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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行本] 镇魂系列 第五卷 镇魂交响曲 [北泽大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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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7-6 09:45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dawei134 于 2010-7-6 20:15 编辑

要谢就谢扫图录入和校对,楼主是代发的= =
  ≡≡≡≡≡≡≡≡≡≡≡≡≡≡≡≡≡≡≡
  作者:北泽大辅
  插画:Peco
  扫图:Timekeeper
  录入:GeminiSaga
  初校:xxxholic

  轻之国度:http//www.lightnovel.cn
  仅供个人学习交流使用,禁作商业用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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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请尊重翻译、扫图、录入、校对的辛勤劳动,转载请保留信息
  本文特别严禁转载至SF轻小说频道
  ≡≡≡≡≡≡≡≡≡≡≡≡≡≡≡≡≡≡≡

   

  已死的音矢之父,竟然以祸津神的身份现身!!
  得知过去的真相后,音矢茫然失措。
  面对压倒性的力量,战况败色渐浓之际,兔贵子的神化使众人得以脱离战局。
  然而即使回到神社情况也没有好转,祸津神陆续不断出现……
  再加上得知音矢可能会死,
  巫女们开始执拗地要求音矢与她们生孩子!
  音矢终于要和斋……?
  最后的圣战终于开始!!人气作品堂堂迈入完结篇!

  作者/北泽大辅
  隶属于Story Works的脚本家,就算人生被逼入绝境,也不放弃受女性欢迎的憧憬。只要能受女性欢迎,就算死也无所谓,就算只有一次也好!呜呜!

   
     
  目录:
  序章
  第一章 与父亲的邂逅、被告知的命运
  第二章 逐渐变调的日常与父亲的日记
  第三章 回忆的日子与下定决心之夜
  第四章 决战、与母亲的再会
  第五章 镇魂的交响曲
  终章
  后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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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7-6 09:48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dawei134 于 2010-7-6 10:07 编辑

序章

  那是深不见底的绝望。
  “我……我战斗的敌人不是应该是祸津神吗!”
  面貌稚气犹存的青年如此呐喊,仿佛失了魂似地呆立在原地。
  放眼望去,有数名巫女倒在地上。
  断气巫女身上的白衣被染红成一片,已分辨不出上衣与红裤裙的分界。
  不管再怎么祈祷,她们都不会活过来了。
  为战斗而燃烧殆尽、灰飞烟灭的灵魂,再也无法回归天上。
  而仿佛作为代价一般,巫女尸骸周围遍地是点点滴滴的黑色浓稠粘液,处处可见隐隐发光的勾玉散落其中。

  ——为什么要用音乐拯救、引导人类,守护世界的和平?
  ——为什么苇原神社从神话时代起,便代代相传着保护人类的音乐。
  ——而祸津神又为什么会无止境地诞生呢?
  经过了漫长的时光,人们都已不再思考这些问题。
  剩下的只有苇原神社代代流传下来的传统,以及应该打倒的敌人。
  那全部都是正确的事。
  这时青年也明白了。正如那严肃而不可推翻的戒律一般,这一切同时也错得离谱。
  为什么呢?
  因为该打倒的敌人和该战斗的对手,根本打从一开始就不存在。

  苇原响一郎在迎接十八岁生日的那一天,在妻子与巫女们的陪同之下,出征与祸津神决一死战。
  他们并不是受到强制才这么做的。
  尽管加诸在身上的责任十分沉重,但是能够将继承自祖先的技艺及才能,用于拯救世界和自己所爱之人上,他们是再乐意不过了。
  而最重要的理由,就是为了刚出世的儿子——音矢,响一郎希望能让他看到一个充满光明的世界。
  就是因为抱持着这样的想法,响一郎总是站在最前线,演奏着笙与敌人战斗。
  以自己妻子沙夜为首的美丽巫女们,得到响一郎所率领的神乐演奏之力,优雅且华丽地将祸津神尽数消灭。
  另外,弦而也与响一郎联手组成神乐应战。
  在御神乐的历史之中,亲子两代共同活跃的神乐主可说是十分少见。
  即使打倒了许多祸津神,后续又有更多敌人不断涌现,炽烈的战争开始演变成消耗战的情势。
  不管打倒了再多敌人,新的敌人仍是接踵袭来。
  同伴们一个接着一个地流血倒下。
  真正可怕的并不是祸津神的力量,不论是他们口中吐出的火焰,还是喷洒出的酸液,都不能让神官们退却半步。
  但是面临永无止境的战争,心底的疲劳和恐惧会逐渐累积,过不了多久就会转为绝望。
  即使决意赌上性命要奋战到底,但在绝望之前便产生了动摇。
  于是神官和巫女中,开始有人灰心丧志。
  弦而率领的神乐终于阵形大乱。
  响一郎虽然协助弦而的神乐,勇敢地奋战……
  然而他们所面对的祸津神实力之强,不是过去所遇到的任何祸津神可以相比。
  那名祸津神不但率领无数的手下前来,以数量凌驾了响一郎众人,其力量在口耳相传的众祸津神中更是最为凶恶。
  响一郎甚至越是战斗,就越感到对方的力量变得更强。
  弦而的神乐终于沉寂下来。巫女和舞手全数绝命,只剩下拥有‘不需鼓’异名的弦而,一个人凭借着龙笛与踏步持续奋战。
  面对这具有压倒性力量的祸津神,响一郎也陷入苦战。
  支撑御神乐的巫女们纷纷负伤,演奏也从五重奏逐渐减少为四重奏、三重奏。
  每一次,见到同伴到死前都抱着乐器豁尽全力演奏,却仍是不支倒地……
  响一郎都会发出怒吼,朝祸津神发动攻击。
  不知不觉间,站着的人就只剩下响一郎和妻子两人了。
  弦而则是一只脚遭祸津神咬断,倒在地上。
  而巫女们也全都断了气。
  到最后——
  沙夜也终于在敌人的凶刃之前倒下。
  “哇啊啊啊啊啊啊!!”
  失去了所爱之人,哀伤的响一郎发出声嘶力竭的悲嚎,胸前同时浮现出一个黑色之物。
  ——巨大的黑色勾玉扬起一阵旋风,将响一郎整个人完全包覆。
  就在这一天……
  这名将来受到瞩目的神乐主,被视为才能足以结束这漫长战争的俊杰——苇原响一郎……死了。
  留下唯一的独生子,随着最强的祸津神离开这个世界。
  只有极少数的人知道,人类最大的敌人也在这时诞生了。

  第一章 与父亲的邂逅、被告知的命运

  尽管迎接了第二学期的到来,大地在灿烂的阳光照射之下,连日来都是持续着高温的天气,操场上也可见到蒸腾的水气。
  “喂!这鬼天气到底要热到什么时候啊!”
  “不是有句话叫心静自然凉吗?而且反正你是秃头,天气热也比我们好过多了吧?”
  听见加持豪铁抚摸着剃光的脑袋,像是拜访客户的业务员般发牢骚,来栖真那实撩了撩飘逸的头发,锐利无比地加以吐槽。
  “拜托!我可不是天生秃头,我只是把头发剃掉而已!再说剃掉头发,脑袋受日光直接照射也是很热的哦?只要试过一次你就会明白了,需要剃刀的话我可以借你。”
  “我才不需要!你这大块头让人看了更热!”
  被真那实的碧眼狠瞪,豪铁勉力缩起庞大的身躯。无奈他原本就是特大号的尺寸,再怎么缩也是没什么效果。
  “……姑且不论脑袋的表面是否光滑,加持的尊容本来就是通风不良啊。”
  擦着吉他的王子真太郎话中带刺。那几乎可以解释成侮辱了,但是听见他这小声嘟囔的人,也只有善于见风使舵的苇原音矢一个人而已。
  原本也应该加入吐槽行列的音矢,却正独自因为炎热以外的原因而痛苦难当。
  “肚子好难受……”
  音矢像个有了八个月身孕的孕妇般,抚摸着快撑爆的肚子,强忍着肠胃不适所带来的呕吐感。
  事情是这样的。
  除了掌管苇原神社厨房的巫女小梅交给他的便当之外,未婚妻大内斋以及青梅竹马的真那实,两人也各自亲手精心为音矢做了便当。
  这对音矢来说已经是例行公事了,虽然小梅见到斋在厨房忙东忙西,便会体贴地替音矢调整便当的份量,但是斋和真那实却总是替音矢准备特大号的便当。
  就算音矢是正值发育期的十七岁,但是将那些便当全部一扫而空之后,他的肠胃早已超越了饱足的境界,到达痛苦的地步了。
  “音矢先生,我想您差不多也该饿了,所以为您准备了点心。”
  斋脸上的笑容好似独占阳光的花朵般闪闪发亮,伸手递上了看似手制的蛋糕。
  “呃,我……”
  音矢的肚子虽已胀得连呼吸都觉得痛苦,可是一个美少女笑容可掬地递上蛋糕,在她的气势压迫之下,音矢的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
  温柔的音矢并不想伤害到她,然而他却没注意到,那份温柔极有可能会缩短他的寿命。
  “大家的份我都有准备,所以您可以尽情享用。”
  “嗯、好的……”
  音矢的视线在眼前的蛋糕和斋的笑容间来回,困扰得不知该如何是好,于是尝试向盟友豪铁发出求救信号。
  “阿音,你当然会吃下去吧?”
  说着,豪铁朝音矢的背上用力一拍。
  虽然看就知道音矢很痛苦,但是吃不下却不敢老实明言是音矢的错;再说如果换成是他,只要是女孩子给他吃的东西,不管那是蛋糕还是时钟,就算会撑到肚子爆炸,豪铁都有自信能够吃下去。
  简单来说,千错万错都是音矢的错,豪铁可是羡慕得不得了。
  明白了豪铁不肯相助,音矢只好战战兢兢地拿起盛蛋糕的碟子。
  “啊,好,我吃,我这就开动了。”
  “我也有准备茶水,请您尽量享用。”
  “好、好的。”
  所谓欢喜的悲鸣,指的应该就是这种情况吧。
  虽说现在音矢真正需要的东西,并不是蛋糕而是肠胃药,但是斋这么做也是出于一番好意,音矢也不好辜负她的心意。
  “您觉得如何呢?音矢先生,这是我第一次做蛋糕,所以没什么自信……”
  斋的手上拿着餐盘,以看似不安却又带着喜悦的表情,窥视音矢的反应。
  到了这个地步,他不吃也不行了。
  音矢心一横,拿起叉子,手上的动作仿佛是要拆解炸弹一般,切了一块蛋糕放入口中。
  香甜的蛋糕入口即化。这果然是一个在上面挤了满满的奶油、具有强烈甜度的蛋糕。
  然而斋可是转来一个星期就得到众人封赐“甜食大师”封号的人,事情不可能如此单纯,绝不可以小看这块蛋糕。就算外表看起来已经很甜,实际甜度一定是压倒性地远远超出其上。
  首先一眼看上去,从蛋糕上洒满的糖煮栗子和红豆泥,就可将斋创意独特的激烈甜度窥知一二了。
  加上蛋糕中所夹的馅,并非带有酸味的水果,而是红豆沙。
  那每一样都是斋最喜爱的食物,可见这是充满了爱情的特制蛋糕。
  那几乎达到三个巨蛋球场的甜度,让音矢不禁热泪盈眶。
  “那、那个、音矢先生……这个蛋糕不合您的口味吗?”
  事实上这已经无关美味不美味了,剧烈的甜度就像重量级拳击手使出的腹部重击,让音矢的下腹部隐隐作痛。
  然而音矢还是面带微笑地如此说道:
  “没那回事,这蛋糕非常美味哦。”
  对于音矢的回答,她似乎解释成“好吃到眼泪都流出来了”的样子。
  只见斋高兴得泛红了脸颊。
  为了寻求甜味以外的味觉,以及设法将咀嚼在口中甜得要死的混沌之物吞落肚中,音矢将茶灌入口中——只要将它吞到肚子里,那么剩下来要做的就是和肠胃不适奋战了。
  “音矢,我也有做点心带来哦。”
  这次换成真那实拿出了一个布包。
  “谢、谢谢你,真那实。”
  音矢迫不及待地将真那实递给他的布包一把抢来。
  虽然音矢现在吃到腹胀又想吐,正处于食物随时会逆流而出的状态,不过他想到真那实最爱吃辣的食物。
  今天便当的配菜里,也有香辣炸莲藕,以及洒上混合青辣椒和墨西哥红辣椒粉的配菜。
  虽说是点心,但既然是真那实送的,想必也是辣味的点心,刚好可以给他软弱的胃注入一剂强心针。此时音矢脑中浮现出青辣椒和红辣椒欢欣飞舞的景象。
  “咦……”
  音矢抱着一丝希望打开布包一看,他的手登时僵住不动。
  “怎么了?我偶尔也想做些甜食,所以做了蛋糕。”
  真那实这句绝望之语,狠狠刺入音矢停摆的脑中。
  就在音矢要万念俱灰之际,及时悬崖勒马地劝住自己:慢着慢着!先别那么快放弃。虽说是蛋糕,但这可是真那实做的耶!依照至今为止的行为模式来看,她一定有在出人意料之处添加了辣味,绝对是这样没错。
  经过这段日子,看来我也学聪明了。音矢在心中如此安慰自己,努力保持镇静。
  “那么我就开动了。”
  没想到辣有时候比甜还要好,尽管吃真那实亲手做的料理,有好几次都快把自己辣死,不过倒也不是真的死了。音矢在心中默念着阿弥陀佛,然后闭上眼睛,对着蛋糕一口咬下去。
  “——呜……”
  在口中扩散的甜味令音矢说不出话来。
  不管怎么寻找,这蛋糕里面都没有一丝辣的成分在;而且比起斋的蛋糕,它执拗的甜度别说是舌尖,甚至连牙龈都要被甜得融化了。
  斋的蛋糕虽然也很甜,但是现在回想起来,她在豆沙里有加入盐来佐味;反观真那实的蛋糕,就只有甜一个字可言,应该说……那是至极的甜度。如果要比喻的话,音矢就像是遭职业拳击手用球棒猛敲脑袋一般,被那蛋糕甜到头晕眼花。
  “呜?{注1:日文的好吃(umai)也是以“呜”的音开头,所以真那实才会有此误解}你是想说好吃是吧?对吧对吧,好吃到让你说不出话来了呢。”
  斋也是这样,恋爱中的少女总是积极乐观,就算是秋老虎的九月阳光,与之相比也要为之失色,讲难听点就是傻到极点、痴到家了。
  音矢仰望着两位少女心花怒放的笑容,心中虽然感到难以言喻的苦闷,但是那种感觉他一来无法用言语形容,二来也不敢说出口,所以只好把精神集中在解决眼前的蛋糕上。
  除了天气炎热所造成的汗水之外,音矢还感觉到冷汗和油汗自毛孔渗出。他将那只有甜味的物体胡乱咀嚼一番,然后一口气吞了下去。
  “太好了,我做到了……”
  看着眼前空空如也的盘子,音矢忍不住低声自语道。
  那是一种奇妙的成就感。
  接下来就只剩下和胃痛的孤独之战了。
  “啊~~热死人啦,还是女孩子比较好,这种时候只要扇一扇裙子就很凉快了吧。”
  豪铁一边享用着斋所分发的蛋糕,一边执拗地重复着“好热”两个字。就音矢记忆所及,同样的话豪铁似乎说了十次以上。
  “你烦不烦啊!一直嚷着好热好热!而且你说那什么话,什么叫女孩子比较好,那是什么谬论啊?”
  “啊~~因为穿裙子不是很凉快吗?”
  “裙子是很好,但你要不要穿一次胸罩试试看?又热又会汗湿粘在身上,而且钢圈卡在那里会很痒。等你体验过那种不愉快的感觉,再来说这种话也不迟!你说对吧,小斋?”
  “是呀,内衣会压迫着身体,所以如果可以的话,我真不想穿呢。”
  “这个嘛……不穿会有问题吧,小斋你该不会平常就没穿胸罩?”
  “是的,我有时是没穿内衣的。”
  只听见喀的一声,豪铁与音矢的桌子发出声响。
  “因为小梅小姐曾经教我,不穿胸罩胸部会下垂,所以我尽量会穿上。不过或许是还穿不习惯的关系,我常常会忘记穿……”
  “这、这样啊……该不会连内裤也忘记穿吧?”
  这次真那实的问题,让豪铁和音矢都忍不住屏息等待回答。
  “起初我有好几次忘记穿,但是在被薰子小姐训诫过之后,我就不曾忘记了。”
  “……也就是刚到这里的时候常忘记穿呀。”
  听了斋的回答,真那实露出困惑的笑容。
  听她这么一说,真那实才想起曾经有一段时间,她见到斋的胸部摇晃看起来格外生动鲜明。每当那种时候,除了只爱吉他的王子之外,豪铁和音矢的反应都会异于往常,原来是这么一回事。没想到这样的诱惑方式也是有效的啊,真那实的脑中转着这样的念头。
  不管怎么说,不穿内裤是不可能的就是了。
  有别于一个人暗自策画的真那实,另外三个男生的思考早已超过困惑状态,有如脱缰野马四处乱窜,缺少了指引而无法回归正途。
  只见豪铁傻笑着僵住不动,而音矢则是坐立不安,视线在社办四处游走。
  没想到斋竟然有忘记穿内衣的时期,啊啊~~真想回到那段日子呀。
  两人背后有把火焰在燃烧。
  王子看都不看他们一眼,将叹出的气吹在吉他上,专心致志地擦着吉他,看来连叹气他都要有效利用。
  “可、可是啊……!穿裙子真的很凉对吧?”
  最先恢复正常的豪铁红着脸向真那实提出问题。看来越是好色的人,害羞的时间也就越短。
  “女生不是常常在教室里扇裙子吗?”
  “也是啦,那样做的确是凉快一些。”
  正当真那实打算拎起裙子扇凉时,豪铁立即迅速翻转他经过锻炼的右臂。
  只见一台数位相机在开启电源的同时,镜头也迫不急待地弹出,朝着真那实裙底若隐若现的内裤对焦。那台数位相机是豪铁从事好几天领日薪的肉体劳动打工才买到,是现在拥有最快自动对焦功能的数位相机,而如今正是镜头清楚捕捉到内裤花纹的瞬间。
  “呣咕!”
  接着豪铁发出奇特的叫声,那台最新型的数位相机也被打落地上——不,正确的说法应该是被踢落的。
  “你干什么啦!?”
  “那是我的台词吧!说什么天气好热之类的话题,实际上你打从一开始就是在打这个主意吧!”
  *(插图008
      
  “噗!”
  真那实高高举起脚,朝豪铁剃光的头顶重重踢下。这精彩的一踢正中要害,当场将豪铁击倒在地。
  “咕,没想到连这都被你看透了……”
  “你的脑袋在想什么,我还会不清楚吗?”
  豪铁注视着由新品化为废铁的数位相机,失望地垂下头来。其实只要他稍微抬起头,就可以看到仍举着脚的真那实裙底风光;不过对他而言,偷窥内裤和偷拍的意义似乎完全不同。
  “你那副尊容虽然通风不良,却很容易被人看透呀。”
  王子,这种时候你还说笑啊。音矢虽然想如此吐槽,但其实他的内心十分庆幸这习以为常的景象。
  因为音矢差一点就要失去这既快乐又有趣的日常生活,而且谁也无法保证这样的生活能持续到什么时候。

  即使到了现在,音矢还是没有一天不想起那次集训所发生的惨烈战斗。

  他们与搭讪斋和真那实却惨遭击倒,最后化成祸津神的男人战斗。
  在众人受到结界阻挡的情况下,只有音矢、斋、真那实、小梅四人孤军奋战。幸亏后来豪铁与其叔父豪力赶到,以及多了王子的参战,他们才好不容易扭转战局,战胜了祸津神。
  然而胜利的喜悦却是十分短暂。
  一个戴着面具的男人,阻挡在满身疮痍的音矢等人前方。
  面对那名具有高强灵力、既非祸津神也非人类的男人,战斗呈现一面倒的悲惨景况。双方实力差距悬殊,在他面前音矢连一根手指头也动不了,甚至让他有了战死的觉悟。就在众人即将绝望之时……
  时常来神社游玩的神秘少女兔贵子,以神圣不可侵犯的姿态现身。
  男人的面具在兔贵子的一喝之下破裂,之后那个男人所说的话,更让兔贵子以外的在场众人全部瞠目结舌。
  “——我是苇原响一郎,是给予世人死亡安息之神。”
  “——好久不见了,我的儿子音矢啊。”
  那名恭敬有礼地鞠躬行礼,并且自称是“神”的男人……
  竟然就是音矢的亲生父亲!
  父亲应该已经死了啊——音矢在朦胧的意识中目睹难以置信的光景,惊愕得说不出话来。
  父亲的长相并不存在于音矢的记忆当中,因为父亲既没有留下遗照,相簿里也没有父亲的照片,对此幼年时期的音矢也曾感到不可思议。
  不过在唯一的血亲弦而,以及亲如家人的巫女们陪伴之下,音矢的生活也算是相当幸福,所以这个疑问也就没有浮出台面。
  而且音矢还拥有响一郎所爱用的Stratocaster电吉他。对音矢来说,那是父亲留下唯一的“遗物”;每当弹起Stratocaster,音矢都可以感觉到父亲在对自己说话。自从重拾这把曾经一度舍弃的吉他以来,音矢便一直十分珍惜这把吉他。
  对音矢来说,父亲响一郎还活着的事实自然是不小的冲击。
  再加上响一郎竟然以若无其事的态度,说出“是为了杀死音矢而来”这句话。
  没想到会以这种形式和父亲再会,音矢受到的打击自是非比寻常。

  “音矢!现在可不是垂头丧气的时候!”
  被兔贵子这么一喝,音矢猛然惊醒过来。或许是薰子和小梅的治疗有了效果,原本散离的意识也逐渐恢复过来。
  只见斋手上拿着神乐铃,真那实紧握着贝斯,风花抱着雅乐器,三人虽然都担心音矢,却仍持续与响一郎对峙着。
  “站起来!音矢!马上重组御神乐和响一郎战斗!”
  兔贵子清澈的声音,大大撼动了音矢的心。
  “御神乐”这个词语,将音矢混乱的意识又拉了回来。
  单纯是刻印在胸中身为神乐主的自觉,促使着音矢振作站起。
  “……抱歉了,各位。”
  音矢在薰子的搀扶下站起,并将视线移向阻挡在面前的响一郎。
  “你受了那么重的伤,还想要为了必须守护的人而战吗?”
  响一郎注视音矢的眼神,并不是见到兔贵子时那种充满杀意的眼神,看起来带着温柔与忧愁。响一郎摇着头像是要劝音矢放弃,不过音矢却以正直的目光看着响一郎。
  “爸爸……爸,你错了。”
  音矢重新握起吉他,并且对斋、真那实、薰子、小梅、风花以及兔贵子使了个眼色。
  必须要重组御神乐才行。
  “你说我什么地方错了呢,音矢?”
  “就是因为有必须守护的人,所以我才会战斗;如果必须守护的人不在了,那么战斗也没有意义了。”
  看着平静道出决心的音矢,响一郎的眼神中浮现出怜悯之色。
  “你真的认为那是正确的吗?”
  “就是因为我认为是正确的,所以才说爸你错了。”
  听到音矢平静地说出这番话,响一郎微笑着点了点头,这个举动仿佛像是听见了小孩子所怀抱的梦想一般。
  “这样啊。那我问你一个问题,如果在场的巫女们全都阵亡了,到时你还会选择战斗吗?”
  响一郎的目光直视着音矢。
  地上面具的碎片宛如受到操纵,开始聚集到响一郎的手中,好似四散的水银融合一般,恢复成原本的铁面具。
  ——我当然会选择战斗!
  音矢紧握吉他、站稳脚步,摆出应战姿势作为回答。
  被正面问到这个问题,音矢无法自信地断言。如果真的变成那样,我会……?不,就是因为不想让那种事情发生,所以我才会战斗的啊!
  “还在拖拖拉拉什么呀!快点演奏御神乐!”
  “我知道了,兔贵子。”
  音矢说着抓住匹克,开始演奏起“镇魂响音”。
  即使抚按琴格线的手指渗出鲜血,吉他的音色也显得晦暗,音矢仍是毫不放弃地全神贯注在演奏上。
  然而由于扩音器遭到破坏,吉他的声音出不来,宁静的大殿之内只听到拨弦的声音响动而已。
  随即真那实的贝斯、小梅的羯鼓,以及薰子、风花的笛声也跟着加入旋律之中。
  “呵呵呵,你演奏的音色根本已经是有气无力。你不觉得用一件发不出声音的乐器战斗,本来就是不可能的事吗?”
  “——才、才不是不可能呢。”
  王子发出了虚弱的呐喊。
  刹那间——锵~~~~
  吉他与贝斯突然以极大的音量响起。
  朝损坏的扩音器看去,只见王子抛下了珍爱的吉他,将烧熔断裂的电线用从自己吉他抽出的琴弦接上,以应急的方式让扩音器复原了。
  “苇原,我不行了,剩下的就交给你了……”
  即使这时的王子处于“我活在世上对不起大家”的状态,同伴有危机他也无法坐视不管,所以趁着响一郎正为兔贵子的登场而分神的空隙,强忍着内心的恐惧,将扩音器修好了。
  “谢了,王子!”
  力量逐渐自音矢的体内涌出,他的脑海闪过豪铁曾说过“你不是一个人在战斗啊”的这句话。见到拼命保护他的斋和真那实,还有王子充满勇气的支援,这一切都深深沁入音矢的心中,并且化成他源源不绝的力量。
  他的右手又找回力量紧握琴颈,左手的匹克激烈弹拨着吉他弦。
  音矢得到了力量,奋力操纵着吉他。他已经感觉不到身体的疼痛——当然,他的伤势并未痊愈,而是想要保护众人的精神力凌驾了肉体的痛楚。
  “……伤成那样还想战斗吗?那么我也要使出全力了,不然对你岂不是太失礼了?”
  响一郎瞥了扩音器一眼,不过他并没有加以破坏,而是转身面对音矢,脸上从容的笑容仿佛是在暗示,既然音矢想要堂堂正正与他决战,那么他也不在意配合一下。
  “——响一郎,注意了!”
  随即兔贵子配合音矢等人所演奏的“镇魂响音”,猛然向空中一跃。她的身体散发的神圣光芒在空中拉出轨迹,朝着响一郎袭击而去,一举将他手上的笙击落了。
  “少来碍事!”
  响一郎手上的笙掉在地上,此时音矢等人的“镇魂响音”也化作箭矢向他射去。却见响一郎只是一个拂袖,便将音矢等人的攻击弹开。
  “不用乐器就将攻击弹开了!?”
  那力量正可说是出神入化,尚无法让光衣显现的音矢等人是无法与之抗衡的。此时兔贵子就像是在庇护音矢等人般冲上前来,以尖锐的声音对响一郎大声斥责。
  “音矢说得没错!是你做错了!”
  “我是想让儿子得到解脱,为什么你们不了解一个父亲的苦心?”
  响一郎不停闪躲着兔贵子的攻击,脸上的表情看起来讶异万分。
  “什么苦心!响一郎!难道你到现在还不明白她的心情吗?”
  一瞬间,响一郎的动作迟缓了一下,而兔贵子的攻击也趁隙一击命中响一郎。
  “咕、你说的她……是在说谁?”
  铁面之下,他朦胧的声音似乎颇为痛苦。
  “你根本不配提起她的名字!”
  从铁面缝隙间可以窥见他的怒容,响一郎使出蛮力朝兔贵子踢去。
  “呜、响一郎,你还对那件事……”
  “这么野蛮的战斗并非我所好,你好歹也是个神,难道就不能更优雅地战斗吗?”
  响一郎的手伸入袖子里,从袍袖中取出了一面鼓。当然,袖子里并没有足以容纳鼓的空间,不过对可以从掌中取出笙的响一郎来说,取出一面鼓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没有乐器我可以借你哦?”
  “哼,不用你借。”
  只见兔贵子从她随身携带的肩挂背包内,取出了一个兔脸形状的孩章用响板。
  “那个响板是……”
  一瞬间,响一郎脸上显露出动摇的神色。不过他很快又恢复冷静,举起鼓准备攻击。
  “你以为一个小小的响板就赢得了我吗?”
  响一郎瞄了举起兔子响板的兔贵子一眼,眼神中闪动着锐利的光芒。
  然后在下一个瞬间……
  响一郎奏出的鼓声撕裂空气,同时主殿的一部分就像遭到利刃斩断一般,朝空中飞了上去。而那破片飞起之势,眼看就要朝音矢等人投掷而来。
  “休想!”
  兔贵子敲击的响板发出锐利的声响,产生一股足以震撼空间的声压,将主殿浮在空中的部分破片击碎。
  随着响一郎击鼓攻击,兔贵子也以响板应战。当她顺势连续击打响板,锐利的一记鼓声又击散了她的声压。
  “好、好厉害……”
  惊人的声压让弹着贝斯的真那实不禁打起冷颤。虽然双方互相抵消,战况呈现五五之势,然而她能清楚感受到两人强大的力量。不管是哪一方,一旦被对方压过,一定会在瞬间灰飞烟灭。
  “响一郎,你要是能够体会她的心情,就立刻离开这里,回去你应该回的地方。”
  “你说该回的地方?那究竟是哪里?难道是要我和你一样,住进祠堂给人供奉吗?”
  两人一方面激烈地争辩,另一方面也以鼓和响板持续战斗,双方的力量几乎平分秋色。这场拥有同等威力的神与神之战,音矢他们的“镇魂响音”也加入其中,使得一股空间遭到扭曲的感觉朝音矢等人袭来。
  “呜……”
  只见兔贵子一瞬之间露出了痛苦的表情。
  她应该没有受到伤害,但是光衣所放出的光芒似乎有减弱的迹象。
  与她降临时相比,这时的光芒明显减弱许多。
  ‘——音矢,奴家维持这个模样的时间有限,时间已经剩下不多了。’
  “什么!?”
  耳畔突然听见兔贵子的声音,让音矢不由地吓了一跳。
  他转头往兔贵子的方向看去,却见她仍在与响一郎战斗,看起来并没有余力说话。
  ‘——奴家在神社之外能够行动的时间有限,以这个形态更缩短了时间。’
  音矢感觉并不是耳朵听见兔贵子的声音,而是她对着自己的听觉呼唤,想必是为了不想被响一郎听见自己的弱点,所以才会“直接”和音矢对话吧。
  “——音矢,奴家要使出全部力量与响一郎同归于尽,你们就趁机逃走吧。”
  “等、等一下啊!兔贵子!!”
  虽然音矢急忙出言制止,但是兔贵子光为了缓和响一郎的鼓声就已自顾不暇,所以她也听不见音矢的呼唤。
  只见包覆彼此的神之光辉互相推挤,兔贵子逐渐落入下风。包覆兔贵子的光芒也越来越弱,眼看就要被响一郎放出的光芒吞噬。
  兔贵子是打算潜入响一郎的光芒之中,趁机与他同归于尽。
  “真那实!提高贝斯的音量!斋请彻底进行防御!薰子小姐、小梅小姐、风花,麻烦你们加强声压!我们要用御神乐保护兔贵子!”
  “是〡”
  在神乐主音矢的指示之下,斋为了防御而舞,而真那实和巫女们也依照音矢的指示加强声压。
  “哦,怎么了?你的光芒似乎越来越薄弱了呢,游戏的时间要结束了吗?”
  “是啊,奴家正想要做个了结呢,响一郎。”
  相对于占尽上风,一副游刃有余模样的响一郎,兔贵子回答的语气显得甚是虚弱。
  正如她对音矢所说,兔贵子能够战斗的时间已经剩下不多了。
  响一郎已经逼近眼前,这时兔贵子朝音矢的脸看了一眼。
  “——保重了。”
  兔贵子这声悲伤的道别传入音矢的心中。
  “兔贵子~~~!!”
  ——我不可以失去兔贵子。
  这样的情感充塞在音矢的胸中。
  那段差点失去斋、甚至连弦而也失去的记忆在脑海里复苏,音矢不想再伤害、失去任何人,这强烈的情感几乎将音矢的心撕裂成两半。就在这个时候……
  一道耀眼夺目的光,仿佛劈开了乌云笼罩的天空,自天上降下。
  那道光笔直地照耀着音矢等人,化成了柔和的光芒,将御神乐笼罩在其中。
  那是光衣的显现。
  “什么!?”
  见到光衣罩身的音矢与斋,响一郎的语气充满惊讶。
  “怎么可能,受了那么严重的伤,竟然还能让光衣显现……”
  “别忘了音矢可是你的儿子呀,响一郎!”
  兔贵子趁着响一郎吃惊之际,冲向他的身前。
  见到她已有觉悟的眼神,响一郎的杀气转变得更为强烈。
  那杀气明显与他袭击音矢等人时不同,明明现在是盛夏时节,那强烈的杀气却让人感到凛冽刺骨。
  “该死!少在这里碍眼!你才应该回去你该待的地方!”
  响一郎将鼓转而对准了兔贵子。在这么近的距离,已经弱化的兔贵子若是吃了这一记攻击,只怕将会消失在次元的缝隙中。
  “怎么能让你得逞!!”
  身缠光衣的音矢,以Stratocaster放出如利箭般的光芒。
  “什么!?”
  或许是因为注意力放在兔贵子身上的关系,音矢所放出的光箭,准确贯穿了响一郎击打的鼓皮。
  “兔贵子!”
  “音矢……”
  “快退开,退下来战斗吧!”
  音矢穿着光衣,一心一意地弹着吉他,大声对兔贵子喊道。
  “兔贵子大人!”
  为了防御而舞的斋,对着兔贵子摇动神乐铃,随即从神乐铃升起了金黄色光芒。那光芒宛如拥有意志一般,朝着兔贵子身上挥洒而下。
  “唔……”
  这道光芒阻挡在兔贵子与响一郎之间,让响一郎不住后退。虽然不知响一郎是否畏惧那光芒,不过见他后退,斋于是继续奋力地舞着。
  而且音矢的吉他也与她同样,将柔和的光芒传送给兔贵子;真那实与巫女们所演奏的“镇魂响音”,也与音矢吉他的旋律交融,把力量灌输给兔贵子。
  “你们……”
  只见包覆着兔贵子的光之薄纱,开始逐渐回复到与她初降临时相同的强度。
  对于眼前发生的事,响一郎则是毫不干涉,只是静静注视着事情演变。
  音矢他们每一个人的心情都是相同的。
  薰子已经放弃加诸在自己身上的使命,决心要与音矢一起活下去。她绝对不容许别人再对自己的幸福、对自己在苇原家的生活造成威胁。
  风花对于未来虽然还没有一个方向,但是她绝不想在此丧命,而且也不愿失去任何一个同伴。尽管她不善于应付兔贵子,不过她们应该能够更加理解彼此才是。
  所以……
  他们不能让兔贵子死去!
  绝不能失去任何一个人!
  在灌注了这些思念的神乐之前,响一郎不禁茫然而立。
  注视着自己儿子为同伴、为心爱之人奋战的模样,就好似从前的自己一般。
  他的眼神之中没有一丝邪恶之色,感觉不到任何敌意或杀意,看起来甚至带着亲切的温情。
  “——趁现在先撤退,音矢。”
  此时,兔贵子的声音再次于音矢的脑中响起。
  “咦?”
  音矢刚听到兔贵子“撤退”这句话,才不过一眨眼的时间。
  下一个瞬间,原本受到挤压的结界像爆炸般破碎四散,包覆音矢等人的光瞬间变得耀眼无比。
  “什么?”
  强烈的光芒让响一郎以衣袖遮住了脸。
  就这样经过了几秒之后……
  光芒一口气迅速收缩,减弱到烛火微光一般。
  “……瞬间转移了是吗?”
  响一郎环视惨遭破坏殆尽的主殿,确认音矢等人的踪影,却见现场已经一个人影都不剩,乐器和损坏的扩音器也都消失无踪。
  现场只剩下一片寂静,连半点虫鸣声也听不到。
  “居然逃跑了,真是不解风情啊,而且只不过是浪费时间而已。”
  响一郎手上拿着鼓皮破裂的鼓,从空中降落到音矢方才所在的地面。
  “即使逃得过这次,却无法逃过死亡。”
  却见被音矢以光箭射破的鼓皮,在响一郎的手中开始自然地愈合,宛如融合一般贴补了起来。
  “时间以及死亡,在这些不可违逆的现象之前,人类只不过是软弱无力的存在啊,音矢。”
  他拾起音矢遗留的匹克,以谆谆教诲的语气,满怀感慨地自言自语道。
  “音矢,你是非常无力的,就算你得到再强大的力量,终究也只是人类啊。”
  响一郎眯起眼睛,凝视着沾染音矢鲜血的匹克。
  “不管是时间还是死亡,两者都是绝对无法违逆的现象啊,音矢。”
  响一郎充满怜爱地抚摸着匹克,然后将它以怀纸包起,收入怀中。
  响一郎的脸上浮现温和的笑容,那笑容甚至比音矢还要柔和。此时他听见一声细微的声响,随即转过身来。
  眼前是一个漆黑的黑暗漩涡,漩涡中似乎感觉得到有谁在里面的气息。
  “我绝不会让音矢活到十八岁的,这才是为人父母的爱,你说对吧?”
  响一郎笑着朝黑暗漩涡说完这句话后,便伸足踏入漩涡之中,然后就像融入黑暗一般消失不见了。
  留在原地的,只剩下受到破坏的寺庙,以及随风传来的海潮之声。

  “——喂,你听见了吗?音矢!”
  “音矢先生,您怎么了呢?”
  发现两名美少女正贴过来看着他的脸,音矢不禁心跳加快。
  他之所以会吓了一跳,固然是因为在想事情而心有旁骛的关系,不过像斋和真那实这样的美少女别说是校内,就算是放眼镇内甚至是全县,可说是再也找不到第三人了。如今她们的脸就在眼前数公分之近的距离,若要音矢不脸红心跳,那也未免太强人所难了。
  “啊、对不起,你说什么?”
  “什么嘛,那我就再说一遍,你可要给我洗耳恭听唷?”
  只见真那实砰的一声,用力往桌子一拍,然后语气兴奋地娓娓道来。
  “我午休的时候来这里遇到三个女孩子,她们居然很稀奇地表示想要加入我们社团耶!”
  “哦,三个人啊,那可真是稀奇了。”
  身为社长竟然好意思说出这种话,真那实虽然感到整个没力,不过音矢一副没睡醒的模样,这时候吐槽他也只是让自己平添心酸而已。
  “可是她们有点奇怪呢。”
  “是哪里奇怪了?”
  “那三个人虽然都穿着我们学校的制服,但是每一个都是生面孔。我问她们是不是转学生,她们又显得慌慌张张、语无伦次。”
  这件事的确颇有蹊跷。像他们这种乡下学校,只要有转学生和插班生的话题,消息应该一下子就会传开,然而包括音矢在内,却没有任何一个人听到这样的风声。
  “喔,说得也对呢,像真太郎和小斋转学过来的时候,消息就是以新闻快报般的速度传开,很快就全校学生都知道了呢。”
  “那时真是吓了我一跳,竟然连我是从东京哪个学校转来的都知道。”
  “是呀,我也是几乎不需要自我介绍,大家就都认识我了。”
  只见王子抱着吉他点着头,斋则是圆睁着大眼,两人纷纷谈论起自己的体验。他们两人都是转学生、插班生的身份,所以已经接受过这个土地的洗礼。
  “后来那些女生怎么了呢?”
  “我走上去问她们是哪里的学生,没想到她们马上就逃跑了。”
  “搞什么呀?”
  听完真那实的说明,音矢只是歪着头感到不解。
  他侧着头顺势往窗外望去,却注意到操场上有几个陌生的巫女。
  “咦?那些巫女是哪个神社的人呀?”
  “什么?在哪里在哪里?”
  以真那实为首,豪铁、斋也纷纷奔到窗边朝室外观望。
  “啊!那些巫女就是刚才我说的女学生啊!”
  真那实的大音量让身旁的斋不禁缩了缩脖子。这也难怪,因为连窗户都在共鸣下颤动,被她这样在耳边一吼,斋当然会吃不消。
  “咦?希望入社的三人组就是那些巫女吗?”
  音矢站起身来,打开窗户想要看清楚那些巫女们的样子。就在这个瞬间……
  “——呀~~!是音矢先生~~☆”
  分不清是悲鸣还是欢呼的女孩尖叫声响起。叫声穿过操场,连音矢等人的社办都听得到。她们的音量之大,连原本在操场上粗声吆喝着跑步的棒球社员们,也不禁被吓得呆立原地。
  “咦?为什么会叫我的名……”
  “音矢,那些女孩子是怎么回事!?依照你的回答,我可是会赏你一记脑门脚跟踢喔?”
  先别说回答,已经吃了一记脚跟踢的音矢抬起头,偷瞄了一下真那实的内裤,然后注意到真那实愤怒的视线,于是赶紧摇摇头,把那略带性感的内裤花纹从脑袋里赶了出去。
  “我、我不知道呀!我也是第一次见到她们,而且她们的服装也和我们家神社不同。”
  “音矢先生,那红裤裙是……”
  斋似乎是发现了什么,只见她慌张地摇着音矢的肩膀。对什么也没做的音矢施以脚跟踢的真那实,在看到斋慌张的模样之后,便将架在音矢脑门的脚跟放了下来。
  “什么呀?小斋,你知道那些人是谁吗?”
  “是的,那巫女服是属于大内家远亲神社的服装。”
  “原来是这样啊,你说的远亲是多远的亲戚啊?”
  “那与其说是远亲,不如说根本就是陌生人了呀。”
  王子不知何时也来到窗边,苦笑着吐槽斋。
  “先不管那些,她们为什么会知道我的名字呢?”
  只见斋手按着额头,稍微思考了一阵子后作出回答。
  “有没有可能是分家又派遣新的人过来呢?”
  听了斋所说的话,真那实的太阳穴上阵阵抽动,而音矢则是笑容僵硬地从窗边退开。
  “基于集训时薰子那次的前车之鉴,按捺不住的分家应该不只一两家了,说不定连本家也已经不愿等待了。”
  薰子企图怀下音矢的孩子,最后却以失败告终。自从那次事件之后,苇原神社中的每个人都对那件事绝口不提,当然那是出于众人体贴薰子的心意,不过却不是真正的理由。
  “真正的理由”先姑且不提。
  “什么嘛!也就是说,那些女孩是来和音矢生孩子的刺客对吧!”
  “那样可以说是刺客吗……”
  “简单说她们就是想推倒音矢对吧?那不就和刺客没什么两样吗!那种人我要把她们全都赶走!”
  真那实一副要卷起裙子打架的样子,一个冲动之下就从社办飞奔出去。
  “啊!真那实学姐,对方可是从事神职的巫女,请你别动粗呀!”
  见真那实怒容满面地冲了出去,连斋也追在后面飞奔而去。
  “喂!阿音!你可真受欢迎啊。”
  “啊哈哈,还好啦,没什么大不了啦……”
  音矢苦笑着回过头来,却发现豪铁那如耸立巨木般的庞大身躯阻挡在自己面前,而且全身还散发出危险的气息,让音矢苦笑的表情不免僵硬了起来。
  “美丽优雅又楚楚可怜的小斋,还有虽然粗暴却拥有学年第一美貌的来栖,再加上还有三位美丽的巫女和你同住一个屋檐下……”
  只见豪铁双手磨拳擦掌地逼近过来,音矢不由自主地后退。
  “啊,不是啦,所以说那些巫女是刺客……”
  可是不知为何,王子却阻挡在他的身后。
  “苇原,我虽然不知道内情是怎样,不过这的确是你的错。”
  “咿!王子,你为什么突然说出这种话?”
  提出这个问题的音矢,在看到王子的吉他盒后不由地吃了一惊。王子应该正和一个女孩子在交往,但是那个女孩子的照片却不知何时消失了。
  “王、王子,你那个女朋友该不会……?”
  听到音矢这么问,王子只是动了一下眉毛,静静挡住了音矢的退路。
  只见王子像是遥望远方似地喃喃说道:
  “我的手机在暑假集训时坏掉了。”
  “咦?什么?”
  “因此我不知道要怎么和她联络。”
  “你没有留下电话号码吗?那电子邮件信箱之类的……”
  “除了吉他的乐谱之外,我根本不想把记忆力用在其他地方。不是我在自夸,我连九九乘法表都背不完整喔!”
  那还真的不是值得夸耀的事,尽管心里这么想,王子散发出的魄力却是让音矢不由地吞了一口口水。
  “算了,那也无所谓。我之前说过了吧?孤高的吉他手是不需要女人的。”
  “你、你有说过那种话吗?”
  “苇原也是这么想的吧?如果说被女孩子甩掉可以提升吉他技巧,那可是非常划算的事呀,呼呼、呼呼呼呼……”
  简单地说,他就是要把无法和女朋友联络的怨气,发泄在音矢身上。
  也不知道豪铁对这件事是否知情,只见他深有同感似地拼命点头。
  “这样啊、这样啊~~真太郎也很辛苦呢。可是却有某个人很受女孩子欢迎,还敢给我苦笑呢。”
  “虽然我并不觉得羡慕,但的确让人听了很不愉快呢。”
  “而且都到了这种地步,那位大爷还不决定要选谁,整天浑浑噩噩的呢。”
  “这让人听了更加不愉快了。这种人不用说当然是女性的敌人,而且更是与男性为敌了呢。”
  “所以说啦,身为他的死党,应该要为他打气一下,这才合乎人情义理嘛。”
  两人太阳穴上青筋浮现,朝音矢逼近而来。音矢已经走投无路了。
  “呜哇,别、别这样,我是清白的!”
  “啥?我什么也没听见哦。”
  “……我的耳朵放假去了。”
  “呜哇啊啊啊啊啊!”
  就在音矢被两人抓住,空虚的悲鸣声甚至传到走廊上的时侯……
  “对、对对对不起~~!不过我们有做错什么事吗~~?”
  被愤怒冲昏头的真那实追着新来的巫女们,而她们被真那实的气势吓到,一哄而散地在操场上逃窜。再加上斋报上名字,诚心诚意地想要说服她们,让她们心生畏惧而往校外奔逃而出。
  “哼哼!别再回来了!”
  真那实双手叉腰大声叫道,而且不知为何,她脸上浮现爽朗的笑容。

  在这奇妙的事件之后过了几天。
  音矢与斋两人再次造访集训所使用的豪力的寺院。
  “还是……和那时一样呢。”
  “嗯……”
  看到寺院的惨状,让音矢说不出话来。
  寺院在和响一郎作战时遭到破坏,如今仍是维持着那时的凄惨寺容,静静地坐落在山腰。
  在参拜步道的入口已竖立起禁止进入的看板,也围起了黄色的绳圈,不让任何人进入参拜。
  目睹原本欢乐的集训地点的惨状,连斋也不禁说不出话来。虽然那的确是场炽烈的战斗,不过对于抛下那种状态的寺庙离去,还是会让她感到心痛。
  关于主殿遭受破坏的原因,对外依旧如往常一般当成遭到落雷处理。
  “我们不能让这样的事情不断重演。”
  “……是的。”
  “这种事不可能永远隐瞒下去,必须要由我们来了结才行。”
  “是,我也会带着那样的觉悟跟随着您的,音矢先生。”
  邻近的居民对那场战斗毫不知情,继续过着和平的生活。
  不过音矢知道那只是借由情报操作制造出的“和平假象”,因此殷切期盼能尽早结束与祸津神的战争,取得真正的和平生活,会有这样的想法也是很正常的。

  “喔,真高兴你们赶来。”
  一见到音矢和斋的身影,豪力立刻抛下手中的扫把,朝着两人奔跑过来。
  豪力和豪铁虽然都受了伤,不过在经过弦而的治疗之后,他们的伤势都已经痊愈了。
  那如同钢铁的肉体并非虚有其表,他果然是个拥有过人体力的和尚,而那也是身为“与祸津神战斗之人”才有的体力。
  “我听爷爷说,那个男人又开始神化了?”
  那个男人也就是被祸津神附身,曾经让音矢他们苦战的那个像是不良少年的男人。
  那时是豪力和豪铁合力将祸津神赶出体外,再借由斋之手将其净化。
  由于神化得太过严重,因此他一直都留在豪力之处疗养,可是听说那男人身上又再度出现勾玉,于是音矢等人才会来到此处。
  “明明已经将祸津神降伏,勾玉却又再度出现,这实在是不可能啊。”
  “虽然并不常见,不过我听爷爷说,这种事过去也是有几次前例。”
  “原来是这样啊。哎呀,真不好意思,那是贫僧这种低等退魔师所无法想像的世界。”
  豪力的态度与集训时明显有所不同,让音矢感到强烈的异样感。
  尽管豪力现在并没有特别讨好音矢,但是对音矢而言,集训时他那轻浮的态度反而让音矢比较舒服。
  然而如今他却是以一介僧侣的身份与“现任神乐主”见面。他对音矢只有展现出对神乐主该有的敬意,并没有像面对即使已经引退,却是原神乐主的弦而时所表现出的亲切。
  “那么豪力叔叔,那个人在哪里呢?”
  “是,由于他非常不安分,因此我以结界将他封住。”
  音矢刻意平易近人的用“豪力叔叔”来称呼他,可是豪力却像是没听见一般,只是据实回答音矢,让音矢不禁感到有些寂寞。
  他们在参拜步道上行走时也聊了几句话,但是豪力却似乎不打算改变对音矢的态度,使得音矢的心情更加消沉。
  音矢虽想对他表明神乐主也同样是人类,并不是什么神佛,不过现在不是争论这种事情的时候。
  “那么我们更衣之后,立刻就去观视他的情况。”
  “如果需要更衣,请使用上面的神社。”
  于是音矢便带着斋往上方的神社移动。既然身穿制服的斋也在一起,那么好色的豪力说不定会在阶梯下方偷窥她的裙底风光。毕竟在集训时他所展现出的好色模样,比起弦而可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么一想,音矢便感到十分有趣。
  于是在走到阶梯一半的时候,音矢突然出奇不意地回头往阶梯下看去。
  “……”
  阶梯最下方并没有音矢所想像,豪力趴在地上偷窥裙底风光的景象。
  取而代之的,是一名闭目合十的僧侣正静静站在那里。
  “音矢少爷,怎么了吗?”
  “不,没什么,我们走吧,斋。”
  尽管一股无法以言语形容的寂寥感涌上心头,音矢还是继续步行前往神社更衣。
  他们通过满目疮痍的神社境内,进入倾倒了一半的主殿。
  他们在主殿的一角发现了那名男人。
  “呜喔喔喔喔!这不是那时候的小哥和小妹妹吗?你们想要把我、把我怎么样啊?”
  他全身的衣服都被自己抓得破破烂烂,而且大概从那时候起就没洗过澡,全身脏污并且散发出异臭。
  “音矢先生,这是……”
  斋毫不介意刺鼻的异臭,她凝视着被封在结界中的男人,最后往他身上某处一指。
  “那正是祸津神的凭依玉……”
  正如斋所观察,男人的胸口上布满黑色鳞状之物,而里面隐隐看得到勾玉的形状。
  “勾玉从身体里透出,这也就是说……”
  “是的,恐怕是身体受到相当严重的侵蚀,已经非常虚弱的关系。”
  斋的回答和音矢的预测相去不远。
  见到这名自己未能完全解救的男人,斋脸上的表情有了些微的扭曲。
  “你们是什么人!想要做什么!”
  男人虽然面露畏惧之色,却依然向音矢两人叫嚣。因为受困在结界里的关系,他无法对两人动手,不过他看起来也只是不断谩骂叫嚣,并没有想要动粗的样子。
  “爷爷要我只和斋两个人为他驱邪,真的没问题吗?”
  “音矢先生,我能体会你不安的心情……”
  “我办得到吗……?”
  音矢并不是害怕净化失败。
  即使神化的情况恶化,而演变成他攻击音矢两人,以如今音矢和斋的实力也不会输给他。
  音矢所害怕的是一旦到了那种地步,自己就不得不击毙他了。
  就算事情不至于演变成那样,难道就不会对那男人造成心灵创伤吗?
  这样的不安在音矢的心中笼罩上一层阴霾。
  “音矢先生,请相信您自己的力量,以及相信我。”
  斋仿佛看透了音矢的内心,她的话对音矢有如当头棒喝一般。
  “……你说得对,而且无论如何我们也是非做不可。”
  音矢心想,身为神乐主,同时也代表着要面对悲伤的命运。
  当然,在过去的战斗之中,音矢也曾数次面临艰苦的困境,不过他都是抱持“只要结果好,就一切都好”的想法——虽然他也并不是对付出的牺牲视若无睹——从来没有闲暇去深思“以神乐主身份战斗的后果”。
  虽然音矢并没有抱着轻忽的想法,但是如今目睹了残酷的现实,的确也让他的心产生了动摇,毕竟这次并不是和突然出现在眼前的祸津神战斗。
  对方是被父亲响一郎操纵,遭到祸津神附神的可怜男子,而且音矢已经打倒过对方一次了。
  要对再度附身在男子身上的祸津神除灵,可能真如弦而所言,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
  “你、你们想打是吗?要打就来啊!”
  他的话只让人感到是在虚张声势。
  因为男子很明显对音矢十分恐惧。
  音矢心中非常苦恼。
  过去在战斗的时候,年幼时的记忆也曾经多次在脑海里闪过。
  他是挥别了那段记忆才能奋战至今。
  如果那样做的结果,最终也只能换来音矢如今置身的处境……
  “这就是战斗吗……”
  替只能在结界中咆哮的可怜男人驱走祸津神,这就是神乐主的战斗吗?如果可以的话,这件事音矢并不想亲自动手;话虽如此,他却也不能放给斋去做。
  “我想请教音矢先生一个问题。”
  原本一直在旁注视音矢的斋,此时突然出声了。
  “……嗯?什么问题?”
  “我们战斗的目的是为了什么呢?”
  “咦?战斗的目的啊……应该是为了和平吧?”
  “那么对于音矢先生而言,怎样才是和平呢?”
  “这个嘛……应该是和互相信赖的同伴,以及心爱的家人一起和乐的生活吧。只想得到这么渺小又单纯的事情,连我自己也觉得难为情就是了。”
  听了音矢的回答,斋露出柔和的笑容点点头。
  “就好像是在苇原神社或是流行音乐社的生活,那就是音矢先生所说的和平对吧?”
  斋的话又一次给予音矢当头棒喝。
  眼前这个充满恐惧、不断虚张声势的男人,他或许也有家人和心爱之人。他只不过是犯了点小错,使得自己的心灵出现空隙,才让祸津神有机可趁。
  在那次战斗之后,男子就一直被幽禁在这里,或许也有人在引颈期盼他回家。
  经过这么一想,音矢再没有任何迷惘。
  必须要净化祸津神,让他回家才行。
  “斋,谢谢你,多亏你让我想通了。”
  这就是所谓的豁然开朗、不,应该说是烦恼一扫而空了。
  斋优雅地笑着凝视着自己,音矢打从心底感谢她。
  “我们现在就要净化附在你身上的祸津神。”
  音矢静静地面对那名男人,将Stratocaster拿在手上。
  “呜哇!等、等一下!”
  男人明显露出狼狈的模样,虽然他想往后退,但是却马上遭到结界阻挡,而且他恶狠狠瞪着音矢的那双眼并不是人类的眼神,而是祸津神的眼神。
  “你这家伙是因为被我痛扁,所以心怀怨恨,来找我报复的对吧?”
  对男人的质问,音矢并不作答,反而是向他问了一个问题。
  “……说起来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你叫什么名字呢?”
  “啊啊?我的名字?我就告诉你……”
  说到一半,男子侧头思索。
  “我的、名字……?名字那种东西……”
  男人面露苦闷的表情,他无论如何都想不起自己的名字。
  他甚至对自己是否有名字都感到怀疑。
  因为祸津神是不需要名字的。
  “等一下请告诉我们你的名字。”
  斋蹲在男人的身前,对他温柔地说道,而男人则是露出不解的表情。
  只见音矢从吉他盒中取出Stratocaster,将电线连接到自行带来的室内用小型扩音器上。
  “斋,舞蹈的准备好了吗?”
  音矢如叮咛般告知她之后,随即开始了吉他的演奏。随着“镇魂响音”的主旋律自小型扩音器流出,斋也手持舞扇,向前跨出一步。
  “大内流,大内斋,献上神游之舞。”
  斋一开始舞动,立刻抵消了封住男人的结界。那结界是豪力所设,由于承受不住音矢的“镇魂响音”与斋舞蹈的灵力,宛如被吸入地面般消失不见了。
  “咕哇啊啊!住手!快停下来!好难过啊!”
  “镇魂响音”完全命中男人的身上,让他痛苦地抓着胸口在地上打滚;斋的舞扇每挥动一次,他身上所浮现的鳞片也跟着一片片剥落。
  “好痛好痛!你们干什么!小心我杀了你们喔!”
  尽管他交互瞪视着音矢和斋,却也可以清楚看得出,他眼中混浊的色彩正逐渐退去。
  附在男人身上的祸津神已经没有初次战斗时的力量,只要吉他奏出一个音色,就会有黑色热气自男人的身体蒸腾而上,然后消失在空中。
  “请再忍耐一下,马上就会好过一些了。”
  音矢一边弹奏吉他,一边对痛苦的男人温柔鼓励。
  音矢能够凭感觉掌握住,祸津神耐不住痛苦离体而出的时机。
  虽然音矢认为那归功于在至今为止的战斗中,他看过许多祸津神离体脱出的瞬间之故,不过他并没有发现,事实上那种事唯有继承神乐主血脉的人才能够明白。
  “咕啊啊啊啊啊!好热!好痛苦!快住手!我杀了你们哦!立刻给我停下来!”
  只见男人发狂似地大吼,痛苦地搔抓着全身皮肤。尽管音矢十分同情他,却仍是全神贯注地弹奏吉他。
  斋如行云流水般跟随着旋律,仿佛在音矢的操纵之下跳出完美的舞步。当然她并不是受到音矢的操纵,而是两人的呼吸一致,可说是前所未有的配合无间。
  “呀啊啊啊啊啊!”
  随着男人发出悲痛的惨叫,散发黑光的勾玉从他胸口涌上,浮升至空中。
  “——我开始了!”
  斋一边优雅地舞着,一边更向前踏出一步。男人全身散发出与体臭不同的邪恶异臭,朝着斋扑鼻而来,而斋的舞扇却有如要扫去恶臭般挥上空中。
  只见舞扇像是要劈开空间般,以锐利的角度垂直挥落。
  斋所挥出的舞扇,将卷起混浊漩涡的黑雾和勾玉——也就是祸津神的本体——斩断。勾玉好似被利刃切成两半,即使掉在地面,也宛如生物一般蠢动着。
  “啊啊、啊啊啊啊……”
  即使驱离了祸津神,男人仍旧跪在地上,露出痛苦和恐惧的表情。
  *(插图026)
     
  “斋,净化勾玉。”
  “是。”
  斋静静地点了点头,接着舞扇对着断成两半还在蠢动的勾玉一扇。天上降下神圣的光束洒落在音矢头上,而那圣光又有如受到斋舞扇的引导,朝着勾玉而去。
  喀的一声,光线瞬间增强,随即勾玉就被吸入、消失在光束之中。
  “结束了……吗?”
  只见音矢将演奏的吉他竖立在前方,恭敬地低头行礼,而斋也收起舞扇将其高举,和音矢同样鞠躬行礼。
  之后天上降下的光束缓缓变细,四周也恢复到本来的亮度。
  现在时间已经到了傍晚。
  “好了,你已经没事了,赶快回家让你的家人安心——”
  “别、别开玩笑了!”
  音矢伸出手想要扶他,男人却显得十分恐惧,挥开了音矢伸出的手。
  “你们竟敢使用奇怪的法术让我变成这个样子!别以为我会善罢甘休!”
  男人虽然盛气凌人,但是声音却在颤抖。
  “还敢给我装模作样,这个怪物!你给我记住了!”
  男人大肆谩骂之后便拖着不安定的脚步,从音矢两人的面前飞奔离去了。
  “……怪物吗?”
  音矢露出苦笑说道。
  他感到全身脱力,握着吉他的手也软弱垂下。
  即使受到指责谩骂,音矢也觉得值得了。
  因为男人奔跑返回的归处,一定有着他自己的生活。
  “斋,我们在其他人的眼里是怪物吗?”
  对于音矢这个无心之问,斋无法立刻作出回答。
  为了要让她成为音矢的妻子,她在尚未懂事之前便受到严格的教育,经历过常人所无法想像的严酷训练;斋也同样有被人称为“怪物”的经验。
  正因如此,如今的她也找不到言语可以安慰音矢。
  斋自己被男人骂“怪物”也同样心情低落,即使她说服自己不能那么软弱,但是萎靡的心情是无法平复的。
  看到斋心情沮丧,平常迟钝的音矢这时突然灵机一动。
  “那个、斋有没有听说过,‘以前的魔法是现在的科学’这句话?”
  音矢一边放下吉他,一边尽可能开朗地对斋说道。
  “……没有,那是什么意思呢?”
  “虽然不是全部,不过以前为人所恐惧的魔法、法术之类,大部分都是可以用科学或化学原理来解释。”
  音矢将手放在斋的肩膀上,眼神注视着远方继续说道:
  “千年以前的人如果看到天上飞的飞机,可能会吓得腿软吧。”
  音矢正想说那这件事也是同一个道理的时候,发觉这个譬喻有些失当。因为如果照这个论调,那么在遥远的未来,不就能够靠科学的力量来量产神乐主了吗?而且搞不好连祸津神也都可以轻易制造出来了。
  “有朝一日,我们所使用的这个法术也能用科学来解释吗?”
  “或许喔,或许终有一天,人类可以用科学来解释生命和灵魂呢。”
  “谢谢您,音矢先生。听您这么一说,我的心情好多了。”
  看到斋露出笑容,音矢内心不禁觉得,其实自己那愚蠢的比喻也不算太差。
  “我们换个衣服回家去吧,身上这副打扮去坐电车有点难为情呢。”
  “咦?会吗?我并不觉得怎么样啊。”
  “啊哈哈,对斋来说或许是吧。”
  两人相视一笑,然后朝神社的方向走去。
  “结果还是没问到他的名字……”
  音矢在不让斋发现的情况下,悄悄向那男人刚才所在之处看了一眼。
  至今音矢所净化的祸津神,例如附身真那实或王子的祸津神在受到净化之后,他们都不曾怒骂过音矢,而是显得一副不知道发生什么事的模样。
  然而这次的男人却是对他们肆意谩骂,最后甚至叫了他们“怪物”之后落荒而逃。
  ——即使净化了祸津神,人类的本质依然不会有任何改变吗?
  音矢心中抱持着这样的疑问,带着斋前往换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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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7-6 09:51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dawei134 于 2010-7-6 10:09 编辑

  第二章 逐渐变调的日常与父亲的日记

  结束了早晨的练习,再送音矢、斋、真那实三人出门上学之后,苇原神社的巫女们再度聚集在练习场上。
  “你们应该都很清楚事态一天比一天恶化吧?”
  薰子新配的眼镜闪闪发光,语气郑重地对其他两人说道。
  “自从那次集训以来,祸津神的发生率急速上升,这一点我想你们也都知道。”
  正如薰子所说,最近这段时间已经发生数十起祸津神骚动了。
  “呼哈~~薰子小姐,我好困哦,有什么事你就快说吧。”
  看起来就是一副睡眼惺忪的风花举起手,打断了薰子那漫长如校长朝会训话的开场白。
  疲倦的人不只是风花,从刚才就一直保持沉默的小梅也打着瞌睡,身体一前一后地摇摆着;就连打算展开一场热烈演讲的薰子,在她眼镜下的双眼也布满了血丝。
  “薰子,我知道你很有斗志,但是大家也都累了。”
  坐在练习场角落的弦而如此规劝薰子。
  自从发生响一郎那件事之后,邻近市镇出现祸津神,甚至是非祸津神的怪物之类的事件与日俱增。
  例如昨天在镇郊人烟稀少的铁路平交道上,就出现了一个来历不明的黑块。他们要前往净化。虽然那黑块并没有附在人类身上,也没有伤害任何人,只是偶尔会伸出细长如触手般的东西,去按下平交道的紧急停止按钮。每当它做出这种事电车就会停驶,造成时刻大幅误点。
  风花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那个真是太整人了~~”
  “还不都是风花被站务员缠上的关系。”
  薰子不服气地揉着太阳穴,摇着头说道。
  其实净化并不会花上太多工夫,而且对外宣称是某人的恶作剧即可,然而收到通报的巫女们却必须放下神社的工作立刻赶去,而且事情不知出了什么差错,风花竟然差点被当成恶作剧的犯人,害得弦而得要以代理监护人的身份,慌忙赶往警局解释。
  即使是微不足道的对手,放着不管也极有可能发展成惨剧。
  每当接获报告,就会由音矢带领巫女们,或是只有巫女们赶往现场处理,每天过着这种降妖除魔的生活。
  “祸津神不分昼夜地不断涌出,对付他们的人类却是血肉之躯。这样每晚接连不断地战斗,身体终究会吃不消啊。”
  “宫司大人说得很对,敌人会不会就是用这样密集的攻击,想要削弱我们的力量呢?”
  弦而很清楚这是条非常有效且狡猾的策略,因为尽管状况不同,过去自己所率领的御神乐也曾被同样的方法瓦解。
  既然如此,他更不能让巫女们察觉到这计策的恐怖。
  弦而试着故作神秘,又有点半开玩笑地说道:
  “唔……响一郎那小子,竟然使用这么阴险的策略。”
  “不,我认为这是正确的战术。”
  弦而想要缓和气氛的玩笑话,却被一脸认真的薰子一句话推翻掉了。
  “虽然为了因应随时可能发生的战斗,能够休息的时候就应该尽量休息……”
  薰子强忍着浓烈的睡意,目光往神社的方向望去,只见兔贵子就躺在那里。兔贵子在与响一郎的战斗就已精疲力尽,之后又带着音矢全员做了瞬间移动,她因此使用了太多力量而无法动弹。
  “但是依照现在的情况,尽可能地休息能算是良策吗?我实在是判断不出来了。”
  “没事的啦!反正又不知道对方什么时候会攻来,在他们来之前放松就好啦。”
  “就是不知道对方何时会攻来,所以现在更是矫正紊乱的旋律、全力备战的时候。”
  因为自己愚昧地推倒音矢,想要怀下音矢的孩子,所以才会造成御神乐旋律的紊乱,薰子为此深深地后悔自责。
  在不断发生的战斗中,薰子也比以往更加努力。就算音矢和斋、真那实不在,她们也将御神乐的旋律调整到和原来一样,不,应该说比原本的旋律更加完美。
  虽然这是出于自责之念的行动,不过如今兔贵子倒下不起,薰子的想法似乎是即使只有巫女们,也该先加强自己。
  “嗯,薰子说得也没有错,只不过别给自己太大压力了哦。”
  弦而只说了这些话,然后便默默注视着巫女们开始练习。
  他不得不承认由于在集训发生薰子那件事,一时打乱了御神乐的团结,使得御神乐产生了不调和音,幸好现在已经看不到那种现象。在那次事件之后,巫女们似乎更加团结了。
  实际袭击音矢的薰子固然不用说,小梅与风花应该也对自己的行动感到后悔。如果她们的团结一致是出于这种内疚心理,那将会是随时都可能瓦解的脆弱羁绊。
  弦而原先还有这样的疑虑,不过看着这些巫女,他确信已经不需要担心那样的事情了。
  “你们就放手去做吧。”
  “可以吗?”
  风花表情略显意外地注视弦而。
  “当然,既然你们要练习神乐,那我还是会像以前一样严格指导你们。”
  “什么嘛。”
  “别再什么了,快点,我们继续练习吧。”
  “好~~啦,那么爷爷你可要看仔细啰。”
  在薰子的催促之下,风花收敛起严肃的表情。
  自从那次事件以来,关于“薰子的暴行”谁也没有说出口,虽然音矢认为那是在体贴沮丧的薰子,不过事情其实另有真相。
  弦而就是知道那个真相,才确信巫女们的团结是货真价实的。
  “感情好是件好事呀,对吧,兔贵子?”
  弦而眺望着专心致志练习着御神乐的薰子、小梅、风花三人,抚摸着秃头,对昏睡的兔贵子如此说道。
  而那真相就是……

  “我回来了!”
  音矢今天比平常稍微提早回到家,却在见到飞奔赶来的三名巫女后,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欢迎回家,音矢,今天比较早呢。”
  小梅还是和往常一样,笑嘻嘻地对他微笑。
  “欢迎回家,音矢,今天社团怎么了吗?”
  “咦……?啊~~是呀,豪铁体贴我们家现在的情况,所以接下善后的工作,让我和斋两人先回来。”
  面对静静逼近的小梅,音矢一边逐渐后退,一边表情僵硬地答话,而和音矢一起回来的斋则是在稍微远离的地方,静观事情的发展。
  这情况会让音矢如此狼狈,其实是有理由的。
  “欢迎回家,音矢!”
  “喔噗!”
  风花突然飞扑过来,抱住了音矢的背后,让音矢不由地抛下书包坐倒在地。
  “音矢,你要先洗澡?还是先吃饭?还是先享、用、我?”
  风花老套的台词,说古典也真的太古典了,平常这种时候音矢可能都已经在吐槽了。但是风花的胸部压在头上,使得他根本没有吐槽的余力。
  “啊……这个、先洗澡……吧?”
  “呀~~音矢好色喔☆”
  音矢根本就没有说要一起洗,风花却故作娇羞的模样,继续古典老套的新婚夫妻扮家家酒。
  ——太过现代的示爱方式,对迟钝的音矢是不管用的,所以风花才会采用这种老套的攻势,不过和风花归纳出相同结论的人也另有人在。
  “哎呀,音矢,你的脸好红喔?是发烧了吗?”
  小梅说着便将音矢的脸埋在自己的胸部里。小梅的上围在音矢所认识的女性中是属于顶级尺寸,音矢就埋在小梅的双峰之间,像是呻吟一般说道:
  “小小小小、小梅小姐!量温度应该是量额头才对吧?”
  “哎呀哎呀,脸越来越红了呢,这样是不是必须要冰敷了呢~~?”
  “哦噗噗噗~~~~!”
  只见小梅将音矢抱得更紧了。
  感受着背后风花胸部的柔软,又趴在小梅波滔汹涌的爆乳上,音矢都快要窒息了。
  “……西洋自古以来流传以肉块降热的方法,用活生生的乳房能否降热,相信也是颇有一试的价值。”
  虽不知她是真的冷静还是故作镇静,只见连薰子也推起闪亮的眼镜,敞开巫女装的胸前,打算加入小梅和风花的行列。
  *(插图032)
      
  “哈噗噗!快、快住手!”
  在中、大、特大三种胸部的包围之下,音矢发出了悲鸣。
  由于接连几天都是这样混乱的状态,音矢也不得不警戒起薰子她们的动向。
  这样的场景如果被豪铁或王子见到,他的肋骨可能又会被鼓棒当成木琴敲打——不,这次可能会是背骨木琴了。那种方法虽然不至于骨折,却会确实让人感到疼痛。
  “…………”
  一直静观音矢与巫女们的斋,这时拾起了音矢的书包,打算装作若无其事地转身离开。
  然而斋却无法离开那里,只能静静守候着事情发展。
  斋看到巫女们在自己的眼前纠缠音矢,心中应该是难以保持平静才是,但是她却努力保持冷静的态度。
  如果找上学校的巫女们对音矢发动攻势,斋的内心或许会有所动摇,然而她对现在巫女们所采取的行动并没有动摇,那是因为一想到事情之所以演变成这样,斋的心中就有所感触。
  “斋~~救我~~”
  “要是真的发烧就不好了呀……”
  “我根本没有发烧呀~~!”
  如果只看表面,或许会认为巫女们的行动来得异常突然,可是就因为斋了解巫女们心中的想法,所以她也知道自己对此没有愤怒或嫉妒的余地。
  ——事关神乐主的传宗接代,现在已经没有时间探讨对错了——
  自从薰子事件的数日之后,巫女之间便飘荡着紧迫的气氛。
  事情的发端是在讨论要由谁来照料战斗受伤的音矢。
  经过一番商量之后,最后决定由包含斋在内的巫女全员轮流照顾音矢。这可说是理所当然的结论,于是音矢就在巫女们的悉心照料之下完全康复了。
  在那段期间里,巫女们的想法也逐渐产生变化。
  “我们重视音矢的心情而不逼他生小孩,这样的想法不是有点奇怪吗?”
  最先发难的是在社务所整理神签的风花。
  薰子打算无视音矢的心情和他生小孩,结果是失败了。
  那么只要转变音矢的想法,让他产生“请务必要和我生小孩”的念头,那样就不算无视音矢的心情了吧。这就是风花的想法。
  “我最近也开始这么想,只要让音矢的心向着我,那样就不算是强迫他生小孩了呀。”
  最先赞同风花的人,就是在偶然的情况下,和全裸的音矢共枕一个被窝度过一夜的小梅。
  “在那次骚动中,我想到一件事。”
  小梅语带踌躇地开始娓娓道来,而薰子和风花则是默默倾听。
  “在那个夜晚,音矢拖着疲惫的身躯,走错房间钻进我的被窝里来。”
  或许是回忆起那时候的事了吧,只见小梅的脸颊微微泛红。
  “当然,那只是音矢弄错房间而已。不过那天我有替音矢按摩,所以我在想音矢会不会是因为这个缘故,所以才会下意识地选择了我,来到我的房间了呢?”
  那只不过是小梅的推测而已,然而却不能一口断定她的推测是错误的,因为人类的心本来就会在本人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发生不可思议的效应。
  “纯粹好意替他按摩,因此让疲惫不堪寻求慰藉的音矢,内心在无意识中向着小梅了……而且虽然处于意识朦胧的状态,音矢的脚还是在无意识下走到小梅的房间,你的意思就是……那并不是单纯的偶然啰?”
  薰子为小梅的推测归纳出这个结论,小梅、风花听了都大大地点头表示赞同。
  “如果只是走错房间,那么不是我的房间也无所谓吧。”
  “就是说啊,也有可能去薰子小姐或小斋的房间,甚至我的房间啊,为什么是小梅姐的房间呢?这一点我感到颇有疑问。”
  “宫司大人的房间可以忽略了,因为即使是在无意识的状态,音矢应该也会好好选择对象的。”
  “一般来说是不会去爷爷房间的嘛。”
  风花的吐槽虽然让人不禁苦笑,不过接下来才是重点所在。
  “听小梅姐这么一说,我更是充满斗志了。”
  风花得意地哼了一声,然后交互看了薰子和小梅的脸。
  “正如我刚才说的,不要无视音矢的心情,只要让音矢的心偏向我们就好了吧?”
  风花挺起她小小的胸膛宣言道。
  “但是到目前为止,斋不是也发动过各种攻势了呀?”
  “是呀,而且每一次都宣告失败,让我们在旁边看了都为她心急呢。”
  “我说小梅姐、薰子姐,不是有句俗话说‘三人成虎’吗?”
  “应该是‘三个臭皮匠,胜过一个诸葛亮’啦。”
  “啊~~就是那句话,我们三个就同心协力,把音矢的心拉到我们这边来吧!到时再让音矢选择谁和他生孩子就好了吧?谁也不能有怨言,只能以温暖的目光在旁守护喔。”
  对于风花的提案,三人看了看彼此,然后有如确认一般微微点头答应。
  就这样,巫女们的互助同盟就此确立了。
  而目的就是“一同为音矢传宗接代”这个简洁,却又失败了无数次的难题。
  “如果不那样做,根本无法拥有音矢神乐主血脉的后代。”
  “是呀,现在的状况连我们自己也不知道下一刻会如何。”
  “毕竟对手是那么厉害的人。”
  听到风花的话,薰子的身体一颤。薰子是巫女之中唯一认识还是人类时的响一郎的人,而且她的记忆中只有过去那个温柔的响一郎,这也是让她幼小心灵初尝失恋痛楚的初恋对象。
  “啊、对不起……”
  “没关系,响一郎先生……不,正如大家所见,敌人的力量非常厉害。不,如果对方使出全力,那力量一定会更恐怖吧。”
  “到那时候可能会引发世界危机呢……”
  听到风花的自言自语,薰子立刻表情严肃地看向她。
  “那个人的出现就已经让世界面临危机了,风花。”
  仿佛是在严厉纠正风花一般,薰子冰冷的声音在寂静的社务所中回荡。
  就是因为有这样的事情经过,巫女们才会团结一致起来,不过这样受害的就是音矢了。
  最近这几天,音矢就连上厕所都要屏息静气,弯下身子注意四周,然后像忍者一样蹑手蹑脚地走过走廊才行。
  然而话虽如此,这个家并不是十分宽敞,只要对方有心,不需两秒音矢的平稳生活就会被女孩子的尖叫声打断,这样的场景几乎每天上演。
  “发现音矢了!”
  “咿!!”
  “要一起洗澡吗?我会帮你刷背唷?”
  “啊~~不,这个、那个……”
  “讨厌!小梅姐好、大、胆哟☆”
  “当然,除了背后之外,身体的每一寸我都会帮你洗干净哦,音矢。”
  “咦、咦~~!?”
  “呀~~!薰子小姐也做出激烈的发言☆那我要洗完澡后的同床共枕全餐一份!”
  “喂、喂、喂!”
  “哎呀,同床共枕也不错呢,以前音矢就曾经和全裸的我同床共枕了一晚对吧,音矢?”
  “啊哇哇,小、小梅小姐,那是意外……”
  “不管是不是意外,能够独占小梅那样的巨乳,就男性而言不是很幸福的事吗?如果音矢你希望的话,我们可以三个人一起服侍你哦?”
  “三个人一起……三个人!?怎么连薰子小姐都……”
  巫女们围着音矢欢声尖叫,以及音矢红着脸不知所措的模样,看在斋的眼里心情十分复杂。
  斋知道巫女们所下的决心。
  风花说这件事必须先知会斋,否则并不公平,因此来向斋告知事情的经过。一想到巫女们做出这个决定的经过,斋就无法责备她们任何人。
  既然自己无法怀下音矢的孩子,那么她就只能静观巫女们的行动了。
  斋压抑心中的迷惘,将书包送到音矢的房间里去。
  而就在那天的深夜。
  车站前的大街上,响起了大型商店铁卷门被锯开的巨大声响。
  “斋!你可以绕到祸津神的背后吗?”
  “是!”
  音矢身穿水干乌帽子的狩衣,靠着“镇魂响音”的净化作用,追赶着痛苦挣扎的祸津神。
  这时的车道上连一台行驶的车辆都没有,人行道上也不见任何人影。
  号志灯一直停在红灯那一格,红光映照在黑色的柏油路上,使得周遭染成一片红色。
  这并不是时间停止,而是结界所造成的次元异象。
  受到音矢追捕的祸津神发出苦闷的惨叫,同时割开商店的铁卷门、拔起路灯,不断进行着破坏。
  “——喝!”
  敌人投掷来的铁门碎片和街灯,都被斋的舞轻而易举地弹开,同时音矢等人所演奏出的“镇魂响音”化成箭矢,贯穿了祸津神。
  “真那实!加强琵琶的音色!小梅小姐,龙笛的摆动幅度要更大些!”
  或许是屡次与祸津神战斗所累积的经验,音矢身为一个神乐主所发出的指示越来越精确了。
  让人惊讶的是在与祸津神开战的瞬间,音矢在没有任何人教导的情况下就自然张设结界。
  张设结界与其说是修行的成果,不如说是神乐主的血脉使然啊。弦而高兴地眯起眼睛喃喃说道。
  “还差一点!还差一点就可以救到她了!”
  只见音矢的Stratocaster有如霓虹灯管般绽放光芒。
  同时神圣的光芒从结界某处射入,包覆住音矢和斋全身。
  身上包覆光衣的音矢,身体像是弹射一般飞跃而出,一口气拉近了与祸津神的距离。
  “要上啰!趁灾情尚未扩大,我们要一口气净化它!”
  音矢一马当先地冲向祸津神,这时他的侧脸不再是平常那松散的表情,而是男子汉为了达成使命,赌命一战时的表情。
  见到那威风凛凛的侧脸,斋、真那实以及以薰子为首的巫女们或许都会重新爱上他,不过她们现在并没有那种空闲。
  这名祸津神的神化情形看似已经相当严重,黑色鳞片受到音矢的攻击而四处飞散。在痛苦万分的情况下,她也开始随手展开破坏。
  尽管设有结界,可以保护路人不受到波及,但结界毕竟无法防止四周遭到破坏。
  若是再让她破坏下去,到时可就不能用落雷这个理由来搪塞了。
  即使如此,身披光衣的音矢还是不慌不忙地追赶祸津神。
  “啊~~好痛……你们想要杀死我吗?”
  掉落片片鳞片发出哀号的祸津神,是个年纪与音矢相差无几的少女。
  “我们不会做那种事,我们只是想救你而已。”
  但是音矢的话,少女却没有听进去。
  “我最爱的阿优竟然要和粉丝结婚,这绝不可能!!我要把那个女的大卸八块!凌虐至死!”
  少女口中说出的名字,是最近才闪电结婚,伤透无数粉丝心的知名艺人。恐怕是她那无处宣泄的嫉妒心情,让祸津神有了附身的机会。
  可是音矢并不认为会是因为这种小事,就轻易造成祸津神的附身。
  “……是爸爸在搞鬼吧。”
  对于祸津神的真面目,音矢是如此解释的。
  最近层出不穷的祸津神骚动,几乎全是肇因于每个人都曾经验的些微小事——然而有过同样经验的音矢也很清楚,对当事人来说,那些并不是微不足道的小事——理由都是在刹那间产生的。
  “……我现在马上就让你解脱。”
  音矢以充满慈爱的语气安抚遭祸津神附身的少女,然后奋起全身之力弹奏出“镇魂响音”。
  既然言语无法传达给她,那么就演奏音乐吧!
  我的音乐会在她的心中造成怎样的回响呢……
  音矢在内心的角落想着这种事情,同时弹响了Stratocaster。
  然后当痛苦挣扎的少女终于归于平静的时候……
  “——我来送别。”
  只见斋挥动舞扇,跟着从少女体内驱离的勾玉,就这样被吸往天上。
  “结束了吧,音矢。”
  “是啊,真那实,辛苦你了。斋也累了吧。”
  身上穿着逐渐薄弱的光衣,音矢对真那实和斋报以笑容。
  “其他人也辛苦了,连续几天战斗一定很辛苦,可是大家都努力撑过了,我要谢谢大家。”
  “不,这也是我们的职责。”
  虽然如此回答,不过能听到音矢的慰劳之词,还是让薰子十分喜悦。
  “这女孩该怎么办呢?”
  少女在驱走祸津神后就晕倒在地,风花和小梅赶紧奔到她的身边。
  “哎呀……她的身体相当虚弱呢。”
  “是啊,她似乎受到祸津神相当深层的支配,快联络爷爷把她送到专门的医院去吧!还有受破坏的地方也要请人来处理。”
  就算是在打倒祸津神之后,音矢仍以充满威严的神情发出指示。
  若说他的应对已经十分娴熟,听起来固然是好事,但是音矢自己也十分清楚那并不是值得高兴的事,因此他的心情更是充满无奈。
  当然,与他并肩作战的斋、真那实以及巫女们也是相同心情。
  正因为如此,对于这份郁闷的心情,每一个人都是闭口不提。
  “好了,先回去洗个澡吧,啊!对了,真那实要不要也来我们家呢?”
  “好,毕竟这种时间回去,还不知道我爸妈会怎么骂我呢。而且连续几天我也累了……”
  “对不起,半夜把你叫出来……之后我会向伯母道歉的。”
  “那就不用了,因为她并不知道我溜出来。若是现在回去,反而会被她发现的。”
  虽然不知道她是用什么方法溜出来,不过接连几天把真那实找出来,这状况让音矢感到非常过意不去。
  “真那实姐要在我们家过夜啰?我早就料到会有这种事,所以有替真那实姐准备好换洗衣物了。”
  “风花真了不起!等一下我会摸摸你的头来答谢你,不如我们一起睡吧?”
  就在众人闲聊的时候,接到联络的本家“处理班”已经穿越结界,开始集合起来了。
  “这样应该就没问题了,交给他们善后,我们回去吧。”
  音矢微笑着告知众人,然后当他跨出脚步,才发现自己的脚软弱无力。
  在与祸津神战斗时因为集中精神所以没察觉,看来他比自己所想像的还要疲惫。
  “音矢,你没事吧?”
  真那实扶住音矢的手臂,面露担心的表情看着他。
  “真那实才是呢,你上课该不会打瞌睡吧?”
  音矢故意笑着对她开起玩笑。
  “我没事啦,而且我看薰子小姐才更该担心一下肌肤吧?”
  “这句话可不能听听就算了。”
  只见薰子推高眼镜,要找真那实理论。
  工作结束之后,虽然众人都装成一副很有精神的样子,但是其实看得出每个人都面有疲惫之色。关于薰子皮肤的话题也并非毫无根据,像今天音矢就看到风花在社务所内打瞌睡,而小梅则是站着打瞌睡(不过这是司空见惯的事了)。
  这样下去情况就不妙了。
  尽管心里这么想,音矢却无计可施。
  音矢心想,若是能抑制祸津神的发生就好了。但是他又转念一想,那种事如果能够办到,那么大家也不用这么辛苦了。
  打倒音矢之父响一郎或许是有效的,不过自古以来祸津神就一直存在,所以就算打倒他,也无法保证能否抑制祸津神的发生。
  不论打倒多少次,祸津神还是接连不断地出现。音矢带着无奈的心情踏上归途。
  当天晚上每一个人都睡得跟死猪一样。
  而到了隔天早上……
  “有人在吗!”
  一道尖锐的声音撕裂了早晨清爽的空气,响彻了整个苇原神社的境内。
  “有人在吗~~!”
  “什、什么事啊!吵死人了!”
  原本正在指导早晨练习的弦而,这时也拄着拐杖朝声音的来处走去。
  “那声音好像在哪里听过……”
  “不就是曾在学校听到,那些可疑巫女的尖叫声吗?”
  听了真那实的说明,音矢才像是恍然大悟般拍了一下手。
  “那个超音波产生器巫女!都已经被我和小斋赶跑了还没受够教训,竟然还敢跑来撒野!”
  真那实的头上几乎快冒出蒸气一般,她气冲冲地踩响了脚步声,横越神殿离去。
  “真那实学姐,不可以对巫女动粗啊!”
  见到真那实与斋展现出和上次一样的反应,音矢不禁苦笑。正当他要朝声音的方向走去时……
  “音矢,这件事可以交给我们处理吗?你还是别出去比较安全。”
  薰子静静地阻止了音矢。
  “咦?你说的安全是什么意思?”
  “是的,似乎是为了传宗接代,又派遣新的巫女来了。”
  音矢随着薰子的视线往境内望去,一看之下,他手上的琵琶和琴拨马上脱手掉落在地上。
  只见身穿巫女服装的少女三人,神情紧张地站在境内。
  而在她们身后,则是同样穿着巫女服装的巫女集团——从年幼到不管怎么想都不可能的小孩,到以常识来说不可能的微妙年龄;从苗条到水桶腰,各式各样的数十名女性站成了一排——音矢见了张大了嘴,双脚瘫软地坐倒在地。
  “音矢,你没事吧?有没有吓到尿裤子呀?”
  风花取笑处于茫然状态的音矢。音矢惊讶到说不出话,只是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巫女集团。
  如果那集团一齐冲上来,那么自己在生孩子前就会被踩死了,薰子所说的“安全”看来并不是在开玩笑。
  于是音矢转身面向薰子,双手合十向她行了一个礼。
  音矢每天受到薰子们的肉弹攻势,现在看到巫女服,不禁感到自己有危险了。
  也就是说,风花的老套求爱攻势,很可悲地只不过是把音矢训练成“巴甫洛夫的狗”而已。
  “音矢大人!这群巫女中总会有一个合乎您喜好的巫女才是。”尖锐的声音朝音矢直冲而来,看来是在学校见到的那三名巫女在齐声合唱。面对那惊人的声量,自弦而起,包括真那实、斋,以及她们带来的巫女集团,每一个人都捂起了耳朵,面露痛苦之色。
  “为了得到音矢大人的种,我们三人一起拜访您的学校!”
  三人的声音完美地重叠在一起,就算捂住耳朵,声波也会借由骨头传导震撼到鼓膜。虽然不知道那是否是用来对付祸津神的武器,但就某种意义来说,那的确是音波武器了。
  “但那边那个金发小妞却追着踢我们的屁股,然后我们又受到大内流舞乐高手的逼迫,所以才不得已选择撤退!”
  “真那实,你做了那种事啊?”
  “才、才没有呢!那只是威吓射击,我不是真的要踢啦!”
  “痛死人了!!”
  三人的声音再次同时响起。
  或许是为了合声有事先准备讲稿吧,三人丝毫不差地展现合声,并且发出强烈的声波,其中还夹杂了像是私怨的台词。如果在平时,真那实早就回嘴了,可是如今她却被三人发出的超音波压迫得说不出话来。
  “总而言之……!音矢大人!请在列队的巫女中选出一个人,现在立刻就和她生孩子!”
  尽管音矢捂着耳朵,超音波巫女的声音却透过音矢的头盖骨直达脑中。
  ——真是的,饶了我吧!
  一直被生孩子生孩子地念个没完,音矢已经感到很厌烦了。这种话若是由斋或真那实说出,那么他还可以忍受,但是他没有理由听中途闯入的巫女说这种话。
  正当音矢打算起身赶走她们时……
  “呜呀!”
  “呀嗯!”
  “咪咿!”
  超音波巫女们发出奇妙的声音。
  “你们吵死了!再不闭嘴就准备吃苦头吧!”
  说是这么说,不过真那实愤怒的铁锤已经在巫女们的头顶炸裂了。
  “~~咿—”
  只见超音波巫女们当场抱头坐倒在地。
  “哼,下次再敢发出超音波,我就认真打下去哦!”
  见到真那实挥舞着拳头恐吓她们,三人组打颤地缩在一起发抖。
  “真那实学姐,不可以使用暴力……”
  “我知道啦,小斋。只是不让她们闭嘴,根本就吵得不能谈话对吧?”
  “反对暴力~~”
  只听到有人小声喊道。
  “刚才是谁说话!?”
  真那实再一次举起拳头,三人组立刻不情不愿地向后退。
  “对、对不起……”
  超音波巫女只有单人的话,声音也只是细如蚊鸣而已,果然她们一定也是受过某种形式的对祸津神战斗训练。
  “你们是打哪儿来的啊?”
  或许是弦而询问的温柔语气让她们安心不少,所以即使她们仍警戒着真那实与斋,却有一名巫女走上前回话。
  “是,我和另外两人是从大内家的分家来的。”
  正如斋所推测,这些巫女似乎就是大内家分家的人。这件事弦而虽然听斋说过,但他还是决定要试一下巫女说的是否属实。
  “可是我有跟本家说过,请他们再静待一段时间喔,为什么你们还会来此呢?”
  “是的,详情我们也没有听说,不过我们和后面这些巫女都是各自接到命令,要我们火速来此取得音矢大人的种。”
  “总共有哪些分家呢?请尽可能将你们所知道的告诉我。”
  从那些变顺从的巫女口中举出的家名,一个个都是弦而、薰子以及斋都知道的家系。尽管格式尚不及大内家,但也都是在神道界中各自拥有历史的名家。
  “我都知道了,谢谢你们告诉我。”
  只见弦而露出柔和的笑容,摸了摸那名坦白招供的巫女的头。
  “我去打个电话,你们就喝杯茶再回去吧。”
  留下这句话后,弦而便前往社务所。
  “那、那个~~我们没借到种是不能回去的。”
  那名巫女恳求似地低声说道,却被薰子和斋迅速制止;真那实也双手盘胸,狠狠瞪着其他巫女作为牵制。只靠一个人便能牵制数十名巫女,尽管音矢认识真那实已久,这时也不得不佩服她过人的气势。
  “你说要借种回去是吧?”
  听到薰子这么问,巫女连连点头。
  “那么,你们当然也做好借种回去的觉悟了吧?”
  “是的,我们当然都已经有所觉悟了。”
  一个人如此回答,剩下的两个人也点头表示同意。不单是三人组,在场的巫女们也都是各自下定决心才来到此处的。
  “那么请让我看看你们的决心,请现在当场证明你们的觉悟吧!”
  听了薰子说的话,巫女们都露出瞠目结舌的表情;而并列在她们身后的巫女们也都看着彼此,显得颇为动摇,没有一个人肯走出来证明。
  “你们是各自怀着坚定的决心来到此处的吧?那么我要你们马上证明,又有什么好犹豫的呢?”
  一再被薰子要求证明决心,巫女们的表情更加困惑了。
  这也难怪。
  想要将藏在心中的“决心”表现出来让第三者明白,并不是口头说说就能做到。如果是要对音矢本人展开求爱行动,那么在场每一个巫女一定马上就可以做到。然而那只不过是表面的行动,没办法展现出坚强的意志或是有无决心,那样的行动是无法证明“决心”的。
  “如果你们的决心只是被我这么一说就困惑犹豫,那么还是请回吧。”
  说完薰子便转身回头,走进音矢所在的神殿之中。对于那些呆立原地的巫女,她连看都不看一眼。
  “……那她就能够证明自己的决心吗?”
  三人组的其中一人似乎无法认同,于是向斋提出了这个疑问。
  “是的,薰子小姐已经确实证明过她的决心,而且不只薰子小姐,在这里的真那实学姐、在里面的小梅小姐和风花都已经证明过了。”
  听到斋如此宣告,真那实惊讶得瞠目结舌。
  小斋,你是什么时候看到我的决心了?该不会是在那次温泉的对决……不可能吧!?虽然没有证明,但我也能够深切感受到大家的决心。
  见到斋能够说得如此斩钉截铁,让真那实颇为感动。
  可是巫女们似乎还是无法善罢甘休。
  “但就是因为你们没办法怀下孩子,所以我们才会到这里来的不是吗?”
  “这里全体巫女的决心,我大内斋都已经确实确认过了,剩下来只等待音矢先生的决定。”
  “唔……”
  斋这句“我大内斋”的口号,让巫女们全都僵在原地。说出这句话的斋,不管是家格、身世、教养,和最重要的是血统都与她们不同,再加上容貌也是无法相提并论。
  而那样的斋说出“等待音矢先生的决定”,其他人自然是连一声也吭不出来。
  对受到命令赶来此处的巫女们而言,神乐主的意愿根本不列入考虑。然而巫女也是女性,她们也会有恋爱感情,也或许有暗中思慕的异性,对于斋“等待音矢先生的决定”的一片情深,许多人也是感同身受。
  “喂,巫女们啊。”
  刚才去打电话的弦而,这时拄着拐杖走了回来。
  “你们可以回家去了,不会有人责备你们的,安心回家吧。”
  那群原本不知该如何是好,只是困惑地并排站在境内的巫女们之中,也有人松了一口气。
  因为她们在内心深处,其实对“奉献自己的宿命”还是多少怀有恐惧和不安。另外也可能是因为弦而说可以免于家里的责难,让她们安心不少吧。应该说,这样的反应才是正常的。
  “真是折腾人啊。”
  弦而说着便在拜殿的入口坐下。
  “可是,我们还是……”
  弦而无意中抬起头来,看到三人组的其中一人扭扭捏捏、欲言又止。
  或许是责任感比别人强,看来她似乎还无法接受。
  于是弦而稍微思考了一下,然后招手叫那名巫女过来。
  “告诉你一个秘密。”
  “什、什么秘密?”
  “其实音矢那家伙不举啊。”
  “咦……不举……?”
  弦而作势将紧握的拳头向上一抬,同时面露贼笑。
  “就是那个啦,那个。”
  “什么……!!”
  那名巫女理解了弦而所指为何,娇羞地将双手贴在脸颊上。
  而音矢隔着墙壁听到他们的谈话,立刻按捺不住地站起身,仿佛随时就要踢破门冲出去。
  “那个混账老头!胡说八道什么!!”
  “别激动嘛,音矢,老爷爷那样说也是为了音矢好呀。”
  “可是……!”
  “不然你想怎样?冲出去现给大家看吗?看我是这么雄壮威武……这样?”
  “呜、不,再怎么样我也不能做那种事啊……”
  安抚着音矢的风花也是拼命强忍着笑意。
  只听见墙壁另一头的对话还在继续着。
  “所以为音矢大人传宗接代这件事才会拖那么久啊。”
  “毕竟他不举嘛。”
  “不举也是没办法的事嘛。”
  只见两人遥望远方,一同叹了一口气。
  这更是激到了音矢。
  “我、我就让你们看!管不了那么多了!我要证明我的清白!别阻止我,风花!!”
  “啊哈哈哈哈!!算了啦!那样只是搞笑而已!”
  这时风花已经忘记要阻止音矢,只是一个劲儿地笑个不停。
  接着弦而以更加诚恳的语气对巫女说道:
  “那家伙正值敏感的年纪,这件事能不能请你保密呢?”
  “……我明白了,烦请转达音矢大人,请他要加油。”
  巫女似乎是接受了弦而的说词,她向弦而低头行礼之后退了下去。
  而在墙壁的另一边,风花已经笑得喘不过气,在地上不停打滚了。
  “她、她说加油耶!是要加油什么呀!啊哈哈哈哈!笑得肚子好痛!”
  音矢无视在地上开心打滚的风花,只是怔怔注视着自己的手掌。
  一个一直存在他心底的问题,却在这时浮上心头。
  “……为什么这样不择手段地要我生孩子呢?”
  虽然这个问题时常存在心中一角,但是与情同家人的斋等人一起生活,让音矢不需要去思索这个问题;又或者该说,是他刻意不去思考这个问题。
  然而亲眼目睹分家投入大量巫女的现实,让他就算不去思考,这个疑问也始终在脑海挥之不去。
  “谢谢您,宫司大人。不过再不早点留下后代,如果音矢大人有什么万一,到时候事情就无法挽回了。”
  耳朵听见巫女这句话的瞬间,音矢才终于领悟到“尽快生孩子”的意义。
  音矢本来只是认为,在十八岁生目前被催促着生孩子,是神乐主一家代代相传的惯例。他听说弦而和父亲响一郎,以及音矢自己都是这样出世的。虽然他知道这个规矩,但是对于为什么非这样做不可的理由,他只是漠然地感到不解。
  “……不对,不是因为惯例。”
  ——如果音矢大人有什么万一……
  这代表音矢将会去世,也就是以他死亡为前提而思考。
  他到现在才终于明白,大家都是实际感受到这件事极可能发生,才会引发这样的骚动。
  一想到这里,音矢突然有种独自一个人被留在黑暗中的感觉。
  “好了好了,既然明白了就快回去吧!”
  只见真那实手上拿着竹扫把,挥动扫把驱散并列的巫女们。而巫女们被她追赶,纷纷惊声尖叫,争先恐后奔下漫长的石阶。
  “啊哈哈,真壮观的巫女雪崩呢☆”
  看着巫女们互相推挤奔逃的模样,真那实得意洋洋地高声大笑。
  最后三人组深深一鞠躬之后才离去,而真那实见到也对她们大力挥手。
  “拜拜~~!别再来了哦~~!”
  另一方面,发现惊人事实的音矢则是坐倒在神殿地上,双唇不断颤抖。
  “……是以我会死亡为前提吗?”
  “咦?音矢,你怎么了?”
  “出了什么事吗,音矢?”
  薰子和风花回到神殿,见音矢一个人呆若木鸡的模样,于是纷纷出言关切。
  “那个、薰子小姐……”
  音矢说到一半便说不下去,即使努力想停止嘴唇的颤抖,却是徒劳无功。发自身体深处的颤抖传到嘴唇,音矢想要用手指止住嘴唇的颤抖,才发现自己连指尖都不停地发抖。
  他害怕得不得了,这恐惧远超过初次与祸津神作战时的恐惧。
  在与祸津神战斗的时候,他有好几次面临死亡的危机,而且也都做好战死的觉悟,但是现在的恐怖却比那些时候更让他无法承受。
  因为除了自己之外,每个人都认为音矢会死。
  战斗中对死亡的恐惧,有时会因为分心在战斗上面,让恐惧心因此麻痹。然而在原本以为风平浪静的生活中,一旦发觉存在含有“死亡意味”的事物,那么到时便无法以蒙混遮掩的方式带过,那份恐惧将会更加无法从心头抹去。
  “音矢,你怎么了?音矢!”
  薰子的手搭在音矢肩膀上摇晃着他。音矢受到她的摇晃而惊醒过来,失了魂似的眼眸才缓缓移向薰子和风花,只见斋、真那实、小梅都已经回来,一脸担心地守候在音矢身边。
  “大家……我会死吗?”
  “音矢,你怎么了?你有点怪怪的哦?”
  真那实似乎也注意到音矢的异变,她皱起眉头,凑过来观视着音矢的脸。
  “音矢先生,您是有什么烦恼吗?若是您不嫌弃的话,请说给我听好吗?”
  虽然目光移向蹲下的斋身上,但是音矢还是嘴唇发青。他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嘴唇却不由自主地抖得更加厉害。
  “大、大家都是认为我会死,所以才想要会和我生孩子吧?”
  面对音矢好不容易才挤出的疑问,以斋为首的巫女全员都无法立刻回答。虽然她们也很想马上否定,但是音矢随时都有可能死亡却是不争的事实。
  而大家的沉默对音矢而言,也等同于是肯定了他的疑问。
  “我说音矢啊,我可不是因为认为你会死,所以才急着想和你做爱做的事唷。”
  或许是担心音矢和巫女之间产生隔阂,真那实半开玩笑地说道。
  “……但是你们一定觉得我有可能会战败而死吧?就算不死也有可能像父亲那样,变成不是人类的存在吧?”
  “音矢!给我咬紧牙根了!”
  听到这句话,音矢半反射性地咬紧牙根。
  接着下一个瞬间,真那实一巴掌打中音矢的脸。
  “真那实……”
  “音矢的确有可能会死,我不否认我有这样的想法,但是这一点大家也是一样吧?不管是小斋还是其他人,大家都有随时丧命的可能呀。”
  脸颊的疼痛让音矢清醒过来,凝视着真那实。
  只见真那实的碧眼中泛起大颗泪珠。
  “所以我才更要珍惜现在这份喜欢音矢的感情啊!”
  音矢嘴唇的颤抖逐渐退去,头脑也逐渐恢复理智。
  “我已经做好觉悟,与其让你死掉,还不如让我来替你死。在场的其他人一定也有和我同样的想法,但是你却连这种事都不明白吗?”
  真那实的话语有如当头棒喝,让音矢产生无比的动摇。
  音矢不禁手按胸口自问:现在涌起的这个感觉是什么呢?
  自己像这样畏惧死亡,根本就无法和祸津神战斗。
  到时死的将不单只是音矢自己,甚至会招致全员的死亡。
  他的思考就像互咬尾巴的两条蛇一般,陷入无限回圈而无法自拔。
  自己死掉就无法保护大家。
  而让大家死掉自己也会失去战斗的理由。
  什么是正确的?自己又该如何做?音矢找不到一个答案。
  但是真那实所说珍惜自己现在的心情,那或许就是答案的提示了吧。
  “对不起,真那实,我……”
  我还是找不到答案。
  不过……
  “我只是有点错乱了啦。你们想嘛,要是那一大群巫女向我冲过来,我一定一下子就被摆平了吧。”
  音矢竭尽所能地装出笑容,试图借此改变尴尬的气氛。
  “……你明白就好了。”
  真那实别过头去,连御神乐的练习都不顾,就直接走出了神殿。
  “音矢先生,关于您刚才的问题,我可以很明确地答复您。”
  原本一直沉默不语的斋这时终于开口了,而薰子等人也不知该说什么,只是一脸困惑地注视着音矢和斋。
  “坦白说,我时常心怀不安,担心音矢先生随时可能会死去。当然,为了不让那种事情发生,我无时无刻不督促自己精进。就如真那实学姐所说,万一情况紧急,我也会不惜为您牺牲性命。”
  斋平静地继续吐露内心的想法。
  “而且考虑到万一的情况,我也强烈感到有必要为后世留下神乐主的血脉。”
  “斋果然也是……”
  “请您仔细听好了,对音矢先生可能死去的不安,以及不使神乐主血脉断绝的必要性,还有尽早怀下孩子这件事,这三者在我心中完全都是不同的问题,不能够混为一谈。虽然我认为有必要替神乐主留下血脉,但我却不觉得需要急于生孩子。”
  听到斋这番话,不只是音矢,连巫女们也都惊讶得睁大了眼睛。
  斋原本就是为了产下音矢的孩子,所以才被派来这里,可是这样的她却口出否定生孩子的言论,让在场众人都感到惊讶无比。
  “斋,那担心我可能死亡又是?”
  “那是出于我私人的感情,因为……”
  原本表情毅然的斋,这时却突然显得娇羞欲滴,楚楚可怜地注视着音矢。
  “如果音矢先生不在了,我连一秒钟也不想活下去……”
  看到斋这个让人脱力却又简单明了的反应,原本在音矢心中的疙瘩也逐渐消除了。
  “喂喂!你们要在那里打混多久啊?”
  神殿中突然响起弦而生气责骂的声音。
  “还不赶快做早晨的练习!这么不专心会让祸津神有机可趁的啊!”
  “我、我去叫真那实姐回来,再不快点上学会迟到的!”
  “好,拜托你了,风花。”
  于是,因为巫女打岔而中断的晨练又再度展开。
  当天在那之后就没发生什么骚动,众人得以悠闲度过一日。

  然后到了即将晚餐,明月开始升上夜空的时候……
  “小斋,方便说些话吗?”
  就在斋用过完餐,回到自己房间休息时,真那实出现造访她的房间。
  “真那实学姐?这么晚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斋打开房门,招待真那实进入房间,而提着塑胶袋的真那实则是将买来的东西全都堆放在斋爱用的书桌上。
  “哪有多晚,都还没到黄金时间呢。来,我带了茶和饼干来看你哦。”
  “让你破费了,真是谢谢你。”
  斋微微向真那实行礼,真那实挥挥手要她“别客气”。虽然真那实很不擅长应付拘谨的气氛,不过一直以来她对斋一板一眼的态度都抱持好感。
  “事实上,我想和你商量有关音矢的事。”
  真那实随手拿了一包饼干,啪啦啪啦地一边打开包装,一边继续说下去。
  “今天早上音矢胡言乱语的时候,我不是一气之下打了他一巴掌吗?”
  “是的,是关于那时候的事吗?”
  “那时候有一件事情让我很在意,哇了新行喝(我的心情是)……”
  “那个、真那实学姐,请你先把嘴里的东西吃完再说好吗?”
  “嗯嗯,坏好了(快好了)……”
  真那实嘴里塞满了劲辣洋芋片,含糊不清地边吃边说。斋则是递茶给她,同时看着她苦笑。看到这样的斋,真那实也不禁喝着茶对她苦笑以对。就在这样相互苦笑的对应中,两人脸上不约而同露出了真正的笑容。
  “我就直截了当地说了,我想要和音矢做爱做的事情。”
  “这还真是直截了当呢。”
  “对啊,小斋也想和音矢做爱做的事情吧?”
  “那个……我也是思考了很多,我认为真那实学姐说的‘想做爱做的事情’和‘生孩子’,这应该是两种不同的心情。”
  听到斋羞怯的回答,真那实用力拍了一下书桌。
  “你说得没错,我想说的就是那个意思呀!结果我问的问题你还是没回答嘛。”
  情绪激动的真那实将袋中残余的洋芋片一口吃完,喝茶将其咽下肚中之后,又转过头来面对斋。尽管真那实呛辣的气息朝斋扑面而来,斋还是在咳了一声后,正襟危坐地面对真那实。
  “我认为想做亲密的接触,是出于想用全身与音矢相爱的心情,这与为了生孩子而和音矢做爱应该是两回事吧?”
  “是啊,就算怀了音矢先生的孩子,万一音矢先生不在了,那我也不知道要为了什么而活下去了。虽然我也想过可以为了孩子而活,但是我还是无法想像没有音矢先生的世界。”
  “没错没错,我了解小斋的心情!今天来的那群巫女们好像把音矢的孩子看得比什么都重要,可是对我来说最重要的是音矢呀。呼~~这样一来事情就很清楚了。”
  这两人本该是争夺音矢的情敌,但现在却是无所不谈,就好像是偶像后援会活动中相见甚欢,然后又两人单独另外续摊的粉丝一般。
  “我今天一整天都在思考和真那实学姐相同的事情。为了要保护这个世界不受祸津神的危害,最重要且不可或缺的就是神乐主的血脉,这一点我十分清楚……”
  “斋应该和我一样,最重视的是音矢对吧?”
  不需要征求同意也知道她的答案,只见斋用力点点头。
  薰子对那些聚集来为音矢生孩子的巫女,所提出的那个质问。
  ……能否向其他人证明自己想替神乐主生孩子的决心。
  当那些巫女回答不出这个问题,反问薰子本人是否能够证明的时候,斋出面断言薰子已经证明过了。然而在那个瞬间,斋的心中也产生了一个迷惘。
  我能够证明自己的决心吗?
  当初自己为了替音矢生孩子而前来,如果那时有人要求证明她生孩子的觉悟,或许她轻而易举就能够证明。
  但是现在的斋却没有那样的自信了。
  “真那实学姐,我为音矢先生生孩子的决心似乎有了动摇。今天早上薰子小姐所提出的那个质问,或许我是没办法提出证明的。”
  斋带着近似自责的语气道出心声,而真那实听了则是眨了眨她的大眼。
  “证明不出来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吗?”
  听到真那实轻易断言,这次换成斋惊讶得睁大了眼。
  “为什么不能证明会是理所当然的事呢,真那实学姐?”
  “因为现在的小斋不是想和音矢生孩子,而是想和音矢相爱对吧?所以你当然无法证明啰,虽然生孩子和相爱,做的事其实是没什么两样啦。”
  薰子的问题本来就是强人所难。
  正因为薰子对强迫音矢生孩子而后悔,所以她才能提出那样的质问,而那问题不只是真那实,不管是风花也好小梅也好,想必任何人都无法提出证明。
  斋虽然没有一个明确的答案,但是她察觉到自己也是抱持着同样的心情。
  “啊……你说得对。”
  “刚才我问‘想和音矢做爱做的事吗?’,小斋并没有给我一个明确的答复,那是为什么呢?”
  “是的,其实对此我也还没理出一个头绪。不过我曾经说过做爱和生孩子对我来说是不同的事,那是因为在我心中的某处,认为生孩子是神圣的仪式,做爱是私人的情感……”
  说到这里,斋想起自己和音矢对话时的发言。
  担心音矢的生死,那是属于她私人的情感,她说过这样的话。
  “一直以来,我所受的教育都是要我隐藏自己的感情。或许就是这样,我才会认为不可以以自己的感情为优先。我心灵的空隙曾经生出祸津神,所以才会尽可能隐藏自己的情感……”
  “嗯,这件事我也一直很在意,但是我觉得应该正好相反。那次不就是因为你强迫扼杀自己的感情,所以才生出了祸津神吗?”
  被她这么一说,斋惭愧地低下头。
  “真那实学姐说得没错,是我太不小心了。”
  “不,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另外我在想,斋是不是有所误解,认为做爱是不好的行为,生小孩就是一件好事呢?”
  真那实的忧心正好说中了斋现在的心思。
  “真那实学姐,谢谢你。听你这么一说,这个一直困扰着我的烦恼也一扫而空了。”
  “嗯,非常好非常好!这样我就可以毫无顾忌地对音矢展开攻势了。”
  尽管真那实对她露出开朗的笑容,但是斋知道真那实那些话并不是她的本意。
  斋认为真那实是在鼓励她“你要更积极地对音矢展开攻势”,真那实的这番心意让斋非常感激。
  而真那实或许也是感受到斋对她的信任,因此才能够开玩笑地说出这种话。
  “好了,还有另一件事也让我很在意。”
  “什么事呢?如果是我知道的事就好了。”
  “就是关于音矢双亲的事。上次原本以为已经过世的父亲突然出现,还差点就被杀了不是吗?”
  “是这件事啊……就我所知,以前曾经与祸津神发生一场名为‘大灾厄’的大战,上代神乐主就是在那时候身亡的。”
  就算是对被送来成为音矢妻子的斋,也只有透露这点情报。
  然而,事实上音矢的父亲,也就是上代神乐主却突然出现,并且以超越人类的力量企图杀害音矢。
  “我就是对这差异感到疑问,还有音矢的母亲又是怎么了呢?”
  “这一点我也很好奇。”
  接着斋的表情像是做下某个决定,只见她站了起来。
  “你要去哪里,小斋?”
  “除了去询问知道一切的弦而老爷之外,我们没有其他方法可以得知真相吧。”
  “说得对,那是最快的方法。”
  “只是弦而老爷的口风很紧,要打听出来只怕并不容易。”
  “也只能试试看啰。”
  于是真那实也起身,与斋两人一同往弦而的房间前进。
  “咦?真那实姐,怎么了吗?”
  只见走廊的另一边,穿着睡衣的风花发现两人,随即朝他们奔跑过来。
  “我们有点事要问老爷爷,现在正要去找他呢。”
  “啊,那最好是不要现在去比较好喔。”
  “为什么呢?风花,弦而老爷有什么不方便吗?”
  “不是啦,老爷爷现在正笑嘻嘻地读着刚买回来的A书呢。”
  风花笑着摆了个搔首弄姿的姿势,真那实听了嘴角微扬露出了奸笑。
  “这正是好机会呢,谢谢你的情报啰,风花。”
  见到真那实不怀好意地离开,斋虽然感到颇有蹊跷,但还是继续思索着让弦而坦白的方法。

  “嗯嗯,想不到是这样……”
  在昏暗书库的一个角落,斋和真那实两个人正在阅读一本笔记。
  那本笔记就是她们用“某种方法”,向弦而打听出的响一郎日记。
  “音矢先生母亲的名字好像叫做沙夜。”
  这本日记上写得一手漂亮的毛笔字,是由斋来阅读日记,然后再念给真那实听。因为那手毛笔字写得实在太漂亮,身为现代儿童的真那实根本看不懂。
  “沙也?沙夜?哎呀,是哪个都无所谓啦,她是怎么样的人呢?”
  “请稍等……上面写着,秀发艳丽而温柔婉约,气质高雅却又内心坚强,是最棒的妻子。”
  “在日记上竟然能夸奖太太到这种地步,这也是所谓的爱吗?”
  那本日记越是阅读,越是清楚感受到响一郎对沙夜的爱情。从沙夜初次来到苇原神社的那一天开始,这本日记记载着响一郎逐渐被沙夜吸引的心境,以及沙夜为响一郎尽心尽力的情形,就宛如一篇爱情罗曼史一般。
  对于日记中所记述的响一郎和沙夜形象,真那实感觉那并不像是音矢和自己,反而完全符合音矢与斋两人。
  “……日记从这里开始,内容变得不太一样了。”
  越是往下读,斋发现日记的日期开始乱跳,有被撕掉的页数,也有只写上日期,内容却是一片空白的页数。
  “——命名 音矢。”
  *(插图052)
     
  斋和真那实的目光,停留在日记中只写了一行的页面。
  “这算什么嘛!可爱的儿子出生却只有这一行?这可不是部落格的一行日记耶!”
  真那实忿忿不平地无法接受,不过斋却冷静地试着翻阅前后几页。
  “真那实学姐,关于音矢先生的诞生,本来或许有许多记述,因为这一天的前后几页有事后才撕掉的痕迹。”
  听她这么一说,真那实也注意到在日记的装订处残留了几页的截角,看来原本应该是写满了字吧,在截角边缘还看得到残留的文字。
  “有可能是上代神乐主撕掉的,也或许是上面写有某些不想让音矢先生知道的内容,所以弦而老爷才将那几页撕掉也不一定。”
  “嗯~~两种都很有可能呢,那后面又写了什么呢?”
  日记在音矢出生的几天后就中断了,另外,音矢生日的前后几页都看不到任何有关沙夜的记述。
  “这后面果然还是被谁撕掉的吗?”
  虽然听到真那实提出的疑问,斋却只是抱着自己的肩膀,双眼凝视着日记的某一处。
  “……这本日记的最后是在大灾厄那天结束。”
  真那实闻言背脊窜起一阵恶寒,让她身体为之一颤。
  此时蜡烛的火光晃动,仿佛与两人动摇的心同化了一般。
  “……这么说来,音矢的母亲现在如何了呢?从日记的内容看来,似乎不像是生下音矢就回娘家了吧?”
  或许是想避开大灾厄不谈吧,真那实把话题转到“沙夜”身上。
  “是呀,根据日记描述的内容,我也有相同的感觉。”
  真那实从音矢生日那天开始回溯日记,掐指推算着时间。
  “……咦?怀孕的第六个月左右,就没再写到有关沙夜伯母的事了。”
  一旁看着日记的真那实,到后来也能认出‘沙夜’两字了。她在日记找寻‘沙夜’这两字。但是正如真那实所说,在第六个月之后就没再看到沙夜的名字。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真那实和斋疑惑地翻页找寻,可是却只有看到残页的痕迹,沙夜的名字完全没有出现。
  “真那实~小斋~求求你们放了我吧~~”
  突然从书库的角落传来虚弱的声音。
  “求求你们啦~我手脚都麻了,受不了了啦~”
  这个发出丢脸哀求声的人,就是被绳子捆绑,一副可怜模样的弦而。
  至于为什么弦而会被捆绑在地上……
  事情的经过是这样。
  ——真那实心知用正攻法向弦而询问,他也不会轻易吐露真相,于是在得到风花告知的情报后,她想到一个好点子。
  真那实诚心诚意地说服了持反对意见的斋,然后手拿麻绳躲在弦而房间的窗边。
  这个名为“小斋的诱惑作战”,是由斋将雪白的美腿伸入门缝,真那实再趁弦而被美腿吸引之际,从背后扑上去将他捆绑,然后逼他招供……真是既粗暴又单纯的方法。
  见到弦而轻易就中了这个单纯的计策,真那实开心得拍手叫好,但是斋的心情却颇为复杂。
  看到眼前被麻绳五花大绑的弦而,即使现在是这副德性,不过他原本毕竟也是保护世界、与祸津神对抗的上上代神乐主,所以斋并不会因此轻蔑他,可是原本的尊敬之情也稍稍降低了。
  “呜~~我竟然会中这种计谋,真是太丢脸了。”
  不不,真那实认为正因为是好色如弦而,所以计策才会顺利成功啊。
  “老爷爷,如果想要我帮你解开绳子,你可要老老实实回答我的问题哦。”
  “好,好,你问什么我就答什么,快放了我啦~~”
  “我要问的是音矢母亲,沙夜伯母现在人在哪里呢?”
  “沙夜吗?那孩子在大灾厄的那天死了。现在回想起来,她真是个可怜的孩子。”
  弦而的回答再度让真那实和斋感到一股恶寒。不知这是对大灾厄这个词起的反应,还是对死亡起的反应。
  “如果沙夜还活着,响一郎大概就不会堕入邪道了。”
  “那是怎么一回事呢,弦而老爷?”
  “读过响一郎的日记,小斋应该也注意到了吧?响一郎与沙夜超越了神乐主和巫女的宿命,彼此深爱着对方。”
  那也就代表,他们无关怀下神乐主之子的命运,两人纯粹是因为男女相爱而结合。真那实如此心想。
  而另一方面,斋对两人的境遇也感同身受,将他们的心情和自己重叠了。
  “在不断与祸津神战斗中,巫女们一个接着一个死去,而沙夜是在最前线跳舞,总是在响一郎身旁与他一同奋战。在得知沙夜腹中怀下音矢的时候,响一郎本来想将沙夜调离御神乐,但是沙夜却不肯答应,仍是与响一郎并肩战斗,并且在那场战争中生下音矢。”
  “我都不知道……原来母亲大人是舞手啊。”
  “没错,这件事尘封已久,小斋不知道也是很正常的。”
  弦而满怀感慨地谈起往事,而斋和真那实也只能专心聆听。
  “响一郎就这样在刚加入尚未熟练的巫女,以及方产下音矢的沙夜陪同之下,与可说是祸津神首领的存在战斗,沙夜就在那时被祸津神所杀。虽然那时我也差点丧命,但是现在回想起那时的惨状,或许让我代替那孩子死掉还比较好。”
  此时只听得到蜡烛的烛火微微作响,照亮着宁静书库的火光也阵阵摇晃。
  “所以全灭的那一天,才会被称为大灾厄吗?”
  “不,不是那样的,小斋。”
  蜡烛的火光细长延伸,映照着弦而的脸。
  “失去沙夜的响一郎陷入半疯狂状态,之后他运使自己全部的力量,轻而易举地就将祸津神的头目击杀。”
  “那么他胜过祸津神的大将了吗?”
  “不,祸津神的首领在即将消灭之际,趁响一郎因强烈悲伤所产生的空隙,把自己的核心……也就是勾玉埋入响一郎体内了。”
  “所以音矢的父亲就变成祸津神了吗?可是……”
  在和响一郎对峙的时候,真那实完全没感受到祸津神所放出的杀气、怨念或邪念。
  “响一郎是绝代的神乐主,他不因自己的才能而自满,每日努力不懈地锻炼自我。虽然这种话由我来说你们可能不相信,不过他真的是个人格完备的好男人。他爱每一个人,也受到每个人爱戴,是我引以为傲的儿子。”
  弦而怀念地眯起眼睛遥望远方。
  “那小子心中拥有自己一套坚定不移的正义,他就是信奉那样的正义,所以才能率领神官和巫女挥洒御神乐的力量,将成群的祸津神如斩瓜切菜般打倒。而在那样做的同时,响一郎身边的人也一个个死去。”
  虽然他们每一个人都是无悔地死去,但那能算得上是救赎吗?
  这个问题的答案,弦而到现在都还没找到。
  “终于他失去了最爱的沙夜,那小子甚至深信那也是正义行为的结果,自己的所作所为并没有错。眼前的惨状、甚至是怀中亡妻的尸骸,一切都是本该如此、正确无比的现实。”
  弦而说着合上双眼。
  “那小子的心根本没有空隙,响一郎是用他强韧的精神力和灵力将祸津神融入体内,而祸津神的怨念就在响一郎体内被净化,只剩下纯粹的力量。响一郎所坚信不移的正义就是寄宿在他体内的神之力。”
  无以宣泄的愤怒和后悔,让弦而紧握的拳头不停颤抖。
  “那一天,响一郎毫无疑问地成为神了。”
  这让人不寒而栗的不祥过去,就是“大灾厄”让真那实和斋感到恶寒的真相。
  “响一郎不再是人的那一天,我们就称之为‘大灾厄’。”
  ——铃……
  燃烧的蜡烛烧尽,烛火随着一个细微的声响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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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7-6 09:53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dawei134 于 2010-7-6 10:12 编辑

  第三章 回忆的日子与下定决心之夜

  “喂,这是用CD还是什么东西播放出来的吗?”
  “真是美妙的旋律,以前倒是不曾听过呢。”
  放学后,走在校园的学生们纷纷竖耳倾听不知从何处传来的音乐。
  “真的很好听,不过这不是CD哦,好像是从哪间社办传出来的?”
  “社办?该不会是流行音乐社吧?”
  “或许是哦,可能正为准备文化祭而练习吧。”
  “本校顶尖的美少女来栖和大内所属的流行音乐社啊,我还以为他们只是中看不重听呢,这下子可就让人期待文化祭的到来了。”
  驻足停步的学生们听着流行音乐社社办传来的音乐,或是打着节拍、或是哼着歌,各自以自己的方式享受音乐。
  “嗯!感觉很棒呢!”
  原本兴高采烈弹着贝斯的真那实,这时听着新买的扩音器所播放出音乐,顿时不禁大为感叹。
  “太棒了!虽然以前那样也很愉快,但像这么振奋的音乐可能是第一次哦!这真是太快乐啦!”
  豪铁敲出强而有力的鼓声,尽管汗水从剃发的头上滑落他也毫不在意,露出一副爽朗的笑容敲得更加卖力。
  “苇原,虽然我不喜欢随便夸奖别人的演奏,不过最近的苇原相当赞喔!”
  “啊哈哈,你还真会说啊,王子才是弹出很棒的音色呢。”
  音矢与王子一边背靠背地演奏着双吉他,一边也互相称赞对方的奋战。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
  斋边舞边数着拍子,享受着与御神乐所不同的舞步。
  社办里的气氛十分和乐。
  现在的流行音乐社就是给人这样的印象。
  音矢等流行音乐社的成员们为了文化祭做准备,现在正比以往更卖力地不停练习。
  要将大家一同创作的新曲在文化祭披露。
  为了留下高中生活最后的回忆。
  众人各自的心情合而为一,而那结果就是让成员们的技术,每经过一次练习都会突飞猛进。
  当他们痛快地演奏完最后一小节时,忽然响起了一阵拍手鼓掌的声音。
  往敞开的大门看去,只见一个留着雷鬼头,戴着拉斯特条纹{注2:象征拉斯特法里运动的红、绿、黄条纹,拉斯特法里运动是1930年自牙买加兴起的黑人基督教宗教运动,对雷鬼音乐有深厚的影响}的帽子,穿着破旧的上衣、肮脏的牛仔裤,看上去就充满雷鬼气息的中年男性正站在门口。
  “哎呀!真是太棒了!我可以深切感受到和平的气氛。”
  男人喝醉酒般发出傻笑,并且再度鼓掌。
  “啊,您辛苦了。”
  只见手持舞扇的斋,取来放置在社办角落的“斋制番薯羊羹(通称)”,又从她的布包中找出零钱包,从里面拿出数枚十圆硬币。
  众人都不知道斋想做什么,将目光全都放在她的身上。只见她将“斋制番薯羊羹”和包着十圆硬币的怀纸放在舞扇上,将那些东西送给雷鬼大叔。
  “虽然并不多,不过还请您笑纳。”
  “啊~~真是谢谢你,不好意思让你费心了。”
  “不会的。如果下次您肚子又饿,欢迎您再来,没有家一定很辛苦吧。”
  “……啥?”
  雷鬼打扮的大叔听了斋的话,不禁为之一愣。
  ——斋似乎误会雷鬼装扮的大叔是“无家可归的孩子”,这对雷鬼乐迷而言简直是一种冒渎。不过斋对西洋音乐和流行可说是一窍不通,所以看在斋的眼里,大概也只觉得他是个肮脏的大叔吧。
  “不是不是!小斋,你误会了啦!”
  真那实拼命忍住笑,挥手否定斋的想法;而豪铁也将脸埋在鼓具组中忍着笑意;王子则是转身背对过来,肩膀还不断颤抖着。
  “话说回来,你是谁啊?”
  真那实盘问起这个马上开始吃起羊羹的大叔。
  “真那实!真那实!”
  仍忍耐着笑意,音矢赶紧制止真那实。
  “什么啦?”
  “他是顾问老师啦,虽然你们应该没有见过面。”
  “什么!?”
  真那实和斋一起瞪大了眼睛,看着这个以雷鬼乐节奏嚼着羊羹的雷鬼大叔。
  “羊羹固然很好,不过外郎饼{注3:日本的一种和式甜食}也是难以舍弃的选择呢,当然颜色就要红、绿、黄这三种颜色啦!这样才是拉斯特嘛!开玩笑的啦!啊哈哈哈哈!嘿!”
  只见雷鬼大叔自说自话,又自顾自地爆笑起来,还硬是要和一脸困惑的斋击掌。
  “啊、这个……”
  斋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困惑地朝音矢望去。
  光是雷鬼打扮的教师就已经够破天荒了,再加上还是流行音乐社的顾问教师,更扯的是不管是真那实或斋都从未见过他。
  音矢和豪铁、王子三人曾经为了路边演唱的事向顾问道歉,所以他们认识这个老师;但是总是待在社办的真那实和斋则是不同,因此也难怪她们两人会惊讶了。
  “老师,好久不见了,请问今天来是有什么事吗?”
  这时斋和真那实还因为看到难以置信的光景而呆住,音矢于是从背后推开她们,笑容满面地上前招呼。
  “没什么啦,我刚才在休息室喝着咖啡,没想到竟然听到赞得要命的旋律。我一时好奇过来看看情况,结果就看到是你们在演奏啰!哎呀,我还真的大吃一惊了呢。”
  他所谓的休息室,似乎就是教职员室的样子。
  这个说话轻浮的顾问老师,又再度鼓掌称赞音矢他们。
  “虽说还有些不成熟的地方,不过你们的技术说不定已经可以成为职业的啰!只要你们有那个意愿,我还可以帮你们出唱片哦!呀哈哈哈!”
  尽管这个顾问教师的言行举止就像一个轻佻的音乐家,但是他也是这个流行音乐社出身,有许多他的朋友都是职业音乐人,所以听说在音乐界也算是颇有人脉。
  虽然对音矢来说他是个非常值得信赖的人物,可是以他这身不合场合的雷鬼打扮,假设退让个一百步,当他是音乐教师那倒也还好,偏偏他教的科目却是物理学,因此让家长对他评价一落千丈。
  “看来曲子到文化祭就可以完成了吧,我很期待你们哦~~”
  接着雷鬼顾问一个一个地拍着音矢他们的肩膀给予鼓励,然后就踩着雷鬼乐的节奏,进三步退两步地开心离开了社办。
  “呜……呜……”
  顾问离去之后,真那实肩膀颤抖着发出呻吟。
  “来栖,怎么了?你现在可以笑出来了吗?”
  “我不是要笑啦,我现在充满喜悦和感动呀!”
  只见斋的眼眶湿润,像是泪水随时就要夺眶而出,但是她却带着笑容竖起大姆指。
  “他在夸奖我们呢!辛苦总算有代价了!我们做得很好啊!”
  见到真那实欢欣雀跃的模样,音矢等人也感受到喜悦正一点一滴地涌上。
  音矢隐约察觉到顾问老师在此之前都不来社办的理由,那大概是因为顾问认为音矢等人的演奏“不堪入耳”吧。
  而如今那位顾问却亲自造访社办,夸奖音矢他们的演奏,甚至还说他们能够成为职业乐手,给予他们鼓励。
  “心情太愉快了!”
  “是啊!我也好久没有这么感动了!”
  “对已经把灵魂献给吉他之神的我来说,这是理所当然的结果。”
  斋见到大家喜悦的模样,她也当成是自己的事一般高兴。虽然斋负责的是舞蹈,并没有参与音乐的部分,但她也是和大家一起努力过来,所以当然也乐于见到音矢他们喜悦的模样。
  “这也多亏了小斋呀。”
  “咦?可是我只有跳舞而已……”
  “来栖说得没错,我认为是小斋让我们的团队气氛更好,所以我们才能努力到现在啊。”
  “练习中你为我们准备的茶和茶点,我是打从心底感谢你呢。”
  从不说场面话的王子,这时也说出像是在夸奖斋的发言。
  “这个、但是我……”
  “斋你听我说,我们大家一起努力到现在,若是缺少任何一个人,我觉得我们应该早就失败了吧。”
  “音矢先生……”
  这一点不管是流行音乐社还是御神乐都是一样的,斋的心深深体会到音矢没有说出口的这句话,只见斋的双手按住胸口,仿佛是不想让这句话从心中逃开。
  ——令人愉快的音乐。
  ——令人愉快的话语。
  ——令人愉快的空间。
  还有最重要的,令人愉快的同伴也都在这里。
  斋感到一股难以用言语形容的充实感在心中膨胀,身体宛如变成气球般,有种飘飘然的感觉。现在回想起来,自己以前是否感受过心头如此雀跃不已的喜悦呢?当然,在和音矢相处的生活中也曾经体验过好几次,不过她感觉这时的喜悦更是有别于以往。
  “好!既然大家都这么高兴,我们就再来一次吧!要赶在文化祭之前练好才行。”
  “喔!再来几次都没问题!”
  豪铁配合着音矢的号令,也兴奋激动地回应。
  “啊哈哈,我是受到夸奖就会更进步的孩子。”
  “一夸就马上得意忘形是来栖的缺点。”
  斋发自心底爱着这群开朗欢笑的同伴。距离文化祭已时日无多,既然自己能做事的只有舞蹈和泡茶,那么就将全副心力放在这上面吧,斋暗自在心中如此发誓。

  “真是美丽的夜晚。”
  只见一个男人戴着假面、身穿狩衣,抬头仰望阴暗的夜空,口中如此轻声说道。
  男人的怀中抱着一名美丽的少女。
  尽管身处黑暗之中,两人的身影看起来却是更深的黑色。或许是因为他们黑色的服装,在少女细致雪白肌肤的衬托之下显得更加漆黑。
  两人浮在空中,脚下是一片城市的灯火。
  “夜晚虽美,城市的灯火却很破坏气氛啊。”
  将缤纷灿烂的街景评为破坏气氛的不是别人,正是苇原响一郎。
  “街灯、很美。”
  少女的双唇微启,如铃声般动听的声音自口中流泄而出。
  “是吗?那灯火是人类所点燃,是肮脏的火。”
  “但是很美。”
  少女俯瞰街景。城市的灯火映入她的眼帘中,仿佛就像天上繁星般灿烂亮丽。
  尽管少女美得难以言喻,她的眼眸中却缺乏生气。
  “我想要那些光。”
  少女伸出雪白的手,宛如要抓住眼下辽阔的城市灯火一般。
  “时候就快到了。等到时机一到,不管是那城市还是整个世界,到时就都是属于你的了。”
  响一郎语气温柔地如此告诉她,并且握住少女的手。
  “你要破坏那个城市吗?”
  少女美丽却冰冷的眼神凝视着街景,同时对响一郎问道。
  “那是毫无守护价值的无趣之物。”
  “为什么?”
  “必须牺牲某人才能保护的渺小世界……像那样的世界根本打从一开始就没有守护的价值啊,沙夜。”
  *(插图061)
     
  说完,响一郎目光注视着眼下辽阔的城市夜景。
  人类的生存活动无聊得有如垃圾一样,不断重复着无意义的消费,度过空虚的时间。就算极少数的人得到了幸福,但那幸福终究是建筑在沙上的楼阁而已;而被排挤在外,连那样的幸福都无法得到的人,最后也终将在眼泪未干之前死去,一切都是如此虚幻飘渺。
  当知道死亡才是唯一的真实时,人的一生也结束了。
  人类是多么可悲的生物啊。
  响一郎紧抱被唤为“沙夜”的美丽少女,亲吻她雪白的粉颊。
  “响一郎,我爱你。”
  沙夜的双手环绕过响一郎的颈子,以那在黑暗中也闪耀无比的樱唇,不断地、不断地亲吻着响一郎的颈子和嘴唇。
  两人就在这样在黑暗中拥抱着,仿佛合而为一般融入夜空,最后消失无踪。

  “时候就快到了,音矢。”
  “呜哇啊啊啊啊!”
  音矢踢飞棉被跳了起来。
  他梦见了响一郎。
  到了夜晚暑气得到缓和,气温也会变得较为舒适,然而音矢全身上下却都汗湿了。
  “刚才那是梦吗?”
  音矢感觉自己不是靠耳朵,而是全身都听到响一郎的呼唤。尽管他很想把那当成是一场梦,但由于目睹响一郎展现的压倒性力量,他无法轻易断言那只是梦境。拥有那样强大的力量,相信要潜入梦中应该也不是难事。
  “……口好渴。”
  音矢自言自语地走出房间前往厨房。漫步在昏暗的走廊上,音矢的头脑也逐渐清醒过来。
  与祸津神频繁的战斗,为了战斗而严酷的修行,再加上流行音乐社辛苦的练习。
  尽管音矢已经疲累不堪,但是越接近生日,他就越是难以入眠。即使好运得以入睡,他也会受响一郎的梦所扰而惊醒。
  我或许无法迎接十八岁的生日。
  这样的恐惧已让他连续好几晚都无法入睡。
  “呼。”
  音矢从冰箱里取出冰冷的麦茶,将之一饮而尽,然后来到流理台,想要清洗用过的杯子,打开水龙头所流出冰凉的水,让汗湿的手舒服地冷却。
  接着音矢顺便用那水洗脸。或许是冰水洗脸让他睡意全消,他丝毫不打算回去继续睡了。
  走到浴室用毛巾稍微擦拭汗水,随后音矢直接走回自己的房间,打开窗户和窗帘,让夜风吹入房间里,而摆放在桌上的乐谱也被风吹得沙沙作响。
  “…………”
  音矢的目光无意中落在以立架竖起的吉他上,视线由上往下,审视着造型洗炼的琴首、琴颈、琴身,音矢所留下的小伤痕纷纷映入眼帘。
  那些伤痕每一个都有难忘的回忆。
  回到曾经一度放弃的音乐世界,重拾吉他以来的每一段回忆,这时一一浮现在音矢的脑中。
  同时,音矢得到这把吉他时就已有的旧伤痕也映入眼帘。
  那是吉他原主人响一郎所留下的伤痕。
  ——父亲所留下的伤痕应该也刻划着父亲的回忆吧。
  音矢一直都是这么认为。
  这是未曾谋面的父亲留给自己唯一的遗物。
  音矢也曾将父亲的身影,投映在父亲爱用的这把吉他上。
  直到那一天。
  他与应该已死的父亲再会为止。
  而且父亲正企图杀害亲生儿子。
  “……我或许会被爸爸杀掉吧。”
  自己喃喃自语,听起来是那么地虚幻。
  音矢身负重伤险些被杀是事实,而且如果响一郎是真心想杀掉音矢,那应该也是件很简单的事。
  音矢当然害怕死亡,如果可以的话他也不想死。
  或许他是借由当作事不关己般置之不理的态度,才能避免自己深入思考这件事。
  音矢也明白那只是自欺欺人,但是要面对现实而不逃避,实在是残酷且难以忍受。
  “现在我该思考的不是我可能会死这种事!”
  音矢伸出手握住吉他的琴颈。
  他将吉他放在膝盖上,凝视琴颈和琴身上的新伤痕。
  这些伤痕是与祸津神战斗而留下的。
  “我……我要尽我最大的力量,为保护大家而战!”
  除了这件事之外,现在的自己不该再心有旁骛。
  音矢将吉他放回立架,然后躺在床上,尽可能地让身体休息。
  或许该说是不幸中的大幸,事实上音矢现在疲惫不堪,根本也没有余力分心他事。
  如果音矢是处于无所事事的状态,他就可能会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而分心苦恼。然而多亏音矢现在已经疲惫到极点,所以在面临取舍选择时,也在好的方面变得“随便”起来。
  “别去想多余的事,我还有其他事必须要做。”
  即使仍无法入眠,音矢还是不断如此告诉自己,然后闭上眼睛。
  就这样,音矢度过了无法成眠的夜晚。
  到了隔天早上,音矢比谁都还早起床。他奔下漫长的石阶,拿了早报之后到手水舍洗脸,这一连串的行为是音矢每天早上必做的。
  回到主房后,弦而不知何时已坐在客厅里。
  “爷爷,报纸给你。”
  “嗯,音矢你也该多少看看报纸吧。”
  “我只看电视节目表就可以了。”
  “所以你才会这么笨呀,真是的……”
  不去理会弦而的唠叨,音矢抽出电视节目表观看。
  眼前只有一如往常的对话,和一如往常的电视节目表。
  “早啊,音矢,啊!你在看报纸啊?真难得。”
  “我只看电视节目表啦。”
  “啊哈哈,我就知道是这样,其他人呢?”
  “应该已经在准备练习了吧。”
  “糟糕,我也要快点换衣服才行。”
  就这样,真那实来了之后,御神乐的练习就开始了。
  “呼~~呼~~~~!真是的!为什么吹不响嘛!”
  “真那实,先借我一下,注意啰?你仔细看着我的唇形。”
  薰子接过真那实递来的龙笛,只见她轻轻吹气,立刻响起了清澄的音色。
  “真奇怪,我应该也是用同样的吹法呀……”
  “真那实姐粗枝大叶的,不适合吹笛子吧?”
  “你等着看!我很快就会吹得比风花还好!”
  只见真那实一把抢回龙笛,面红耳赤地开始练习。
  看着她们的互动,弦而无奈地拍拍自己的脑袋。
  “琵琶和鼓是不会太差,换成笛子却连一个音都吹不出来啊……”
  “吹横笛是有诀窍的,不过我也觉得真那实不适合笛子,会琵琶和鼓应该就很够了吧?专练会演奏的乐器或许还比较……”
  “音矢,你太天真了,回顾一下至今为止的战斗,不是每一次都能以万全的状态应战啊。”
  确实如弦而所言。
  上一次的战斗也是薰子不在,导致想组御神乐却缺少笛手。
  既然不能以全员到齐的状态组成御神乐,那么就必须依演奏的乐曲,临机应变的改变乐器组合,音矢也明白那样才是有效的做法。
  也因为这个理由,他们今天练习的是与平常不同的乐器。
  “不过还真的一声都吹不响呢……”
  “什么嘛!这真的很难啊!不然音矢你示范给我看!”
  “好啊,笛子借我一下。”
  音矢接过真那实的笛子,拿起来就要吹奏。
  “还是算了!我请薰子小姐教我!”
  笛子却又马上被真那实抢走。
  “什么嘛!难得我要教你的说。薰子小姐自己也要练习,没有空教你啦,还是我来教你吧。”
  “不用了!我会跟其他人学!”
  “为什么就是不想给我教啦!”
  “因、因为吹同一支笛子,不就变成间接接吻了吗……”
  真那实背手将笛子藏在身后,以细如蚊鸣的声音嗫嚅道。
  一旁练习的巫女们听到两人的对话,忍不住笑了出来。
  “真那实姐真可爱~~!”
  “真那实,你和音矢不是都接吻过了,事到如今还……”
  “会害羞的事还是会害羞啊!”
  真那实用手遮住吹笛吹到快缺氧的脸。
  一旁的女孩子尖叫骚动,而站在她们之中的音矢搔了搔头开口了。
  “我说啊。”
  “什、什么啦!你那么想和我接吻吗?好啊,那就不要间接,直接来吻我呀!”
  看来她羞到了极点,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
  “来练习吧。”
  “如、如果是要练习接吻,那要换个没有人的地方……”
  看到真那实红着脸,畏畏缩缩地低下头,音矢只觉得全身脱力。之所以想要真那实学会其他乐器,其实还有另外一个理由。
  他们的敌人响一郎只有一个人,也就是说,他只能使用一样乐器,而这就是弦而着眼之处。相对于只能演奏一种乐音的响一郎,他们要尝试全员都使用能产生最大影响的乐器组成御神乐,借此达到最大限度的防御。
  响一郎用笙,他们就用龙笛或高丽笛;鼓则是以悬吊太鼓应对,这作战就是要以同样的乐器来扰乱响一郎所奏出的乐音。
  除此之外,薰子的“利用相克的乐器,让音色相互抵消”这个方案也有一试的价值。
  不管是要扰乱响一郎演奏的乐音,还是要互相抵消,两者都必须先用乐音试过才知效果如何。不过比起毫不讲求对策,勇于尝试还比较有建设性许多。
  “好了,聊天到此为止!音矢,再开始练习了!”
  “嗯,那么大家注意,要开始啰!”
  只见真那实和巫女们各自拿起乐器准备演奏。
  斋配合着音矢演奏的旋律踏出一步,神乐的演奏就此开始。
  随着乐音响起,拜殿之内满溢而出的光芒,包覆住音矢和斋的身体。
  “嗯,感觉很好,就是这样保持下去……”
  音矢一边小心注意让全员保持稳定,一边继续演奏。
  然而让光衣显现的练习,远比想像中更消耗体力。
  显现固然不用提,他们必须练习如何让光衣安定,不然不能算是准备万全。音矢和斋都与和祸津神战斗时一样全神贯注,当然真那实和众巫女也都以实战的心情练习,众人都非常认真。
  “……唔。”
  弦而变得不太出言干涉音矢他们的练习了。
  弦而身为上上一代的神乐主,尽管个人觉得有什么缺失,但现任神乐主毕竟是音矢。
  每个人的感性和灵力皆有差距,既然是音矢所带领的御神乐,就该放手交给音矢才对。这虽然是弦而不出言干涉的理由之一,不过另外也包含了音矢他们“已到达足以自理的程度”,这个理由自不待言也是其中之一。
  一旦开始练习,音矢和斋固然不说,真那实和巫女们也都全力以赴不再闲聊,直到早晨的练习结束。

  当天晚餐时光,可说是前所未有地愉快。
  “小梅小姐做的饭菜真的很美味呢!”
  “嘻嘻,谢谢你真那实,菜还有很多,不用客气尽情享用。”
  小梅还没说完话,真那实就已经在专注地贪享料理了。
  那纤细的身体怎么装得下那么多食物。看到她如此的吃相,音矢不禁紧握着筷子,怔怔地注视着真那实。
  仿佛像是影片快转一样,大盘子上的料理逐渐消失了。
  “可是啊,每天吃着这么美味的饭菜,难道不担心会发胖吗?”
  “既然你这么想,那么就把动筷子的速度放慢一半吧。”
  薰子说的话真那实似乎只当耳边风,她仍是飞快地继续吃下去。
  “想慢也慢不下来啊,哇!这个也很好吃!”
  说着话的同时,真那实吃饭的速度依然未减。
  “但是神社的工作其实相当繁重哦。”
  听到风花这句话,真那实才终于停下筷子。
  “是吗?巫女给人的印象并不会很辛苦啊。”
  说到对巫女工作的认知,真那实只想得到微笑着把神签或御守递给参拜客的巫女而已。
  “有许多工作都很花费力气的,而且还有舞蹈和神乐的修行。”
  “小斋说的话,我觉得不太能参考……”
  尽管每天摄取大量甜食,斋的身材还是和当初相遇时完全没变,该凸的地方凸,该凹的地方凹,就连同性的真那实有时看了也不禁心动。
  “这么说来,我们神社应该是属于社会的里层吧。”
  薰子一边推起眼镜一边说道。
  原来如此,这么说来的确很辛苦呢,真那实心里如此想着。苇原神社的历史悠久,信徒的人数应该也相当多才是。
  此时眼见可乐饼只剩下一个,风花急忙伸出筷子刺去。
  “而且老爷爷只顾着看A书,完全都不做事呀。”
  风花抱怨弦而完全没在做事,其实她这么说也对了一半。本来祭司的工作应该极其繁忙,要帮参拜客消灾解厄,还要主持结婚仪式,是个每天都要到处奔波的职业。
  然而那些本来该是弦而负责的工作,诸如兴建房子时所举行的地镇祭等仪式,大部分都给付音矢打工费,交给音矢去处理了。对音矢来说,这也是重要的零用钱来源,所以并不会有什么怨言。
  不过身为神乐主的弦而也受招聘前往全国各地,从事退魔仪式等工作,因此当然也不是完全不工作。只不过弦而在苇原神社时,不是对巫女们从事性骚扰的行为,就是窝在自己房间,忙着整理他引以为傲的收藏,与勤勉的形象相去甚远。
  已经开始浅浅啜着祭神酒的弦而,也发出不平之鸣。
  “说那什么话啊。我之所以这么做,完全是为了要把你们训练成能独当一面的巫女,所以才会忍着泪在家无所事事啊。”
  弦而的眼中泛着泪光。
  “我看看,风花的胸部可以独当一面了吗?”
  即使脚受了伤,话才刚说完,弦而立刻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移动到风花背后。
  “你想得美!去死吧!色老头!”
  风花一记肘击正中目标,让弦而趴倒在榻榻米上。
  “我没说错吧?这是很花费力气的工作对吧?”
  “是、是啊,真是辛苦呢。”
  真那实笑容僵硬地回答,却心想这也算是巫女的工作之一吗?
  “唔,只有动手打人的速度可以独当一面了……”
  “我才不会轻易给你摸呢!”
  风花拉紧左右衣襟,转身面向音矢。
  “……如果是音矢想摸,我可以让你摸个够喔。”
  见到风花楚楚可怜地看着自己,音矢手上的筷子差点脱手。
  “突、突然说这什么话啊!”
  “音矢,你想要摸我的胸部吗?”
  为了逃避风花的目光,音矢四处东张西望了起来。
  看到音矢求救的表情,薰子小小叹了一口气后,敲了一下风花的头。
  “吃饭的时候别开这种没品的玩笑。”
  “好啦,呿~~真无趣。”
  风花如此回话之后,便大口大口地吃起可乐饼。
  “然后呢,刚才是在聊什么话题?”
  “好像是在聊小梅小姐的料理很好吃……”
  音矢才刚想说可以好好吃一顿饭的时候。
  “我吃饱了!啊~~真好吃!”
  只见真那实笑容满面的将饭碗放在桌上。
  “咦?你说吃饱了……啊!我几乎还没吃耶!”
  这时他才猛然发觉,桌上的大餐盘里已经空无一物了。
  “哎呀哎呀,这样吧,我再帮音矢做些简单的食物好了。”
  “谢谢你,小梅小姐。”
  见小梅朝厨房走去,音矢于是朝着她的背影道谢。
  “真那实姐!我们一起洗澡吧!”
  “那我们就先洗啰!”
  风花和真那实于是便相伴离开客厅。
  薰子则似乎还有工作要做,斋也表示要帮她忙,两人也跟着离去。
  小梅打开冰箱,熟练地从里面取出食材。
  “西式蛋饼可以吗?”
  小梅一边询问音矢,一边单手将蛋打进碗里。
  当她开始搅拌蛋的时候,从客厅传来音矢的声音。
  “……煎蛋比较好,要甜的。”
  “嗯,那我就做煎蛋。”
  小梅变更预定,从碗柜里取出煎蛋用的平底锅。
  小梅不禁想起往事,其实她也不是一开始就擅长料理的。
  小梅刚来到苇原神社的时候,她做菜的手艺也只是如普通人一般,但是苇原家的厨房却都全部交给她负责,让她感到困惑不已。
  自己来到这里明明不是为了做这种事。
  不过虽说如此,她也没有其他事可做。
  要替苇原家延续香火。
  小梅很清楚自己的使命,可是当她知道对象的音矢还只是小学生时,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是想要自己怎么做呢?原本还以为自己是牺牲品,却连那也不是,她不禁认为这只不过是随便找个理由,想摆脱自己这个麻烦罢了。
  不管做什么都笨手笨脚的自己,煮饭打杂的工作确实是再适合不过了。
  那时候的小梅是抱持着这样的想法。
  然后就这样每天过着生活,小梅料理的菜色也随之用尽了。
  “音矢,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菜?”
  小梅只是随口问问,当时还年幼的音矢则是回答一句。
  “我想吃煎蛋。”
  放入砂糖的煎蛋容易烧焦,虽然心想他真是点了一道麻烦的菜,但是隔天早上小梅还是设法做出了煎蛋放上餐桌。
  “小梅小姐!这个好好吃哦!真的非常美味!”
  见到音矢欢天喜地地吃着有些许烧焦的煎蛋,小梅顿时一惊。
  她醒悟到原来也有自己能做到的事情。
  对于这个背负世界的命运,就连死期也已在历史上注定的少年,自己也是能为他做些事情的。
  那一天小梅才第一次体会到,自己出生在这世上真正的意义。
  或许这样说是有些太夸张,不过她真的是打从心底这么想的。
  之后她不知煎了多少次煎蛋,现在煎蛋对她而言已是再熟练不过了。
  她将倒入平底锅的蛋卷成筒状,然后放在盘子上。
  “做好了,音矢。”
  音矢吃着眼前的煎蛋,露出和那天一样的笑容。
  “小梅小姐的煎蛋,果然每次吃都是这么好吃。”
  “真的吗?我好开心。”
  “还可以再做给我吃吗?”
  “好啊,想吃我随时都可以做给你吃。”
  小梅说完之后便回到厨房清洗碗筷。
  自从那天以来,小梅每天都认真地研究料理。
  她希望音矢能够永永远远都维持笑容。
  或许总有一天,自己将会不能再为音矢做饭,这样的念头没有一天离开她的脑中。
  音矢的死亡。
  自己的死亡。
  她从不觉得那样的事不会发生。
  而且那一天或许已经逼近在眼前了。
  正因为如此……
  “我去看看腌渍壶的情况。”
  小梅清洗完碗筷,以少见的严肃表情清点冰箱内的食材,然后打开地上的隔板,取出一个腌菜用的壶。
  当她打开壶盖,才发现腌菜用的米糠已经搅拌好了。
  应该是想多学些家事的斋帮她搅拌过了吧。
  小梅微微一笑。
  最近斋的厨艺进步许多,或许真那实也有相同感受,所以她也时常到厨房来帮忙做家事。两人观摩着小梅做菜的情形,七手八脚地学习做菜。每当看到那样的两人,小梅真的觉得自己很幸福。
  两人应该也很快就能学会煎蛋。
  “我吃饱了!”
  客厅传来音矢的声音。
  就算自己不在了,苇原家的味道一定也能流传下去吧。
  当然,在那之前,自己不可能把厨房交给任何人。
  所以自己要将全副心力放在料理上面。
  “明天早餐的准备也没问题了。”
  小梅说完便将腌渍壶收回到地板之下。

  而在同一时刻,薰子也在自己房间打着算盘,嘴里不停念着。
  “不管算几次都不够……”
  她瞪着苇原家的账簿,再重复验算一次。
  多亏了斋制作的备用物品清单,让薰子的工作也轻松不少。
  虽然最近薰子每天都请斋帮忙,不过在这之后就是薰子的工作了。即使如此斋还是颇为担心,但是薰子还是先让她回房去睡了。
  对付响一郎固然是个问题,不过罗列在眼前的赤字,对薰子而言是更大的问题。
  苇原神社在与祸津神作战所损坏的物品,都有特别编列预算支给,例如被炸飞的社务所也是不出三天便重建好了。
  然而社务所中的物品,例如折断的原子笔、烧毁的御守和破魔箭,这些薰子却没有考虑到。而多亏斋整理的资料,薰子得知要重新购买齐全所需花费的金额着实不少。
  “这就是聚沙成塔吗?古人的话还真有道理呀……”
  薰子如此叹着气说道,并且将算盘随手丢开。
  对于一手掌管苇原神社家计与会计的薰子而言,这是个令她头痛的问题。
  “可能要缩减这个月的薪水才行了。”
  “什么~~!那样太残忍了吧~~!!”
  回头一看,只见穿着睡衣的风花站在房间门口。
  “有什么事吗,风花?”
  “要说有什么事嘛……薰子姐,我们神社的情况真的那么不妙吗?”
  风花颇为内疚地偷瞄了桌上的账簿一眼。
  薰子看得出来,她八成是来商量预支薪水的。
  虽然金额并不多,不过薰子她们也是有支薪的。尽管没有什么假日,不过买自用衣服和化妆品需要钱,而为了让她们清楚产生巫女的职业意识,某种程度的支领薪水也是需要的,这就是薰子的论调。
  “不用那么担心,风花的薪水一定会发的啦。”
  “但是我们神社现在很缺钱吧?”
  风花露出不安的表情。
  看来自己刚才丢开算盘的模样被她看到了。
  尽管心想自己真是冒失,不过薰子还是微笑着对她说:
  “你不用为那种事情担心,而且为了应付紧急情况,家里也多少有些积蓄。”
  “这样啊,那就好了……”
  “你以为管账的人是谁啊?这种程度的困境以前不知发生过多少次了。”
  “是这样吗?”
  “我刚来这里的时候,账簿根本是惨不忍睹。”
  想起那时的情况,薰子不禁苦笑。
  若说到弦而的经济观念,他的钱根本就是左手进右手出,不顾入不敷出的挥霍,没看过那样负债累累的赤字经营。
  薰子花了一番工夫才做好出纳账簿,她甚至怀疑这间神社的经营者是不是连加减乘除都不会。
  “宫司大人,我想要卖掉一些仓库里的乐器。”
  “不行!”
  为音矢所准备的那些乐器每一件都是精品,薰子心想随便卖掉一个就能大幅改善这样的困境,于是才如此建言。
  但是弦而却一口否定了她的提案。
  “不行,那些乐器一件都不准碰!”
  平常总是随随便便的弦而,在这件事上却顽固坚持着不肯退让,这让薰子更加忿忿不平。
  “连明天的伙食费都没有了耶!?乐器是能吃啊!!”
  “食物那种东西总是有办法解决的啦。”
  强迫年幼的音矢修习神乐,自己对神社的经营却是松散随便,薰子对这样的弦而感到愤怒。不管是音矢的子嗣,还是神乐主的血统,都是要苇原神社存在才有用。
  这竟然是那位响一郎成长的神社,薰子不禁非常失望,而且也无怪乎响一郎离家后就没有消息了。
  然而过了没几天。
  “你是新来的巫女吧?”
  “是的……”
  “这是从我们家田里采来的蔬菜。”
  “啊……”
  一名青年来到苇原神社境内,粗鲁地说完这句话便放下装满蔬菜的纸箱。薰子出声挽留,他却头也不回地走了。
  隔天、再一下天也持续上演着同样的事,总是会有不固定的人前来,放下神社短缺之物后便笑着离开。
  对薰子而言,这简直是不可思议的事。
  做那种事又有什么好处呢?
  后来某一天,当弦而正打算出门闲晃的时候,薰子终于抓住弦而的衣襟找他理论。纵使解决了伙食的问题,这样下去还是迟早坐吃山空。
  这是因为没几天前,有一场好不容易才谈好的结婚仪式,但是弦而竟然放弃职务逃走。祭司不在,结婚仪式当然也就无法举行。
  虽然薰子觉悟可能会遭提告,但是那信徒自那之后并没有来抱怨,事情就这样事过境迁。
  “宫司大人!今天我绝不会让你逃走了。”
  “不用那么大声我也知道啦。”
  这时弦而正准备出门,意外的是他身上竟是穿戴整齐的狩衣装扮。
  “你又想随口敷衍,然后伺机逃亡吧?”
  “是三丁目秋山的儿子要举行地镇祭对吧?那个流鼻涕的小鬼竟然也要盖起自己的房子了,我就去帮他念念祝词吧。”
  听了弦而的牢骚,薰子不禁大为惊讶。
  看来信众所要举办的神事,全部都在弦而的掌握之中。
  在送弦而出门后不久,目前的那名青年又来了。
  “我把我们家的蔬菜送来,还有山田家也要我送米来。”
  这名不爱搭理人的青年放下行李就想离去,薰子赶紧出声叫住他。
  “请等一下!”
  “啥?”
  “为什么要为我们做这些事?”
  青年闻言搔搔头,看起来颇为困惑。
  “什么为什么?你是指什么事啊?”
  “为什么大家要分蔬菜给我们呢?”
  “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蔬菜也是因为收成太多,所以才送过来而已。”
  “但是这样并没有任何好处吧?”
  “好处?”
  青年听了薰子的话露出苦笑。
  “这还有分什么好处坏处?我说啊。”
  青年说着从口袋取出香烟,将其叼在口中。
  “我家的奶奶腰痛住院后,老是在嚷着我不行了,整天唉声叹气的呢。明明还不到牛头马面来迎接的岁数说。”
  “这样啊……”
  “而音矢小弟听到这件事,每天到医院来吹笛子给她听唷。那些爷爷奶奶都很高兴,而说要拿私房钱买点心给音矢小弟吃呢。”
  音矢竟然做了那样的事,薰子完全不知情。
  “你觉得音矢小弟是为了好处或坏处而吹笛吗?”
  “…………”
  青年一边观察薰子的表情,一边点燃了香烟。
  “但是宫司大人又是那个德性……”
  “那个老爷爷吗?什么德性?”
  “前几天他才破坏了人家的结婚仪式,带给信徒困扰……”
  “啊哈哈哈哈!啊、糟糕!”
  青年突然大笑,却不小心因此弄掉了香烟,于是他慌忙地将烟踩熄。
  “你是说白石家的那门婚事吧?那个是、你还真是、哈哈哈!”
  “是、是怎样?”
  “那是白石的老头子没先问过就擅自决定的婚事,而且对方好像是县议员的儿子,所以老头子也认为是门好亲事吧。”
  青年像是很愉快地笑着。
  “可是白石的小姐已经有心上人了,苇原老爷爷听说这件事就跑去找白石老头子理论,还大闹了一场呢。”
  “有这种事!?”
  首次得知这个事实,薰子惊讶得睁大了眼。
  那的确不是该在神前举行的婚礼。
  “可是宫司大人对这件事一句话也没说。”
  “既然事情已经过去,白石老头子也反省了,就没有必要旧事重提吧。”
  青年一脸爽朗的笑容,仰望苇原神社的鸟居。
  “大家都受到苇原家的照顾,就是这么一回事。”
  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只不过是个被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悲剧蒙蔽,什么真相也看不到的小女孩。
  不管是弦而还是音矢,他们对这土地都有很深的情感。
  同时薰子也醒悟自己身负的使命之重。
  该保护的并不是血统,而是在这片土地上生活的人们,以及为那些人们的幸福祈愿至今的苇原神社。
  到了傍晚,弦而带领着信徒们回到神社。
  然后就说要开宴会,众人开始唱歌喝酒,大肆嬉闹。
  薰子就在自己房间听着外面的吵闹声,浏览着充满赤字的出纳账簿,此时音矢突然从纸门阴影处探出头来。
  “怎么了?”
  “那个、对不起,我把笙弄坏了……”
  只见音矢惶恐不安地将坏掉的笙递出。
  薰子小小地叹了一口气,并且将眼镜往上推。
  “明天我会拿去送修,至于宫司大人那边我就帮你保密吧。”
  “真的!?”
  原本以为会挨骂的音矢,听她这么一说表情顿时开朗。
  “不过相对地,音矢也要让我听你的演奏哦。”
  “当然好!薰子小姐,我们一起演奏神乐吧!”
  音矢的笙是为人们的幸福祈愿而演奏,薰子想像着那是怎样的音色。
  自己的使命就是让那音色响遍这个城镇、不,是响遍世界每个角落。
  为此必须先重整苇原神社的财政才行。
  于是薰子走到正在吵闹玩乐的拜殿,声色俱厉地对弦而说道:
  “宫司大人,祭神酒不准再喝下去了!”
  “什、什么啦,宴会才正要开始耶。”
  “再喝下去会影响到明天的工作,更何况祭神酒也不是不用钱的。好了,秋山先生你再不快点回家会被尊夫人骂哦。”
  一听她这么说,秋山先生害怕得脸色越来越苍白。原来薰子从白天那位青年得到消息,知道秋山先生才刚新婚就已经畏妻了。
  主宾人一走,宴会也就宣告结束了。
  “薰子,你啊。”
  “不能总是依靠信徒的好意过活吧?”
  “可是啊……”
  “你稍微跟音矢看齐一下好不好?”
  “唔……”
  这句话终于让弦而认输了。
  在那之后,薰子为了消去账簿上的赤字,日夜打着算盘,笑容满面地拜访信众,踢着弦而的屁股赶他去做事,致力经营苇原神社直到现在。
  见风花还是一脸忧心,薰子于是对她说:
  “如果情况紧急,我会先把宫司大人的收藏拿去拍卖。连那种东西也能卖不少钱,这世界真是有够莫名其妙。”
  弦而秘藏的收藏品在不知不觉中也被薰子觊觎了。
  听到这句话,风花才终于恢复了笑容。
  “那么薰子姐!薰子姐!”
  “不过预支可不行哦!”
  “怎么这样~~”
  还没开口就遭到拒绝,风花发出了嘘声。
  “你上个月就预支了吧?”
  “因为我在秋季特卖会上相中一件很可爱的衣服嘛……”
  “这个月你又打算用在哪里?”
  “稍微准备即将来临的冬季特卖。”
  “唉……”
  薰子忍不住叹息。
  风花似乎丝毫不认为自己的生命可能没有明天。
  这让薰子既忧心又羡慕。
  “这就是用音矢喜好的可爱衣服掳获他的心,抢先小斋和真那实姐的作战!所以啦~~薰子小姐~~求求你嘛!”
  风花的声音有如小猫撒娇一般,让薰子忍不住按了按太阳穴。
  “真拿你没办法……需要多少?”
  听到薰子松口,风花的表情登时心花怒放。
  “太好了!薰子小姐真是通情达理!”
  风花将收到的纸币塞入口袋,马上就开始动脑思考该买怎样的衣服。看到这样的风花,薰子也苦笑着觉得自己还是太心软了。
  “首先就是决胜内裤!走性感路线让音矢迷上我!”
  “浪费钱也要有个限度喔。”
  看来风花似乎已经忘记,目前即使把音矢埋在内衣堆下也是全无效果之事。
  不过薰子认为她那样就可以了。
  见到风花那连残暑也要退避三舍的笑容,薰子就感到胸中一阵温暖。
  苇原的血一定会连同那份思念一起留传下去。
  那么她只要做好自己的工作就好了。
  “好了,该削减哪里的预算呢?”
  薰子说着便拾起丢开的算盘,再继续和账簿的奋斗。

  “这是幼稚园的时候对吧?”
  晚餐后,正当音矢洗过澡回到房间休息时,穿着休闲服的真那实到访他的房间。
  “啊哈哈,这是去动物园远足时的照片,这张照片我也有哦。”
  真那实翻着音矢幼年时期的相簿,笑得十分开心。
  这本相簿连音矢自己都很久没翻过了。
  原本不知道是收在哪里了,却不知何时被真那实挖掘了出来,拿到音矢的房间里来。
  “干吗啦,为什么突然看起相簿?”
  “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我只是有点怀念孩童时代而已。”
  看到真那实轻笑的表情,音矢不知为何感到胸口一紧。
  “这是我们和老爷爷,三个人一起去邻镇公园时的照片对吧?”
  音矢往真那实所指的照片看去,只见照片上是一名看起来很活泼的少女,和一名有点愣头愣脑的少年。由于那是顺光拍摄的关系,两人前方处还能看见一个郑重举起相机,看似弦而的人影。
  “是啊……从后面的摊贩和水池看来,的确像是邻镇的公园。”
  和真那实谈话的同时,音矢也开始回忆起当时的事。
  音矢的脑中隐隐约约浮现出当时的光景。
  “后来还在后面的摊贩买了冰淇淋,和音矢两个人一起吃呢。”
  虽然真那实笑得很开心,但是音矢的记忆中却没有那样的回忆。
  “咦?我们两个人舔一支冰淇淋吗?”
  “对,是老爷爷买给我们的冰淇淋。我的不小心掉在地上,所以音矢才将你的分给我不是吗?”
  真那实缩了缩肩膀,然后有些腼腆地继续说下去。
  “那时候的音矢和现在简直无法想像,是个孩子王呢。”
  从照片就可以看得出来,映在上面的小孩充满了笑容和活力,看起来就非常调皮。
  并不是如今的音矢性格阴沉,而是照片中的小音矢充满自信,看起来就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而且照片上还映着躲在音矢身后,表情羞怯的真那实。
  “根本和现在相反呀。”
  “啊哈哈,这么一说的确是那样。”
  翻着这本相簿,音矢发现了一件事。
  不论看哪张照片,和音矢在一起的都是真那实。
  由弦而或某位巫女拍摄的私人照片固然不用说,就连小学的远足或校外教学的照片里,即便是和同班同学一起拍照,音矢身边都一定有真那实的身影。
  “……好像都是真那实呢。”
  “真失礼!和这么可爱的女孩子一起拍照,你是有什么不满吗?”
  “啊哈哈,我只是想说照这样看来,我们还真是一直都在一起呢。”
  当真那实在音矢房间翻起相簿时,老实说音矢不知该如何是好。
  近来两人几乎没有像这样单独在一起,更何况随时可能有生命危险的紧张感,让他的生活一直处于紧绷状态。待在自己房间时,音矢都是尽量让头脑放空,不去想任何事情。
  可是像这样和真那实聊天,音矢发觉自己的心情也越来越愉快。只要和真那实在一起,讨厌的事物都会从脑袋里消失。当然那些事不可能完全忘记,但却能让音矢开始觉得,其实生活里也不是只有坏事而已。
  “嗯~~可是现在这样看起来,真那实从小时候就一直是这个发型呢。”
  *(插图078)
     
  看到指着相片微笑的音矢,真那实的表情显得有些惊讶。
  “音矢你该不会是忘了吧?”
  “咦?忘了什么?”
  见到音矢的反应,真那实像是稍微思考了一下。过了一会儿她用力地点了一下头,随即像是下定决心般全盘托出。
  “我以前最讨厌我的头发了。”
  “咦?为什么?我觉得很漂亮啊……”
  真那实露出小小的微笑,因为音矢说的话和以前一模一样。
  “你还记得我们初遇的时候吗?”
  “初遇?等我一下,呃~~这个……”
  音矢心想这都不记得就真的太说不过去了,于是拼命想要回想起来。然而无论他如何遵循记忆的丝线回忆,却只觉得不管何时真那实都在他身边。
  “我以前也是住在这附近不是吗?上小学后没多久我就搬到现在的大楼。”
  “嗯,这个我记得。”
  “那个时候我常常被欺负哦,他们都说我是洋鬼子的孩子。”
  “是那样吗?我没有这个印象耶……”
  自己到底有多迟钝啊!看到音矢如此苦恼的样子,真那实笑了出来。
  进入幼稚园的时候,真那实才第一次知道自己和其他孩子的不同。
  那就是她遗传自祖父母的金发与蓝眼。
  若是在东京那样的大都会,像真那实那样的孩子或许并不稀奇;然而在这封闭的乡下,就连孩童间都会以奇异的目光看待真那实。
  自己明明什么都没做,其他孩子就口口声声洋鬼子、洋鬼子的,都不肯和她玩。
  所以真那实最讨厌自己的头发和眼睛。
  眼睛的颜色怎样也改变不了,不过她心想至少改变发型也好,所以她拜托父母帮她把头发剪短得像个男孩子一样,可是却仍是交不到朋友。
  真那实总是孤独一个人待在附近空地。有一天,一个陌生的男孩子叫住了她。
  “喂,你在做什么?”
  那是附近的孩子们,和一个不认识的少年。
  那个向真那实搭话的男孩子,他身上穿的是真那实从未见过的衣服。
  “……奇怪的衣服。”
  听到真那实的评语,男孩子笑着对她说:
  “才不奇怪呢,这叫狩衣,很帅吧?”
  “有吗……”
  自己穿着与别人不同的打扮,却能够一口认定那样很帅,这样的男孩子对真那实来说十分耀眼。
  但那毕竟只是衣服,脱掉就不会有事了,于是真那实撇开了视线。
  像你这种人不可能会了解我的心情。
  “那么你在做什么呢?”
  “没做什么,不要管我。”
  “那和我们一起玩三角棒球{注4:不设二垒的棒球,适合以少人数或在狭小场地游玩}吧,我们人数不够呢。”
  男孩子说完,却有别的孩子悄悄对他说:
  “不要吧,她是洋鬼子的孩子哦。”
  后面其他的孩子也都不敢直视真那实。
  “洋鬼子?她讲的是日文耶?”
  “是这样没错,可是她的头发颜色很奇怪……”
  “奇怪?会吗?我觉得很漂亮啊。”
  孩子们之间顿时吵闹了起来。
  以前她只遇到有小孩说她“和自己不一样”,却没遇一个小孩说出对她的感觉。
  “既然音矢这么说,那么一定就是那样吧。”
  “什么叫我说?难道你不觉得闪闪发光的很漂亮吗?”
  “和小健的十圆秃比起来要好太多了。”
  不知是谁说的一句话,让孩子们一起哄然大笑。
  “才不漂亮呢……”
  看到在充满笑容的圆圈中心,真那实还是低垂着头一副不安的样子,男孩子露出了困惑的表情。
  “会吗?我觉得很漂亮啊。”
  只见男孩子向真那实伸出手。
  “你不想和我一起玩吗?”
  真那实默默地摇了摇头。
  “我叫音矢,你的名字是?”
  “真那实……”
  “真那实有玩过三角棒球吗?”
  “没有。”
  “那我来教你,真那实和我一队哦。”
  这就是两人初次相遇。
  自从那天以来,真那实也交到了朋友,而且也不再因为外表而被欺负了。
  所以这件事音矢不知道也是很正常的。
  “想起来了吗?”
  “啊~~这个……”
  “原来你不记得啊。”
  “真那实才是呢,竟然记得那么久以前的事情。”
  怎么可能忘记。
  因为真那实是从那天起才不再讨厌自己的。
  至少不管是发色还是眼睛的颜色,她都能够接受那些都是自己了。
  “然后你等一下哦……”
  真那实迅速地翻着相簿,然后手指指着一张相片。
  照片上的小真那实,将比现在还短的金色头发绑在头的两侧。
  “就是这时候音矢说这样很可爱,所以我才一直都留这个发型。”
  “什么!我说了那种话!?”
  “唉,你果然不记得……音矢的脑袋里只有装音符是吗?”
  “听你这么一说,好像真是那样呢,我是没什么自信啦,啊哈、啊哈哈哈……”
  看到音矢一脸困扰地搔着头,真那实轻声细语地说道:
  “音矢真的都没变呢。”
  不管是遇到困难,还是哀伤的时候,音矢都一定陪在自己的身旁。自己不知该如何应付的心情,总是有音矢会全盘承受。
  不管是哭的时候还是笑的时候,他们至今为止都在一起。
  真那实觉得自己真幸福。
  因为自己这么喜欢的人,能够和自己一直在一起。
  每当想起音矢,她的胸中就会洋溢着温暖的心情,同时也让她有一丝的难过,而这样的情感是如此汹涌澎湃,实在难以放入自己小小的胸中。
  “好严厉的评语,你的意思是说我完全没有成长啰?”
  “不,我觉得音矢成长很多,比以前还要更加更加地帅了。”
  “怎、怎么这么突然啊!”
  真那实的回应出乎意料地直接,音矢不知道该怎样回话,脸上浮现困惑的表情。
  这时真那实紧紧握住音矢的手。
  真那实清澈透明的碧眼直视着音矢,仿佛连自己的心情也都会照映出来一般,让音矢感到有些狼狈。
  “那个、我有件事想对音矢说。”
  “什、什么?上次借的一百块我还没还你吗?”
  “少废话,闭上嘴安静听我说!”
  “遵、遵命!”
  宛如被施了魔法一般,音矢全身都无法动弹。
  房间的空气像是心跳震动。
  音矢和真那实都感受到彼此的悸动。
  “我要说……”
  经过漫长得让人晕眩的十秒钟,真那实的双唇微微动了。
  “我喜欢音矢……我爱你。”
  真那实告白的声音没有任何乐器能够形容,那温暖的声响敲打着音矢的胸膛。
  明明早已知道真那实的心意,音矢的心脏还是剧烈跳动。
  “那、那个、真那实,我……”
  音矢终于结结巴巴地开口说话,真那实看着他的脸轻声一笑。
  那一瞬间,施在音矢身上的魔法解开了。
  “抱歉抱歉,我并不是想让音矢困扰,我只是……”
  想要把自己的心意确实传达给你。
  “真那实,我……”
  当音矢正想触碰真那实放在膝上的手时。
  “好了,我也该回家了,最近爸爸很唠叨呢。”
  真那实从原本坐着的床上站起,然后拍了拍裙子。
  看到音矢伸出的手失去目标只抓到空气,真那实忍不住小小地笑了出来,心想这样有点太捉弄他了吧。
  不过现在她不需要回答。
  等到一切都结束后再回答就好了。
  如果能够多少除去音矢心中的痛苦。
  那么真那实觉得现在就是自己该行动的时候。
  因为真那实相信,答案一定就在前方。
  而音矢只好含糊不清地将刚到嘴边的话吞了回去,然后对真那实露出开朗的笑容。
  “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啦,音矢也很累了吧。”
  只见真那实秀出手机。
  “如果受到祸津神攻击,我会打电话联络你,到时限你三秒以内赶来!”
  之前电话打来一定要三秒钟内接起的约定(但那也是真那实擅自决定的),不知不觉已被提高到三秒以内赶到。
  音矢笑着回答。
  “我一秒就会赶过去,那么记得帮我问候伯父伯母。”
  “好,那明天见啰。”
  说着便要走出房间的真那实,这时又转过头来,
  “别想太多了,不管是文化祭还是生日,甚至在那之后,我们都还是会在一起的。”
  真那实说完便像招财猫般,轻轻握起拳头,上下挥动了几下,然后才离开音矢的房间。
  “真那实,谢谢你。”
  音矢自言自语地拿起放在床上的相簿。
  那沉甸甸的重量,就是音矢和真那实一路走来的重量。
  他随意地翻了几页,翻到了尚未使用的全新页数。
  那一页上面贴着的是,曾几何时豪铁以数位相机拍下的流行音乐社成员照片,有斋和真那实,还有躲在背后的王子。由于是自拍照,所以画面的三分之一几乎被豪铁的脸遮蔽。
  大家都笑得很开心。
  而音矢就在那中心。
  照片里和乐的景象,仿佛让人能从印刷的照片里听到笑声。
  音矢想起自己至今为止,就是在那片景象中一路成长过来的。
  “……这全都是多亏有真那实。”
  不管是侵入禁止进入的废弃工厂,还是举办一定会被巡逻警察追赶的街头演唱,那些都是因为真那实的笑容,音矢才能够做到的。
  音矢将相簿放在桌上,目光移到了旁边新曲的乐谱。
  ‘这里要冲上去!’
  ‘燃烧吧!’
  ‘地狱的三十二连音符!加油!弹完才准死!’
  五线谱上的空白处写满了诸如此类的留言。
  经过无数次练习,有时则是以开会之名上演激烈的争论,这些都是在那样的过程中,由真那实和大家写上去的,让整张乐谱变得颇为热闹。
  音矢拿起乐谱,以指尖充满怜爱地轻触着大家一起创作的乐曲。
  上面写有真那实那如女孩子般的字迹、豪铁那如绳文记号般歪曲扭八的字,王子那一看就很神经质的字,斋的笔记也是写了一手漂亮的毛笔字。每当他们添上一笔,仿佛替原本只不过是记号音符罗列,注入了生命的气息。
  人的心情这种无形之物,也就是借由这样的方式震动空气,传达给他人。
  那样的喜悦是任何东西都无法取代的。
  “文化祭的演唱会若是能成功就好了……不对,是我绝对要让它成功。”
  能像这样重拾一度舍弃的音乐,这也都是真那实的功劳。
  而那样的真那实爱着自己,她的心意给音矢带来了力量。
  其实冷静思考一下,与响一郎敌对可说是根本没有胜算。
  即使如此,我还是绝不能输。
  虽然不觉得赢得了……会在后面添上这一句,可以说是音矢的作风吧。
  “想再多也没有用,我现在必须做的就是睡觉。”
  说着音矢往床上一躺。
  大家都睡了吗?
  乘着夜风传来细微的收音机声音,那大概是风花在听她喜欢的偶像歌曲吧。小梅要在晨练前准备早餐,所以现在应该已经睡了。薰子最爱看书,现在可能正在被窝里看着书吧。
  大家都是怀抱着怎样的想法度过夜晚呢?
  就在音矢胡思乱想着这些事情时,听到外面走廊地板嘎嘎作响。
  他往门的方向望去,只听见伴随着某人走廊行走的声音,另外还夹杂了些微的衣服摩擦声。
  他正想说应该是谁要去上厕所,脚步声却在音矢的门前停下了。
  “——音矢先生。”
  隔着门传来平静的呼唤声。
  “斋?”
  “——是,我看您房间还没熄灯所以……”
  音矢下床轻轻打开门,只见身穿白色睡衣的斋正畏畏缩缩地站在眼前。
  “总之先进来吧。”
  如果是以前,音矢会认为她又来夜袭,可能早就逃了出去,不过现在音矢连那样的力气也没有了。
  “深夜打扰了。”
  斋低头行礼,然后单手按着胸前的衣襟进入房间。音矢只感到一阵刚洗过澡的柔和香气,轻搔过他的鼻腔。
  “怎么了?找我有什么事吗?”
  见到音矢的应对还是一如往常,斋有些困扰地窥视音矢的表情。
  “……音矢先生,您是不是觉得很辛苦?”
  斋一个人深思着要怎样才能减轻音矢的不安,最后她还是决定率直地询问。
  虽然只是一句简洁的话语,但已足够将斋的心意传达给音矢了。
  “若问我苦不苦,老实说……”
  音矢握紧了拳头。
  “老实说,每天日以继夜地练习当然辛苦。不过斋和大家都毫无怨言地在努力,而我也一样,所以不管再怎么辛苦,我都不会逃避。”
  见到音矢笑着这么说,斋只是默默地抱紧了他。
  “斋……”
  “自从和音矢先生相遇,我从您那里得到太多珍贵的回忆。”
  尽管被斋抱在怀中,音矢紧握的拳头仍旧没有松开。
  斋继续说道:
  “我来到这个家,遇见了音矢先生,和流行音乐社的大家一同欢笑,也向小梅小姐学习料理、和风花一起购物,还请薰子小姐教我念书。”
  未来不管会发生任何事,斋都不会忘记任何一个回忆。
  音矢教会了自己活在世上真正的意义。
  那并不是大内家所教导她的传统,或是那些头头是道的使命。
  打从与音矢相遇的瞬间,斋的灵魂就清楚地感受到了。
  “那些全是音矢先生给我的重要回忆。”
  斋环住音矢的手抱得更紧了。
  “我非常害怕,害怕失去音矢先生给我的那些回忆。”
  此时,斋的视线掠过放在桌上的相簿。
  “而音矢先生应该拥有比我更多的重要回忆。”
  看到音矢周围之人脸上那种安心的笑容,斋就明白了这一点。
  不论是悲伤痛苦的回忆,还是高兴喜悦的回忆,那些全部都有可能会失去。
  斋无法想像,失去那些数之不尽的回忆,会是多么恐怖的一件事。
  所以音矢不可能会不难过。
  不可能会不害怕。
  “请您坦率面对自己的心情,想呐喊就喊出来吧。如果您想哭,可以在我的怀中哭泣,不论何时我都会接受音矢先生……”
  斋的话一语道出音矢快要崩溃的心境。
  音矢闭上眼、握紧拳头、咬紧牙根,即使如此还是害怕得忍不住想要大叫,音矢就是这样一直忍耐着那股恐惧。
  但是斋却说能接受那样的自己。
  “音矢先生……”
  就在柔软的体温包覆音矢全身的瞬间,音矢的感情有如水从杯子满溢出来一般,再也无法压抑。
  “斋!”
  音矢抱紧了斋,两人顺势倒在床上。
  而斋则是毫不抵抗地将自己交给音矢。
  感受着斋的温暖和些微体香,音矢原本郁闷的情绪也逐渐稳定下来。必须与父亲战斗的命运、可能会遭父亲杀害的恐惧,以及或许会失去心爱人们的未来。
  音矢一直想将这些情绪赶出心中,却总是无法办到。
  但是现在斋却告诉自己,不用强忍也是没关系的。
  ——这就是所谓的安心吧。
  拥抱着斋的身体,音矢心中漠然产生这样的想法。
  “我是属于音矢先生的,只要音矢先生您想要。”
  斋的脸颊淡淡泛红,她伸出手要拥抱音矢。
  “对现在的我来说,生不生孩子已经不重要……”
  她这么说着,原本淡粉红色的脸颊一口气变得更加红润。
  “我想将我的一切献给音矢先生。”
  音矢也听得懂那是代表什么意思。
  “斋,可以吗?”
  “……是的。”
  斋微微点头,音矢则是静静凝视着她,然后关上房间的灯。
  熄灯后的窗下,只听见虫鸣的声音。

  与斋共度一晚,隔天早上音矢如往常般,在客厅看着节目表。
  “弦而老爷、音矢先生,我倒茶来了。”
  看到斋用托盘装着茶杯走进客厅,音矢立刻起身。
  “斋,那种事我来就好。”
  音矢说着伸出手的时候。
  “啊!”
  音矢的手碰到托盘,斋不小心将茶杯掉到地上。
  “对不起!我立刻收拾。”
  “对、对不起,是我的错。”
  两人同时慌张地将手伸向掉在地上的茶杯,两只手重叠在一起,时间也跟着静止了。
  两人仿佛在确认昨晚感受到彼此的体温一般……
  “你们两个在干什么?一大早就互相对望。”
  只见风花笑嘻嘻地从两人背后探出头来。
  “哇!吓我一跳!”
  “我再去重新倒茶来。”
  斋轻巧地与音矢擦身而过,然后急急忙忙地朝厨房走去。
  “好像有点可疑哦?”
  风花怀疑地看着音矢的脸。
  “没有什么好可疑的,你说是吧?斋。”
  “是啊,音矢先生。”
  重新倒茶端来的斋,面带微笑地回答音矢。
  “那我就去打扫一下境内吧。”
  “好的,请慢走。”
  音矢清爽地起身说道,而斋也有如理所当然般目送他离去。
  “唔~~总觉得不太对劲啊。”
  见到两人如此的举止表现,风花的头上充满了问号。
  “……?”
  逃到境内的音矢,注意到周围景物而停下脚步。
  原本该有的东西不见了,一股不协调感让音矢心中骚动不安。
  “这是怎么回事……”
  他看不到原本该在神社境内的要石。
  所谓的要石就是在张设结界时,用来作为据点的东西。为了不让外行人看出,特地将它混在庭院其他的石头中,设置在树林里面,而现在那些要石却是每一颗都遭到了破坏。
  音矢赶紧奔到要石原本的所在之处。
  “这是什么……”
  周围散落着不能算是破片的粉末。音矢尝试以手指触碰看看,却发现那似乎是岩石的粉末。也就是说,要石并不是被消灭,而是遭到完全粉碎了。如果是土石那倒可以理解,但是要让天然的岩石化成粉末状,通常是不可能办到的。
  “难道是……”
  经过弦而精心强化的结界,不太可能那么简单就被破坏。
  能够破坏结界的人,只有张设结界的弦而自己,和以神之身份显现的兔贵子。
  以及苇原响一郎,除此之外,再没有人能够破坏这最高等级的结界了。
  “爷爷出事了!?大家呢!?”
  对于结界遭破坏,音矢虽然感到愕然,不过他更注意到那是代表“这里受到攻击”的证据。
  尽管发抖的双脚好几次都快被绊倒,音矢还是全力朝境内内侧的神殿奔跑。
  此时最坏的情况在音矢脑海闪过,脚的颤抖变得更加剧烈,终于颤抖传到全身。
  “……喔,是音矢啊。”
  音矢一到达神殿就听见弦而的声音。
  “爷爷,你没事……”
  话尚未说完,音矢再度愕然。
  弦而全身都是血,就连他平常使用的拐杖都因染上鲜血而变成暗黑色。
  音矢更发现一件事情。
  那就是在境内留有点点血迹。
  那些血虽是点状,但若是将点连成线,立刻就成为五芒星——也被称为桔梗印、晴明印的五角星——
  “爷爷,你没事吧!”
  “怎么可能没事,血有点流太多了。”
  弦而傻笑着说道,虽然出血相当严重,不过他的意识看来还很清醒。
  “我马上叫救护车!”
  “慢着!音矢,你看这个情况也应该知道,现在没有余力去做那种事了。”
  正如弦而所说,结界全部遭到破坏的状况,音矢也很清楚是代表什么意义。弦而是为了争取时间,在遭破坏的结界内侧,拼了命地又张设了一层结界。
  “那家伙是来示威的,宣告他已做好准备,随时都可以杀死音矢。”
  “对方还真是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呢。”
  音矢刻意不用“爸爸”这个称呼。
  因为他不想因为那样的称呼,让自己战斗的决心动摇。
  “看来他无论如何都想杀掉音矢呢。”
  “好像是那样没错。”
  如果不是这个原因,弦而恐怕已经不在人世,以他的能力也足以把众人连同这间神社一起消灭。
  ——时候到了吗?
  面对父亲下的战帖,音矢忍不住紧咬嘴唇。
  “做好觉悟了吗?”
  弦而露出大胆的笑容问道,音矢则是坚定地点头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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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7-6 09:57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dawei134 于 2010-7-6 10:14 编辑

第四章 决战、与母亲的再会

  自从与响一郎一战以来就一直沉睡的兔贵子,如今终于清醒过来。
  “兔贵子!兔贵子!你还好吧?”
  “……是音矢啊,吵死了,奴家很累,你小声一点。”
  “抱、抱歉。”
  兔贵子从床上起身,看到音矢缩着身子担心的样子,她微微一笑。
  “什么呀,别担心啦,奴家只不过是稍微用力过多而已。”
  “但兔贵子竟然是神,我完全都不知道呢。”
  “那是你太迟钝了,你看那边。”
  音矢顺着兔贵子的视线望去,只见风花正躲在纸门后面,惶恐万分地窥视着这里的动静。
  “风花!”
  “呀!干、干吗?啊、不对,有什么事吗?”
  突然被叫到名字的风花,吓得维持正座的姿势跳起来,全身还不断发着抖。
  风花的灵感较常人敏锐,之前也是感到兔贵子不同于人类,因此不擅长面对她。不过在得知她的身份是神之后,风花似乎转为敬畏起她来了。
  “别那么拘束,照你平常那样应对就好,奴家口渴了,想喝杯茶。”
  “好、好的,我知道了!”
  见到风花慌慌张张地从走廊奔跑离去,兔贵子转身面对音矢。
  “音矢,有件事必须先对你说。”
  “必须先对我说?”
  音矢并未发觉,兔贵子有意无意地遣退了旁人。
  “奴家接下来要告诉你的,是一件会令你非常难受的事,你要用心听着。”
  “好、好的。”
  被神命令要用心听,音矢也不由地严肃起来。
  然而兔贵子却是少见地犹豫不决,看起来似乎非常难以启齿。
  “我没问题的,事到如今不管听到任何事,我也不会感到惊讶了。”
  “这样啊……”
  听音矢这么说,兔贵子才终于开始说起。
  “下一次响一郎出现时,恐怕会有一名巫女陪着他现身。”
  “巫女?是被爸爸操纵的人吗?”
  兔贵子小小地摇了摇头。
  “不是那样。”
  “那么是爸爸创造出的祸津神?”
  “那样说也不对,那是失去灵魂的人类。”
  “是人类……吗?但如果是那样,那不就是被爸爸操纵了吗?”
  “她是以自己的意志跟随着响一郎。”
  兔贵子那种拐弯抹角的说法,让音矢颇感到疑问。
  “我不太懂呢,没有灵魂却有意志?不过原来还有另一个敌人啊,嗯~~真伤脑筋,但是事先知道就还好了。”
  兔贵子的小手紧紧抓着被子。
  必须要告诉音矢才行。
  因为无论如何掩饰,也不能改变已经发生的事实。
  “奴家话还没说完。”
  “咦?”
  音矢瞪大眼睛看着兔贵子,而兔贵子则是直直注视着他说道:
  “那是沙夜。”
  “沙……夜……?”
  从兔贵子口中说出的这个名字,在音矢的脑中不停地转动。
  苇原沙夜。
  那是音矢母亲的名字。
  音矢回应的声音也不自觉地上扬了。
  “你、你在说什么啊?怎么回事?沙夜不是妈妈的名字吗!?”
  “响一郎凭借着力量,让沙夜死后失去灵魂的身体跟随着他,而沙夜自己也希望和响一郎同在。”
  音矢感觉自己的心脏仿佛要被她的话捏碎。
  他本来以为自己已经接受了既定的命运。
  不论未来是如何困难的道路,他都打算跨越过去。
  然而现在非但是父亲,连母亲也想杀死音矢。
  音矢的心发出沉痛的悲鸣。
  “不只是爸爸,连妈妈也想杀掉我吗……?”
  “不是,不是的,音矢,绝不是那样。”
  使尽力气才从肺中挤出这句话的音矢,兔贵子却加以否定。
  音矢为了发泄这胸中的痛苦,挥拳击打榻榻米。
  “不然是怎么回事!下一次父亲和母亲会一起来杀我!这不是兔贵子你亲口说的吗!”
  面对气势凶恶的音矢,兔贵子闭上双眼。
  “现在我不能说明,不过音矢,就算见到沙夜你也不能动摇,因为那也是响一郎的用意。”
  “就算你这么说……”
  看着愕然的音矢,兔贵子也不知道该对他说什么,不,或许本来就是无话可说。即使如此,兔贵子还是有如恳求般地说道:
  “……你不能相信奴家的话吗?”
  这时音矢终于发觉了。
  他发觉兔贵子在害怕。
  她一直害怕把这件事告诉音矢。
  她平常那种自信满满的态度已经消失,如今仿佛像是小女孩般,惶恐不安地窥视着音矢的脸色。
  她那红色的眼眸也泛起泪珠。
  “兔贵子,我……我该如何是好……”
  “音矢,你的母亲是打从心底爱着你、担心着你。”
  “但是!”
  就在此时,兔贵子的身体突然瘫软了下去。
  “兔贵子!?”
  “别担心,看来奴家现在必须要睡一下才行了。”
  兔贵子以细如蚊鸣的声音说完,便躺进了被窝里。
  “音矢,不要忘了奴家的话……”
  兔贵子的手轻抚着音矢的头发。
  然后这娇小的神又再度入睡。
  “我也很想相信兔贵子的话,但我该怎么做才好……”
  音矢帮兔贵子盖好棉被,然后走到境内,抬头仰望天空。
  “我也非得和妈妈一战不可吗?”
  如果那是父亲选择的道路,那么音矢就不能原谅。
  如果是母亲选择跟随父亲,即使那样还是唯有战斗一途吗?
  纵使那会是残酷且染满鲜血的命运,只要不相容于自己所期望的未来,那么音矢也唯有接受那样的命运,因为他早已下定决心了。
  “可恶!!”
  尽管使尽全力击打鸟居,拳头的痛还是远不及内心的痛。

  隔天早晨,在一片紧张的气氛中,音矢等人为了净身来到泉水旁边。
  风吹林木所发出的枝叶声响,以及偶尔传出的飞鸟振翅声,音矢的耳中只听得到这些声音,然而音矢现在却没有那种闲情逸致,去竖耳倾听大自然的风情。
  音矢身穿白衣,以在秋天却冰寒刺骨的冷水清洁身体。
  “——六根清净。”
  所谓的六根清净,就是指清净眼、耳、鼻、口、体、意等六“根”。
  身上包覆着白衣,分别以御神乐铃净耳、焚香净鼻、以盐净舌,以水垢离{注5:向神祈愿前,以水浇淋身体的行为}来净身、净意。
  而遵循着这些规矩净身的并不只音矢一个人。
  斋也遵循古传的规矩,进行着六根清净的行为。
  真那实也同样身穿白衣,认真从事净身的神事。
  薰子、小梅、风花也默默循规蹈矩地进行神事。
  “呀!好冰!”
  风花将脚伸进泉水时忍不住叫出声来,不过她又马上闭嘴。
  得知响一郎再度现身的消息,每一个人都表情认真地进行着水垢离。
  ‘做好觉悟了吗?’弦而的声音在音矢心中响起。
  不可思议的是音矢并不感到恐惧。
  至今为止一直摇摆不定的“觉悟”,感觉正沉向腹部之下,音矢的心情和决心也逐渐转变为“觉悟”;然后正如字面意思般,他已处于“下定决心”的状态了。
  默默无言地结束水垢离之后,音矢众人互不交谈,面上也不带笑容地往神殿走去。
  音矢身上穿戴着水干乌帽子和狩衣,斋、真那实、薰子、小梅以及风花也都换上正式的巫女服装,音矢带领着她们在神前行礼。
  祭坛上放着那把音矢平时爱用的Stratocaster。
  音矢唱着不熟练的祝词,专心致志地向神明祈祷。
  那祈祷并不是为了战胜响一郎的祈愿,也并非乞求活命。
  *(插图093)
      
  ——希望所有的人们都能过得健康、快乐。
  这就是音矢得到的结论。
  音矢祈祷完后,在神前深深地低头行礼。
  而斋、真那实和巫女们也同样行礼。
  音矢确信,大家的心都已团结在一起了。
  要结束与响一郎的这场战争。
  那并不能靠求神,而是该由音矢等人齐心合力来达成。正因为如此,音矢刚刚才不祈求战胜。
  “要开始了。”
  那只是简短的一句话。
  斋向神乐主,同时也是她心爱之人的音矢行一个礼。
  然后手持舞扇和神乐铃,为了跳舞而前进到六步的距离。
  而真那实则是手持琵琶,薰子是龙笛,小梅是羯鼓,风花则是手拿高丽笛。
  她们各自就事先安排好的位置,而音矢则是持笙在手,站在众人的中心。
  随着小梅鸣奏起羯鼓,真那实的琵琶也奏出凄绝的音色。
  御神乐严整展开,渐渐的其他乐器也加入,音色缭绕回响,响遍至整个境内,御神乐的曲调就这样朝苇原神社外流出,在山脚下的村里回荡。
  “咦?是御神乐耶?”
  “是神社在进行御神乐的练习吧?”
  明明是早上忙碌的时间带,镇上的人却都停下脚步,仰望着苇原神社。
  由于平常神乐都是在结界内部练习,声音受到遮断而没有流出,所以人们除了神事之外,其他时间都不曾听过神乐。
  初次听到的“镇魂响音”,街上的人们对那优美凄清的音色听得入迷。
  即便是与苇原神社相去甚远的城镇,也听得到音矢等人的神乐。
  “好像有听到像是神乐的音乐耶?”
  “真的耶,这附近有什么大神社吗?”
  这并不是神乐的曲调乘着风传到远处。
  音矢等人所演奏的“镇魂响音”并不只是耳朵能听见,它既是能降伏祸津神的神乐,同时也具有直接对人心作用的功效,因此“镇魂响音”被视为绝对机密,一直都以结界遮断,不使其流漏到外界。而进苇原神社参拜的人虽然能耳闻神乐,但却不会受到影响。
  音矢听薰子解说过神乐的功用,于是决定要在结界遭破坏的现在,朝着街上演奏“镇魂响音”。
  ——我不会再坐以待毙了。
  既然已经觉悟要战斗,那么就没有必要等敌人上门。
  在我本身和御神乐都处于最佳状态的时候,由我们主动开战。
  音矢下了这样的决定。
  至今为止,音矢一直都是过着随波逐流的生活。
  和真那实翻阅那本孩提时代的相簿里,年幼的自己总是一副自信满满的模样。
  或许是被宠惯了的关系,再加上又有音乐的才能,说不定那时的自己还以为世界是以自己为中心而转。
  曾几何时,那样的自信已经不知道遗忘在哪里了。
  一定是从舍弃音乐的那一天起吧。
  不管是察言观色,还是毫无主见的个性,都是为了保护自己不受灾厄侵袭,在无意识的情况下培养出来的吧。音矢害怕把那名少年变成那副悲惨模样的自己,所以将那时的自己封闭了起来。
  不过音矢终于醒悟了。
  他不再害怕失败而自欺欺人。
  他想起了握住真那实小手的心情。
  错的人不是我,是爸爸!
  我想保护大家,我想用我最爱的音乐,保护我心爱的人们。
  那样的决心让音矢奋起,而那样的觉悟也支撑着音矢的双脚。
  “镇魂响音”包覆整个城镇,沉静却又强而有力的音色在流动。
  “……是音矢吗。”
  只见响一郎从空间的歪斜处现身,竖耳倾听着“镇魂响音”。
  “这是代表已经准备好要给我杀的意思吗?”
  “要杀掉音矢吗?”
  被抱在响一郎怀中的沙夜有些不解地问道。
  “是啊,因为那样对那孩子而言,才是最安详的状态。”
  响一郎以左手抱着沙夜,空出的右手取出小小的勾玉。
  然后响一郎仿佛像是播种一般,将那些小勾玉随意地从天空洒下。
  从天而降的勾玉在空中化成黑色液体,附着到街上行人的身上。
  即使看得见,那些也不是有形体之物,中了勾玉的人们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仍是继续过着他们的生活。
  但是勾玉没多久就改变了那些人。
  “你看着吧,沙夜,看那些平常自以为品行端正的人们,是如何露出他们心中肮脏丑恶的感情。”
  就在他和沙夜一同俯瞰着下界的同时,行人们的容貌也逐渐改变。一个正通勤上班,看起来个性认真的上班族扯断了自己的西装和领带;而前往社团晨练的光头棒球少年也挥动球棒,开始破坏自动贩卖机。
  “不管装得如何清高,人的心中必定存有黑暗。”
  平常受到孩子们爱戴的幼稚园老师,如今打破娃娃车的车窗跳下车去;总是勤勉的鱼店老板,则是将刚进货的鱼砍得乱七八糟。
  “你看,这就是那些人的本性。”
  平日累积郁闷愤怒、压抑的情绪,在受到“勾玉之力”的增幅后,人们开始使用祸津神的力量肆意破坏。
  清爽的早晨风景,转眼变为疯狂的景象。
  “听好了!你们该发泄肮脏情感的对象并不是那些东西,往那间神社前进吧!”
  响一郎从上空对他们喊话,那些遭祸津神附身——虽然起因是他们压抑自己的感情——的人们各自发出怒吼,只见他们推开行人,开始往苇原神社前进。
  另一方面,音矢他们则是平静地反覆演奏着“镇魂响音”。
  斋大声摇响神乐铃,持续舞着镇魂之舞,斋的舞时而激烈、时而和缓,却不见她流出一滴汗水。
  每个人都非常认真,将全部精神专注在演奏上。
  尽管音矢用手边的小火盆一边熏着笙一边演奏,不过音矢和斋一样滴汗未流,大概是因为完全集中精神在演奏上,所以感觉不到炎热吧。
  真那实和巫女们也不见疲劳之色。
  此时洋溢神乐的寂静突然被打破了。
  震耳欲聋的破裂声响起,参拜步道的一部分石阶在爆炸声中飞起。
  紧接着出现眼前的,是响一郎造出并操纵的一只祸津神。
  音矢的神色丝毫不变,冷静地看着祸津神。在参拜步道的远方还可看见十几只祸津神正朝此处移动。
  ——开始了吗!
  音矢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更加用心地吹奏笙。
  笙颤动般的曲调,与同为管乐器的薰子的龙笛、风花的高丽笛音色相互纠缠,有如旋风般朝最初的一只祸津神呼啸而去。
  “大内流舞乐,大内斋,敬奉神游之舞!”
  在音矢他们的神乐开始同时,斋的神乐铃也发出金色光芒,只见那光芒朝祸津神挥洒而落。
  地鸣般的叫声响起,从最初的那一只祸津神身上冒出黑烟。
  仅仅一击就让祸津神现形,并且当场消灭。
  只见缠绕在周身的黑雾散去,一名看似上班族的男人倒在地上。
  接着又有二只祸津神同时朝音矢等人袭来。
  ——铿!
  在触碰到音矢为保护御神乐所设的结界时,覆盖在祸津神手上的黑色装甲瞬间粉碎消失。趁着祸津神惊讶后退之际,音矢他们的“镇魂响音”和斋的舞同时追击而至。
  “请安息吧!”
  斋仅仅一挥便同时升华了三只祸津神。
  ——好厉害,太厉害了!音矢!
  真那实一边弹着琵琶,一边看着祸津神一只只地被打倒,不禁兴奋得背脊发抖。和至今为止完全不同,御神乐发挥了压倒性的力量,这就是有了身为神乐主的觉悟后,音矢所展现出的实力吗?真那实不禁起了鸡皮疙瘩。不过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感动。
  而且不只是真那实,薰子、小梅、风花也感受到音矢的潜在能力已经逐渐觉醒了。
  “大家还不能松懈,因为战斗才刚开始。”
  只见数只祸津神攀附在音矢所设的结界上。他们和先前的祸津神不同,并没有被结界弹开,反而伸出爪牙想拉开结界。
  他们的灵力比其他祸津神还强,这也就是代表他们心中的黑暗已是根深蒂固。
  部分的结界被撕开,祸津神将手伸入结界内部。
  不过音矢等人却没有一个人因此显露惊慌,因为心乱即是神乐旋律之乱,她们每一个人都对音矢的力量,以及自己所演奏的神乐深信不疑。
  只听见“铃”的一声,斋的神乐铃将他们的手弹开。
  一片片剥离的鳞片掉落地面,可是祸津神却仍旧不退缩,开始撕裂、咬破结界。
  “斋退后一步,我们要转调了。”
  不需多余的言语。
  配合音矢笙的曲调,神乐一个呼吸便转调完毕,同时神乐的节奏加快,一丝不乱的旋律霎时充塞整个结界。
  接着音矢剧烈震动笙的音色。
  只见声压化作力量之块,从结界破裂处向外推出。
  一只祸津神随即如遭结界弹开般飞出,在将境内的鹅卵石撞散一地后倒在地上,而倒地的祸津神立刻升华,恢复到原来人类的模样。
  然而剩下的两只仍攀附在结界上,拼命要将结界撬开,在其后方还有祸津神接连不断地出现袭来。
  “究竟还有多少啊?这样下去根本没完没了。”
  祸津神不停增加,音矢心中的不甘简直难以形容,不禁小声地喃喃自语。
  响一郎会制造出祸津神前来攻击,这件事很容易就可以预想得到。一想到那些被父亲化作祸津神的人们,音矢心中涌起一股无处宣泄的悔恨。
  “为了杀我而做出这种……这种事,我绝不能饶恕!”
  结界已经濒临极限。
  不过这也难怪,因为对方也是集中力量想要撬开结界,音矢的结界虽是为了让御神乐有最低限度的保护所凝聚而成,但是遭到人海战术的压迫也难以支撑多久。
  “音矢先生!结界要破了!”
  “斋以舞扇和神乐铃准备好攻防态势,小梅小姐加大羯鼓的音色!真那实和风花、薰子小姐请退开些,准备躲避敌人的攻击!”
  音矢间不容发地发出指示,甚至改变各人的位置。
  随着祸津神发出高亢的吼叫声,结界终于被破了。
  结界一破,大群祸津神立刻拥至御神乐之前。不分男女老幼,那些被响一郎操纵心中黑暗的人们尽显敌意,朝音矢等人袭来。
  即使明白他们是受人操纵,现在情况也已无法手下留情。
  如果对毫不留情攻击而来的祸津神有所顾虑,那么音矢等人必定瞬间就会遭到击毙。
  “只能战斗了吗?”
  尽管不愿与对方战斗,却也没有余力为此心痛。即使心中有所懊悔,音矢等人还是只能继续演奏御神乐。
  “呀!”
  虽然设法应战,却听见薰子发出小声的悲鸣,只见一只祸津神朝薰子扑去。
  “薰子小姐!”
  斋迅速地挥动舞扇,以神乐铃将祸津神弹飞,可是薰子却受到祸津神的冲撞,被撞飞到境内的角落。
  “风花!你代替我的龙笛提高声压!”
  即使遭到撞飞,薰子仍忧心自己会害御神乐出现“漏洞”,因此如此交代风花。
  “薰子小姐!你没事吧!”
  “我没事,音矢,我马上就回到岗位!”
  薰子露出微笑,拖着疼痛的身体回到位置上。一将龙笛放在唇上,血的味道立刻在口中扩散开来,血液也沿着龙笛滴落到地面。为了不让自己负伤之事被发现,薰子以红裤裙擦拭掉龙笛上的鲜血,继续演奏“镇魂响音”。
  “唔……”
  肋骨可能折断了,每当她吸气、吹气入龙笛时,胸口都会窜过一阵有如电击般的疼痛。但是薰子却是不顾伤痛,豁尽一切地演奏龙笛。
  “风花小姐,快避开!这样的数量我无法全部挡下来!”
  只见有一只祸津神避开斋的攻击,朝风花的方向冲了过去。
  “可恶~~”
  风花灌注全身之力吹响高丽笛,并且凭借她的运动神经,翩然避过突进而来的祸津神,然而不幸的是祸津神伸长的利爪却划过风花的侧腹。
  “咕……”
  风花一瞬间露出痛苦的表情,随即对着扑来的祸津神耳边吹响高丽笛。祸津神耐不住那样的声压,撞散一地的鹅卵石,整个人翻倒在地。
  然后斋的神乐铃和音矢的笙音瞬间就让他升华。
  顿时四周飘散着升华时冒起的黑雾。
  “风花,你没受伤吧?”
  “这点小伤不算什么啦,没事!没事!”
  尽管感受到流出的血将红裤裙染得更红,风花还是回答得一派轻松,对音矢展露出笑容。接着风花为了保护割伤的伤口,将裤裙往上拉起,并且以腰带束紧。
  “你们两人真的没事吗?你们的音量减弱了说。”
  “我没事的,音矢,只是有点累了。”
  “音矢,我都说过我没事啊。”
  对于音矢的关切,受伤的两人只是轻松同应。
  老实说,她们两人现在就连站着都很不容易了。她们受到的创伤比想像中还要深,而且随着时间经过,痛楚也更加剧烈。
  即便是如此,她们也不能停止演奏。
  她们早有觉悟,不管是受伤,甚至是丧命,她们都绝不能放开手上的乐器。
  “要是没有我们的演奏,音矢一个人要怎么办啊?只有神乐主一人的御神乐,那样太难看了吧。”
  “正是如此,音矢,请给我们指示!”
  真那实清清楚楚感受到两人的觉悟,那样的觉悟更激励了真那实。
  “你们这些家伙,还不快给我净化!”
  真那实抱着琵琶更加前进。
  见真那实弹的琵琶逼近而来,一只祸津神向她扑了过去。
  “你以为你是谁呀!”
  一时空气仿佛受琵琶音色剧烈震动,只见空间起了肉眼可辨的扭曲,直朝祸津神击去。祸津神被这灌注心力的一击所击飞,握在手上的球棒也忍不住脱手而出。
  “呀~~!”
  飞在空中的球棒正中小梅。小梅登时羯鼓脱手,整个人瘫软地倒在地上。
  “小梅小姐!”
  “讨厌!小梅小姐!”
  就在音矢和真那实为小梅分心之际……
  突然一道锐利之声震撼音矢等人的鼓膜,随后强烈的冲击波直冲过来。和至今为止的攻击不同,那是高强灵波的攻击。
  “音矢先生!!”
  斋绕至音矢他们的身前,一边摇响神乐铃,一边以舞扇防御。
  呼啸而来的冲击波不只击向音矢,连周围的祸津神也被卷入。
  那些祸津神受到音波吞噬,瞬间便遭到消灭了,更可怕的是消灭的不只是祸津神,是连同附身的人类也一起被消灭。
  斋瞬间做出的防御,虽然让音矢等人受到的伤害减到最小,但是全员还是被声压击飞,离他们原先站立之处大约退后了五公尺。
  只听见从倒地的音矢等人头上,传来一道愉快的声音。
  “不愧是我的儿子,音矢,音质和先前完全不同了呢。”
  只见眼前的空间裂开,响一郎抱着鼓,并且率领了大量祸津神现身。
  “你们大家都是好孩子,感情真的很要好呢。”
  环视被弹飞倒地的音矢众人,响一郎看似满足地笑了。
  “各位,谢谢你们对我儿子音矢的厚爱。”
  响一郎的手离开鼓,以恭敬的态度深深一鞠躬。即便他的手松开,放在肩上的鼓仍是静止地飘在空中。
  “我觉得在杀死他之前,应该先向你们道谢。身为他的父亲,我感谢你们过去对他的照顾。”
  “你说那什么话呀!感谢过去对他的照顾?你认为已经是过去式了吗?再说如果你真的感谢,那就别杀他不就好了?”
  最先站起的真那实向响一郎开骂了。
  “更何况你根本没尽到一点做父亲的义务,还有脸说什么身为父亲的感谢啊?虽然很不想对音矢的父亲说这种话,不过我还是要说!”
  只见真那实拉起裤裙的裙摆,在响一郎的眼前比出中指。
  “你是白痴吗?”
  听了真那实连珠炮般的痛骂,响一郎的肩膀发出颤抖。他是在笑,真那实虽然感到恼火,不过用这种方法拖延时间,正是真那实的拿手战法。若是能趁这个空当重整御神乐,那就再好不过了。
  “小妹妹还是一样口齿伶俐呢,而且长得还相当美。”
  “谢谢你的夸奖,不过就算你夸奖我,我也不觉得高兴。”
  “美是美,但是比起沙夜就是缺少了一些气质。”
  听到那个名字的瞬间,音矢的肩膀震了一下,响一郎见到后满足地笑了。
  只见响一郎背后出现一名少女,并且无声无息地来到前方。
  她的肌肤有如人偶般洁白剔透,丝绸般的长发绑成辫子,那是一名气质出众的美少女。
  “我来为各位介绍,她是沙夜。”
  见到响一郎所介绍的美少女,斋、真那实和薰子都瞠目结舌。
  “等等,你说沙夜……不行呀!音矢!”
  真那实往音矢的方向看去,却见音矢毫无反应。
  “小妹妹好像知道呢?她就是我的妻子,沙夜。”
  沙夜那如同琉璃般的眼眸,以冰冷的视线望向音矢。
  ——那就是我妈妈。
  听兔贵子说过之后,他就已经有所觉悟了。
  兔贵子也叫他不能动摇。
  然而,现在母亲就在眼前,音矢却是呆立在原地一动也不动。
  那名年岁与自己相去无多的少女。
  对响一郎言听计从,仿佛失去感情的少女。
  她就是自己的母亲。
  一切的记忆和思绪,在音矢心中纵横交错。
  自音矢懂事起,没有父母已是理所当然的事。
  看到朋友向父母亲撒娇,他也并不觉得多么羡慕,反正回到家里还有弦而,而且众巫女都把他当成家人看待。
  即使遇到伤心懊悔的事,只要找弦而大打一架,就算会被痛揍一顿,音矢的心情也能够好转。
  虽然笨拙,但是音矢知道弦而表达爱情的方式,那样就足够了。
  即使如此,有时他还是不禁想像,如果自己也有父母的话……
  帅气的父亲、温柔的母亲,理想的双亲。
  究竟会和他们有怎样的对话呢?母亲所做的味噌汤又是怎样的味道?那些对自己来说是那样遥不可及的梦想,有如电影或某处的风景一般。
  而父亲和母亲如今就在自己的眼前。
  “……妈妈。”
  紧咬的双唇之间,流露出音矢呻吟般的呼唤。
  母亲的眼睛并没有看着音矢。
  非但如此,她没有看任何事物。
  只是一直凝视着父亲的侧脸而已。
  音矢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因为兔贵子不肯对他说明。
  可是那是父亲造成的。
  或许在夏季的那一天与父亲相遇时,兔贵子就早已知情了。
  无论如何,这与感动的再会可说是相去甚远。
  “沙夜,你也向大家道谢吧,要杀也是先谢过再杀。”
  “音矢的朋友们,谢谢你们。”
  从沙夜口中说出的话,完全感觉不到一丝感情。
  “音矢,我们准备好了。”
  虽然御神乐曲于响一郎的出现一度崩坏,不过由于真那实拖延时间和沙夜的出现,现在总算做好了准备工作。薰子、风花、小梅三人尽管身上都有伤,不过斗志依然不减。
  只有自己倒在地上可不行。
  音矢将错综复杂的心思赶至心灵角落,然后勉强站了起来。
  “好了,让你和母亲再会,也打过招呼了,你也差不多该安息了。”
  只见响一郎一弹指,成群的祸津神立刻同时袭来。
  “喝!”
  斋及时跃至前方,大大挥动神乐铃和舞扇而舞。
  音矢也奏出“镇魂响音”,将不断袭来的祸津神一一净化。
  当他们的神乐打倒祸津神,就要袭向响一郎的时候……
  “月矢车吗……哼,真无聊。”
  响一郎说着敲了一下鼓。
  仅仅一个动作,音矢等人所演奏的神乐就全部受到中和,终至烟消雾散。
  “这、这是怎么回事!?发生什么事了!?”
  演奏出来的乐声全被消除了。
  不过音矢马上恢复冷静。
  “月矢车好像没有效果,我们更换演目!”
  “是!”
  众人遵从音矢的指示,立刻迅速重组队列,改变神乐的演目。
  他们并不是只专注攻击,也尝试以避实击虚的方式压制响一郎。
  “接下来是梵天返啊……不过!”
  响一郎看似开心地微笑,然后又敲了一次鼓。
  神乐的音色和力量又完全被消去。
  音矢见此情况,于是又打算变更演目。
  “什么!竟然是神明崩啊,看来你们修行不是修假的呢。”
  神乐尚未演奏,响一郎就已经看穿演目了。
  “这样不行!音矢!”
  演奏即将开始之际,薰子突然悲痛地大叫。
  “为什么?不试试看怎么知道呢!!就算对方是神,我们的力量应该多少还是有效果的!”
  “不是的,不是力量强弱的问题!”
  薰子是第一个看出响一郎企图的人。
  “如果我推测得没错,包含‘镇魂响音’在内的一切神乐,对响一郎都是无效的。”
  “为什么?我们练得那么辛苦。”
  “我们的作战似乎完全被看透了……”
  薰子他们原本打算一旦响一郎攻击,就要演奏逆位相的音,使响一郎的音色减弱。
  而响一郎刚才做的就是同样的事情。
  而且还是只靠一种乐器,只敲一下鼓,就让音矢等人御神乐的乐声尽归于无。
  也就是说,响一郎对刚才演奏的神乐构成,不,甚至是音的组成和作用都了若指掌。
  而且那恐怕就代表……
  “或许很难以置信,不过那个人将神乐全部演目的乐谱都背起来了。”
  单只苇原神社所传的乐曲就有超过两百首的演目,就算是专门用在对祸津神战斗的乐曲,算一算也不下百首。
  即便是音矢,能够不看谱演奏的也不过三十几首。
  而响一郎却能将那些全部背起,又拥有只靠一个音色就将之抵消的技术。
  响一郎的可怕之处,并不是他身为神的力量。
  而是以他被歌颂为天才的神乐主能力为基础,借此发挥神的力量。
  那才是响一郎真正实力的秘密。
  “怎、怎么可能……”
  “看来你们终于理解了呢,你们本来就是无计可施的啊。”
  方才被打倒的祸津神,如今也开始逐渐站起。
  而神乐则对响一郎不管用。
  即使如此,音矢等人也不能停止演奏。
  因为除此之外他们没有别的手段。
  “至少对祸津神管用!大家再努力点!”
  只要演奏就会被消去的“镇魂响音”。
  打倒又会爬起来的祸津神。
  支撑着音矢他们的,只有“想保护大家”的意志。
  薰子和风花都已经上气不接下气,敲击羯鼓的小梅也已经无力抬起手来。
  真那实琵琶的乐声逐渐减弱,连斋也肩膀起伏地喘着气。
  “还不行!我们还不能倒下!”
  音矢拼命继续吹着笙,但是却没时间熏烤因气息而受潮的笙,音色受潮而模糊,无法发挥出本来的力量。尽管内心焦急,敌人的攻击却不给他一丝喘息的空隙。
  咻的一声,潮湿的声音响起,音矢的笙终于吹不响了。
  就在这个瞬间,剩下的祸津神一举向音矢等人涌上。
  “可恶!不行了吗!”
  眼见音矢就要束手就擒时,眼前一阵风翩然而至。
  只见斋如电光石火般一跃而出,以舞扇或挥或打,将祸津神一一击飞。
  “大内流舞乐,大内斋,敬奉神游之舞!”
  即使呼吸紊乱,斋仍是以充满威严的表情报上姓名。
  “就算是父亲大人,我也不能允许您伤害音矢先生!”
  斋保持着舞蹈姿势,锐利的视线直射响一郎。
  而响一郎似乎对斋的身手颇为佩服,用力地拍手鼓掌。
  “真是了不起啊!你的舞充满力量,非常不容易啊。那么真挚、没有一丝迷惘,没想到你以人类的血肉之躯,竟然能将舞练到这种境界。”
  “这也是为了成为心爱的音矢先生的矛与盾!”
  听了斋的回答,响一郎似乎显得更为开心。
  “想不到竟然有人如此深爱我儿子呢,这还真是值得高兴的事呢。你说是吧,沙夜?”
  即使目睹豪铁等人登场,响一郎仍是一副从容不迫的态度,以仿佛看着孩子表演才艺般的语气,温柔地对沙夜说道。
  “沙夜也很高兴。”
  而另一边的沙夜则以不带感情的语调,平淡地回答响一郎。
  “可是小妹妹,我就教你什么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吧。”
  只见响一郎低声窃笑,从怀中取出了扇子。
  “你刚才说是大内流舞乐吧?那么就请沙夜来指导你一下吧。”
  沙夜接过扇子,清澈透明的眼眸凝视那把扇子一会儿,然后她缓缓将视线移向音矢等人,轻巧地向前跨出一步。
  响一郎举起鼓,砰地拍了一响。
  “大内流舞乐,苇原沙夜,敬奉神游之舞。”
  只见沙夜的身体摇晃一下,然后深深一鞠躬。
  随即配合着响一郎的鼓声,沙夜开始起舞了。
  “什么!大内流舞乐!?”
  “是和小斋同样的舞!”
  音矢和真那实同样大吃一惊,不过斋听了沙夜的台词,却依然保持冷静。
  她想起过去曾和心中黑暗面所生出的另一个自己战斗。
  既然是同门,对彼此的舞一定是了然于胸,斋认为至少在技术上不会输给对方。
  胜负是决定在精神的强度。
  斋相信只要是为了音矢而舞,自己的舞就是无敌的。
  “音矢先生、真那实学姐,请你们退后!她的舞很危险!”
  得知沙夜和自己是同一个流派后,斋很快便从舞姿看出那是攻击之舞。
  “开始啰。”
  “什么……”
  斋的舞比沙夜迟了一步。
  那并非是她大意。
  “那个舞是……!?”
  那确实是大内流的舞,却也同时是斋从未见过的舞。
  沙夜的舞是禁止已久异相之舞,称之为“阴阳逆转之相”。也就是说,斋的舞是阳,沙夜的舞则是阴,阴之舞代表了死亡和黑暗,是封印许久的禁忌之舞。
  而阴之舞受到封印是在大灾厄之后的事情,最后的舞手就是苇原沙夜。
  斋本以为已修毕所有的大内流之舞,却因为初次见到的同门之舞而晚出一步。
  而那晚了那一步的时机,就直接演变成一招之差。
  “一、二、三!”
  “呀啊啊啊啊!”
  斋的身体撞在地面上,石板也因此破裂飞散。
  “斋!你不要紧吧!”
  “唔……呜……”
  斋一边呻吟,一边还挣扎着想要爬起。
  “住手!爸和妈想杀的人应该是我吧!”
  音矢阻挡在倒地的斋之前。
  “好了,你要怎么做呢?音矢!你要用音乐对付自己的母亲吗?”
  响一郎看似很愉快地笑着说道。
  而沙夜不顾惊愕的音矢等人,逐渐提升舞的力量。只见黑雾笼罩沙夜全身,并且越来越浓、越来越厚,使人几乎快看不到她的身影。
  “还没……我还能舞。”
  斋站起身来,以不稳的脚步踩踏地面,随即跳起与沙夜正好相反的舞。斋是准备转移成完全防御的姿势。
  “有趣,小妹妹的舞是否真的能敌得过沙夜呢?”
  只见沙夜所操纵的舞扇柔顺而艳丽,可是瞬间就成为了险恶的舞步。
  “呀~~!”
  一道足以使斋畏惧而发出悲鸣的气旋窜起,就像一个小型龙卷风般朝音矢冲去。即便是斋也无法顾及防御,只能尽全力缩起身子,不让自己被龙卷风吹走。
  “呜哇啊啊啊!”
  “呀啊啊啊!”
  龙卷风直接命中音矢等人,巫女们倒在地上,乐器却是遭风卷起,然后重重砸向地面。只见用于御神乐的全部乐器都遭到破坏,真那实的琵琶、甚至音矢手上的笙也都被分解得支离破碎。
  “哎呀哎呀,玩具坏掉了呢,这样就不能玩游戏了。”
  “我们的御神乐才不是游戏!”
  “可是没有乐器你们就无计可施了吧?不过话说回来,我对神乐了若指掌,就算你们有乐器也奈何不了我。”
  响一郎又发出讥笑声,然后他就像在操纵沙夜一般打鼓。每打一下,沙夜便跟着舞动,而舞扇一挥动就会产生令人窒息的风压,接着马上就有人被旋风卷起而发出悲鸣。斋虽然勉强与她对峙,然而双方力量的差距十分明显。
  “反抗只会痛苦而已,只要闭上眼睛等待时候到来,那么你马上就能安息,这个道理你还不明白吗,音矢?”
  “我是不会坐以待毙的。为了那些爱着我的人,我也绝不能死!”
  音矢一边庇护着身后伏卧倒地的巫女们,一边发出声嘶力竭的呐喊。
  “你说爱?音矢,你还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爱。”
  “你说什么?”
  “你难道认为我和沙夜不爱你吗?”
  “你们现在不正想要杀掉我吗!”
  听到音矢的回答,响一郎侧着头思考了一下。
  “这样啊……真抱歉,因为我和沙夜过去没有花时间爱你,所以你不懂真正的爱也是无可厚非。”
  响一郎夸张地摇了摇头,然后说出半是自嘲,半是嘲笑音矢之语,接着将鼓重新拿好。
  “我就教你什么是真实之爱。”
  音矢一瞬间似乎有种时间静止的感觉。
  下一个瞬间,响一郎的鼓发出惊天动地的咆哮。那么小的鼓竟然能发出如此巨大声响,和先前所听到的鼓声规模完全不同。
  音矢和斋、真那实以及巫女们,都为这巨大声响而缩起身子,捂住耳朵。
  只见鼓声一直线冲出,直接命中社殿。
  然而音矢并未受到社殿墙壁阻挡,直线贯穿了空间。
  社殿就这样被轻而易举地吹起,在空中分解四散。而响一郎又击打一个音,坚固的宝物殿也被轻易击碎,登时灰飞烟灭。
  “所谓真实之爱,就是让一切回归于无来矫正这个世界。”
  响一郎语气凛然地如此宣言。
  “我就让你见识什么是真实之爱,什么是神的慈悲,你就用你的双眼好好确认吧!”
  音矢还来不及回答,响一郎就将攻击指向街上。
  只听见尖锐的爆炸声轰响,大地为之震动,上空的云有如被剪刀剪开似地裂开,直冲街上的鼓声正中附近最高的大楼。
  看着大楼在尘烟弥漫中崩毁,音矢完全说不出话来了。
  音矢不懂响一郎说的那些话。
  为什么?
  为什么让一切回归于无会是真实之爱?
  音矢只能无力地旁观响一郎破坏城镇,没有任何手段可以阻止他。
  真那实失去乐器,茫然地坐倒在地,而薰子、小梅、风花也都受伤倒地,斋的舞也因缺少御神乐而无法发挥效力,她只能待在音矢身边做好一死的觉悟。
  而沙夜对音矢等人似乎完全不放在心上,只是配合着响一郎的鼓,继续舞动着“死之舞”。
  只见舞扇所发出的风化为强风,街上的招牌被风吹起,砖瓦屋顶遭到剥离,汽车翻倒、车窗破碎,遭到破坏的城镇持续受到致命打击。
  ——我……是这么无力吗?
  音矢原本充满斗志,心想就算不能得胜,至少也要给对方一点颜色。
  即使要同归于尽也在所不惜,音矢本来是有这样的觉悟,但是那样战斗就没有意义了,赌命战斗的觉悟和同归于尽是两回事。
  如今音矢只能懊悔自己那时的判断太过天真。但即使音矢再怎么后悔,他也没有任何手段可以阻止响一郎对街上疯狂破坏。
  现在音矢能够做的,也只有以身体保护斋和真那实而已。
  “音矢呀,像那样挺身保护心爱之人,就是你的真实之爱吗?”
  在将街上整个破坏一遍之后,响一郎缓缓回头向音矢问道。
  “真实之爱还分你的我的,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除了响一郎和沙夜之外,在破坏殆尽的神社中还站着的人只有音矢了。
  “懂了吗?真实只有一个。”
  响一郎的脸上浮现游刃有余的笑容,那笑容与其说是在嘲笑音矢的经验不足,倒不如说是微笑听着孩子的童言童语一般。响一郎朝站着护住斋和真那实的音矢走去。
  “无法保护心爱之人的痛苦最是难以忍受。”
  响一郎将沙夜拥抱入怀,以充满苦恼的语气继续说道:
  “我不想让你尝到那种痛苦啊,音矢。”
  “所以你要杀掉我吗?”
  “没错,只要一死就可以从所有痛苦中解放出来。拯救人们脱离痛苦,那才是真实之爱。”
  “……爸,你错了。”
  听到音矢反对的回答,响一郎并不发怒,只是摇了摇头。
  “我没有错,我一直都是这样过来的。遵循苇原家的教诲伸张正义,我是为了打倒邪恶才会站在这里。”
  “爷爷才不可能教你那种事!至少他从来没有那样教我!”
  对于音矢的质疑,响一郎似乎颇为惊讶地耸耸肩。
  “是各自的解读不同吧。如果父亲看到现在的我批评我做错,那么就是我比父亲还要正确,错的人一定是他。”
  响一郎露出苦笑。
  “不管怎么说,真实只有一个,而我已经找到真实了。”
  “……看来我真的是爸的儿子呢。”
  “嗯?难道你之前都怀疑吗?”
  “不,因为我和爸一样,我也相信我是正确的。”
  “说得好,原来我们一样顽固啊。”
  看到音矢正直的目光直射自己,响一郎开心地笑着重新举起鼓来。而沙夜也停止跳舞,抓着响一郎的袖子,依偎在他的身旁。
  “身为一个父亲,我感到很满足呢!音矢,你已经成长为一个了不起的男人了。”
  他语气愉快地说着,然后将鼓对准了音矢。
  音矢则是注视着响一郎,摸索着将斋和真那实庇护在身后。
  “原来是这样啊,你想要和心爱的人一起死。与其在保护不了她们的痛苦中死去,你选择了更幸福的死法呢!我现在就成全你吧!”
  响一郎像是安抚孩子般语气温柔地说道,然后响一郎的右手一翻。
  鼓声一旦奏起,音矢将会在一瞬间和斋、真那实一同迎接死亡。
  这时看在音矢的眼中,响一郎的手击向鼓的动作仿佛慢动作播放一般。
  即使如此,音矢依然没有闭上双眼。
  因为就算到了听到鼓声的刹那、直到最后的那一瞬间,音矢都坚信自己的正义才是对的。
  声压让音矢头昏眼花,甚至无法分辨自己是站着还是倒下。
  然后音矢就像要确认自己的生死一般,深呼吸了一口气,接着缓缓地睁开双眼。
  “——!!”
  只见应该倒卧在床的兔贵子,宛如庇护音矢一般站在眼前。
  目睹眼前发生的事,音矢不禁抽了一口气。
  “兔……贵子!?”
  “看来是赶上了……”
  兔贵子如此说着,她的胸口却插着一支正发着光的闪电之枪。
  见到这样的光景,响一郎扬起一边的眉毛。
  “你又来妨碍我吗,兔贵子?”
  兔贵子直直瞪视着响一郎。
  “奴家说过了吧?奴家要把你送回你该待的地方。”
  只见贯穿兔贵子的枪仍然不断放出电光。
  “……不能碰,音矢。人类若是碰到那把枪,就连灵魂都会烟消雾散。”
  “但、但是这个不拔出来不行啊!”
  “没关系,这种程度奴家还可以中和。”
  正如她所说,眼见枪的光芒逐渐消失了。
  然而同时兔贵子的脸上也逐渐失去血色。
  “你别逞强了,兔贵子,我还以为你已经逃回祠堂里去了,光是能够像这样显现就已经是难以置信了……”
  “呜、这是……响一郎!你沾染了邪法是吧!?”
  闪电之枪虽然已经消失,但是枪所贯穿的地方却留下了黑色的一个孔。那伤口并没有流血,而是飘散着淡淡光芒,然而那光芒也被吸入孔中消失不见。
  “亏你还能够察觉,不过似乎有些迟了,你已经无法再生了吧。”
  响一郎仿佛要将他冰冷的笑声全部灌入般,凝视着兔贵子胸口开的孔。
  “哈哈哈!你终于要回归天上了啊!兔贵子!现在想来我们的交情还不满十八年,真是短暂啊,是吗?你还没达到目的就要消失了吗!呼哈哈哈哈!”
  *(插图110)
     
  响一郎疯狂地大笑。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响一郎从上方俯视表情痛苦的兔贵子。
  “我和你终于有了一个了断!这样音矢就只属于我和沙夜了!”
  兔贵子只是凝视着如此喊叫的响一郎,不知何故,她的眼神中充满了怜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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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7-6 09:58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dawei134 于 2010-7-6 10:16 编辑

 第五章 镇魂的交响曲

  “兔贵子!兔贵子~~!”
  代替音矢受到光之枪的攻击,兔贵子满足的表情就像是达成了某种责任。
  “我现在就救你,你不要动!”
  “音矢,不用忙了。奴家并不是人类,受到这样的伤……奴家已经没救了。”
  她表情温柔地对音矢说完,接着立刻以险恶的视线瞪视响一郎。
  “响一郎,奴家有些话想对音矢说,在话说完之前不准出手。”
  “嗯,毕竟打扰母子谈话并不公平。”
  ——母子?
  响一郎的话让音矢感到疑问。音矢的母亲应该是在响一郎身旁,那个有如人偶一般的美少女,可是响一郎却以“母子”来形容音矢和兔贵子的谈话,响一郎的话中有所矛盾。
  “音矢,奴家是你的母亲沙夜以意志创造出的一种祸津神。”
  “什么……”
  音矢不明白她的意思,视线在兔贵子和沙夜间来回比较。
  “沙夜断气之时,心中最牵挂的就是心爱的儿子音矢你啊。”
  兔贵子无力颤抖的手,轻轻抚摸着音矢的头。
  曾几何时也曾感受到的温软触感,让音矢的眼泪几乎要夺眶而出。
  “想要保护音矢,想要用这双手一直保护音矢,母亲对孩子的这股思念,透过强力的灵力而生出了奴家。”
  “奴家原名兔贵羽矢姬,本来是苇原神社所奉祀的神。那一日为了与祸津神一战,奴家也在弦而的‘镇魂之仪’召唤之下显现。”
  对于活了数百年的兔贵子而言,不过是短短十八年前的事情,却有如遥远的往日一般。
  “沙夜所生出的思念并不是那么简单,为了要保护你,她无论如何都必须留在这个世上……”
  兔贵子眯起双眼凝视着音矢。
  “沙夜发现了战至最后力尽身亡的奴家,然后……”
  和响一郎同样……
  “吃了我。”
  就这样,沙夜成为兔贵子。
  成为这世上唯一只为了保护音矢而生的神。
  听到过去一直感到不解的兔贵子身世,音矢的胸口像是快爆炸一般。
  兔贵子软弱地笑着说道:
  “音矢呀,不要哭,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到现在奴家也分不清是沙夜吃了奴家,还是奴家吃了沙夜,不,那也已经不重要了……”
  一道热流从音矢的脸颊滑落。
  每当我面临危机兔贵子就必定会现身,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啊。
  原来是死去母亲的灵魂化成兔贵子一直保护着我。
  无法言喻的情感涌上,让音矢胸中十分难受。
  无法取代的重要之人……
  曾经一度失去的人,如今我又将再度失去吗……?
  眼泪无法压抑地满溢而出,让音矢的视界为之模糊。
  只见一滴滴的泪水,滴落在兔贵子的脸颊上。
  “音矢,事到如今无需悲伤。你的母亲早就死了,只是肉体再生后变成了那个人偶。”
  兔贵子指着沙夜。
  “但是、可是……既然这样,兔贵子就是我妈妈不是吗?”
  音矢紧紧拥抱着怀中逐渐淡去的兔贵子。
  “奴家就是奴家。”
  兔贵子温柔地对音矢微笑。
  “好了,这是奴家最后要对音矢说的话。你要仔细听好,音矢。”
  “不要!你不要走!妈!”
  “音矢,你镇定一点。你要阻止响一郎,如果不阻止响一郎,全世界的人们都会尝到和你现在一样的悲伤。”
  兔贵子用她的小手轻轻擦拭音矢的眼泪。
  “如果是音矢,一定可以阻止他的,音矢一定可以……”
  兔贵子的声音到此中断了。
  原本抚摸着音矢脸颊的小手也失去力量,如风一般消失不见。
  “妈!妈——!!”
  她身体的触感已经消失,音矢拥抱兔贵子勉强可见的透明身体放声大喊。
  “妈!不要死!妈————!!”
  见到音矢放声大哭,斋也流下眼泪。
  真那实也肩膀颤抖着低声啜泣。
  还有另一个人也在流泪。
  “……音矢。”
  和响一郎在一起的沙夜也流泪了。
  “音矢……音矢……”
  不断重复叫着音矢的名字,沙夜流下了赤红的血泪。
  “为什么……”
  为什么之前一直使音矢等人受苦的沙夜,如今会流着血泪,呼唤音矢的名字呢?
  “爱果然会使人悲伤,不,爱正是让人悲伤的罪魁祸首!”
  “……这是怎么回事?”
  “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吗?只要不爱上人,那么不管谁死都不会悲伤了吧?”
  “我不是在说那种事!”
  “别把时间浪费在无谓的议论上,我不是说过了吗?真实之路只有一条。”
  抱着沙夜的响一郎转身面对音矢。
  “和母亲的诀别也结束了,现在你可以安心和心爱的人一起上路了。”
  响一郎再度举起鼓来,就在这个时候……
  “……不行。”
  只见流着血泪的沙夜,从响一郎手中夺过了鼓。
  “沙夜……”
  对于沙夜意外的行动,响一郎为之一愣。
  音矢于是趁隙拉着斋和真那实的手,发足往神殿奔去。
  “逃也是白费力气。沙夜,别这样,把鼓还我。”
  “不要……我不放手。”
  看到沙夜抱着鼓不放,响一郎不禁苦笑,然后他缓步向音矢走去。音矢则是一边与响一郎拉开距离,一边徐徐后退。
  他并不是逃走。
  而是终于到达目的地点了。
  “我只剩下这个了。”
  音矢拿起供在神前的Stratocaster。
  “斋、真那实,我要尽我能力所及一试。”
  “是,不论何时何地,我都会追随音矢先生。”
  “我也是!”
  “不行!你们两人要逃走!”
  音矢表情严肃地对斋和真那实大吼。
  “不管发生任何事,我还是不能让你们死。”
  音矢说到这里,对她们和颜悦色的微笑。
  “我也不打算坐以待毙,所以我希望你们能逃走活下去。”
  “……音矢先生。”
  斋攀着音矢的袖子。
  他们曾经发誓要一同活着、一同战斗,要死当然也要同死。
  斋不可能抛下音矢逃走。
  而响一郎正逐渐走近音矢等人。
  “你们商量好了没呢?音矢,已经没人能保护你了。”
  响一郎语调温柔地说着,然后又走近一步。
  就在这个时候,神社境内突然响起一声粗野的声音。
  “给我到此为止!”
  “呼,看来赶上登场了。”
  只见来人竟是扛着鼓具组的豪铁,以及手持吉他的王子。
  “啊!是你们!为什么!?”
  见到两人的身影,真那实登时惊声怪叫。
  “哪有什么为什么,没有我们演唱会怎么开始啊!”
  说着,豪铁砰的一声重响,将鼓具组放到地面上。
  “你们在胡说什么!来这里可能会死耶!?”
  对于音矢的非难,王子伸出食指摇了摇。
  “不不,反正如果苇原输了,全世界也会迎向死亡结局对吧?”
  王子说着朝响一郎瞪了一眼。
  “怕死还当什么和尚啊!”
  豪铁对于响一郎无言的视线只是放声大笑。
  “而且没有扩音器,声音也出不来吧?”
  只见豪铁将扩音器的电源打开。
  而王子则是将电线抛给音矢。
  “你们……”
  音矢将背带背在肩上,然后接过电线的插头,将之插在吉他上,随即从音量调至最大的扩音器发出沉沉的杂音。
  “没想到竟然有这么多朋友肯为音矢舍命……”
  响一郎一脸惊讶的表情望着豪铁和王子的脸。
  这时音矢一边调弦,一边奔至两人身边低声说道:
  “豪铁、王子,谢谢你们,不过现在请你们带着她们两人逃走。”
  “你说什么!?我们可是抱着和阿音一起死的觉悟来到这里耶!?”
  响一郎看着发出不满的豪铁笑道:
  “那是很好的决心,不过不知道能维持多久呢?”
  说完响一郎弹响了手指,瞬间……
  “噗呃!”
  只见豪铁发出奇妙的哀号,整个人朝后方飞了十公尺。
  “来吧,另外一个朋友也一起。”
  啪!
  “呜呀!!”
  王子的身体升至三公尺高的空中,然后被重重摔在地上。
  “你们不用硬撑,想逃随时可以逃走哦。”
  啪!啪!啪!
  每当清脆的弹指声响起,豪铁与王子就会飞到空中,然后摔至地面。
  不知不觉间两人的脸逐渐变形,全身也都因瘀青而染黑。
  即使如此,豪铁还是不放开手中的鼓棒,王子也是全力保护吉他更甚于身体。
  “住手!他们两人会死掉的!”
  只听到真那实悲痛的叫声响遍神社境内。
  “你们两个别这样!不要再站起来了!”
  豪铁无视音矢的呼唤,继续往鼓具组爬去。
  而王子也翻倒在地,将脚踩的开关打开。
  音矢终于按捺不住,阻挡在响一郎的面前。
  “爸!我来当你的对手!这样可以了吧!?”
  你终于想通了吗?响一郎满足地点点头。
  “就是这样,你终于肯乖乖受死了吗?音矢,不管你做什么、逃到哪里去,结果都是一样的。”
  “我才没有逃,我是要把爸引诱过来。”
  “是这样啊,那么请你干干脆脆地死吧。”
  只见响一郎举起右手。
  *(插图116)
     
  即使没有乐器,只是要杀音矢一个人的话,这样就已经足够了。
  正当响一郎要将高举的手朝音矢挥下,就在那一瞬间,只听见从损坏严重的扩音器中,开始传出吉他的旋律。
  “……你还打算战吗?我要让你毫无痛苦地死去,这样的父爱你还不明白吗?”
  音矢无视响一郎的质问开始唱起歌来。
  那并不是“镇魂响音”。
  “唔,这是什么歌!?”
  听到音矢的吉他与歌声,响一郎后退了一步。
  “这样的曲子从未听过……”
  虽然他的脸遮在面具之下看不到表情,不过响一郎的声音显现出焦虑的情绪。
  “咕!什么?这是什么感觉!?”
  仿佛是被音矢唱的歌所压迫,只见响一郎一步又一步地后退。
  他并不是受到物理的力量所压迫。
  响一郎只是感到不愉快,那歌声仿佛直接撼动了响一郎的核心。
  竖耳倾听歌词,那歌词尽是倾诉对父亲、母亲、同伴以及全世界人们的爱。
  “神乐根本没有这样的曲子,而且我的记忆里也没有这样的歌词!”
  看着响一郎像是连滚带爬地从神殿阶梯上后退,音矢更加灌注感情地歌唱。
  那歌声从位于小山丘上的苇原神社向外扩散,仿佛像是发生雪崩一般,朝着遭到破坏的镇上奔流而去。
  “可恶!”
  响一郎硬是将鼓从沙夜手中抢回,然后用力击打着鼓。
  高亢的鼓声化作光之枪朝音矢飞去,但音矢喉咙发出的声音却让光之枪失去力量,最后消失不见。
  “什么!”
  声压应该远超对方的鼓声竟遭消灭,响一郎不禁感到惊愕。
  响一郎是被誉为千年难得一见的天才神乐主。
  他聚精会神的一击鼓,竟然会被缺乏攻击力的声乐消去,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那么!嗡!叭!奇里古!他拉古!阿古!!”
  响一郎迅速结印,准备防御态势。
  他企图靠结界的防御来回避音矢的歌,再借机攻击音矢。
  可是……
  响一郎的结界却发出有如玻璃破碎声响,然后破裂消失了。
  “怎么会……怎么可能有这种事!我所不知道的旋律竟然拥有如此力量,这世界根本不可能有这样的音乐存在!”
  从外部而来的攻击只有一个。
  那就是音矢的吉他和歌声。
  和响一郎尖锐的音相比,那是再圆滑天真不过的音质。
  那样的音不可能打破被誉为绝代天才神乐主所设的结界,更何况响一郎如今还得到了神的力量。
  响一郎猛力摇摇头。
  虽然不可能,不过对方毕竟是我的儿子,只不过是微不足道的对手,响一郎如此强迫说服自己。
  “我要以歌对抗歌!把你的性命完全消去!”
  于是响一郎一边奏鼓,一边唱起神乐歌。
  他的声量远远凌驾音矢,气势宛如要引起地震或山崩般撼动大地。随即声波如同惊涛骇浪般袭向音矢,仿佛要将他一口气吞噬一般。
  然而音矢的歌却将响一郎巨大的歌声轻易包覆,配合着他的旋律,好似成为同一首歌般响彻四周。
  “这是什么!这究竟是什么歌啊!”
  响一郎放声大叫,但是他仍是接连不断地打着鼓,拼命演唱着御神乐。
  响一郎将他所知的御神乐全数搬出,音矢的歌却仍是平静地吞没了他的歌声。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此时响一郎的脸上开始明显露出焦虑的神色。
  “可恶!”
  响一郎从怀中抓出一把勾玉,然后将勾玉撒向空中,想要召唤新的祸津神前来,只见空中飞舞的勾玉降落在街上——其实并没有。
  “不可能!怎么可能有这种事!”
  响一郎所放出的勾玉还来不及附在人身上成为祸津神,就已经先触碰到音矢的歌而一个个升华消失。
  如此强力的“镇魂响音”,响一郎不曾看过,也不曾听过。
  音矢发出清澈的歌声,并且将情感不断重复投入歌唱之中。
  那是对父母的思念与感谢,以及爱。
  对所有心爱之人的赞美。
  ——那就是音矢他们在集训所创的新曲。
  “音矢,我把乐器拿过来了。”
  趁隙跑去拿自己乐器的真那实,这时也已经回来了。
  “这样应该多少有点帮助。”
  真那实用她弹惯的贝斯,开始演奏拼命练习过的曲子。
  “呜!!”
  由于真那实贝斯的加入,音矢的歌声好似又增幅了好几倍。音矢不用麦克风所唱出的歌声,在透过扩音器放出的吉他和贝斯声中,几乎就要被盖过去。
  然而音矢歌声的声量确实正逐渐提高。
  而且再加上新的音色加入,音也变得更加厚实。
  “没有鼓还像话吗?”
  “这首曲子就是要靠本大爷的吉他呀。”
  他们两人分明已浑身是伤,几乎都快站不起来。
  但是王子的吉他却发出咆哮,那颤抖的音色已不知是抖音,还是他手指的颤抖,可是那音色却仍与音矢的吉他交融在一起。
  豪铁的双踏鼓虽然稍嫌迟缓,却有真那实的贝斯替他拉抬。
  “音矢先生,我也来舞。”
  斋也开始起舞。
  只是静静跳着舞的斋一加入,音矢的歌声又得到增幅。
  “那是什么舞!?”
  看到斋的舞,响一郎更加混乱了。
  从未听过的曲子和歌词,加上现在的舞也是前所未见。
  “沙夜也要跳舞。”
  原本与响一郎一起要杀害音矢的沙夜,这时居然配合着音矢的歌,开始跳起舞来。
  “什么!连沙夜也被操纵了吗!?”
  “不是的,爸,妈说是她自己想要跳舞的。”
  音矢掐弹着间奏的重复段落,一边对父亲说道。
  “音矢,你那是什么曲子?”
  “这是我们用心创作的曲子。”
  瞬间响一郎只感到全身血液逆流的感觉。
  “这首、你说这首歌不是‘镇魂响音’吗!?”
  尽管感到战栗,响一郎还是尽可能地从记忆中探索。
  御神乐所演奏的“镇魂响音”,是用来平息折服的灵魂,使其回归天上的旋律。
  然后所谓的镇魂,如字面所显示的意义,就是震撼心魂,使充斥于森罗万象的八百万神明与之同调,进而让神的力量寄宿其中。
  靠着“镇魂之仪”借来神之力,再用那股力量折服祸津神,以“镇魂响音”让魂魄同归天上,这就是一贯的过程。
  可是据说本来的“镇魂之仪”,是“使拥有强烈欲望,极有可能造出祸津神的人们导向正途,使其产生更强的力量用于善途”的仪式。
  原本是为了不使祸津神出生的仪式,却在经过漫长的时间之后,不知何时转变为用来打倒祸津神的仪式。
  这不是本来防范未然的用意,而完全成了事后处理。
  此时某个想法在响一郎的脑海中闪过。
  “难道说这才是真正的‘镇魂之仪’吗……?”
  即使是被誉为天才神乐主的响一郎,也从未在真正的意思下进行过“镇魂之仪”,不过这也难怪,因为这并没有传承下来。
  而响一郎终于不得不以那不完整的“镇魂之仪”应战,也因此失去了心爱的人们。
  被迫以充满矛盾的“镇魂之仪”与祸津神对峙,因而失去深爱之人的悲伤痛苦和愤怒悔恨交织在一起,最后才造成失控的响一郎将祸津神融入体内的结果。
  无视斋和以相反位相起舞的沙夜,响一郎灌注全身之力唱歌、击打鸣鼓,想要置音矢于死地。
  只见阳与阴激烈冲突,他们的歌声响遍整个城市。
  然后化作优美无比的旋律升上天去。
  “这个该称为是‘镇魂响音’吗……?”
  唱歌竟能感到如此心灵舒畅,这对响一郎来说是第一次体验。
  “……音矢。”
  倒在地上的薰子缓缓起身。
  她才睁开眼,便见到音矢和响一郎以“歌”在战斗。
  看到音矢还是站着,让薰子终于放心了。
  “……哎呀?”
  正松了一口气的薰子,此时发现自己身上的异变。原本折断的肋骨已经不再疼痛,撞伤的伤口周边还发着黄金色的光。
  “风花!快起来呀,风花!”
  本来流血倒地的风花,这时则是手擦着惺忪睡眼爬起来。原本裂开的伤口也包覆着黄金色光芒,伤口正逐渐愈合。
  “咦……我不是死了吗?”
  “是音矢创造了奇迹。”
  风花朝薰子所指的方向望去,她立刻惊讶失声,而且全身都因感动而颤抖,连句话都说不出话来;眼泪自然而然地满溢出来,风花也当场跪拜下去。
  不知何时,音矢他们全身都包覆在金黄色的光衣之下。神圣的光芒从他们的身上冲上天空,又如甘霖般洒落在受伤的薰子三人身上。
  “啊~~大家早安啊~~”
  刚才撞到头而昏倒的小梅,这时也像睡昏头似地爬了起来。
  巫女们原本应该都已各自负伤,音矢的“镇魂响音”却让大家都复原了,而那力量的泉源就是“音矢的爱”。
  “薰子小姐,我们要怎么办呢?乐器都坏掉了。”
  听风花如此问道,薰子推起眼镜,有如理所当然般说道:
  “乐器不就在那里吗?”
  只见小梅拍手点头。
  “说得也是呢。”
  她说着大跨步朝豪铁演奏的鼓具组走去。
  “辛苦你了,换手的时间到啰~~”
  “啥?”
  豪铁还来不及回头,就已经被小梅从背后一把拉倒,后脑勺重重撞在石板地上,撞得豪铁眼冒金星。
  然后小梅钻进鼓具组中,取出自己夹在腰带上的鼓棒。
  接着用她略微内八的小脚踩踏着双踏鼓。
  咚!咚!咚咚!
  “锣有点远呢……算了,总是有办法的。”
  说完小梅便摇晃着她的巨乳,开始敲起鼓来。
  “把你的吉他给我!”
  薰子话才刚说完,不等王子回答便从他手中抢过吉他。
  “还、还给我啦!我的吉他是很纤细的,你不可能弹得……”
  闭嘴!
  薰子的吉他发出如此吼叫。
  只见她纤细的手指流畅地在琴格线上奔走,吉他登时发出扭曲粗重的咆哮。
  “嗯,好音色。”
  王子当场一屁股坐倒在地,茫然注视薰子的演奏。
  “怎么会、怎么会……巫女小姐竟然弹得比我还好……”
  薰子对受到挫折的王子露出温柔的微笑。
  “不,王子同学的技术也很了不起。”
  接着她将眼镜向上一推说道:
  “只不过和我相比,你还早了十年呢。”
  王子惭愧得要钻到路上的小石头之下,而这时风花从王子的面前走过,然后向真那实伸出双手。
  “交棒啰,真那实姐。”
  “咦?但是风花会弹吗?”
  真那实讶异地瞪大了眼,风花则羞怯微笑道:
  “嘿嘿嘿,其实我很憧憬真那实姐,所以有偷偷练习过了。”
  “可、可是……”
  “没关系没关系,来吧,这里就交给我吧。”
  风花说着从真那实手上接过贝斯。
  看到巫女们拿着乐器,集合到音矢身边,响一郎发出呻吟道:
  “什么!你们居然还活着?这怎么可能……”
  见到在音矢周围组起乐团的巫女们,响一郎畏缩后退了几步。
  “不……是你让她们复活的啊,音矢。”
  对于响一郎的疑问,音矢并不作答,只是继续唱歌。
  此时巫女们的乐器也都调整完毕了。
  “那么就让我们投入对音矢的爱,开始演奏吧!1!2!3!4!”
  配合着小梅的节奏,巫女们的演奏有如排山倒海般开始了。
  原本一度变成音矢单人独奏,这时却像爆发般展开。
  “喔喔喔喔!这是!这是……!”
  这声压逼得响一郎退后一步。
  “我、我该怎么办……”
  贝斯被风花抢走的真那实困惑地回过头来。
  她视线的前方就是音矢。
  根本没必要烦恼该怎么办。
  只要唱歌就好了。
  把对音矢的爱,以自己率直心情唱出。
  “真那实学姐,我们跳舞吧。”
  “什么?但是我没跳过舞呀。”
  “很简单的,只要把你对音矢先生的思念,原原本本地用舞表现出来就可以了。”
  如果爱着音矢的心情相同,那么真那实一定也能舞的。
  斋温柔地牵着真那实的手。
  “哇!这是什么!?”
  仿佛是在无重力中飘游一般,真那实的身体翩然起舞。
  她有如融入歌声与音乐的震动中,身体轻巧地舞动着。
  “音矢!你到底想怎么样!”
  音矢静静地微笑。
  “爸爸,这就是我们的歌啊。”
  “嚣张!去死吧!”
  响一郎将无数的光箭投向音矢。
  那些箭斩断音乐,是要夺走音矢性命的箭。
  然而那些箭却无法到达音矢的身前。
  “我才不会让你杀死音矢!”
  “音矢先生是我们最重要的人!”
  光箭被真那实狩衣的袖子弹开,再被斋以舞扇全数击落。
  “我绝不能屈服!”
  一旦在此屈膝,那就等于承认自己错了。
  错误就必须要矫正。
  如果自己没错,那么错的就是音矢他们的歌了。
  而如果自己是错的,那么十八年前的那件事又算什么呢?
  那样将会连那一日失去沙夜,也是自己舍弃身为人类的事都全盘否定,响一郎绝不能容许那种事。
  “我所看到的真实只有一个!”
  响一郎看准音矢换气的空当打了一下鼓。
  只见光枪穿越音波的缝隙,削过音矢的脸颊。
  尽管不是直接命中,音矢脸颊被划开的伤口还是流出血来。
  响一郎知道是歌声的余韵让他偏离了目标,他于是一边调整瞄准一边打鼓。演唱让光箭加速的御神乐,这是唯有天才才能办到的精准攻击。
  “———音矢先生!”
  “——我知道的,斋。”
  两人互换眼色,然后交替着朝响一郎前进,互相变换站位。
  瞄准音矢的光枪偏离目标,只是打到地面上而已。
  “我不会让你妨碍音矢先生!”
  “各位!投入我们爱慕音矢的心情,更强力的演奏!”
  薰子踩了一下脚踏开关,将电吉他的音效切到Fuzz;小梅的低音鼓铺地而来,而风花的贝斯使空气为之震动。
  “停止你们的演奏!为什么那演奏让我的心如此紊乱!”
  响一郎已经没有闲情逸致去传达什么真实之爱,他不顾一切地朝音矢袭击过去。
  “爸,你还不明白吗?”
  “不对!这种东西不可能是真实之爱!我现在就让你明白!所谓的爱应该是对一切平等,冷酷覆盖所有事物,让万物全部回归宁静的永恒!”
  只见响一郎让头上浮现一个巨大的光球。
  若是那东西爆炸,那么不只是音矢的命,连这半径数公里的范围都会化为灰烬。
  “斋、真那实!”
  “是!”
  *(插图124)
      
  在听到回答的同时,有两道白光从音矢的两旁冲过,那是斋和真那实的双人舞。
  ——把我们的心情传达给他吧!
  ——必须要把音矢先生的思念、我们的心情传递给他!
  ——必须要告诉他爱上人的幸福!
  斋与真那实两人的扇舞延伸到响一郎的胸前。
  然后同时一阵强光闪耀,将音矢的视界染得一片白。
  “是我输了……”
  洁白的光芒中只听得到歌声。
  “这和输赢无关啊,爸。”
  看着眼前不停歌唱的儿子,响一郎低下了头。
  “那么我更正,是我错了。”
  “对,那一天爸做错了。”
  温柔的歌声在响一郎的胸中回荡。
  没错,响一郎终于明白,那首歌是如此令人舒畅。
  “音矢,看来你是正确的。”
  “我也不知道我是不是正确,不过爸……”
  响一郎默默倾听音矢说话。
  “斋和真那实、薰子小姐、小梅小姐,还有风花、豪铁以及王子,我爱着他们每一个人,虽然这样说很难为情……不过他们也爱着这样的我。”
  此时光开始逐渐减弱,颜色又开始回到纯白的视界里。
  只见响一郎跪在地上。
  豪铁和王子不知何时已经回归,他们都待在音矢的身旁。豪铁是坐在地上,以坏掉的太鼓代替大鼓敲打;而王子则是拿着弹不出声音的琵琶,小声地即兴弹奏。
  不只是这些。
  苇原神社全体都包覆在“镇魂响音”之中。
  音矢的歌不知何时已传遍街上,人们不知不觉地哼起歌来。
  即使眼下大街上传来的哼歌声所震慑,响一郎还是询问音矢。
  “……难道说这就是爱所生出的力量吗?”
  “我想一定是那样吧。”
  乘载着思念的歌会随着风传遍每个角落,会永远回荡下去。
  音矢深深感受到,那就是音乐所拥有的奇迹。
  “那么是因为我的爱不够深,所以沙夜——你的母亲才会死吗……?”
  “不是那样的。”
  “根本不是啦。”
  听到响一郎所吐露的哀叹,斋和真那实几乎同时开口。
  “我认为沙夜小姐、不,音矢的母亲一定很幸福。”
  “你说那种话有什么根据……你不可能明白我和沙夜的爱。”
  “我明白沙夜小姐的心情。”
  在光线炸裂的刹那,真那实看见沙夜试图要庇护响一郎。
  而那正是沙夜空洞的心中,唯一留下的一小片真实之爱。
  因为真那实能够感受到,那和充塞自己胸中那绝不会失去的心情相同。
  “爸爱着妈并不是错误,现在的我也能明白那样的心情。”
  音矢缓缓向前走近响一郎。
  “但是你把妈的死归咎到别的事情上,那就是错误了。我认为那是因为爸的软弱;我也很软弱,所以我能够理解。”
  音矢这时已经没有在弹吉他,然而街上仍旧回响着那首歌的旋律。
  ——音矢果然体会了失传的“镇魂响音”啊。
  响一郎已经无力抵抗了。
  “爸,收手吧!你错了,而你自己也应该已经发觉了。”
  “我自己……”
  他抬头一看,只见音矢正伸出手。
  响一郎跪在地上摇了摇头。
  “……你说得对,已经够了,消灭我吧,那样一来一切就结束了。”
  响一郎的鼓从手中滑落,双手也软弱无力地垂下。
  “我们的心情应该传达给响一郎先生知道了吧,既然如此……”
  “我们没有一个人想要消灭你啊。”
  斋与真那实对垂头丧气的响一郎露出微笑。
  “你这样轰轰烈烈大闹了一场,事到如今可不准道个歉就消失哦。”
  那样做根本没有任何好处,没有人希望那样解决问题,这一点应该也已经传达给响一郎明白了才是。
  “我并不想道歉,只是……”
  响一郎向一个人呆立原地的沙夜招了招手。
  而沙夜的举止仿佛一个听到心爱之人呼唤的少女,向响一郎奔了过去。
  原本像是人偶一般的沙夜,脸上似乎看得到感情了,而有这种感觉的人应该不只是斋。
  “只是什么,爸爸?”
  音矢手上拿着吉他,注视着眼前并肩而立的双亲。
  “我一直都错了。”
  “……嗯。”
  “至于你有没有错,我想你周围的人们自然会判断。”
  “是那样子吗?说得我都有点害怕了。”
  响一郎觉得如果是音矢,往后一定也不会犯错吧。
  只见响一郎握住音矢的手,然后站了起来。
  “音矢,一切都交给你了。”
  环视这些聚集在音矢周围,爱着音矢,也是音矢所爱的人们,响一郎打算要将假面摘下。
  响一郎本欲恢复一个父亲的本来面目,但是一瞬间的踌躇之后,他停下了手。
  响一郎心想,事到如今让音矢看到父亲的本来面目也不能怎样。或许正如那些女孩所说,这就是自己的软弱之处吧。
  有如自嘲般地耸肩一笑后,响一郎像是看开似地正视着音矢。
  “你是神乐主吧?消灭祸津神是你的工作。”
  凝视着成长茁壮的儿子,响一郎冷淡地说道。
  然而音矢却是露出困扰的笑容摇了摇头。
  “爸和兔贵子、不,和妈一样,并不是什么祸津神。”
  见到音矢这么说,响一郎显得非常难以置信的模样。
  “我可是曾经想杀你哦?”
  “那是因为你的爱比任何人都深吧,爸比任何人都还要爱妈吧?”
  “就算是那样,我……”
  曾想要杀害儿子和儿子心爱的人们。
  还连累了许多无辜的人们。
  那毕竟不是能够原谅的过错。
  “所以妈死掉时,你才会那么难过吧。”
  “音矢……”
  “说不定换成我也会变成那样。不,不只是我,或许任何人都一样,因为人类是软弱的生物。”
  见到儿子似乎颇难为情地如此说道,响一郎打从心底有了真实感。
  ——音矢,你真的变得很了不起,身为父亲我很高兴。
  话到了嘴边,响一郎还是勉强吞了回去。
  我并没有向音矢说那种撒娇话的资格
  “爸,只要你痛改前非,我相信大家一定都会谅解的。”
  “……是啊。”
  短短的一句话。
  只是这样,音矢和响一郎就已经心意相通了。
  “那么我来帮忙你吧。”
  音矢流畅地弹起吉他。
  当他一演奏起前奏部分,沙夜立刻一副听得入迷的神情,并且将头依靠在响一郎的胸膛,而响一郎则是低着头,静静沉浸在音矢的演奏之中。
  接着音矢发自真心开始歌唱。
  演唱这首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作曲、填词完成的“镇魂响音”。
  “唱歌吧,爸。”
  “好啊,我们一起唱。”
  只见响一郎取下了铁假面。
  然后配合着音矢的旋律开始高声歌唱。
  “好棒哦……这是……”
  “很美妙的歌呢……”
  斋和真那实退后一步,静观着并肩歌唱的两人。
  而豪铁、王子以及薰子他们只是默默眺望着那幅光景。
  响一郎的耳中,以及心中听到的是音矢编织出的“镇魂响音”。
  那道旋律和响一郎拥有神力的歌交织在一起,逐渐充满了整个天空。
  音矢为了让父母回归天上,将所有的思念都寄托在歌中。
  终于天空降下一道光芒,将仰望天空的响一郎和沙夜包覆住。
  “音矢。”
  沙夜呼唤音矢的名字。她的手就像安慰幼小孩童一般,轻轻抚摸着音矢的头。
  那是和兔贵子同样柔软的手。
  音矢将心头涌上的心情倾注歌中,竭尽全力地歌唱。
  这是为了父亲和母亲。
  为了心爱的人们。
  响一郎在音矢身旁静静说道:
  “我真是个幸福的人。”
  “为什么这么想?”
  音矢问道。
  “因为我能像这样和儿子齐声歌唱。”
  这世上有比这更幸福的事吗?
  只见光变得更加耀眼夺目,响一郎的身影也逐渐消失。
  响一郎在沙夜的拥抱之下,戴着面具向音矢伸出手。
  有如在无言告别一般,响一郎的手触碰了一下音矢的肩膀。
  同时光将响一郎和沙夜完全吞没。
  “再见了,爸;再见了,妈。”
  因满溢而出的眼泪而摇晃的视界中,响一郎就在沙夜的拥抱之下,宛如融入光芒般回归天上了。
  音矢仰望着天空良久,此时斋来到他的身边。
  “他们走了呢……”
  “是啊,今后他们就会永远在一起了。”
  斋心想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想和音矢像他们那样。
  “音矢,这个……”
  真那实将某物交给了音矢。
  那是兔贵子总是不离身的肩挂背包。
  音矢不知道里面装了什么,将它轻轻打开。
  往里面一看,只见里面装着兔贵子战斗时所使用的兔子形响板。
  那响板上还有像是沙夜笔迹的女性文字,写着‘苇原音矢’。
  那应该是为了哄音矢所使用的吧,看起来还有如新品一般。
  另外还有一张照片像是非常爱惜似地夹在响板上。看到照片,音矢差点忍不住叫出来。
  照片上响一郎和沙夜相互依偎,感情融洽的两人手上还抱着刚出世的音矢。
  音矢不顾颤抖的声音继续歌唱,并且将照片放回背包里。
  另外一样东西,是以怀纸包起的音矢的匹克。
  那是响一郎捡起带在身上的吧。
  比起任何言语交谈,这样东西让音矢感到更接触到响一郎的真心。
  这一定是响一郎在临别之际触碰音矢肩膀时,偷偷还给他的吧。
  这时音矢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
  “愿两位能过得宁静安详。”
  斋流着泪,以灌注心神的舞为两人送别。
  “祝你们幸福,沙夜小姐、响一郎先生,别再回来了哦!”
  真那实也忍着眼泪目送光芒。
  薰子、小梅、风花则是无言地向光芒低下头。
  ——再见了,响一郎先生——
  即使眼镜因泪水而起雾,薰子仍毫不在意地目送她的初恋情人。
  豪铁则是如男子汉般豪爽地大哭,并且双手合十;而王子则像是掩饰泪水般抬头仰望天空说道:
  “如果是现在,本大爷似乎能对父母说出‘谢谢你们生下我’了。”
  注视着升华至天空的光之残像,众人仰望天空好一段时间。
  而远处街上人们所哼的“镇魂响音”,一直都没有停歇。

  终章

  响一郎引起的骚动,不留痕迹地被抹去了。
  那时化成祸津神的人们,也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般过着自己的生活。
  这并不是情报操作或事后处理。
  而是那时所发生的事,一切都变成“没发生过”。
  弦而判断那恐怕是响一郎的力量所造成,不然也无法解释这个情况。反正不管能不能解释,事实都还是不变。
  乡下小镇仍是保持着往目的安稳,日子也不断地流逝而去。
  就这样终于到了文化祭当日……
  “苇原,我有事要找你商量。”
  在用来代替休息室使用的储藏室里,王子脸色有异地找音矢商量。
  “怎么了吗?”
  “嗯,我可以逃走吗?”
  “啥?”
  音矢停下正在调音的手,呆呆地抬头望着王子。
  “我无法忍受那样的紧张感,等一下就请你们努力了,再见。”
  王子匆忙告知之后,弯腰驼背地转身就要走。
  “给、给我等一下!王子!!”
  “是啊,你以为我们是为了什么努力到今天的啊!!”
  真那实慌慌张张抓住王子的肩膀,顺势开始施展卍字固定。
  “什么嘛,真太郎,你不是要改掉‘我生来对不起大家’吗?”
  “我不行啦!太过紧张,我心律不整发作了啦!血压也已经超过八百了!如果这样上台,我毫无疑问一定会死的!我会爆发而死!”
  见到王子哭喊的模样,音矢抓了抓头。
  他也不是不能体会王子的心情,因为他自己也很紧张。
  不过就如真那实所说,他们的努力都是为了今天。
  这一点王子也不例外。
  “没问题的啦,来!接住吉他。”
  就在音矢将吉他丢给他的瞬间……
  “呼,那欢呼声有96%是属于我的。”
  见到王子得意地摆出姿势,真那实不禁全身脱力。
  剩下的4个人,一个人分1%是吗?
  总之他有那种斗志就没问题了。
  “音矢先生,我有点不安……”
  斋在面对祸津神时能够发挥出惊人精神力和集中力,但是正式站上舞台这还是第一次。正如她所说的,她一副不安的神情向音矢求救。
  看到她的样子,音矢觉得奇怪又可爱,于是对着斋微笑道:
  “没问题的,你就想像是在社办跳舞就好了。虽然这样说对来观看的大家不好意思,不过你把观众席当成南瓜田就好了。”
  音矢将学长传授的“登台不紧张诀窍”说给斋听。
  “没错没错!南瓜也好西瓜也罢,反正别在意最好!”
  干劲十足的真那实轻轻往斋的背上拍了一下。
  “——接下来是由流行音乐社所带来的演奏。”
  听到广播之后,音矢他们看了看彼此的脸,然后互相点了点头。
  演奏的第一首曲目,是用标准摇滚改编过的曲子。
  兴奋得意的王子表演不输职业歌手的花式演奏,让观众看得胆战心惊;音矢洗炼的技巧则激起阵阵欢呼;再加上豪铁用强而有力的鼓声,对观众施以低音的身体重拳;真那实的贝斯则是挥出绵密的捣拳;斋优美的舞蹈更是让演奏锦上添花。
  观众们先是对这超越高中生水准的演奏哑然无声,之后立刻随着节奏激情吼叫,既有人起身随着音乐起舞,也有人模仿着台上虚弹吉他。
  当第一曲进入高潮的时候,观众席上能安坐不动的大概也只剩下老年人了。
  “好啊!音矢!就是这样!”
  只见伤势痊愈的弦而站在椅子上又蹦又跳,在他旁边的豪力则是甩着大颗的佛珠,发出危险至极的喊叫。
  观众席上也看得见薰子、小梅、风花的身影。
  巫女们的视线虽然让斋有些难为情,不过她还是华丽地跳着16拍子的舞步。
  就这样,文化祭的第一首曲目就在超越音矢等人想像的热烈气氛下结束。
  “呀~~!音矢!你看你看,你不觉得音矢看起来比平常还要帅吗?”
  风花一边说一边拉扯身旁小梅的衣袖。
  “你说的没错,看起来相当威风凛凛呢。”
  ……她旁边的人应该是小梅才是,但是被她拉扯袖子的那个人,却是以轻松愉快的男高音回答她。
  风花觉得奇怪,便抬头看着旁边站着的男人。
  “咦?……什么~~~~!?”
  听到风花那足以一扫歌曲余韵的惊声尖叫,不只是附近的观众,连台上的音矢他们也不禁注目风花所在的那一区。
  “嗨,音矢,刚才那首曲子很棒喔。”
  一见到那名对着舞台鼓掌的男人,所有苇原神社的关系者都吓得软脚,不过那也怪不得他们。
  因为站在那里的人是苇原响一郎。
  “爸、爸!?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音矢忍不住发出怪声。
  “身为父亲来看儿子登台表演,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义务吗?”
  听到响一郎语气平静的回答,音矢等人皆惊讶得合不拢嘴。
  “而且沙夜也说不管怎样都想来看啊。”
  “音矢,你很棒哟。”
  仔细一看,才发现沙夜就站在响一郎身边,不知为何她还穿着荷叶边的女仆装。
  沙夜看起来并不像以前那样缺乏感情,而是露出了灿烂耀眼的笑容。
  “妈也来了!!为什么?”
  “因为响一郎说穿这件衣服比较好……”
  见到脸颊泛红的沙夜,周围的男学生们起了一阵骚动。
  只看外表的话,沙夜看起来就是十六岁的美少女,而且又加上她还穿着女仆装,因此马上就成为男学生们关注的焦点。
  “我不是问这个!而是为什么你们会出现在这里?你们两人不是回归天上了?”
  音矢和斋都亲眼目睹着两人回归天上。
  音矢一直以为那是今生的最后一面了。
  然而现在,响一郎和沙夜却并肩站在他眼前微笑着。
  响一郎耸耸肩说道:
  “我不是说过我是神吗?要往返天界和现世之间,对我来说是轻而易举之事。”
  “是、是这样吗?”
  “没错啊。”
  “但、但是妈她……”
  “因为我在天界遇到兔贵子的灵魂,所以我把沙夜的心和兔贵子的灵魂合而为一……没错,我让她恢复原状了,而且她们两人也都希望如此,结果就……”
  “结果我也变成神了。”
  沙夜开心地微笑。
  这也就是说,他们两人只是以音矢监护人的身份出席他的文化祭。
  响一郎露出愉快的微笑,却被弦而以拐杖敲了一下头。
  “你这家伙!怎么还有脸来这里!给我过来!”
  “抱歉打扰你们了,来,请继续吧。”
  响一郎恭敬地向观众席行了一个礼,然后就在弦而的拉扯之下,被拉到会场边去,而沙夜则是慌慌张张地追赶在后。
  “别这样嘛,父亲,请冷静一点,其实我有事要和您商量。”
  “谁要听你说话啊!你这个不肖子!还不快给我滚回天上去!”
  “我和沙夜两人想要成为家里的结缘之神。”
  “那种事我才不答应!”
  “结缘很赚钱哦?父亲。”
  “唔……”
  弦而的拐杖停了下来。
  然后响一郎压低了声音。
  “而且一定会有很多年轻女性前来哦。”
  “唔唔……”
  仰望响一郎胜券在握的表情,弦而口中含糊得答不出话来。
  看到父亲和祖父似乎在场边争论,音矢虽是心中在意,却还是赶紧翻过乐谱。
  虽然事情有了奇怪的发展,不过演唱会还是要继续才行。
  “呃,下一首曲子是……”
  “在那之前!!”
  叽~~!突然间尖锐的噪音响起,真那实的声音中途抢进了麦克风。
  “大家听我说!今天是欢乐的文化祭对吧!”
  YA~~!观众席上响起这样的欢呼声,此时文化祭的舞台已成为流行音乐社的专属演唱会了。
  “首先!对于炒热各位气氛的本社社长,请给予他热烈的声援!”
  受到真那实的煽动,观众们鼓掌、声援以及口哨声此起彼落。
  “喂、你想做什么啊,真那实?”
  音矢小声询问她,真那实却笑嘻嘻地打断他的话。
  “今天是本社社长苇原音矢的十八岁生日喔!”
  “什、什么!?”
  音矢当然记得自己的生日,但真那实的惊喜却让他忍不住惊讶得叫了出来。
  而他的惊叫声又被麦克风捕捉,情况更是失控。
  随即引发了观众席一阵爆笑。
  “大家愿不愿意帮这位有点迷糊的社长庆生呀?”
  真那实就像是主持儿童节目的大姐姐,只见她将手竖立在耳畔,对着观众席倾听回答。
  观众们纷纷笑着大声鼓掌。
  “那么我们就来唱一定要的生日快乐歌吧!”
  当她以贝斯演奏起生日快乐歌,观众席上也响起了歌声。
  虽然不知两人身在何处,不过响一郎的男高音和沙夜的女高音,也传到了音矢的耳中。
  “祝音矢生日快乐~~☆”
  “祝你生日快乐~~!”
  手上打着拍子,观众席俨然成为一个大合唱,音矢则是难为情地向他们鞠躬答谢。
  ——我能够迎接这个日子的到来,都是多亏有大家。
  音矢高兴得快要哭出来,但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哭泣就太丢脸了。
  他拿起挂在麦克风立架上用来擦拭汗水的毛巾,用它猛擦脸好掩饰自己的表情。
  “生日快乐!音矢!”
  在真那实起头祝贺下,会场响起了震耳欲聋的掌声。
  坐在观众席的薰子、小梅、风花三人,也抱着偷偷准备好的花束和蛋糕走到台上。见到美丽巫女们登场,会场的气氛更加热烈了。
  “生日快乐,音矢!”
  “恭喜你十八岁了!”
  “生日快乐!你看,这是大家做的蛋糕哦……哇哇哇哇!!”
  风花拿着大约一个环抱大小的蛋糕奔跑过来,脚却不小心绊到电线,于是她就在收不住势的情况下,将蛋糕砸到了音矢的脸上。
  “对、对不起!音矢你没事吧!?”
  “我是还好,可是难得大家做的蛋糕……”
  音矢满脸奶油,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其实他内心是如获大赦。
  他刚才因为太过高兴,眼泪都快夺眶而出了。
  “啊~~好惨的一张脸。”
  风花多余的一句话被麦克风捕捉,观众席又是一阵哄然大笑。
  “我们是什么时候变成搞笑乐团的啊?”
  “还问什么时候,打从一开始就是啊。”
  王子一边大笑,一边吐槽苦笑的豪铁。
  “想吃蛋糕我随时都可以做呀~~”
  小梅一展露甜美微笑,观众席不知为何也响起掌声。
  看来巫女们很快就有了固定粉丝了。
  “——来!各位久等了!接下来是本社社员为今天而创作的新曲!”
  在真那实的示意之下,巫女们取出藏在舞台帘幕后的雅乐器。
  “咦?薰子小姐她们也一起吗?”
  原本正用毛巾擦着脸上的音矢,此刻也不禁瞠目结舌。
  这样的计划并没有事先知会过啊。
  “当然,因为不论何时何地,我们都会和音矢在一起啊。”
  听她如此断言,音矢露出有些高兴,也有些困扰的表情。
  当然,他完全不讨厌她们这样的想法。
  “——那么请各位观赏!”
  答答答答,鼓棒互击了数响后,豪铁的鼓声立刻如炸裂般响起,王子的吉他、真那实的贝斯以及音矢的Stratocaster也一同加入。
  小梅的羯鼓配合着大鼓,薰子的龙笛与真那实的贝斯相呼应,风花的高丽笛与吉他的反复弹奏纠缠在一起,顿时和洋乐器达到浑然一体的境界,创造出圆满平和的音乐。
  “喔喔喔喔!!”
  会场激起了欢呼声。
  明明是第一次听到,这曲子却让众人有怀念的感觉。
  这是那时大家无意识下朗朗上口的旋律。
  音矢就像为父母送别时一样,唱出了灵魂的战栗。
  会场一瞬间鸦雀无声,观众却在下一刻开始哼起歌来。刚开始还只有几个人,随即马上变成数十个人在哼歌,终于会场全体观众都哼起这首歌的旋律。
  就连严格管理着表演时间的学生会工作人员,这时也忘了自己的职责,随着众人一同哼歌;预定下一个上台表演的学生们,此时也忘记自己的表演和大家一同歌唱。
  “音矢。”
  演奏到一半,真那实切掉麦克风叫了音矢一声。
  由于会场都笼罩在观众们的哼歌声中,即使演唱中断,观众们也都没有察觉。
  “什么事啊,真那实?”
  “今后你有什么打算呢?祸津神已经不会出现了吧?”
  “不——”
  音矢环顾会场一圈后,视线又回到真那实身上。
  “就算祸津神完全消失,我也要成为神乐主。”
  注意到两人在说悄悄话,斋一边舞着,一边朝音矢的身旁靠去。虽然缺少了斋的舞,不过取而代之的是风花披露了奉纳之舞,而音矢却丝毫没察觉到这项“人事异动”。
  “咦~~?为什么?”
  “问我为什么,因为我想继续当神乐主啊。”
  因为音矢认为神乐主是为了要将人导向正途,神乐主的职责并不是在打倒祸津神,而是在拯救迷失的人。
  这就是音矢在与父亲一战所感受到的心得。
  他认为这个判断非常正确,没有任何错误或污点。
  “毕竟还是要为未来的孩子们着想。”
  “什么~~~~!!”
  即使不用麦克风,真那实的大叫还是清晰可闻。
  由于突然缺少了真那实贝斯的音,演奏也顿时停止了。
  “喂喂!你们在搞什么,曲子还没完耶?”
  王子的抱怨并没有传到真那实的耳中。
  “音矢,你该不会和小斋做了吧?”
  只见真那实瞪大了眼睛朝音矢逼近。
  此时啪的一声,照明突然切换成聚光灯,照在音矢和真那实两人身上。
  似乎是负责照明的工作人员也跟着起哄。
  “呃、你知道的嘛、那个、就是说……是什么呢。”
  “什么跟什么啊!我只是坦率地问你做了没有!”
  “不,你那样也未免太坦率了吧。”
  “别给我打马虎眼!YES or NO,两个选一个!”
  啪!
  此时又有新的聚光灯照在斋身上。
  “我们没做。”
  “小斋,你们真的没做吗?”
  “是的,当我们抱在一起的时候,或许是因为感到安心吧,音矢先生就这样睡着了。”
  “……胆小鬼,这里有个胆小鬼。”
  真那实斜目瞪视音矢,像是全身脱力般喃喃说道。
  “那样的确是胆小鬼呢,阿音,看来我们要再激励你一下才行。”
  “呼,等一下在体育馆后面等你。”
  豪铁与王子不知何时也加入对话,两人各自如此说道。
  “为什么连你们两个也生气呀!”
  音矢畏缩地向后退,却感到背后有二个危险的气息。
  “原来如此,也就是说进展到互相拥抱了啊。”
  “我那时候只有摸到胸部,都没有进展到那种程度呢。”
  “只进展到抱在一起而已呀?”
  薰子、小梅、风花散发出浓浓的不祥气息,阻挡了音矢的退路。
  “然后呢?结果你要选谁?”
  只见真那实一把将麦克风伸到音矢眼前。
  音矢眼眶含泪地卖力挣扎,但是他已经退无可退、穷途末路了。
  然后下一个瞬间,透过麦克风,扩音器响起了意外的回答。
  “你也可以选妈妈哟~~音矢。”
  顿时全部的照明都打开,照亮了舞台。
  只见沙夜不知何时竟紧紧拥抱着音矢。
  接着真那实惊讶得瞪大了眼,奋力将音矢和沙夜拉开。
  “讨厌啦,真那实,不可以那么粗暴。”
  “慢着慢着!沙夜小姐!那、那样是不可以的!无论如何都不行!”
  “为什么?”
  “还说什么为什么,你们是亲生母子啊!”
  “那样不行吗?”
  “不管是在伦理上、法律上、我个人的情感上,都是绝对不行!”
  “即使是不被允许的爱情,只要音矢希望……”
  沙夜楚楚可怜地望着音矢。
  然而音矢却是看着别的方向,惊吓得睁大了眼。
  “音矢……如果你敢和沙夜有什么……我绝不饶你!”
  只见响一郎站在舞台最内侧的戏剧用戏台上,全身散发出浓厚的杀气,而且只有响一郎的照明是他自行提供。
  “爸、爸,我……”
  音矢也不打算和母亲结合啊。
  正当音矢慌忙地想要辩解时,沙夜抓住他的手臂,轻松自若地说道:
  “哎呀,亲爱的,男人的嫉妒很难看哦。”
  “沙、沙夜!沙夜~~!!”
  见到响一郎颓然坐倒在地,弦而指着他高声大笑。
  神的威严简直是荡然无存。
  看着舞台上所上演的闹剧,观众们也个个捧腹大笑。
  不知该如何是好的音矢,只好抱着头大声叫道:
  “总之我还没有决定要选谁啦!”
  此时真那实、斋、还有巫女们缓缓地将脸凑了过来,音矢不禁露出困惑的笑容说道:
  “什、什么?”
  ‘你这个胆、小、鬼!!’
  受到她们齐声严词批评,音矢当场吓得脚软。
  此时最先苛责音矢的真那实、进行集团霸凌的巫女们、商量要如何严刑拷打,充满义气的豪铁与王子,这一干人等都拿起各自的乐器,回到他们的位置上。
  而响一郎也在沙夜和弦而的拖拉之下,消失在舞台帘幕的后方。
  “……唉。”
  音矢深深叹了一口气,然后站起身来。
  他拿起原本竖立在立架上的Stratocaster。
  “对、对不起!那么我们重新来过……这是最后的曲子!”
  音矢的一声号令之下,演奏又再度开始。
  音矢愉快地看着正在演奏的亲爱伙伴,以及跳着舞的斋。
  “什么都还没结束,一切才正要开始呢!”
  只见音矢弹奏着吉他,轻快地朝舞台上的同伴奔去。
  所有都思念都化为音乐、化为歌曲,传递到世界各地。
  思念会相互吸引、交织融合、有时也会相互冲突激荡,就这样传遍至世界各地。
  至今一直是如此。
  今后一定也是吧。
  或许对某些人来说,那就像是要解开困难繁复的算式;或许对某些人而言,那就像是奔跑在争一秒之快的赛道。
  而对音矢而言,那就是音乐。
  他有父亲留下的Stratocaster,以及同伴在身边。
  洋溢的旋律,加上永不停止节奏。
  “最后一段了!开始啰!”
  音矢向众人叫着,左手用力挥下。
  源源不绝的情感化作音乐,震撼着会场的空气。
  真那实也不甘认输地弹着贝斯。
  “我爱你,音矢。”
  斋翩然地依偎着音矢,微笑着对他说:
  “我爱你,音矢先生。”
  这时在巫女们的加入下,终于进入最后一节了。
  “我最喜欢你了。”
  “我们要永远在一起哦。”
  “你是我的最爱。”
  每个人的思念都流入音矢心里。
  音矢尽全力大喊。
  “各位,我爱你们!”
  人生有如不停滚动的石头,即使是在这样的人生中,我们还是会一直、一直演奏下去吧。
  因为不管是多么微不足道的烦恼,还是面临九死一生的危机,思念总是无限涌出,永不止息。
  所以我要弹吉他。
  和心爱的大家一起歌唱。
  歌唱那振奋灵魂,属于我们的交响曲。
  将我们的思念传至世界的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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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7-6 09:59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dawei134 于 2010-7-6 10:18 编辑

后记

  真的非常感谢各位展卷阅读这本《镇魂交响曲》。
  然后“镇魂”系列终于到此结束了。
  能够利用这后记的页数向大家如此报告,一切都是多亏各位读者的支持鼓励,谢谢各位!我爱你们!
  想来出道作“镇魂练习曲”付梓至今也有一年半了,这中间真的是发生了许多事。当初一切都是初次经验的我,只是像只无头苍蝇般乱窜,如今那也已是美好的回忆……才怪!因为根本没过多久啊!现在回想起来我还是想哭呢。
  “哎呀,结束了结束了,终于顺利写完了啊!”
  老实说这才是我真正的感想。
  当初定下“预定出五集,但是如果卖不好就立刻腰斩”的目标,而我现在的感觉,就好像朝那个目标拼命令力奔跑过了一样。这是短距离赛跑、不,感觉应该比较接近游泳吧?我就连换气都上气不接下气了,随时都有可能会溺毙啊!哇啊!我的脚抽筋了!编辑长!截稿日可以延后吗?大概就像是这样(本书也给您添麻烦了)。
  只不过,虽然在写作途中是那么地应接不暇,一旦像这样迎接结局,我又后悔着这个没有写、那个没有写的,老实说,这也是我真正的心情。
  如果有机会的话,总有一天我也想写写身为神乐主成长之后的音矢等人,或是音矢女儿们的故事(你问我音矢最后会和谁在一起?会是谁呢?总之不管是和谁都很令人火大,这个幸福的家伙!)。
  最后我要向所有协助本书出版的人们致上由衷的谢意。
  首先是推动本系列出版的集英社SUPER DUSH编辑部。
  再来是总是鞭策鼓励我,给予我许多建议,华丽地使用着糖与鞭子的编辑长。
  接着是赋予角色闪耀新生命的插画家Peco老师。
  还有就是协助我写作的Story Works的同事们。
  最后感谢的不是别人,就是陪伴这故事到最后的您。
  我很荣幸(真的是太高兴了)承蒙编辑长训示。
  “快给我把下系列的构思和剧情大纲交上来!”
  我会努力!我会努力的!请务必让我为您做牛做马!
  我由衷盼望这个机会能够实现,好与各位读者再度相会。
  不,我们一定要再会。
  真的非常、非常感谢您!

  2008年7月 北泽大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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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7-6 10:44 | 显示全部楼层
……又一部小说结束了……扫了一眼,没看出什么所以然来……
还有……膏子乃怎么代发录入了?
发表于 2010-7-6 11:20 | 显示全部楼层
到了最后还是后宫的结局,真是人参赢家啊,真怨恨。。。
发表于 2010-7-6 12:30 | 显示全部楼层
哦,发现好物,后宫大好
又一部小说完了啊
发表于 2010-7-6 12:31 | 显示全部楼层
一直很期待第五卷的说~~ 终于完结了
发表于 2010-7-6 12:33 | 显示全部楼层
最后的圣战终于开始!!人气作品堂堂迈入完结篇!
难道这本是完结篇?!!!
发表于 2010-7-6 13:48 | 显示全部楼层
想不到響一郎的事故是這樣發生的
也總算清楚音矢他母親沙夜是怎麼死的
更沒想到兔貴子竟也會是他母親

原來真正的『鎮魂響音』是這樣子
不過我很喜歡,畢竟只有攻擊性的曲子是無法拯救任何人
只有溫柔又能包含一切的心情和樂曲才能救贖那群需要的罪人

話說還有機會能再遇到兔貴子嗎
畢竟出場鏡頭有些少,這樣就回去
總覺得很不捨

我還以為音矢終於登大人阿
竟然只是抱著睡覺!?
沒關係!你就通吃吧!
但要是這麼做,你準會被一群去死團追殺的

先聲明,我最喜歡小梅,溫柔,身材又棒
至於小齋排第二,畢竟那甜食的威力可是很強的

看到響一郎和沙夜都成為神
真是可喜可賀啊!這樣就能隨時看到
想不到敲詐工夫這麼了得
連色老頭也被輕易馴服
就只靠『錢』和『美女』

但總之先慶祝
音矢終於18歲成人啦
別裡會那些只會按照古老規矩的笨蛋
就完全看你的意思走下去吧

話說沙夜穿女僕裝
好想看喔!= =+
畢竟畫風就跟《出包王女》和《迷途貓》很相似
其實我也沒注意插畫是誰阿

這本後宮小說的結局還算不錯
整整5本,劇情長度拿捏得很好
不知道下一本會是什麼呢
超期待的說

對了,台灣終於也發售了
http://www.kingstone.com.tw/book/book_page.asp?LID=se008&kmcode=2018610745318&Actid=wise&partner=
我也該是考慮是否要買下來收藏呢
畢竟都已經出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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呀晋 + 40 认真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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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7-6 13:58 | 显示全部楼层
喂喂
最后的后宫宣言可以看做男主彻底渣化的标志么……
PS:那几个路人化的巫女转校生也辛苦了
跑龙套还是蛮杯具的……
发表于 2010-7-6 14:27 | 显示全部楼层
完结了,男主又是一个人参的赢家,后宫何其多
发表于 2010-7-6 16:01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jieogeng 于 2010-7-6 16:03 编辑

居然已经完结了啊……可惜第四卷我还没看

到了大学之后就对比我还中二的男主无比厌恶...

虽说斋一如既往的萌啊...抽空再看好了,感谢GS大的录入,捏扁膏药小lol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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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imekeeper + 1 所以說圖源總是被忽視的...(蹲牆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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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7-6 16:29 | 显示全部楼层
就是因为万恶的人生赢家还没灭绝,战争才不会停止。我还以为推了,结果,音矢你真是个胆小鬼。最后,我是支持选妈妈的,那样比较有趣(邪恶的笑)
发表于 2010-7-6 17:42 | 显示全部楼层
= = 真希望出番外啊!看了5卷有点意犹未尽啊!
楼主辛苦了~
发表于 2010-7-6 18:00 | 显示全部楼层
后宫结局....话说终于完结了....果然男主是赢家...
期待作者的新作吧
发表于 2010-7-6 18:01 | 显示全部楼层
你就直接说全选不就好了,不过居然连死了的老妈也要参和进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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