸钞,在找钱的时候还附送她一个便宜的皮夹,说是免费赠品。
芭洛特乖乖地遵守这街内的规则。
她在建筑物的阴暗处把新钞从卡片夹改放进皮夹,然后收进包包里。现在她手上没有捏纸钞,倒变成仔细掌握作半径十五公尺内的人们的动静。
为了防止有人抢包包,她改用斜背的方式,然后再穿上上衣。
再来只要考虑想在包包里放什么东西就好了。
于是芭洛特去药妆店买了化妆品跟生理用品,还逛了一圈购物中心买手帕跟发夹,她一面评价工艺品跟纪念品,一面跟乌夫库克聊一些琐碎的事情,譬如说那幅画跟画框不搭啦,乌夫库克便回说“那应该用我的身体制造才对”等等。
“妳肚子差不多该饿了吧?”
乌夫库克如此询问,这也表示它很正确掌握芭洛特的生理状况,它常常测量芭洛特的脉搏,同时也检查周遭是否有任何危险。
——可以选我喜欢的食物吃吗?
“当然可以,毕竟是妳要吃的。我是不太需要啦!”
因此芭洛特用公用电话查问服务地图并搜寻小吃店的项目,接着就出现了一个排列许多摊位的露天餐厅区,于是他们使往那儿走去。
走没多久就看到栉比鳞次的简餐摊位。
白色的塑料桌椅摆在广场,芭洛特在餐具摆放处拿了一个即可丢的托盘,然后绕了几处摊位。由于那儿是各色人种的大熔炉,因此店家也都擅长说数值语言。可能是多跟客人接触就自然学会的关系。只不过好像没有人学会如何跟完全不会说话的客人应对。
芭洛特在托盘摆满装在纸容器的料理,然后找个位子坐下。
主菜是淋满红樱桃酱的扁面条,里面还加了烫花枝跟切成厚丝的蔬菜。她也买了炸碎鱼肉跟辣烤全鱼。
“妳的手挺巧的嘛!”
看着轻松使用筷子的芭洛特,乌夫库克不禁感到佩服。
“为什么要特地把餐具分成两根棒子呢?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芭洛特用筷子把鱼分开。还把鱼刺跟鱼肉分得很干净。
——我最会用筷子了,其它“女孩”也都曾称赞我手很巧呢!
她一面吃一面用电子讯号把自己的话传给乌夫库克,能够一面吃东西一边交谈,还真是有够方便!
——我曾想过,自己该不会很适合采掘化石?
“那是妳将来想从事的工作吗?”
——没错。你觉得我行吗?
“如果妳能确定自己想走的方向,那可是非常棒的事情。”
——我只是想试试看而已,可能也是我只想到那个吧!
芭洛特试着去想像那些死在远古并埋藏在地底经过漫长岁月而变成石头,早巳被人遗忘的生物,但是它们真的有必须被挖掘出土的理由吗?
——我不懂耶。
她老实说出自己的想法,而乌夫库克改问她其它事情。
“差不多该吃药了吧?”
芭洛特把托盘收拾干净后,往自动饮水机的方向走去,并服下博士交给她的药。那里面有皮质安定剂、头发成长剂、睫毛安定药、维他命跟钙片,这些都是她必须服用的东西。
她在服药时也住想化石的事,而且是某些有漩涡外壳的特定化石,那种窝在漩涡状贝壳然后用拖把般的手脚在海底爬行的生物,叫什么来着?
“妳说的是不是……叫菊石来着的东西?”
她询问乌夫库克,得到了这样的回答。
当他们继续在购物中心走着,结果还真的看到那些贝壳群。
那是映在大楼墙面的CG,芭洛特在那家店门口停下脚步。
那是一家贩卖投影海报的店,只要在墙壁装设方形的小箱子,就会在正下方的墙面投射影像的一种海报。货架陈列了好几种图案,还摆放了储存上百种以上化石图案的记忆卡。
“妳可以买一些自己喜欢的东西解解闷,况且那个房间也有点刹风景。”
乌夫库克这么说,芭洛特使听从它的好意,买了投影海报跟化石的卡片,她一面看着卡片的说明书一面走着。菊石、鹦鹉螺、三叶虫——上面重现的都是那些螺旋贝壳活着时的CG、变成化石之后的照片、舆其它矿物混合而结晶化,变成金色或银色水晶的模样。
不久她把那些东西收进包包里,心里觉得有些兴奋。
——可以再买一点我喜欢的东西吗?
“可以。”
芭洛特到百货公司的文具部买了儿童用的PDA,还买了六色的麦克笔,然后又在偶然经过的化妆品店买了她看中的口红,因为她喜欢它明亮的朱红色跟外包装的设计。
在逛百货公司的时候,她觉得自己跟乌夫库克越来越有合为一体的感觉。
不管去哪儿都一定在一块,彷佛常出现在蓝调歌曲里的M0J0(护身符)。
但是乌夫库克却突然间抵抗了。
“等一下,芭洛特,我到外面等妳。”
项圈开始扭曲变回黄色老鼠,在芭洛特的肩膀蹬了一下脚就往下跳,芭洛特正确掌握它跳跃的轨道,便在半空中抓住乌夫库克的吊带裤。
“我不是说过了,我不想再被妳说我在‘偷窥’啦!”
因为它打从心底觉得很丢脸,所以芭洛特利用干扰让它变身成紧急警铃,还是朱红色的警铃。她确定没有人看见之后,便不经意地将它贴在墙上。
“我会帮妳监视,妳尽管去吧。”
它的语气像在叮咛小孩子不能在半夜独自外出似的。
这时候芭洛特走进女厕。
里面很干净也没有半个人,她走进最后面那间,然后松开装饰用的皮带,再将短裤、裤袜及内裤二褪到膝下。
当绑紧的下腹得到解放,安心舆不安也同时向她袭来。
她坐在马桶从上衣取出涂抹用的药,然后把像白色护手霜的那玩意儿涂抹在腹部跟大褪外侧。现在只有那的皮肤呈龟裂干燥的状态。
当她把药涂上去,龟裂的皮肤像白煮蛋的薄膜剥落,她把那些皮肤撕下来后,再拿剩余的药涂在肩膀跟手肘。
接着她就坐在马桶准备上厕所,然后呆呆地望着厕所门跟没有任何涂鸦的油漆墙面。
突然她觉得有些不对劲,她一面上厕所一面思考为什么会有那种感觉。
出来的尿液带有药味,那是因为她每天必须服用十八颗药丸的关系。
博士倒是很讶异那些药里面并没有任何具有促进斗志的药效。
他非常佩服地说“妳的意志力很坚强”。但芭洛特其实还宁愿自己的意志力是靠药物撑起来的呢。
当她上完厕所并利用洗净器冲洗,再整个冲水之后,药味变比较淡了。她开始整理服装,将装饰用的皮带比拆掉之前系得更紧。
然后再伸手往她觉得不对劲的地方摸索。
那儿有个阀门正设置在连接马桶与冲水开关的铁管,阀门一转开就整个脱落,摇一摇竟从里面跑出约指尖大小的超小型摄影机。
那是用来偷拍的针孔摄影机——常刊登这类偷拍照的杂志舆网站,都说是藉由极机密的管道拿到手的,其实大都是清扫员跟百货公司的店员靠这个来赚外快。
芭洛特开始拓展她的意识,对摄影机的磁性体进行干扰——并加以操纵。
里面装满了可连续拍摄两百小时的记忆髓芯片,接下来她让这家百货公司的古祥物在那里面留下对着镜头挥手的影像,也就是穿戴布偶装的某人拼命对镜头挥手的画面。
然后芭洛特把摄影机放回原位,顺便从包包里拿出口红在阀门旁边的墙壁写下,
——看一下,
然后又加上两个宇。
——警告。
走出厕所的芭洛特一面洗手,一面在心里喃喃念着“单纯的抵抗”。
其实就算向百货公司反应有针孔摄影机这种事,这一类的犯罪也不会因此消失。这种事芭洛特非常清楚,她还知道清扫员跟警卫都有拿钱。
连“假扮顾客”的女性也有钱拿这种事她都了如指掌。
甚至是金额。
 楼主| 发表于 2007-10-23 16:06 | 显示全部楼层
3
芭洛特一走出来,紧急警铃随即变形成黄色老鼠并跳到她的肩上,然后爬上她脖子再变成附有水晶的项圈。
“妳花了不少时间呢,”
——因为有人“偷看”的关系。
“我只是……”
——不是你,是厕所有装针孔摄影机,我顺便动了点手脚。
“针孔摄影机?”
乌夫库克想了一下,然后心不住焉地回答”这样啊”。
“换句话说,那是为了用视觉的方式掌握女性的肉体而非法装设的摄影机?”
——你是真的明白才这么说的吗?
“我只是尝试理解妳现在的心情,其实妳正在生气。而且是非常生气。妳感到焦躁不安、
不好意思,甚至是委屈。我可以感受到妳身上散发着那种‘味道’。”
——味道?
“就是体味。像我这样的老鼠只能靠‘体味’来了解对方的情感,难道妳不知道吗?”
芭洛特紧紧握住水晶,而且悲伤地用指尖不断敲它。
至于乌夫库克则立刻察觉到芭洛特的心情。
“呃……对不起。老实说,我完全不晓得妳现在‘究竟怀着什么样的心情’。我的想像力可能还很差吧!毕竟我既不是女的……也不是人类。”。
乌夫库克这番话,多多少少缓和了芭洛特的情绪。
——我觉得你比人类还要温柔谦虚。
乌夫库克灵敏地嗅出芭洛特的心境变化。
譬如说从她皮肤散发的各种化学物质及脉搏变化,最重要的是当下的气氛。
“楼上有家网咖,到那儿应该就能工作了。”
乌夫库克说的那家网咖,位于百货公司的最顶楼。从那儿可看到港都杂乱的风景,以及大海远处的水平线。
由于跟邻座的距离相当远,因此要整顿工作也很方便。芭洛特指着菜单跟前来点餐的服务生点了卡布其诺。然后打开桌上的笔记型显示器。
正当她准备上网联机的时候,突然停下了动作。
——可以聊点有趣的事情吗?
刚刚的“偷窥”事件害乌夫库克都忘了。因此便爽快地答应她。
芭洛特从包包拿出PDA,并把化石的CG说明书跟六色的麦克笔摆在桌下。她拿起黄色的麦克笔,并且对说明书某个索引文字做记号。
然后在没何触碰PDA的情况下进行操作,输入她刚刚做记号的文字,那是某个大型螺贝的名称。她一面阅读说明书,一面把简略的解说输入PDA,甚至还加入个人的感想,譬如说“它有着玛瑙般的颜色,如果是活的,真想把它当做宠物”等诸如此类的话。
——这是我做的个人专属字典。
“真了个起,妳将来想当语言学家或诗人吗?”
——其实我只想正常上学,拥有跟大家一样的字典,照理说跟我同午龄的孩子这时候都在上学。因此这本字典是用来代替那个遗憾,让我当自习用。
“妳可以上学的,事件解决后的同时就可以申请再次入学。”
——不可能的,那需要父母亲签名同意。
芭洛特冷淡地回答。
——因为失去双亲的孩子都被送进儿童福利设施,我不想再回去那里了。
“我记得妳父母亲还健在……”
——但是他们已经不把我当成小孩子。甚至是自己的小孩看待。
她没有停下舞动麦克笔的手,并且用无声的电子讯号这么跟乌夫库克说。
当年轻的服务生把饮料送上来的时候,芭洛特的手才头一次停了下来。
“在写学校的报告吗?”
服务生如此询问她,芭洛特则含糊地点点头,这时候服务生露出牙齿笑了起来。并且用手指着桌上的显示器。
“用那个快捷方式列可以搜寻大部份妳想查的事情哟,而且这家网咖也得到联机图书馆网站的权利,只不过时间是限制两个小时。……但是,如果想延长的话再告诉我说一声,或许有办法偷偷帮妳联机。”
芭洛特用手碰了项圈,好让这位年轻的服务生能够了解她的状况。
《谢谢你,届时如果我想延长的话再麻烦你。》
服务生听到这混浊的电子音之后,表情变得略为僵硬。
毕竟他是个健全的青年,不是那种容易了解“这女人一拿下发声机器就无法说话”的人。
因此用这种方式让他了解是最正确不过了,只见他不好意思地耸耸肩,彷佛对芭洛特做了什么失礼的行为似地。
这时候芭洛特将桌上的东西收拾干净并收进包包里,服务生一直站在旁边看她做这些动
作,直到有别的客人叫他才离去。他不是什么坏人,但这是攸关自尊的问题,而且是青年与芭洛特两人的自尊。
——开始工作吧。
芭洛特说道,于是乌夫库克扭曲变身成老鼠并跳上桌子,它确定服务生并没有往这边看之后就变身成外接设备。
“试试看吧。”
计算机屏幕从刚才一直播放百货公司楼层介绍的画面,芭洛特拉出旁边的电线跟乌夫库克连接,下一会儿画面变得令人眼花缭乱。
在乌夫库克本身的操作下,好不容易透过百货公司确保的网络导航系统跟比较没有支线的服务器连接上。
“我们已经透过法务局控制住榭尔•塞普提诺斯帮妳伪造的个人情报,尤其有任何针对妳ID的联机,都将构成重度黑客罪。联机权除了需要十三种密码,还得藉由专用‘连接机种’来核对密码——换句话说,只有透过‘我’才能联机到妳的个人情报。”
芭洛特一面盯着逐渐解碼的画面看,一面又想起自己在那个藏身处里的房间。那个晚上会从里面反锁的房间。
其实房间有两道锁。一个是电子式的门把锁。这个连博士都能从外面解除,另一个是链条式的。这纯粹是为芭洛特装上的,当然她跟博士都知道这种门在这个都市根本就派上上用
场。
但是博士说门链是用特殊纤维及合金制成的,绝对没那么简单被切断。还说那是乌夫库克做的,因此芭洛特感到非常放心。乌夫库克做的门链,是能够连门缝都封死的一道锁。
“好,打开了。接下来我们就把每个项目都检查一遍吧……可以吗?”
芭洛特把手摆在连接机器上,手掌感受到乌夫库克的心跳。
过了好一阵子之后,她才要乌夫库克进行直接干扰。
其实那是非常残酷的事,她完全没想到自己的人生会被人家记录下来。
从她的出生地到出生年月日、父母的姓名、家族成员、经历。住址、电话、金融卡的使用纪录、上网的纪录、在百货公司或购物网站做的问卷调查、收发电子邮件的档案及写给朋友的信件内容等等。
那些全都是捏造出来的,她彷佛看到小心翼翼将他人的存在擅自操作的榭尔•塞普提诺斯有多么的变态。
而且那还不是随便捏造的,内容非常美好。
仿佛为了让众人清楚了解某幅画有多么丑陋而残酷地再涂上一层,让它变得丑上加丑。
乌夫库克指出屏幕上每页各个项目不对劲之处,这时候芭洛特就会干扰乌夫库克,在个别参考用的数据夹里记下自己原本的模样。
这感觉就像是从美丽矫饰的地下挖出化石一样。
芭洛特想起自己头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联机这个档案的情形,还有自己因为这么做而被榭尔烧死的那一瞬间。那时候的自己是不是有感谢他赐与这些矫饰的事物给她呢?如果真有那么做,那自己是多么地愚蠢,这简直像是拿着锉刀对完整的蛋壳——也就是自己的心灵猛锉。
这份档案里的芭洛持,现年是十九岁,她出身中产阶级,简而言之算是健全的家庭。哥哥并没有因为把父亲折磨到残废而送进监狱。酒精中毒者暨吸毒者救济协会也没有限制她母亲怀孕,对她进行体外授精,而且母亲也没有因为那件事造成心理创伤而把芭洛特当人渣看待。
她在档案里的父亲是个正常的上班族,没有因为过度劳动而罹患末梢神经症,也没有因为失业对人生感到绝望,就把女儿当成女人看待并夺走她的童贞。档案里的芭洛特有正常上学,也没有在福利设施遭到性虐待,许多人在逃出设施后还生活得更艰辛,不得不过着出卖身心的日子。但这些在档案里部下存在。
梦一般的家庭——人生。不是让人大失所望又充满憎恨的人生。
“原来如此……我已经知道榭尔对妳干了什么坏事。”
乌夫库克说道。正确认笆洛待的个人档案这段期间,芭洛特跟乌夫库克也一起住广大的网路世界游走,收集相关的情报。
“果然那男人干的是一种非法金融行为,在这档案里,过去六个月妳购买了将近十七万件的物品,不过这是虚构的档案,因此并没有实际的买卖行为,问题是钱的动向。”
乌夫库克的话让让芭洛特觉得自己的心脏好像又吐出一些毒液似的。
“他先给妳一个伪造的身份,并整理成妳早已用惯的模式,于是妳成了某家银行的女行员。这家银行不仅跟榭尔有关的奥克托巴公司有密不可分的关系,也跟政府官员有往来。首先他利用计算机输入人头户档案来制作假的存款谛明,而且用的是他伪造出来的妳的账户,只是说那些本人从没往来的账户是下会成为执行手续的对象,而关键就在这里,当妳联机往来的那一秒开始,大部分的手续便自动执行。”
自动执行的手续……其中也包括芭洛特的死。
为什么会被杀——为什么是自己?部分的答案突然出现在自己眼前,芭洛特也觉得一股前所未有的僧恶充满全身。。
“他在妳的伪造文件里附上虚构的薪水设定表,届时就会有钱从消费金融业者那儿转过来,而且金额高达好几百万美元。只是消费金融业者在资金调查上需要花一些时间,要是事件能在接下来的一个星期内获得成立,那我们跟检察局就有权利干涉……原来如此,这就是榭尔脑部的问题。恐怕这一连串的记得早己从他的脑袋消失了,难怪那不算是非法洗钱,而是属于洗涤精神。在执行跟他的记忆相关的法务程序那段期间,资金调查也将结束……”
芭洛特轻轻叹了口气,她觉得憎恶已经在体内化成一部分的血肉静静脉动。代替平息下来的心跳。
“要是帐目结清,而榭尔的脑袋又把这次的记忆全删除的话,那我们就拿他没办法了。但是相反的——如果他的记忆记录在某处的话……”
虽然芭洛特并不了解榭尔安排的这一切,但是她知道就算不了解,自己也已经开始转动夺去自己性命的那个齿轮。
不,应该说榭尔早就知道芭洛特会亲自转动它。
照理说没有人会不想知道自己是被当成什么人看待。
结果整理出来要向法务局提出的最后申请,主要是针对身份操作的二百八十个问题之处。
这时候芭洛特又点了一杯卡布其诺,刚刚那名青年对着叫自己过去服务的芭洛特露出松了口气的表情,还对她眨眼示意免费送她一些小饼干。
在进行作业的时候,芭洛特偶尔会停下手来,这时候那首奇妙的歌曲开始在她脑海里盘旋。
——DISH(盘子)、wASH(清洗)、CRASH(破坏)、MASH(捣碎)……
那是她曾经听过的旋律,含在嘴里的卡布其诺也充满明显的硝烟味。
——HASH(杂碎)、CASH(王八蛋)、JOSH(臭掉的蛋)、BASH(痛殴)……
不久深入地狱泥沼的作业终于结束,芭洛特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那个画画看,看着那个破打碎的蛋壳里存在的腐臭内容物。她没有流下眼泪,思绪反而变得非常清楚,心脏虽然一面吐出毒液也一面慢慢跳动。
而转化成化石的真相正逐渐每次心跳的间隔清晰苏醒。
“想不到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凑齐这么精密详细的文件。”
——我再也无法看下去了。
“干得好,接下来只要把它传送到法务局就行了。”
——传送?
芭洛特一阵愕然,仿佛现在才知道这件事。
——要把这个给其它人看?让他们看我的过去究竟是什么样子?
“……是的。”
忽然间文件变更成经过压缩的邮件附加档案,是乌夫库克操作的。
芭洛特全身僵住,目光没有从屏幕移开。好像眼前正有一把小刀刺过来,让她无法转移视线。
但是邮件档一直没有传送出去,乌夫库克在等芭洛特,因为她还没有说YES或N0。
“芭洛特……”
——再等一等,拜托请体谅我的感受。
她把手紧紧压在胸口,仿佛希望有更紧的东西束住自己,否则好像会支离破碎似的。
“……芭洛特,妳听听看我这个想法怎么样?”
乌夫库克客气地说。
“总之这是在挖掘化石,可怕的动物们接二连三地从地底出现。但是妳也知道牠们全都死掉了。不管多么残暴的种族,现在也一样化成石头在地底安眠。”
——你们就那么希望伤害我?
芭洛特的眼睛看着地面,咬牙切齿地问道。乌夫库克更好言相劝:
“妳活在现代,而恐龙活在原始的时代不是吗?过去曾经存在的生物。只活在牠们的确存在的事实里,但是眼前真正活在这里的是妳哦!”
——等一下,拜托再等等。
“当然这些文件最好能够消失。如果对妳来说,那是处理化石的最佳方法。”
芭洛特知道乌夫库克的态度是认真的,也知道那种行为会造成严重的后果。
但是直到最后,乌夫库克还是以芭洛特的想法为优先考虑。
这也让芭洛特彻底相信,“如果伙伴说NO,这个人也绝不会那么做”。
得到信任是再大不过的支持,坚信不会遭到背叛——只是世界充满这种信念,根本就不需要什么毒品或枪械。
芭洛特叹了口气,她挺直背脊,怀抱必死的决心盯着屏幕看。周遭的事物正慢慢从她的意识消失,直到最后全部清失不见,只剩下自己跟眼前显示在屏幕上的过去,也因此她并没有发现服务生刚刚从她旁边经过。
年轻的服务生从刚才就忽远忽近地在芭洛特四周晃动,感觉就像没拿到小费的脚夫。芭洛特当着他面没动一根乒指头就操纵屏幕里的内容。
她是突然感受到服务生的视线才吓得把头抬起来。
不过服务生非常讶异芭洛特的举动,与其说是他撞见什么关于她的隐私,不如说他只是单纯对芭洛特的能力感到惊讶,但是又马上当她是使用了什么新产品,随后便轻轻点头离去。
芭洛特冷酷地将视线从服务生的背影移开,然后一直盯着画面确认,最后看到画面显示出文件顺利送达的标记。
她不慌不忙地放开乌夫库克。再从包包取出口红。
然后转出口红,在荧幕留下红色的涂鸦。
——SWITCH(假发)、BITCH(卖淫)、WITCH(女巫)。
那不是她特别经过思考的行为,只是觉得不那么做会对不起自己。
——这就是我。
她加上这句话后就把口红收起来。
乌夫库克从联机机器伸出头来看她的涂鸦。
然后一语下发地变回老鼠的模样并抬头看着芭洛特。
芭洛特将头扭到一旁,把嘴凑向她还没喝完的卡布其诺。
她嘴唇感觉有牛奶沾在杯子上,于是用舌头把它舔得干干净净的,动作不仅仔细还略带猥亵的感觉,后来是因为无法忍受乌夫库克的眼神才把杯子放下。
接着她轻松地把手伸向屏幕,把意识集中在指尖,因此有电到的酥麻感觉,这时候涂在荧幕上的口红不断剥落。
乌夫库克好像有点吓到,原来芭洛特早就知道如何用柔性的方式,适当应用自己的能力。
她根本花不到五秒钟就把口红拂拭干净。
芭洛特捏起堆积在荧幕边缘的口红碎层。
然后混着污垢把它搓到变黑,再拿到乌夫库克的面前。
“这就是我。”
她干扰屏幕,并在上面显示这句话。
“好美的红色,要是状态完整的话,会很映肤色呢。”
但是乌夫库克却用正经八百跟人家争论的表情说:
“简直就是现在的妳,妳是这个意思吧?”
虽然是只老鼠还露出自认为很酷的笑容。
芭洛特长长地叹了口气,彷佛想让紧绷的衣服稍微松弛一点。
——真像小孩子斗嘴。
当她利用电子干扰讲完这句话,便把屏幕的电源切断,然后小心翼翼地拿餐巾把染在指头上的红色痕迹擦掉,再把乌夫库克变形的项圈戴上。
在水晶里的黄色老鼠,涂上华丽的口红还眨了一下眼睛。
4
——你们从什么时候“偷窥”我的?
芭洛特一面在商店街走着,一面用干扰询问乌夫库克。
“在妳住进榭尔•塞普提诺斯的公寓以前。”
——你们一直窥视我跟榭尔在一起的情景?
“主要是那样啦,不过那时候还没注意到你……”“
——你们对我的事了解多少?
“我们所知道的只限于妳今天整理的文件内容。”
——那里面是有全部的信息,但都没有关于我的事。
“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也觉得我疯了吗?
“妳疯了?怎么说?”
——譬如说像我这种女孩是专门收钱让别人碰我的身体。
“就我所知道的,那是社会体系统造就出来的行为,而那种系统又支撑子大多数父系社会的观念。如果妳疯了的话,可能会有更重大的事物脱序吧?”
芭洛特环顾夕阳余晖里的商店街。徐徐吹来的冷风让人不禁缩着身体行走。隔着坚硬的玻璃看到透明的阳光浮现清晰的影子,而走在暗红色向阳面的人们看起来部不像是疯子。
——可以多聊一下我的事吗?
“妳愿意告诉我吗?”
——之前我待的店遭警察查缉的时候,有警官曾经这么问我。他问:“妳为什么要卖春?”
我回答他,“因为我不是处女”。
结果那名警宫“咻”地吹了一声门哨,好像我做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我问他:“我有什么地方与众不同吗?”
警官回答我:“最近的女孩好早熟哦”。然后又问我:“妳在几岁的时候把自己的童贞给那个幸运的男人呢?”
“幸运的男人”——我从不知道原来别人是这么想的。
然后我这么回答。
“对方是我爸爸,在我十二岁的时候。”
我以为他又会吹门啃,想不到那名警官什么话出没说。
第一次遇到那个警官的时候,他说自己也有两个女儿。他说“大的已经上高中,小的跟妳同年”。因此他给人“放心对我坦白吧”的感觉,所以我也这么问他。
“你曾有过想触碰自己女儿的身体,想抱她的想法吗?”
我以为每个当父亲的”都有那种想法”,可是那名警官这么说。
“妳疯了!真是岂有此理,怎么可能有那种事!”
我不懂这为什么会变成“那种事”,而且他骂我“疯了”的时候。我也觉得很伤心,那名警官露出自己好像看到一个疯女人的表情。我真的不明白为什么。不过由此可知,他也不是我的同伴。
过没多久我就遇见了榭尔,是他主动找我的,还说是我的迷,因为他曾经以客人的身份来找过我一次。他说愿意给我一切,还要重新创造我,我问他,“那样是表示你爱我吗?”。结果他说,“一点也没错”,于是我便从上榭尔的车。
——乌夫库克会把这件事告诉博士吗?
“不会……我会把妳传达给我的情报锁在体内,只有妳才能够解碼。”
——你觉得呢?你觉得我疯了吗?
“这个嘛……我是不晓得。毕竟我只是一只针对某项研究而把智能增幅到跟人类下相上下的老鼠……其实也不算是老鼠,应该说是“某个”有老鼠模样的物体。也是行人说我是不正常的存在。”
——你的存在不正常?为什么?
“不晓得,可能就那家伙的观念来说,这是不正常的事吧!我从自己诞生之后就一直在调查自己是谁,但是并没有任何结果。于是我认定自己原本是只公老鼠,学习人类男性的观念,做出人类男性的行为举止,但是我不知道那么做是否正确。”
——那你是谁?为什么诞生呢?
“应该是某些人委托研究者制造出这世上最优秀的道具吧!”
乌夫库克如此说道。
“而委托的是军方。在制作出来的几个试作品里,其中一个就是我。但是因为后来研究作废。导致找也被当做‘原本不存在的物体’处分。”
——你差点被丢弃?为什么?
“基于战后的政治理由,什么人类有错,武器有错来着……战争结束后没多久就出现了联邦国与大陆之间要签订和平条约的议题——什么人类有错,武器有错?”
“因为会发生用枪的犯罪行为,那时候是该怪用枪的人,或者该怪枪本来就下应该存住呢?而战后的政治否定枪的存在,肯定了人类,他们觉得战争的道具,本来就不该存在。因此武器或是与其有关的所有技术,都被枧为限制对象受到争议,而这么做都是为了保护人类。”
——你也遭到否定吗?
“是的。我原本是基于政治及军事的理由诞生,却也园为相同的理由遭到抹杀。要不是Scramble-09的法案成立,我老早就被处分掉了。我是因为不断读明自己对社会有用,才好不容易得以留存下来。”
所以你才帮助我,
乌夫库克好像要回答、却突然沉默下语。
——怎么了?
“我闲到了许多奇怪的‘味道’。其中还包含了强烈的义务感……计划性的行动,以及敌意……”
这时候反应灵敏的它立刻命令下意识正准备停下脚步的芭洛特说:
“继续住前走,不要停!”
芭洛特照它的话那么做,但是步伐不知不觉地加快。
“从百货公司里面穿遇。好确认跟在妳后面的是什么人。”
乌夫库克详细指示芭洛特怎么走,她一面照做一面以立体方式感应周遭人群的动作。紧张感让她全身的皮肤像是起了鸡皮疙瘩。不久终于确定从四面八方的人群有六个人在追芭洛特。
“是刚才的网咖。我们在联机搜寻榭尔的情报时,不慎被对方察觉到,因此他用逆向侦测查出我们的位置,并立刻派追兵过来。”
——现在该怎么办?
“击退他们之后就回去。”
它的口气彷佛“下雨了就去买把伞”那么轻松自然。
——怎么击退,
芭洛特已经开始畏惧,好像有预感会发生什么大事而急得快哭出来。
“抓住我的手。”
芭洛特拿下项圈并紧握着,不一会儿乌夫库克极扭曲变身,包住她整只右手变成皮手套,那只皮手套用斩钉截铁的口吻这么告诉她。
“请妳放心,我是被当成肉搏战最强武器而开发出来吋万能道具。”
当芭洛特离开商店街走进人烟稀少的大楼后巷,果然有六名男子把周遭可以逃脱的路线确实堵住。
他们用手机之类的东西互相联络,不过芭洛特早就用她的感应能力察觉到。
“两人一组,一共有三组啊,首先有两个人想抓妳,因为他们散发着展开明确行动的味道,剩下的四个人可能在车上或什么地方待命,准备在抓到妳之后就立刻带离开这里。”
正如乌夫库克所说的,芭洛特的立体感觉感应到剩下的四人集中在停放于某处的车上。而慢慢接近的两人分头行动,一个挡住芭洛特的去路,另一个想从后面包抄。
——越来越接近了。
“对方靠过来的话,妳只要伸出握住我的手就可以。”
昏暗的道路里没有半个人,芭洛特原本想干脆停下脚步,但是奇妙的气势却催促她的脚下断往前走。她紧紧握住变成手套的乌夫库克,不久来到男子埋伏的转角。
当芭洛特突然停下脚步,男子也同时冲了出来。
紧张的她伸出右拳,但下一秒钟却很快地伸出一根银色的棍棒,棒子的前端直接击中男子的咽喉,只见他发出“耶!”的呻吟。
接着他滚了一圈就当着呆若木鸡的芭洛特面前昏倒在地。
男子翻着白眼抽动一会儿,然后开始门吐白沫。
“我顺便对他用电击,这样他会暂时昏迷一阵子。”
仔细一看,芭洛特原本带手套的右手正握着警棍,是乌夫库克变身而成的。
很快的,从后面又跑来一名男子。那名男子看到同伴但倒在地上,便用很快的速度冲过来。
芭洛特拼命伸出右手的警棍,但男子却轻易地闪过。
不,看起来是闪过了,但是并没有“让他闪过”。她右手的乌夫库克自己动了,只见警棍前端往男子的下巴顶过去。
男子跪到在地,但是这次的力道并不大,保有意识的他往这边看。
就在这个时候,伸长的警棍扭曲变形,这次竟然变成手枪。
男子讶异地凝视枪口,芭洛特也吓得缩起身子。
手枪响起“砰——”的清脆声音,击中男子的脸部,但那并个是实弹,而是细铁丝网,然后它缠件男子的头部并释放电流。
这可不是普通男子能够忍受的,他连声音都没有发出就失去意识,随即就昏迷不醒。
“好了……那么我们快回停车场吧!”
手枪一下子变形消失,变回普通手套的乌夫库克如此说道。
但是芭洛特还两眼发直地看着昏倒在地的两名男子。
当芭洛特迅速跑回停车场坐上电动车,
“动作真快。剩下的追兵已经察觉到情况不对劲,开始行动了呢!”
还是手套状态的乌夫库克淡淡地这么说。
——现在该怎么办才好?还要干掉其它人吗?
“没必要战斗的话,那就再好不过了。尽快离开这里吧!对方很有可能守住购物中心的出口,但是如果什么事都没发生的话,我们就直接回去。”
——你真的觉得会没有事情发生吗?
芭洛特一面急驶着电动车一面战战兢兢地询问。
“我是觉得‘如果什么事都没发生就好了’。”
乌夫库克这句话说得非常泄气。
——真搞不懂你到底靠不靠得住?
芭洛特语气略带愤怒地说道。
“伤脑筋,妳在这次的事件将是证明我的有用性的证人。”
当乌夫库克真正慌张起来的时候,车子从停车场滑出购物中心的出口。这时候一辆大箱型车突然从旁边冒出来。
“是敌人,操纵车子闪避它!。”
——结果还是有事情发生嘛!
芭洛特这次真的生气了,她下意识地操纵车子,用远超过规定的速度在车道行驶,然后从箱型车的车头超前。
差一点就让箱型车挡住道路,可是回头一看,它很快就追上来,这时候周围不断响起抗议的喇叭声。
——现在怎么办才好?
“用妳的力量甩开他们吧!我负责指示妳方向。”
芭洛特对变身成汽车导航系统的乌夫库克说道。
——可以“飙车”吗?
“系上安全带,并注意路上的行人。”
——我真的可以信任你吗?
“当然可以。”
芭洛特嘟起嘴巴并系上安全带。她凝视着手上的汽车导航系统,针对车子的内部构造集中意识,并且尽情地扰乱其电子讯号。
她在一瞬间掌握周遭的车辆、行人的位置及障碍物的状况,然后像滑板选手过弯那样,让车子在距离很小的空隙飞快穿梭。
——我从来没开过车子。
听到芭洛特到这时候才讲这句话。乌夫库克也若无其事地回答。
“这没什么,任何事总有第一次嘛!”
在穿过东区进入干道的时候,背后有两组车灯正以飞快的速度紧追在后,对方对他们的脱逃路线了如指掌,而对于这两辆不断逼近的箱型车,芭洛特就算不用回头看也能正确掌握他们的位置。
这时候其中一辆箱型车的副驾驶座车窗打开,从缝隙伸出一个细长的物品。
“对方要开枪了。快闪开,凭妳的能力应该办得到才对!”
听到乌夫库克这么说,自己竟然相信自己办得到,这让芭洛特感到非常不可思议。
而且她连箱型车里面的人的动作都一清二楚,在时速将近一百公里的速度里,自已竟能完全掌握住箱型车的人准备扣板机的动作。
于是芭洛特干扰整辆车子,同时操纵内部所有构造。
车子剧烈的剎车声遮蔽了枪声,当子弹擦过车子后面的框架,车头早已经画了好大的弧形并逆向行驶。
她知道那两台箱型车想从车子旁边超前并紧急停信车挡住他们。
只见车子四个轮胎冒出浓烟,转了半圈之后就从刚刚过来的路又逆向回去。
这时候后方来车纷纷打方向盘闪避,芭洛特完全掌握住那些动作,因此车子毫发无伤地闪开后面的来车,继续狂飙好几百公尺,她还察觉到有一辆箱型车跟后面的来车冲撞而停了下来。
至于车子会这样回转跟疾驶,全都是乌夫库克指示的,芭洛特遵照它指示的方向,再次进入东区拥挤的部市丛林里。
——乌夫库克,你是和平主义者?还是激进派?
“当然是和平主义者。”
——要我逆向行驶的你会是和平主义者?。
“对于处置刚刚那种紧急状况,这是最简单的手段,难不成妳要我变身成火箭炮轰掉敌人?”
——你能够变身成那种东西啊?
“那么做会触犯联邦法,而且变身的隔天我就会被判废弃处置。”
——可是目前情况紧急耶!
芭洛特继续保持惊慌失措的表情,为了“甩开”追上来的另一辆箱型车。她遵照乌夫库克
的指示在复杂的街道到处穿梭。不久车子进入的地下隧道,穿过好几处交叉路口,到了马杜克市的中央区一带才又回到地上。这时候并没有看到箱型车的踪影——只见天空是一片像新墨汁染成的早春夜晚。
“好像已经完全‘甩掉’当初掌握的那些家伙,可是……”
乌夫库克还是保持汽车导航系统的模样,一面指示路线一面忧心地喃喃自语。
——你是指还有其它追兵?
芭洛特不安地皱起眉头,紧握着汽车导航系统。
“到处都有奇怪的味道,那是无感的目标意识……只是在单纯观察而已。”
忽然芭洛特察觉到有一辆车逼近,原以为它只是隔着一条车道紧跟在后,想不到它一直配合这边的速度并行。
——那辆车一直跟着我们。是敌人吗?
“不……这个味道……”
就在这个时候,并行的车子突然进入这边的车道。
然后还有好几辆车则紧紧跟在后面。
——乌夫库克?
“是那家伙……绝对没错。”
乌夫库克用芭洛特从没听过的沉重语气低声说道。
想不到等他们一回过神,跟在后面的车子又缩短双方的距离。
不久连芭洛特也回头看到那辆车的驾驶,她吓得屏住气息。
是那天晚上——她被反锁在车内烧死的时候。驾驶搭载榭尔离去的另一辆气勋车的男人,也是榭尔的保镳。
“迪姆兹迪尔•鲍伊德……是‘奥克托巴公司’的Scramble—09。”
当乌夫库克喃喃自语的时候,那男人开始闪车子的大灯。
——什么?他要我们停车?
芭洛特的眼睛瞪得圆圆的,就住汽车的通讯器闪烁的时候……
《我也是委任事件的负责官,想宣布一下事前的相关情报。》
芭洛特大吃一惊。乌夫库克则沉默不语。很明显的,那是发自后方车辆的声音。
《我已经询闻过关于那辆出租车的一切,如果你们拒绝透露情报给我。那么公共租车服务机关将愿意替我方证明你们的态度。》
——这话是什么意思?车子怎么会有声音?这个人在说些什么?
“同是委任事件的负责官为了想和平解决事情,会互相交涉或宣布一定的情报,如果拒绝的话,届时上法庭会得到负分的效果。”
——那现在怎么办?
“先把车子停在前面,稍微跟他谈一下吧!”
话一说完,乌夫库克匣从汽车导航系统再次变回手套包住芭洛特的右手,芭洛特方寸大乱,不久才战战兢兢地把车子停在路旁。
5
鲍伊德隔着两辆车的距离把车停下来。
当芭洛特走出车外,鲍伊德也同时下车并站在车门后方。
普通车辆依旧从他们旁边穿过,双方好一阵子都沉默不语。
壮汉的无机质脸庞没有任何表情,芭洛特对他一直盯着自己看的模样有种令她双腿颤抖不已的恐惧感。那个单是可能被杀的恐惧,而是“可能连反抗都没有就会被杀”的恐惧,而那份恐惧还夺去她全身想抵抗的力气。
“放心吧,芭洛特。只要有我在,那家伙也不可能立刻对妳动手。”
变成手套的乌夫库克察觉到芭洛特敏感的想法而这么安慰她。
这时候鲍伊德头一次动了眼睛,他一直盯着芭洛特的手套看。
“原来你在那儿啊,乌夫库克。”
鲍伊德不经意地说道。光听这个声音就觉得自己正对着枪口,而且毫无感情义压迫感十足。
“你什么时候完成对抗委任的手续?”
乌夫库克问道。鲍伊德蓝色的眼睛露出冰冷又无情的光芒。
“今天下午。……‘那’就是你的‘使用者’?”
他露出无趣的表情,还轻轻对着芭洛特抬高下巴说话。
“她是事件的当事人,你说要求透露情报是什么意思,鲍伊德?”
“希望你们能撤销生命保全程序。”
“你这样是在恐吓,并不是要求哦!你到现在还认为那么做就能让事件解决吗?”
“我是不可能解决事件的。只会‘压制’。我想知道你们会对榭尔•塞普提诺斯提出什么告诉的情报。”
“检察局会正式发表,你慢慢等程序吧。”
“我想再次询问事件当事人死亡或失踪时将采取的应对措施。”
“判断未解决的事件将会‘持续’解决。”
每当乌夫库克说一句话,鲍伊德的眼神就多露出一分冷酷的光芒。
“妳害怕吗……”
说着这句话的鲍伊德,突然又把目光移到芭洛特。
芭洛特的双脚抖得更厉害。她紧闭嘴巴回看鲍伊德一眼。
“如果不想死的话就撤销委任事件,放弃事件当事人的权利吧!”
鲍伊德说道。这句话彻底破坏芭洛特脆弱不堪的勇气。
“别听他的。芭洛特。当妳放弃行使权利的那一瞬间,就没有人能保护妳了。”
处在令人窒息的紧张里,芭洛特好不容易点头并用力抓紧右手的乌夫库克。她拼命忍住恐惧与屈辱的泪水,
——我不想死。
她把窜自内心深处的意志整个传达给乌夫库克。
这时候鲍伊德开口说话了。
“我想知道简易法庭预定开庭日与事件当事人出庭的相关情报。”
“……预定日是三天后,至于其它的决定请你等程序吧,在那之前请不要再使用类似今天这样的手段,否则我会在法庭上提出正式告诉。”
“你在说什么,我可是听不懂呢……”
鲍伊德的脸颊有点扭曲,虽说是毫无畏惧的笑意,但表情却士分冷酷无情。
“我可是非常期待再次将你握在手中呢——乌夫库克。”
话一说完,鲍伊德便走进车里。他关上车门便随即发动引擎,很快地从芭洛特的车子旁边驶离。
芭洛特直盯着那辆车,然后说:
——你认识那个人?
“我们以前曾经共过事,但现在是敌人。”
芭洛物没有再追问下去,瞬间感到松软无力的她也回到车内。
她关上车门,抱着膝盖坐在座位上好一阵子都没动。
她什么话也不想说,只想躲在自己的蛋壳里。
“相信我,就像我相信妳一样。”
乌夫库克说道。
“我必须藉由保护妳这件事来证明自己的有用性。”
——为什么是我?
她痛切地询问,但是连乌夫库克也无法立刻回答。
泪水在芭洛特的眼里打转,然后落在她紧抱的膝盖。
她只是觉得恐惧跟委屈导致边颤抖边哭泣。
车子慢慢行驶,但不是靠芭洛特的电子操控,而是自动驾驶。
收音机传出热闹的音乐,芭洛持用停止哭泣但红肿的双眼呆呆望着夜景,并凝视映在车窗的自己。
必须忍耐的规则还很多,但是无法压抑的恐惧却好像会慢慢削减自己抵抗的力气与怀抱的希望。
维持手套模样的乌夫库克若有所思的样子,然后突然这么说:
“妳并没有疯。”
芭洛特半关上心门,她眼神茫然地望着右手上的手套。
“妳的理性跟感情都很正常,妳并没有错,正因为如此我才想藉由妳的使用来解决这个事件。”
——究竟是什么事件?
“妳根本就没有理由遭到杀害,但是妳却被监禁在车内,全身还受到重度的烧烫伤,我要揭发对方杀害妳的意图跟理由,并且纠举他不法的行为。”
——是关于我的事件?
“没错。身为当事人的妳选择了Suramble-09,不仅得到其技术还得知我的存在。”
芭洛特设法针对那件事进行思考,但就是办不到。她没想到自己能做些什么,如果真的可以,那么自己得到的这股新力量就是答案吧。
但现在她却不知道自己是为了什么做那些事。
马路非常拥挤,汽车导航系统没能让芭洛特搭乘的车子像刚刚飙车那样前进。芭洛特一面看着同样坐在出租车上带着孩子的父母或情侣,一面听着收音机。不久她开始干扰收音机。
《可以告诉我出庭的理由吗?》
“正确说来,根本就还没要出庭审理,这次只是进行锁定榭尔是明确嫌疑犯的作业。然后
会藉由妳的出庭对嫌疑犯正式提起告诉,同时并承认事件正持续进行中。”
《这话是什么意思?》
“法律上证明妳被杀的背后有一项计划性的大规模行为正在进行,而我们只要解决那宗事件就能从法务局领到酬劳。”
《没有我的话就办不到吗?》
“没错。如果少了当事人,一切都免谈,剩下的就靠法务局的人跟警官们如何‘适当’处理吧。”
《因此你们才保护我?让我保护白己?这样对我有什么好处?》
“你的性命、尊严、正当的主张权利、生活费……应该就是这些吧。”
《乌夫库克。》
“——嗯?”
《可以兜一下风吗?》
“可以,妳想做什么就做吧!只不过,不要太晚回去哦!”
芭洛特的本子从东区驶向南区,车窗外那举起手就能挡住的清澈大气。被街道的灯光照得闪闪发亮。
芭洛特打开车里的暖气并把领口拉上,像是要把它扣紧。
“穿太紧的话可能对皮肤的安定会造成妨害,也会给内脏带来负担。”
《我觉得这么做感觉比较安心……》
说着,她看了一下手套,她的视觉焦点比刚才还要固定,确实认定乌夫库克的存在。
《你会不会觉得我疯了?》
“我不觉得。”
《对了,乌夫库克。》
“嗯?”
《你看过录像带吗?有看过内容出现“我们这种女孩”的吗?》
“看过几次,在调查我性欲的实验上。结论是我看不懂。”
《你听说过SM吗?或是恋物癖之类的。》
“我了解得不是很详细……那是什么?”
《在我之前待的店里有个叫做女王的红牌,那个人曾说我并不适合玩SM。偏好那种游戏的客人喜欢看到女孩又哭又叫的模样,而我是因为像死人一样而“受欢迎”。我还满喜欢她的,因此就算最后那家店是因为女王而消失了,我也不曾对任何人说一句她的坏话。》
“嗯……”
《我曾经看过一次女王表演的秀,她带了好几个扮演M的女孩,不是把她们绑起来就是加以殴打,大家都非常漂亮。其中有一个是喜欢被针扎,因此被绑着的时候让对方用针在她乳头刺十字图案,女王说“这是用过就会丢弃的针筒”,绝不会让别人使用,也是为了不让她生病,而且普通针头的表面其实是粗糙的,因此会产生“无意义的痛楚”,所以用过就丢的针筒是最棒的道具。》
“原来如此,然后呢?”
乌夫库克很认真回答芭洛特滔滔不绝的话。
《针拔出来之后乳头就会流血,她就会被绑得更紧。因为她皮肤很白,感觉就像流血的泪水那么美丽。女王认为“那么做”会让客人觉得美丽,扮演M角色的那女孩也是这么说,而且当她被绑得更紧的时候还说,“这感觉好像被爱人紧紧拥住“。她说虽然不是每个人都做得到那样。但女王却让她有那种感觉,她说绳索跟铁链就仿佛父母亲的手,不过在表演结束后她却说不喜欢男人过于粗绑住她,边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所以连妳也爱穿紧身农?”
《或许吧,因为那会让我想起当时她在表演说的那句话。“像被紧紧拥住的感觉”……可是那女孩在女王遭到逮捕以后,却在一次边服药边被男人绑住进行性交易的时候死掉,听说是那男人过度兴奋而勒死她,当时虽然也有开庭审判,但是那男人却获判无罪。》
“妳有看到当时的审判吗?”
《嗯,当时还起诉帮我取名字的老板娘,不过她败诉了,老板娘说后来法务局就盯上我们这家店,警官还扣押了客人的名册。其实我并不讨厌那个女王跟那家店,因为我遇到更糟的事多得很呢……况且拍录像带的时候有人会把我们拍得美美的,大家都很干净也很温柔,虽然也曾耳闻有我早就知道的“过份之处”,但是老板娘帮我们介绍的人都不坏。他们还说如果我懂得怎么笑,一定能当上女明星的,只可惜那家录像带公司已经倒了……你有看过我拍摄的录像带吗?》
“没有。”
《想看吗?》
“该怎么说呢……不晓得耶?倒是那个女王怎么会被逮捕呢?”
《记忆重现。》
芭洛特说完之后稍微思考了一下,她不晓得该如何表达那些话的沉重感。
《她是一个晚上能够赚上一两千块的人,她非常美丽——不管是脸蛋或是身材。她非常聪明能干,给人有安祥的感觉。虽然她不贱卖自己,但遇到逼不得已的时候,她也能毫下犹豫地那么做,虽然平常在做之前或做了之后,她都烦恼得要命。你懂吗?想不到她那种人竟然会拿预藏的枪枝杀死客人,而且是有计划性的。听说她把客人绑起来之后,对着他开了二十多枪。而且是在“专用旅馆”里常有的“防音室”,就算对方已经气绝身亡,她还是不断开枪。》
“为什么?”
《老板娘说女王被关在拘留所,然后她在审判的时候都没有说半句话,我有跟大家一起去出席她的审判,后来也有出席刚刚我说死掉的女孩的审判。双方的审判时间都不长,也没什么可看性,只看到男人为了自尊跟金钱工作而已,真的是一场既无聊又差劲的表演,店里的女孩连同我也部抱持相同看法。没有人知道女王为什么杀人,法庭上那些男人吵个不停,女王一直笑咪咪的。男人们拼命询问女王在童年时期发生过什么事,但是她都没有说话,老板娘最后吻了女王,还对她说“对不起”,女王回应“没关系,我爱妳。”,然后又说了“再见”。》
“一级杀人罪……这算是计划性杀人,应该被判无期徒刑,她们俩是一对鹏?”
《女王跟老板娘并不是一对,也不是所谓的同性恋者。她们有如家人般互相关爱,像我有时候也很想跟店里认识的女孩见面,那心情跟思念家人一样,毕竟大家从各州辗转而来,结果聚集在这个马杜克市,这儿是最容易赚钱的城市,但也是最糟糕的地方。当初跟我一起逃出设施的孩子……虽然我不晓得她们过得怎么样,但就是会很想见她们。》
“见得到的,等事件解决后,你想见她们每次都行”
《可是就算去找她们,反而会让她们羡慕或嫉妒我,毕竟我们一直都在竞争该如何得到别人的爱,因此不见面可能还比较好。》
“得到别人的爱啊……”
《不管是伙伴、男人或同性之间的爱都能所谓,甚至是上帝或命运也行,只要能得到对方的爱就好了。因为我们最讨厌自己是在没人爱的情况下死去,后来我觉得大家最后都是在没有爱的情况下死掉……》
不久车子往南街行驶,并且朝都市的中央前进,穿过错综复杂的街道之后,前往广大的地区。
乌夫库克很认真地思考芭洛特说的话。
《对了,乌夫库克。》
“嗯?”
《审判的时候会问我跟我父亲的事吗?也就是有关我的“记忆重现”。》
“不知道……如果对方辩护人判断利用这点动摇妳,也有助于辩论的进行,应该会那么做吧!”
《一旦证明我疯了的话,就表示事件不成立啰?》
“这个嘛……没错。”
《我这宗案子当初起诉的罪名是什么?》
“违反未成年保护法,及伪造文书、操作身份、强奸未遂杀人……”
《那像我做那种事的时候有无感觉,被男人玩弄或我穿什么服装等等的事,都有可能被问到吗?虽然法庭都会说“她们平常过的就是这种生活,女人就算“有感觉”也错不在男人等等。》
“这次的事件并不允许提及那一类的话题。”
《老板娘也说过类似的话,她说那种问题很没品。但是……》
“这次我不会允许那种事发生的。”
《我想协助你们,我真的那么想。你肯相信我说的吗?》
《我只想要一个借口,一个就算受到伤害也觉得那不算什么的借口,让我觉得做那些事只是达成目的的手段。是为了某事或某人才那么做的,毕竟我体内还有一个觉得就此死去也下错的自己。但是我不想死。我不想就这么死掉。》
“芭洛特……”
《我只要睡觉就会作恶梦,平常就是这样了,尤其是发生那件事之后,情况更加严重。你会作梦吗,乌夫库克?》
“不,我不太常作梦,但是我知道妳作恶梦的时候都会呻吟。每次妳睡着的时候都会散发出那种味道……”
《我知道自己在那时候很想死掉,可是又害怕,害怕到全身都无法动弹。真的……什么挖掘化石、诗人、学者来着都不足以当做借口。人生的目标跟梦想哪能成为我活下去的借口……我只想要当下的事物”。我想要的东西都不曾得到手过。》
“芭洛特……这一路妳都辛苦熬了过来,那是非常伟大的事呢。”
《……这话是什么意思?》
“为了保护自己的生命,妳一直忍耐,在强大的压力下,妳被迫服从自我防卫到现在。那需要勇敢与忍耐,是非常辛苦的战斗。往后我将跟妳一起战斗,我会变成任何妳想要的武器,也许那并不是妳所知道的战斗方式,但是我也不敢妄下断言说哪种方式会比较好,只是我希望妳也能了解我们的战斗方式。在妳昏睡中所被指示的计划,我们根据妳觉醒的感情为基准加以修正,希望能藉此纠举并把妳差点被杀的理由全部揭发出来。”
《那就是你的借口?你觉得听过我发的牢骚后得到大笔钱,这样自己就有生存价值?》
“其实我也跟妳一样,想实际了解自己是什么人,而且要有那种”自己确实掌握住”的真实感。因此我——将自己的影子投射在这个城市,将自己焦虑不安的影子投射在这胶着城市背后的纠纷里。”
不久车子进入中央公园。
通过欢乐街附近的船屋后,他们来到烧焦的草皮及四周围满警方黄色封锁线的地方。
这里曾是自己丧命的地方——被封在蛋壳里面,差点烧死的现场。
芭洛特在那儿把车子停下来,过了一会儿才决定走出来。
冰冷的夜晚降临,这地方没看到半个警官。
芭洛特跨过封锁线站在还残留烧焦味的地面,她仰望天空,虽然心里有股想放声大叫的情绪,可惜发出来的却只是像风掠过门缝的咻咻气声。
——我没有什么想做的事。大家……我所认识的女孩,她们最后都一事无成,落到只能靠毒品跟男人生活的下场。我只想趁自己还没落到那种下场前,给自己一个活下去的借口。
芭洛特闭上眼睛,最后做好决定便直接对乌夫库克进行干优。
——“爱我”。
“呃……什么?”
——给我一个借口,我希望“那么做”是为了你,而且我也愿意出庭。只要你吩咐我“做”,我什么部愿意做,所以请爱我。
“妳是说……像家人那样?还是像妳刚刚在车内说的女王和老板娘那种关系?”
——榭尔说他爱我,所以当时我才上了他的车,我也希望能得到“你这种人”的爱。
“等一下,那么做……对妳有帮助吗?”
——对你而言,我算什么呢?
这个时候,在芭洛特手上的乌夫库克扭曲地变回老鼠。
那完全是芭洛特强制的操纵。乌夫库克把眼睛瞪得圆圆的,害怕地往后退。
“妳……妳解除了我的初期防火墙?就在那一瞬间……”
——回答我。
“呃……嗯,等一下……妳是我的委托人,也是我必须保护的事件当事人。如果妳对我的行为有任何不满,可以随时向法务局提出申请……”
——别跟我说那些,我不是在问你那个。
“等一下啦!妳也知道,我只不过是一只世界仅有的会说话会跳舞的老鼠,妳一定有什么地方误会了,妳以为我能变身成妳心目中的人类男性吗?那是不可能的,我并没有变身成其它生物的机能。”
——这我知道,你只是只老鼠。一只既可爱又会说话又温柔的老鼠,你也跟那个警官一样,觉得我疯了吗?
乌夫库克像是被她打败似地深深叹了口气,连它身一的吊带部变得有点松。
“妳把我当成玩赏类的动物吗?像那种关在笼子里贩卖的宠物?”
芭洛特露出悲伤的表情,她过去从没有过那种表情,也是乌夫库克头一次看到芭洛特“真正的表情”。
——我没那个意思,只是……
“对妳而言我的存在是什么?我会保护妳,成为妳的武器帮助妳远离危险。因为妳必须为自己活下去。争取生存的权利。”
——新伙伴。
“什么?”
——你曾在这里对全身焦黑的我这么说,还一面看着我的眼睛一面说我是新伙伴。
乌夫库克的红色眼睛再次瞪得圆圆的。
“妳有印象?在那种状态还能记得周遭发生的事情?”
——因为体质的关系,无论药对我的身体是好是坏,用在我身上都没什么效果,我是觉得不舒服才睡觉的,也因此我才得以避免像母亲那样成为中毒患者。
“尽管如此也太不寻常了吧!毕竟妳全身有严重的三度灼伤,想不到妳……还保有意识。竟能够正确记住第三者说过的话。”
芭洛特非常悲伤地咬着嘴唇,整个人伫立在连内心都会被冻僵的寂寞里。乌夫库克察觉到这点,于是坐在芭洛特的手掌上。
“使用我”的人类都会把我当成道具来要求许多事情,也因此造就我跟过去搭档的伙伴有了决定性的对立关系,如果妳愿意继续保持委托人的立场,把我当伙伴来使用的话……”
——可以,你说的话找都会听,我也会出庭的。
“嗯……看样子妳跟我的想法并没有什么分歧……算了,就这样吧。往后妳还有很多事要做。”
芭洛特盯着乌夫库克看,彷佛双方达成这个协议,往后就算受到什么伤害她都不会在意,倒是乌夫库克完全败给她的眼神,不得已只好伸出它的小手说:
“那么基本上就先那样吧……就请多多指教了,伙伴。”
芭洛特用指头跟它握手并使用干扰。
——直接叫我芭洛特就行了。
“嗯,可是妳真正的名字是……”
——帮我取名字的老板说那是最适合我的名字,我也那么认为。就像博士叫你“犹豫不决的家伙”是一样的。
“……是吗?嗯,知道了,那就请多多指教哟!芭洛特。我是乌夫库克,个性就跟我的名字一样,但我可是有从法务局那儿取得专门处理Scramble-09的事件负责官执照。当然他们是把我当人类看待。”
——我也那么认为。
芭洛特不由分说地朝乌夫库克的头部亲吻一下。
害乌夫库克酷酷的红眼睛又因为讶异而瞪得圆圆的。
芭洛特再让它变成项圈戴在身上,然后对脚底踩的焦黑地面轻轻挥手道别。
6
回到藏身处,博士桌上的荧幕提示出好几个紧急呼叫的记号,看样子是检察官在呼叫他。
但博士这时候是在里面的研究室,里面有个类似水槽的箱子,内侧直接装有手套。博士把手插进那里面,正在跟显微镜缠斗。
“博士,检察官似乎想把回路CALL爆呢!”
乌夫库克语带戏谵地说道。博士没有回头,只是耸耸肩。
“无所谓,反正我该做的都做了,再来就是我用自己的方法进行建设性的作业。”
芭洛特呆呆地杵在那两个没有看着对方还能热烈交谈的两人中间。
她觉得有些无聊,于是“咚”一声地把手中的纸箱用力放在博士背后。
“好危险哦!”
博士讶异地把目光离开显微镜,看着芭洛特说:
“好大的行李哦!那是什么东西?”
“是套装哟!博士,那是芭洛特出庭的条件。”
从项圈变回老鼠模样的乌夫库克站在芭洛特的肩上说明。
“那是妳的选择吗?露恩•芭洛特?”
芭洛特点点头。那是她最后购买的东西。
“基本上我也是有出席公开场合用的服装……”。
“但是我们委托人似乎不喜欢博士的品味。”
芭洛特指着博士他那头颜色几乎斑驳的头发。
然后又做出把自己的头发往上绑的动作,意思是要他梳理整齐。
“其实妳早说出原因是我的穿著打扮不就得了,检察官那家伙现住正努力让我们赶上简易法庭的辩论呢!”
芭洛特露出不高兴的表情,然后把纸箱硬塞给博士。
“博士你真不了解耶!我们委托人可是既天真又容易改变心意,要是没有当下了解她的心情,就会申请变更负责官哦!”
乌夫库克站在芭洛持的肩头正经八百地说道,博士则是语带讽刺并歪着嘴说:
“看来你终于对她十分了解啰,乌夫库克?”
然后又看看纸箱上注明的尺寸,并感动得点点头说:
“尺寸非常合。”
其实只要利用芭洛特的能力,这根本是轻而易举的事。
芭洛特指着屏幕上那堆充满不满的紧急呼叫,博士比出没什么兴趣的动作,他倒是频频注意水漕内部刚才一直在处理的大量玻璃管及器皿里的东西。
“妳直说没关系,如果妳真那么认为就早点跟我说嘛!”
说完便把西装的纸箱夹在腋下,然后用手摸着水槽说:
“这玩意儿还得经过各种勘验,仔细想想,要完整重现成长中的东西还挺棘手的呢!况且她可能也不喜欢代用品。”
芭洛特皱着眉头,不太了解博士说的意思。
察觉到这点的乌夫库克便替她问:
“你在做什么,博士?”
“做什么……当然是尝试各种让芭洛特的声音恢复的方法啊!”
这次芭洛特露出受宠若惊的表情,而且突然想起博士说过的话。
建设性的作业——博士刚刚的确曾那么说。这时候突然有什么莫名的感觉从她情绪的缝隙穿过。那是她对这只老鼠跟这个男人有种“终于让我遇到了”的感觉,过去自己一直害怕遭到背叛,现在她突然发现自己心里已经没那么想了。
“喔。对了,谢谢妳,芭洛特,谢谢妳送我这套西装,可惜这件事不能写在呈给法务局的报告里,因为这会变成我们收受事件当事人的贿赂,其实有时候穿上这个也不错,这会让我想起自己曾当过一阵子“正派的人”呢!”
芭洛特摇摇头,她想对乌夫库克跟博士表达感谢之意,但苦于发不出声音。于是她把博士手上的纸箱抢过来,把嘴唇印在上面。
这个动作让她肩膀上的乌夫库克被甩出去,不过它倒是灵巧地跳到桌上。
而博士抱着又被塞回来纸箱,呆呆望着芭洛特右转跑走的背影,不久门发出“啪哒”好大一声之后便关上。
博士望着门再看看桌子上的乌夫库克。
“到底怎么了?”
“不知道……我以为她很高兴,可是又好像是受到羞耻心,否定的感情跟恐惧的袭击。伤脑筋,或许她对我们的“有用性”抱持怀疑的心态呢!”
“不……不要妄下断语,你看这个。”
博士把纸箱拿起来给它看,上面有个朱红色的唇印。
“以人类的习性来说,那是感谢的表现是吗,博士?”
“一点也没错,乌夫库克,搞不好她很喜欢我们呢?”
说完,乌夫库克跟博士不禁像个孩子似的开心乱跳。
芭洛特回到自己的房间,把门紧紧锁上。
她把电子锁跟门链都扣上,然后把今天买的东西全放在桌上。
接着拿起投影海报装在墙上。
芭洛特抱膝坐在床上,干扰着投影装置并选择化石的照片。
她看着螺旋贝一个接着一个地出现在墙上又消失,准备让自己的意识也随着飘在半空中,过去她总是这么做。
但是这次她没有成功,因此眼泪一直流个不停。
她觉得今天发生的事情像是突然爆发出来,它经过不断的累积变成一座山,结果却整个崩塌。
虽然自己是因为无法说话的悲哀而匆忙逃出来,但后来才发现根本没必要那么做,让她格外想哭。
她保持这个姿势坐了很久,终于呼着像寒风“咻咻”声的气息站了起来。然后从上衣的口袋拿出口红,在出现无数螺旋贝又消失的墙面上大大写下朱红色的文字。
——我现在在这里。
接着又在下面这么写。
——没有任何伙伴。
然后又加上一句。
——我现在在这里。
虽然没有发出声音,但哭泣对她来说却是超乎想像的痛苦,仿佛在做垂死挣扎,将全身大部分的气息从嘴巴吐出,而体内却像铁块一样僵硬。
芭洛特忍了下来,就像过去她都完全忍住那样,然后全身靠在墙上。
只是她唯一确定的是,这跟过去不一样。没必要做自杀的举动。
化石的照片像旋涡一样浮现在自己的身体跟墙壁之后就消失。
不过现在她觉得自己好像又找到其它答案来解释“为什么是自己”这个问题。
“但是,有一个问题。”
乌夫库克说道。
“什么是爱的定义啊,博士?”
博士拉回原本要去水槽的身子,露出惊讶的表情回头看它。
“那是你……另一个自我成长吗?乌夫库克?”
“不,是单纯的需求,只是我有种将被迫做出柔性响应的感觉。”
“你把爱说得这么笼统,那很难判定耶!你指的是亲情,敦亲睦邻的爱,或是对神的敬爱?”
“好麻烦哦,其实就只是想要爱而已。”
“你在要求我制造跟你相同的雌型吗?不过你在研究所可算是绝无仅有又奇迹完成的成品哦!如果向过去军方那样强硬要求制作雌型的话,实在是……”
“不是我,是她,芭洛特。”
“喔,这样。”
博士仿佛明白似地点点头,却又突然惊讶地把眼镜往上推。
“对你?她对妳要求什么?”
“让她心灵安定的根据……恐怕也只能这么解释了,我嗅出她具备各式各样的素质。只可惜过去缺乏让她磨练的环境。而让她身处在那个环境的基本,就是某种‘根据’,而那个根据她称之为‘爱’。”
“我知道你的嗅觉灵敏,过去负责指挥你的小组里,大部分的研究员都打从心底畏惧你,怕被你指出他们能力的界限,还说你简直是化学成份混合出来的人类哩!”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现在我知道不一定是那样。”
“应该是吧!对了,乌夫库克,你的重点到底是什么呢?”
“我想守护她。但是……你觉得除此之外我还能做什么呢?”
“虽然我知道‘该做些什么’,但是我‘不晓得该怎么做才好’哟!”
“我觉得她根本就把我当人类看待。”
“那是因为她不晓得你没想过要当人类吧!乌夫库克,不过像我跟你之前的伙伴,也都把你当人类看待,而且是自然而然的。”
“不对,我觉得其中有什么跟过去不一样,我体内也在产生什么变化,虽然她也决定要出庭应讯,但是我又觉得对她很过意不去。”
“这样……”
博士像在看什么珍奇东西似地盯蓍乌夫库克看。
“我以为你应该会变很无情的……”
“是啊!”
这时候博士好像有所领悟地喃喃自语。
“对你来说是不可能的。”
他正经八百地这么说,乌夫库克突然躺在桌上并大大叹了口气,它娇小的身体彷佛又变得更小了。
 楼主| 发表于 2007-10-23 16:07 | 显示全部楼层
Chapter。3发动Crank-up
1
在绚烂的晨光中,那阶梯闪着光彩夺目的光芒。
那做为马杜克市之象征的螺旋阶梯式纪念碑在昼了三个大圆圈之后漂亮地中断,以未完成的形式完工。
它的外缘刻着象征神星的木星记号,栏杆跟柱子也做了神话般的装饰,这座让过去的移民怀抱希望与信仰而建立的纪念碑——也就是称之为“天国的阶梯”的阶梯,至今仍是进入都市的人们梦想与野心之象征。它不仅是都市生活的规范,每踩一级阶梯上去也代表人往高处爬的理想。
在这都市政令中枢的法务局——芭洛特跟化成项圈的乌夫库克及西装笔挺的博士一起站在耸立于这栋世型建筑物前的阶梯前方。
——每次看到那段阶梯,好像会看到有人从最顶端掉下的幻觉。
芭洛特利用电子干扰这么对乌夫库克说。
“那是人类很久很久以前创造出来产生胜利者跟落败者的系统,但那绝不可能是人类的全部,终究不过是系统的一部分,所以别太在意。”
——如果我从那阶梯摔下来的话,应该会死掉吧?
“不管要我变成什么道具,我都会想尽辫法阻止它发生的。”
乌夫库克回答的声音虽小,但语气却非常坚定。
接着芭洛特毅然决然地跟博士他们一起走进法务局的大楼。
法庭将在上午九点三十分准时开庭,中间还有三十分钟的午餐时间。
当所有人都坐定之后,又花了两分钟等上厕所的法官回来。
接着二十分钟后芭洛特一直缄默下语,好不容易在十五点三十二分的时候,法官敲木槌宣告法庭辩论结束。
那六个小时的讨论结果,对在一旁的博士、变成项圈的乌夫库克及检察官来说是完满达成他们的目的,但是对芭洛特来说却只有“屈辱”这个名词可以形容。
“就印象来说,她不会说话或许反而比较有利。”
检察官在辩论不久前这么说。
“虽说是临时陪审,不过再也没有像这样能直接表现妳受害的方式呢!”
这名三十初头的上级地方检察官助理在位于中央大道的法务局十一楼,像在追偶像明星似地迎接挤在人群拥的博士跟芭洛特,不光是他,就连其它应该正忙着审议的检察官都跑到休息室想争睹芭洛特一眼。
这时候门内门外充满了“喂,她就是‘那个强者’吗?”、”搞什么,挺‘清纯’的
嘛?”,“她被起诉什么罪名啊?”之类的谈论。
“一些经验老道的检察官打算把这个事件蒙混过去。”
检察官把非相关人员全赶出休息室之后对他们如此道歉。
“他们到现在还有‘斡旋卖春跟强暴有什么罪?’的想法。”
这名检察官似乎跟其它检察官不一样,不仅检察官自己都表示这种态度,连博士也说过他肯花心思了解遭受暴力却无力反抗的地位卑微或女性这类的被害者。
“想必对方的辩护人也会针对那点攻击吧,妳做好心理准备了吗?尽可能让自己镇静点,辩护人根本就个会在乎委托人有没有罪。”
检察官一面叮咛芭洛特一面开朗地笑着,仿佛他有考虑到那么做能让芭洛特镇静下来。
“对那些家伙而言,真相是如何并没有关系,不管委托人多么罪大恶极,只要尽力让他们逃避过法律上的责任,就能够拿到一年六万美元的酬劳。”
这时候检察官无奈地摇头。
“我们除了要跟那种人斗法,还得将重要参考人视为嫌疑犯锁定注意。尤其这次的辩护人满精明的,虽然诉讼手续一切部很完整,但是被告榭尔•塞普提诺斯既不用待在拘留所也没有遭到任何嫌疑,他不否认罪状,却躲在辩护人的背后拒绝录口供。不过我们也是到最后一刻才公布诉讼手续。”
检察官这时候像在讲什么笑话地呵呵窃笑。
芭洛特只是坐着不动。
无论是在休息室或者后来在原告席就位,她都动也不动地坐着,忍受旁人对她“好清纯的女孩哦!不过这也难怪……”之类的眼神跟言词。
“可能是辩护人对妳的事情——到处放话吧,总之妳要冷静点——这次特别基于妳身体的障碍。因此只要按YES或NO亦或是沉默的钮就可以了。”
这时候芭洛特首次点头响应,其实大多数的男性都会指示她该怎么做,连检察官也不例外。
“好了,我们走吧。”
说完便带着事件委任申请人的芭洛特跟委任事件负责官的博士往法庭走去。
检察官在电梯里这么跟博士说:
“今天的打扮很不错呢!伊斯特先生。如果你平常也是这么打扮,那我就轻松多了。”
博土把头发染回黑色,还梳得服服贴贴的。
西装也十分笔挺,让他看起来不仅像个风度翩翮的绅士,而且给人很专业的感觉。博士耸耸肩笑了一下,心情不错的检察官还偷偷对博士耳语一番。
“再来就要请那孩子稍微检讨一下打扮,虽然她这名住在西区的少女成了东区男子的牺牲品,可是——她也未免太漂亮了吧?”
其实他讲这些话芭洛特都有听到,虽然不是很清楚,但是从两人谈话的神情来判断,多多少少也知道是在讲什么。她无意识地叉起手臂。希望把自己束缚得紧一些,身上的连身洋装颜色很暗淡,而且长度还到膝下,这是检察官指定的服装,这么做彷佛是回应某些喜欢角色扮演的客人的需求。
呈项圈状的乌夫库克没做任何表示。
毕竟它不能在人前暴露自己的身份。芭洛特也没要求它表示意见,虽然项圈上的装饰是颗卵形水晶。不过上面并没有黄色老鼠的图案,只是简单的几何图案。
九点二十五分,芭洛特一行人在原告席坐定位。
被告席那边有辩护人、被告及被告的事件负责官。
芭洛特强烈意识到自己的能力正在发挥。就算没有往那边看,也能够掌握谁住哪个位置。被告男性非常冷静,虽然有些许的恐惧,但实际要面对这场官司的并不是那个男人。受伤的也不是那个男人,这是辩护人跟事件负责官的工作,也是芭洛特的工作。那男人并没有看她一眼。
脖子上挂着记者证的媒体全坐在旁听席最前面一排严阵以待,并把目光都放任芭洛特身上,他们的目标跟芭洛特与博士所想的完全不同。
他们只想把这件事当成丑闻来看待。
还打算把芭洛特形容为“现代的萝莉塔”。他们架构出她明知自己还是个小女孩,却充分了解自己的魅力所在,用甜言蜜语诱拐娱乐公司的董事,最后却害自己走上毁灭之路的形容,想藉此刺激大众。
到底她跟事件负责官有什么关联?她是怎么成为董事的情妇?总而言之,原因都在于她“非常了解自己”。
这名董事——榭尔也是个愚蠢的男人,被这种少女玩弄的下场,就是得拨出上班时间来这种地方应讯。
没错,每个人都认为他是遭到一名少女玩弄,管他实际情形是怎样——也不用管什么“来龙去脉”,只要让结论变成那样就算是功成身退,这拿来当浅显易懂的宣传词句也很引人入胜。
正式开庭了,首先是检察官详细叙述芭洛特受到什么样的伤害,然后榭尔是怎么策划进行那些事,其意图的背后隐藏了什么阴谋等等。
辩护人则是拼命提出“胡说”、“证据不足”的异议,甚至说这事件是捏造出来的,是被告企图非法抢夺榭尔的财产。
接着换辩护人开始说话。他穿凿附会地解释芭洛特过着多么脱轨的生活。还细心地补充一句榭尔花多少心力把堕落的她救了出来,而且芭洛特一开始也不是被迫留在榭尔身边,是心甘情愿的——讲白一点,就是她自己倒贴过来的。
检察官针对他的说词提出“原告企图模糊焦点”、“他想利用印象,非真相来判断”等抗义。
有时候庭上会要求芭洛特的证词,她不是按YES或NO,就是按沉默的钮,如果遇到需要较具体的证词时,就会请执达员递专用的公文纸给她写。
法庭对声障者并不亲切。反而很苛刻,彷佛无法说话的人在法庭会造成不愉快的感觉。
辩护人还说芭洛特是“自作自受”、“让她当被告真是太乱来了”等等,至于检察官则着重强调芭洛特受到多大的伤害。
双方你来我往的激辩,让陪审员脸上的表情像是在观看左右厮杀的球类比赛,是善是恶?有罪或无罪?整个应讯像是一场网球耐力赛,也像是边爬楼梯边念念有词地说有罪、无罪,看最后踩的阶梯究竟是什么答案的游戏。
“话说回来,为什么妳不抵抗呢?”
辩护人如此说道。既然榭尔操作妳的身份、强暴妳、还把妳锁在车内,妳应该有所反抗才对。
当检察官提出反驳的时候,芭洛特回想起自己在设施的那段日子。
社福人员一年到头对她说“妳是个坏小孩”的那段日子。
虽然有些社福志工“没那么刻薄”,不过“是那样”的人对设施里的小孩有着极大的影响。
晚上就算男性志工对睡在双层床下铺的孩子性侵害,睡上铺的小孩也只能装睡,害怕地躲避屈辱与恐惧。
某次,设施里一个小孩在负责煮饭的时候不慎让菜刀掉在自己脚上,芭洛特亲眼看见整把菜刀把她的拖鞋跟脚刺成一串,刀尖甚至还剠穿了脚底。但是那孩子不那么做的话,谁也不晓得那天晚上她会发生什么事。
她后来被送往设施的附属医院,但是两天后又必须被送回来。就在她拄着拐杖回来的当天晚上,就遭到三名志工性侵害。
“妳为什么不抵坑?”
辩护人说道,如果榭尔刻意要加害芭洛特,她应该当场会做什么抵抗才对。
检察官很快又大声地提出反驳。
为什么没有反抗?其实每个人都想逃出去。里面也有些女孩选择顺从,那些知道何谓权力的女孩。但是大部分都巴不得逃出那里。
对于日常生活不时有危险从四面八方威胁的状况,食衣住行及所有娱乐跟友人关系都被控制成“美好的假象”,最后却换来一句“为什么不抵抗?”。那要怪你们大人没教我们要稍微反抗啊!
对于那个质问,她选择了沉默。
终于到了午餐时间,检察宫跟博士讨论刚刚有出哪些差错。
就在他们针对临时陪审到起诉该注意哪些事项的时候,芭洛特跟乌夫库克一起用餐。她几乎没吃什么东西,乌夫库克也鲜少说话。
——为了你,我打算这么做。
芭洛特这么干扰乌夫库克,乌夫库克沉默了一会之后,斩钉截铁地说:
“这是必备的程序,不是为了我也不是为了妳,我的战斗在这道程序完成后才开始。”
语气听起来有些过意不去,但是它完全把那股情绪抑制住,不让自己不小心说出“抱歉”或“对不起”这些话。
芭洛特紧紧握住项圈上的水晶。
“这时候我必须稍微讲一件令人震惊的事实了。”
辩护人朗朗说道,好像很开心终于要开始讲了——不过令他开心的,是那个“事实”。
“听说在妳比现在还更小的时候,曾经跟亲生父亲有过性关系,对吧。露恩•芭洛特?”
法庭突然毫无顾忌地一阵骚动。
针对这个问题,检察官站起来大叫“这跟案情无关,这个问题没有意义”。但是整个法庭呈现出众人都对这问题很有兴趣的感觉。现场有的只是好奇心,这时候阻挠陪审员的好奇心并不会导致官司有任何不利的情况,于是检察官咬牙切齿地坐下来。
芭洛特冷静地回看那名辩护人,彷佛被心脏叶出的毒气冻僵似地。接着便冷冷地按下钮。
——YES。
这时候法庭一阵大骚动。法官立刻敲木褪要现场安静,辩护人继续提出问题,而且是毫无意义又无聊的问题。
是妳父亲主动提出要求吗?
——YES。
妳当时有反抗吗?
——NO。
整个法庭充满着紧张的气息。
为什么不反抗呢?
芭洛特接下一张纸。她写下短短几个字然后交给执达员。
执达员把那张纸交给法官。法官念了出来。
“我爱我父亲。”
这句话在法庭引起轩然大波,法官也用力敲了好几次木槌。
妳把他当成男人看待吗?
——NO。
那是把他当成父亲罗?
——YES。
你们不只发生一次关系?
——YES。
不断发生关系?
——N0。
那么是能正确数出来的次数吗?请问几次?
芭洛特举起手,比出三的手势。
三次?
——YES。
妳哥哥发现到父亲跟妳之间的关系之后,曾对父亲动粗对吧?
——YES。
妳知道哥哥动怒的理由吗?
——YES。
他为什么动怒?
这时候又一张纸递了上来。她又短短写了几个宇并交给执达员,法官将它念出来。
“因为他爱我。”
法庭又是一阵喧嚣,几名媒体从旁听席站起来,来来回回地传送新闻。
他把妳当女人看待吗?
——NO。
那么是妹妹啰?
——YES。
后来妳父亲因为这样而被都立医院认定是重度残障者对吧?
——YES。
后来有再见过妳父亲吗?
——YES。
妳有何感想呢?
芭洛特低着头没有回答,检察官站起来大叫“这是无意义的问题,无聊的问题”。法官敲了木槌之后,辩护人继续提问。
妳还爱妳父亲吗?把他当父亲那样敬爱吗?
——沉默。
为什么不回答呢?
——沉默。
妳把父亲当成男人爱他吗?
芭洛特摇头,检察官又开始大叫,这时候她举起几乎遮住自己半边的手,示意执达员递纸给她,然后清楚地写着。
“我不晓得如何爱我的家人。”
不只是妳父亲吗?
——沉默。
妳哥哥还在服刑吧?
——沉默。
妳母亲后来进了ADSOM——也就是酒精毒品中毒者救济协会设立的设施对吧?她目前还在里面生活吗?
——沉默。
母亲知道妳跟父亲的关系吗?
——沉默。
对于家庭变成这样,妳觉得是自己害的吗?
芭洛特并没有按钮,只是下意识地利用干扰。
——YES。
虽然没有人看到芭洛特按钮,但除了博士,应该还是有人注意到吧,辩护人继续询问。芭洛特只盯着某个按钮旅且进行干扰,不让自己的意识离开那里。
之后她对所有的问题都给予“沉默”的回答。
2
芭洛特她父亲样子很和蔼,虽然留着一脸胡须,但没有给人可怕的印象,他体格不错,是名健全的劳工。他有着健壮又温柔的手指,即使末梢神经恶化导致他右手只剩下三根指头,而左手只剩下大姆指而已,他给人的温柔印象也没有因此改变。左右加起来的四根手指。脱下放学回来的芭洛特身上的制服。
这时候她体验到什么是意识在空中飘的感觉,父亲的手指跟舌头像在对待易碎品似地轻抚芭洛特的身体,让她觉得一股莫名的兴奋不断涌上来。她拼命抑制这股兴奋。再将它在空中解放,她内心有无法忍受的罪恶感,还有令自己僵硬的意识。只能半睁开眼望着屋内,望着家具,让意识往其它地方飞去。
她有时候会自然不自觉发出声音,就像电影里被恋人拥在怀里的女子那样喘息,而且她还抗拒,咬着唇拼命避开父亲的眼睛不看他。
不晓得过了多久的时间,快感突然一吹而散,取而代之的是剧痛的灼热感,是父亲进入她的体内,她还听到父亲赔罪的声音,也开始喊出“住手”这句话,但是痛楚越来越剧烈,因为父亲开始动起他的身体。
她设法用双手推开父亲的身体,但他不断哭泣,还用他仅有的右手三根指头紧紧握住芭洛特的手。他的泪水像吐血似地不断落在邑洛特的手臂及胸部,好不容易痛楚的波澜回复平静,有别于泪水的温热液体滴在她大腿上。
原来警官所谓“幸运的男人”是这个意思,辩护人问她为什么不抵抗,这不是她能够回答的。
她时常回想起父亲悲伤的表情,除此之外她想不起他有哪些其它的表情。
她想替父亲化解那份哀伤,虽然不晓得父亲是否真的把自己当十二岁的亲生女儿来疼爱,但至少当时的芭洛特无法抗拒那件事。
当他们最后一次发生关系之后,呆呆冲着澡的芭洛特听到叫骂跟惨叫声,接着是——枪声。
她裹着浴巾出来看到的是哥哥像疯狗一样地大叫,而哥哥脚边是被枪击中的父亲正痛得哇哇大哭。
哥哥看着全身刚冲完澡散发着热气的妹妹,不禁放声大哭。
他在酒精毒品中毒者救济协会里当过志工,因为他小时候曾被母亲斥责,母亲要他拿稳绑住右手的管子前端,以便她注射毒品。
哥哥跟母亲一样很神经质,为了要拯救母亲,他反而变得易怒又愤世嫉俗,但是整个家庭也几乎是靠哥哥赚钱来维持开销。
他不断绞尽脑汁想出最有效率的赚钱手段。
也曾经受到坏朋友的金钱诱惑而帮忙运送枪械。这件往事在他对父亲拖暴的时候被揭露出来,使得他被关进监狱坐牢。
最后一次面会的时候,哥哥说了一切都白费了这句话。
当时芭洛特什么话也没说,只是默默目送哥哥的背影离去,然后进入跟监狱没什么两样的设施。长久以来,她一直认为那是上天给的惩罚,当初毁掉家庭的是自己,因此必须接受处罚不可,过去在设施听到的“坏孩子,妳是个坏孩子”这句话,至今仍在耳边回荡。
辩护人拼命辩称那完全是意外,榭尔完全没有企图要杀害她,大家不相信事实上去求救的榭尔。还因为奇怪的风波把事情闹这么僵。他还指出气动车车门内侧有数道抓痕来当成证据,也就是“爆炸后的气动车车门内侧有伤痕”很可能全都是芭洛特刻意干的。
为了取信陪审员,辩护人不惜尽所有的努力。
现在的芭洛特变成连亲生父亲都敢诱惑,甚至破坏自己的家庭,踏入放荡不羁的人生,过着随心所欲的生活,堪称是前所末闻的未成年雏妓。
辩护人说,大家忍心看见像榭尔•塞普捉诺斯如此怀抱健全的野心,“尝尽辛苦”而站在这种地位的男人遭遇不幸吗——像他这种懂得关怀芭洛特这种少女的男人才需要大家的支持。
还说,现在榭尔•塞普提诺斯正害怕自己真的是杀人犯吗?因为他有记忆障碍的关系,对“事件发生当天的事部不复记忆”。当然,这名少女早就知道他有这个缺陷,才刻意设计出这个圈套——等等。
检察官对于这些指控尽全力予以反驳,还请了调查事件的警官及身为侦探的博士当证人,揭发有多少名少女成为男子野心下的牺牲品。
事后检察官这么说:
“那个辩护人做得太过份了,这孩子非常冷静,不过也因为受到伤害,这点给陪审员留下‘好印象’。况且陪审员里没有半个人大学毕业。这也是不幸中的大幸,榭尔操作自己的身份,还刻意让众人知道他是入学毕业的精英份子。刚开始我是有点担心——毕竟这孩子太漂亮了,也很清纯,因为有些陪审员除非看到被害人到奄奄一息的地步,否则还是会相信被告是无罪的。”
但是芭洛特最后在这场答辩中得到的体会,只有一句”野心”可以形容。
不管住哪个角落都有怀抱健全野心的男人——
为了提高社会地位而不择手段,然后为了达到目的而有所舍弃。只想藉提高地位那种事让女人及其它男人把自己当成英雄看待的无聊男人。
这下子她终于想明白了,就在她觉得以前的自己愚蠢的同时,也发现“妳是坏小孩”这句诅咒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彷佛是从如雨水落下般的屈辱里探头出来见人的太阳。
不过到这个地步也无后路可退,根本就是生死关头。
她充分了解这点,因此更显得冷静。
也觉得好像有找到另一个——“为什么是自己”的不同答案。
而那个答案的后方有芭洛特要往上爬的阶梯。。
芭洛特跟博士一起离开法庭。
检察官非常开心,他说下次开庭铁定会做出正式判决,一副巴不得想替芭洛特打气的模样。跟检察官道别之后,一名男子正悄悄接近从法务局大门走出来的两人,对方的个子很魁梧。光是站在旁边就让人觉得影子快要被吞噬。
“鲍伊德——”
博士讶异地喊出男子的名字,开庭的时候他是坐在被告席,也是曾经威胁芭洛特的男子。
迪姆兹迪尔•鲍伊德——是榭尔的委任事件负责官。
和过去见过的男人比起来,他特别跟幽默及微笑无缘。宽广的额头下方那对非常黯淡的蓝色眼睛,一直盯着芭洛特看,还有她戴在身上的项圈。
“被告的诉讼手续纪录从下次就会被公开,而我也要展开行动。”
以前曾跟乌夫库克搭档的这名男子——鲍伊德说道。过去因为某件事而害他们俩拆伙。
芭洛特回过头正面看着他。
“我马上就会找到的,劝你们还是抽手吧!”
他说的应该是他们的藏身处,虽然他轻描淡写地说,引发的冲击却有如雷击一般。
芭洛特的膝盖不断颤抖,还让她觉得恶心到想吐。
男子看着芭洛特的眼睛,彷佛今天头一次意识到她的存在似的。
“妳最好问一下乌夫库克我平常解决事件的手段。”
说着便转身踏着几乎无声的脚步离去,不久榭尔•塞普提诺斯出现在他前方,然后就跟着男子乘车扬长而去。
芭洛特站在法务局门口看着消失的那两个男人,还有这栋建筑物及所有在里面的人。
以前从未有过的激动情绪压过她内心的恐惧。
她头一次有这种情绪,而且一回过神才发现膝盖早已停止颤抖。
她轻轻吐了口气,彷佛要让蓝色的怒火从嘴唇吐出。
现在的她正处于生死关头,于是她用尽全身的力量做出唯一的选择。
芭洛特瞪着眼前的世界,轻轻抚摸项圈上的水晶。
——告诉我你们的战斗方式。
 楼主| 发表于 2007-10-23 16:12 | 显示全部楼层
3
“真是个可思议的景象,而且好奇妙的感情……”
榭尔喃喃地说道,变色墨镜还闪着暗淡的灰白色。
“照理说,我并没有任何害怕或畏怯的记忆,那些早在储存记忆的时候就从我脑子全部删除,不过……真是不可思议。”
这时候他看着驾驶座的鲍伊德,
“我竟然在害怕。”。
他硬挤出笑容,打了个寒颤说道。
鲍伊德并没有响应,他只是轻轻点头,不发一语地开车。
“我了解这就是所谓‘恐惧’的情绪,我也能理解这种情况之所以会让我感到害怕的原因。但是,为什么是那个女孩?”
榭尔抬头望着挡风玻璃外的天空,好像那儿有他要的答案。
“对现在的我来说,她根本是个陌生的女孩,是个没有丝毫力量的小女孩……然而,我,竟然会‘怕’她,光是想到她活在世上,就快让我喘不过气。”
他松开似乎真的让自己很痛苦的领带,然后从口袋取出苏格兰威士忌的酒瓶。
“生意就是生意,总有人需要牺牲,而尊贵的牺牲者都成为我手指上最高级的宝石。继续闪耀它的光芒……但是,唯独这次真的让我很惊讶,我竟然是打从心底感到害怕,是因为那孩子还没戴在我指头上。为什么……为什么?”
他不断自言自语,好不容易用颤抖的手指打开瓶盖并大大灌一口。
“到底、我、为什么要杀了那女孩?”
他气喘吁吁地自问,墨镜后的眼睛已经充满血丝,他边喝着苏格兰威士忌,边服下大量用奥克托巴公司便宜的员工们买的多幸剂。
他充血的眼睛狠狠地看着身旁的鲍伊德。
“我想问你,那个女孩什么时候才会从世上真正消失?”
“马上……”
鲍伊德只是轻轻这么说,他没有丝毫焦虑地操作方向盘,让气动车滑向东边高级住宅区的区角。
榭尔突然扬起嘴角,露出怀疑的笑容说:
“今天出庭的男人竟是你过去的伙伴,看起来未免太靠不住了吧!”
“那个是维修人员。”
“什么?”
“换句话说……虽然对方采取的动作很快,但实际上并不是那家伙。”
“不是吗?他不是那个叫……乌夫库克的?”
榭尔依旧扬着嘴角。他疑惑的表情还硬挤出憎恶与杀意。
“那家伙决不会让自己公开露面,它一定是跟某人搭档行动的。”
鲍伊德用低沉像机器人的冷静语气说道,榭尔闪着鼠灰色的墨镜后面,眨也下眨地盯着他看。
“……可是。你应该很清楚对方的底吧?譬如说做事的手法或特殊专长?”
“其实对方也一样,对我的事可是一清二楚。”
“也就是说……”
榭尔没把话说完。一阵沉默之后才继续说下去。
“对方很难缠吗?”
鲍伊德不发一语地点点头。
“不过是跟谁搭档呢,该不会是今天看到的那个步履蹒跚的男人?它让那种男人站在明处,自己则躲在暗处,那到底能做些什么呢?”
“或许不是那个男人。”
“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会查清楚那件事的,因此才需要动用其它人手,从今天晚上开始——将着手调查你不知道的事情。”
“那个隐藏金库里的钱你尽管用,也尽管放手去做,不只要彻底。还要丝毫不留情。”
“我知道。”
“我真的……很害怕,在赌场我几十万美金都敢放手一搏,完全没体会过害怕这种事,照理说任何事情都不该让我感到害怕的,可是……”
忽然间,榭尔的手脚开始咯吱咯吱地颤抖,牙齿也不断打冷颤。
这表示榭尔真的感到害怕,在他内心深处隐藏着连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恐惧,这时候他开始对许多事情产生恐惧。
“记忆重现。”
榭尔轻轻吐出这句话,不久又用力摇着头说:
“不可能,我怎么会有那种东西,我不可能有什么‘过去’……”
他语尾消失后,取而代之的是呻吟的声音。然后这句经常把自己部分记忆回归空白的男人,把身子往驾驶座躺。
“可是——这是怎么回事?你可能会雇用什么样的人?”
他喷着口水,呲牙咧嘴地询问,活像只染上狂犬病的狗。
“我会雇用肯花钱做事,同时也对目标有兴趣的人类。”
鲍伊德的声音既低沉又冷静。
“也就是把人类当做物体切割,直接装饰在屋里的类型。”
榭尔似乎慢慢了解他话中的意思。
墨镜下没眨眼的眼晴瞇了起来,然后又慢慢睁大。
“那很好。”
说完他便露出笑容,那是个眼睛瞪大又脸部扭曲的凄厉笑容。
“那真是太好了。”
榭尔像被什么迷住似地喃喃自语。
把榭尔送回家之后,鲍伊德打了方向盘往反方向走。
途中还在购物中心的停车场换车。
他把气动车换成汽油车,那辆车是他预先停在那儿的。
在把车驶离以前,他打开后车厢,里面有两只小型公文包。
他一一打开确认里头的内容物,然后就坐上车直接到港口上。
当他通过港湾检查哨的时候,海面已经被夕阳染得一片红色。
鲍伊德递出事件负责官证给检查哨。
年轻的男性警卫将证照插入辨识机器,确认他在负责事件的期间拥行各项权利,然后吹着口哨说:
“你来港口处理事件?”
鲍伊德接下退还的证照,然后轻轻摇着头说:
“并不是什么大事件。”
年轻警卫非常兴奋地把门打开。
“有什么事请随时叫我,我每天都有在靶场练习。”
“这件事用不上枪。”
虽然遭到鲍伊德干脆的拒绝,不过年轻警卫反而钦佩地点头说:
“跟我想的一模一样。”
当车子驶进港湾,只见四面八方并排着巨型工厂,像螃蟹的起重机把各种护航船拆解到剩下骨架后从陆路运走。
鲍伊德把车停在放满拖车的停车场。从后车厢拿出公文包之后就两手捉着它们往码头走去。他很快找到目标的起重机。
“班达史纳屈进出口畜产品”
这么一块招牌就挂在起重机的操纵室。
鲍伊德抬头看着起重机,跟操纵室里的人四目交接,然后慢慢靠近业务用电视对讲机,手提着公文包按下呼叫钮。
《什么事?》
响应的是木讷又平板的声音。接着画面显出一名身穿工作服的男子。
他厚重的头发下有张大大的脸,皮肤是像蝎子的褐色。
“公司在哪里?”
《你在说哪家公司啊?》
操纵室里的男子绑手绑脚似地将耳朵靠近对讲机。
“我是送酬劳来给一家名为‘进出口畜牧业’的公司。”
当鲍伊德这么说,对讲机那头回应尖锐的笑声。
《你叫什么名字?》
“迪姆兹迪尔•鲍伊德。”
《我听老大提起过。这儿就是你要找的‘畜牧业输出业者’。你等一下,我马上准备。你从那边的栅栏进来就行了。对,跨过那条白线。》
鲍伊德照他的话去做,过没多久就从头顶降下一只巨型货柜,那是只几乎可以把整间房屋塞进去的长方形铁箱,对方的操纵看似草率,但是却很精准。
在他的操纵下,货柜侧面的大门刚好正对着鲍伊德面前。
只见电子锁解除,门从旁边滑开。
当鲍伊德一走进货柜,背后的门又自动关上。
里面原本是黑漆抹乌的,不一会儿就大放光明,青白色日光灯的照耀下,可看到室内用好几道隔墙分开,有书架有沙发,办公桌上的计算机屏幕正闪烁着,看起来就像一间普通办公室。
突然从隔墙后方传来非常高亢的嘻笑声。
“拖车的内部这么让你惊讶吗?欢迎来到‘我们’的办公室。”
光听声音,还以为是一名少女,但是出现在隔墙后方的,却是一名三十多岁近四十岁的矮小男子。他的声带似乎有改造过,长得不高,留着一头长发,部分头发呈现忽而古铜忽而红的奇怪颜色,浏海则是齐平的。
鲍伊德看了那矮小的男子一眼。然后又把视线移到其它地方。
“怎么好像在动?”
有种缓缓上升的感觉,整个货柜又被往上吊起。
“别担心,绞绞可是搬运货柜的高手。”
“是操纵室那男人操纵的吗?”
“没错,他叫绞肉眼,原本是轰炸直升机的驾驶,过去曾以联邦军名飞行员的身份在大陆降下火雨,是个肌肉发达的死亡天使。”
“你们打算带我去哪里?”
“只是带你上我们的船而已,因为那里才是我们的大本营。”
鲍伊德没有再追问下去,他也没打算放下手里的公文包,只是默默地跟矮小的男子面对面站着。
“你很正点耶,鲍伊德先生,虽然绞绞也长得很壮,不过你跟他可是不相上下。”
矮小的男了一副心荡神驰地说道。
“我是生发,这是我在公司里的注册商标。”
他刻意把头发撩起来给鲍伊德看,彩色的头发像流水般从他的指间滑下。
“头发很美吧?”
生发歪着头这么说,想不到他已年过三十的皮肤竟然出乎意料地光滑柔嫩,仔细看他那又白又细的皮肤。跟平常人明显不同。
虽然看不见“缝补”的痕迹,不过他的的确是用最新技术制造出来的科学怪人。
鲍伊德继续面无表情地看着生发奇特的模样。
“就快到了,在那之前我还可以多看几眼你那可爱的扑克牌脸。”。
生发用少女清脆的声音说道,这时巨大的铁箱正慢慢下降,几乎没有任何晃动,而且很快就感应出已经迭在另一个更大的物体上面。
“哎呀!已经到了,真是可惜,人家本来想再多看你几眼的说。”
门打开之后,另一名男人走进来,他金发碧眼,像是实业家的样子。
“抱歉花了你这么多时间,请坐。”
“我可以坐在他旁边吗?可以吧,半熟?”
男子对着生发做出像在赶狗的手势,示意要他退开。
生发一面咯咯笑,一面像个小孩在沙发四周又蹦又跳的。
“欢迎光临,鲍伊德先生,基于我们的工作性质,握手就免了吧!!”
男子一面在鲍伊德对面的沙发坐下,一面甩起手来,他的指头非常整齐,每一根都很秀丽,磨过又亮晶晶的指甲上还涂了一层薄薄的蓝色指甲油。但是整体观察的话,指头反而看来很参差不齐。
“我这个‘半熟指’是在这行业混的俗称,也算是昵称,就像大学生上网交友那样。”
“在支付报酬以前,我要先确认结果。”
鲍伊德说话了,而且不经意地把两手的公文包放了下来。
这时候半熟停止开玩笑。接着松开领带并一一解开身上衬衫的钮扣。
在鲍伊德斜后方的生发“哇”地大叫,还难为情地用双手捂着脸。
他动作虽然扭扭捏捏的,却又从指缝偷看半熟健壮的胸膛。
鲍伊德向无表情地看半熟胸前的链坠。半熟一件件地把它拿下来放在桌上。彷佛那些“装饰品”并不是很重。
“还活生生的。”
半熟说道。
“最基本的金属筒已经成了体液交换装置,因此内容物还是会进行代谢,就算拿来当饰品也没关系,指甲一样会长长,也会有了污垢”。”
“总共有几人份?”
“五人份的右手大姆指。只要核对过指纹,应该是确实无误才对。共有五名脑神经外科医它——男性三名。女性两名,跟订单的内容一模一样吧?”
半熟客气地笑着,像个对自己的生意手法够公正而感到骄傲的非法贸易商。
“医师的手指因为数量稀少。所以价钱很高,我也拿了一根。你看,就是这根左手小指。是两各女医生其中一个的,真的好美哦!”
“只有手指吗?”
鲍伊德不置可否地问道,半熟笑着摇摇头。
这时候刚刚在操纵起重机的男子走进货柜。
“半熟,货都装好了,对面的白痴船只又撞坏我们的货栉,记得送损害偿请款单过去。”
他站住沙发旁边,身高相肩宽比鲍伊德还来得魁梧。
“辛苦你了,绞肉。这位是鲍伊德先生。”
“刚刚我们见过面了,我的“驾驶技术”还不赖吧?”
“绞肉、生发,把你们的份也拿给他看看吧,”
“哎呀,我的也要吗?”
“你对我们的收藏品有兴趣啊?”
鲍伊德静静看了他们一眼说:
“我只是想确认而已。”
“就那些医生的嘛!等一下,我马上拿过来。”
生发飞也似地从绞肉旁边擦身而过。
绞肉则呆呆站着。然后拉下工作服的拉链。
“我拿了凯莉跟琳达的。女生还是要靠心脏比较好。我右手臂这个是丹尼尔。然后左手臂这些,是雷克跟史帝夫。这两个家伙的感情好像不错,因此我把他们移植住一块。看,他们还含情脉脉呢!”
他说的没错,“左手臂那两对眼睛”看起来好像是眨眼互视的。
“我原以为医生的眼神会很冷漠,想不到会这么罗曼蒂克。尤其是琳达那家伙,好像对我腹部这边那个叫路克的名律师有意思呢!”
“那不过是因为肌肉纤维移植的关系才那样,绞绞。”
“半熟你太不梦幻了啦!各位,我介绍鲍伊德先生给你们认识哟!”
绞肉对全身的肌肉使力,那些在腹部及胸部眨眼的眼睛,像是受了什么惊吓把眼皮张得大大的,一起对着鲍伊德看。
冷酷的鲍伊德面无表情地看着那些眼睛,每一对完整的眼睛都有眼皮,有睫毛,还有泪腺。
好几颗眼睛都又红又肿,看起来像在哭诉着“放我出去”。
“让你久等了。哎呀,讨厌!绞绞你这孩子真下流耶!”
走回来的生发看到绞肉眼半裸的模样脸都红了。
“来,这是我的五人份。”
说完便展示整齐折迭在玻璃板中间还泡在溶液里的皮肤与毛发。
“其实我并不是很喜欢,因为生活不正常的果然不好。”
鲍伊德没有理会,然后对着半熟指说:
“这些器官有哪些遗弃了?”
“在大陆都会把捕下马看花鲸鱼全身上下物尽其用,也就是从皮到骨完全不剩,如果真要丢的话,也只有鲸鱼在消失后的虚无空气吧!”
“用途呢?”。
“肉类要移植用?研究用?观赏用——还是食用?”
一听到半熟指这么说,生发咯咯地笑起来。
“我们要卖给明知道是人肉,还吃起来‘特有感觉’的人们。”
半熟指用手指示意要生发闭嘴,只是他用的是不晓得原来主人是谁的食指。
“而骨头可以高价卖给别人做骨髓移植或学术研究用,至于内脏全被订走了,连盲肠都有人要呢!”
“你们是为了个人目的得手的吗?”
“不是说好他们的肢体也算在报酬里面吗?”
“我只是想确认而已。”
“放心,总之‘他们’已经失踪,从世上消失了,就连一滴血都没留下,多亏战争的关系,让移植的技术飞快进步,根本没有可用剩的,真是可喜可贺。”
“医生管理的档案呢?”
“万无一失,我带你去我们的情报部,请跟我来。”
鲍伊德听半熟的话站了起来,拿着小型公文包跟在后面往货柜里走去。
“那个背影散发着跟你完全不同味道的勇猛,而且虽然是男人,皮肤也未免太棒了。”
生发悄悄对绞肉说他对鲍伊德的想法。
那是一个非常巨大的货柜,它主要是船舶用的。但是在陆路使用又过于庞大。因此分割成好几个,上面还有接缝。半熟把设置在其中一个接缝的大门电子销解除,然后穿过墙壁走进去。
“请进,这里是本公司的情报中枢。我们其中一名成员专门负责管理档案。他在战争时期是一名优秀的通讯兵。——喂,肥肉矛!有客人来了哦!”
一走进里面,放眼望去挤满了情报机器,因此只能勉强从器材与器材间的夹缝行走,好不容易到了围满机器的地方。这时有个抖动的物体往这边看。
“嗨!”
对方有着温柔的眼睛跟声音,他的眼睛又黑又大,还水汪汪的。
他没有头发,好似白色的肉块里有张少年的脸庞。
“从你进入港口我就透过港湾的摄影机注意你了,我心想‘啊啊,一定是这个人没错’觉得应该就是你。”
肉块用略带沙哑的声音说道,语气听起来像是个相当有知识的少年。
“没错。肥肉,这位铁面人先生就是鲍伊德,千万不要怠慢我们重要的客户哦!”
“请多多指教,我是肥肉矛,在这里负责情报收集。”
他指着自己说道。指着的右手非常白皙,很像吹了气之后膨胀的婴儿手,鲍伊德默默地看着那只手,然后再看看肥肉矛。
肥肉矛穿着类似睡袍的农服,除此之外再没有其它衣物,那睡袍很像盖在肉块上的被单,他的脂肪量非常惊人,却不像是肥胖所致。
睡袍膨胀的形状很奇怪,从外表也看不出他的屁股是坐在椅子上还是直接坐住地上,或许他是站着也说不定。
鲍伊德把公文包放着。往肥肉矛靠近一步。他站在可以看到所有计算机屏幕的位置说:
“把档案叫出来,我要看五名医师共同进行的脑治疗报告。”
“请等等。”
他全身的肉在袍子下抖动着,肥短的手灵巧地把埋在颈椎的端子拔进插入。然后盯着屏幕画面看。那并不是让电子讯号直接影响脑部神经组织的机种,而是从脑部直接输出的。
“这要花一点时间。我会先窜改大学医院的档案,一起传送到这里,这段时间想找点事打发打发吗?”
鲍伊德没有说YES或N0。
但是肥肉矛用他那睡眼惺忪的眼睛看着鲍伊德说:
“让他摸摸没关系,反正这个人知道我们的兴趣了,对吧半熟?”
“我——跟生发,还有绞肉的都献过宝了,不过‘铁面人先生’并没有因此讨厌我们哟!”
“我想也是。”
肥肉矛笑咪咪说道,然后动着他肥肥的手指,慢慢且不经意地把身上的睡袍敞开。
“让你摸一下我的收藏品吧!”
他用沙哑的声音说,还抖动全身的脂肪。一对对白皙的肉山下断摇晃,一看就知道是女性的乳房,而且数量多得惊人。
原来他全身——尤其是胸部到腹部的范围,密集迭着像一串串葡萄的乳房。
他睡袍底下什么部没穿,而且可能是那些肉块的关系,完全看不出他原本的身体是长什么样,好不容易看到他脚踝在半空中晃呀晃的,感觉像他整个人正坐在安乐椅上,至于他脚部的内外侧也都挂着乳房。
“我没兴趣,把档案给我吧。”
鲍伊德静静地说道,肥肉矛笑了一下把睡袍拉上,露出了解他意思的表情点头示意,然后说:
“我很欣赏勇敢说出自己兴趣的人,像我们的‘兴趣’就完全不同。”
“肥肉矛,这位‘铁面人先生’跟你这个有恋母情结的人无缘喔!”
“说的也是。”
这时候插在肥肉矛脊椎的端子发出“卡叽卡叽”的声音开始发光,肥肉矛环顾四周的荧幕,屏幕渐渐显示跟他身上的乳房一样无数多的乱数表。
“0K,完成了哟。”
肥肉矛往其中一个计算机屏幕伸手,一片光盘发出声响从专门烧录的器材跳出来,肥肉矛用他又粗又厚的手指接住。
“好了,拿去吧,全世界只有这张光盘片有这档案。”
鲍伊德接下光盘,然后高举到头上仔细观看并紧紧握住,他一直握到光盘被捏碎,连塑胶层跟金属反射层变粉碎为止。
过去曾在榭尔脑里的档案——如今全化为子虚乌有。
紧握碎片的拳头打开垃圾桶上盖,然后把这些碎片全丢进去。
“往后只剩下虚无而已。”
半熟说道,鲍伊德看了他一眼并点了点头,这是他进港以后第一次点的头。
4
肥肉矛一离开屋子,半熟就露出像要讲什么天大笑话的表情说:
“那只公文包你应该拿得很累了吧?要不要我们帮你提……”
“听说你们成员有五个,我想直接交给你们老大。就这货柜的外观来判断,里面应该还有好几个房间,他在哪里?”
“老大目前不在场……”
“应该还有一个人在这货柜里,刚刚其中一个情报机器有显示这货船的重晕变化记录,有某个我看不见的人类在这内部走动。”
“老大他……并没有刻意躲起来,他正在鉴定收藏品。”
半熟死心地耸肩坦白,并往另一面墙走去。
“你们把通讯器装在头部里吗?”
鲍伊德问道,半熟吓得对他摇头否认。
“你们连眼睛都机械化,这表示你们五个人经常交换情报啰?”
“……那是我们做生意的手法。”
半熟边回答边按下墙上的对讲机按钮。
《进来吧。》
对方很快有了响应,还带有笑意。那笑意明显表示对方很清楚鲍伊德跟半熟之间的对话。
这时候某一部份的墙壁往旁边滑动,出现另一道房间的入口。
房里有一名背对门坐住皮椅上的男子。
“能够看穿团体能力的男人才是真正的猎犬。”
他边说边站起来,脸上还带着微笑,一口白牙正好配他淡黑色的皮肤,他挺直背脊,留着一头短发,太阳空上还有刺青。虽然他跟榭尔是同人种,却散发着非人类的气氛,这个人虽然有着独特天真的外表,却用他那双异常锐利的眼睛盯着鲍伊德看。
“想尽快确认整个团体的首领,早已经超越猎犬应有的素质,看来班达史纳屈公司也找到不错的合作伙伴。”
说着,他举起左手朝墙壁跟地板挥,他只有那只手戴着黑色皮手套。手背挂着金色的锁
链,只要一动就会发出“锵啷锵啷”的声音。
这手套很像是玩SM用的,除了小指跟无名指整个被手套覆盖,其它的手指则是露出来的,看来那几根是他引以自豪的手指,不久那指头“啪滋啪滋”地发出声音。
在这动作后,随即有张桌子往上升,还有沙发出现,俨然是一个鸡尾酒吧台,原本没有任何摆设的房间,突然变成贸易商的接待室。
“坐吧。”
鲍伊德跟男子面对面地坐下来,半熟往吧台走去,开始准备酒怀。
“我是全熟。伙伴们也都这么叫我,我们大家都喜欢用绰号,这是在地下世界吃得开的秘诀。况且给自己取绰号也容易招来志同道合的伙伴。”
全熟将两手合在一起,只有一只手戴了手套,然后露出微笑。
“我的绰号是全熟咸湿手。”
“现在只剩一个器官还没确认,你们如何处置?”
鲍伊德低声问道,全熟依旧笑容满面,接着“啪滋”地弹指。
“半熟,来两杯够呛的马丁尼。”
然后伸出戴着手套的掌心给鲍伊德看。
“我都是基于个人的目的进行收集。也曾拿去贩卖,我几乎不把收藏品移植到自己的身体,因为我只追求独一无二的珍品。”
手套上有条银色的拉链,他慢慢往下拉。
鲍伊德面无表情地看着。
拉链后的手掌有个纵向微微裂开的阴唇,颜色呈粉红色,并没有移植毛发。他用右手手指轻轻把滑嫩的皱折扳开,就像拉开拉链那样,翻开后可看见阴核,用手指轻抠红色皱背,还会流出液体而闪闪发亮。
“我还在手臂筋肉之间移植了膣腔,令人遗憾的是,尿道只是装好看的而已。虽然不能告诉你原来的主人是谁,不过这可是最顶级的珍品。为了‘她’我跑遍了全世界,好不容易逮到机会得到手,加上移植的技术,然后才能拥有独一无二的‘她’。”
他笑了起来,那笑容既锐利又狰狞,充满了野兽的血腥气息。
“这是我可爱的小猫咪,对于‘她’的紧实度跟敏感度。可是让我非常骄傲。”
全熟再次拉上拉链。从半熟那儿举起鸡尾酒。鲍伊德也拿了一杯。
“干我们这行的,从来都不互相握手,只会干杯喝掉对方下的毒。”
说完他就轻碰鲍伊德的酒杯,然后一口饮尽,再把它放在桌上。
“就藉这个机会优先承揽你委托的工作吧!”
这时鲍伊德也静静把酒喝光,然后把一只公文包放到桌上说:
“这里面是酬劳。”
半熟把它接下,确认好内容物,跟着往全熟的背后看一眼。
全熟头也没回地点头示意,不只半熟跟全熟,其它成员都可靠埋在脑部的通讯器做无言的交谈。关于这点,全熟这么解释。
“我们互相拥有各人的眼睛、耳朵及武器,算是我们的厉害之处。”
鲍伊德再把另一只公文包摆在桌上并打开它说:
“这里面是下一个目标的数据与预付款。”
全熟像只嗅味道的犬把身子往前看着里面的内容物。
“人数?”
“一个人——不过有两名委任事件负责官及民间的警备机构会插手。”
“可是就只给这么一点钱?”
“因为是适合你们的目标,事成之后她的身体就随你们处置。”
全熟像闻到什么烧焦味地拼命闻,然后从公文包里抓出一张光盘片。
“……这个是?”
“目标曾经演出的录像带。”
全熟直盯着鲍伊德看,站在旁边的半熟则接下光盘。
“我们大家当场确认目标。”
然后他”啪”地弹指,这次另一道墙打开,出现的是电视屏幕。
就在半熟把光盘放进播放器的同时,生发跟绞肉也走进来坐在沙发上,肥肉矛似乎是透过自己房间里的屏幕同时观看画画。
他们什么话也没有说,脸上倒是露出对新目标充满期待的表情。
不久录像带开始播放,影像非常粗糙。虽然没什么故事内容,不过当少女一出现马上吸引住众人的眼光。
他们凝视画画中的少女像死尸一样遭人玩弄的样子,不一会儿整个房间就充满异样的气氛。
“她的手指头不错。”
当录像带第一段剧情结束之后,半熟出声说道。
“好天真无邪,也好温柔,真想要一根好一点的右小指。”
生发拉高语调娇叹地说:
“好美的头发,皮肤看起火也很不错。我想要,好想要哦!”
“我想要她的手臂跟那双眼睛。明亮的双眸,宛如天使一般。”
绞肉气喘嘘嘘地说道。
“我希望每天早上醒来的时候,看到那双眼睛对我道早安,接着我会在她眼皮上亲吻一下。”。
《好可爱哦!》
突然间不晓得是哪个喇叭,传来肥肉的声音。
《她有一对美丽的双峰,要是能长在我大腿的两侧不知该有多好。我每天都会替它们注射荷尔蒙,好把我的那话儿夹得紧紧的。》
“嗯……”
全熟环顾所有成员,当第二段剧情开始后,连他也被画面所吸引。
“这是……把镜头再拉近一点,对,就是这个位置,很好。然后是里面。看来这会是适合我右手的可爱小猫咪,毕竟长久以来我一直苦于找不到左手的‘同志伴侣’,这可是……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就这样大家议论纷纷,不断夸奖这个目标。还互相讨论具体上会是怎么样,大家都非常兴奋。
“这录像带是什么时候拍的?”全熟转头询问鲍伊德。
“大概半年前。”
“她目前的资料呢?”
“这儿有她在法庭上的录像画面跟照片。”
全熟从公文包拿出整迭的照片,然后分配给大家。
“太棒了!然后呢?那你想要什么?”
鲍伊德没问答,只是静静地看着全熟。
“其实她才是真正的目标吧?之前那五名医生只是前菜,这才是主菜,你到底想要她什么?”
“我什么也不要,只要她从世上完全消失,最好要不留下一丝痕迹。”
听到这句话的全熟眉开眼笑地说:
“你真是个终极恋物癖,看来我们遇到最棒的合作伙伴了。”
“期限是三天,不能够延长,一旦过了期限,契约就即刻失效。”
“别担心,我们可是经过精心挑选出来的猎犬呢!”
全熟满是邪念地望着鲍伊德看。
鲍伊德站了起来。
当他一下船便头也不回地往停车场走去。
在离开港口的时候,剃刀模样的弦月正在门口的岗哨发出蓝光。
“您辛苦了。”
当初进港口时的年轻警卫再次检查鲍伊德的证照,然后说:
“请您努力解决事件。”
鲍伊德对他点点头,然后就把车往东区驶去。
5
“我很不高兴。”
乌夫库克难得用激动的语气指着芭洛特大喊大叫。
“这就是NO。知道吗?芭洛特?”
——别生气啦,对不起,我再也不会抓你的尾巴把你提上来啦!
“也不准妳提!那会让我觉得‘我的人格’遭到否定,往后都不准提起有关我尾巴的事!”
——对不起,我答应你。所以你就别再生气了。
乌夫库克把手放下来。然后一屁股坐在芭洛特的手掌上,至于芭洛特的另一只于则压着胸前的浴巾。
“了解就好。”
——我不晓得你会那么生气。
“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这么生气。”
——你还在生气。
“放心啦,我不会再对妳发脾气了。”
——你可以藏在裤子里啊!为什么还特地挖个洞让尾巴跑出来呢?
“我不是说过别问那么多吗?”
——不是说好不乱发脾气吗?
“妳觉得我有义务说明吗?好吧,说到我为什么要把从八万种款式挑出来,也是我最爱的裤子开洞——”
乌夫库克突然把话说到一半,然后一副无法忍受的样子摊开双手说:
“都怪博士那家伙喜欢乱说话,说什么‘你裤子臀部的地方怎么鼓鼓的,该不会是XXOO啊‘,他竟然用那种话来形容我最骄傲的尾巴!”
这句话连不苟言笑的芭洛特都”噗哧”笑了出来。
“不要笑啦!拜托。”
乌夫库克难为情地说道。但是芭洛特笑得更厉害,她一手捣着肚子,还因为笑得太厉害而跪坐在浴室的地板。
“先别担心我的裤子。妳跟我不一样,身上并没什么体毛,只围一条浴巾的话会感冒。”
笑个不停的芭洛特一面抖动肩膀。一面点头。
“而且,博士正等着妳。”
——等我一下,我好难过,肚子笑得好痛。
“你还在笑?算了,这样如果对你的精神层面有帮助,也是件光荣的事。”
——别闹别扭啦!
“我才没有呢。”
——对个起啰!
芭洛特拭去眼角的泪水,吻了一下手中乌夫库克的尾巴。
“这是和解的意思吗?好吧,我们就私下和解吧!基于担心妳的健康危机,现在立刻进行整理妳的服装仪容。”
——谢谢。
芭洛特站了起来,身上的浴巾掉下去。
她双手捧着乌夫库克专心进行干扰——并且操作。
不一会儿乌夫库克扭曲变形。好像融化在芭洛特身上似地从手部往全身扩散。
于是原本一丝不挂的芭洛特,很快地从脖子以下的部分部被乌夫库克覆盖住。
自手指到脚尖。整个人都被紧身衣包裹住。
至于双手手掌之所以会黏在一块,是因为乌夫库克在这部分无法一次变形成两个的关系。因此芭洛特轻轻把手掌扳开。她很满意紧身衣舒适的松紧度及平滑度,于是高高兴与地跑去照镜子。
不过,她有点失望。
——我觉得不是很可爱。
“这具有耐热耐寒,耐压耐冲击——而且还能增强妳的电子干涉的能力。顺便一提,背后还有拉链,当我要出去外面的时候,就利用它脱下来吧。”
——没有其它款式吗?
“这是可以照妳的意志自由改变——不过等以后再设计款式。”
——你对自己的裤子就那么龟毛。
芭洛特离开自己的房间后就往电梯走去,这栋原本用来放置尸体的大型建筑物,其实全部几乎就是个太平间,人类居住的部分不过一点点而已。
芭洛特从载货电梯到地下楼层,当她来到地下停车场,看见那儿停放厂几辆汽车。红色的敞篷车也在。
——那辆车不是乌夫库克做的啊?
“除了车牌与汽油,还有几个登记过的零件,光是制作那一辆车就要花上一个月左右的时间,那可是充满我个人风格的设计。”
——如果出能把你龟毛个性用在我的服装上就好了。
“嗯……总之目前还是训练优先。”
走出停车场宽敞的空间,另一端靠墙堆满了博士复杂的机器。芭洛特一到,只见他笑容满面地回头敲鼓机器说:
“很赞吧?我用妳的生命保全程序申请下来的费用,购入一级检查仪器并调整完毕,这下子连大联盟的训练仪器我都不放在眼里。”
芭洛特干扰紧身衣喉咙的部分,制作出品体型的发声器,
《好有艺术气息。》
她喜出望外地环视那些机器。
“艺术气息是享受人生不可或缺的要素,甚至可以避免自闭症的危险。”
博士似乎很高兴机器能够用。
“那件衣服是乌夫库克吗?”
“是的博士,芭洛特还气我这个样子没艺术性。”
博士一副“也难怪她会生气”的模样点着头说:
“就让她多学点经验。那么芭洛特,我要把这东西贴在妳身上,可以吗?”
博士拿给她看的是圆形贴片,芭洛特点头答应。于是博士就隔着紧身衣住芭洛特的手肘、膝盖、背部等处将它们贴上。
《那要做什么?》
“那是用来把妳的生理时钟输入这些机器的东西,对于妳的动作我们要掌握到误差值在0.1厘米以下,不要拿下那些贴片,适当地让身体放松。做点伸展操吧!”
他自己则坐上折迭椅,打开膝上的笔记型计算机跟键盘,计算机后面有各式各样的电线与那些堆得乱七八糟的机器连接在一起。
芭洛特听他的话做起暖身运动,她边柔软身体边干扰紧身衣各个部位,她在上面加了好几种图案,重新改造款式,并帮它上色。虽然结果不尽理想,但至少她比较愿意做这样的打扮。
“妳身体好柔软哦!”
乌夫库克称赞她。芭洛特把脚左右拉开,然后整个屁股坐在地板上,她笑着保持这个姿势
让上半身往前趴,让胸部跟地板接触,接着义张开双手往后让左右两边的手指互碰。
“那是我办不到的技术,妳常做什么运动吗?”
——我很喜欢活动身体,‘这么做’才能让我觉得身体是自己的。
她没有透过发声器,直接对乌夫库克这么说。
“我光是无法在一分钟之内跑完二十公尺就被博士说我运动不足。”
芭洛特咯咯笑着站起来。
《我可以再多动一会儿吗?》
博士一面忙着敲键盘一面摇头说:
“OK了,那么妳站到那块板子上吧!对,就在那个器材前面。”
芭洛特照他的话站在银色板子上,那玩意儿也连接着好几条电线,她正纳闷是什么东西的时候,才发现原来是体重计,设置在板子另一端的屏幕开始有数宇显示。小数点以下的数字则忽明忽灭地。其它地方也还有好几个数字也是一亮一灭地闪动。
芭洛特表情拉了下来,她对着博士皱着眉头。
“我是利用机场检查行李用的磅秤改造成测量生理时钟用的。这不仅能用毫克单位计算,甚至从妳的血液循环状态到体脂肪率都能够掌握。”
《怎么不在我踩上去以前先说清楚呢?》
“——嗯“一
《你好低级哦!》
博士的表情变得很尴尬,芭洛特的左手则发出乌夫库克的笑声。
“别这么说我,测量者在训练中可是具有不可或缺的存在性耶!”
《既然这样,我只好把博士当成是机器的一部分。》
“这样太狠了吧!”博士可怜的说道。
《不过是温柔的机器。》
她戏谑地补上这一句。
《因为你肯让我尽情说出心里想说的话。》
博士夸张地耸肩,芭洛特则咯咯笑着看测量仪器上的数字。
当她的脚刚踩上去,小数点以下的体重数字不断变化。等到身体稳定之后,变化的速度才趋于缓慢,但数字仍旧不断在改变。
博士清清喉咙地咳了一声。
“妳的皮肤本来就是要让妳在真空无重力的状态下,还能不失立体感地行动而完成的技术。”
芭洛特看着数字点点头。
“其实主要是靠电子干扰的能力,将感觉传送到妳小脑以外的几个潜意识领域处理,传送情报的路线虽是一般的感觉神经,但是能藉由妳的能力加快传送的速度,也就是说就理论上来看,妳能够对身体的外部及内部进行干扰”。
她再次点头,终于明白自己得到的力量来自何处。
“而且就妳的适性来看,应该是易如反掌。”
《什么东西易如反掌?》
“就是制衡,也就是精确均衡地掌控肉体的外部及内部,这种时候就要靠训练来延伸身体的能力,但与其说是锻炼筋力,倒不如说是培养平衡感还比较恰当。”
《那我该怎么做才好呢?》
“把那个体重值固定在一定的数字。”
芭洛特再次看着不断变化的数字,把它调整到自己希望的数字是很简单的一件事,但是结果却跟想像不同。
“妳要先放松再使力。”
乌夫库克突然插嘴。
“妳要用自己的方式去掌握肉体存在于环境中应有的状态,现在的妳肉体应该知道如何配合环境活用肉体到最大极限。”
《你在变身的时候也是那么做吗?》。
“没错,我跟妳的构造虽然个同——但基本上应该是差下多。”
“妳不需要太钻牛角尖,只要凭自己的感觉去做就行了。”
芭洛特把目光移开数字,凝视着所处的空间,她回想起当初意识到自己在这建筑物的情况,还有能够在这安心沉睡的感觉。那正是芭洛特期盼许久的衷心希望。
她闭上双眼,把过去总是对外的意识也指向内部,她感受到自己的心跳——还有全身的脉动。这是属于自己的根本自觉,那不属于任何人,是完完全全属于自己的。
意识中她的外部与内部慢慢连接,并均衡感受到自己身体与体重计的变化,透过乌夫库克,她得知空气如何流动,并掌握整座停车场的状况。从停放的车辆、梁柱的粗细、墙壁的厚度、甚至是在空间流窜的电波穿过自己肉体的状况部感受得到。
她能够在一厘米以下的单位掌握白己的一举手一投足。
博士在芭洛特背后一直盯着屏幕看,可以感觉到他有多么兴奋。
“太了不起了——能够让天才使用者在自己制作的道具注入生命力,这真是一大享受啊!”
虽然他表达出这种心情,但语气听起来却有些心虚。
芭洛特突然察觉到覆盖在自己身上的“这个”,原本被制造出来的目的。
《博士讨厌战争吗?》
芭洛特闭着眼说道。在她背后的博士抬起头说:
“这个嘛——因为军方提出‘穿着厚重的宇宙飞行服该如何迅速进行肉搏战’,基于这种构思才开发这套技术……”
《你又为什么要制造呢?》
“我是真心想对人类的和平与进步做点贡献,只是我妻子跟亲戚都说我是个人体改造狂。”
《可是你救了我。》
芭洛特闭着眼睛说道,博士沉稳地笑着说:
“希望有救到啦!好了,继续下一个步骤。”
芭洛特张开眼睛,但数字完全没有变动。
她精确感应到该如何配合自己身体的动作来变动上面的数字。
这时候她把脚左右张开,但数字也没有变动,如果这板子再长个五十公尺,就算博士要她在上面跑,她也有信心在跑的时候不让数字变动。
“妳是右撇子吗?”
乌夫库克问道。
《本来是左撇子。》
回答完以后,她单独利用干扰告诉乌夫库克。
——是因为听说有客人不喜欢左撒子,我才矫正的。
“这样的话,妳应该双手都能使用武器啰?”。
《稍微练习一下的话,应该很快就能上手。》
“首先从左手开始,把枪‘握在手上’。”
芭洛特经由左手干扰乌夫库克——然后操作。
虽然她过去从未用过枪,但是她知道从储存在乌夫库克体内的各种枪支数据,如何自动选出“触感最好的”。
接着手掌的部分扭曲变形,出现一把沉重的钢铁物——然后握住。
虽然比想像中还要重,不过她很快就习惯那个重量,乌夫库克还加上批注说:
“虽然它部分使用了塑钢跟电子仪器。但基本上仍属于自动式手枪,只要扣下扳机点燃火药,子弹就会以高回转的方式射出。”
芭洛特点点头并举起枪,枪托早已经跟手掌的紧身衣同化。
因此就算放手挥动也不会掉在地上,它已经算属于手的一部分。
“目标早准备好在前方墙壁了。”
博士指着说道,只见有块一百七十公分高的黑色人型靶正靠在墙上。
“枪靶周遭有连结感压器,妳一开枪就能立刻知道打中墙壁什么地方,妳有看过开枪方式的录彩带吧?那么,射击看看。”
枪里面并没有装填子弹,于是芭洛特开始操作,当它发出“卡叽”的声音,便知道“钢铁”内部已经自行装上子弹。她还以毫克单位精准掌握这部分增加的重量。接着子弹“咔叽、卡叽”一一装填进去,里面共有十一发,再加上枪膛里的一发。她用左手握枪往前伸直,右手辅助拉住枪身。然后均衡手部的力量并歪着头,正如射击训练用录像带所学的,最方便射击也最容易瞄准的姿势。
她慢慢将手指伸到板机,与其说她扳机用扣的,不如说是握住,加上部分连动装置是使用电子仪器,因此并不需要用到手指的力量。
接着清脆地爆出”砰”一声,只见子弹从枪口发射出去,而弹壳则从排壳口旁边飞出,对面的墙壁立刻发出尖锐的声响,弹壳则发出金属声在地板上弹跳。
她继续开枪,一发、二发、三发,虽然枪声能够控制在乌夫库克体内让它完全消音。不过这么做反而会让她的手感迟钝,毕竟射击非常需要适当的冲击力跟声响。
前面击出的六发子弹是做为调适用的,至于接下来的六发她是完全闭着眼睛开枪的。
枪声响遍整座停车场,弹壳也以轻快的节奏在地板弹跳。
她甚至感受得到子弹射出的模样,子弹以极快的速度回转飞出,穿过扭曲划破的空气跟中间的障碍物。
至于体重计的数字只有些微变化,不久就几乎没在变动过。
芭洛特把第一次全部的子弹全射光。后膛锁滑到后方便停住。
“妳先不要装上子弹,把弹仓丢掉让它散热。”
于是她照乌夫库克的指示干扰枪托让弹仓掉下来。
当弹仓落在体重计的那一剎那,她突然松了点力气。
弹仓在银色板子滚动,体重计的数据却完全没变动。
芭洛特又操作枪械,这时候从钢铁内部出现弹仓,紧紧地卡住,当子弹装填完毕,芭洛特把枪举起的时候,后膛锁便独自滑动且发出尖锐的声音回到定位。
她放松肩膀的力气,以一定的节奏开枪,从最初到最后部是以相同的律动射击。
芭洛特感受到子弹贯穿空间的灼热感,她把全部子弹射光,把弹仓丢掉,然后回头看着博士。博士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屏幕看,当他把指头抵在嘴角若有所思的时候,突然大大地吐吐了口气。
“太完美了,妳有认真看录像带对吧?”
《站立射击与移动射击都看过了。还有固定靶跟飞靶的射击。》
“好,那接下来是练习飞靶,等会儿有球会不定时从柱子后面飞出。总面言之就是类似儿童用的投球器,妳要把那些球射下来,至于距离是一定的。”
《知道了。》
芭洛特很快地把弹仓跟子弹准备好,然后把枪举起来。
接着博士敲下键盘,这时候芭洛特感应到柱子后方的机器已经开始反应。
只见球“砰”地一声飞出来,于是芭洛特便开枪射击。
不到四秒,全部十二发子弹都打在同一颗球上。
球在空中乱飘,破损的碎片四处飞敌。
体重计几乎没动,弹壳闪着金色的光芒散落在地上。
芭洛特丢掉弹仓之后又回头看博士。
博士的眼睛瞪得像盘子一样大,然后望着球在远处散落一地的碎片。
“——我原本计划一发子弹打一颗球的。”
他呆呆地说道,就在这个同时,前方又有球“砰”一声地飞出来。
芭洛特一面看着博士,一面迅速把手举高。
她只用左手,右手并没有握枪,在那一瞬间操作乌夫库克,装填弹仓跟子弹。
她照博士说的只开一枪,球在墙壁反弹,又迅速朝这边滚了大约二十公尺,然后弹到博士的靴子。
连同刚刚那颗球,一共有八颗,不一会儿博士的脚边滚着七颗被枪打穿的橡皮球,全都准确无误地从中央贯穿。
博士捡起其中一颗,讶异地抖着脸颊盯着它看。
“这可是球形飞靶耶。想不到这种距离,妳竟能够以百分之百的准确度正中小红心……”
他的语气听起来像是对芭洛特举白旗投降,但是又突然高声大笑。
“真是让人兴奋得直打冷颤。”
话一说完他马上闭上嘴巴,芭洛特皱着眉头说:
《你不是讨厌战争?》
“——这个跟那个是两回事。”
乌夫库克顺口接话说道,博士点点头说:
“因为我没上过前线,相信这种气氛并不是战争。”
芭洛特扬起嘴角,露出夹杂了颇有同感跟责备的笑容。
“接下来妳也跟着一起移动,从这里走到靶那边,柱子后面一样设置了投球器。它会随着妳的动作反应把球射出,而妳要把它击落。要把球当做是对妳的攻击。”
《知道了。》
芭洛特从银色板子走下来,然后往对面的墙壁走去。
她知道左右两侧有许多器材在运作,然后逐渐提高她的集中力。
她一面调整“自己的内部”,不让高亢的心情打乱脉搏的跳动,一面确认四周的状况。
当芭洛特意识到柱子后的机器在运作的那瞬间,她看也不看地将枪口对准那里。
就在球射出刚好进入弹道时,芭洛特仿佛把球吸过来地将它打穿。
不过芭洛特没有停下脚步,她进而感应其它机器的运作。
这时左右两侧有球乱飞,但是她早就事先瞄准好并开枪打穿,纵使博士的机器速度越来越快。
“出庭以后,保护这一带的警备机构会派所有人员巡逻这里的,其中还有八名调查他们过去二十年的经历也查不出什么头绪的人员,在你出去交涉生命保全的事宜这段期间,他们应该能保护我们才对。”
“我是想相信他们,但毕竟这个时期跟可能会遭到狙杀,你们还是小心点比较好。”
博士操作着机器,并且把连接线拔掉,然后就大步走向他的敞篷车。
“那么我去去就回来,记得要小心门户。要听乌夫库克的话。”
博士对芭洛特如此说道。当他开着敞篷车离开停车场的时候,正好看到铁门后方的红色夕阳。芭洛特干扰铁门把它关上,并从远处操作机器自己调整,她打算再做练习。
“最好不要把自己搞得太紧张。”
——让我再练习一下,这样我心情会比较好。
“那不然妳的动作不要太过激烈。”
——我只是站在原地射击球而已。
芭洛特再次踩到银色板子上面。并且两手紧握着怆,接着再配合球飞出去的时机开枪射击。她往右开一枪,也往左开一枪,在那短短的间隔,她突然打岔问乌夫库克。
——是谁要攻击我们?你以前的搭档吗?
“不知道,对方也不一定会攻过来。”
——榭尔除掉医生了吗?为什么?
“那应该跟榭尔的交易有关吧!毕竟榭尔的记忆被记录化还被保存下来,就表示有办法调出来查阅,这可是对我们相当有利的情报。”
——是谁干掉那些医生?
“恐怕是数名职业杀手,就是那种集体行动,专门绑架他人来换取酬劳的组织。”
——那些人会攻击我们吗?
“可能性极高。”
——如果真打过来怎么办?
“就让配备武装的警卫击退他们。”
——如果连警卫都被干掉呢?
“到时候就我们自己出面击退。”
——要杀人吗?
芭洛特一面扣扳机一面问。
——像这样攻击袭击我们的人们妥当吗?就像那颗球?
“如果有那个必要,我们就必须进行防卫并加以击退,但是这么做并不是为了要杀人。”
乌夫库克用严厉的口吻说道。
——嗯。
“稍微休息一下吧!”
——没关系,我再练习一会儿。
芭洛特专心地继续射击,她脑海里浮现辩护人问的问题。辩护人问她“为什么不反抗呢?”就像以前男人曾经这样问她。
她总是用沉默代替答案,除此之外也没有别的答案,无论何时部一样。
但是现在有打破那个沉默的枪声。
芭洛特继续不断开枪射击。
6
在平坦的前方印有航空公司LOGO的汽油小货车,车窗贴着斗大的“接送、导游”的文字,并且在住宅区一带慢慢来回绕行。
不久,好像是找到成为目标的住宅,车子一停稳便从里面走出两名高大的男子。
两人都戴着墨镜,身穿厚重的大衣。
“时间是五分钟,半熟,掌握好行动范围。”
一方如此说道,另一方点着头说:
“了解,全熟,现在开始锁定目标。”
他一面这么说,一面直直往住宅玄关口走去,他用右手按门铃,左手则插进大衣里面,还小声地说:。
“我会趁全熟装设雷达的时候收拾干净,已经入侵对方的电话回路吗?”
半熟一面按太阳穴附近,一面用别人听不见的声音稍微动着下巴说话。鲍伊德放出来的绑架猎犬们,其中一只终于听到门后的声响,然后暗笑。
这时候对讲机发出声音。
《什么事——》
“这里是航空公司的接送巴士,抱歉让您久等了。”
《这里没叫那种车——》
他很快伸出刚刚那只在大衣里面的手,手上还拿着卡片状的机器。
然后把那张卡插进门的电子锁,至于他另一只手从袖口竟然像变魔术似地出现一把荷电磁刀,而且还握得稳稳的,所有事情几乎只发生在一瞬间。
这时候门“卡叽”一声地打开,门上还垂着门链,但是释放出来像奶油刀的切断用高磁压,从内部熔解一部分的锁之后便把它斩断。
门打开之后,半熟便进去里面。
站在门门用对讲机讲话的男子一脸愕然。
他才刚说”你……”,半熟射出去的刀像被磁铁吸引似飞进男子的嘴里,高磁压刀贯穿他后脑勺,还将他嘴里的水份蒸发。
半熟在他倒下去以前还抓住这名当场毙命的男子的衣领,等他把刀拔出来之后才慢慢将男子的尸体放正地上,现场没有流一滴血,倒是有肉烧焦的剧烈异臭。
这时候有类似铃声“叮当”的声响,墨镜后那对眼睛发出红光。
“怎么了?那是辆什么车,这味道是——”
紫红色眼神正确掌握住另一个人在墙后移动的样子。
半熟左手依旧握着刀,右手放到腰后。
“……不晓得谁会先出手呢?”
然后他笑咪咪地站在走廊正中央,另一名男子从门后出现,这时候半熟墨镜后那双闪着红光的眼睛,让他的表情变得很毛骨悚然。
男子连忙想掏出腰际上的抢,但已经太迟了。
半熟拔出来的枪几乎没有声响地射出子弹。
男子的胸口被开了个大洞。他的肺部被子弹发出来的荷电粒子烧出一个伤口,没发出任何声音就”咚”地倒在地上。现场也是没有一滴血,附近留有肉烧焦的味道。
“看样子我动作比较快。”
半熟一副开玩笑地摇摇食指,并蹲在那具尸体的旁边。
他把枪收起来,举起男子的手腕仔细端详。
“好坚韧又专业的指头哦!”
说完便用握着刀子的手摘下墨镜。
“可是真不性感,还是卖掉好了,全熟。”
他对着从走廊另一头过来的全熟这么说。
至于全熟也正抓着另一名死掉的男性的衣领走过来。
他摘下举镜,一面露出闪着红光的机器化眼睛说:
“正好三个人,这边锁定的目标已经搞定,你们那边呢,生发、胶肉?”
全熟把手贴在太阳穴出声说道。
《结束了,根本是轻而易举,我正在厨房泡咖啡喝。》
全熟跟半熟的耳朵传来生发清脆般如少女声音的回答。
《好无聊哦,就跟当初闯进警备机构的位置一样。》
“好——准备待命。”
《我这边也搞定,确认好锁定的目标,什么时候要搬运这头猪?》
绞肉的声音传来。全熟回答:
“等灯光暗下来,先扰乱这一带警备机构的回路与目标物所在的建筑物内所有通讯设备。”
《稍微搅拌一下比较好。》
“嗯?绞绞你怎么了?”
半熟语带玄机地问道。
《有女人,虽然佯装成夫妇,不过两个都是警备机构的人,或许他们真的是夫妻也说不定。》
“他们还活着吗,绞肉?”
全熟问道,然后从玄关走到外面往车子走去。
《让他们活着会比较好吗?》
“不,随你处置,不过记得顺便把善后的时间也算进去。”
“距离日落还有二十分钟。绞肉,太阳就快下山,吃晚餐的时间到了。”
站在玄关前的半熟插嘴说道。这时候耳朵响起绞肉的笑声。
《现在是点心时间,之前的器官是为了全熟取下来的,你应该不会喜欢。等一下我就把那对夫妇后面的器官拿去送你。》
听到绞肉说得那么开心,半熟忍不住笑了出来。
“小心生发会吃醋哦!”
“别忘了把猪装货的时间。”
全熟从车上两手提着行李箱走回来说道。
“我们会把猎物不留一滴血吃光光,这正是我们的保命之道。”
“没错,开始干活了,生发、绞绞,小心别让猪腐烂哟!”
半熟接下行李箱后便跪在尸体旁边。
全熟从玄关口拔出破锁卡,然后再把门锁上。
“生发、绞绞,别忘了现在可是在战场上。”
《所以行动起来才更有感觉,对吧,绞绞?》
《没错,很赞,真的很赞。》
半熟边笑边摇头,然后切断跟绞肉的通讯。
“难怪刺激有提升快感的作用,全熟,过来帮我,快点用二十万美元的奶油刀把这头猪切一切。”
全熟蹲在尸体旁边,然后取出荷电磁刀往尸体的腕关节切下去。虽然皮肤、筋肉跟骨头都一起被切断,但是却没有流出一滴血。
“真是轻而易举,我们刚刚跟一辆红色敞篷车擦身而过,里面坐的会是其中一名侦探吗?”
半熟笑着说道,全熟也回以笑容说:
“对了,叫肥肉确认一下,现在我们必须做的,是用奶油刀砍死剩下的那一名侦探,以及迷昏那女孩将她带走。”
“好久没这么好兴奋了,彷佛要迎接初夜似地,心怦怦跳个不停。”
全熟笑了,他们俩开心地分解尸体,然后塞进行李箱。
“作战开始时间是从现在起的二十分钟后。”
在拖车货柜里的肥肉矛一面抖着全身像果冻的身体,一面回头对鲍伊德说话。
“这是最恰当的时间。”
鲍伊德点头回应,这货柜里全都是器材,目前正停放在远离住宅区的地点。
“还有几分钟就完成警备机构回线的操作。只要每四十五分钟这三栋建筑物之中有一处没有进行互相通讯,就会自动启动紧急警报系统,因此便设定每个人每十五分钟朝一个方向发出讯号。”
鲍伊德点头表示了解,眼神则摆在显示出周边详细地图的计算机屏幕,上面几个光点正显示全熟他们的位置。
隔壁的屏幕则是以三次元影像显示的建筑物构造图,之前的”锁定”是可以藉由设置在三个方向的雷达把建筑物内部正确扫瞄出来。
“构造的确跟设计图一模一样,你也曾住那里面待过吗?”
鲍伊德看了肥肉矛一眼。
“我们也稍微调查过你的事,你还挺有两把刷子呢!过去你跟一个叫乌夫库克的侦探解决的事件,全被指定为正式许可的案件。可见你在这业界算是赫赫有句的人物吧?在检察局也很吃得开。”
“那里是乌夫库克跟我解除合作关系之后得到手的设施。”
“这样……你应该不是会在意别人过去的类型吧?既然这样,就算别人跟你聊往事,应该也不会在意才对。”。
鲍伊德眼睛一直盯着荧幕看,然后微微点了头。
“其实我们全都在军队待过,我跟全熟跟半熟待过海军的机械化实验部队,至于生发跟绞肉是后来在大陆南部前线加入我们军队才认识的。原本我因为罹患了后援部队妄想症是可以先行退伍的,但是敌人实在太多了,光是为了等待派来帮忙撤军的直升机就等了九十几天。这中间我一直呆在森林里没离开。现在看到橡树还会让我想起那段时期。”
鲍伊德静静听肥肉矛滔滔不绝的话。
“大家都很重视我这个通讯兵,但是大部分的军人因为退行性障碍,导致心理回归到幼年时期。还有人罹患妄想症或出现异常的攻击行为,所以就编列部队把这些军人集中在某一处,而我们就被派去那里。刚开始这类的部队并不多,可是不知不觉之中,前线却越来越多这种部队,过度激烈的攻击已经成了家常便饭,变成只有那种人才能够适应‘前线’。他们表现突出,还拿下不少勋章,而且杀了很多人,不管是敌人或自家人。无论是枪或瓦斯或炸弹无所不用,甚至可以整天服用抗郁剂加苏格兰威士忌,然后在装甲车里不断射击,不管是吃喝拉撒都是边射击边坐着解决,由于连续三个月都待在这种照射不到阳光像地下铁厕所的车里。因此我的脚得了白蜡症。”
这时候肥肉矛没把话讲下去,还笑咪咪地望着鲍伊德。
“你待过实验部队吗?”
“我待过P7实验部队。”
“P7……我知道。空降部队是吧?我还听过P6,你们负责高度两万公尺到六万公尺的战区对吧?还有更高的吗?”
“那是宇宙战略假想科学部队,空降师团可以志愿加入。当初连同我在内有三个人入队。”
肥肉矛敲敲他肥嘟嘟的手指。
“了不起,感觉真像科幻电影。”
鲍伊德再次瞄了一眼肥肉矛。过没多久他面无表情地轻轻点头,此刻左轮手枪的轮盘也发出声音做出回转的动作,然后他喃喃地说:
“那是一支虚构的部队。目的跟实际成效都不过是虚构出来的,只是无意义的技术罢了。”
说完又把无情的眼神移向显示器。
 楼主| 发表于 2007-10-23 16:13 | 显示全部楼层
Chapter。4导火Spark
1
时间是下午四点多的时候。
芭洛特突然停下正任搅拌炖锅的手。
乌夫库克频频对着流理台的通风扇拼命闻。
芭洛特用空出来的手轻轻碰乌夫库克。
“很痒耶!”
吓一了跳的他连忙捂住侧腹,不过鼻子依旧对着通风扇。
乌夫库克略带紧张地说:
“有个怪味道。”
芭洛特指着炖锅,并拿起红酒酒瓶歪着头看着他。
“不,我不是指妳加香料这件事。”
芭洛特把碗放下来又略歪着头。
“那是人类准备聚众滋事的时候所散发既具特征又充满欢喜的味道,就像祭典或舞会……还有就是战争即将开始的时候。”
说着说着。乌夫库克又用力闻了一下。
“其中还带了一点点恐惧的苦味,就像某人要被杀时候那样……”
乌夫库克突然担心地看了芭洛特一眼,但是她已经不再害怕那种事了。她关上熬煮炖牛肉的火,轻轻抓住乌夫库克。
——是敌人吗?
“可能性很高,来检查一下通讯机器。”
芭洛特把乌夫库克放在右手,然后照它说的用左手触碰墙上的电话。
她用免持听筒的方式,试着跟埋伏在附近的警备机构联络。
——我打了,可是没人接听。
“三个警备地点都没人接吗?总部呢?博士那儿也试试看。”
——好像不行。
芭洛特努力用指头敲着号码键。
——我觉得怪怪的。虽然是通话中,但就是怪,好像是接到完全不一样的地方。
一股奇妙又闭塞的压迫感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从四周袭来,芭洛特放开话筒并关掉微波炉所有的火,再把围裙脱下挂在椅子上,然后把乌夫库克放在掌中走进自己的房间。
——应该是来了吧?那群让警卫从世上消失的人,也要过来让我们消失。
“那可能性很高。”
——我想做个准备,给我五分钟。
“妳要做什么?”
——我要去冲澡。
她的语气轻松到好像是要保养枪枝,乌夫库克点点头说:
“动作要快。”
——DISH(盘乎)、WASH(清洗)、BRCSH(刷洗)……
芭洛特一面冲澡,脑子一面回荡这些押韵的名词。
——DASH(猛冲)、CRASH(破坏)、RUSH(鲁莽)、FLASH(闪光)……
她知道皮肤一旦附着杂质或污垢就会降低自己的能力。
尤其是“紧紧穿上乌夫库克”的时候,更需要仔细刷洗。而且要刷的像亮晶晶的不锈钢刀。
这时候她连头上落下来的,滴滴热水的动向都了如指掌。老实说她也知道自己办得到,就连它们将流向何处也十分清楚。彷佛世界万物在自己的控制下,透过皮肤流动似的。
她脑子里萌生出坚定的想法,认定这身体确实是自己的,而且再不会让它落到他人手里,自己将为了守护它而不惜战斗。
“为什么会是自己?”——那个永远的谜团可能会出现令人意想不到的答案。
不,正确说来那并个是答案,而是谜团整个翻过来反成了疑问。
“无论对方抱持什么意图,一定要他付出追杀我的代价”。
那就是把“为什么自己会遭遇这种事”的疑问直接颠倒过来的答案,她决定让对方也惨叫看看“为什么是我”。
——DISH(盘子)、WASH(清洗)、CRASH(破坏)、MASH(捣碎)……
她关上莲蓬头,在没有触碰烘干机的情形下操作它,这时候左右吹来又强又暖的风,很快地把她湿漉漉的身体吹干。
她边吹着暖风边在身上擦油,觉得自己像一把完美的刀剑,是一把连刀鞘都能砍断,而且裹着自己又能够自行做选择的利刃。
不过她已经做好选择,并且配有独一无二的刀鞘及武器。
——GOODISSH(尚好)、FRESH(新鲜)、WISH(希望)……
芭洛特走出浴室,一丝不挂地站在书桌前。
她把手伸向在书桌挺直鼻尖嗅着味道的老鼠,接着乌夫库克跳到她手上说:
“准备好了吗?”
芭洛特点点头并且让乌夫库克缠在她手指上。
——好了。
接着便想像自己被铜墙铁壁般的衣服紧紧包裹,她不明确的想像干扰乌夫库克体内无数道程序,再一一寻找合适的。
——抱住我,紧紧地。
乌夫库克扭曲变形,变成脱颖而出且ONLYONE的服装。
漆黑的夜晚像融化的巧克力给这个城市染上色彩。
绑架猎犬开始一齐行动,他们静悄悄又迅速地逼近曾经是尸体收容所的建筑物。
全熟打前锋,半熟很快地跟上来,当全熟确认周遭状况的时候,半熟已经往后门插进破坏锁头用的卡片。
《打开了,是三重锁,差点没直接破门而入。》
半熟说完便迅速穿过这扇门,全熟则紧跟在后面几乎与他背对背地侵入,并小心翼翼地把门带上。
通道又暗又狭窄,半熟慎重其事地慢慢前进,全熟发出指示说:
《破锁卡继续插着,并且持续黑客入侵,要花多少时间才能掌控建筑物的保全系统,肥肉?》
《两分钟就可搞定,全熟。》
《等掌控保全系统后,生发就从南面入侵,绞肉带着波士顿包(轻机关枪)从玄关进入,在掌控保全系统前,只要距离三公尺以上就不要使用通讯。》
《半熟,去吧。注意别让目标从窗户逃逸,我到地下楼层探勘。》
半熟没有回头,但举起右手表示了解,在没有发出任何脚步声的情况下,他迅速前进并往右转,就这样跟全熟分道扬镳。他拔出腰际的枪,墨镜后方的双眼开始闪起红光,那双机械化的眼睛就算在黑暗中也能正确掌握障碍物的位置。
《保全系统确定无误,我现在传送建筑物内部的平面图。》
耳内响起肥肉的声音,眼睛里面“滋哩”地响了一声。
下一会儿半熟的网膜浮现出个透明的平面图。上面显示着自己与其它伙伴的位置,房间还根据目标藏匿的可能性依序上色。
《生发,开始入侵;绞肉,你在距离玄关五公尺的位置待命。》
肥肉说道。
“终于开始进入状况了。”
半熟笑着说道,而且不是透过通讯,是用他原本的声音。
他不断把映在网膜的平面图跟自己眼睛所看到的互相比较,好确定应该前进的方向。
其实只要他有那个意愿,甚至还能把其它成员所看到的景象投影到自己的视野,不过半熟持续保留着平面图往前进。这条通道相当长,他心想“这儿应该是什么特殊设施吧”,真的好大,浴室竟然大到二十平方公尺,想必是用来刷洗大批的尸体。
一路上几乎没什么照明,虽然途中有看到几个房间的门,但是都不值得去检查。因为他早就透过网膜确认目标并没有在那里面。
所以当他转弯走进小房间的时候,也全然没察觉到背后有白色人影从其它房间出现,并悄悄跟在他后面走。
当半熟才往小房间踏进一步,竟然他动也不动地杵在原地。
原来眼前出现了大到好像快被吸进去的庞大黑暗空间。
《肥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现在在哪里?》
《安啦安啦!你眼前有一扇门。》
《门?你在说什么!》
但是半熟这时候发现自己正对着一扇门。
《找到了,是门。不过我对着它干嘛?》
《当然是等待。》
《等待?》
《你举起枪摆好架势等待吧!》
半熟嘴咧的大大地笑着。
《0K,肥肉。那你现在确认是侦探还是目标,并且立刻傅送门后那家伙的身体特徽跟位置给我吧。》
此刻半熟的眼睛深处透过那扇门,看到发着橘光的人类形体。
《那男人挺魁的,有两公尺高,这家伙就是侦探吗?》
《没错,只要一开枪就能击中他。》
半熟慎重地举起枪,锁定位于门后的敌人。
《先下手先赢,硬汉。》
他开枪了,在整整三秒内开了十四伧。
立刻插上新的弹匣之后使把满是弹孔的门踢破。
这时候突然有什么东西以极快的速度落下来。
“喔?”
原来是冰水,被搞得莫名其妙的半熟立刻又举枪摆好架势,不过这时候好像有什么东西猛烈撞击他的肩膀跟腰部。
他被撞得翻了个跟斗,剎那间还以为是敌人使用炸弹,但事实上并不是那样。
此刻他模模糊糊的视觉恢复正常,只见黑暗中清楚浮着跟过去看到的截然不同的物体,他看到白色的团块,因此下意识地把枪口对准它。
结果是一束沾了水的卫牛纸。
因为全身被搞得湿答答的,半熟不得下摘下墨镜张开眼睛看清楚是怎么回事。
原来他破门而入的地方是间独立厕所。
马桶已经被荷电粒子打得粉碎,还喷出猛烈的水柱。
“这是……怎么回事?”
他不知不觉地用“原本的声音”喃喃自语,一面走出这房间,在他右手边的墙壁上并排着四个小马桶,而另一头的墙壁则是镜子跟洗手台,广大的空间剎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半熟回头看那个独立房间,然后他的视线被其中一处厕所墙壁所吸引。
杀菌磁砖上写着鲜艳朱红色的句子。
“看我怎么搅乱你!”
《肥肉,到底刚刚我看见的是什么……》
《我现在就过去。》
《什么?》
《先下手先赢哦,硬汉。》
这时候厕所门打开了。
半熟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吓得杵在原地不动。
眼前站着一名全身雪白的少女,从她的指尖到靴子全都是白色的。
她的衣服看起来像皮制内衣,仿佛被纯白的道具五花大绑似的。
不过那看起来也像是结婚礼服或晚礼服。
然而做了这身打扮的少女,正是之前在录像带看到的那名未成年雏妓。
露恩•芭洛特。其实这名字听起来很让人垂涎三尺,半熟当下非常怀疑保护她的侦探是不是刻意喜欢委托人做这种全身缠起来的打扮。
“把武器丢掉。”
结果竟然是男人的声音,惊讶的半熟连忙举枪。
他万万没想到眼前毫无防备的芭洛特会发出那种声音。
芭洛特举起宛如纯白丝质手套的左手,接着好像有什么东西扭曲变形现身,是把枪,银色的枪身还发出闪亮的光芒。
半熟屏住气息,手指下意识地扣住扳机。
剎那问,在半熟与芭洛特之间发出剧烈的火花,把整个房间照得通明。
而半空中似乎有什么被炸得粉碎,碎片四处飞舞,当场还弥漫着烧焦味。
半熟再次开枪,一样又喷出火花。
他把眼睛睁得大大的,简直快把眼皮撑爆。
当他知道眼前的少女“利用子弹来发射子弹”,几乎快疯了。
他一面发出像狗那样的低吼声,又一面开枪。
结果又是一阵火花,还发出细碎的钢片四处飞敌的尖锐声音。
这次不光是发出火花。他觉得握枪的手有股灼热感,因为他五根手指的根部跟枪托部被子弹打穿,这是正确无误的事实。
“啊……”
半熟露出惊吓过度的表情。
原来自己的左手已经支离破碎,跟着枪托被打穿的枪一起掉在磁砖地板,水还是猛烈地从天而降。
正当中熟往后退的时候,芭洛特拔出装满荷电粒子弹的机关枪射击。
而机关枪的所有子弹在泡水的磁砖上一齐炸开。
只见蓝白色的火花从中熟的脚底窜升,他已经被吓得说不出话,闪光中的他跳着奇怪的舞蹈,而且全身的筋肉发胀爆裂,着火的肉跟头发敔发着异臭,蓝白色的火花虽然也喷到芭洛特身上,不过全在她五花大绑的白色衣服表面弹开消失。
半熟“咚”一声地例在地上,他的侧头部喷出火花,身上好几处机器开始短路,眼睛跟耳朵流出漆黑的血,虽然他还没有死,不过可确定他的状况非常惨。
芭洛特望着喷出来的水,然后干扰大楼的排水系统——并加以操作。
水慢慢退去,最后止住不再流出,她走近半熟,轻轻触摸他的太阳穴。
她感应到有微弱的电波,当下便了解那是声音。
《怎么了,半熟?为什么都联络下上你?目标在那儿吗?全熟,半熟没有回答。半熟——》
《没事。》
芭洛特用半熟的声音回答。
《没什么。目标不见了,我现在继续寻找目标。》
后来她放弃干扰通讯,接着就走出男厕并把门关上。
2
《奇怪,这太不对劲了。》
肥肉的声音在绞肉的耳朵响起。
“是你啊,肥肉?说说看你觉得什么不对劲?”
绞肉一手提着波士顿包,表情悠哉地眺望建筑物门口。
《我从半熟的听觉分析出两种以上的枪声声纹,但其中之一并不符合我的数据库里的资料。很明显是截然不同的装备。》
“有跟我们不一样的装备?会是其中一名侦探吗?”
《可是半熟回报说没事……》
“这样……”
《目前距离他最近的是你,绞肉。》
“知道了。”
绞肉眼抓紧波士顿包往玄关大厅直直走去。
“当目标往建筑物外面逃的时候,就让生发或全熟去追,我跟半熟会负责确认四周的敌人。记得去把玄关的锁打开。”
《了解。》
绞肉不加思索地推大厅门,竟然轻轻松松就推开了。
他继续往玄关走,一面确认柜台窗口后面没有半个人,一面把手仰进波上顿包里。
他从里面取出类似公文包的轻机关枪,然后在走廊大步前进。
不久又把波士顿包丢掉,往前走没几步发现走廊的电梯正发出声音打开。
他立刻躲到柱子后面并解除包包上面的锁,剎那间箱子上下变成平坦状,里面出现可双手握着的枪托,绞肉紧紧握住它,让两个枪托呈直立状。至于平坦状的箱子上下两端部有枪口。
他一面注意四周的动静,一面打开通讯说:
《这电梯是不是你弄的?肥肉?》
《没错。》
《你是要我搭这电梯吗?》
《没错。》
《半熟不是在一楼吗?他移动了吗?发现到敌人了吗?》
《没错。》
《把平面圆传过来。很好,半熟的位置确认完毕。我要开始移动了。》
《没错。》
《嗯?》
这时候通讯中断了。但是平面图指示着正确的前进方向,绞肉耸耸肩说:
“真是个急性子的家伙。”
他一面小心翼翼注意四周的动静,一面迅速跑进电梯里。
上面的按键从地下到屋顶共有五个按钮,不过二楼的键早已亮着黄色的显示灯,不久电梯门关上,绞肉便尽可能弯低自己庞大的身躯。
这时候他身体突然感到一股沉重的压力,原来电梯正以惊人的速度上升,绞肉连忙挺住身体不让自己往前倒,至于头上正响着钢索猛烈回转的声音。
不一会儿电梯又发出巨大的声响停了下来。
这个速度让绞肉庞大的身体弹到半空中,然后又“咯”一声地摔下来。
绞肉因为愤怒气歪了脸。
《王八蛋。肥肉!这又不是云霄飞车!》
《没错。》
《嗯?你从刚才——》
《没错。》
绞肉褐色的皮肤突然冒出冷汗,一个陌生的声音在嘴唇发抖的绞肉耳边——
《没错》以及脑里响起。
“你是谁!”
忍无可忍之下他大叫出来,但是就在这里时候电梯又往上移动了,速度快到让绞肉的身体又撞到地面,电梯到了三楼紧急停止,不一会儿又往下降。
“王八蛋!”
心中的愤怒逼得他破口大骂,他拿起机关抢对准电俤仪表板,让上下枪口把它毁得稀巴烂,电梯停了下来,而绞肉原本满头大汗的脸终于又露出笑容。
“我以前可是飞行员,这点程度……”
照明忽然消失了。不过这并不让他感到害怕。他的眼球深处发出“叽哩”一声,瞳孔便发出红光。就算身在黑暗中也没关系。接着他重新确认映在网膜里的平面图。
目前电梯门有三分之一的部分是卡在下面的二楼。
于是绞肉用左手取出价值二十万美元的奶油刀把仪表板割开,并拔出里面的电路,另一只手仍旧握着机关枪,枪口对着门口。
他大略看了一下电路,随即就找到控制门的那条电线,就在那个时候——
突然“噗滋”一声,好缘有什么东西弹到他脚底,接着就是令他难以忍受的灼热。
绞肉发出哀嚎并跳了起来,这时候又有更多不知名的物体从正下方弹过来,还贯穿他握枪的手。。
于是他连忙卷起袖子看清楚,想不到他移植的眼睛跟眼睛之间出现了圆孔。
而移植的眼睛像吓了一跳似地把眼皮撑得圆圆的。
绞肉全身冷汗直流。
不久从正下方飞过来的子弹竟然打中他握枪的姆指。
绞肉发出惨叫声,接着他的手、脚跟臀部也都一一中弹。
在没有人听得到声音的密闭空间里,绞肉一面跳着奇怪的舞蹈,一面不断惨叫。
当他的刀子一落在地上就立刻被开枪射击,紧接着还发出激烈的火花,还烧到绞肉的右脚,结果他趁这个空档用右手握住枪托。
他把枪对准正下方,但是一颗不到十毫米的子弹在这时候朝他的左眼笔直飞来。
机器眼在眼窝里被打碎,随即便喷出鲜血与火花。
“混帐王八蛋,可恶的家伙!”
说着他便朝下面射击几十发的子弹,而地板也整个松垮掉。
地板被开了一个好大的洞,探头往里面看了一下,但是却没看到半个人影。
绞肉回头对着门开枪,当上面的枪子弹用尽,他往半空中轻轻一丢。将它倒着拿。门在瞬间像个蜂窝似地粉碎。
“我要干掉你!”
他用肩膀去撞门,不过门已经变形,他用失去姆指的左手把门推开,气喘吁吁地来到走廊,鲜血跟汗水一起流下来,全身变得黏答答。
他在走廊匍匐前进,然后躲到柱子后面。
《肥肉!回话啊,这个王八蛋!全熟!肥肉遭到黑客人侵了!全熟!半熟!生发!可恶,哪个人回答我啊!》
忽然间一个完全不是他伙伴的尖锐笑声响遍整条走廊。
绞肉连忙提高警觉看着左右两侧的通道,可是没半个人。原来这笑声来自他的脑里,就算他想切断回路也没用,他没受伤的那只眼睛不自觉湿了眼眶。
退行障碍——曾有人提过这个名词。战场上的爆炸声随着令人厌恶的黑烟味从过去的记忆再次苏醒,绞肉在直升机被击落后的两天遭到俘虏,经过一年后被释放,他突然想起自己要把在战场上被俘之后受到无尽虐待那段期间送来离婚协议书的前妻双眼移植到手臂上这件事。
从此以后他前妻就永远在他右前臂的二头肌以谢罪的眼神看着他。
绞肉抓着头发,用沾满鲜血的手撕开衣服,让移植在全身的眼睛全露出来,接着用不成言语的大喊之后站了起来。他高举着枪口,拖着脚继续前进。
但是笑声并没有停止,高亢又刺耳的响声不断在他脑里盘旋。
忽然间,他前后的铁门关上了。
那既是防火门,也是这设施特有的“防臭”闸门。
绞肉了解自己又被封闭在有四面墙包围的中间里。
“我轰掉你!再把我那话儿插进你眼珠被挖光的洞里!”
他把所有子弹往四面八方拼命射击,只见弹壳在他周围弹跳,原有的空间变成满是弹痕又扁平的空间。
忽然绞肉觉得背部傅来灼热感,于是他回头看,铁门就庄他面前,但是有子弹穿过铁门飞过来,他的双膝几乎同时被命中。造成他咬着牙跪倒在地,不一会儿两肘又感到一股冲击,使他的手臂垂了下来。
所有的射击都准确无误,而且都是住一瞬间造成的。
接下来移植在他身体的十八对眼睛持续被飞来的子弹打爆,眼浆四散,鲜血跟眼泪像黏呼呼的汤汁从水晶体垂下来,惨叫声响遍整个密闭空间,全身流着血跟眼浆的绞肉站起身来。以斗牛的气势往铁门直冲。
在一阵激烈的撞击声中,绞肉的肩膀把铁门撞得变形。硬铝制的墙壁沾满了血迹,他往后退的时候运拉出细长黏稠的牵丝,他又继续撞。
至于枪声是什么时候停下来,那已经无关紧要了。
忽然间铁门慢慢往收回天花板地打开了。
他蒙眬的视野辨识到打开的墙壁另一头有个矮小的人影。
绞肉一面大叫,一面往人影冲去,直到他完全辨识出那个色彩缤纷的娃娃头浏海,头发下是一张自己熟悉的脸胧,但矮小的人影所挥的奶油刀已经深深插进他的胸口。
生发整个人呆住了,他有气无力地靠近,然后把绞肉的身体推回去。
他看着自己的刀及通讯器,用少女般的声音大叫。
《这是怎么回事!侦探不是被封锁在这里吗?怎么会变成绞绞!你是想被杀死啊?快给我一个适当的解释,肥肉!你这只臭猪!》
《别担心。》
《什么?》
《那家伙就是侦探。》
这时候生发雪白脸庞下的黑血正明显上升。
《可恶的混蛋黑客,我要活活干掉你这只猪,王八蛋!》
生发大喊大叫一阵之后又突然流下眼泪,然后从倒地的绞肉胸口拔出高电磁刀。
“唉,可怜的绞绞。都怪混蛋肥肉没发现黑客入侵……啊!真可怜。”
突然他耳朵响起“叽哩”的声音,回路打开了。
《回答我,生发。》
《全熟。不是那个混蛋侦探?真的是你?》
《没错,是我。肥肉现在正全力修复回路。目前状况如何?》
《绞绞他……》
《被干掉了吗?》
生发哇哇大哭地代替回答。
《知道了,要把他的身体卖掉吗?》
《我们是完美的兄弟档,不可能把兄弟卖掉的。只有我们之中想装上他器官的人才有那个权利。对吧?》
《对,一点也没错。》
生发手里紧握着刀,开始摇摇晃晃地走在通道上。
《我们在地下楼层见,麻烦传送平面图给我。》
生发的眼睛闪着红光,他的泪水在红光的反射下,呈现出像血一般的颜色。他垂着双手,脚步蹒跚地走着,照着平面图来到地下楼层。
《进去左手边的房间,那里有快捷方式。》
他听从全熟的声音,打开下楼梯之后位于左手边的门,然后定进去。
《把门锁上。》
他也照做把门锁上,却突然发现事情不对劲。
“这是怎么回事?”
他咬牙切齿地环顾四周,只见屋内整面墙排满类似置物柜的东西,这很明显是停尸间的一角。根本没有所谓的快捷方式。
生发紧握着刀,露齿观望四周。
这时候他背后的门突然自动上锁,生发连忙往那里看,电子锁的面板像在嘲笑他似地闪着解除讯号。
他按了好几个键,但完全没有反应。于是他一面大叫一面踢门。
“别瞧不起人,王八蛋!这里是什么地方!肥肉!肥肉!”
他没发现自己是用“原本的声音”大叫,而且更猛烈踢门。
《始生代的海里……》
突然他耳内出现跟全熟一模一样的声音。
《原生代、古生代、寒武纪、中生代、洪积代。》
生发回头看屋内,整个人吓得惊慌失措。
《化石的海里……》
此刻他眼前浮现无数种螺旋贝,远古时代化成石头的螺旋群体,竟然出现在堆满置物柜的停尸间里,呈现出深海墓场的景象。
生发立刻朝旁边的墙壁挥舞右手上的刀。
刀刃所经之处的金属纷纷熔解,某部分的置物碟“咚”一声地掉住地上。
但是螺旋群体并没有因此瓦解,这表示投影装置还摆在某处。
“别耍这种小把戏!给我出来,死猪!看我怎么把妳碎尸万段!”。
他一面叫嚣,一面左手握拳高举着,他手腕粗得异常的手环发出“锵啷镶啷”的声音摇晃着,不久手环便往四方发射出金属片。
此时在轰破天空的声响中,四周冒出蓝白色的火花,一道像细线般的物体往手环里卷,金属片“卡滋”一声便静止不动,不一会儿生发周遭的置物柜竟然化成碎片,哗啦哗啦地崩解。
“是钢索。”
置物柜后方有声音响起。
“应该说是钢索释放出荷电粒子,是一种残虐的武器。”
生发朝那边举起手环,不一会儿又发射跟刚才一样的武器。
随着激烈的声响,几道蓝白色的闪光撕裂了化石风景。
剎那间,他看到被钢索缠住的白色人影消失在黑暗里,而且感到有股拉力。
但是就在这时,生发的表情变僵硬了,因为钢索突然中断卷回来的动作,手琐上的显示灯开始忽灭忽亮,完全不听他的指挥。
“是强力电磁波干扰吗?混帐东西……”
正当他咋了一下舌想把手环丢弃的时候,突然它又开始运作了。
“是远距离操作——”
这时候钢索在愕然的生发左手以复杂的动作开始缠绕。
他吓得脸色苍白,下一秒钟锣索不仅以飞快的速度回卷,结果他左手的手肘到指尖被削成骰子大小,在空中散落。
接着生发便发出听不出是男人或是女人的惨叫声。
生发在地上打滚,拼命想逃离暴风般的钢索,而左臂随着钢索在空中飞舞,最后终于发出火花跟着手环消失不见。
从他被烧断的手臂横切面渗出些许鲜血。
“我要宰了你……”
生发的语气低得吓人,不过被枪声盖住了,而且子弹准确地打穿他左肩。
他翻了个大跟斗倒在地上。接着拉出附近的抽屉式的物体当挡箭牌,但是在那中间他左脚也中枪了。
纵使生发发出半狂乱的声音,不过他的行动依旧迅速准确,他利用置物柜当跳台,然后用眼角扫到刚才在附近栘动的人影。
这时候子弹又迅速命中生发的右肘跟右膝,不过这并没有阻止他的行动,他直接挥刀,激烈的火花在黑暗中飞舞着。。
可惜刀刃被十字交叉的枪身稳稳挡住。
在足以熔解钢铁的火花照耀下,双方终于打了照面。
“你全身的筋骨有经过强化吗?因为枪击似乎没什么效果。”
其中一方说话了,是乌夫库克的声音,但是站在生发面前的却是他在儿童色情录彭带看到的那名年幼的少女,生发一面对着枪身使力,一面咬牙说出那个名字。
“露恩•芭洛特?”
就在这个时候——
芭洛特突然迅速放松力气。对芭洛特来说,她有如囊中取物一般地清楚该怎么让对方站不稳,接着她把十字交叉的枪往右下方栘动,让生发失去重心,原本准备直接开枪的,却因为枪身几乎被烧断而作罢。
生发虽然倒地却因为他的腰力强韧而一个转身又站起来。
他的刀尖划过芭洛特的侧腹,不仅发出尖锐的声音还激出火花。
但芭洛特立刻用左手的枪挡住。
灼热的刀刃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逐渐深入枪身。
这时候生发露出莫名其妙的表情盯着芭洛特看。
“原来是整容成委托人的侦探啊?”
看来这似乎是他下的结论。
芭洛特没有回应,轻轻地“放松再使力”。她像个斗牛士不断闪躲生发那充满力量的刀刃。
生发往芭洛特的旁边一蹬,刀刃在空中划出灼热的弧形。
而它的下一波攻击又是短短的瞬间。
芭洛特干扰双手的枪——并加以操作,这时候不成形体的两把枪扭曲融合在一块,然后变成跟生发手上一模一样的高电磁刀。
生发一面挥刀,一面露出讶异的表情。
芭洛特发挥刀的机能,挡住了生发的攻击,两把高磁压刀因为撞击,在生发与芭洛特之间产生爆炸般的火花,那股冲击把他们两人弹开。生发用力叉开双褪,把刀倒过来重新握好。另一方面,芭洛特反而倒在地上。
生发立刻趁机往下砍,芭洛特则迅速把刀往上刺。
想不到两把刀的“尖端”竟然相抵,发出一阵火花之后随即弹开。
芭洛特让自己的刀尖毫厘未差地抵住对方的刀尖。
这出乎意外的冲击害生发的刀从他手上弹走。
刀子在空中迅速回转,然后插进生发的胸口。
生发发出“唔”一声之后往后退,背部还撞上排满置物柜的墙壁。
刀子深深插在他的胸口。虽然他连忙握住刀柄想拔出来,但是在高磁压的冲击下。手指头只是在半空中挥来挥去。
结果他就这样慢慢倒地,全身还散发着肉烧焦的异味。
因为味道奇臭无比,不禁让芭洛特皱起眉头,她差点吐出来。
不久鲜血便咕嘟咕嘟地从生发的嘴角流出,从那些血没有蒸发的情况来看,证明刀的高磁压已经消失了。生发虽然在垂死边缘,但还保有些许意识。
“入侵建筑物的,连同你一共四个人吧?”
乌夫库克问道,生发用像是哭泣又像是生气的表情看着芭洛特。
突然他下巴歪得厉害。只见他一张一合地动着嘴巴,好不容易挤出声音说:
“让猪操死妳吧……小姐。”
是低沉又沙哑的男人声音,生发苍白的脸孔露出凄惨的笑容。
“是死亡的味道!快退开,芭洛特!”
乌夫库克的语气突然变得很紧张,芭洛特剎时了解它的意思。
原来生发的体内不光有通讯仪器及强化筋肉。
芭洛特一面退开,一面用全身操作乌夫库克,乌夫库克也迅速对应。剎那间爆出一道光芒,不仅有爆炸声,还有爆压。
这对芭洛特来说,是她曾经有过且最糟的经验。
生发的身体爆炸了,置物柜被炸得变形,天花板弯曲,化石的影像在熊熊大火中消失,通道的墙壁被炸开,走廊还一片焦黑。
在那些瓦砾堆里,有个巨大的椭圆形物体“砰”地滚动。
那是酷似一颗白色橡皮球的大型物体,原以为它会在半空中龟裂,想不到抱膝的芭洛特从里面出现,然后降落在地面。
当她一翻身上纯白的大衣,原本像橡皮球的物体便“咻噜咻噜”地回收,然后又变回原来的皮衣在芭洛特身上紧紧捆着。
而吸震材质从衣服剥落,就像破掉的蛋壳那样纷纷掉在地上。
“没事吧,芭洛特?”
芭洛特环顾四周并皱起眉头,她望着熊熊燃烧的火看。
——我再也不想当火球了。
然后亲吻白色丝缎般的手套,对这个充分保护自己的外壳表示感谢。
——最后一只,在地下吗?
“别用那种说法,妳已经乐在其中了吗?”
芭洛特笑了一下。
——不知道,我只是照你们教我那样做而已。
“我……”
——真希望能够“更顺利”一点,像刚才那么接近。
“妳不害怕接近战?”
——现在“必须那么做”不是吗?
“话是没错……”
——你真是犹豫不决呢!
芭洛特恶作剧似地叫它的名字,然后又吻了另一只手套。
——安啦,不用担心,“我会好好做的”。
她露出微笑这么说道。
3
当全熟踏着通往地下的楼梯走到通往停车场的大门前,忽然间整栋建筑物开始微微震动。
《这震动是怎么回事?》
全熟一面举着枪一面问,肥肉矛的回答倒是语带困惑。
《奇怪了,虽然检测到疑似炸弹的热能,但热能探测在这个空间却完全没作用。明明就没有人在那里。可能是对方装置的陷阱以什么方式启动了。》
《但是震动的力道甚至撼动胸口,或许是某人自我引爆。》
全熟喃喃自语地说道,肥肉则语带讶异地回答。
《怎么可能,因为大家正往你的方向移动!》
《大家……》
《就是半熟、生发、绞肉……》
肥肉结结巴巴地说。
《不过生发不是回报绞肉被干掉了?》
《没错……而且黑客还透过所有回路监视。》
《或许绞肉头部的发信器被取出来了,而那家伙是敌人。》
《嗯……》
《或者——大家可能都落到相同的下场。》
《咦?》
《还没打开吗?》
《等一下。安全锁是解除了,这儿的保全很严密,像这样层层保护的话,日常上使用一定很不方便吧……》
全熟没有理会肥肉,直盯着左右被打开的墙壁。
那是一道非常坚固的墙壁,根据探测所示,它具有媲美核弹避难所的强度与耐震性。
全熟通过墙壁站在停车场,停车场的构造平淡无奇,厚重的柱子与铁架分隔着那个能够停放十辆车左右的空间。
里面设有两台载货用电梯,其中一台的门是打开的。
出入停车场的铁门是紧闭着,不过跟刚刚开着的门比起来并不算什么。
就在发现那道铁门的那一刻,全熟放弃确认其它成员正准备聚集的位置,把目光放在刚刚进来的那道门上。
那是一道平凡无奇的门,或许二十四小时营业的超商铁门都比它坚固,不过是附有窥视窗的自动门罢了。
《视觉遭到黑客入侵了!》
全熟在脑里发出怒吼,而且还气得猛踢门。
门后在发出巨大声响之后凹陷,绞链还弹出去落在走廊上。
《这不过是普通的自动门!可是我却像个傻瓜呆站在这道一按就开的门前面!肥肉,其它成员的位置如何!》
在发出“滋哩”一声之后。便浮现出蓝色的光点从三个方向朝全熟接近。
《肥肉?》
没有回答。
全熟两手握住手枪托身子放低,肩膀贴着墙壁。
显示是生发的光点正从他刚刚过来的楼梯走下来。
显示是半熟的光点正从电梯往他这边靠近。
显示是绞肉的光点则是摇摇晃晃地从里面的太平梯过来。
“全部是亡魂吗……”
全熟气冲冲地喃喃说道。
“这简直是屈辱。生发!半熟!你们还在的话就回答我!”
他一面大吼一面跳起来,双手举枪对准一步步下楼的亡魂拼命射击,子弹划破黑暗,穿过墙壁还把上面的油漆打落。
接着一个转身从楼梯旁跳出去,同时对电梯及太平梯开枪。
枪声响彻整个空间,相形之下弹壳弹落在地面的清脆声音就显得空虚许多。
不一会儿子弹全用尽,于是他慢慢沿着墙壁紧贴前进,然后把弹仓往外丢,他很快地将大衣左右拉开,把事先挂在腋下的弹仓扣在枪托底板,然后抵在腹部装填子弹。最后用力一拉,在发出类似拉开手榴弹插硝的声音后,弹仓便穿过了轮盘。
当他一推开枪托的开关,后膛锁便自动滑动并装填子弹。
“我就用这家伙“撂倒”你!尽管把你的屁股对准我吧,”
他一面大叫,一面瞪着大到快突出眼窝的双眼盯着暗处看。
但是回应的却是刺耳的声音,是收音机的杂音,停放在停车场一角的汽车音响正放出缓慢的音乐,而且车灯也亮了。
就在这个同时,激烈的引擎声响起。
收音机的杂音变成猛烈的鼓乐节奏,演奏的是狂野的摇滚乐。
轮胎发出与水泥地剧烈摩擦的声音,朝着全熟冲过来。
全熟从墙壁往后跳,但是汽油车还是猛冲过来。
它配合全熟逃跑的方向打方向盘,一面甩尾一面亮着车灯逼近。
“去你的!”
全熟继续开枪,然后朝着冲过来的车子跳,他发挥异常的跳跃力把挡风玻璃到车灯打成蜂窝,然后滚到地上。
最后车子撞上墙壁车头全毁之后才停下来。
全熟马上站起来,举枪对准驾驶座。
车上没人,这时候另一个方向的汽车音响又响起,车头也闪个不停。
这次的曲子是重金属摇滚。
汽油车响着爆音从柱子后面冲过来,速度异常地快。
他急忙对着驾驶座开枪,但上面也是没有人。
全熟迅速躲到柱子后面,车子右侧车灯因为撞倒柱子而粉碎,但它似乎不惜将柱子撞毁也要追到全熟。
全熟借着助跑的气势往下一根柱子跳,然后在半空中踢了柱子一下。
车子笔直地往柱子冲,水泥像流弹四处飞散,钢筋跟挡风玻璃缠在一块扭曲变形,重金属摇滚也停止演奏。
但是这次换电子音乐响起,当全熟着地的时候,又有其它车一面开着汽车音响一面跑过来,全熟吃不消地大叫。
跳起来的全熟对着驾驶座开枪,用右脚把整辆车踢得远远。
他整个人飘浮在半空中后又着地。
结果之前撞到柱子的车跟随后冲上来的车撞在一块,还迭了起来。
全熟皱着眉头站起来,把断掉的牙齿跟血随着口水一起吐出来。
他丢掉弹仓另外装上补充的,然后用他发出红光的眼睛注视这混乱不安的黑暗。
正当他的眼角扫到有白色人影移动的时候,便立刻把两个枪口对准那里,然而就在他扣下扳机的同时,对方也开枪了。
他觉受到有一股冲劲袭击右脚的膝盖,那是他足以踢翻一辆车的脚。
突然瘫软的全熟失去重心,在摔到地上前还拼命开枪。
但是射击的地方毫无反应,反而又有子弹飞过来,一样又命中他的右脚。
这时身上的防弹衣已经破损,强化的筋骨还中了枪。全熟哀嚎着往柱子后面爬去。在他补充子弹的那段时间,对方一样展开激烈的攻击,所幸都没有打中他。
全熟露出非常讶异的表情。因为子弹竟然都往严重毁损的车子飞去。
忽然闻他察觉出对手的意图。咬牙切齿的他像个弹簧弹跳起来,打算从柱子后面逃走。
就在同一刻,子弹贯穿油罐车的燃料箱,车子不但在全熟后面熊熊燃烧,还引爆另一辆车,在火焰及爆炸气浪的双重袭击下,防弹衣早已破损的全熟,身体像被小孩玩腻丢弃的布娃娃,整个撞在墙上。
虽然是这样,他两手还是死抓着枪不放,全身被不知名的碎片割伤的他站了起来,气喘如牛地瞪着熊熊大火并且举起枪。
就在适时。有子弹从火焰的另一头飞来。
目标全部瞄准防弹衣的裂痕,命中他的手臂跟肩膀。
虽然他也拼命移动予以回击,但对方也没有停止开枪。
忽然间子弹产生变化,防弹衣表面爆出猛烈的火花。荷电粒子在大衣表面流窜,并且灼烧露在外面皮肤。
接下来是步枪子弹。在贯穿他左肩胛骨之后还把墙壁炸出一个洞。
然后有好几颗子弹似乎改变口径在全熟的体内跳动。
全熟高声吶喊后便迅速离开墙壁,往熊熊的火焰快速奔去。
在暗红色爆炸浓烟另一头的芭洛特,则是欣喜若狂地不断开枪。
“住手,芭洛特!”
从魔法手套里出现取之下尽的武器,仿佛要把怨叹的气全部吐尽。
而且只要爆炸声响起,就能带给她这一切是出自自己手中的快感。
那是种压倒性的控制力,所有事物都照自己的想法运作。连具有感情的人类都能“任意操作”的力量。她心想“原来就是这个”,原来男人“经常在享受这种感觉”。
为什么自己就不能尝试这种令人情绪高涨的甜美感觉呢?
原来隐藏在“为什么是自己?”这个充满叹息的疑问背后的答案“就是这个”。
而过去一直遭受虐待的自己,现在正得到至高无上的快乐。
芭洛特在类似剧痛的快感冲击之下,这么自我解释。
“住手!芭洛特快点住手!”
忽然间乌夫库克的叫声传进芭洛特的耳里,她这才发现乌夫库克从刚才就一直在大喊,可能是每次开枪,冲击力就散掉的关系,让她失去了准头,也让她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时候的乌夫库克颤抖不已,它对芭洛特目前这令人无法理解的感情感到惶恐不安。
“芭洛特,求求妳下要‘滥用’我。要遵守基础战术!”
——你放心。
芭洛特停下其中一只手的射击,轻吻一下之后说:
——我会温柔使用你的,一切看我的。
然后注入让全身血液变酸的感觉来操作乌夫库克。
“住手啊——”
这次乌夫库克的声音真的消失了。
她重新用两手操作手上的枪,把它变成最方便射击的枪械。
就在这个时候,双手交叉的全熟从爆炸的烟雾里冲出来。
他越过瓦砾滚在地上,确认芭洛特的位置后便龇牙咧嘴地站起来。
他的表情既没有愤怒也没有笑意,只是闪着红色的目光看着芭洛特。
剎那间双方不发一语地凝视对方。
然后同时拿两手的枪指着对方。
而芭洛特微笑了。
 楼主| 发表于 2007-10-23 16:15 | 显示全部楼层
4
“不行,没有用!”
在拖车货柜里的肥肉惨叫着。
“全熟的反应简直像脑死状态!而且从他的听觉检测出十种以上的武器声纹呢!”
鲍伊德直盯着计算机屏幕,肥肉则大声嚷嚷地说:
“敌人真的只有一个吗?我实在无法相信!那个叫乌夫库克的侦探是个神经病!是虐待狂!他不仅害全熟脑死,还用数以万计的枪支向他射击!”
“这就是恋物癖真正感到无力感的代价。”
鲍伊德的话突然盖住肥肉的声音。
肥肉停止大叫,露出惊讶的表情看着鲍伊德的侧脸。
这时候鲍伊德说话了。
“在互相弥补个人无力感的战术,是很容易陷入乌夫库克的计划,看来乌夫库克的确从旁指导使用者如何作战,但她却无法理解战术的意图,因此脱离特定的保护计划,而造成‘滥用’的下场。”
“你在说什么?敌人不是一个人吗?”
“敌人正在‘滥用’乌夫库克,而它马上就会对使用者采取自我防卫才对,如此一来敌人将失去最强的武器……”
肥肉察觉到他淡淡的声音背后隐藏着危险的感觉,然后一面抖着胖嘟嘟的身子一面往后仰。
“敌人是藉由博士的技术强化的,这也表示‘乐园’的技术……Scramble-09又在这世上创造出新的怪物了。”
“‘乐园’!!你在说什么啊?”
忽然间鲍伊德从怀里拔出又长又大的手枪,肥肉吓得把话吞回喉咙。
那是连装甲车的铁板都能轻易打穿的银色巨型左轮手枪,它可是如果没有媲美猩猩那种蛮力,就无法操纵得当的可怕手枪。
鲍伊德拉开弹仓,确认里面全装上了子弹,然后又把它恢复原状。
“你、你要走了吗?”
鲍伊德回头看了一下肥肉,然后轻轻点头。
“那么动作要快——我猜全熟的情况一定很惨……”
鲍伊德站了起来,从墙上的钥匙挂架拿下拖车的备钥。
肥肉一脸讶异地看着他的举动。
“你要开这辆拖车?”
“你们的任务已经结束了,我想知道乌夫库克的使用者在面对危险的时候会采取什么样的行动,不久乌夫库克将‘背离’使用者,如今时机已经非常成熟。”
击铁在发出沉重的声响后被扳起,接着鲍伊德不假思索地把枪口对准肥肉。
吓呆的肥肉则在原地颤抖不已。
鲍伊德扣下扳机,在枪声中,肥肉的双肩中间出现了一个大洞,而他背后的货柜墙壁则往外翻出去。
整个拖车咯吱咯吱地摇晃,还弥漫着刺人眼睛的火药味。
肥肉整个人往下滑,他胸部以上和背后的器材被轰得粉碎,衣服呈敞开状,只见他肥厚的手臂从一大堆的乳房里露出来。
鲍伊德重新装上一颗子弹,然后走出货柜。
他沿着又长又大的货柜走,坐上拖车的驾驶座,把车钥匙插上。
“我要过去了,我要把你得到手——乌夫库克,因为你天生就是个道具。”
车钥匙转动后,引擎开始震动,鲍伊德轻轻地踩下油门。
“去你的!”
全熟大叫着,听起来像在喊口令他两手扣下扳机,芭洛特也几乎在同时开枪。双方不断射击,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子弹在空中相撞粉碎,或者变成跳弹往停车场飞去。
全熟咬着牙,边开枪边接近芭洛特,芭洛特则往右移动,结果全熟也配合她往右跑,双方不间断地开枪,但有一方偶尔会打下休止符,那是全熟枪里的子弹都用尽的时候。
虽然双方都躲到柱子后,不过装填子弹的只有全熟而已。
芭洛特趁她躲到柱子后面的空档,开始操作两手的枪——将它们“融合在一起”。
只见两把枪扭曲变形,摇身一变为大型枪枝,两手的手套还跟枪托合为一体,形成左手开枪右手支撑的完美手形。
接着她直接从柱子后面冲出来,绕到全熟的侧面,稳稳地把枪口对准他。
全熟发出不成声音的喊叫,准备挥起的右手被击中。
手背一枪,枪身一枪,击铁一枪,手肘一枪,动作流畅地对他开怆。
而他刚刚才装填的弹药在打穿的枪托里爆炸,枪不但整个炸飞,连他的右手手指也被炸断,枪的爆炸碎片把全熟半边脸染成红黑色。
这时他伸出左手的枪射击,瞬间就把装填的子弹用了一半。
但芭洛特丝毫没有闪躲,只用子弹把迎面而来的子弹弹开,除此之外的防御就交给完美的纯白服装。她胸口中了两发,腰部一发,那些冲击力几乎被抵销,根本就没机会碰到她的肌肤。
芭洛特很想大声叫骂“原来你是这种人”。
她巴不得臭骂对方一顿,将他彻底击垮,否定对方所有的想法,把他的气息、幸福感用暴力全部抹黑,那不止是她应该做的,也是她目前唯一想得到的事,于是芭洛特朝着全熟笔直走去,把所有的情绪全灌注在于弹上射出。
子弹毫无虚发,命中了全熟的脚、肩膀跟腹部。
——FCCKYOU!
芭洛特用不成声的声音大叫。
——FCCKYOU!
这股情绪直接传达给乌夫库克化成子弹散发出来。
——FCCKYOU!
全熟背贴着柱子,只能坐以待毙地用手脚反抗。
他仍然设法举起左手的枪想反击,但芭洛特却在这个时候轰掉他胯下,全熟痛得口吐白沫,漫无目标地乱开枪一通。
硝烟就像没装通风扇的撞球吧里的香烟到处弥漫。
弹壳持续弹到地面演奏着轻快的节奏,全熟背后的柱子已经被染得一片鲜红,他整个人贴着柱子顺势倒下来。不过芭洛特还是没有停止射击,她正确无比地操作子弹,操作全熟,操作乌夫库克。
直到她全身汗流浃背才停下,她手腕的筋已经整个麻痹。
因为枪的冲击力直接反应到她的手,她不仅发现自己完全没听到乌夫库克的喊叫,也发现自己竟然用尽全力扣着扳机。
芭洛特整个人像虚脱似的,视线因为弥漫的硝烟而看不清楚。
原本她想操作停车场的电灯跟空调,这才发现它们几乎失去了功能。
到处都在燃烧,她往后退看着眼前这幅瓦砾的景象。
停车场俨然成为废墟,少了柱子的天花板整个崩塌,一楼的房间全被掏空,连博士的研究室也跟着遭殃,芭洛特突然发现她熟悉的水槽,她想起博士说那是用来恢复她声音的。
但水槽已经粉碎,还跟水泥碎片一起烧焦。
硝烟突然消失,芭洛特头一次仔细辨认对手的模样。
一个满身是枪孔的男子正扭着身子,这名被她当成枪靶的男子——她甚至忘记对方是个有生命的生物,是无数烧红的伤口让她想起这件事的。
就在这个时候,一阵可怕的虚无感从她背后袭来。
那个脚步声令她恐惧,而空间辨识或电子干扰都没有产生作用。
——乌夫库克。
芭洛特干扰手上的枪,有别于过去,她拼命地呼唤乌夫库克。
——回答我,乌夫库克,救救我。
芭洛特非常焦急,也设法把刚刚忘我捏碎的东西恢复原状。
她仿佛住收集鸡蛋破碎的内容物,不断呼叫乌夫库克。
这时她双手握住的枪扭曲变形,原本一只的手套一分为二,然后从中问冒出毛绒绒的金黄色体毛。
——乌夫库克。
接着是伴随着呕吐的呻吟声,只见乌夫库克四肢抽筋,在芭洛特的手上痛苦得扭动身体。跟刚才中枪的男子并无两样。乌犬库克开始呕吐了,想不到从它小小的身躯竟然会吐出大量的呕吐物,而且顺着芭洛特的手套指缝流下。
——乌夫库克?乌夫库克?你怎么了?
芭洛特急得泪眼盈眶,乌夫库克不停的吐,它呼吸非常急促,好不容易才挤出声音说:
“放开我。”
芭洛特并没有照它的话做,反而想把它抱在怀里。
但乌夫库克却把头撇到一边拼命抗拒。
“不要碰我……拜托,放我下去……”
说完又呕吐了。
芭洛特像个傻瓜呆站着,她不晓得该怎么办才好,而且平常会给她指示的乌夫库克还拼命想逃出她手中。
芭洛特拼命压着乌夫库克,不让它的四肢从指缝溜走。
“住手,不要管我。”
芭洛特死命摇头,她的双眼已经充满泪水,然后滑了下来。
彷佛自己为了逃出被丢进暗处的感觉而拼命寻找出路,而且只能依赖在自己手中痛苦打滚的乌夫库克。
可是乌夫库克不断大量呕吐,感觉好像快没命似地瘫软无力。
芭洛特一直默不作声,等待乌夫库克开口说话。
她感到非常害怕。怕乌夫库克会说出否定她之类的抗拒言词,她又流泪了,问题是目前也只能等乌夫库克开口说话。
乌夫库克却告知她截然不同的答案。
“那家伙来了……”
乌大库克用细微的语气说道。
“到屋顶去。博士他……快点。”
芭洛特用她混乱的脑筋思考它这句话的意思,还有自己该如何向乌夫库克道歉,完全不合现状的思考接二连三地穿过她的脑袋。
突然她察觉到有什么庞然大物接近。
她吓得拾起头来,眼泪也在不知不觉中止住了,有个具有惊人质量的物体正朝停车场笔直冲过来。
那很明显是个威胁,于是芭洛特下意识地干扰乌夫库克——并加以操作。
乌夫库克发出痛苦的声音,但是却被刺耳的破碎声盖住了。
铁门像被炸开似地四处飞敌,紧接着一辆巨大的拖车冲了进来。
它一路撞碎梁柱,一面迸出火花狂飙,然后呈Z字形撞碎墙壁,瓦砾全堆在那上面。连接车头与货榄的金属整个折断,因此货柜被甩出去还撞上全熟倒卧的那根柱子,全熟的肉体像压扁的气球消失在银色货柜与水泥地之间。
芭洛特抱着乌夫库克贴着墙,凝视像个怪物突然出现在熊熊大火里的拖车。
现场的气氛十分紧张,她看见驾驶的壮汉离开了座位。
车门发出打开的声音,男子踩着着火的瓦砾走过来。
“快逃吧……”
乌夫库克发出沙哑的声旨。
但是芭洛特死盯着男子看,杵在原地动也不动。
并不是因为她害怕,这和刚刚她跟乌夫库克之间发生的状况比起来,根本就没什么好怕的,她甚至觉得内心涌起一股莫名的兴奋感。
火光照亮那男人的脸颊,对方是有一张扁平脸的壮汉。
那男人是曾在路上,在法庭“威胁”过芭洛特。名字叫做迪姆兹迪尔•鲍伊德——是远超过刚刚被打成蜂窝的男子,给自己带来更大“威胁”的对手。
“你不应该让不懂武器的人操纵自己,乌夫库克。”
鲍伊德说道。在芭洛特手上的乌夫库克站起来说:
“这群杀手失败后,接下来换你亲自出马是吗?那你也跟那群杀手没什么两样,鲍伊德,永远就只能跟自己战斗。”
“回到我这儿吧,乌大库克。你应该得到更充分的使用。”
芭洛特瞪着鲍伊德看。但是鲍伊德完全没看她一眼。
“你说充分使用?难道你忘了‘过去是怎么使用我干了什么事’吗?”
乌夫库克大吼,芭洛特从没听过它的语气是如此愤愤不平。
“其实道理都一样,乌夫库克,那女孩跟我追求的没什么不同。”
鲍伊德瞇着眼睛说道。乌夫库克轻声地说:
“她不一样。”
听到这句话,芭洛特不知为何觉得心里很难过。
这时候乌夫库克悄悄对芭洛特说:
“快逃吧,芭洛特。目前先撤退再说……”
但是芭洛特直盯着鲍伊德看,然后摇着头说:
——不,我要战斗。我不想逃。
“不可以,这家伙……”
——这个人“威胁”过我,我非战不可。
鲍伊德迅速把手伸进怀里。
“鲍伊德等一下——”
芭洛特下意识地握着乌夫库克——开始操作。
“芭洛特!”
——拜托,请体谅我的心情好吗?
眼前这个叫鲍伊德的,是足以让芭洛特恐惧到失去生存希望的男人。面对这个男人,而且还听到他提及过去跟乌夫库克的事,让她觉得已经无后路可退,甚至觉得自己一旦逃离这里就无法再次振作。
但那并非就是正确答案。
乌夫库克在芭洛特的意志驱使下变身。
同时鲍伊德也拔枪了,那是装有六发子弹的左轮手枪——是尺寸约手掌大小,类似战车炮的手枪,枪口开始喷火,芭洛特也以相同的弹道开枪。
强烈的火花在空中散开,芭洛特击出的子弹虽然粉碎,但好不容易让对方的子弹偏离弹道,剎那间墙壁被贯穿,接着便响起沉重不已的声响。
原来那是足以贯穿墙壁的子弹。
鲍伊德再度开枪,不过芭洛特事先察觉到枪的角度而跳到旁边闪过这枪。
不一会儿她背后的墙壁出现大型的裂痕,空气卷起子弹造成的燥热。
此刻她连忙着奔跑边反击,但是的伊德却动也不动的在原地轻松开枪射击。芭洛特发现他跟过去的对手截然不同,每一发子弹都让她有非比寻常的压迫感。
若是一个不小心,自己很可能就会一枪毙命。
为了逃开这个压迫感,芭洛特朝对方最不容易射击的地方跑去,这中间她也回击了几发,但是鲍伊德依旧轻松自在地没什么变化。
这中间究竟有什么蹊跷,于是芭洛特小心翼翼牵制对方地躲到柱子后面。
子弹又飞了过来,整根柱子猛烈震动到令人不禁想逃离这里。
不过这时鲍伊德的子弹全打光了。
芭洛特立刻冲出柱子,尽一切所能瞄准男子连续开枪。
由于乌夫库克内部无法完全吸收冲击的力道,让她的手感到很疼。
然而鲍伊德还是在原地动也不动,他冷冷地丢掉空弹壳,然后装上子弹。
这时候移动的倒是芭洛特射击的子弹。
不过全部偏离弹道,在鲍伊德背后的瓦砾堆发出火花。
芭洛特不可置信地停止开枪,鲍伊德看着芭洛特的脸说:
“妳不想问关于我的事吗?”
他把枪指向旁边说道,在一阵强力的声响之后,弹仓又回到枪身。
“我也跟妳一样,是利用禁止的技术制造出来的怪物。”
鲍伊德的脸颊扭曲得十分怪异,那是从黑暗深处窥视对方的笑容。
芭洛特全身开始冒冶汗,她不只膝盖发抖,连枪口也晃个不停。
鲍伊德举起手来,轻轻松松地把巨大的枪口对准芭洛特。
芭洛特从心底打了个哆嗦,拼命躲到柱子后面。
然而柱子却受到足以撼动它根基的枪击。
此刻芭洛特发挥她的力量,她整个人几乎靠在柱子上,然后停车场某个角落响起引擎声,受到芭洛特操控的汽油车,轮胎一面激烈摩擦一面朝鲍伊德疾驶。
鲍伊德仍然不为所动。
芭洛特头一次对战斗感到害怕,她蹲在柱子后面喘个不停,然后控制汽油车冲向鲍伊德。
忽然间鲍伊德从芭洛特的空间辨识里消失。
车子因为速度过快而冲上瓦砾堆,从空中飞撞到拖车的货柜。
芭洛特立刻从柱子探出身子看这幅景象。
她用全身去感应鲍伊德的位置,而且马上就掌握到,结果实在让她无法相信。
因为鲍伊德竟然在天花扳。
她讶异地抬头看,鲍伊德正“站”在那里看着自己。
他的大衣下襬整个“倒过来”。还随着风微微飘动,鲍伊德慢慢在天花板走动。他躲过水管跟电线,然后毕枪瞄准芭洛特。
她听到乌夫库克痛苦的声音才醒过来,连忙转身闪躲,但是一股冲击从正后面袭来,剎那间她屏住呼吸。当芭洛特往前翻滚。随即又感觉自己的胸口似乎也中弹了,可惜冲击的力道没有完全吸收,她觉得自己的骨头咯咯作响,甚至还听到内脏受到挤压的声音。
芭洛特整个人飞了几公尺。直到撞上墙壁才停下来。
从她的嘴巴流出不少唾液滴在腿上。
不过她硬是没让手上的枪掉落。
然后上气不接下气地站起来,确认鲍伊德的位置。
鲍伊德正从“天花板走向柱子”,感觉就像在平地走路般地轻松自在。他让右脚踏在柱子侧面,往地面的方向走。
等到他两脚都踏住地面,又静静地看着芭洛特。
恐惧促使芭洛特展开行动。她用手上的枪乱射一通,但是鲍伊德动也不动。瞄准的子弹全都偏离弹道,全变成地面或墙壁的跳弹。
忽然间——芭洛特手上的枪停止发射子弹,扳机内部似乎被什么东西卡住,枪——乌夫库克的内部发出咯咯作响的声音。
扳机不仅动不了,还听得她手上的枪发出乌夫库克的呻吟。
“背离是吗……”
鲍伊德冰冶的语气让芭洛特吓得整个人都僵住。
“那是对‘滥用’道具者的自我防卫……乌夫库克在‘抗拒’妳。”
这句话有如五雷轰顶一般,这也是她人生中听过的无数咒骂里最严酷的一句话,也是最可怕最屈辱而且无可救赎的话。
鲍伊德悄悄地把枪对准她,芭洛特彷佛从那充满机械式杀机的枪口深处听到这全部都是“妳的错”这个声音,“坏孩子,妳是个坏孩子”。再次被放逐到堕落场所的绝望袭击着芭洛特,原本拼命想爬上天国的阶梯。自己却失足掉了下来,她感受到的就是类似这样的绝望。
——我不想死。
芭洛特热泪盈眶,她不要自己在这种心情下死掉。
鲍伊德的手指正冷冷地扣住扳机。就在那一瞬间,
“你错了,鲍伊德——”
乌夫库克开口了。
鲍伊德的表情变得有点僵硬。
这同时,乌夫库克——枪的内部发出好几道清脆的声音。
那是原本嘎嘎作响的物体,将咬合不正又偏离构造的物体做修正的声音。
鲍伊德瞪大眼睛扣住扳机。
就在枪声响起的前一秒,芭洛特也下意识地正确操作乌夫库克。
她不断射出的子弹,稳稳地让鲍伊德的子弹偏离弹道。
偏离的子弹贯穿芭洛特头上的墙壁,整面墙变形爆开,破碎的水泥块纷纷落了下来。
正当芭洛特又继续瞄准鲍伊德的时候——
“住手吧!没用的,芭洛特。”
手上的枪擅自往其它地方瞄准——而且很快地射击。
子弹全都闪过鲍伊德的身体,但那的确是“枪自行瞄准的标的”。
子弹贯穿距离鲍伊德后面不远处刚刚冲破墙壁的油罐车燃料槽,不一会儿燃料槽内部膨胀起来——爆炸。
飞散无数余属碎片的爆炸气浪舆火焰一下子吞噬了鲍伊德的身体。
正当他们那么认为的时候,爆炸的浓烟里突然产生一处干净的空间,鲍伊德人就在那里面。
他毫发无伤地站在猛烈的火焰与爆炸气浪里。
然后他看着不知不觉已经没有人站在那儿的墙壁。
芭洛特早就趁着爆炸消失不见。
鲍伊德看了电梯一眼。
他从显示灯确认两台电梯中的其中一台正在往上升。
“为什么会允许使用者‘滥用’……”
鲍伊德用刻意压低的声音对着忽灭忽亮的显示灯闷闷说道。
“乌夫库克……”
当电梯的显示灯停在屋顶,鲍伊德立刻往太平梯走去,他的双眼正闪着凄厉的怒火。
5
——对不起,乌夫库克。你不要走,待在我手上好吗?
在电梯狭小的空间里,乌夫库克不断发出痛苦的声音。
它似乎受到比先前还要剧烈好几倍的痛苦。
为了救芭洛特,帮她打开活命的路——在指示她进电梯后,乌夫库克就遭到令它透不过气的痉挛袭击,它四肢抖个下停,不断的痉挛让它想离开芭洛特的手掌,跟着又是一阵呕吐。
——对不起,乌夫库克,对不起。
芭洛特无力地瘫坐在电梯里。
她双手包住宛如易碎品的乌夫库克,并抖着肩膀哭泣。
——请你不要走,乌夫库克,不要丢下我,求求你。
芭洛特终于了解乌夫库克的心情,因为可怕的事情发生了。当初两人承诺只要说“NO”就不坚持己见的约定,现在竟然以最糟的状况瓦解。
她万万没想到自己会“那么”做,也很想知道为什么自己会那么做。每次毁约的都是自己,自己老是毁约,为什么要那么做,她烦恼到恨死自己,怀疑自己是不是哪里有问题。
她真的没想到破坏约定竟然会伤害到自己的伙伴。
更何况自己不应该把信赖的伙伴伤成这样。
“这是对使用者的‘滥用’所产生的一种抗拒反应……”
瘫软的乌夫库克呼吸急促地说道。
“这算是害怕被废弃的恐惧……别担心……马上就会好的。”
电梯突然停止了。
电梯门发出空虚的声音打开,眼前出现了渺茫的四角形黑暗空间。
从充满橘红色灯光的电梯里,可以看到风不断吹袭的水泥屋顶及另一头的街道夜景,芭洛特跪坐下来,呆呆地望着这幅景象。
她完全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些什么,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她发出“咻咻”的声音,这是无法成声的叹息,听起来像大楼产生风切时所发出的呼啸声。
“……对不起。我已经没事了。”
乌夫库克说道,它慢慢起身,抬头看着芭洛特。
芭洛特的眼睛已经充满大颗大颗的泪水。她很想说些什么,却无法把真正的心情充分表达,过于紊乱的思绪让她无法表达,而且她拼命不把这种思绪传达给乌夫库克,因为她不想再伤害乌夫库克了。
“站起来……现在就算待在这里也无济于事,离开这个密闭空间吧!”
芭洛特深深吸了口气,点了好几次头后才站起来步出电梯,她一只手擦着眼泪。另一只手则小心翼翼地捧着乌夫库克。
屋顶上什么也没有,就连可以逃脱的场所也没有。
冷飕飕的夜风更让芭洛特强烈意识到自己的孤立。
……我们要在这儿稍微争取一点时间。妳先封闭太平梯的铁门,并停止电梯的升降。”
芭洛特听从乌夫库克的话干扰建筑物的保全系统——并加以操作。
但是谁也不认为这么做就能阻止那男人,无论什么陷阱,似乎都挡不住他。
“……一旦紧急的时候,那家伙很可能会沿着建筑物的墙壁‘走上来’。所以要警觉
点。”
——刚刚他就走过天花板跟墙壁。
芭洛特突然回想起那个景象,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那是怎么回事?怎么连枪也起不了作用?
“那是‘疑似重力’——是在宇宙空间单独行动用的技术。”
乌夫库克如此说道。
“在脑部及四肢装置高磁启动装置,如此一来就能在任意的方向形成类似的重力,透过全方位自由产生的重力,就能随处行走,甚至还能闪过子弹的弹道。他之所以能操作那挺巨型枪械,也是靠重力来支持枪身的。那是在Scramlbe-09法案成立以前,鲍伊德被当成实验品所实施的技术……”
乌夫库克闭上眼睛并发出呻吟。
“我应该事先告诉妳的……是我不对。”
——你之所以没那么做,是基于朋友的关系吗?
“那家伙一决定行动的时候会散发特殊的气息,那是职业军人出征时所散发的冷静又残酷的气息,我是打算等妳察觉到后再告诉妳关于那家伙的能力。”
它拾头看着芭洛特说:
“如果可以的话,我尽可能不想在那家伙不在场的时候谈论他的身体,就像我不想对任何人谈论妳的过去及身体的事。”
芭洛特瞇着眼睛微笑。
——你真体贴。
她的反应只是这样,这也是她唯一想得到的回答。
然后又想起自己早已忘记那种温柔,于是又泪眼满眶。
从楼下传来枪声,是用来争取时间的铁门被轰破的声音。
——究竟我该何去何从?但我已经无处可去了。
芭洛特来到屋顶,手扶着铁栏杆。
“博士应该已经来了,而且就在附近,有感应到吗?”
芭洛特抬头仰望夜空,云朵缓缓飘动还露出锐利的月牙儿。
她感受到在那片夜空某个陌生的远方,似乎有人正朝这儿发射通讯。
“博士正直接透过我的紧急路线跟我联络,再等个几分钟。”
芭洛特直望着天空。
这时候她的脑里浮现出从天降下使者的画面,这也让她想起过去在设施那段不如意的时期,自己曾经做过这样的梦想,幻想会有天使降下来把自己救出去。一想到这里,更让她后悔使用乌夫库克这件事,那让她觉得既羞耻又悲哀。
“芭洛特——”
乌夫库克语气紧张地叫她。
芭洛特回头往太平梯看,听到枪声离他们越来越近。
“动手吧!用我来保护妳自己。”
但此刻在芭洛特手上的乌夫库克它小小的身子正微微颤抖着。
——可是我不希望你再受伤。
“放心,我没受伤。”
芭洛特皱起眉头,她很想立刻跟上帝做些忏悔,希望有人对她说“我原谅妳的过错”这句话。
“他来了,比想像中还要快。”
乌夫库克严肃地通知她。
芭洛特感应到太平梯开得紧紧的门后,有男人靠近的脚步声。
这时候的她已泪流满面,然后干扰乌夫库克——并加以操作。
乌夫库克扭曲变形来化成她手上强而有力的沉重团块,枪身的大小还远超过她之前操作过的,这么做都是为了对抗鲍伊德的武器,那既是乌夫库克本身的意愿,也是芭洛特具体化的危机感。
为了操作那把枪,他们采取了因应的措施。枪托表面扭曲变形成套住芭洛特左手与枪的皮带,而且是绑得紧紧的皮带,然后还在芭洛特的手腕覆盖固定腕部分散冲击力的铁制护腕。
子弹从钢铁的内部装填,还独自发出声音扳开击铁。
在这个同时,芭洛特又感应到对方已经站在门后了。
想必门后那个人也早就知道这边已经举着枪等着他。
这是芭洛特透过他散发的气势了解的。
气氛十分紧绷,现场弥漫着让人心痛又最不想体验的沉默。
不过那个沉默忽然破打破。
刚开始几乎只听到一道枪声。
紧接着是排山倒海而来的大量子弹,芭洛特在短短的时间做出尽可能的反击。
空中不仅出现枪声,还响着激烈的钢铁冲突声,芭洛特用许多子弹打偏对方像大炮的子弹,只见铁块相撞变形,还散发着难以忍受的焦臭味,硝烟也不断冒出。
当对方停止射击,芭洛特也丢掉烫手的弹仓。
就在她又开始继续射击时,一股冲击的力道开始在芭洛特的两手起作用。
由于子弹是从内部装填的——因此乌夫库克压抑激烈的抗拒心理,设法保护芭洛特。
而芭洛特为了让乌夫库克尽到责任,也不断地干扰——并加以操作。
无论是扣扳机或用电子反应发射子弹,都刻意扭曲乌夫库克的心并压抑住,但是芭洛特已经泪流满面,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只能够靠感觉来开枪。
由于过度悲伤的关系,使得她的脚突然没力跪了下去,她整个人就坐在屋顶上,那是非常愚蠢的事,但芭洛特仍旧以这个姿势伸出双手继续开枪。
然而鲍伊德的枪击沉重又毫不留情地从破损不堪的门后袭来,芭洛特紧握着乌夫库克还加强操作的力量,她哭丧着脸开枪,因为不那么做的话自己就会没命,想到自己必须用这种方式来保命,不禁感到悲哀。
忽然间离自己不远的屋顶爆裂。
芭洛特发觉自己准头开始偏差,但那也是无无奈何的事,因为焦虑反而让她呼吸急促,身体的步调开始不对劲。她再也熬不过沉重的压力,心情也紊乱不已,内心充满悲伤的她让鲍伊德占了优势。
她的瞄准完全失去准头,也越来越看不清楚对方的位置,并且抓不准对方瞄准的方向,不由得让她感到害怕,起身逃往对方的死角。
然而这却是个致命的失误。
芭洛特这才恍然大悟,自己被对方锁定了。
说时迟那时快,子弹朝芭洛特的脸直飞而来。不过她手上的枪却自动跳起来挡住她的脸,枪身还扭曲变形成厚实的吸收冲击材质。
那是乌夫库克的意思。
子弹命中了乌夫库克,随后在芭洛特的手中爆炸,用来固定的皮带弹开,枪从她的手指脱离,还狠狠地撞到她额头,使得她额头的皮肤裂开渗出血来,脑子被撞得昏沉沉的她便整个往后倒下。
枪好不容易保护了芭洛特,却因为子弹的冲击而整个粉碎。
其中一块碎片扭曲变回乌夫库克的模样,发出痛苦的声音。
芭洛特盯住视野角落的黄色体毛,拼命挣扎想伸手抓住它。
乌夫库克也拼命忍住痛苦想跳到她的手里。
这时候一颗充满冷酷杀机的子弹飞来。
芭洛特因为过度恐惧而吓得僵住,整个人像块石头缩成一团。
但是对方瞄准的目标并不是她,子弹在她面前炸开。
屋顶的水泥块跟着一起被轰掉,水泥块四处飞散,还有块柔软的团块弹到芭洛特胸前。
只见乌夫库克鲜红色的血肉把芭洛特的白色大衣溅得到处都是。
“芭洛特……”
乌夫库克发出声音,吓呆的芭洛特拼命寻找声音的出处。
“让我变形,快点。”
它的语气既微弱又急迫,芭洛特好不容易找到乌夫库克。
原来就是刚刚撞到她胸前的“那个”在说话。
芭洛特整个人被“那个”的模样吓到,腰部以下残破不堪的乌夫库克正伸长手爬向芭洛
特。
芭洛特大声哀号,实际上听到的却是“咻咻”的气声。她一面哭一面急着把乌夫库克捞上来。
剎那间子弹飞来,右上臂感到一股冲击。
那股冲击猛烈到让她以为手臂会被打落。
接着侧腹也受到相同的冲击,她整个人被抛在半空中,呼吸停了下来,连上下的感觉都消失了。虽然芭洛特的意识开始模糊,不过乌夫库克做的外壳却保护着她到最后一秒。
后来是肩膀撞上屋顶的铁栏杆身体才停了下来,直到屋顶掉下来的水泥砸到她太阳穴的时候,意识才恢复过来。
刚刚额头被划破的伤口正在流血,把她右眼的视野染成一片红色。
这时候的她俨然是最佳的枪靶,但是子弹并没有再飞过来。
鲍伊德不慌不忙,轻轻松松地往这里走来。
“这把枪就等于妳。”
鲍伊德站在远远的地方说道。
“而且是‘那个时候’的妳,妳跟我一样是从这世上众多的虚无感衍尘出来的,那就是争论我们究竟是什么的最后结论。”
那个距离非常恰到好处,无论是说话或开枪,这个位置都很适当。
鲍伊德清掉弹仓,灼热的子弹散落在屋顶,而补充子弹的手指跟紧握枪身的手指,全因为烫伤而冒起水泡。
弹仓发出一阵声响之后又回归原位,鲍伊德继续握紧灼热的手枪,并把枪口对准芭洛特。
芭洛特的左手摸着柔软的物体,就算不去看也知道那是什么,她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从指间可以感觉到温热的血,她闭上眼睛想多感受那个温度。
这时候鲍伊德听见扳起击铁的声音。
剎那间,芭洛特高举着乌夫库克——所变身的手枪。
当双方的枪声同时响起,火花在黑夜里四处流窜。
两颗子弹在芭洛特与鲍伊德之间直接对撞并粉碎。
此刻芭洛特发现自己的手有暖暖的感觉,原来她手上的枪到处冒着鲜血,进而弄湿她的左手并不断往下滴。
她边哭边握着鲜血直流的手枪,并且不断扣下扳机。
这么做都是为了不让自己死——也为了要活下去。
TobeContioued——
后记
无论是初次见面或是平日对我照顾有加的人,你们好,我是冲方。
这次很荣幸以这种方式透过早川书房出版这部众所期待的作品。
首先向SFMAGAZINE总编辑,与这一路照顾我的多位编辑大人致上最高的谢意,话虽如此——不过我至今仍没有忘记当初会写出这部作品的第一行文宇,是在我去新宿看“终及追杀令”后,才打算执笔原稿用纸约五十张左右的短篇小说这种想法。
但不晓得是哪里出了差错,不知不觉竟然超过了一千八百张。
为什么,编辑、友人及我的作家朋友都这么问。当然负责执笔的我在写作的时候只想着把作品写下去,根本没想到“为什么”或抱持任何疑问,直到完成之后才发生出版的问题。
后来还花了不少时间让七家出版社十二名编辑审稿。
不久,随着找在“星际大战首部曲威胁潜伏”里跟成长的娜塔丽波曼重逢,看到她在“女孩第一名”当了未婚妈妈,又在“星际大战二部曲复制人全面攻击”跟黑武士在草原谈话等等令人怀念的时光逝去,我深深感觉到出书的确不是件容易的事——尤其是原稿的页数跟原订的计划相差甚多的情况下,更是难上加难。
而真正让我感到焦急的是在看“黑客任务”的枪战场面跟米高福克靳帮“一家之鼠”那只小动物配音说话的时候。光是看那只小动物驾着可爱的小车,甚至还开飞机的场面就觉得刺激万分。而且我还要感谢上苍,幸亏那只小动物的体毛并不是金色的,跟牠演对手戏的音星也不是十五岁的少女。
另一方面让我感到最幸福不过的,就是那段期间得到诸多编辑的指导。在SFMAGAZINE的总编的带领下,包括各方的建议而得以让我的作品整个耳目一新,这对我来说不仅是种厚爱,加上出版的过程又这么声势浩大,我想在我有生之年将会不断尝试写作吧。
然后现在——只希望这部作品能够为各位读者带来喜悦。
那么,就请各位尽情阅读这部被封闭在壳中的少女与犹豫不决的老鼠的故事吧!
至于以下载明的是有关这第一集的主要参考文献。
“强暴•男人的说词”提摩西班奈克筑摩文库
“东京救难寺院”酒井步幻冬舍OUTLAW文车
冲方丁
2002年4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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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费了周六一天及周日一个上午将壳中少女第一卷《压缩》小说扫图版转换为TXT文本,只完成了初校,对原作有爱的各位,下载之后继续完善吧。第一卷在高潮部分戛然而止真的是很吊胃口。后两卷我会加紧制作争取下周放出。
flywind
 楼主| 发表于 2007-10-23 16:19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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