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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之国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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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击文库] 永生之酒[08][台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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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8-25 08:29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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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源:timekeep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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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对:初校  夜の星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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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8-25 08:30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chelsealoli 于 2010-8-25 08:53 编辑

终章 I於情报商
  该从哪里说起好呢?
  这次我要提供的情报,究竟哪里是头?哪里是尾?实在模糊不清,难以界定……说得严谨
点……「事情」在我出生前便已开始,说不定现在也还没有结束。
    你说提供情报时,没必要掺杂个人感情?
    只要简明扼要地说出事实?哼!愚蠢至极!
    情报贩子先生,我啊,并不是为了钱才叙述这种事情。
    完善……对,我想要的是完善的情报。
    但是仅凭我所知的情报,并无法完善这个事件。
    它必须将许许多多的故事凑在一起,才能勉强成形,汇聚成一个形体。
    是的,这个情报是搜集无数主观後所构成的一个事实。
    而将它客观地重组,就是你们这些听我说故事的情报贩子的工作吧?
    嗯,所以,在下会正确地陈述……

    陈述这个主观得无以复加,由我观察到,仅只服务我自己的私家情报!
    你要我「别太兴奋」?
    什么啊……你啊,根本不了解,完全不懂嘛。
    此刻的兴奋,难道就不是一个情报?
    观察一下气氛好吗?就算是气氛,也充分带有讯息啊。
    举个例子,像现在让我如此兴奋的气氛,也是一个宝贵要素吧?它可以唤起我接下来要说明
的事件场景不是吗?
    结果这东西时常伴随著情感。去除掉情感,正是你们这些搞报纸之人的工作罗。我们这些阅
  读报纸的旁观者,到时又会带著不同的情感去接收一个结果。
    ……嗯,没错,过去这种东西,换言之,就是人心。
    你们这些人赖以维生的,正是「那种东西」吧?
    当别人绞尽血汗、泪水、智慧、勇气、耻辱、梦想、力量、感情,过去和希望去陈述出一个
  结果後,你们会立刻扑上去大快朵颐,改变它,羞辱它,再暴露於世人面前。
    ……表情不要那么不愉快嘛,我是在称赞你们耶。
    不行,我和你没话好说。
    去把副社长——把居斯塔夫·圣杰曼叫过来。
    也只有他和你们的社长,在以前被我用同一番话讽刺时,才会笑著扯说:「不要这样夸奖我
  啦,我会害羞的。」
    而且居斯塔夫付钱也挺爽快的。虽然社长也不错,不过那个人还是老样子,待在资料山中,
  不肯出来对吧?
    ……表情不要那么困扰嘛,我是在开玩笑耶。
    我知道喔,居斯塔夫目前在芝加哥对吧?他目前和那个矮不隆咚的摄影师女孩在一起,昨天
  投宿於芝加哥的岗斯勒克饭店,今天早上还吃了火腿蛋。
    ……你问我为什么会知道?
    那是因为,我碰巧也在那间饭店啊。
    那位摄影师小姐在吃火腿蛋时,帮她倒饭店特调——苦到很夸张的咖啡的服务生就是我。
    那位小姐虽然苦到整张脸都皱起来,还是硬将整杯咖啡部喝完喔。
    ……哎呀,你说这样子时间上不合理,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确实要在数个小时内从芝加
  哥赶来这里,是不可能的事。
    真服了你。

    你还真是对我一无所知耶。
    我吗?
    我啊,让我想想该怎么说才好呢?
    我拥有数百个名字。
    啊啊,不是啦,我指的不是假名,而是真的拥有非常多名字。
    身体的数目和名字一样多。
    不过,我的意识只有一个,就那么一个。
    ……嗯,这种说法对吗?意识这种东西,能用一个两个来计算吗?
    意识真的很不可思议,明明能如此清楚确认自己意识的存在,却又模糊不清,让人算不出它
  有几个。我们能够说,死後和出生前的意识数量就是零吗?那么,晚上不作梦,睡觉的时候呢?
  平常发呆的时候呢?
    嗯,怎么想也想不出个所以然对吧?它就是这种东西罗。
    话说回来,也没有人能够证明,「我的意识」和「你的意识」是一样的。
    ……啊啊,对了,说到都忘记了。
    你是要问我的名字吧?抱歉抱歉。
  请恕我讲话时而恭谨,时而随便。
  因为我的意识还无法决定……
  到底该不该对你抱持敬意。
  因为我有多少个名字和身体,就拥有多少种不同的生活罗。
  不过基本上,我还足有一个固定的名号,一个所有身体共通拥有的名字。
  今後我们可能常有机会来往,就特别告诉你吧。
  夏姆。
  你没有必要将它记起来,因为这就像社交辞令一样。
  嗯,我希望你能先了解的情报就是这些,请多多指教。
  好了……我们重新再来一次。
  该从哪里讲起好呢?
  在这个事件中,有些场面我人在场,有些场面则不在场。
  另外还有一件事得先说清楚。
  这个事件现在已经结束了。
  若以更宏观的角度,将这个事件视为另一个更大事件的一部分,它或许尚未结束……不过大

致上算是尘埃落定。
    我说的是在纽约这里,以及芝加哥和旧金山外海等地同时进行的「一桩」事件。
    再重申一次——
    我有些时候在场,有些时候不在场。
    我将情报提供给你,相对地,我也想询问我不在场的那些地方的情报。
    ……嗯,那些情报之後再说就行了……那么,我先从事件的开端讲起……
    可是还是很伤脑筋耶……从哪个开端说起好呢?
    对,可以称为开端的事情有好几件。
    我真不晓得该从何讲起,就从最简单的开始吧。
    首先,就从一名待在侦讯室里的卡莫拉分子讲起……
    他是一名黑帮的年轻干部,不过该组织和黑手党有所不同。
    那名被FBI拘禁起来的可怜青年,名字叫作——

    1934年  曼哈顿某处  地下室
    「费洛·普罗宣查。」
    「……」
    一个名字被人提起。
    那是毫无虚假,得自父母的名字。
    青年被人以那个名字叫唤,却仍然保持沉默。坐在他对面的男人见到他的反应後,很满足似
的开口:
    「你这『模样』真精采,简直可以媲美百老汇的主角了,只不过是出喜剧。」
    「……羡慕的话,我可以把角色让给你,爱德华探员阁下。」
    带著愤慨与嘲弄混合在一起的复杂表情——费洛·普罗宣查抬起头说道,但他口中的尊称却
充满著讽刺。
    他的五官让人不知该称呼为少年还是青年,而双手则被灰浊的银色手铐牢牢地扣在一起。
    费洛的双手失去自由,映照在他眼里的,是一个狭窄的房间。
    但青年却连那个房间的用途,位於什么机构的内部都判断不出来。他被人用车子载来後,便
被放在城市边缘一栋随处可见的楼房前方,随即被带到现在这个房间。除此之外的一切,他都无
从得知。
    墙壁上没有窗户,只挂著一面镜子,梢远处则嵌合著一张牢靠的房门。
    由无机质水泥和淡红色砖瓦构成的墙壁反射著灯泡的光芒,给人一种奇妙的温暖。
    看见在灯光中,熠熠闪烁的粉尘,费洛想像了一下尘埃进入自己肺部的画面,不自觉放轻呼
吸的力道。
    「……虽然你混了个不错的职位,但这职场还满不赖的嘛。话说回来,也挺适合你这个土包子
的。还是说,你的冥顽不灵惹了祸,让你马上就被降职啦?」
    听见年纪显然小於自己的青年说出的奚落,「调查局」的年轻成员爱德华·诺亚探员耸耸
肩,照样俯视眼前的「罪犯」:
    「这间侦讯室稍微特别一点,希望你能忍受它的简陋。」
    「……你变了呢,爱德华。」
    「哪里变了?」
    「如果是以前的你,刚刚那点简单的挑衅,就能让你面红耳赤了。」
    青年说出一句和他的娃娃脸格格不入的话,而爱德华·诺亚也反唇相讥了一句:

    「你才变了。」
    「……」
    「以前的你,不会这样乖乖地跟著警官走吧?」
    听见和自己有著多年孽缘的探员提出的问题,费洛静静别开视线,开口道:
    「……我只是不想造成家族的困扰而已。」
    「原来如此啊,这的确很有你的风格。而且,对你这种沟鼠而言,那个渺小帮派是唯一的安居
  之地。」
    「『渺小』两个字是多余的。话说回来,和伟大的司法部调查局相比,大多数的组织都会显得
  渺小吧?」
    这句话虽然充满酸味,爱德华却满是感慨地接受这个说法,对著费洛正声说道:
    「司法部调查局——过去在这个名称下,我们连个逮捕权都没有。不过从明年开始,我们的名
  字和组织都会有所更动……Federal Bureau 0f Investigation(联邦调查局)……据说会改成那个
  既响亮又简洁的名字。不过我倒是认为,届时都会被采用的叫法定『FBI』。」
    「……名头变得还真不小,保留下来的名字,只有『调查局』这部分吗?」
    调查局。
    这个组织原先仅是司法部旗下的一个小部门,现在则成了有如警界象徵的庞大机构,据点更
是遍布全美。
    1924年,在现任胡佛局长就职以後,组织急速扩编——短短时间内便获得了扬名全美的
强大力量。
    这个大组织攀上美国国家权力顶峰,成为司法界的一张王牌,彻底查办在禁酒法时代势力大
增的帮派组织。
    「你们今年似乎很不走运嘛。」
    爱德华一脸得意地说著,将脸迫向被扣上手铐的年轻帮派分子。
    「火器法通过以後,你们再也不能大肆火拚了。用来卖乔的手段遭到剥夺,我想你一定心有不
甘吧?」
    「……不干我的事,基本上,我只靠双手。」
    国会这一年制定的联邦枪械法说穿了,用意便是要削弱活跃在国家台面下的帮派分子武力。
    这项法令限制了民众携带各种武器和配件的权利,汤普生冲锋枪之类的全自动枪械自然不在
话下,削切枪身以增加扩散能力的散弹枪也在管制项目之内。
    「但想不到你们连消音器都要禁止,是想要吊死武器工匠这些柔弱的一般市民吗?」
    「让柔弱的一般市民制造专门用来暗杀的消音器,这样像话吗?」   
    爱德华避重就轻地回应费洛的嘲讽,始终不改其身为司法人员的一派从容。

    「另外,这是禁酒法废止後的第一年,对你们以地下酒吧为主要经济来源的组织而言,不啻是
  一大打击吧?」
    「很不凑巧,我们家的店,不管是不是地下营业,生意都一直很好。」
    「包括你管理的赌场在内是吧?」
    「喂,你现在的立场,已经高到可以这样鄙视我啦?少给我逐一挑毛病。」
    就在青年脸上的火气逐渐凝聚时——
    「嗨——很高兴看到你们相处得这么愉快。」
    房间的门突然被打开,三名男人大摇大摆地走进这闾绝不算宽敞的房间。
    「呃……你好,我们应该是初次见面,在下是比尔·沙利班。」
    带著一副爱困眼神的男人,慢条斯理地打招呼,并将手摆向他身後的两人:
    「啊……这边这位体格壮硕的仁兄叫作多纳德·布朗,而戴眼镜的那个是亚伦·贝克。我们大
  家部是这位爱德华老弟的职场同事,嗯……」
    态度像是在介绍朋友一般的,是自称比尔的一名探员。站在他身後的两个人表情严肃,眉毛
  自始至终没动过半下。
    「嗯……对於他们差劲的服务态度,我感到很抱歉,但毕竟工作很吃重哪……」
    比尔说著说著,动作缓慢地走至爱德华的身旁,朗读起他手上的资料供费洛确认:
    「啊——费洛·普罗宣查……二十二岁,单身,来自於纽约的地狱厨房(Hell's Kitchen)父
亲为意大利人,母亲为美国人,双方皆因肺结核辞世……啊,抱歉。母亲死後,随即离开地狱厨
房,流浪於纽约四处……之後发生什么事我们并不清楚,不过你和令尊走上同一条路——栖身於
黑手党之中……」
    「我不是黑手党。」
    在对方提及双亲过世的资料时,费洛脸上面无表情,不做任何回应;但在听到这里时,首次
将脸转向比尔,透露出冷冽的目光,说出一个组织体系的名字。
    「是卡莫拉。」
    §
    费洛·普罗宣查并非一般平凡百姓。
    他是俗称的帮派分子,一种犹如美国当前时代象徵般的存在。

    话虽如此,他所属的帮派并非当时以「我们的事业」为代表,席卷全美的黑手党集团,而是
  另一个体系的组织,在意大利本土被称为「卡莫拉」。
    不同於发迹自西西里岛的黑手党,该组织主要以意大利的拿波里为据点,组织结构和经手的
  生意也和黑手党有所差异——不过在美国,特别是在平民百姓的眼中,通常都被视同於黑手党。
    费洛·普罗宣查所属的帮派便属於该类型,名为「马尔汀乔家族」,目前只拥有一小块地盘,
  而他在里面担任干部的职务。
    但话说回来,该帮派的干部其实多达十数名,占了组织人数的四分之一。
    而费洛是那里最年轻的干部,负责管理一问小小的地下赌场。
    他拥有在家族发生状况之际,能马上牺牲生命的觉悟,同时,夺取「敌人」性命的觉悟也相
  当稳固坚定。
    这次爱德华将他带回侦讯时,他也没有大意地做出什么会增添嫌疑的举动。大概是因为有足
  够的自信和准备,就算对方想要打采地下赌场和其他收入来源的情报,也有办法瞒天过海吧。
    在青年这副平凡的娃娃脸面具之下,确实存在着栖息於城市黑暗和暴力之中的帮派分子面貌
  ——而该身分目前正射出冰冷的目光,瞪视著比尔。
    这便是费洛·普罗宣查隐藏的真面目。
    §
    「啊……是卡莫拉啦。抱歉,我故意讲错的。」
    比尔满脸微笑地道歉,费洛则僵著一张笑脸,将眼前的男人彻底视为「敌人」:
    「……你给我小心点,晚上千万不要走进我们的地盘……」
    「感谢你的忠告。」
    比尔露出由衷感谢的笑容,若无其事地说:
    「呃……我想你应该已经有所耳闻,我们这次透过侦讯的形式把你找来,是为了调查去年在
『雾墙』发生的『器物毁损案』。现在逮捕令也还没下来,所以爱德华老弟也不要摆出一副高高在
上的样子。」
    听见全然不像调查局人士的说话口吻,费洛皱起眉头,瞄了被称为多纳德和亚伦的两人一
眼,接著将视线栘回面前的男人身上。
    ——这家伙……满讨人厌的。
    如果他没听到他们刚才的对话,最後不会补上那句话给爱德华。可见他们刚才应该站在外
头,偷听里面的交谈吧。

    「比尔,认真一点。」
    被称为多纳德,拥有四方形体格的男人指正同伴的态度。
    爱德华或许已经习惯对方的作风,不予置评地站在旁边。另一名眼镜男似乎觉得发噱,笑著
轻拍费洛的头:
    「原谅他吧,他最喜欢调侃你这种年轻小夥子了。」
    「别碰我……我又不是小鬼。」
    费洛甩头拨开对方的手,看向把自己当成孩子的眼镜男。
    对方虽然不年轻,但也不太像中年人,给人一种精力充沛、事业企图旺盛的印象。
    男人以手指提了一下眼镜,抢在爱德华之前,坐到费洛对面的椅子上——
    接著一阵挤压声响,整个人靠在椅背上。
    「……?」
    看著男人奇妙的态度,费洛露出狐疑的视线。
    ——记得他叫亚伦·贝克。
    这名男人的态度十分嚣张,是什么来历?
    因为自己是嫌犯,他才这么傲慢自大吗?
    费洛在脑中思忖著这些,但是仍然看不透对手的深浅——突然,他有种很不对劲的感觉。
——怎么回事?
自己好像认识眼前的男人。
可是他们应该没有见过面才对。
对,从出生到现在二十几年,他不曾见过这名男人。
可是,记忆中却有印象。
——难道……是……
在费洛察觉这个事实带有的意义同时,眼镜男突然意味深长地一笑,开口表示:
「你太大意了,费洛·普罗宣查。」
他笑著对费洛展示他不停张阖的右手:
「要是我肚子饿,你现在……就是『我的午餐』了。」
对手这句话形成一个关键,让费洛彻底想起对方的身分。
自己的记忆没有问题。
他的确没有见过这名男人。
可是——这个男人却确实存在於记忆之中。
存在於过去被费洛以右手「吞食」的链金术师——圣拉多的记忆之中。

    §
    费洛·普罗宣查并非一般平凡百姓。
    不仅如此,或许他连人类也称不上。
    四年前,费洛被卷进一群链金术师的事件中,并在那时,和同伴们一同化身为被称为「不死
者」的奇妙存在。
    变成一种受到任何伤害都能当场再生,
    不会随著年纪累积岁月的痕迹,
    不论愿意与否,都有义务半永久生存下去的生命体。
    除了被其他的不死者以「右手」「吞食」之外,他们无法死去——
    他们这样的存在,即使被装进汽油桶中沉人海底,抑或被切割得支离破碎,装进熔铁中——
  依旧会被迫继续生存下去。
    那正是——费洛·普罗宣查的第三张面孔。
   
    「那个恶魔当年提的『不死者规则』,其实还满模棱两可的。」
    看著费洛浑身僵硬的模样,先前被介绍为「亚伦」的男人嘴角上扬,摇头表示:
    「因为,其实其他人『可以』用假名来介绍我喔,很不可思议吧?」
    「维克托……你是维克托·泰波?」
    他搜索原是别人记忆里的情报,将视线集中在对方的过去。
    维克托·泰波。
    他是那群链金术师的其中一人,也是和当初被费洛吞食的男人——圣拉多,以及其他众多同
伴一起召唤出恶魔,暍喝下「不死之酒」的其中一人。
    他和圣拉多,以及过去被圣拉多吞食的链金术师们似乎都处不来,因此记忆中没有留下更详
细的情报。
    不过看他表现在面前的狂妄态度,要他找个合得来的朋友,反而比较困难吧。
    费洛做出这个判断後,虽然事情已经过去,这名男人先前放在自己头上的右手,还足让他脸
色苍白。

  「喔?」
  听见对方轻而易举说出自己的真名,维克托·泰波不禁一脸开心地说道:
  「哎呀哎呀,情报果然没错耶。」
  维克托不改其目中无人的态度,乐不可支地盯著费洛的脸孔…
  「原来『吞食圣拉多』那臭老头的人,真的就是『你』啊。」
  「……」
  选择沉默以对的费洛,在心中咋舌一声。
  ——可恶,被对方套话了。话说回来……情报果然没错是什么意思?
  维克托单手在桌子上叩叩敲了几下,抢在青年发问前,丢出他握有的筹码:
  「没什么,那个臭老头不是有一个分身小姑娘,叫作艾妮丝吗?」
  「……!」
  这个名字被对方提及的瞬间,费洛的情绪瞬间紧绷。
  同时心中掀起滔天骇浪。
  「……她又怎么了?」
  明知道中了对方的挑衅绝不会有好事,他还是不得不追问。
  艾妮丝当年曾是圣拉多的部卜,与费洛处於敌对立场。
    她原本连生死都掌握在圣拉多手中,不过那权利目前转移到费洛的手上。但由於费洛对艾妮
丝怀有彻底的好感,因此对他而言——
    「哈!别这么大惊小怪嘛。没什么,我原本就知道那女人总是如影随形地跟在臭老头身後…
不,应该说,是没那老头便活不成;然後在那个臭老头消失後,她转而黏到你身上。我原本以
为,麦沙那家伙会为了替弟弟报仇将她吞食掉,所以觉得这条情报颇为怪异,因此刚才套了一下
你的话,结果就如你所见罗。」
    「要这种卑鄙的手段。」
    维克托见费洛咋舌一声,脸上浮现明显的厌恶感:
    「哎呀哎呀,真奇怪,想不到我会被你们这种垃圾一般的混混如此批评。管你是黑手党还是卡
莫拉,你们这群被称为帮派分子的家伙——都是合众国的敌人。」
    他的脸上戴著无框眼镜,乍看之下颇有文人风采,讲起话来却相当口无遮拦。他目中无人地
对费洛大放阙词:
    「听好了,小混混,我今後一定会彻底整治你们。为了避免你们之後向人哭诉『那种事情,听
都没听过气我就在这里跟你说清楚讲明白。」
    维克托这名「不死者」右手握拳击在左掌上,对眼前的青年宣泄极端个人化的感想:
    「我啊,只要一看到你们这种划地为王,自谢为地下社会的统治者,走起路来嚣张至极,像在

  炫耀的帮派混蛋,就会觉得讨厌讨厌讨厌讨厌讨厌讨厌讨厌讨厌讨厌讨厌讨厌讨厌讨厌讨厌讨厌
  讨厌讨厌讨厌讨厌讨厌讨厌讨厌讨厌讨厌讨厌讨厌讨厌讨厌讨厌讨厌讨厌讨厌讨厌讨厌讨厌讨厌
  讨……咳咳……呼……咳嗯……讨……呼呼……讨…讨厌讨厌讨厌讨厌讨厌讨厌讨厌到不行,知
  道吗?或许有些帮派分子个性纯良,不对一般人出手;或者心中燃烧若正义之火,我还是要一视
  同仁。为什么?因为我看到你们这种家伙,就觉得讨厌讨厌讨厌讨厌讨厌讨厌讨厌讨厌讨厌讨厌
  讨厌讨厌讨厌讨厌讨厌讨厌讨厌讨厌讨厌讨厌讨厌讨厌讨厌讨厌讨厌讨厌讨厌讨厌讨厌讨厌讨厌
  讨厌讨厌讨厌讨厌讨厌讨……咳呼……哈呼……哈呼……」
    维克托讲话讲到快要窒息,不停地咳嗽,让费洛整个人看得目瞪口呆。
    「干嘛讲到自己无法呼吸啊?而且还来个两次,你是笨蛋吗?」
    「笨蛋有什么关系!总比被这样的笨蛋瞧不起,却什么也办不到的你还要好!」
    「你知道我是不死者吧……难道你都没想过,我突然扑到你身上,将右手按在你脑门上的可能
  性吗?」
    无视对方已经连讽刺都称不上的漫骂,费洛以言语轻巧地回了对方一记剌拳。刚才确实是他
  太过大意,不过他认为,在现在这种状况下,这句话将颇具威胁效力。
    他和对手之间隔著一张桌子,距离约为一公尺。只要将桌子踹上空中,从下方钻过去,即便
  手上系著手铐,他还是有充分的机率能够抓住对方的「头」。
    费洛打算看对方如何回应这句话,来判断他是什么个性。
    但维克托听了以後并末改变态度,也没有若无其事地看向旁边,假装露出破绽。他只是针对
那句话予以反击:
    「别搞笑了,臭小鬼。你是在试探我这个不死者吗?」
    「什么意思?」
    「你刚刚说的那句话,简直就和在侦讯强盗杀人犯时,犯人对刑警说:『我等一下会扑到你身
边,将双手姆指剌进你眼睛,让你的脑浆受到致命损伤,把你变成一个废人!』没什么两样。再
者,你觉得国家司法这种东西,会屈服於那种威胁吗?」
   ——呿,这家伙不只是个狂妄自大的笨蛋。
    费洛之所以做出这个判断,并非因为对方让他无言以对:—而是在他说出那一串话的过程
中,探员们已经直截了当改变了周遭的气氛。
    他是使用什么方法发出暗号的?多纳德和爱德华站到桌子的两旁,比尔则不知从何时开始,
跑到费洛的背後吸菸。维克托本人也稍微政变坐在椅子上的重心,将右手栘至腰际。
    他们已经做好准备,在发生突发状况时,四人都能够一起掏枪射击。
    「……你们是认真的?这样的位置会伤到自己人喔?」
    他绞尽脑汁反讽了他们一句,但维克托却毫不犹豫地回答:

    「我事先已经跟他们说好,可以连我一起射下去。虽然我也讨厌痛,不过我事後只要切下你的
手脚,将它们锁进保险柜中,让你无法再生,等你吼叫著要我把手脚还给你时,再从你的脸上连
本带利讨回公道就行了。」
    「……嗯,也是喔。」
    「能够轻易采取这种牺牲自我的策略,算是我们不死者『为数不多』的好处之一吧?」
    看著讲话依旧目空一切的维克托,费洛认为继续和他斗嘴也不会有任何好处。
    因此,费洛决定展现实力。
    他果决地以被手铐拙住的手抓住桌子,爆发力在上半身与下半身之间流窜运转,瞬间将那块
平坦物体向上一举。
    桌子一边旋转一边腾空。
    木制桌子虽然卖相穷酸,份量却绝对不轻。
    瞬间让桌子升空的费洛当场挺住身子,压下这个动作带来的反作用力,将视线转向前方的目
标——然後,定格。
    自腾空桌子的下方看过去,已经不见维克托的踪影。
    ——人呢?
    他还来不及寻找,桌子便突然停止旋转,以原来的姿态落回地板上。
    接著他听见击槌被拉起的声音。
    同时,费洛看见前方一个泛著金属光泽的黑色枪口。
    「好了,坐下。」
    费洛缓缓向上望去——结果见到踩在桌子上,和枪口一起俯视著他的维克托。
    维克托看著费洛,冷漠一笑,并且以戏谵的口气笑道:
    「果然没错,情报无误。你除了翻脸动手的速度很快之外,对自己的体力和爆发力似乎挺有自
信的嘛。」
    「……调查局的人,每个都会那种马戏团杂耍吗?」
    「哼……这点小技巧,是在逮捕做为国家公敌的凶恶犯人时不可或缺的技术。所有经过正规训
练的采员全部都会……还轻而易举!而且比我更快、更美、更华丽!」
    维克托一脸得意地炫耀,但旁边的探员们不约而同地插嘴:
    「啊——不…我不会啊。」
    「请你不要擅自拉高录取新人的门槛标准。」
    「泰波副部长……那样桌子会脏掉,请你下来。」

(插图)
「……好啦,可恶,你们很不配合耶。」
维克托心不甘情不愿的回答,并且收回手枪,讪讪地跳回地上,再次坐下。
「……呃,嗯,怎么说,跳起来本来就在我的计划之中,不过踩上桌子是个偶然。」
「……这样啊。」
「……」
「……」
费洛和维克托之间,无意义地出现令人尴尬的沉默。
隔了几次呼吸后,费洛叹了口气,接着刚才的话题说下去:
「嗯,继续说下去吧。你们说我是『雾墙器物毁案』的关系人,大张旗鼓地把我带到这里……到底想要我干什么?」
在去年,一栋名为『雾墙』的摩天大楼发生一起爆炸案,被卷进某事件的费洛被视为该案件的关系人。
那是基于许多组织的成员和不死者个字盘算所造成,纠结缠绕在一起的复数事件,不过亦能视为单一事件。他们集结只尼布罗这个巨型组织拥有的大厦之中,形成一个爆出许多内幕的宏大且封闭的事件。
艾妮丝和费洛在克里斯多福这名男子的引导下,瞬间由置身世外的状态拉近事件的核心中。
    当然,他们也知道谁是那场爆炸事件的真正犯人——但不可思议的是,警方却好一阵子都没  
  有任何表示。
    根据费洛组织的上级干部——麦沙的说法,那足因为,某个据说与那栋大厦「有渊源的议员
  暗中施压的结果」——
    结果过了一年,当他已经完全不将这件事放在心上时,他就被带到这里了。
    ——真是的,早知道,我也应该要有些准备才对。
    费洛在心中对自己的糊涂抱怨一声,而维克托仿佛在嘲笑他一般,满面笑容地说出一句风马
  牛不相千的话:
    「没啦,我想建议你出去旅行一趟。」
    「旅行?」
    「是啊,去西海岸,花团锦簇的旧金山那里,来一场四周都是海洋与蓝天的悠闲假期……很想
  去对不对?运气好的话,你说不定可以见到你们这个世界的大明星,还能在没有喧嚣谈话的清幽
  环境待上一阵子。」
    有股不祥的预感。
    对於费洛这种行走於黑社会的人而言,「探员」对他说的那些「西海岸」、「旧金山」和「四
  周都是海洋与蓝天」这些字眼,绝对都是「意味深长」。尤其说到後面,对方表示得过於露骨,让
他甚至提不起探究话中含意的念头。
    多到令人生厌的提示,将费洛的思绪导向一个地方。
    接著,仿佛是要证实他最糟糕的预感一般,维克托带著爽朗至极的笑容,将一句令人绝望的
台词送进费洛的耳里:
    「你知道恶魔岛监狱这个地方吗?」

    某酒吧  地下  特别包厢
    你想要打听,从我们的监狱要栘送到恶魔岛的囚犯?
    喔喔,原来如此,这种事情的确不太能宣扬。
    ……话说回来,我只不过是一个前不久才辞职的普通看守,并没有将被我们用号码称呼的家
伙牢记在心中啊。不过若是会被送去恶魔岛的家伙,应该印象会很深刻才对……
    嗯?302010号?
    哈……哈哈……
    嗯……喔喔,喔喔。
    喔——喔——喔——喔——!
    那家伙啊!如果是他,我记得很清楚喔。一来他的号码好记,但除此之外,该怎么说……那
是一个让人难以忘怀的家伙。
    我还知道他的本名喔,因为当初很好奇的关系。
    拉德……好像叫作拉德·卢梭吧。
    听说他是芝加哥卢梭家族的首领——普拉契德·卢梭的外甥。
    他好像因为杀人还是强盗……思,总之就是好几项那类的罪名遭到逮捕,不过详情我并不清
楚。毕竟对看守而言,他们不过是一群叫作「囚犯」的生物,所有人部应一视同仁,以号码加以
称呼。不管他犯下什么滔天大罪,又或者只是一个普通的偷儿,还是江湖上的重要角色,在监狱
中部不过是个单纯的号码而已……至少台面上是这样。
    你问我实际上的情况如何?这我就不晓得罗,毕竞各个监狱与狱警的作风各有不同,这件事
并不容我置喙。
    你想问的下是那些事吧?
    你不是想打听302010号……拉德那家伙的消息吗?
    嗯嗯……你八成觉得我是一个开朗无比,做事轻佻的家伙对吧?
    我在当看守的时候也是很认真的,会尽量表现得像个能干的看守喔。沉默寡言,能对囚犯施
加无形压力的那一种。可是啊,喏,但是啊,听我说,因为我们现在在聊那家伙的事情,所以我

会特别想相当时的自己保持一段距离……喂,你懂吗?懂吧?
    那家伙刚进监狱里时,我当然照惯例对他进行了一次高压式的身体检查,目的足为了告诉他
们:你们已经是罪犯了,给我舍弃自尊心!你们不过是丧家犬而已,你们到这里来,为的就是要
道歉!向因为你们狗屁倒灶,毫无意义的罪行而受到打扰的一般市民和我们不断道歉!
    啊,等等,其他看守其实没想那么多,不过践踏对方的尊严是一个重要的工作。
    我则是特别、格外有一点点……嗯,食髓知味啦。
    只要一想到,不管那些罪犯在外面有多么名声响亮,一旦来到这里,我的地位就硬是高出他
们一截……那个,该怎么说呢,就会想要作威作福一下嘛。谁叫眼前有一大票完全无须客气,供
我鄙视的「罪犯」啊。
    嗯,所以,也就是说……
    我刚刚也提到,我会装得这么轻佻的样子,是为了尽量和『当时的我』做出一些区隔。
    你说听不懂我在说什么?
    ……嗯,算了。之後再跟你说吧,之後。
    对了,来谈谈拉德。
    那家伙在许多方面都是一个奇怪的家伙。
    进到监狱时,那家伙总是一副活力百倍的模样。
    我当时还以为他是什么请了律师的大人物,预计马上就能出狱的家伙,或者足在外面和黑手
党发生什么冲突,因此故意跑进来避风头的混混。
    嗯,那里确实能够当一个临时庇护所。话说回来,要是敌人够有力,也还是能二话不说地放
一个杀手进监狱里啦。当事人之间或许分辨得出来,不过我们就完全不行了。
    可是我後来向其他的看守同事打探了一下,才知道那家伙根本不是那一类的角色。他的资料
原本就「疑点重重」了,据说他好像在某班列车上犯下一起什么案件……而那班列车上发生的事
情……後来好像被某人彻底压下来了。
    不,我不清楚,那方面的事情我也一无所知啦。上头的压力,好像来自我们国家本身……总
之那类消息并没有传进我的耳里,那家伙也绝口不提详细情节。
    对,那家伙非常沉默寡言。
    他的表情虽然神采奕奕,却几乎不说半句废话。有时候,我们会允许他打电话到外面,但他
也没捉到什么特别有问题的内容。
    他就默默地完成在监狱里应该做的工作,算是所谓的模范受刑人。
    他的手臂似乎受了重伤,一直缠著绷带…不过其实里面说穿了,也不过是只义手而已。我当
初怕他藏了什么逃狱用的工具在里面,有特别仔细检查过,但是一切正常,就只是单纯的义肢,

关节部位甚至还难以转动。只不过,那只义手好像是直接接在手臂或是骨头上面……嗯,但我全
完没听过可以这样子。有谣传指出,他的骨头虽然没断,却直接暴露在外面,然後那家伙便直接
将义手接在上面的样子。帮他做身体检查的夥伴事後还反胃了好一阵子呢。
    我当时也在猜想:那样难道不会细菌感染,让他其他血肉还正常的部分坏死吗?不过那家伙
的精力却出奇地旺盛。
    他并没有惹出什么事情,只是日复一日当他的囚犯而已,甚至还积极地参与惩役劳动,算是
所谓的模范囚犯。不过我还是担心他说不定哪天会用义手上的螺丝做出开锁之类的举动,因此一
直给予严厉的监视。
    不过他并没有做出什么引人注目的举动,时间就这么徒然流逝。
    ——直到那一刻为止。
    那家伙性情大变……不,是露出真面目的时候,是距今数个月以前。
    当时正是恶魔岛监狱自军事监狱转变成一般监狱的时期。
    我想你应该也知道,嗯,也就是……
    那座监狱非比寻常。
    一般犯了罪的人,不可能一开始就被栘送到恶魔岛。
    那座岛是已经进了普通监狱的家伙,被二度栘送的地方。
    政府的计划是将各监狱最棘手的人物都送进那里。这些事前宣传,让西海岸乐园的谣言在牢
里满天飞。
    嗯,我当时待的监狱里……有个硬是比别人都危险许多的家伙,叫作古斯塔夫。
    你应该知道鲁诺拉达家族吧?一个在这带算是庞然大物的巨大帮派。
    据说古斯塔夫原本是那里的干部……不过後来似乎惹出什么风波,才被抓了进来。
    他的喉头上有一道骇人的伤痕。正常状况下,那种伤害应该会致人於死才对,可是他却和拉
德一样,身体完全看不出任何因此虚弱的迹象。
    他是一头非同小可的狂牛啊……要是哪个看守吃饱没事跑去招惹他,他就会当著对方的面,
轻轻松松地将手铐扯开,并说著:
    「……哎呀,它自己坏掉了耶,真可怕,请帮我换一副新的吧。」
    如此大言不惭地找碴。
    然後在看守整个人愣住时,那个大块头还会露出满脸下流的笑容。
    理所当然地,他在监狱内部惹出不少事情,也让我们伤透了脑筋。
    实际上,囚犯中也没人打得赢他,而且还会害怕到不敢向看守告密。总之在监狱里面,那家
伙就像个山大王似的……

    就在这种日子里的某一天。
    那家伙突然大闹餐厅,一直嚷著什么眼前的家伙刚才嘲笑自己之类的话,为了一点鸡毛蒜皮
的小事大打出手。
    等到我们拿著警棍围上去时,他才不再继续滋事。嗯,毕竟在我们後方的射击窗外,已经有
看守架好来福枪待命了,他不得不服软。
    我当时对他说了一句话。
    看著他们,我突然兴起想予以凌虐一番的心情。嗯……总之,就是带著愉悦心情,高高在上
的口吻说道:
    「你们想被关进恶魔岛吗?要是有人想被送到那座连报纸和书都没有的岛屿发疯,就尽量继续
你们刚才的运动吧。」
    说出这么一句话。
    嗯,古斯塔夫应该听过那间监狱的风声,其他好几个人似乎也受到惊吓,完全不敢吭声。
    思思,老实说,当时真的挺爽的。
    爽到不行,甚至有种错觉,觉得整个世界尽在我的掌握之中。
    就在那时候……
    「恶魔岛……?」
    一名男人走到我身边。
    对,就是拉德。
    「要怎么做,才会被带到那个叫恶魔岛的地方?」
    老实说,当时我有些吃惊。因为我事先完全想像不到,平常半声不吭的模范囚犯,会在这种
状况下,向手上握著警棍的看守开口说话。
    实际上,狱方并不鼓励囚犯和看守进行交谈……有些监狱甚至会加以禁止。不过我回答了,
因为拉德看来对恶魔岛是什么地方一无所知,而且我认为,这是一个吓唬其他消息不灵通的囚犯
的大好机会。
    於是我开始描述,告诉他恶魔岛是个多么可怕的地方,把以讹传讹,夸大不实的情报再加油
添醋一番地说出去。
    看见那家伙彻底陷入沉默後,我又感到一阵畅快,开口表示:
    「嗯,我们预计推荐这座监狱里的头号问题人物过去,你这种胆小鬼,只要继续乖乖当你的模
范囚犯就行了。」
    跟他说了这么一句话。
    结果,嗯……

    结果啊……那个……就是……
    他笑了。
    整张嘴咧开,就像——打从心底愉悦一般……
    这家伙发什么疯啊?看著他的笑容,我突然感受到一阵不安。
    当时他已经没有再看著我了。他只是默默转身,快步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继续用餐,就好像
古斯塔夫他们惹出的麻烦不曾发生过一般。
    当时我的心中……突然闪过一抹可怕的预感。是真的,该怎么说,那种感觉只能用可怕的预
感来形容。嗯……这很接近站在一座高桥上看著谷底,在心里想像:「啊,要是这座桥突然消
失,我会怎么掉下去啊?」的瞬问,全身畏缩成一团的那种感觉。
    不过,那里既非高桥之上,也不在大厦上头,不过足在监狱中而已。然後他是囚犯,我是看
守,照理说,没有任何要素会让我感到恐惧才对……
    可是在那瞬间……我确实从他的笑容中感受到一种恐怖。
    那种恐怖具体攫住我的时间,是那天晚上。
    我听说餐厅又发生了骚动,赶紧过去一看……
    你猜我看见什么?
    ……吃。
    ……在吃饭。
    拉德那家伙,按照时间规定,乖乖地吃著他的饭。
    那一幕让我觉得好可怕,可怕得让人受不了。
    你说这有什么可怕的?
    呃,因为…因为啊……
    他就在那里吃饭啊!
    拉德就这么独自一个人用餐,同时还有几十名囚犯「躺在他周遭的地上呻吟」!
    在通往囚犯房间的走廊上,还没昏倒的囚犯全都堵在入口,浑身不停发颤。
    负责监视的看守们,也都带著一副难以置信的目光看著拉德,完全动弹不得。
    「喂!发生什么事了……!?」
    我对著看守的同事大喊道。
    说来很没出息,我不敢直接询问拉德。那感觉太诡异了……在这种状况下还能默默吃饭的那
家伙,一整个诡异无比。
    位於餐厅上面的射击窗那里,和我一样听到骚动,闻风赶来的看守们也握著来福枪……可是
那群家伙却站在那边面面相觑,因为他们没有人可以射击。

    以常理推断,应该是囚犯间大打出手,然後把人打倒的那群家伙迅速闪回自己的房间,试图
制造不在场证明,於是後来再进来的拉德不想和骚动扯上关系,便神经大条地吃著他的饭——啊
啊,真希望实际情况只是那样。
    可是,能够将数十个人打趴在地上,敌对势力的人数应该也不少吧?总不可能是一票人自己
反目成仇地大打出手,最後同归於尽,全部倒下吧……
    嗯嗯,我知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我也一样,看到那一幕的瞬间,我就想到了。
    慢条斯理用著餐的拉德,一个人将身旁的滋事分子全部摆平。
    反过来说,那家伙的动作……也只会让人联想到这个答案。
    虽然我在脑中不断对自己说这不可能,可是再怎么不愿意相信,眼前的画面部逼我得那么联
想。不,不只是眼前的画面,那家伙在白天时露出来的笑容,也让我将事情朝不可能的发展——
也就是,那家伙独自歼灭了其他囚犯的方向联想。
    接著——证明那个想像的画面,就在我面前上演了。
    倒在地上的囚犯中,突然跳起一道巨大的身影。
    「唔嘎啊啊啊啊啊啊!你这臭小鬼!」
    根本不用确认,体型如此魁梧的人,就只有古斯塔夫了。
    庞大、迅速,而且力大无穷。
    他的冲刺,完美诠释出那三个要素。
    那模样简直就是一头暴熊。
    那家伙一把抓住手边的桌子,就这样用单手轻而易举地举起。
    你能相信吗!?
    那是桌子,桌子耶!
    就算他单手拿的是椅子,挥来挥去也能让人感受到那股怪力,他却一把举起单边能坐四个人
的长条桌子,将它像根木棍般高举过头!
  「你给我烂料——!」
  他大吼了一声没人听得懂的话,然後对著正好把汤暍完的拉德挥下桌子。
  然後拉德整颗脑袋爆掉,一切终结,或者是握著来福枪的看守们发出警告;他听话的话,我
们就一拥而上,用警棍围殴他;不听话就被射成蜂窝,照样收工大吉。
    ……但是我无论如何,就是无法想像事情会像敦战守则上写的那样发展。
    嗯,实际上最後也不是那样。
    我只听到啪叽一声,古斯塔夫手上的桌子就像铅笔一般从中裂开,转眼问就轻松裂成两块。

    可是啊……拉德人已经不在那里了。
    他出现在古斯塔夫巨大的身体,和他挥下的桌子之间……思,也就是所谓的钻进怀里,那家
伙就带著白天露出来的那张笑脸,易如反掌地避掉那一击——那比起被子弹打中,死亡率可能更
高的一击!
    接着,那家伙……又笑了。
    你说他不是本来就在笑吗?嗯,是那样没错。
    该怎么讲……他的嘴「咧得更开」了。
    古斯塔夫看见拉德突然出现在自己正前方,整个人顿时愣在那里。
    那是个绝佳的机会——但是拉德却刻意不揍他。
    他只是耸耸肩,双掌向上一摊,对著我们开口说:
    「这样算足正当防卫成立吧?」
    接下来的事情,嗯……说穿了,不过就那么一瞬间。
    古斯塔夫大概是觉得自己被鄙视了,另一只手上的青筋变得更明显,举起来准备挥掌的瞬间
——拉德的手已经轰进他的心窝……
    然後将他「一举轰飞」。
    拉德对著体重大概超过自己一倍的壮汉,先是一拳轰上肚子,接著像这样……硬是将那一拳
直推到底。
    於是古斯塔夫……整个人浮空了起来。
    他一口气向後飞了数公尺,掉下的瞬间还吐了一滩血,然後再也动弹不得。
    是动弹不得喔。
    那个像熊一样的家伙,虽说那时候已经被击倒过一次……还是被一拳击倒耶。
    我当时猜想,那一拳用的绝对是那只铁义手。若是这样,那只义手就会被当场没收。
    可是…可是啊,畜生……
    那家伙揍古斯塔夫时,用的不是义手,而是仍为一般血肉之躯的右手啊……话说回来,事後
仔细回想,若是用义手揍人,应该不可能揍得那么顺畅,肩膀反而会脱臼吧。
    嗯嗯……然后……
    就在我整个人愣住的时候……那家伙缓缓走过来,对我开口:
    「人生可是很长的喔。」
    而且他的口吻,就像是在对来往多年的朋友讲话呢。
    老实说,那时我应该举起警棍,叫他站住才对。要是身上有带枪的话,我或许早就拔枪了。

唉,对方明明只是朝我走过来而已。
    「人生很长对不对?看守大哥,你也这么想吧?」
    那家伙以高亢声调说出来的那句话,当时的我完全听不懂。
    我那时心想,这家伙在讲什么啊……叮是比起疑惑的感觉,我更是惊恐莫名,害怕无比。我
想……如果真的有本能这种东西,那时感受到的恐惧,一定是本能在对我发出警告。
    它要我逃跑,逃啊逃啊逃啊逃啊逃啊逃啊逃啊逃啊逃啊赶快逃啊。
    「我至今看过那么多看守……但在这座监狱之中,就属你和『死亡』最扯不上边了。」
    他用缓慢的语气,一字一句地对我说道。
    那声音每震动一下我的鼓膜,我心中不停叫著的警铃便会当当当当地铃声大作。
    逃啊逃啊逃啊逃啊逃啊逃啊逃啊逃啊逃啊逃啊逃啊逃啊逃啊逃啊逃啊逃啊逃啊逃啊逃啊逃啊
快逃啊——不然就死定了!我心想着。
    旁边的看守们好像在等著我做出警告。可恶,那种状况下,我当然没有余力那么做好吗!拿
来福枪的家伙,快给我开枪啊——当时的我是那么想的。不过那家伙也只足跟我说话而已,要是
这时候开枪,监狱事後必定会受到人权方面的责难。
    ……不过仔细想想……我觉得,那时候还是哪个人开枪射杀他会比较好。
    ……啊啊,刚才那段请剪掉。
    嗯嗯,我说到哪里了……啊,对,他就那样靠近我,然後高声赞咏他对我的「分析」:
    「啊,并不是说你实际上比较长寿……是心态问题,你的态度就好像『死』是件很好笑的事
情,和你毫无瓜葛……你平常都是这么想的吧?认为『我在这座监狱里,属於统治者一方,可说
是掌握著囚犯们的生杀大权。我是安全的,我根本不会死』对吧?看看其他的看守,每个人都抱
著『在这种地方工作,哪天说不定会死於囚犯的暴动』的觉悟,就只有小哥你神经相当大条,甚
至该说,值得表扬一番!」
    他没有敌意。明明没有敌意,可恶……我却感受到杀气。
    那个时候,我确实感受到一股杀气。
    「看守小哥,我的嗜好啊,是让这种家伙亲身体会一个事实。」
    会被杀掉,我会被这个男人杀掉。这种感觉攫住我全身,可是我却完全…彻底得无能为力!
恐惧让我的脚……动弹不得!
    就在我动弹不得之际——那家伙笑著说了一句话。
    对着我…对我…我的耳朵胆大妄为地说了这么一句!
    「让他体会一下,死亡……其实意外地近在身边喔……」
    ……呼,抱歉,我一时失态了。

    果然只要想起那时发生的事,就算是现在我也止不住颤抖。
    若不多想那家伙的那番话,其实也不过是小混混的威胁罢了。可是,那些话从他的口中说出
来……总觉得…真实……对,就会变得很真实!
    他的目的并非威胁,似乎只是抱持一颗赤子之心那样认定而已……
    啊?你说事情到後来怎么样了?
    嗯,拉德後来当然进了独囚室,不过比起独囚室,惩罚室的说法会更加精确。那里除了厕所
和门以外什么都没有,当然,也没有棉被。和其他的监狱相比,我们因为有开灯的关系,犯人还
算比较好过,不过就算是那样,任何人只要在里面待上一个礼拜,都会变得精神耗弱。
    拉德俊来的处罚,是要进去待上十天。
    不过,我在那段期间辞掉了看守的工作。
    半像是逃跑似的……实际上,看守这种工作也不是说要辞职就能辞掉,但我还是半以生病为
藉口,硬是请狱方让我离职。
    因为不论使用什么手段,我部想在拉德自独囚室出来前逃离监狱。
    ……你问那家伙?听说最後好像决定送他去恶魔岛……喏,不是有个人叫艾尔·卡彭吗?他
应该和那个人一样早被关进去,在恶魔岛里面,大概可以算是老鸟吧……话说回来,其实也只过
了几个月而已。
    我不晓得那家伙还剩多少刑期,要是他没犯下杀人案件,说不定再过一、两年就会被放出来
  了……!
    所以…就…就是……
    我真的很害怕。
    喂,我…我…我现在看起来,是不是有点在恐惧的样子啊?
    看…看起来,是不是像意识到自己有哪天会死掉啊?
    我…我我觉得那家伙…那那…那那那那那那那个家伙,会过过过来过来过来找……找我啊。
    喂,快回答我!
    我…我真的有在害怕对吧?
    我的眼神看起来很恐惧对吧?像是深怕自己或许明天,又或许现在马上就会死掉对不对!?
    不然他会来找我啊!会来的…甚至在梦中,他那张狰狞的笑脸还是会将我的右眼捣个稀巴
烂!还有左眼!可恶!还有我的脚!我的手!身体!和脑袋!就算我什么部没有了,那家伙还是
不会放过我,继续将我的某块地方捣得血肉模糊。我的身体明明已经什么都没有了,还继续捣烂

下去,这到底是在捣什么鬼啊?放过我,我真的有在害怕…我怕死,好怕好怕啊,就算我一直叫
一直叫一直叫,还是无法将那家伙的声音和眼睛自脑中排除」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冷静下来了,嗯嗯,没事了。
    酒,给我酒。
    酒啦,酒,酒酒酒酒…酒……你说喝太多会伤身?笨蛋,谁会因为酒这东西就简简单单……
    不,说不定会死…不对,是会死吧。
    0K,没错,死很恐怖,我很怕死,好怕好怕……对不对?喂,喂喂,没错吧?喂……

    芝加哥  「尼布罗」总部大厦  地下
    这是一个奇妙的房间。
    比起房间这种说法,说它是某种机构,或许比较容易被接受。
    观察里面,可以见到众多资料和书籍布满整面墙壁,其中几册被杂乱地摆在木制的办公桌上
——还有几张散落在地板上。
    凌乱的资料间摆放著不少显微镜之类的奇妙工具,可以推估这个房间兼具研究室和资料室的
用途,专门进行著某种研究。
    房间内虽然杂乱到可能让人误认成废墟,但是房间内可见几个人忙碌不已地来回奔跑,处理
著各种杂务,像是写东西在资料上,接起鸣响的电话等等。
    「啊啊啊啊,呃……这怎么办,怎么办哪……」
    一名戴著眼镜的女人一边如此嘟嚷,然後急急忙忙地来回跑动,结果被掉在地上的书绊倒,
整个人摔了一大跤。
    「呀啊!」
    漫天飞舞的资料,让众同事全都当场傻眼。
    正当这里上演著有如大学研究室般的一幕时,另一个地方——
    在房间的角落,一面薄薄墙壁的另一头,笼罩著一种回异於周遭环境的气氛。
    椅子上,坐著一名穿西装的年轻男子。
    他的双手十指交叉放在桌子上,将视线投向房间的一隅,一处由窗帘形成的阴暗角落。
    那里站著一道人影,正屏息待在黑暗中,消除自己的存在感。
    看著连五官都阴暗模糊的人影,西装男叹了一口气问道:
    「在这里,没有必要隐藏住你的面孔吧?气氛这种东西真的有那么重要?」
    可是人影还是不发一语,没有丝毫动静。
    见到人影的反应,西装男再次叹一口气,无奈地提起工作的事情:
    「嗯,今天想拜托你去做的……是一件很重要的事……同时也是正常人无法完成的任务,不过
就是因为这样,才有拜托你的价值吧。」
    西装男说了一番话,不过黑暗中的人影依旧静默。
    即便如此,西装男做出对手有在听的判断後,继续接著说:
    「嗯嗯……这次目标的名字……」

    「叫作修伊·拉弗雷特。」
    即便听见这个名字,影子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这个人目前待在那座有名的恶魔岛监狱中,而且处於一个有点特殊的地方。而且,嗯…该怎
么说……说得直接一点,那个人不会死喔。」
    男人的这句话,让黑暗中的影子脸上浮现一丝阴霾。
    不过西装男没有理会影子的反应,继续平淡地自个儿说下去:
    「……我想你应该能够理解,我不是在跟你开玩笑。你和我们这个部门合作这么久了,应该看
过好几次『实验例子』吧?」
    影子保持沉默,仅以视线催促男人继续说下去。
    「谢谢,嗯,话说回来……这次的那名男人和实验体不同喔。他是真正的『不死者』,已经活
了两百年以上。而且他相当深藏不露,手边有一大票棋子供其驱使,而他就待在监狱中发号司
令,下达各种指示。」
    「……」
    「嗯,不过会请你去对付一个不死的家伙,当然是有理由的……啊,这次我们并没有要你将他
收拾掉……」
    就在男子结束拐弯抹角的前言,正准备进入话题核心的那个瞬间——
    「不好意思,我送茶——呀啊啊!?」
    一名白夹女子端茶过来,但是小指头却不小心撞到隔问墙壁的一端。尖叫声中,她的身体夸
张地翻了一圈——就这样,将红茶和餐具洒向空中。
    「!?」
    「!」
    西装男和黑暗中的影子同时发现这个突发状况——结果西装男被飞上空中的托盘边角击中太
阳穴——而影子则闪避至安全范围,躲开朝他泼去的滚烫茶水。
    「呃啊啊!」
    「啊啊!对…对对…对不起!你没事吧?」
    白衣女子眼中噙著泪水,不断低头道歉。
    白衣之上是一张戴著黑框眼镜,表情有些傻呼呼的脸蛋。长长的刘海散乱地垂在额前,但是
与之呈反比的,是包覆在白衣底下,那模特儿般——在某些年代,甚至会被称为玩伴女郎(注:花
花公子杂志里的性感模特儿),有些过於极端的身体曲线。
    她的穿著虽然朴素,可是每一次低头,那被强调出来的胸形都会暴露在视野中,若今天待在

(插图)
这里的是普通人,或许反而会觉得那画面心旷神怡吧,不过——
穿西装的男人恶狠狠地瞪了白衣女子一眼,接着若无其事地坐回椅子上,对人影开口道:
「……其他的事情,你就听她说了吧。」
「咦?说什么?」
一脸不解地提出问题的,是刚才打翻茶的女人。
见到她的反应,男人显露出火气上升的表情——
「就是你今天早上说要委托的事情!雷妮『部长』!」
听见『部下』带刺的那句话,女人啪地双手一拍。
疑是这个房间的主人,但外表实在看不出来的女子——雷妮·帕尔梅迪斯·布林维里尔再次转身面对影子那边,并在看见对方后鞠躬行了一礼。
「哎呀!真让人意想不到,好久不见了!怎么不事先打声招呼?这样我才能事先准备更美味的糕点啊!」
白衣女子突然改用贵妇的口吻说话,结果部下的西装男完全失去先前的一派从容,先前被托盘击中的太阳穴,如今更气得隐隐跳动。他大声咆哮道:
「……是你今天早上要我把她找来的吧!」
「咦……对……对不起,可是我没想到,他会这么早光临啊……」
  看见女科学家身体为之一缩的模样,西装男深深叹了口气,而影子依然保持他的沉默。
  蕾妮确定部下不再咆哮後,抬起头来,以悠闲的口气向西装部下问道:
  「呃,那么,你和他说到哪里了?」
  「说到要他去恶魔岛,对修伊做什么事情的部分。」
  西装男不悦地说完後,蕾妮再拍了一次手,向黑影说道:
  「啊,这样子啊!呃…我想到了!我想要拜托你,到修伊·拉弗雷特那边……」
  她的表现和刚才一模一样,以毫不矫作,轻快开朗的声音——
  说出这么一句话:
  「挖一颗他的眼球过来给我!」
    §
  「那么就拜托你了!『斐利克斯·沃肯』先生!」
  为了制止挥手送别的蕾妮,西装部下不留情面地喝叱:
  「不要大声喊出那名字。」
  「啊啊啊……对……对不起——!」
  看著眼镜女连忙捣住自己的嘴巴,影子叹了一口气——终於张开那张闭得老紧的嘴唇:
  「不要让我一提再提……那个名字,我过去已经让给别人了。」
  说完这句话後,影子便兴致索然地快步走进通道之中。
  「啊啊啊,对喔对喔!对……对不起……杀手先生!」
  「不要大声说出职业!」
  「呀!?对……对不起!」
  人影接受刚才那群人的委托,算一算已经有九次了——却从来没问过,刚才那间研究室和资
料室合并在一起的房间,究竟在进行什么作业。
    这家名为「尼布罗」的企业,是美国一家著名的多角化经营企业集团。其中蕾妮的部门成立
的目的为何?为什么他们的房间,会在大楼里处於被隔离的区域中——这些可能让一般人产生兴
趣的问题,影子一件也没问过。
    听著背後女研究者等人一如往常的吵闹不休,影子今天也没提出任何问题;—只是静静地对
蕾妮这名女人做出一个「判断」。
    蕾妮这名女人绝对没有主观的恶意。

    虽然她对自己属於邪恶的一方这点毫无自觉,但客观来说,「坏人」这个称呼,她可说是当
之无愧。
    话说回来,虽然做坏事时敢自认「我是坏人!」的人应该不多,不过她在那群人之中,却又
显得大相径庭。
    她是一个彻底「天真无邪」的人,影子如此判断。
    一个没有任何恶意,却能将别人打落十八层地狱的人。
    过去曾碰巧撞见她在进行人体实验的场面。
    他曾询问:「人是从哪里抓来的?」结果蕾妮当场反驳:
    「才不是抓来的呢!」
    接著她毫不犹豫地将某种液体注进少女的手臂,并且——
    「我只是将她买回来而已!」
    不改脸上笑容,斩钉截铁地回答。
    白衣「研究者」没有任何犹豫、迷惘和疑惑,只是说出摆在眼前的事实。
  听著这样的女人自背後传来的声音——
  被称为斐利克斯的男人,脸上依旧不见任何疑虑,就这么消失在走廊尽头。
  仿佛他刚才感受到的疯狂,才是这个世界的常识一般。

    纽约  蜂蜜酒吧「ALVEARE」店内
    在飘著浓浓蜂蜜香的店内,一对男女高谈阔论著。
   「 这时我就这么对他说——喔喔,罗蜜欧!你为什么是罗蜜欧呢?」
    「罗密欧与哈姆雷特的故事对吧?」
    「於是守卫大叔回答:『不,我叫作约翰。』我便回了他一句:『抱歉,我认错人了。』接著
我们就光明正大地调头走掉。」
    「真是没事寻人开心耶!」
    周遭观众看著两个人得意洋洋的模样,笑著揶抡道:
    「喂喂,真的那样就没事了!?」
    「那个警卫大叔是不是老年痴呆啦?」
    即便那些插嘴带有一些嘲讽意味,那对情侣心中闪闪发光的「某种莫名其妙的东西」仍旧不
见动摇。
    「哼哼,我们逃跑後,他马上就追来了,可是我们跑得比较快罗!」
    「我们胜在年轻!」
    见两人说话时,眼里充满著自信,醉鬼们意犹未尽地继续吐槽:
    「那样子,不就是单纯的落跑吗……?」
    「原来如此,也可以这么说耶!光足用跑的就逃得掉……这样不是很厉害吗5:」
    「天赋才能啊!这是新手的幸运!」
    「……哎,够了,是我错了,算你们厉害,就各种层面而言。」
    客人脸上啧啧称奇地笑著,并且再点了一杯酒。他很明白这两个人的对话,只会让一般人们
越听越糊涂。想要从中获得乐趣,最好的方法就是边暍边听。
    全美各地的禁酒法废止後,已经过了将近一年。
    1929年,华尔街引爆一场经济大恐慌,藉著这个机会,全美反对禁酒法的声浪闹得沸沸
扬扬,美国到处是打著「国家夺走我国工作」名号,要求重新开放酿酒和贩酒等工作的人们。
    不仅如此,这段时间也刚好跟政府完善各种法律的时期重叠。由於禁酒法制造了「私酿酒」
这个促使黑手党成长的温床,政府为了削弱国家公敌的力量,於是动作频频。
    另外又在各式主张交互影响之下:—禁酒法终於在1933年遭到废止,原先转为在台面下

经营的「地下酒场」终於再次重见天日。
    相对来说,其中当然也有不少「纯粹冈为非法酿造I而生意兴隆的酒吧,在阳光的照耀下接
连不断地消失。
    这间「ALVEARE」便是撑过那场残酷生存竞赛的「老店」之一  。除了洒品之外,独特的蜂
蜜料理更奠定其人气餐厅的地位,业绩节节攀升。店里的餐桌经过重新整修,变得比地下酒吧时
期更加豪华。店员人数也变多了,包含以前就在的丽亚在内共五名的女服务生,现在正忙进忙出
地走动於各餐桌之间。
    这里有一组非常特别的常客——不,比较准确的说法,是一对已经住在这里的情侣档。
    艾萨克·迪安和蜜莉亚·哈文德。
    会来这家酒吧的人们部知道他们的名字——可是除了名字和他们的表现外,众人对他们的理
解少到令人吃惊的地步。
    几乎没人知道他们的详细来历,就连店老板和群聚在店里的「卡莫拉」们,也没有几个知道
他们的过去。只不过既没人感到怪异,也没有人不舒服。时圣今日,他们每天说不完的英勇事迹
和本人预期的不同,已经成了店里大家的笑柄。
    「哎呀,真是厉害,小哥,可以再多说一些你们的英勇事迹吗?」
    情侣说完一个段落,开始喝起蜂蜜汁时,突然听到一道陌生的声音。
    带著柔和笑脸向他们搭话的,是一名留著八字胡,迈入老年的男人。
    「小哥啊,说实在的,你们每天说的故事,让我觉得你们好像抢遍全国各地……难道,你们其
实很有名?」
    饮酒客以逗小孩般的口吻说著,但艾萨克和蜜莉亚却丝毫没有不悦,大声答道:
    「没啦!因为我们的伪装完美无缺!一定没有人看得出来!」
    「完全犯罪!艾格·爱伦·坡(注:美国知名悬疑小说作家)!」
    莫名其妙的发言加上令人百思不解的搭腔,让不习惯和他们说话的人,光是倾听便得费上一
番功夫,迈入老年的男人却依旧笑咪咪地接话:
    「哈哈,小哥,会伪装真的很厉害耶。不过难道是那个吗?我们在这里说就好了……几年前,
报纸上登的『惊奇!木乃伊大盗!』那个,该不会也是小哥你们干的吧?就是……一个全身包著
绷带的男人,和在绷带上穿著礼服的女人,从银行里偷走一大堆面纸盒的案子!」
    男人钜细靡遗的说明,让艾萨克他们瞪大眼睛喊道:
    「咦,我们那时候有上报吗!?」
    「这么说来,当时的确被一个奇怪的人拍到相片了。」
    「奸厉害……我还以为他只是一个普通的摄影师,原来是新闻记者啊……糟了,蜜莉亚,出现
一个比我们还厉害的伪装高手了!」

「是怪盗耶!亚森罗苹!」
初老男人不理会为了愚蠢理由而呻吟的艾萨克,继续询问艾萨克他们的英勇事迹:
「那么那个呢?到纽瓦克一户叫作杰诺亚德的人家那里,将金库里面的钱统统偷走……」
「呵呵呵……那个不能说喔!」
「缄默权!我们还可以请律师!」
「喔……那么姑且先不论你们有没有偷窃,你们当时是什么打扮?」
见男人笑咪咪地询问,艾萨克突然皱起眉头——
一脸沉思地询问身旁的蜜莉亚:
「喂,蜜莉亚,我们那时候打扮成什么样子啊?」
「印第安人吧!就是美国原住民啊!」
「啊啊,对,对!印第安人,就是印第安人!」
「宏伟的大地意志!」
看著艾萨克和蜜莉亚畅所欲言时露出的笑容,迈人老年的男人也愉快地笑了。
不过,笑里的含意颇为深长。
「那么,在纽约大把大把地洒钞票时呢?」
「嗯嗯,那一次我记得很清楚!当时我是神父。」
    「我是修女喔!」
    「哈哈哈…是这样啊,原来如此……」
    之後,男人继续听若艾萨克他们意谓不明的对话,问了许多事情。包括偷走美术馆一扇门,
  盗走一袋巧克力,拿走所有男性内衣裤,以及在芝加哥给黑道分子的头部一计全垒打——
    男人将上述故事全部听完後,脸上浮现一张毫无虚情假意的笑容。
    不过仍然显得别有意图。
    「哎哎,好厉害,你们真的好棒喔。」
    见到迈入老年的男人鼓掌,艾萨克他们反而红著脸表示:
    「哈哈哈,大叔,这样我们会害羞啦。真是太难为情了,不要一直听我们讲啦,你也说点自己
的故事吧!」
    「要公平罗!这是等价交换!减价偿还(注:为会计学中的「折旧」之义)!」
    艾萨克和蜜莉亚喜孜孜地开口,於是迈人老年的男人带著温和的表情和声音,像是和来往十
几年的朋友交谈般回覆:
    「也对,好,我就把我的故事告诉你们。所以,你们到我家的店里来坐坐吧。」
    「咦,大叔也有开店啊?」

  「好厉害!」
  「嗯嗯,不过那家店没好到哪里去就是了。」
  话题的内容似乎逐渐朝某个奇怪的方向发展。
  坐在附近的客人似乎也听著他们的对话,其中几人:—特别是感觉和一般客人有些不同的
人,都不动声色地将视线栘至年长男性身上。
    可是被人当面说出那句话的艾萨克他们,却似乎不以为意。
    艾萨克将手伸进怀里,露出「不妙了」的表情,向坐在旁边的蜜莉亚低语:
    「糟了,早上去帮忙打扫的时候,我把钱包忘在仓库里了。」
    「呀啊!身无分文!?」
    「我想应该还放在那里,蜜莉亚,你可以去帮我拿过来吗?」
    「嗯!等我喔,艾萨克!」
    蜜莉亚迅速自椅子上站起,小跑步消失在酒吧尽头。年长男性看著她离去,苫笑著开口:
    「你还挺懒惰的,自己去拿不就行了?」
    「是吗?」
    艾萨克出人意表地简单回了一句,并且视线投向蜜莉亚离去的方向。
    接著过了十秒钟左右——艾萨克对年长男性说出一句奇妙的话:
    「嗯——好,走吧,到大叔开的店去。」
    「嗯……?怎么了?你不等小姑娘吗?」
    见到男人不解的表情,艾萨克满面笑容,拍拍对方的肩膀:
    「哎,大叔,你是『警方的人』吧?」
    「!   「!」    「!?「!?」    「!」    「!?」    「!」「!」    「!」
    「!」「!」    「!?」    「!」    「!?」    「!」    「!」    「!?」
    「!」    「!」    「!」「!」「!」    「!?」    「!」    「!」    「!」「!」
    艾萨克做出这个发言的刹那问——店内瞬间出现无数道讶异的视线和倒吸一口气的声音,沉
重地撼动店内的气氛。迈人老年的男人之所以吃惊,是因为自己的身分被人视破:而店里的人
——尤其是「卡莫拉」的成员,吃惊的理由则更为单纯:「我们足早就发现了,可是想不到艾萨
克竟然也能发现!?」
    「……你早就发现了?」
    「没啦,我很习惯被警察大叔盘问了。若是平常,我会丢颗胡椒球闪人,可是这样会造成这家

  店的困扰,总觉得,会很对不起他们……」
    「原来如此……看来你们能一路躲藏到现在,并非纯粹靠运气。你刚才那番话,是要小姑娘去
  拿什么……?是那个胡椒球吗?还是什么手枪之类的东西?」
    面对年长男性不解的询问,艾萨克一脸困惑地四处张望——此时酒吧尽头走出两个男人,一
  个异常肥胖,另一个则瘦得夸张,彷佛要为他帮腔似的说道:
    「喂,艾萨克,你该不会和蜜莉亚那丫头吵架了吧?」
    「她刚才像一阵风似的从後门跑了出去喔。
    「!」
    听见这句话後,马上有所反应的是位置与年长男性有段距离,被认为独自来到酒吧的一名年
  轻男子,看样子八成也是一名警宫。他急忙地想要冲出店外,却被年长男性以一句「不用追了」
  叫住,然後脸色难看地停下脚步。
    年长男性也带著同样恼怒的表情,替艾萨克的双手拙上手铐。
    他似乎也将艾萨克当成一个单纯的傻瓜,结果到头来,他却被自己彻底鄙视,认为手到擒来
  的傻子摆了一道。推测到他心中想法的卡莫拉……属於帮派分子的人们都在心中闪过「活该」一
  词,并且面露微笑。
    当然,是看戏的那一种笑容。
  「原来如此……想不到你会让小姑娘独自逃走,我钦佩你的骨气,不过——」
  年长男性似乎捕捉到周遭的气氛,不做停留,快速离开逮捕现场。
  并对被他的右手拉住,跟他一起离开的男人撂下一句扭曲的狠话:
  「……我会让你马上招出藏身的地点。」
  艾萨克被两人带出店里,接著又经过数分钟之後—;
  蜜莉亚自酒吧後门定进来,满脸伤脑筋的模样:
  「喂,艾萨克,我完全找不到你的钱包耶。该不会足被人家偷走啦………咦?艾萨克?
  看著似乎没有多想,不停四处张望的蜜莉亚——刚刚跟若演了一出戏的卡莫拉男人们,以及
看著整件事情经过的客人和服务生小姐们,也只能脸色沉重地保持沉默。
    告…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艾萨克在哪里?洗手问吗?」
    蜜莉亚或许是从众人的气氛中察觉事情并不单纯,她带著不安的表情张望四周——然後神情
逐渐笼上一片阴霾。
    「艾萨克呢……?告诉我……在哪里?他在哪里啊……?」
    就这样——艾萨克·迪安在这一天被人给带走。

    逮捕他的,是听闻许久的风声,得知「有一对情侣会畅谈自己的强盗经历」,在职场被打入冷
宫,闲得发慌的便衣刑警:—然而不可思议地,这件事最後并未登上报纸,外界也没得到任何关
於法院开庭的消息,徒留时间继续不停地流逝。
    这件事便发生在费洛·普罗宣查因为器物毁损案,被带去侦讯那天的一个多月以前。
    然後——事件静静地拉开布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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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8-25 08:31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chelsealoli 于 2010-8-25 08:55 编辑

曾几何时——那座岛是一座要塞。
    旧金山湾外海,漂浮著一个面积连0.1平方公里都不到的狭小岛屿。
    岛上大半都是裸露的岩石,被悬崖峭壁般的海岸封闭起来的这座岛上,座落著许多栋生硬的
水泥建筑物。
    被命名为恶魔岛(注:Alcatraz Island,西班牙文的鹈鹕之义。目前已正名为鹈鹕岛,但因为气氛诡
  异,又被通称为恶魔岛)的这座岛屿,岛上充斥著与该名称不相符的肃杀之气。
    这座原本处於彻底未开发状态的岛屿,自掏金热的年代起便开始破土动工,成为守卫旧金山
  的城砦之一  。其後,藉著南北战争的机会获得强化,最终被改造成贝备一百一十一门远程加农
  炮,以及当时最尖端的罗德曼炮(注三:rodmangun)的海上要塞。
    恶魔岛自南北战争时期开始便拘禁著军方内部的罪犯。
    隔没多久,当该岛作为要塞的任务结束後,岛上的建筑物仍继续囚禁犯罪军人和战犯,以及
  内战时期逮捕的印第安人。
    为了抵御外敌所建造出来的要塞,如今已转形成为防止他人逃脱的设施。到了二十世纪初
  期,该岛已经具备完善的军事监狱形式。
    然後在1933年这一年,军事监狱恶魔岛自军方手中移交司法部,摇身一变成为全国最串
  不可破的「联邦监狱」。
    「不可能逃狱」。
    简单而有力的宣传让罪犯们感到浑身颤栗,同时赋予世界一股崭新的创造力。这里位处世界
  之中,却又彻底与世隔绝。
    到了後世,这座监狱被当成各种电影题材,彼人以各种方式加以描述、呈现。
    在这座让人们充满各式想像的恶魔岛中,只有「不可能逃狱」这五个字成了可说是绝对且唯
  一的真实,广受全美关注。
    让事情更加锦上添花的是,这一年的八月,一名至今能让全美恐怖与畏惧,同时又带有一丝
  幢憬的男人——艾尔·卡彭预计被收监於此。之後,关於这座监狱的传说便不受限制地渲染、扩
  张,今日也继续君临於旧金山湾之上。
    然後,今天也有一艘船向该岛屿前进。
    朝著在蓝天下构成美丽图画的岛屿,然後承载著众多绝望,以及零星的野心——

    1934年  12月某日  旧金山湾  戒护船
    「……遭透了。」
    「 禁止止窃窃私语。」
    费洛才喃喃自语,便有一名戒护的警官面无表情地表示。
    上了摇摇晃晃的船,再不情愿也得了解自己的立场。
    自己接下来即将前往之处,如同坊间的冒险小说般,充满夸张的谣言。固若金汤和不可能逃
  狱也就算了,还有人提到「每个被关进去的人,之後都发疯了」、「军方会在里面对囚犯进行人体
  实验」之类的扯谈。
    费洛当初听到那些传闻时,虽然嗤之以鼻地回了一句「真是愚蠢」,但等到实际从码头看见漂
  浮在海湾上的岛屿後,他又自然而然地想起那些谣传。
    并不是因为它的外观极其惊悚骇人,事实上完全相反。
    顶著万里无云的艳阳天,站在码头上遥望恶魔岛,只见自然的海岸峭壁和矗立其上的监狱,
  同时四周还散布著几间别有用途的建筑物。
    恶魔岛岸壁的自然色彩和建筑物的人工颜色完美交融,夹在天空的蔚蓝和海水的碧青之间,
仿佛就像一幅出自名家的画作。
    也正因为那里的风景如此梦幻——更让人觉得里面可能发生任何事情。
    费洛在心中如此深深认为。
    毕竟,他本身早已成为「不死者」这种童话世界里的居民,在这种状况下观看那座岛屿的外
  观,即便是「恶魔岛里头沉睡著一头龙」这种谣言,他也觉得很有说服力。
    就更别提他待会就要亲身前往那座岛屿。
    ——糟透了。
    感受著船身的剧烈摇晃,费洛再次在心中嘀咕。
    船并未开得多快,即便如此,船体本身还是呈现前後左右不规则的晃动。他曾经听过一些传
  闻,看来这片海域潮流速度很快的说法是真的。
    「到时候,乾脆抱著挨上几发子弹的觉悟,逃进海里算了。」
    有那么一瞬问,他基於自己肉身不死的特点动了这个念头——可是海流快成这样,到时候搞

不好真的会失去意识,然後沉至海底:水远浮不上来。乍看之下,岛屿和陆地的距离能够以游泳
横渡,但实际上,监狱和自由之间却横亘著一道超越距离的厚墙。
    到底为什么,自己非得来这种地方不可啊?
    费洛一脸凝重地想起「调查局」众成员的长相,并且决定重新回想一遍,事情发展到这般田
  地的过程。
    §
    一个礼拜前——
    「哈,你很高兴吧?这可是动用了我所有的权利才能拥有的特别待遇。一般情形是不可能直接
  被收监在恶魔岛,毕竟那里足将其他监狱的烫手山芋再次集中在一起看管的地方。虽然如此,知
  情达理的我还是为你准备了一班无须换车的特快车。即便你不够大尾,我还是给你一次感谢我的
  机会。」
    「喂喂,等等……等一下,好了,请等一下。」
    费洛待在侦讯室里,挥动戴著手铐的双手开口表示:
    「为了让你莫名其妙的脑袋瓜也能好好听懂,我就将我想说的事情分成三项,慢慢说清楚。第
  一,为什么。第二,我。第三,非去那种地方不可?」
    听完费洛顺著极其自然的思路提出的问题,维克托立刻给出答覆:
    「因为可以自豪啊。」
    「啊?」
    「只要和别人说,你是从恶魔岛出来的,就是一层『镀金』啦。在我们的世界被视为一种耻辱
的前科,对你们而言算足一种勋章吧?」
    「……这得视时间点和状况而定。对我而言,没有经过审判便屈服於别人的威胁,被关进监狱
这种事情,除了奇耻大辱之外什么都不是;同时那对我的家族来说,也是一个耻辱。」
    费洛的情绪之刀益发变得尖锐,不过他的主张,却被维克托以从容不迫的笑容当作耳边风。
    「那么,在监狱大受欢迎,你觉得怎么样?你长得像女生,又是一张娃娃脸,进了牢里,马上
可以一炮而红喔!基本上,那里的监狱长能力很优秀,为了以儆效尤,里面『那方面的行为』被
管制得相当彻底,你可以放心。」
    「……爱德华,我可以杀了这家伙吗?」
    「很遗憾,他是不死者,所以你杀不了。」

    看著维克托咯咯发笑的模样,费洛胸口涌起一股不受抑制的烦闷。要足以前的自己,早就毫
不犹豫地扑上去了吧。然後现在大概是自己将右手按在对方头上,细听对方不停求饶的时刻。
    想到这里,费洛突然将思绪转向现在的自己。
    ——要是以前的自己……吗?
    现在的自己和以前比起来,确实圆滑了许多。
    在加入卡莫拉的组织之前,除了等同於亲人的儿时玩伴—:甘德鲁三兄弟和珂雷亚·史坦菲
尔德之外,没什么人能让他敞开心房。
    然後有一天,他被一名叫作矢车的日裔移民痛扁一顿後,首次接触到名为「马尔汀乔家族」
的组织。
    该组织隶属於一个被称为卡莫拉的帮派系统。待在那里,让费洛觉得很自在——现在想来,
原本明显敌视著整个世界的自己,个性中带刺的部分,或许就是在那边脱落的吧。
    而他被磨得彻底圆融,大概是在——
    ——遇见艾妮丝,或者是在遇到艾萨克和蜜莉亚之後。
    既非普通人,也不完全属於黑社会的他们,和他彼此情同家人。一想到他们,费洛不禁露出
苦笑,此时维克托突然说出一句奇妙的话:
    「跟你提一个司法交易。」
    「啊?」
    「刚才,我不是提到艾妮丝那个女人吗?」
    「……她到底是怎么了,要说就快点——」
    听见刚刚才想起的女人被提起,费洛的心跳不禁快上了几拍。
    「那个女的,过去曾经吞食过一名链金术师,这你知道吗?」
    「……」
    他其实心里有数。
    这件事,他曾听艾妮丝亲口说过,而圣拉多残留在自己脑中的记忆也肯定著这件事。
    故事就是在过去,艾妮丝仍只是个毫无感情的傀儡时,曾经吞食掉一名跑来想要吞食圣拉多
的「不死者」
    不过这件事却让她的脑中塞满各种知识,并且引发她的感情和罪恶感,以及永无止尽的悔意
:—最後形塑出现在的她。
    这件事原本已经被他彻底遗忘,但说不定艾妮丝本人现在仍然为罪恶感所苦。
    这个男人重新揭开那疮疤,到底是图谋什么?
    注意到费洛恶狠狠地瞪著自己,维克托稍微将视线往下看:
    「被吞食掉的人,是我的挚友。」

    「……」
    费洛不自觉瞠目结舌,感受刚才那句话的份量——同时他心中冒出一个新的疑惑,不经思索
便向对方劈头问道:
    「什么意思……你该不会是想要杀掉艾妮丝,替他报仇吧?」
    说话的声音显然带有紧张和觉悟。
    倘若对方说出某个答案,先前按捺下来的愤怒将再度暴涨,让他做出这次真的要将眼前的男
人吞食掉的觉悟吧。
    费洛一面调整呼吸,做好随时向前扑去的准备,静待对方说下去。
    维克托听到质问後,露出沉思的模样。过了半晌,他一边选择词汇,然後慢慢回答:
    「我个人并不想那么做。如果觉得那样子就能让事情获得了结,刚才早就吞食你了。修伊那家
伙也一定早就被我吞食掉……我不打算和圣拉多那臭老头做相同的事。」
    「……是吗?」
    「不过,这并不表示我对吞食掉挚友的女人没有任何感觉。即便我能理解她当时不过是圣拉多
的傀儡,感情上还足无法接受——更重要的是,我还能认定那个女人涉嫌其他凶杀案。」
    「……你说什么?」
    费洛皱起眉头,维克托沉稳地回道:
    「她在臭老头的命令下杀的人,绝非仅止於不死者。证据便是,我们从圣拉多过去的藏身处超
  出数具白骨。我们不晓得是谁杀的,但若动手的人足那位名叫艾妮丝的女人——好啦,要审判一
  个连户籍都没有的女人,到底该怎么做呢?」
    「你这混帐……」
    看见维克托脸上戏譆的笑容,费洛咬牙切齿地咒骂了一声。
    维克托颇为愉快地观察了费洛一会後,淡淡抛出「解决方案」:
    「嗯,正因为如此,既然艾妮丝现在的主人——或者说『本体』是你,我特别在此向你提出一
  个司法交易吧。」
    「……什么意思?」
    「就是只要你照我们所说的去办…艾妮丝那女人所犯的罪,我们就可以当作『未结案(注:因
  为无法逮捕或找出凶嫌,被视为无法处理的刑事案件』)来处理的意思。」
    「你口口声声说我们作风卑鄙,行为小人,你的所作所为难道就不是廉价的模仿?」
    费洛使出浑身解数的反击,换来维克托高压式的回瞪。
    「没啦,又不是要你背叛同伴,只是想请你去探查一下……今後说不定可能成为我们共通敌人
  的家伙的动向罢了。详情等你答应後,我再告诉你吧。」
    「……你如何证明你会遵守约定?何况我又是你最讨厌的帮派分子。」

  「发誓罗,我能做的也只有发誓了,信不信由你。」
  此时维克托首度敛去笑意,将脸靠向眼前的不死者。
  虽然手上仍然扣著手铐,距离还是近到他伸出右手便能碰到。
  不过,费洛无法做出任何动作。
  在费洛所属的家族中,上级干部麦沙、罗尼和欠车……或者是首领莫尔沙·马尔汀乔,有时
会释放出一种压迫感,而维克托现在的气势就和那个一样。
    面对以人生阅历做支撑的那份气势,费洛逐渐平息愤怒的情绪,硬是忍住,不敢轻举妄动。
    对著微冒冷汗的费洛,活了两百年以上的「探员」,卑鄙无耻地说了一句:
    「我帮你吃下艾妮丝的案子。」
    「赌上这个国家所有的司法,我向你发誓。」
    §
    考虑了三天後,他勉强自己接受那个提议。
    虽然无法为了艾妮丝当场下决定这点,让他相当郁闷,但是他猜想,家族的人会或许在这三
天中设法营救自己。
    结果三天之间,事情没有任何进展。
    这恐怕是他们的计划相当缜密,再加上原本便是独立作业的部门,这次的行动完全没有和外
界接触之故吧。
    若是依靠有时办事效率异常强大的罗尼,或许会设法帮他度过难关,可是将一切寄托在这种
希望上,也不是自己的作风。
    因为他待在这里的期间,家族和艾妮丝他们会时时刻刻为他担心。
    ——现在不是傻傻等待的时候!
    费洛为了主动打破僵局,最後接受了维克托的提议——
    结果就是现在,自己坐在这艘摇摇晃晃的船上。
    但是让他一直嘟哝著糟透了的原因,并非是诅咒自己屈服於维克托之下。
    去「监视修伊·拉弗雷特」。
    这便是费洛被赋与的任务。

    任务这个词会让人联想到「沦为国家的走狗」,仅是这样就够屈辱了。实际上,他也几乎等同
  一条狗:—不过费洛也并非对那名男人没有兴趣。
    一年前的事件发生时,有个叫作「吸血鬼」的神秘团体试图接近艾妮丝。
    称艾妮丝为「妹妹」的他们,当时在谈及创造他们的链金术师时,提到修伊·拉弗雷特这个
名字。
    在那之後,他便一直惦记着这个名字。
    即便在自己脑中,圣拉多留下的记忆中,那名男人也总是蒙著一层神秘的面纱。当年似乎只
有一名叫作艾尔摩·C·亚伯托洛斯的怪人和他交情不错,除此之外几乎没有关於他的记忆。和
单纯只是没有什么接触的维克托不同,他的行为甚至给人一种刻意不被别人记住的印象。
    费洛不太喜欢进入圣拉多的记忆,因此决定不再继续搜索,而足仅凭费洛·普罗宣查的身分
和修伊接触。
    「安啦,那家伙人在监狱里面,手边应该没有关於你的情报。你在情报面的筹码比他多太多
了,要对自己有自信,你是占优势的。」
    「看守里面有我们的人,届时他会以送你进独囚室的名义,带你去修伊·拉弗雷特那里,或者
  把那里的详细状况告诉你。」
    维克托最後说了一句听起来像是激励的话。那男人虽然令人厌恶又不是信赖,但那句话还是
  自然而然地振奋了费洛的精神。
    接著照理说,他本来应该带著半意气昂扬的心情,踏上这段过於短暂的航程——
    但等到他们要被栘送上戒护船的时候,一名警官在费洛耳边嗫嚅道:
    「在下恭候多时,费洛·普罗宣查。」
    「喔喔,你是……」
    ——调查局的人吗?
    费洛这句话还没问完,便被狱警中途打断——他淡然地说了一句:
    「『修伊大人』由衷地期盼您的光临。」
    寒意。
    这句毫无抑扬顿挫的耳语,让费洛全身冷汗直流。
    「大人表示,身边能来一个『同样是不死者的人』,让他喜不自胜……」
    「……喂……」

「从现在开始禁止交谈。」
费洛话才说道一半,男子便恢复成一名普通狱警。
自己仿佛瞬间作了一个白日梦似的,周围尽是没有发生过任何事的气氛,仿佛强迫他不能去质疑刚才的状况一般。
——什么叫「对方不知道你的情报」啊,那个饭桶探员……
最后——费洛上船后,不断地反复念着同一句话。
能够无比贴切形容当前状况的短短一句话。
反复不断,一而再再而三。
在口中,在心中念着——
——「糟透了」……
    纽约  酒吧「ALVEARE」店内
    酒吧餐厅尚未开店。
    飘散甜腻蜂蜜余香的空气中,一名女子神情悲伤地坐在椅子上。
    在她旁边有几名正在进行开店准备的女服务生,经营著这家店的中年女性,以及数名常驻该
  店的「马尔汀乔家族」成员。
    可是那名女子却与周遭的气氛格格不入,独自笼罩在一片乌云中。
    她的五官末脱少女的稚嫩,服装就那个年代而言却相当另类——衬衫加上休闲裤,散发著一
  股男性化风格。
    被称为艾妮丝的女子没有姓氏。
    她是一名叫作圣拉多的链金术师创造出来的不完全「人造人(注:传说中,真正的人造人能够通
  晓世上的一切)」。
    当初她在背叛自己的本体,同时也是她的主人圣拉多时,已经有了一死的觉悟——
    然而在这名活过悠久岁月的链金术师,被一名年轻「不死者」吞食掉後,艾妮丝的生命便转
  为掌握在那名青年的手中。
    「费洛……」
    青年事後收留了原先和他敌对的自己,并对她照顾有加,甚至在同一栋公寓中,还为她准备
  了一个房间。
    对她而言,这是她首次拥有的「亲人」。
    她一开始并不知道该如何与他相处,但随著时间经过,那样的关系渐渐地融人艾妮丝崭新的
  人生当中。
    而那名青年——目前不在这里。
    他在一个乡礼拜前,被疑似司法部的探员带走了。
    当艾妮丝得知费洛被带走的消息时,她发现自己受到前所未有的冲击。
    确实,费洛是帮派组织「马尔汀乔家族」的干部,平日便游走於犯罪边缘,或者走在分界线
  的另一边。这一点艾妮丝也很清楚。
    可是两人在一起时,费洛向来是个有些莫名慷慨的好青年,几乎不曾表现出黑社会的那一
  面,不过也不会对艾妮丝有所隐瞒。

    对连自己的存在意义都不晓得的艾妮丝而言,他是让自己个再流离失所的重要亲人。
    见不到费洛,让艾妮丝再次体会到他在自己的心中占了多么重要的一部分。
    可是自己不能够独自沮丧。
    不见的人不只费洛一个。
    艾萨克·迪安同样在一个多月以前,被便衣警察自这家店带走,後来就再也没有回来过,整
  个人音讯全无,现在恐怕已经被关进某座监狱了。
    他的另一半——蜜莉亚·哈文德得知事实时,四周众人都以为她会嚎啕痛哭,并且半歇斯底
  里地大吵大闹。
    但是,蜜莉亚了解到一切後便陷人沉默,不发一语地走出「ALVEARE」,後来也不再出现
  在店里。
    艾妮丝因为当时不在场的关系,没有直接看到那一幕——可是一想到蜜莉亚当下的心情,她
  就会深陷於一种胸口被紧紧勒住的感觉中。
    艾萨克和蜜莉亚就如同费洛,是改变艾妮丝人生的恩人,同时也是她很重要的同伴。
    可是自己却什么也办不到。
    艾妮丝对自己的无力懊恼不巳,不过继续沮丧,对事情也没有帮助,她决定继续思考现在应
该采取的行动。
    而今天,她也打算在自我苛责中度过一个下午,不过——
    「艾妮丝姊姊,你还好吧?」
    和艾妮丝住在一起,被她当作弟弟般看待的少年:—察斯沃夫·梅耶鲁或许是看见艾妮丝连
续闷闷不乐好几天,一脸担心地询问。
    「察斯……我没事,只是心情有些好不起来而已。」
    「如果是为了费洛哥哥,你不要太在意比较好啦。」
    「对不起,我应该再坚强一点的……」
    「这种事不重要啦…不过你真的不需要在意啊…虽然这种说法有些奇怪,可是艾妮丝姊姊你们
『有的是时间』罗……费洛哥哥就算被关进罕里,也『绝对不会死於疾病和意外』。」
    少年毫无顾忌地说著,让艾妮丝泛起柔和的微笑,自然而然地回道:
    「说得也对……察斯和麦沙先生也是隔了一百年以上才再次重逢呢……」
    「呃,嗯……」
    发现察斯不知为何,回答得有些含糊,艾妮丝顿时有些不安,怀疑自己是否说错了什么——

    但就在她想确认这件事之前,女老板的声音自店门口那边传来。
    「不好意思,这位客人,我们还没开始营业。」
    「不……我有事想找马尔汀乔家族的人。」
    一名男人回应老板雪娜的话,他的声音很低沉,散发著锐利的气息。
    「……哎呀,真是失敬……请问您有事先预约吗?」
    「呵呵,讲话不要那么像公家机关啦,拜托。麦沙在不在?我是他以前的朋友……」
    男人口中说出的名字,让艾妮丝和察斯,以及周遭神色严峻的男人们都将视线投向人口处。
    麦沙·阿法罗是马尔汀乔家族的出纳员,该职务为最上层的干部之一。那名男人虽然长得一
脸人畜无害的模样,实际上手腕相当高明,是让家族得以在这块小小地盘生存下去的关键之一。
    而对艾妮丝和察斯而言,该人物还具有另一个重大的意义——
    「总而言之,我进去罗。」
    「啊,等等,这位客人,我叫你等一下!」
    就在艾妮丝和察斯面面相颅,观察著情况的时候,男人无视雪娜的劝阻,定进店内。
    出现在众人眼前的,是一名披著薄风衣的眼镜男。锐利的眼神充满既可解释成敌意,也能说
是戒备的色彩,将店内原先有说有笑的气氛改写成一种紧迫而压抑的氛围。
    由於前阵子艾萨克才遇到那种事,家族的男人们怀疑对方会不会是司法组织那方面的人。实
际上,那名男人全身上下,确实也散发著浓郁无比的那类气息。
    不过——有个人和众人有著截然不同的看法,但却又陷入比众人强烈上几倍的紧张感之中。
    「……察斯?」
    一见到进入店内男人的脸孔,察斯的表情瞬问冻结。
    艾妮丝看到少年的反应,发现事情不对劲後,将目光投向出现在店内的男子——
    并在看到对方的长相後,了解其身分。
    他们不曾直接碰过面,可是男人的五官确实存在於记忆中。
    她当然无从得知——但很讽刺地,她做出和费洛见到同一名男人时相同的反应。
    ——这个人……想到了,这个人是——
    得知不该知道的事情了。那种感觉和後悔,以及一股无可救药的罪恶感顿时占据她全身。
    那种罪恶感带来的痛苦,是她绝对不敢或忘的。
    而能够缓解那份痛苦的人——现在不在身边。
    艾妮丝脸上仅浮现一抹情绪,但男人并未发现她的反应,而是依序环视店内的男人们一圈。
    然後,发现艾妮丝身边,表情僵硬的少年——

    「嗨,察斯。」
    男人的表情梢显缓和,沉静地表示:
    「好久不见,上次见面,算一算应该足『一百三十三年』前了吧?」
    男人怀旧地张开双手,但察斯却完全没有解除警戒,只是脱口说出对方的名字:
    「维克托……」
    §
    「嗯嗯,很抱歉在你们开店前便跑进来。小姐,请不用招呼我。」
    眼镜男——维克托挥手制止打算为他送上水的东方人女服务生後,肆无忌惮地走向察斯所在
的那张桌子,将一旁的椅子拉过来,轻快地就坐。
    「好久不见,很高兴看到你这么有精神。」
    「呃,嗯……维克托也是。」
    维克托带著一股无比开朗的口气说话,相对地,察斯却明显流露出畏怯和警戒的神色。
    他椅子坐得很浅,和对手保持一段明显的距离。
    换言之,即是右手碰不到的距离。
    察斯沃夫——察斯也是一名不死者,对於「遭人吞食」一事显然抱持著恐惧。当然,大半的
不死者都会害怕那种唯一的「死法」,但察斯比其他不死者更常意识到那件事。
    而且,因为他曾经遭到信赖的人背叛,导致他拥有过度多疑的一面。对少年而言,事隔数百
年後突然跑来的不死者,是一种诡谲到极点的存在。
    「……你来这里做什么……」
    「有些事想找麦沙谈谈。」
    「你刚才见到我也没有太惊讶,代表……你本来就知道了?知道我人在这里?」
    「嗯?喔喔,很正常啊,不是吗?」
    对方知道自己人在这里。
    这个事实让察斯感到一丝寒意,并且逐渐加强对他的警戒。
    「从情报商那里打听来的?还足麦沙告诉你的?」
    「情报商?你说DD报社啊?不是啦,他们见到我们这些司法人时,口风都很紧……啊,也不
是麦沙告诉我的,我和他已经六、七年没有见面罗。」
    「那你怎么会……」
    「因为我一直派人监视著啊。」
    听见维克托如此乾脆的回答,察斯皱著眉头继续追问:

「派人……」
「哈哈,你从刚才就一直问个不停耶,我们难道重逢,难道不该更高兴一点吗?」
「……是难以回答的事吗?」
「哎呀哎呀,伤脑筋耶,察斯。虽然这样算是不答反问……我们就来交互问答吧,我也有件事一直想问你。」
看见维克托表情突然严肃起来,少年感受到一股强烈的不安,全省肌肉紧绷。
「什…什么事?」
「察斯……『菲尔梅特』后来怎么了?
「……呃!」
变化十分喜剧性。
先前即便畏惧,任然故作坚强的察斯听到菲尔梅特这个名字后,血色顿失,变化明显到连身旁的艾妮丝也看得出来。他一脸惨白的将视线落在桌子中央。
当然,维克托也注意到这个变化,但他却穷追猛打地继续冰冷地质问:
「我说的是下船后,和你一起前往西部的菲尔梅特。既然你一个待在这里,就表示——」
「别…别再说了……」
「…喏,不管谁都有难以回答的事情吧?我不会去碰触你的阴暗面,所以你在打探我的时
(插图)

候,也要小心点喔。」
    维克托唐突地露出一个笑容表示,但察斯脸上的血色却没有因此恢复。
    看见少年的反应,艾妮丝原本想出言抗议——但每次望向维克托,那分决心就会溃散。
    他的脸孔清楚地残留在她以前「吞食掉的」链金术师的记忆之中。
    他们不是泛泛之交,彼此间相处得甚为融洽。
    换言之——眼前这名男人,是自己过去「所吞食」男人的挚友这么一个事实,让艾妮丝彻底
感到无所适从。
    说不定这名男人到这里的目的,是杀死自己。
    好为他的挚友报仇。
    又或者,是来回收挚友的记忆。
    艾妮丝和察斯一样全身紧绷,等待对方说出下一句话。
    就在男人朝艾妮丝一瞥,张口欲言时—:
    下一个瞬间,店内响起——
    「维克托。」
    一道心情又惊又喜,同时混合著一丝责备口气的年轻男声。
  「怎么了?是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随之出现的,是一名年约二十五岁左右,体形修长的男子。
  他和维克托一样都戴著眼镜,却给人截然不同的感觉。
  修长男子的眼镜戴在由眯眯眼构成的柔和表情上,酝酿出一股好好先生般的学者风范。
  两相对照,维克托则会让人联想到一头冷酷的肉食性动物。他的表情梢显缓和,以一副极为
熟稔的态度,挥起右手说道:
    「嗨,麦沙!你有好好享受人生吗?重逢感觉很好,真的很好。看见和分别时判若两人的友
人,有时可以品尝到超越初次见面时的感动。改变的人究竟是别人还足自己呢……我本来想对察
斯说出这番话,可是他却极度不配合,你觉得呢?」
    「你该不会是为了纪念禁酒法被废止,将体内所有的血液部换成酒精了吧?自我陶醉要适可而
止,不然会不舒服喔……我指的是我。」
  「晤……你的口气听来不太欢迎我的样子,我来这里不好吗?」
  「……你了解自己的立场,以及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麦沙有些傻眼地叹口气,困扰地表示:
  「身为调查局干部的你,来到我们一介黑帮组织,有何贵干?」
  喀答。

    细微的震动声合而为一,在尚未营业的店内四处响起。
    目前待在这家店里的,几乎都是马尔汀乔家族的人,以相交甚恶来形容他们和调查局之间的
关系,都算是客气了。
    即便不考虑这点,基於艾萨克和费洛前些日子的遭遇,店里众人照旧会带著超常水准的敌
意,将视线集中在「调查局」的人身上。
    「哈,会对调查局这个名字表露敌意,就像在宣传你们作贼心虚,不敢行走於光天化日之下
啊。麦沙,我说得对不对?」
    见维克托丝毫不为所动的模样,麦沙半拿他没辄似的叹了口气,开口道:
    「你是来挑衅的吗?还是有什么急事来找我?」
    「好了,冷静点,此事会不会变得紧急,还得看修伊那家伙。」
    「修伊?」
    这个突然被提起的名字,指称著一名老同伴——一位和麦沙、察斯和维克托相同,当年在那
艘船上变成不死者的链金术师。
    麦沙一脸不解地看著对方,坦率地道出心中的疑惑:
    「修伊不是被你逮捕了吗?」
    「那家伙是故意被逮捕的。他似乎养了不少手下……然後那群人这阵子动作频频,所以我认为
接下来……有可能再次发生飞翔禁酒坊那样的事件。」
    飞翔禁酒坊。
    三年前左右,有著该名字的列车遭到恐怖分子挟持:—麦沙他们也听说过这个小道消息。之
所以能听说,是因为他们认识的人,当时便坐在那班车上:—这同时表示,该事件并没有被公开
报导出来。
    似乎有某股政治势力在背後施压,报章杂志上才看不到任何关於事件的报导。疑似出现众多
死伤者的事件,最後被实质性地埋葬在黑暗之中。
    看到事件被如此鲜明地压下来,麦沙他们这些黑社会的人心中反而感受到一股悚然的诡异。
    他们平常便知道,要抹杀掉一个事件有多么困难。
    掩盖普通的事件都那么困难了,压下列车挟持事件这种大案子,怎么想都近乎一个不可能的
任务——话说回来,会想掩盖这个事件的想法本身,除了脑袋不正常外,还有其他解释吗?
    「难道不让媒体报导那件事的幕後黑手是你们?」
    「没的事,麦沙,你太看得起我们了,我们再厉害也没有那么大的权力。好像有另外一群人,
不想让那种涉及『不死者』的事件暴露在日光之下。」
    维克托淡淡否定完自己的能力後,露出稍微兴致索然的表情,自言自语般地说道:
    「而且还是『上面』的那一群……可恶,目的明明相同,干嘛每件事都要和我们针锋相对啊…

那群混帐家伙……」
    「然後呢,修伊怎么了吗?」
    「嗯?喔喔,抱歉抱歉。嗯,问题是,修伊似乎在监狱内部发号司令,除此之外就别无解释了
……但是无从得知他下令的方法。」
    麦沙开口催促後,维克托开始铿锵有力地说起他们的事情。
    并且在最後,补上一句震撼麦沙等人心神的话:
    「为此,我请你的小弟当一下我们的走狗。」
    喀答。喀答。喀答答。喀答。叽沙。
    突然问,店里的男人们纷纷拉开椅子,整问店顿时变得闹哄哄,吵杂程度更胜刚刚众人得知
维克托来自调查局时。
    麦沙眼镜底下的眯眯眼变得尖锐,并对昔日同伴撂下一句冰冷的话:
    「你把费洛怎么了?你的回答要是梢有不对……我将视你为我们的敌人。」
    在麦沙冷冽的瞪视下,维克托稍微别开视线,举起双手投降道:
    「奸了好了,麦沙,等一下。我确实讨厌你们这些帮派分子——但要是因为我的缘故,发生什
么血债血还的事件也很麻烦,我今天便是为了解开那一类的误会,才会来到这里……什么敌人不
敌人的,没这回事啦。」
    维克托睁眼说著瞎话,一副受不了似的自椅子上站了起来:
    「那家伙完全没有招出任何一个关於你们家族的情报,也没有背叛你们,变成我的走狗。」
    接著,他带著神色复杂的目光看向艾妮丝,并且稍微压抑著自己的情绪表示:
    「他身边不是有这位艾妮丝小姐吗?那家伙……是为了消掉这位小姐犯下的案子,才主动接下
这份苦差事的。」
    「咦……?」
    突然被点到名字的艾妮丝,一脸困惑地回望维克托的视线。
    维克托既没有加以出言嘲讽,也没有露出从容的笑容,只是一副兴致缺缺的态度,说出他和
费洛之间的交谈内容。
    淡然地,轻微地。
    即便见到艾妮丝的脸色逐渐苍白,他也没有任何迟疑。
    彷佛在表达对她的埋怨和不满似的。
    「维克托……」

    「不要这样瞪我嘛,麦沙。艾妮丝小姐和旁边的可恶帮派分子好像也有话想说,可是我其实是
很忙的,今天就先行告辞了。」
    维克托全部说完後,便吊儿郎当地把手一摊,迳自走向酒吧出口。
    这时,他的背後响起麦沙些许紧张的声音:
    「告诉我,修伊的企图究竟是什么?对他而言,世上的一切其实全部都是『实验』。在艾尔摩
不在他身边的情况下,情况只会变得更糟糕……难道已经无法阻止他了吗?」
    「我才想知道这点呢。」
    交换完只有他们两个才能理解的对话後,维克托挥了挥风衣的灰尘,有些嫌麻烦地说出一句
可以视为警告的话:
    「总而言之…我手中的情报显示,修伊那混帐会在这几天内,在纽约发射一发什么烟火……听
好了,麦沙,要是那个研究笨蛋有接触你的意图——千万不要『淌这场浑水』,这对你和你们的家
族没有任何好处。」
    「……这个警告,才是你今天来这里的真正目的吧?」
    「我现在还当你是同伴,所以拜托,千万不要做出与我为敌的举动。附带一提……马上给我金
盆洗手。」
    调查局干部此时首度露出一个气氛不同的微笑,缅怀过去似的说道:
    「这样一来,我们就能再去喝酒了。」
    话一说完,他也不回头看向麦沙——像是要抹去刚才那句好言好语般,挑衅似的大声告诫店
里的帮派分子们:
    「听好了,麦沙!我现在虽然还当你是同伴,可是我打从心底厌恶帮派分子,管他是黑手党还
是卡莫拉或是恩德朗盖塔,我希望他们统统去死!而且是痛苦地、满地打滚地死去!最後还要後
侮自己诞生在这个世界上!全身沾满粪土後,你也会跟著变成粪上!不要忘记这一点!」
    维克托也不调整自己凌乱的呼吸,快步走向出口。
    正好在那时候——餐厅门口定进一名老人。
    「啊,抱歉。」
    老人如此说著,然後通过正要离去的维克托身旁。
    「……哼。」
    维克托没有停下脚步,继续迈步向前——
    突然,觉得脚下有些怪怪的。
    ——怎么了?
    勾到椅子脚之类的东西吗?
    维克托低头看向自己的脚边,接著陷入一种奇妙的感觉。

    他的脚没有勾到什么东西。
    甚至,脚下也没看见地板。
    ——?
    就在他感到不解的那一瞬间——一股钝重的撞击力道袭向他全身,激烈晃动肺里的空气。
    他看见地板近在眼前,得知自己刚刚好像摔了一大跤。
    ——为什么……我刚刚会跌倒?
    勾到什么东西跌倒,可是他完全感受不到那种感觉和动作。
    正当维克托想不通自己身上发生什么事的时候,一只布满皱纹的手伸至他面前,是刚才和他
擦身而过的老人。
  「年轻人,你怎么了?」
  维克托仰望那张脸孔,发现老人是个东方人。
  ——是宽七郎·矢车……!
  「老头……是你下的手?」
  他只是曾经耳闻对方身怀东方武术一事,但刚才那种跌法,除了这名老人出手之外,别无其
他解释。
    他满腔怒火,试图拨开对方伸出的手站起来。
    可是用力挥出的手,却被矢车的手紧紧抓住。
    布满皱纹的手坚硬得有如轮胎橡胶般,维克托陷入一种手腕被老虎钳夹住的错觉。
    接著,他想站起来的动作被对方利用,身体顿时轻飘飘地浮起——
    下一瞬间,腰部微微一震,他发现自己坐在吧台前方的椅子上,惯性让他的头直接迎面撞向
吧台。
    他还来不及了解自己发生什么事,便听到旁边一道「喀当」的声音。
    「小心点。」
    将头转向声音来源,结果看见酒瓶的碎片闪烁著,以及一名缓缓将那碎片扫在一起的男人。
    「不管你是调查局的人,还是它的领导者,又或者是总统——跌倒的地方如果刚好有破碎的酒
瓶,都有可能致命。」
    被眼神锐利的男人瞪了一下,维克托才完全了解当下的处境。
    这大概是「马尔汀乔家族」针对他刚才的挑衅,做出的小小报复吧。
    了解到这一点却又无能为力,这样的现实让他感到一把无名火。他故作镇定,对坐在旁边的
男人顶了一句:
    「……你在威胁我吗?我才不会死在那种——」
    想起自身体质的维克托回嘴道,但话才说到一半,坐在他旁边的男人便将脸靠向他的耳边,

以只有对手听得见的声音嗫嚅:
    「然後在碎瓶扎进脸部的时候,有时会遇到『被人将右手放在头上』的状况。」
    「……!?」
    「就像1711年,『亚特威纳·奥伊斯号上……圣拉多当初做的那样』。」
    ——是谁?
    维克托连忙重新看了对方一眼,可是当初乘船过来的链金术师同伴中,没有这张面孔,可是
麦沙又不可能将那艘船上发生的事情轻易告诉别人。
    ——这个人是谁……!?
    看著维克托混乱不已的模样,男人静静地笑了,并用手握住酒瓶碎片——
    接著轻轻地拾起他的手,底下便露出一瓶完好无缺的酒瓶。就像是在男人的手中,酒瓶重新
被塑造出来一般。
    「……!?」
    「如何……?在自己认为已经全然看透的地方出现『谜题』,是不是出乎意料地恐怖呢?」
    「……」
    维克托将视线缓缓转向麦沙,但麦沙只是一脸严峻地远远望著这里,并不打算针对刚才的现
象,以及他身边这名男子进行说明。   
   
  「魔术师是吧……不,我会重新调查一次你的身分。」
  突然自高高在上的位置跌下来的探员,咬牙切齿地说完後,离开吧台:
  「给我记住……即便如此……就算这样,我们也个会屈服於威胁之下!」
  离开时,店里帮派分子夹杂著杀意的视线,让他有如芒刺在背。
  但他没有停下脚步。
  就像在表明视线杀不死自己般,硬是咬牙承受他们的敌意。
  「矢车先生,罗尼先生,你们威胁得太过头了。」
  维克托离开後,麦沙坐上吧台,向两位上层干部提出指正。
  「是吗?如果真要威胁,他手臂的关节早被我卸下来了。」
  矢车咯咯笑著,相对地,眼神锐利的男人——罗尼·史奇亚特则是皱著眉头注视酒瓶。
  「罗尼先生?怎么了吗?」
  「不……只是发现那家伙也完全不记得我的长相……」
  「你一直对这种事情耿耿於怀吗?」
  麦沙讶异地问道,於是罗尼露出意味更为深长的表情回应:
  「算了……麦沙,我决定了。」

    接著,过去被称为「恶魔」的这名男人——不可思议地、坚定地表示:
    「下次被人召唤时,我一定会更注重出场时的声势。」
    §
    维克托定出建筑物後,坐上停在一旁的车子,迅速离开现场。
    开车的比尔平淡地向上司开口问道:
    「啊——结果如何?」
    「唔姆……!好恐怖!老实说,我真的以为会被杀掉……!麦沙那家伙,还是第一次用那么冷
冽的杀气瞪我,然後其他的干部们也……可恶……净是没掌握到的情报……臭麦沙……竟然完全
沦为一名帮派分子!」
    「呃……那个,这样说好像有点不妥,不过……」
    「怎样了?你说说看。」
    见比尔说得吞吞吐吐的模样,维克托不悦地催促。
    可是比尔照旧神色自若地忽略上司的怒气,语带揶揄地回了一句:
    「思……你先前表示『要以朋友的身分,去说服他不要接受修伊的煽动』,可是你究竟是采取
什么样的态度,才让人家对你释放杀气,让你到现在还在双脚发抖啊?」
    「喔,你觉得是为什么呢?沙利班探员。」
    他敷衍地问了一句,却得到一句落井下石:
    「啊——大概是因为,你是笨蛋吧。」
    「……」
    维克托百口莫辩,而且还有种如果现在利用地位向对方说教,就等於自己认输的感觉,索性
一脸个悦地闭上眼睛。
    他接著回想刚才发生的一幕幕经过—:突然想起某事,睁开双眼:
    「糟糕,忘记告诉他们另一件事了。」
    「思……是哪件事呢?」
    「哎呀……我忘记提那个让人一头雾水,叫作什么艾萨克的『不死者』了……」
    「毕竟那个家伙,完全不在我们的计划之中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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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8-25 08:32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chelsealoli 于 2010-8-25 09:03 编辑

旧金山湾  恶魔岛  码头
    「下船。」
    听见警官毫无感情的声音,费洛静静地睁开双眼。
    船只摇晃的感觉已不同於刚才,显示出船可能已经靠岸的事实。
    在电灯炮过分明亮的船只底舱中,青年再次看了一遍周遭的状况。
    除了自己之外,另外还有三位接受戒护的人。
    由於警管们看守在旁,他们彼此问无法交谈——不过每个人部颇具特色。
    一名是两只手臂各剠著一条龙的东方人。
    他虽然穿著长袖衣物,绘制在手背上的龙口,以及延伸到脖子上的尾巴图案还是能让人想像
袖子底下的鲜艳色彩。五官看起来还算年轻,介於二十五岁到三十岁之间。
    一名是人高马大的黑人。
    看他参杂著白丝的头发和脸孔,费洛判断男人的年龄在四十岁左右。表情看似沉稳,身上的
伤痕却透露出男人的本性。根据费洛的经验判断,那种受伤的方式并非什么工作伤害,或是遭到
  三K党(注:於南北战争结束後至一九三O年代横行的秘密结社,打著白人至上的旗帜,荼害黑人、犹太人
  和亚洲人)围殴而留下的痕迹。那些大大小小的伤痕纯粹都是在互殴、互砍和生死搏斗中逐渐累积
  而成。
    最後一名是俯首的白人。
    他不时叹气,像是害怕什么般喃喃自语,每当声音稍微大一点,就会遭到警官的斥责。年龄
  大约是三十五岁左右,憔悴的模样让男人看来特别苍老,就算说他超过五十岁也不稀奇。
    看著三名各有特色的同行者,费洛再次叹了一声。
    自己就要混在这群异於常人的受刑者中,步入史上最高规格——对受刑者而言,是史上最糟
糕的监狱了。
    虽然已经抱定觉悟,但每一次接受这个事实,都会让他感到心情沉重。
    费洛就和这些奇妙的成员一起被带下船,走上沐浴在晚霞光辉里的栈桥。
    在那里,首先映人他眼帘的,是一座高耸的了望塔。
    那里实际上没那么高,但因为这附近没什么高楼大厦,不论受刑者们愿意与否,这座睥睨一
  切的绝对象徵都会对他们造成一种压力。另外,好像再紧张也不嫌多似的,塔上架著狙击用来福
  枪的看守正凝视著他们,更加升高他们的紧张情绪。

  ——好辽阔喔。
  费洛环视四周一圈:心中冒出单纯的感想。
  四处皆是裸露岩石的岛屿,远比他在旧金山码头观看时感受到的更加辽阔。周遭布满了无数
粗犷的岩壁,酝酿出的封闭感,同样超越从外面望过来时的观感。
    转头一望,可以望见旧金山栉比鳞次的高楼大厦。虽然彷佛触手可及,却被缩成犹如小人国
般的建筑群,让他觉得眼睛所见,似是一幕遥远国度的风景。
    「往前走。」
    四名受刑者听从指示,登上自栈桥通往岛屿高处的道路。
    岛屿宛若被高高堆起的小岩山。费洛目测岛屿最高的部分,和海平面的距离将近五十公尺。
    岛长可能超过五百公尺,但宽度说不定还不到两百。
    ——实在是……该怎么说,感觉就算亚森罗苹和莫里亚提教授等人物在这里有个藏身之处,
也不会太奇怪了。
    他事先得知的情报相常不足,让费洛开始怨恨起自己的素养低落。平常要是有翻板报纸或是
八卦杂志,就一定会知道这种事情。
    在行进方向的前方,岛屿的中央盘踞著一座白色建筑物,恐怕就是监狱本体了。
    可是其四周还建著好几座建造物,形成的森严气氛让这里彷如一座要塞。
    在船上的甲板和栈桥等地方时,其实见得到锈痕、油污,或是一种独特的黑渍,有种自矜著
自己多年来被成干上万次使用的历史尊严。唯独岛屿央央的建筑物崭新得极不协调,甚至会让人
感受到一股奇异的歪斜美感。
    ——唉,这下子是不可能逃狱了。
    这里原本的用途不愧是军事要塞,原本就占了地利之便,再加上守望台等配置,别说是自内
部逃狱,就算面对外部的攻击,这里的硬体设施也堪称完美。
    谣传中常常有人提到,如果无法撑过海流的速度和海水的冰冷,就会溺死:然而在见到手持
来福枪的看守们,整齐划一且毫无破绽的动作後,脑中便会强制植入一幕抵达海岸前,便已遭到
射杀的画面——那里的警备就是如此森严。
    ——这哪里还算警备,根本已经是彻底的军备了。
    费洛流著冷汗向前走,眼前接二连三地出现新的景象。
    蓝色的海,横跨旧金山湾的大桥,以及两旁的大楼群部比刚才看到得还要动人,让人感到一
股鲜明的奔放活力。
    ——话说回来,这条路还真长。已经爬了大概有十层楼高的阶梯了吧?
    山坡比想像中陡峭,戴著手铐步行於这条蜿蜒曲折的「登山小径」,其实有些吃力。
    当海风开始将流出的汗水化为凉意时——先前看见的监狱本体终於庞然跃於费洛的眼前。

    带他们上来的警官正路口比了几个手势,内部便传出一阵铃声,嵌在石墙上的门随即开启。
    门後唐突出现一面铁栅栏,里面是个看似管理室的房间。玻璃窗另一头的几名看守正望向他
们这里。
    以费洛为首的囚犯们彼此面面相?,在警官们的带领下沿著通道前进,不过——
    「你过来这里。」
    费洛突然被单独拉出队列,领往和其他囚犯不同的通道。
    其他囚犯部一脸狐疑地望向费洛,不过他们随即被警官们拖走,消失在走廊的转角。
    「为什么只有我……」
    「我不记得你有发问的权利。」
    警宫冷淡地表示,跟在他後头的费洛此时看了对方一眼。
    他本来以为对方是上船前,那名和他说过话,疑似修伊·拉弗雷特手下的男人,不过他对这
张脸完全没有印象,因此梢微松了口气。
    他随後被带进走廊尽头的一个房间,里面有一名男人等著他。
    房间里只有朴素的桌子和装饰,看来像是某问行政室。
    里面的男人看见费洛後,以眼神向带他过来的警官示意。
    警官随即点点头,说完一句告辞」後,马上离开房间。
    如今房里只剩两个人,费洛再次将视线放在眼前的男人身上。
    对方身上穿的不是狱警的制服,而是一套笔挺的西装。费洛的面色相当凝重,上了年纪、毛
发渐薄的男人察觉到後,露出温和的表情,朝他走过来。
    难道对方是这座监狱的监狱长?
    费洛如此猜测,不过这个猜测随即被男人接下来的发言给否定。
    「欢迎你,费洛·普罗宣查。我是特别管理官的密斯卫。」
    「特别管理官?」
    「书面职称是副监狱长秘书,在这里的地位有一点特殊。你这一类的特殊存在,不归强斯顿监
狱长管辖,而是由我和其他一些看守负责管理,在此先知会你一声。」
    「换句话说,您是维克托的同伴吗?」
    这里毕竟是对方的主场,因此费洛问话时也较为礼貌。
    密斯里点点头,也没有多费唇舌,直接说起费洛目前身处的状况:
    「思,维克托已经跟我提过你了,我个人原先是反对让你这种非体制人员……而且还和『他』
同样是不死者的人参与此事。」
    「真希望你当初能揍他一顿,阻止这件事发生。」
    「嗯,我是揍了戳了又踢上几脚,可是他却意外地顽固。後来想想,也只剩下拿他的亲人当人

质这个手段,偏偏他又孤家寡人。」
    ——原来如此,这个人可以开点玩笑。
    紧张的情绪缓和一些後,费洛决定降低敌意,听密斯里说下去。
    「好了……修伊·拉弗雷特——维克托有跟你提过他吧?」
    「是的,简单地说了一些。」
    「嗯……他的手中掌握著好几个组织……根据维克托的情报网,其中几个最近动作频频,可能
会在近期内,於纽约发起某个大规模的行动。」
    「在纽约?」
    「没错……所以要派一名同样是不死者——而且是对方仍然不知道的不死者,也就是你过去。
那便是维克托的主张。」
    这番话听起来真不愉快。
    费洛这次是因为「雾墙事件」而被抓来,追根究底,当初将他卷入那浑水中的,也是修伊底
下的男人们。
    考虑到雾墙这个地方的特殊性,就算他们哪天再发起什么行动,也算合理。
    ——而且……那些家伙还对艾妮丝有很多意见……
    想起修伊部下中的一名锯齿怪人,费洛的臼齿紧紧咬合,发出一阵轻声。即便听了刚才那番
话,他也无法立刻掉头,返回纽约。一想到维克托大概是故意不提起这件事,他心中便涌起一股
不受克制的怒火。
    可是愤怒的拳头握得再紧,到了这里也早巳无能为力。既然如此,自己能做的——也只剩下
自内部阻止修伊这么一个选项。
    「……我就非常直截了当地发问吧。」
    「嗯。」
    「你们的意思是,如果我想要帮助纽约那边的同伴——我必须做好觉悟,视情况不排除『吞食』
修伊的可能性吗?因为维克托本人会引起对方的警戒,所以你们觉得有著不死者身分,却仍然是
个秘密的我,可以简单『吞食掉』修伊吗?」
    房间里瞬间沉默。
    但是密斯里思考一会後摇摇头,否定费洛的质疑:
    「……不,维克托的心肠没有黑到那个地步。」
    「难说吧。」
    「嗯……总之,我们希望你不要走到那一步。具体的指示,之後我会透过我底下的看守联络你
——基本上在获得指示前,请你和其他的受刑人同进同出,请记住这一点。无论如何,行事时小
心点,不要暴露出你是不死者的秘密。」

    听著密斯里的谆谆告戒,费洛苦笑著回答:
    「嗯,不管怎么样……关於我的情报,似乎已经外泄了。」
    「……什么?」
    「对方早就知道罗——知道我要过来,以及我是不死者这两件事。」
    接著费洛淡淡向对方报告自己遇到的事情。
    同时在心中半带无奈地,强烈、深刻地诅咒自己的命运。
    「是吗……」
    听完费洛的话後,密斯里脸上明显呈现疲态,并摇了摇头。
    「你现在的表情,好像在说『果然如此』耶。」
    「嗯嗯……那是他最大的一个谜团。」
    密斯里提到,修伊似乎透过某种方式擭得外界的资讯,同时能够将自己的资讯发到外界。
    「正如你所说,虽然只是一小撮,看守里头也有他的党羽。不过我们既掌握不到证据,逼问也
问不出所以然,他们的经历又无懈可击。我曾经和监狱长讨论这件事,并且将那些人转调出去…
结果不知不觉间,其他的看守又被他吸收了。」
    「真佩服这种敬业精神啊。」
    「收起你的讽刺。话说回来,即使他使用某种手段收服了看守……这一点还是无法说明他的情
报搜集能力。」
    「的确。」
    自己是不死者的情报,照理说真的只有几个人知情。搞情报的DD报社是个特例,不过他不
认为从这座监狱里,能和该报社位於纽约的办公室取得联系。
    还是眼前这名叫作密斯里的男人,其实才是修伊的手下?
    他也考虑到这种状况,不过这充其量只是一个推测。真要是这样,他觉得对方应该会在这里
就向他摊牌。
    ——总而言之,似乎只能顺其自然了。
    自己目前被赋予的使命,是解开修伊情报网的谜题。
    再次确认当前的状况—:别说是有利了,根本就是对方占尽优势嘛:—费洛深深叹了一口
气,那动作大到甚至会引人侧目。
    密斯里有些同情地看著费洛的动作,接著突然提出一个奇妙的问题:
    「最後有件事想问你……」
    「什么事?」
    「和你一起过来的那三名囚犯……你觉得如何?」

    「……?」
    他指的是东方人、黑人和白人吗?也没什么特别的想法,毕竟没有交谈过。除了对他们外观
的印象外,没什么值得一提的事。
    费洛做出这个判断後,刻意不回答,反问道:
    「为什么要这么问?」
    「嗯……其实今天人监的人,本来只有你一个才对。」
    「?」
    「然而这几天,联络系统突然鸡飞拘跳了起来……原本预计下周才要收监的囚犯,突然被改成
今天和你一起上岛。」
    这件事的确奇妙。费洛虽然没有特别觉得不对劲,但却从话里感受到一股不寻常的气氛。
    他原本以为,和其他的囚犯同一天进来,是为了掩护他人狱,想不到事实上却相反。
    「三个人中有哪一个人……让你觉得似乎不太寻常的吗?」
    「没有…不过硬要说的话,顶多就是一个白人从头到尾在叨念,让我有些在意罢了。」
    「是吗……嗯,忘记这件事吧。他们预计和你住在同一排房间,要尽量和他们好好相处。啊,
差点忘了,禁止私下交谈。」
  ——所以是要我用手语去套交情吗?
  费洛硬是忍住这句讽刺,随即被带到另一个房间,接受健康检查。
  年轻的帮派分子被命令脱下衣物,在众人面前裸露身体。医生也就算了,看守们也在一旁观
有这点让他倍感屈辱。医生的手法熟练到极点,从观看他的口、鼻和耳朵内部,以及头发是真是
假等基本身体检查,到直肠检查等各个项目,都完成得既彻底且迅速。
  照理说,在众人面前接受直肠检查会让他面红耳赤,并发誓要报复,可是在那种情绪升起
前,检查便结束了。
  ——唉……
  费洛一脸疲惫地抓起脱下的衣物,结果被狱警斥责道:
  「喂,别穿衣服。」
  「?」
  「最前卫的流行服饰已经放在你的房间里,你要光著身子走过去。」   
    §
  在制服笔挺的狱警左右戒护下,费洛一丝不挂地跟着前进。

    青年一张睑险峻无比,只能将那无从排解的愤怒矛头对准自己。
    过了一个转角,一条长长的通道跃然出现在他眼前。
    虽然听不见吵闹声,类似日常生活的声音却此起彼落地响著,让费洛当场确定——
    ——这里就是我们的狗窝了。
    墙壁上触目所及的——「全部郡是铁栅栏」。
    漫长通道的两侧布满单人牢房,中间没有一丝空隙,狭窄的单人房中传出的人声动静,多到
令人生厌的地步。
    ——两层楼……不…三层?
    不只是左右,垂直纵向也是成排的单人牢房公寓,让费洛联想到蜂巢的平面。只不过他们无
法像蜜蜂那样自由出入。
    ——到这座岛来就已经够不自由了,现在还要住进这种狭窄的牢房啊。
    不过,他现在也无法多想。
    几名囚犯想要确认通道上「新人」的长相,逐一自铁栅栏里射出目光,将费洛的全身上下扫
视一遍。
    几乎所有人都只是瞥了他一眼,但其中也有人死死盯著费洛,不放过他身上的任何一寸。
    「欢迎来到百老汇(注:恶魔岛单人牢房前面的通道,当年曾被戏称为百老汇大道)啊,『小姑娘』。」
    听见这句低语,费洛将视线栘向声音的来源。
    结果见到一名肌肉松弛的矮小男人,露出满足蛀牙的牙齿,猥琐地笑著。
    ——这张脸,我记下来了。
    正当费洛在心中盘算之後要如何让对方好看,准备踏出下一步时——
    一名看守抢在他的动作之前,狠狠瞪了矮小男人一眼,毫无抑扬顿挫地开口:
    「闭嘴。」
    就这么一句话。
    看守说话的声音绝对不算宏亮,但经过走廊中的回响後,那句话化成绝对的压迫感,席卷周
围的牢笼。
    「下次有人再说出这种可能惹事生非的言论:—就直接丢近『地牢』。」
    刹那间——长长的走廊像是被冻结般,笼罩在沉默之中。
    正当费洛一边行走,一边对过於戏剧化的「看守声音」魔术表演暗自心惊时——他走到一楼
的中间便被要求止步,并被推向左侧的单人牢房前方。
    接著,走廊尽头的一名看守对控制牢房的面板操作一番後——沉重的铁栅栏便打开了。
    「给你一个忠告。」
    看守将费洛推进牢房後,平淡地打了个手势,要人关上铁栅栏。

    然後谆谆告戒地——给他一个温柔的忠告:
    「我能理解刚才的男人那样说,会让你觉得很受辱…不过,要是你想痛扁那个男人一顿,我们
绝对不会同情你,只会将你扔进地牢……也就是惩罚室中。」
    「因为这座岛上的罪犯,不配拥有复仇这种『华丽的行为』。」
   
    「最前卫的流行是吧?」
    费洛自暴自弃地嘟哝著,将放在眼前床铺上的衣服拿在手上。
    带有暗沉块斑的蓝色工作服。这的确是这座岛中,穿著人数最多的一套衣服没错。
    从全裸这种耻辱状态被解放出来的同时,费洛简略看过摆放在床上的东西,并且发现这里配
给的服饰品出乎意料得多。
    衬衫和内衣裤各有两套。
    至於袜子则备有六双。
    帽子、手帕和皮带也各有一件,令他惊讶的是,连鞋子都备有工作用和休息日用两种。
    更让他开心的,是衣架上挂著一件羊毛大衣。
    ——嗯,看来是不会被冻死了。
    费洛心中冒出一个完全忘记自己不死者立场的念头,接著又确认起房间里面的东西。
    床铺是可以锁在房间侧壁的折叠床,里面则设置著蹲式马桶。马桶旁边是洗脸台,轻轻一
转,里面便涌出透明的清水,水量比想像中还大。
    床对面的墙壁上,设置著一组同样是折叠式的双层置物架。
    让他更吃惊的是,摊开的置物架上摆著各式各样的配给品。
    刮胡刀。
    钢杯。
    眼罩。
    梳子。
    肥皂。
    牙膏、牙刷。
    指甲剪。
    滚筒卫生纸。
    鞋油。

    房间的角落,则立著可以拿来打扫房间的扫把。
    书架上放著一叠摆明要人观看的厚厚资料,上头写著「监狱规范」。费洛一面随意翻阅,一面
继续环视房间四周。
    狭小的房间内收纳著那么多东西,让费洛顿时心想——
    ——什么嘛,这边的待遇还不赖嘛。
    但抬头望向天花板的瞬间,那个念头当场烟消云散。
    异常低矮的天花板带来的压迫感,让费洛有种要被压垮的错觉。镶在天花板上的唯二颗电
灯炮,则火辣辣地烧灼费洛的眼睛和肌肤。
    他无意看向对面的牢笼,结果见到该牢房的居民正蹲在床铺另一边的马桶方便。
    费洛咋舌一声,别开视线,随即想到自己看得见对方,就表示自己的活动也会被看得一清二
楚——他开始想早点离开这座监狱了。
   
    入狱後的第一次点名结束後,他发现待在自己左右两间牢房的,是和他一起过来的黑人和东
  方人。大概是碰巧最近这里刚好台三名男人出狱,或者是基於别的理由「消失於」这几间房间中
  吧。白人男子可能待在另一个遥远的地方,接受相同的待遇。
    ——好了,接下来该怎么做呢?
    费洛厌倦对自己的状况抱持悲观态度,决定想开点——和小时候的苦日子相比,现在的房间
算好了,至少墙壁厚多了。
    问题是伙食。
    他听人说过,牢里的伙食很糟糕。
    曾经不小心失手被关进牢里的贝乔和蓝迪曾表示,那里的饭菜,味道淡到让他们开始怀念起
用工业酒精掺水做出来的酒,并在心中发誓,绝对下再失手被逮捕。虽然不是发誓「不再做坏事」
这一点,很有那两个人的风格,不过一想到这个老笑话,费洛的心情反而更加郁闷。
    一般监狱都那样了。
    那么在这座众人恐惧,视之为地狱的监狱里,等著他的到底是什么样的厨艺?
    由於一直想著这件事,到了首次用餐的时问,费洛走向餐厅的脚步自然沉重了几分。
    进到餐厅後,他看到一个和单人牢房截然不同的宽敞空间。
    不同於充斥著封闭感的单人牢房通道道,即便四周都是无机质的墙壁和天花板,这里还是有著
监狱中首屈一指的「宽阔」。

    解放感油然而生。
    费洛顿时想停下脚步,来一口大大的深呼吸,不过由於目前他正沿著一条长龙队伍前进,想
停也停不下来。
    依序领取餐具,依序盛接食物,依序离开队伍,坐到各自的位置上。
    环视周遭一圈,餐厅中已经挤满了受刑人,已经不再有先前感受到的开阔感。
    位置基本上是依照进餐厅的顺序往里面坐满,不过里面还是存在著几个有如集团的区块。
    黑人和黑人,白人和白人各自形成一个团体。
    也不晓得是受到邀请,还是自发性的行为:—和费洛同时入狱的黑人已经加入那一群人里
面,东方人也进入为数不多的集团中,默默将餐点送入口中。
    白人虽然颤抖不已地坐在食堂的一角,不过现在再移动到那边也颇为麻烦,於是费洛决定坐
在以正常来说,该他坐著的位置用餐。
    根据密斯里所说的判断——那三个人当中,可能有人怀著某个目的潜入这座监狱。
    是「调查局VS修伊」这种单纯的关系吗?他心想。不过幕後会不会有其他的计划或组织在
背後运作呢?
    还是说,那个人是被找来协助修伊逃狱的?
    无论如何,很难想像对方和自己会有相同的立场。若是那样,密斯里不会不知道,而且也想
不出什么理由让他必须欺骗自己人。
    ——唉,算了。无论如何,在这里的统统都是敌人。
    自己现在处於随时都有可能遭到偷袭的状态。其他人全和自己非亲非故,没有人可以信赖。
    费洛神情紧绷地抱定觉悟,决定切换心中的开关,让自己彻底冷酷起来。
    就在那瞬间——
    「咦——!?」
    餐厅内,有人傻里傻气地大喊了一声,让众囚犯的视线全部集中到一点。
    同时,费洛的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喂——!费洛!这不是费洛吗!」
    接著,顿时虚脱。
    ——喂喂喂喂,等等等等等等。
    那道声音相当耳熟。
    这次不是圣拉多脑中的记忆,毫无疑问是「费洛·普罗宣查」在人生中听过的声音。
    ——为什么!为什么那家伙会在这里?

    他胆颤心惊地抬起头,结果见到了——
    一名他见过无数次的青年,脸上正挂菩和监狱格格不入的微笑,朝著这里使劲地挥舞双手。
    ——艾萨克!
    看见比自己早一个月破逮捕的熟人,费洛又确认了好几次,看来并非幻觉。
    ——对喔,听到他被警察逮捕的消息後,他就莫名其妙地音讯全无…想不到早就来这里……
    ——……咦?
    众闪犯一齐看向挥著双手的艾萨克,并在认出足艾萨克後,习以为常似的把视线栘回自己的
伙食上。
    ——等等……咦?为什么?
    看守们也一样交互对望,接著疲惫地叹了口气,冲向艾萨克的身边。搭配著脚步声的节奏,
自四面八方包围艾萨克。
    他们的阵势,完美无缺。
    俐落的程度,令人目眩神迷。
    「又是你!」
    「咦?又是我?」
    艾萨克朝费洛挥舞的手被人一把抓住,双脚也同时被紧紧接住。
    「没错,就是你。」
    「又来了,你老是爱说笑。」
    「我也希望你光明正大违反禁止私下交谈的规定是个笑话……恭喜你,算上这次,你进地牢的
次数已经凑齐十次了。今天就帮你上两条锁链,庆祝庆祝一下。」
    说完,看守们便将艾萨克像尊雕像般扪出去,像是要将他抛上天空欢呼一般,声势浩大地栘
向餐厅的一角。
    看著那一幕,费洛哑口无言,只能继续转动手上的汤匙。
    艾萨克在空中被扪上手铐後,便被扔到地上。他的手脚不停挣扎,向围在他四周的看守们大
声抗议:
    「唔,你们干嘛啦!刚刚那个不是私下交谈,是为了重逢而喜悦的纽约式问候耶!」
    听完这句话,看守们一副习以为常地拾起艾萨克的身体,应付道:
    「好,好,我懂,我懂。」
    「我们已经懂厂,所以你就乖乖进地牢吧。」
    「很遗憾,这里不足纽约。」
    「混帐东西,该学习一下恶魔岛风格了吧?」

    「好啦,你很乖,我们去吧!昏暗阴沉的地下室,睡起来很舒服喔,喔喔,奸羡慕你啊。」
    看守们本著将任性孩子扔进仓库的要领,将四肢都被捆起来的艾萨克扛在肩膀上,慢慢离开
了餐厅。
    ——……呃,遇到这种状况,我该怎么做啊?
    该不该出手相助?即便出手相助,又能帮上什么忙?这些问题让费洛迟疑了一会,不过听见
被看守们像货物一样搬走的艾萨克的回应後,那些想法顿时作罢。
    「咦,你会羡慕啊?可是那里的饭比这里还少,而且会被锁链绑住,无法行动不是吗?」
    「饭少一点可以变瘦,扯一扯锁链,试著拉断它会变得更瘦啊。」
    「这…这样啊!思,那好吧。不过我有那么胖吗?」
    「你胖的地方在神经啦,神经!好了,闭上嘴。」
    ——嗯……这……怎么说……
    ——嗯,算了。
    仿佛已经受够了一般,费洛在心底,对只能接受现状的自己一阵感叹。
    ——至少还有那家伙能够相信……
    而这里还有朋友这件事,让他觉得似乎安心、踏实了一点。
    「你认识那个笨——」
    「算吧。」
    不待看守问完,费洛便给出答覆,并苦笑著再次叹了一口气。
    ——不过不能依靠就是了。
   
    短暂片刻,餐厅内笼罩在异样的气氛中。
    侧眼看著艾萨克的身影逐渐远离,费洛决定不作多想,把饭吃完再说,於是将视线栘回自己
端来的餐点上。
    ——嗯?
    对原先便预设会吃到厨余般冰冷饭菜的费洛而言,托盘上呈现的是出乎意料的光景。
    端来时由於百般杂念,他并末加以细看,不过盘子里的料理却意外地有模有样,而且还保有
会冒出腾腾热气的温度,份量也和他在监狱外吃到的完全无异。
    奶油浓汤里点缀著红色、绿色的蔬菜,还有仔细炒过、不带焦味的蒜蓉炒饭;以及摆在一
旁,上头还留有水滴的绿色蔬菜;至於主菜,则是颇有份量的肉派,上头还淋著色香味俱全,类

似炖牛肉的酱汁。
    ——为什么?
    说不定只是表面工夫而已。
    不过他想不到有什么理由,要将表面工夫弄得这么丰盛。
    侧头不解的费洛,先尝试以叉子内侧按压眼前的肉派。
    虽然理所当然没有餐厅里卖的汉堡排那么精致,可是细长的铁条问照样渗出微量的肉汁,溢
出的肉香顿时勾起费洛的食欲。
    试著吃了一口,超出想像的精致味道在舌头上扩散开来。
    由於先前心中想像的餐点过於糟糕,这样的滋味,简直像是被赏了一个意外的耳光。
    汤也非常香浓,和自己平常煮的有著天壤之别。
    至於蔬菜,也在牙齿咬下去的瞬间发出水分喷溢的声音——在那瞬间,他甚至忘了自己身处
在单调乏味的钢筋水泥之中。
   ——喂喂,怎么回事?这个还满……
    「不错吃,对吧?」
    就在他将青菜完全送进口里的时候,旁边的囚犯开心地说道。
    「我第一次吃到时也吓一大跳喔。」
    ——咦?我可以回话吗?
    毕竟刚刚才见到艾萨克那一幕。
    费洛伤了一下脑筋,在这座禁止私下交谈的监狱中,自己到底该不该回答对方的问题——不
  过旁边的囚犯却不以为意,接著说明道:
    「啊,这里刚落成的时候,即使像这样聊天,看守也会冲过来加以惩罚,不过现在在餐厅里,
  可以像这样轻声交谈。」
    「咦?为何要放宽规定?」
    「因为这里的监狱长深懂人心罗。若是约束得太严紧,只会让心生不满的犯人发起暴动,造成
  管理上的困难。看守们也不会想再次引诱囚犯暴动,藉机来场屠杀,毕竟那样会导致广大国民的
  责难哪。」
    「原来如此……」
    他试著简单附和对方,结果附近的看守果然没有出声斥责。仔细一听,周遭确实可以听见许
  多隔空交错的交头接耳声。
    「嗯,但这还是改变不了这里是个无聊地狱的事实。你看看旁边的人们,他们的表情都和飞不

动的苍蝇差不多,净是一副等死的模样。」
    「那还真是灾难。」
    「你是新来的吧?如何到这里的?」
    「……?就一路搭火车被戒护过来,上栈桥,然後搭船过来。」
    旁边的囚犯听完费洛的回答,点头表示了解,并爽朗地笑著回道:
    「我啊,在这座监狱刚成立的时候,和其他几十个人被一起戒护过来。脚上锁著足枷,在火车
上摇晃了二天三夜……而且啊,我们还没有下火车喔。」
    「啊?」
    不下火车,要如何跨海来到这座岛上?看见费洛侧头表示疑惑,囚犯咯咯窃笑,并说道:
    「他们直接将火车的车厢送上联络船罗。」
    「……真的假的?」
    「嗯嗯,真的。这个国家啊,在这种地方上,不晓得该说是格局宏大,还是行事合理呢……老
实说,我觉得相当了不起。」
    费洛对对方的一番话感到佩服,并发现眼前的男人和周遭的囚犯相比,似乎个太一样。
    「你和其他囚犯不一样,并没有露出『等死』的表情。」
    「嗯……?喔喔,因为我还有目标啊。」
    这个回答被费洛解释成,对方出狱後还有事情要做。虽然不晓得对方的刑期还有多长,不过
在如此令人绝望的岛屿中,还能露出这么乐观的笑容,让他肃然起敬,认为实在足难能可贵。
    男人拍拍费洛的肩膀,语气坚定地表示:
    「嗯,我们之後可能还有许多相处的机会,有什么不懂的事,尽管问我吧。」
    「好的,我叫作费洛。你呢?」
    费洛自我介绍的同时,一边伸出左手,随即发现对方的左手自刚才起便几乎没有任何动作,
急忙收回自己的手。
    「你的左手……」
    「喔喔,你说这个啊?」
    男人以右手提起左手,将之移动到桌上。
    叩的一声,桌上鸣响起硬绷绷的敲击声。
    「这是义手……做得很好吧?」
    「咦……铁制的……?喂,你怎么能戴著这种东西进到这里啊?」
    「没什么,算是格外破例吧。我的这只义手……里面的螺栓直接锁在我的骨头上……我也不知
道拆下来会发生什么事,一个不小心,说不定会死掉呢。」
    费洛原先只把男人的解释当作笑话。

可是应该还有其他理由,让看守对这只铁义手置之不理吧?他想了一下——结果还是想不出答案,于是决定不再多想。
同时,义手男露出一个有力的微笑,伸出义肢左手:
我叫做拉德……拉德·盧梭。请多指教。

那张笑脸似乎带有一丝狰狞,甚至让人觉得,如果狼会笑,恐怕就是这样的笑法吧。
握着冰冷的义手,费洛不知为何曾出现这种感想。
丝毫没发现自己和对方,其实有着一段奇妙的缘分——
    纽约  百万富翁区
    这一切,始於卡内基。
    1901年,原本不过是曼哈顿偏僻角落的第五大道一隅,却在经营铁路获得丰厚报酬的
「钢铁大王」——安德鲁卡内基在这里盖出宅邸的那一刻起,这条路的命运出现大幅度变化。
    这条如今被称为「百万富翁区」的道路,继卡内基之後又吸引许多成功者前来——宛如魔法
一般,原本的田原景色摇身一变,化为豪宅栉比鳞次的都会区。
    拥有豪宅的人们,大多是白手起家,成就亿万财富的人们。
    在成功实现美国梦的人们打造下,这条路也像是一场美国梦般改头换面,变成「已经实现的
梦想」,并逐渐成为梦想出人头地者的一个憧憬。
    即使主张钱不是一切的人,也无法否定有人因为钱而成功。
    就在仿佛听得见如此宣言的灿烂大道一角——
    有人哭泣著。
    一名青年哭泣著,其表情和「成功者」二个字,有著无限遥远的距离。
    不停哭泣:水不间断地哭泣。
    「呜呜,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咿……咿……」
    「好了啦,贾格西,别哭了。你这样子,连我都要难过起来了……」
    「呜……咿……对……对……咕……对个起……呜……咿……妮丝……」
    即使在成排的豪宅中,仍然能归类为特别豪华的一问宅邸的走廊上——那名青年的脸伏在大
理石柱上,在红色地毯上滴下斑斑泪痕。
    他的脸上有一大片剑形刺青,乍看之下似乎和眼泪绝缘,不过仔细观察他的长相,脸上还残
留著浓厚的稚气,畏怯的眼神确实和泪水十分相称。
    而安慰著青年的——同样是在这带居民中,风格相当稀有独特的一名女性。
    她的年纪和青年差不多,基本上面容姣好,不过脸上却有一道划过右眼的巨大伤痕。覆盖在
右眼上的是一块漆黑色眼罩,上头又戴了一副看似精明的眼镜,给人一种理性睿智的感觉。总之
就许多层面来说,这是一名极度不协调的女孩。
    站在走廊上的不只他们两个,四周还包围著一群横看竖看都是城里不良少年的人群,他们肆
无忌惮地敌布在那华丽色调中,看著这对奇妙情侣的互动。
    「呜呜……咿……可可…可是…妮丝……葛拉罕……葛拉罕他……」

「贾格西,不可以难过啊。你要是一直哭,葛拉罕要怎么含笑到那里去呢?对不对?」
听著他们对话的不良少年们,在旁边低声交头接耳著——
「喂,现在是什么情形?」
「啊?」
「就是…是怎么了?有谁死掉了?」
「谁知道,贾格西好像一回来就哭哭啼啼的了。」
「话说回来,那家伙爱哭的习性好像年年变本加厉耶。」
「会不会有一天哭到乾涸啊?」
「对了,眼泪是从大脑分泌出来的吗?」
「唔啊,大脑分泌液听起来超可怕的。」
「唔嘎……死,难过……贾格西,哭……死。唔唔唔……谁死了?」
「嘻哈。」「嘻嘻——」
「可恶,什么跟什么啊?喂,优文,贾格西那个笨蛋今天是在哭什么?」
「嗯,这个啊……喏,不是有个人叫葛拉罕吗?葛拉罕·史贝特。」
「谁啊?」
「咦?你不知道吗?……思,那个人算是这一带小混混的头头。刚到纽约时,我们和他发生了
不少冲突耶,後来又受到对方许多照顾……之後就成了我们的靠山,他算是对贾格西关照有加的
一位恩人。」
    「咦——有这一号人物啊?」
    「嗯嗯,喏,码头那里不是有间仓库,常被我们拿来聚会吗?那也是葛拉罕让我们使用的…
嗯,话说回来,倒是没有经过土地所有人的同意啦。」
    「喔……那发生什么事了?那位葛拉罕死掉了?」
    「嘻哈哈。」
    「不……若是那样,妮丝也会消沉一阵于吧。」
    「咦?还活著?可是妮丝刚才不是说什么『到那里去』吗……」
    「喔喔,她说那里并非指天堂,是芝加哥啦,芝加哥。」
    「芝加哥?」
    优文提起那座城市的瞬间,旁边的下良少年们突然眼神发亮,开始参与他们的对话。众人其
实都来自芝加哥,只是曾经和当地的黑手党发生冲突,才会一路逃到纽约这里。
    「什么,芝加哥?」「花都芝加哥吗?」「拜托,那是我们的故乡好吗!」「好怀念喔。」「现在
风头还没有过去吗?」「卢梭家族的人还活著吗?」「要到什么时候才能返乡啊?」「我们待在这里
不就好了,好不容易有这么一大栋房子可以住耶。」「嘿嘿。」「嘻哈哈。」

    不过贾格西他们并末理会那些言不及义的交谈——
    「呜呜…可是,妮丝…因为我们来到这座城市的关系,害葛拉罕他们的地盘变小了…所以他们
才会去打大帮派地盘的主意不是吗?结果…他们现在遭到别人追杀……我该怎么办啊……」
    「所以他们逃到芝加哥啦,可以安心了不是吗?」
    「可是…可是,葛拉罕说什么…要去帮认识的黑手党两肋插刀…还跟我说,他有可能会死掉,
要我保重……咿……我…我既阻止不了葛拉罕,可是,又不能回芝加哥帮他……啊啊,啊啊啊,
到底该怎么办……」
    贾格西仍然不改其悲伤的表情,净说些负面的事情,逼得自己想不开。
    妮丝耐著性子继续安慰贾格西,众人则默默心想,接下来又是一场长期抗战了——
    !?
    贾格西觉得头顶被人轻轻敲了一下,瞪大满是泪水的眼睛,回头一看。
    结果见到一名鼓著双颊的金发女孩,她的手上正握著一本厚厚的书。
    「真是的,贾格西,这样不行啦。你那样一直哭,会把脸上漂亮的图案都哭花喔。」
    「蜜…蜜莉亚。」
    (插图)

  突然被蜜莉亚如此一说,贾格西不自觉屏住声息,将手伸向自己的脸部。
  然後,一边确认擦掉的泪水是否带有颜色,一边不安地询问身边的妮丝:
  「有…有不见吗?」
  「放心吧,贾格西。我还没听过,有哪种剌青会因为泪水而掉色的。」
  「太…太好了……」
  得知对自己有特别含意的刺青没事後,贾格西松了一口气。见他脸上露出一丝安心的表情,
蜜莉亚笑盈盈地对他说道:
  「喏,不哭的时候,那个图案比较好看喔!」
  仿佛被蜜莉亚串真的笑脸感染一般,贾格西停止掉眼泪。
  据说蜜莉亚比贾格西大上一点点,不过她那天真无邪的笑容,反倒让四周的不良少年们判断
不出谁长谁幼。
    看著蜜莉亚纯真可爱的表情,贾格西再次拭去睑上的泪水,以笑容回应蜜莉亚:
    「对…对喔!蜜莉亚现在也很难过,我怎么能自顾自地哭——」
    瞬间——贾格西被周遭的不良少年们集体狠狠瞪了一眼。
    众人充斥责备意味的视线若被转换成声音,寓意大概相当单纯,就是怒骂一句「笨蛋」吧。
    贾格西瞬间一愣——随即察觉众人视线里的含意,一脸慌张地看向蜜莉亚:
    「呃…思……蜜莉亚……?」
    蜜莉亚整个头低下去,没人看得见她的表情。
    可是她先前的阳光心情顿时消失无踪,只以细如蚊蚋的声音,低声唤了一个人的名字。
    「艾萨克……」
    不过这是自言自语的呼唤,理所当然得不到回应。
    或许是这个无可改变的事实让蜜莉亚悲从中来,她再也克制不住,一道声音自喉咙的深处溢
    「呜……」
    ——啊,要哭了。
    虽然从声音中感受到一股无能为力的深深悲伤,不良少年们也只能屏息以对,静观其变。
    不难想像她的脸现在已经皱成一团,眼中噙著泪水的模样。
    不过——即将自肺部溢出的呜咽声,在最後关头被压抑了下来。蜜莉亚紧咬嘴唇,于搭上身
旁的门扉开口:
    「……我才不哭呢。」
    「蜜莉亚……」
    「嗯,我没事啊。抱歉,让你担心了。我就算哭泣也於事无补吧!」

    等到蜜莉亚回头时,她的脸上已经恢复平常的笑脸。
    不过她变得比平常多话的这一点,却如实呈现出她心中的动摇。
    「因为艾萨克以前说过,喜欢看我笑的样子啊。我也喜欢艾萨克露出笑容的模样……!所以我
绝对不哭!」
    砰的一声,蜜莉亚把门关上,消失在众人面前。留在原地看著她离去的贾格西等人,净是一
脸尴尬地交互对望。
    「说什么『我才不哭呢』……话说,她上个月到我们这里时,好像连续哭了三天三夜吧?」
    「是啊,那时候的贾格西受到她的情绪感染,也跟著哭了起来,累都快累死了……」
    「不要说些有的没有的事情!」
    几名嬉闹著开玩笑的不良少年,受到妮丝神色严厉的斥责。
    「不…不要生气啦,妮丝…这只是个玩笑……」
    不良少年们连忙低下头,不过贾格西并未在意,只是再次露出阴暗的神情。
    「啊啊啊,都怪我多嘴,让她想起那些事情……」
    「贾格西也不要哭!这样只会全部重来一遍吧!」
    「咿…对…对不起……咿……」
  不良集团的其中一人——优文看著在场众人,开口向身旁的东方人搭话:
  「话说回来,黄,最初让蜜莉亚停止哭泣的,好像是夏涅吧?」
  「是啊,真的很令人吃惊,而且她们彼此之前应该没见过几次面吧?」
  「嗯嗯……话说回来,夏涅呢?从刚才就没看到她了。」
  「喔喔,夏涅啊……她今天出门去了。」
  去哪里:—优文原本想要发问,不过随即想到答案,便打消询问的念头。
  不过黄轻笑出声,证实了优文的猜测。
  「约会罗,和斐利克斯大爷。」
    §
  纽约  麦迪逊花园广场
  邻接第五大道的公园里,一名女孩坐在长凳上,任由思绪翻飞。
  那是都会中,与世独立的绿意空间。
  在树叶皆已枯落的树枝缝隙间,以帝国大厦为首的数栋摩天大厦纷纷探出头来——这样的画

面形成一种奇妙的不协调感,让待在里面的人彷如置身梦境。
    这个公园比中央公园要小得多,不过其沙漠绿洲般的特色吸引著人们的目光,一旦进到里
面,顿时就像来到安宁乐土一般。
    在仍然保留些许昨日残雪的公园中,远远望著孩童们从事棒球等活动的嬉闹模样,女人——
夏涅·拉弗雷特默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她心中想著一个月前发生的事情。
    当时,贾格西他们的女性朋友突然造访,并且一股劲地哭泣。
    夏涅对那名叫作蜜莉亚的女性了解并不深,只记得她偶尔会来找贾格西他们,并且惹出各种
麻烦;又或者是来帮忙处理贾格西他们闯出来的祸,彼此间始终像是互相扶持的难兄难弟。据本
人所说,她是贾格西的救命恩人,而夏涅本身也不讨厌这个单纯直爽的女孩。
    她平常总是和一名有些疯癫的男子成双出入,因此当她独自跑到他们的居所时,夏涅感受到
一股不对劲。
    总是和她一起行动的男人没有跟来。虽然她们接触的时间不长,可是下知不觉问,她也将他
们视为「形影不离的一对」。
    两人吵了一架吗?
    倘若如此,自己便不应该千涉。
    夏涅做出这个结论後,决定不去打扰对方——
    几天後,从别人那里得到消息的妮丝,将那件事转达贾格西时,正好被她听见。
    「艾萨克……好像遭到警察逮捕,之後就音讯全无了……」
    贾格西听到这件事後大吃一惊,而夏涅也待在旁边倾听了好一会那个话题。
    思考片刻後,她前往蜜莉亚正在休息的卧房。
    「啊,夏涅……」
    发现自己进房後,蜜莉亚转头过来,红红的眼睑严重充血,肿得栢当严重。大概刚才也正在
哭泣吧。
    『你还好吗?』
    夏涅由於下能讲话,基本上都使用纸笔交谈。
    看见她递出的纸条,蜜莉亚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回答:
    「嗯……对不起,突然跑到你们这里来……因为我们原本住的公寓很危险,有人要我换个地方
住……打扰到你们了吧?」
    蜜莉亚坦诚地道歉,不过夏涅却缓缓摇头。
    夏涅本身并不会对她敬而远之,也确定贾格西他们没有在疏离她。只不过贾格西听见蜜莉亚

的哭声後会跟著哭泣,妮丝必须耗费心思地安抚才行——不过她判断那是贾格西的问题,和蜜莉
亚没有关系。
    夏涅发现蜜莉亚冷静一点後,手上的笔开始飞舞於记事本上。
    『对我很重要的一个人,也被警方逮捕了。』
    「咦……这样啊……是喜欢的人吗?」
    『是家父。』
    这是她是第一次和对方笔谈,可是蜜莉亚比贾格西他们乾脆许多,一下子就接受这种形式,
能够很自然地交谈。她满是泪痕的脸庞看起来有气无力,不过她轻而易举便接受自己不同於常人
之处的态度,博得夏涅不少好感。
    「……那…你们多久没见面了?」
    『从最後一次见面起算,快要四年了。』
    「这样啊……你都不难过吗?」
    被蜜莉亚如此一问,夏涅暂时停笔,开始思考。
    说不曾悲伤是骗人的。
    但是父亲离开时,自己心中涌现的情绪只是纯粹的愤怒。
    她对夺走父亲的人,感受到无穷无尽的愤怒。
    在那股愤怒和要保护父亲的使命感影响下——她也曾冲动地和原先属於父亲摩下的恐怖分子
  一起挟持了列车。
    真正感受到悲伤和寂寞的时候——说不定反倒是在认识贾格西他们之後。
    在贾格西他们的影响下,自己的气愤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先前被愤恨遮蔽住,而今浮上
心头的悲伤——同时,贾格西他们又为她排解掉孤独的情绪。
    因此,她不曾像蜜莉亚这样泪湿枕头过——不过现在呢?万一现在永远失去父亲,万一贾格
西和自己倾心的男子在自己面前消失,自己又会怎么样?
    这些事她想都没想过,也不愿意去想像。
    夏涅对该如何回答蜜莉亚刚才的问题感到迷惑——最後,写下了算不上回答的一句话。
    『就算难过,我重要的人还是不会回来。』
    「这样啊……夏涅好坚强喔!」
    夏涅无法坦然接受蜜莉亚的称赞。
    自己真的坚强吗?她不曾考虑过这种事,而且,像蜜莉亚这样,在失去重要事物时能坦率落
泪的人才比较坚强吧?
    她还不晓得该如何回答,蜜莉亚泪眼汪汪的脸蛋便露出柔和的微笑,开口问她:
    「你也在等对不对?等那个人回来。」

    听了这句话,夏涅倒是诚实地点点头。
    「那么,我们就是朋友了!」
    蜜莉亚天真无邪地说著。夏涅虽然仍面无表情,脸颊还是浮上一抹红晕。
    发现自己如此变化——她突然产生和蜜莉亚多聊一会的念头。
    她思考了一下该如何表达,然後一笔一划,工整地在记事本上写道:
    『能不能告诉我,对你很重要的人,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嗯!」
    夏涅接著和蜜莉亚聊了一整晚:—随後自然而然地,发现自己的脸上浮现了微笑。
    翌日
    蜜莉亚不再哭泣,在贾格西他们面前露出平常的表情。
    虽然有时想到艾萨克会眼泛泪光,可是和刚开始的时候相比,情况已经稳定了许多。
    在对她的变化感到安心的同时——
    夏涅继续独自思考、
    的确,蜜莉亚现在能做的事情极其有限。既然艾萨克已经遭到警方逮捕,乖乖地等他出狱,
应该是最好的选择吧。从她所说的来判断,艾萨克泛下的罪行似乎没行太严重,视情况,说不定
  马上就能出狱。
    可是——父亲的情况不太一样。
    父亲因为被认定企图对国家发动恐怖活动而受捕,不过那应该不是实情。报章杂志上对於修
  伊户籍和经历的报导,全是别人伪造出来的东西。
    身为「不死者」的父亲无法亲自伪造身分,但其他人却有可能在没有父亲的同意下,伪造他
  的户籍。
    逮捕父亲的人,怀有的目的应该和「不死者」有关。
    父亲可能还要很多年才会出狱。
    也说不定,他会被其他的不死者消灭。
    只不过——在去年的「雾墙事件」时,出现了一批自称是父亲部下的人们。
    若相信他们的说法,那么父亲现在便仍健在,并且处於能对外部下达指示的状况。这一点让
  她稍微放心,可是这种状况未必能够永远持续。再者,话说回来,父亲目前进行的「研究」目的
  究竟为何?
    夏涅望著头顶上的繁密枝哑,以及枝叶缝隙问,隐隐浮现的高楼和笼罩其上的蓝天,然後独
  自思考著。
    在结识贾格西,世界从此变得更开阔的现在,自己该做些什么呢?

  ——下次该试著问问大家的意见了。
  问蜜莉亚,
  问贾格西他们,
  以及问自己正在等待,接下来预计见到的人——首度拓展自己世界的恋人。
  距离约定的时间还剩三十分钟。
  夏涅坐在公园一隅的长板凳上,恍惚地眺望著公园的风景。
  然而下一秒钟——
  夏涅的视野中,无数飞鸟展翅升空。
  那是先前聚集在公园人口处的野鸟。
  说不定,是「那个人」已经来了。
  虽然认为那种事情不会发生,面无表情的夏涅还是雀跃期待著,将视线栘向人口处:
  然而看见站在那里的人後,夏涅全身顿时紧绷。
  那名身穿黑色大衣的男人,异样得十分明显。
  覆盖住双眼的漆黑眼罩上,绣著白色的准星图案,而男人的左右手各持一根长拐杖,踏著缓
慢的步伐朝她走来。
  对方可能是盲人,但脚步却比想像中更加稳健,正朝夏涅坐著的板凳笔直前进。
  ——……?
  她认识的人当中,确定没有戴眼罩的男人,可是那张脸孔却似曾相识。
  刻划在右肩上的旧伤隐隐作痛,夏涅的大脑发出警报,并且拚命搜索过去的记忆。
  若无法彻底确认对方的来历,自己就无法主动发起斩击。
  不过夏涅还是听从本能发出的危险讯号,不动声色地将手谨慎地栘向腰际。
  彼此距离只剩五公尺,可是她已经做好预备,不怕对方突然拔枪。
  她紧张地凝视对手的动静——结果男人突然停下,嘴角扬起猥琐的曲线,语带嘲笑地说:
  「你刚刚……握住了匕首对吧?」
  「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哈哈哈哈哈。」
  听见对方龌龊的笑声後,夏涅顿时确定对方的身分。
  ——为什么……他不是死了……!

    男人抚弄下巴的短髭,大张其口对夏涅爆出一连串下流的挑衅:
    「哎呀,是怎么了?你这条『狂热者』母狗,竟然会在公园的绿林环绕中搞沉思?这是开什么
玩笑啊?」
    ——……史派克!
    修伊·拉弗雷特曾创立一个组织,叫作「幽灵」,
    夏涅本身也曾隶属的该组织里,有名男人以狙击手的身分暗中活跃着——那便是史派克。
    这个名字是否为真名无从得知,他的过往经历也一切成谜。只不过对史派克而言,证明自我
最实在的方法就是其狙击能力。而组织对他的要求,也只有他发射的子弹所产生的「结果」
    他也有一起参与挟持「飞翔禁酒坊」的行动,但最後「幽灵」背叛了夏涅,而夏涅的肩膀也
中了史派克一计暗枪。
    「来来来……让我猜猜修伊·拉弗雷特的千金会用什么样的表情瞪著我?说不定你会突然爱上
我,满脸通红,泪眼汪汪地注视著我!不过我对你这种疑似性冷感的丫头敬谢不敏,因为我喜欢
的,是那种被抱的时候,反应会很激烈的女人。」
    夏涅的手紧紧按住肩膀,不知如何面对现身眼前的「过去」。说不定是父亲派他过来的。若是
那样,她就不可以随便砍杀这名令人火冒三丈的男人。
    「哎呀,你的手还是不肯乖乖放开匕首啊?我们之间是有不少过节,不过今天我来这里的目
的,并非要与你捉对厮杀。」
    他将握著拐擦的双臂左右摊开,表示毫无反抗之意,却又喋喋不休地挑衅。
    夏涅猜不透对手的意图,说不定那两根拐杖,其实是两把伪装手枪。
    她丝毫不放松警戒,静静等待对方说下去:
    「啧…我还真没信用。随便啦,我今天是遵从主人的命令来办事,他要我向修伊的女儿——也
就是你,问一点问题,并且回报你的答案。」
    「……」
    夏涅眯细眼睛,反刍史派克刚才那句话。
    ——这个男人,刚刚……
    ——称呼我为修伊的女儿。
    ——另外还提到遵从「主人」的命令。
    正常来说,这种用字遣词的方式,意谓着他口中的主人并非修伊。
    若是那样,便表示眼前的这名男人,现在并非遵从修伊的意思行动。
    ——既然如此,就无所谓了。
    夏涅调整一下呼吸,决定先砍断眼前男人的手筋和脚筋。
    瞬间便做出残酷决定的夏涅,一边估算时机,一边缓慢控制全身的紧绷度。

    史派克也不晓得是否看穿夏涅的动作,嘴角仍然带著狞笑,继续说他的话:
    「嗯,要你回答也说不出话来,而我又看不见。这种时候,到底该怎么沟通呢?」
    夏涅此刻已经没有听他说话的意思了。
    接著,在史派克吸—大口气,开始说出下一句话的瞬间;:
    「嗯,是还有很多方法啦,像是点字什么的,不过最轻松的方法……」
    夏涅奋力一蹬,快如一枚水平发射的炮弹般,朝史派克的身体冲去。最初的一步以右手,踩
下一步的瞬间则以左手拔出匕首,其动作和加入贾格西他们之前相比完全不见退步,接著又踩出
一步,准备划开史派克的身体时——
    「当然是『叫一个人』来口译罗~嘻哈哈哈哈!」
    她的身体腾空。
    「——!?」
    事发突然。
    夏涅从头到尾都没有被人击中的感觉,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在空中翻转,她连忙重新调整身体
平衡,双脚落地。
    虽然平衡和呼吸被严重打乱,她最後还是惊险地逃过摔在地上的命运。
    她慌张地转身一看,只见史派克站在原先的位置上,半步都没动过,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
    可是和先前不同的是——他的身边多了一道黑色人影。
    那是一名全身上下穿著黑色大衣与黑鞋,外加一套丧服般漆黑西装的金发男人。头上的猎帽
几乎盖住眼睛,看不见他鼻子以上的面孔。
    不同於史派克,她完全没见过那名男人。男人刚才大概对自己做了某事,将她抛投至现在的
位置。
    夏涅将警戒等级提高数个级数,不过史派克却毫不在乎,吹了一声口哨,赞赏道:
    「咻——听刚才的声音,你该不会是将那匹悍马摔到我的背後了吧?太厉害了,真不愧是『斐
利克斯老大』。」
    ——斐利克斯……?
    她对这个名字有印象。
    而且就某方面来说,是几乎每天都会听见。
    夏涅待会要见面的恋人——珂雷亚·史坦菲尔德,在向自己以外的人表明身分时,用的名字
便是「斐利克斯·沃肯』。
    可是眼前的男人长得完全不像珂雷亚,分明是不同的人。要说哪里像的话,大概只有全身上
下透露出的危险味道吧。
    黑衣男人沉默一会後,疲惫地叹了口气,出言指正史派克的错误:

    「……要说几遍你才会懂?」   
    「喔喔?你要说『你已将斐利克斯·沃肯这个名字卖给别人』了吗?哎唷,有什么关系。」
来,你又没有其他的名字可用;再者,你当初卖掉名字的原因,是想要舍弃过去吧?结果最後还
不是在从事这份工作。这样有什么意义吗?对不对?」
    男人无视史派克的愉快笑声,无声地重新面向夏涅,平淡地说了一句简单易懂的话:
    「夏涅·拉弗雷特,有件事想问你。只要你肯回答,我马上会释放你,然後——」
    「也会放你那些重要的朋友们一马罗,嘻哈哈哈哈!」
    ——?
    「真是的……刚听到的时候,我简直难以置信!想不到你投靠的对象,要死不死,竞然是当初
妨碍我们计画的刺青小鬼!不过我个人是个怨恨他们啦。拜他们所赐,我才能遇到一个付钱比修
伊爽快许多的雇主啊!」
    「你话太多了。」
    黑衣人制止史派克继续说下去,并向大受震惊的夏涅提出刚才的问题:
    「好了,夏涅·拉弗雷特,我想问的只有一件事情。」
    「你的父亲……修伊他,到底想在纽约这里图谋什么?」

    恶魔岛地下
    恶魔岛里有一种特殊的隔离室,被称为「地牢」。
    那是就连让全美各地监狱头痛不已的囚犯们,也无不畏惧的黑暗独囚室。
    在该监狱深处——比日後被戏称为「百老汇大道」的囚房长廊更加内侧,是由单人牢房地下
  的储藏库改建而成的隔离室。
    属於要塞时代遗留产物的那里,四面皆是砖瓦,没有丝毫光亮——哪个囚犯只要惹事生非,
  便会被扔进那黑暗当中。
    由於砖瓦墙比水泥壁脆弱,囚犯有挖掘隧道逃狱的可能性——但在黑暗中,囚犯的脚会被铁
  链彻底拘束起来。
    强斯顿监狱长当年据说反对这个「以锁链系住囚犯」的惯例,因此计画在被称为「D房」的
  新隔离室完工之後,便终止对上述地牢的使用——不过这是後话,现在该地牢仍是囚犯们畏惧的
  「黑暗」根源,各式各样的谣言四处流窜。
    ——比那「黑暗」再往下一层,在没有被记载於监狱的结构图上,监狱中名副其实的无底最
深处——
    「他」便存在於那里。
    这个仅为了一名男人所建造的特殊独囚室,相传原本是要塞的秘密仓库,或是用来隐藏政要
等非战斗人员的空间,下过详细情况无人知晓。
    以独囚室的观点来说,那里未免太过宽敞,空间和小旅馆的房间相仿。
    相对地,室内只有床铺和水龙头等最基础的设备。和其他的单人牢房相同,里面只看得见肥
皂和钢杯之类的小东西。只是和「地牢」不同,里头的电灯泡散发著明晃晃的光芒,降低几分让
人发狂的可能性。
    在这个连监狱里的看守们也甚少有机会进入的区域,男人沉稳地开口了。
    「那么,他现在的状况如何?」
    电灯泡的光芒,照射出两名男人的身形。
    「是,被名为艾萨克的『不死者』发现後,他和那个……拉德·卢梭交谈了会,此外没有采
取任何特别的行动。」
    一名男人待在房内,另一名则站在门外。
    坚固的窗玻璃透射出电灯的光亮,而穿著制服的看守则沐浴在那光亮中。
  
    声音能透过窗户底下设置的餐饮供给口传递,因此和坐得离门口梢远的男人——修伊·拉弗
  雷特之间的对话,也得以流畅进行。
    「那么,那三个据说和他一起进来的囚犯呢?」
    「目前还没有详细情报……他们至今尚未做出奇怪的举动。」
    「……就连你的『网路』也查不到消息?」
    「不,经历那方面的情报是找到了,只不过没有特别可疑之处。但是……潜藏在华盛顿和芝加
  哥等地的『我』接二连三遭到消灭。有时是车祸,有时是睡觉时突然瘁死……从下手的方式,可
  以推断对方应该知道我和希尔顿的存在。」
    「囚犯」和「看守」之间的怪异交谈就这么持续了一会,最後是囚犯轻叹一口气,结束这一次
  的对话:
    「我了解了,那么就麻烦你继续监视那边了,夏姆。」
    「遵命,修伊大人……」
    恭敬地行一礼後,看守机械性地一百八十度转身,那动作刻意到甚至让人觉得做作。接著身
  影随即消失在通往楼上的通道尽头——只剩下脚步声继续回荡在走廊中。
    听著脚步声逐渐远去,修伊对著房间一隅——和单人牢房相同配置的固定式床铺上,一道蜷
  缩的身影发出沉稳的呼唤:
  「丽萨……丽萨,起床了。」
  「唔……」
  床铺上响起的,是少女仍然稚气末脱的声音。
  少女搓揉著仍然惺忪的睡眼,但神奇的是,她下一秒钟便口齿清晰地开口说话,仿佛原本便
醒着一般。
  「啊,爸爸,早安!」
  瞬间清醒的少女,脸上浮现和昏暗房间同样格格不入的开朗笑容,向修伊行了一礼。
  相对地,修伊则是露出无机质的微笑,平淡地询问:
  「早安,那边现在的情况如何呢?」
  「嗯!鱼儿现在已经上钩,夏姆的事情似乎也办得很顺利!啊,可是…有一群怪家伙……」
  「一群怪家伙?」
  「其他人正在调查,所以还没有确切的情报……不过不用担心,如果是敌人,大家一起出手,
应该能够马上收拾掉!」
    黑发金眼的少女带著孩童的口吻,说著一般孩童不会说的事。
    修伊沉吟了一会,不过脸上始终挂著淡然的微笑,左手抚上朝他靠过来的少女头部:
    「我知道了,有什么新消息,请再告诉我。」

    「那我们就按照原定计画进行罗!」
    孩子由衷开心地点点头,踏著小碎步,跑向房间的一角。
    看著她的背影,修伊稍微板起脸孔,说出一名不死者的名字:
    这次的事情『他应该无法插手』……不过倒是要小心维克托喔。」
    听见这句话,少女规规炬炬地转过头来,脸上丰富的神情透露出她的情绪:
    「嗯!我会小心那个叫维克托的家伙!他很讨人厌对吧?」
    「哈哈……是啊。」
    修伊面露微笑地搭腔,并且回想过去和对方的一段对话。
    那是他被塞进这个地窖前,两人最後一次进行的私下交谈。
    §
    「你就喜极而泣地舔我的鞋子吧,修伊。这问恶魔岛的特等厢房,是我特地为你准备的。」
    ——哎呀,所以说,你想在那边对我进行解剖研究是吗?还是你想拷问我?确实在离岛做这
些事,既不会被人听见哀号,情报也不会外泄。
    「两者皆非,你这个笨蛋。这个国家里,确实有些大人物想要把玩、辱弄你的身体,『尼布罗』
  的人也有一堆事情想请教你,不过你放心吧,然後绝望吧:心情不差的话,就感谢我吧,我是绝
  对不会让他们那么做的。」
    ——……「绝望吧」是什么意思?
    「给我听好了,你这杂碎。你虽然是个无法理解别人心情和痛苦的笨蛋,但同时是个天才、危
险人物和疯子,然後刚好又长得不错,因此无论如何都会吸引人们的注意;同时还擅长演戏,若
是为了得到一年後的研究结果,要你在其他三百六十四天每天自杀,你也不会皱一下眉头,而利
用别人时亦然。」
    「要是把这种混帐交给那些政治家或是研究者,凭藉著你的三寸不烂之舌,他们三天後就会被
你变成忠实的部下。你一开始会轻吐甜言蜜语,等对方开始倾听时,你就会缓慢而确实地对他们
灌输毒素。等到某位研究员开始心想:『那家伙是个好人,和他直接交谈,说不定能问出一些情
报』时,那家伙中的毒大概就已经深到脑浆,彻底融化,全从鼻子流出来的地步了。接着他便会
稍微松开你身上的枷锁——到了隔天,研究所的人就会一个不剩地惨遭屠杀——你则会消失到某
个地方——然後换我开始挨骂:『混帐,快…快把他给找出来!泰波,这是怎么回事?你给我负
责!』我就跟你讲清楚说明白,我拒绝这种情况发生!再说一次!我拒绝!我只再说一次喔!
「我·绝·对·拒·绝!」

    ——你太看得起我了。维克托,你的想像力还是一样丰富耶。
    「哼!你说想像力?拿这点想像力来理解你的行为根本不够!你倒是说说看,有谁可以完全看
穿你的行动啊?说啊!」
    ——……艾尔摩和出九郎他们就行罗……
    「你还真的给我举例!这样我不就像个笨蛋了?你和我真的有仇吗……」
    ——并没有仇啊,只是我的能力不足,无法框骗那种人而已。
    「我不这么认为。光是我们『不死者』的身分,对一般会迈向死亡的家伙就是一种『毒药』
了。我个人是乖乖地被放人剧药瓶中,你则是像会挥发扩散的黏菌(注:一种类似霉菌的真菌动物)
一般四处乱跑,这样我还能放牛吃草吗?」
    ——……那你为何不将我「吞食掉」?
    「问题出在你身上,我根本无从得知你会在自己的『记忆中』布下什么陷阱。假设你对自己施
加强力催眠术,让自己在接触某个诱因後,给出『我是修伊』的暗示,如此一来,我的身体便会
在某天被你突然强占。因为记忆也是完好无缺,接下来只要更改主观就行丫。好一出精采的鸠占
鹊巢。」
    「怎么样?被我猜个正着,无从反驳足吗?」
    ——不是,我只是由衷地感到佩服而已,原来还有这一招啊。维克托,说不定你有写剧本的
才能喔,这一点真是有趣。
    「是吗,那你就乖乖地被关起来吧。」
    ——真希望你讲的话,能再有逻辑一点。
    「拒绝,因为我自认无法在说话有条有理这件事上胜过你。所幸我属於逮捕你的那一方,所以
既不打算让你接受什么事情,也没有想理解你的念头。换句话说,我要光明正大地——以蛮不讲
理的方式将你关起来。」
    ——你真的没变耶,还是一样胡来。
    「嗯,老实说,我很同情你会有一阵子不见天日,不过放心吧,虽然不知道得花上几年……不
过只要一摆平『尼布罗』那些家伙,我就会依正常程序放你出来。」
    §
    想起维克托得意洋洋的表情,修伊怀旧似的望向虚空——
    接著,顺著当时的对话,继续说道:
    「晒不到太阳并不会太痛苫……」

  他在自言自语,声音小到没人听得见。
  只不过……我差不多开始怀念起星空了。」
  一声轻哼後,男人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并且缓缓起身:
  「我决定……差不多要离开这里了……维克托。」
  接著面向坐在床上,晃著双脚的少女,冷冽地下达指示:
  二丽萨,通知所有的『双子』。」
  「什么事?爸爸!」
  见少女开心地跳下床後,修伊语气沉稳地说道:
  「自当前时刻开始,将先前指定区域的人们……视为我的『研究对象』。」
  那句话中,感觉不到悲喜,甚至没有觉悟——
  只是平和,而且冷淡。
  下达宣告的声音,听起来就像例行公事般。
  单方面,而且毫无辩驳的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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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8-25 08:33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chelsealoli 于 2010-8-25 09:06 编辑

恶魔岛监狱  单人牢房区  晚上
    「喂,喂,隔壁的。」
    那道耳语,自薄薄墙壁另一头的房间传来。
    费洛由於无事可做,无奈之下只好躺在床上,结果便听见一道陌生声音的呼唤。
    「你是白天时……和我一起上岛的人对吧?」
    声音并非直接透过墙壁传来,而是费洛碰巧躺在床上时,对方整个人贴在墙上,将脸贴向栏
杆对他说话。
    其实现在同样禁止私下交谈,不过如果旁边没有看守,小声讲话是不成问题。看守虽然会频
频来巡,但因为走廊回声异常响亮的关系,看守过来时都能马上察觉,只要那时停止交谈,钻进
被窝,应该就能蒙混过去。
    ——靠床铺那边的,印象中是带刺青的东方人。
    「嗯嗯……大概吧。」
    刚来到这里时,副监狱长秘书的那番话多少产生一些影响。
    在还不了解对方来历时,不可以过度信任对方。
    费洛做出这个判断後,决定小心为上,先听对方想说什么。
    「只有你被叫到另一个房问对吧?是什么事啊?」
    「……没啦,我被抽丝剥茧地问了目前还没落网的家伙的情报。他们好像误以为我是黑手党的
成员,最後我随便扯几个答案,敷衍了一下。」
    「喔……你是惹了什么事才来到这里?」
    「嗯?喔喔……就揍人揍得稍微过头了点。」
    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对话,压力比想像中还来得大。
    若是电话当然无所谓,问题是对方现在就近在身边。
    而且仔细想想,这足他和对方第一次交谈。
    隔著一面墙的另一头,会被关进这问监狱的凶狠犯人听自己说话时,脸上会带著什么样的表
情——即便费洛走的原本便是「那一行」,还定不禁有些紧张。
    听见费洛的回答,刺青男嘻嘻地笑著回答:
    「不是啦,我问的不是那个。」
    「?」
    「我要问的是之後,之後你要定什么也没做,是不会被栘送到这座监狱的吧?」

  ——喔喔,对喔。
  这座监狱是无法直接经由判决被送进来的。像费洛和修伊这样的特例,是极其特殊的例外。
  ——嗯?那么,艾萨克那家伙是搞了什么飞机啊……
  虽然觉得纳闷,费洛决定还是先回答隔壁家伙的疑问:
  「喔喔……就揍看守稍微揍得凶了点……」
  「……」
  「干嘛,怀疑啊?我看起来不像会做那种事?」
  虽然自己只打算随便敷衍几句,不过扯得太夸张了吗?
  ——不过,这家伙要是敢呛说:「就凭你那张和小鬼一般的长相?」他明天绝对开扁。
  正当费洛心中如此作想时,东方人不正经地笑道:
  「呵呵!是吗,哎呀哎呀,这样子啊,那不就跟我一样罗?」
  「……你也是吗?」
  「嗯嗯……不过我是遇到一个不停乱呛人的看守,所以稍微啊…给他的喉头来上一口。」
  ——「一口」?
  想像著那个动作量词所代表的意思,费洛的背部静静窜上一股寒意。
  「呼嘻!你知道什么叫扑食吗?那是一种将生物活生生吃掉的方法。当咬上去的瞬间,对方
  『浑身一颤』的感觉就会传到我的舌头和牙齿上……那感觉和转瞬即逝的咸味搭配在一起,就能让
  我的嘴巴享受到一股难以言喻的快感啊!」
    「我懂了,很好,别再说了。」
    「哎哎…就算现在回想…那种撕咬的感觉……!满溢而出的铁味…!再佐以看守的哀号和被警
  棍敲头的痛苦,这样的滋味……实在太美妙了,美妙到我的脑袋都快融化掉似的……!」
    听著男人即使被劝阻,还是打从心底愉快地说嘴,费洛说出他最真实的感想:
    「你真是疯了。」
    「是吗?食欲是人类的本能吧?我只是顺从自然的意志罢了。」
    说完的同时,墙壁的另一头传来「喀叽喀叽」的声音,听在费洛的耳里,就像一场令人毛骨
悚然的演奏般,喀叽喀叽喀叽,喀叽喀叽地回响著。
    ——这家伙真恶心,该不会满嘴犬齿吧?……啊。
    费洛想像了一下男人的牙齿全是猛兽利齿的模样,然後想起另一个人。
    那个人的牙齿全是有如海豚的利齿,搭配上通红的眼睛,整个人仿佛怪物般的外表,就这么
深深烙印进费洛的脑髓里。
    ——和那家伙相比,这样还算普通吧……不,很难说……
    总而言之,先多少拉近彼此的距离,这样到时候也能采查对方的底细。

    做此判断後,费洛隔著铁栏杆,轻声询问对方的名字:
    「你叫什么名字?」
    「啊?喔喔……对喔,这里的看守都只会叫号码,根本不叫我们的名字……这个嘛……总而言
之,就照我手臂上的剌青,叫我『卓根(DRAGON)吧。其实是叫龙次郎,不过你是美国人,应该
念不太出来吧?」
    「知道了,卓根。我叫作——」
    该随便编造一个名字吗?想到这里,费洛突然想到,他们「不死者」基於体质因素,「无法
使用假名」——不过相当雪上加霜的是,他的话被卓根打断:
    「我知道,你叫费洛对吧?那个傻里傻气的家伙不是大喊了你一声吗?」
    「结果那家伙後来就被看守带到别的地方去了。你们是什么关系啊?混过同一座监狱吗?」
    「……嗯嗯,这个个啊…说来……话长。」
    费洛伤透脑筋,不知该如何说明才好——
    突然,他的耳里听到一道非常有特色的轰鸣。
    那是他尽量避免听到——却又听过无数遍的声音。
    「枪声……?」
    「嗯?……是耶。」
    连续响起的脆亮声响,让费洛感受到一股难以言喻的不安,皱起了眉头——
    不过隔壁房间,依旧口气不变地传来鼻音极重的声音:
    「大概是某人逃狱遭到枪击……说不定,定你那个笨蛋朋友搞出了更大的纰漏,被人枪毙罗,
嘻嘻。」
   
    「喔喔,你说来福枪的声音啊?那声音每晚都会有,要是太在意,可是会疯掉的喔。」
    「是吗?那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隔天的早餐时间。
    坐在拉德对面的费洛,劈头便问起关於昨夜枪声的详情。
    不过拉德没有特别惊讶的样子,摇晃著右手的汤匙,回答费洛的疑问:
    「那是看守们的射击训练,目的是让他们在黑夜中,也能毫不迟疑射杀囚犯和入侵者。」
    「喔喔,这样啊……呃,入侵者?」

    「很正常吧?这座岛上有一大票大哥大,为了将他们救出去,几十个帮派分子挤进一艘船杀过
  来……这种可能性也并非全无吧?」
    「听起来真可怕。」
    费洛简单回了一句,打算结束掉这个话题,不过拉德却停住原先在用餐的手,继续说道:
    是啊,这座岛的看守很不错,真的不错。」
    「……?什么不错?」
    这里的看守们都抱著觉悟,抱著自己随时随地都有可能死亡的觉悟。」
    拉德脸上露出和昨天晚餐时相同,会让人联想到肉食性动物的凶狠笑容。
    他攻击性地叹了一口气,语气却相当冷静地陈述起个人见解:
    「我指的是他们在工作时,随时都抱持必须杀掉脱逃囚犯的决心,同时也带著说不定会被我们
  杀掉的觉悟。我很容易受到那种人吸引,甚至带有一丝友爱情谊——就像你一样。」
    「我?」
    「是啊,我第一次在这问餐厅里看到你的时候——你不是带著不晓得何时会被杀掉的眼神,四
处张望吗?那表情就好像在说『除了自己之外,其他人部是敌人』。」
    「是…这样吗?」
    ——我的想法全都写在脸上了?
  若是这样,其他受刑人——或者是可能躲在某处观察他的修伊,不就会心生警戒了?
  费洛心中开始冒出不安的情绪,而对面的拉德则继续自言自语道:
  「相对地,我很讨厌没有警觉性的家伙……我最讨厌那种平常总是带著『自己绝对不会死』的
悠哉表情过活的家伙,讨厌到让我觉得生厌的地步。你能了解吗?」
  「……我了解你的心情。」
  「所以我要告诉那些彻底松散的家伙,让他们知道,自己的生命是走在一条多么细的高空绳索
上。把这个想法烙印在他的身上:心里、生命中真的很好玩。因为如此,我才会在这里。」
  「喔喔……」
  ——原来如此,这家伙可能从事杀手之类的职业吧,感觉也有点像珂雷亚。
  正当他想起自己的儿时玩伴,目前人在纽约的杀手时——
  坐在旁边的男人用完餐,摸著没什么赘肉的肚子,插进两人的对话:
  「噗哈!吃饱了吃饱了,多谢招待!对了,费洛,这里要吃几份都可以喔!很棒吧,难怪大家
上作的薪水这么低廉,一定都是挪到这里的伙食费去了!」
  见艾萨克带著和在监狱外相差无几的笑容断言,费洛只能苦笑著叹口气。
  ——这家伙昨天被关进独囚室里,现在竟然还这么有精神……
  「你昨晚没事吧?」

    「嗯?喔喔,我被臭骂了一顿,然後再度被铐上脚链关起来,不过我已经习惯了!」
    「这种事能习惯喔?你啊……」
    费洛皱眉说道,结果对面的拉德笑著补充:
    「这家伙因为常常像昨天那样,一会大叫一会搞飞机,才会被马上被关进地牢。不过因为情节
  轻微,每次都是关一晚就被放回来…不过话说回来,一般的家伙只要进一次那种独囚室,都会变
  得很乖巧就是了。」
    费洛听懂拉德的解释,并提出一个新产生的疑惑:
    「你也进去过吗?」
    「我最长的一次,被关了十天吧。那里很糟糕喔,没有电灯,一片漆黑,什么东西部没有,就
  连时间的感觉也会消失;有时还会没饭吃。等到出来後问一下其他的家伙,才知道自己被关了十
  天。因为在地下的缘故,那里也听不见刚才说的枪声……不过那样反而痛苦。在脚被铐住的状态
  下待在黑暗之中,也没有声音。你想像看看,一分钟都让人受不了……我後来听说,和我同时
  期,有个家伙被关了两个礼拜,结果最後发疯被送进岛上的医院,现在好像还没回来。」
    听了实际体验者令人沉重的故事,费洛咽了口口水,一脸钦佩地将脸转向旁边的座位:
    「艾萨克……算你行,虽说只有一晚,你竟然还是受得了……」
    「咦?喔——是吗?一个晚上应该没差吧?」
    「不,我觉得你很了不起。」
    「是吗?不过昨天晚上『有妖精来找我』,并不无聊喔。」
    「……」
    妖精。
    这个单字唐突地登场,让费洛沉默了半晌,接著一脸疲惫地摇摇头:
    「……你又在胡扯了。」
    「不,是真的啦!我听见女孩子的声音,还和她讲了好一会的话喔!」
    「艾萨克……你好可怜……见不到蜜莉亚的日子,终於让你的脑袋……」
    「不是啦…虽然见不到蜜莉亚是世上最让人寂寞的事…可是我真的有听到声音。她在伸手不见
五指的黑暗中问我你的事情!她绝对是叮当(注:《小飞侠》故事中,飞舞在彼得潘身边的妖精)。」
    「……喂喂,饶了我吧。」
    费洛一脸无奈地叹了口气,哀叹自己竟然被卷进艾萨克的妄想之中,不过——
    「嗯嗯……那位妖精问了一大堆奇怪的问题,像是那个新人和你是什么关系?还问:『你也暍
了酒吗?』之类的。」
    「……!?」
    听见艾萨克这句话的瞬间,费洛全身僵住。

    「你也喝了酒吗」?
    不知情的人,大概会像艾萨克一样,只把它当成一个「奇怪的问题」。
    但对费洛而言,这个问题却具有重大意义。
    ——对方指的是……不死之酒?
    这一点同时确切地证明那个什么「妖精」是真的存在。一方面艾萨克应该不知道「不死之酒」
的事情,再者,他也没有必要扯这么奇妙的谎话。
    ——事情难道和修伊有关……?
    这件事虽然相当令人在意,不过因为旁边还有拉德这位外人,现在追问会显得很可疑。
    於是费洛决定先像平常那样冷处理,事後再找机会向艾萨克询问详情。
    「好好好,我知道,我知道。」
    「啊,你不相信我对吧!?不相信妖精的人,小心会有报应喔!」
    「报应……什么样的报应?」
    「咦!?」
    一时口快说出那句话的艾萨克,被费洛这么一问,开始盯著天花板沉思……
    「就是报应啊……到底会怎么样啊……喂,费洛,你觉得呢?」
    「谁知道啊。」
    费洛懒得搭理,可是坐在对面的拉德却接替他,加入了对话:
    「应该是会变得幸福吧?毕竟是妖精啊。」
    这样啊!对耶!吓我一跳,那么费洛就没事了!」
    「太大声了!」
    「吃饭时安静点!」
    看守暴吼道,餐厅内顿时变得连一根针掉在地上也听得见。
    费洛为了不被盯上,低头假装舀著早已喝完的汤,以较刚才还低的音量对拉德说道:
    「你刚才不是说,你讨厌的……不就是像他这种人吗——这种完全不会去思考自身安全疑虑的
家伙。」
    费洛瞥了艾萨克一眼如此询问,於是拉德咧嘴一笑回答:
    「嗯嗯,我已经观察好几个礼拜了……说坦白一点,这家伙的脑袋瓜已经超越那类情形了,对
吧?所以根本不会让我光火罗。」
    知道拉德对他没有特别厌恶後,费洛稍微松了一口气,搭腔道:
    「……嗯,也对。」

「什么什么?你们说我的脑袋怎么了?」
艾萨克也压低了声音,小声问道。
费洛露出了个夸张的苦笑,以汤匙敲了艾萨克一下:
「意思是,你的脑袋瓜不会让这叫拉德的人生气。」
「咦?这是什么意思……唔,这样啊!也就是说,你特地不对我生气啊!谢谢你,你真是个好人耶!」
虽然艾隆克的推论全盘皆错,不过费洛和拉德都觉得只要他能接受就好,并未加以否定。
虽然用餐的时间不算长,但还是有充分的时间够他们闲聊。
「嗯……你们都在纽约啊?」
「对啊。」
「我会游走于美国各地喔!与其说是纽约,不如说,住在美国比较正确一些!
「哦,纽约啊……我在那里有个小弟,那个家伙很奇怪,只要没有东西破坏就会浑身不对劲。以前他总会一边问话,一边舞动和我手臂差不多粗的扳手,拆解别人的车子。等我们揍完驾驶时,那家伙早就完成对车子的解体了。」
「听起来真暴力…嗯……?」
(插图)

    「费洛,怎么啦?喔喔,因为艾妮丝也会开车,所以你在担心她会不会被这位老兄揍得鼻青脸
肿是吧?放心啦,这位老兄人很好的!」
    「谁会担心啊!……不是啦,拉德,你说的那家伙,平常该不会都穿著一件蓝色工作服吧?比
我们穿的工作服还要更蓝的那种。」
    艾萨克听到费洛的叙述後,似乎也想像了一下,然後拍一下手,将身体靠过来:
    「啊!我以前曾经和蜜莉亚一起见过那个人!他那时碰巧在和贾格西还有其他人说话!」
    「喂喂喂喂,什么跟什么,原来你们认识他呀?那个疯疯癫癫的葛拉罕。」
    「嗯嗯……我最近是听说,他去觊觎鲁诺拉达家族的地盘,结果现在遭到追杀。」
    费洛这一句话,让拉德眼睛飘向半空,陷入沉思。
    接著表情变得稍微认真,说出今後的打算:
    「……是吗……那么离开这里後,我就去他那边帮个忙吧……而且我的未婚妻现在也在纽约等
我……」
    听见拉德的话,费洛带著难以置信的眼神责备眼前的男人:
    「未婚妻……都有那样的对象了,干嘛还惹事生非地跑来这里,你在想什么啊?」
    「我说过啦,我有我的目的……」
    「……?喔喔,就是你先前提到,出去之後的目的吗……原来是要和那个女人见面啊,那样很
  好啊。」
    「我也是,见蜜莉亚就是我的目的!」
    大概是想起蜜莉亚的面容,行事完全不懂得看场合的艾萨克也跟著发表意见,结果音量比想
  像中还大声,传人附近看守的耳里。
    「你们这几个,叫你们安静吃饭,是听不懂——」
    见到看守神情严峻地走过来,费洛和艾萨克连忙低下头。
    不过下一秒钟——突发状况骤起。
    §
    「嚣张个屁啊?你这个矮个子。」
    金属餐具散落一地的剠耳声音响起,食堂内部顿时一阵哗然。
    餐厅内的囚犯和看守同时转头望向那里,只见一名白人男子被人提上半空,手脚不停挣扎。
    白人在将近两米上下的位置挥动著手脚,可以见到其喉头连接著一只满布伤痕的黑手,拥有
  该手臂的高大黑人宛如一具直立衣架,稳若泰山地吊起白人的身体。

    「咿……咿——咿……」
    矮小的白人使劲哀号,同时试图拨开黑人的手掌,可是不管用敲或是用抓的,紧紧抓住他喉
头的手臂依旧纹风不动。
    「是他们……」
    费洛看见那一幕,随即想起两人的脸孔。
    白人和黑人都和「卓根」相同,是和费洛一起来到岛上的囚犯。
    黑人壮汉满是伤痕的脸孔咧嘴狞笑,抬头望著右手举起的白人,蛮横地说道:
    「你昨天在船上,一直对我碎碎念个不停对吧?刚才看到我又不屑地哼了一声,是觉得我这张
伤痕累累的脸孔很好笑吗?你说啊?」
    「我…我…我…我什么都没——呃嗯!」
    黑人男子无视白人痛苦的发言,不断加强握在领口上的力道。
    「喂,吉格,够了吧。」
    坐在他旁边的黑人里,一名身形高大的男人规劝道——可是被称为吉格的男人充耳不闻,一
只手继续压迫白人的气管和颈动脉,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你在做什么?」
    「还不住手!」
    马上赶到一旁的看守们也急迫地叫喊道,身上散发的气息和昨天搬走艾萨克时截然不同。那
  名壮汉接下来会有什么下场?餐厅内所有人都密切关注著——就连费洛他们,也只能在一旁静觐
  事态发展。
    不过,这只是费洛个人的想法——
    「啊啊……刚好耶,真的是刚好耶……费洛,你不这么觉得吗?」
    「啊?」
    看见对面缓缓站起的身影,费洛不禁低吟出声。
    『刚好』真的是一种很模糊的概念呢。对当事人而言,最佳这么一种概念总是不停变动。身
  体状况、天气、心情、身旁的重要同伴们、和自己对峙的可憎仇敌、该杀掉的弱者、该讨好的强
  者……话说最後还是会被我杀掉啦。在受到周遭环境左右的情况下,最佳、百分之百最棒的『刚
  好』就真的非常弥足珍贵,就算要我拿命去赌也在所不惜啊。」
    看见男人突然变得饶舌的表情,费洛心中突然冒起一股没来由的不安。
    「好了,我『去去就回』。」
    「喂,拉德……你说去…是去哪里……」
    「奸地方罗。在我眼前展开的,只有我自己的道路,路上则有着我该去杀的红色怪物和修伊·
  拉弗雷特。」

    「修……什么!?」
    费洛在完全超出意料的情况下,听见「修伊·拉弗雷特」这名字。
    拉德的视线投向那名露出狰狞笑容,身处骚动中心的黑人那边。
    他让脖子响了一声,然後开心、愉悦地说出一句奇妙的话:
    「那位小哥刚才说的什么『妖精』让我有些好奇罗,不管是助兴还是进地牢,一切需求全都刚
好满足。」
    不过,拉德逐渐偏栘的意识,已经不再放在费洛和艾萨克身上——
    「实在给他棒到一个……最·高·点!」
    而现场唯一余下的,是一接触就令人动弹不得的——锐利杀气的残渣。
    「不准动!」
    「不要轻举妄动!」
    看守们手持警棍,将黑人壮汉团团围住。
    设置在墙壁上的射击孔背後,则传来一阵凌乱的跑步声。
    餐厅里的囚犯们,有人观察骚动的发展,也有人注视设置在天花板上的小坑洞。
    设置那些坑洞的目的,是为了在暴动时喷发瓦斯。实际上里头只会喷催泪瓦斯,不过囚犯之
间却谣传那里会溢出致死的气体。
    「哎呀,不管足他还是我,都没有轻举妄动啊。」
    话一说完,仍在挣扎的白人男子脖子又被勒紧了一些。
    「喂,不是叫你不要乱动吗!」
    「……唔……呃……」
    白人的呼吸被完全勒住,脸色以可见的速度变成紫红色。
    发现白人不是先窒息,就是无被扭断脖子的情况,众看守当场决定一拥而上——
    结果一道身影抢先一步,穿越了他们的空隙。
    一名看守侧眼看到那身影,结果烙印在他眼球上的,是一个发现猎物之人所露出的笑容。
    但那绝对不是猎人的笑容。
    也不再是费洛先前看到,那种肉食性动物的笑容。
    既不是欢愉。
    也不是本能。
    而是凭著自身意志,彻底扭曲的——
    残酷的杀人魔邪笑。

    「嗨。」
    「啊……?」
    突然有人开朗地向自己打招呼,让吉格讶异了一声,并且俯视斜下方。
    正当他即将看见比自己低一颗头的男人的长相时——
    他的腹部挨了一道冲击,并听见自己体内传出摩擦倾轧的声音。
    「——呜……!?……!?」
    他已经抱定觉悟,准备接受看守们的警棍殴打。
    那种程度的痛苦,和自己过去受到的疼痛相比,根本算不上什么。
    可是先前袭向吉格侧腹肋骨最下方位置的那记打击,却超越他至今体会过的所有冲击。
    他的右手不自觉放开被他抓住的白人,身体反射性地弯向前方。
    腹部的麻痹感仍未消失,感觉有股热腾腾的东西自胃部一带渗出。
    被看守的来福枪击中了?
    他瞬间产生那样的错觉。他本来料准自己的周遭仍然围著一大群人,是不可能遭受枪击,结
果却彻底失算。
    不过,刚才击中他的,根本不是来福枪的子弹。
    吉格露出痛苦的表情时,突然听见有人开心地对他搭话:
    「这下子,我们的高度就相等了……」
    那声音听起来无比开朗,仿佛和多年没见的友人再次重逢一般。
    「这样比刚才好揍很多。」
    吉格将视线向上栘,停在男人无力垂摆的左手上。上头是生硬的钢铁打造出来的歪曲于指,
仅比小飞侠故事里,虎克船长的义手好上几分。
    然後,为了拜见这位神秘男子的长相,吉格忍耐著痛楚,将视线往上移,结果映人他眼帘的
是——
    一名男人因为上半身大幅向後扭转,因而露出的後脑勺。
    「嗯,再说得更仔细点,就是大大地,绝伦地,真正地,极限地,百分之百地,令人瞠目结舌
地……」
    「呃——」
    「……好揍。」
    扭转至极限的上半身犹如弹簧反转,吉格还来不及看清楚对方的长相,一记右手重拳便轰进
他的脸部。
    「——」
    吉格在遭到重击的瞬间便失去意识,他超出限度的巨大身躯整整扭转了半圈飞出去——牵连

到一名看守和一张桌子,声势浩大地重重跌向地面。
    一声轰然巨响。
    万籁俱寂的餐厅。
    下一个瞬间,泛著光泽的黑色枪管自射击孔伸出,对准了拉德,另外还有数名看守冲过去支
援,餐厅内完全进入戒严状态。
    「又是你……」
    一名看守声严色厉地大喊,结果拉德只是耸耸肩回道:
    「哎呀哎呀,干嘛干嘛?你张牙舞爪地做什么?我刚刚只不过是正当防卫而已吧?我反倒认
为,你们应该颁发感谢函给我,然後缩短我半年的刑期才对。」
    听到拉德唐突说出这么一段让人摸不著头绪的话,看守们面面相觎,一步步缩小包围网。大
概是过去发生过什么事,没有人敢随便靠过去制伏他。看守们带著和面对持枪歹徒时相同的谨
慎,和拉德这么一名囚犯两相对峙。
    拉德前方的矮小白人瘫坐在地,浑身发颤——拉德却指著那名矮子,淡淡说出自己的主张:
    「刚才那名大块头想将这个矮子使劲砸在我身上,藉此杀掉我,我一时惧怕,便不小心先出手
了。哎呀,刚才若是慢上一秒,我现在早就被杀了。」
    「……你认为这种藉口会有用吗?」
    「怎么可能!我不认为这座监狱有好说话到,连这种藉口也说得通的地步。实际上,我之前用
了这只手後,就被你们二话不说地拙上手链和脚镙,丢进地牢去了。对!所以我很信任你们!正
因为你们赌上自己的性命认真工作——我才一直一直一直压抑著心中涌上的冲动……只将那冲动
宣泄在一个人身上。」
    看守们狠狠瞪著面带明快笑容说话的拉德——後者却毫不理会他们的动作,看向在远方,望
著他这边的费洛和艾萨克。
    「再见啦,纽约客。要是彼此都能活下来,他日再相逢。」
    目送著拉德被人带走,艾萨克有些佩服地感叹道:
    「原来如此——那个魁梧的人刚刚想杀掉拉德啊……!真是好险唔嘎唔嘎……」
    「你给我安静一点。」
    费洛以手捣住艾萨克正在赞同拉德说词的嘴巴,带著紧张的眼神,死死盯著刚才还和自己有
说有笑的男人。
    ——那个男人到底想做什么……
    当他对艾萨克的妖精故事产生兴趣,并走向那个地方的瞬间,他便已经充分「疯狂」了。不
管是刚才的身手,还是他那记威力大到让人不敢相信是血肉之躯所挥出的一击,都让费洛後知後

  觉地发现,在他视线焦点的那名男人并非泛泛之辈——
    并且後知後觉地,想起自己身处何地。
    ——恶魔岛。
    这座监狱聚集大量在众多剽悍犯人中,超越「剽悍」,到达「疯狂」境界的狠角色。费洛事到
  如今才想起自己的处境,并在考虑今後的作为时冒了一身冷汗。
    「喂,艾萨克……你到底为什么会跑到这座岛来?」
    费洛看著小偷,认定他应该是傻瓜,但还不致於疯狂的判断後,打从心底不解地问道。
    艾萨克则是用一副「现在问这个做什么」的表情看了他一眼,此外并未多想,直言不讳地说
出自己的状况:
    「咦,我只是因为有人跟我说:『因为无法把你关在普通监狱里,你就去恶魔岛吧。相对地,
  我会缩短你的刑期』罗,是他要我来这里惩役五十天的!」
    「搞什么,哪来这么没常识的惩役啊……谁那样跟你说的?」
    「嗯,是一位地位很高的大叔特别通融我,他叫作维克托。』
    听见这个自己早就半猜到的答案,费洛想起那张戴著眼镜的可憎面孔。
    ——也就是说,艾萨克是为了预防我即使听到艾妮丝的名字,也不会有所动摇时所使用的一
道保险或陷阱罗?
    说不定维克托就是做此打算——如果费洛一开始不愿意被带去侦讯,或是意外牵扯进其他的
  不确定因素时,他便会以艾萨克为人质诱拐艾妮丝,再以艾妮丝为人质来操纵自己吧。
    推理出探员们的计划後,费洛露出极为苦涩的表情,他紧紧地、用力地握住自己的拳头。虽
  然拳头缝隙间滴下了几滴血,但它们随即又沿著费洛的脚往上爬,彷佛什么也没发生过似的回到
  拳头内。
    ——那个混蛋探员……

    纽约某处  「调查局」临时事务所
    「好啦,为能干的我办事的部下们!请你们报告调查到的情报吧。」
    在仅有调查局部分成员使用的老旧事务所中。
    小睡醒来的维克托双手一声击掌,宣告自己重新投入工作。
    但是他得到的,只有再次引发他困意的懒散回应。
    「啊——恕我多管闲事,不过你刚才那句话应该改成『我能干的部下们!』才对吧?」
    「我个人的想法是……不欺骗自己和部下,才是能干者之所以能干之处。」
    「好了,开始工作吧,副部长。要报告的话,我们已经整理成书面资料放在那里了啊。」
    在部下的一片责难下,维克托开始在狭小的事务所中读起报告。
    读完来自恶魔岛的汇报,沉思一会後,维克托看向房间内继续处理各自工作的比尔和爱德
  华,神情严肃地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
    「嗯,玩笑话先摆在一旁……修伊的棋子如果想要有所行动,也差不多是时候了吧?就算全纽
  约的人今天突然消失,你们也别太吃惊喔。」
    「你在说什么傻话?」
    「不要小看他。」
    爱德华将那番话当成玩笑吐槽,不过维克托没有搭理,迳自对部下们说明起修伊这名人物:
    「那个实验狂即便和其他的不死者相比,也能算是一名出类拔萃的特异分子。他丝毫不在意任
何人,也对任何事都无动於哀。有必要时,就算将自身视为『实验体』消费掉,他也不会皱半下
眉头。他和麦沙一样,接触的不只有链金术,还包括能够称作魔法的领域……」
    「啊——你的意思是,修伊是位魔法师?」
    「不不,并没有那么浪漫。那家伙到头来,只是一个无可救药的『研究者』兼『探求者』兼
『探究者』……不过如此而已!他只要一达成目标,该目标便会马上沦为一个中途点!他不会搞错
目的与手段,因为对他而言,这些东西原本就是同一码子事!所以即使猜出他在思考什么,也完
全无法预判他的手段!就算抢先他一步做了什么,这个『被抢先一步』的事实也会被他加进实验
里面!可恶……这家伙就连头脑足僵化还是柔软都难以界定……」
    「嗯……请界定一下,你对他到底是褒是眨?」
    比尔懒洋洋地吐了一槽,二芳的爱德华则以严肃的口吻问道:
    「在仍不了解其目的的状况下,我们根本无从应对。恶魔岛那边的报告提了什么?费洛那家伙
多少有在行动吗?」

    「不,对方日前似乎还没有和他接触……」
    部下提出的名字,让维克托想起先前在「ALCEARE」的遭遇,随即拚命克制自己,不露出
愠怒的表情。
    「不过那个叫费洛的小鬼从一开始便是一枚弃子,我对他不抱多大的期待。嗯,只要能了解修
伊那家伙的对外联络手段,我就谢天谢地了……另外密斯卫和我用电话联系时有提到,其他势力
可能也送了一些特殊『囚犯』进去。」
    「其他势力……」
    「啊——是尼布罗吗?」
    看著比尔一脸疲惫的模样,维克托露出更加疲累的表情点头道:
    「他们恐怕想从修伊那里问出一些情报……或者是打算『抢夺』吧。总而言之,我们只能尽人
事,听天命了……嗯?诺亚探员,怎么了吗?」
    发现爱德华面有难色地看著自己,维克托一边调整眼镜的位置,一边询问:
    「你似乎有话想对我说?」
    「不……只是关於你刚才提到,对费洛并不抱多少期待的那件事——」
    「怎么了?因为你和他打过不少交道,所以听见他被我当成弃子,感觉五味杂陈吗?」
    「下…不足那个意思,只不过——」
    就在爱德华想表达什么的那一刹那——
    钤钤铃钤钤钤钤铃铃钤铃钤钤。钤钤铃钤钤铃钤钤钤钤钤铃钤。
    电话无机质的铃声突然大作,打断所有时间的流动。
    §
    同一时刻  「ALCEARE」店内
    刚过正午的餐厅内。
    女服务生们忙进忙出地走动,穿梭於男女老少,形形色色的客人之问。
    犹如住在店里的马尔汀乔家族众成员,基於让店里方便做生意的理由,会在普通人客层较多
的这个时段窝到比较里面的地方。
    角落中坐著一名任谁都看得出,气质迥异於善良百姓的男人。他单手轻摇盛酒的玻璃杯,任
由思绪翻飞著。

  ——……老实说,我也很意外,想不到连你部发现我的身分了。
  ——就是这样,有「不知道」的事实,人生才有趣啊。
  ——算了,这是我个人的事情。
  ——……所以,你想请求我的协助是吗……
  ——可是,这样好吗?
  ——基本上,我在能力的使用上并无任何限制。
  ——正因如此,这份力量,我都尽量只用於帮助家族上。
  ——话说回来即便是家族事务,我也没做过太犯规的事情。
  ——划破云层,或者找人那类的小事姑且不提……
  ——至於让人自监狱里脱逃这一类极端扭曲法律的行为嘛……
  ——我是曾经偷偷跑到里面,见一下认识的人啦。
  ——算了。总而言之,要我使用我的力量帮助那家伙——
  ——就等於让他,完全踏进「我们这一行」。
  ——你有觉悟到这一点吗?
  ——……在迷惘啊?哼,算了。
  ——看来你似乎真心受到那个男人的吸引……
  ——所以才会感到烦恼,不知道自己能否擅自决定那个男人的命运对吧?
  ——就给你时间烦恼吧,我的性子还没急到那地步。
  ——……怎么?要放弃?
  ——是吗?这就是你的决定?信任他,继续等下去也不错。
  ——毕竟独自开创命运,同时受旁人摆布,正是人类原本的面貌。
  ——最後基於朋友的情分,给你一个忠告……
  ——……警方可能已经埋伏在你的公寓了。
  ——先到朋友那边躲一躲吧。
  ——想要痛哭个一阵子也没关系。
  ——的确,那家伙做的每一件事,或许都很胆大妄为……
  ——不过你就是受他这一点吸引,不是吗?
  ——头不要点得那么用力啦,我会觉得难为情的。
  「哼……」

    想起一个多月前的画面,罗尼·史奇亚特的嘴角不自觉溢出笑意。
    坐在他旁边的麦沙见到那表情,露出稀奇的眼神询问:
    「罗尼,怎么了?你沉浸回忆时露出的笑容,还满可怕的呢。」
    「嗯?喔,算了。」
    「喂喂喂,别这样就算了嘛……怎么了?很难得看到你在想事情。」
    「我只是稍微思考一下人类的爱罢了。」
    和「爱」这个字实在扯不上边的男人突然冒出这句话,让麦沙愣了好一阵子。他的眯眯眼中
浮现好几个问号,并且尴尬地冷汗直流。
    「你那样的反应,我可以视为对我的挑衅吗?」
    「啊,不不!我没那个意思!」
    「算了。话说回来,你似乎也很担心费洛的情况是吧?」
    「……嗯,因为听过一些关於恶魔岛的传闻……」
    麦沙瞥了四周一眼,以会被周遭喧嚣盖住的声音继续说道:
    「毕竟就算是不死者,还是无法防范心会死掉啊……」
    「不用担心,进去的是那家伙,不会有事的。」
    「我是很想这么相信,可是……」
    见到麦沙仍然掩饰不住心中的不安,罗尼说出他对费洛的看法——此时他既非「恶魔」,也不
是「链金术师」,用的是一名帮派分子的观点。
    「在考虑那家伙的『不死者』身分之前,得先想到他是马尔汀乔家族的卡莫拉中坚干部。首领
——莫尔沙·马尔汀乔当初认同他的实力,可不是因为一时豪爽,或是酒醉迷糊哪。」
    听见和自己相交多年的男人的看法,麦沙苦笑著点点头:
    「唉,这一行还真不是人干的。」
    「继续当个链金术师比较好吗?」
    「……不,我虽然曾经对在那艘船上将你召唤出来这件事感到後悔……不过,对於自己现在待
在这里一事则没有半分悔意。」
    「哼……我也是。」
    他们之後暂时闲聊一会别的事情,互相为对方倒了几杯酒——
    但就在吃午饭的客人逐渐减少时——异变陡生。
    放在店里吧台上的收音机,突然播报起一则奇妙的新闻。
    「……沙……沙沙……在……针对……正在调查……关连……」

    「尸……警……为这次事件的幕後黑手是一个大型犯罪组织……」
    「……怎么了?」
    店里的几个人开始竖耳倾听收音机里,杂音不断的只字片语。
    或许是被广播内容的紧张气氛勾起注意力,一名女服务生转动调频器,让广播更加清晰。
    「尸……覆播报一次。警方认为普拉契德·卢梭在伊利诺州的艾尔森山庄发生的连续爆炸案兼绑
票事件中涉嫌重大,正积极搜寻其行踪——」
    听见清楚的广播後,蓝迪和贝乔一边大快朵颐著午餐,一边交换意见:
    「艾尔森山庄是在芝加哥那里吧?爆炸加绑票?好可怕唷。」
    「而且,普拉契德这个人……应该是卢梭家族的首领吧?明明不像卡彭那么有名,名字竟然会
出现在广播报导中。」
   「是啊,卢梭家族在芝加哥可是没落帮派中的没落帮派,也没必要现在才特别去理会吧?对
了,那家伙的头衔还是汽车贩卖业呢。」
    「现在却干起了爆炸和绑票的勾当,搞什么啊?」
    两人原本以为这不过是让人一笑置之的话题,可是——
    下一则广播报导,却让店里的气氛顿时一变。
    「被安装爆裂物的地方约有三百处,造成的死伤人数目前尚未明朗,同时邻近的芝加哥市区还
并发了失踪案件,周遭区域同时失去音讯的人数超过两百人。面对这样的状况,伊利诺州的州民
也难掩心头不安——」
    「三百处!?」
    「两百人!?」
    「此外,目前滞留於芝加哥的曼弗雷德·贝利亚姆上议院议员,针对此事件……」
    相关报导陆续自收音机里传出,但店里人们的心思已经不在这里了。
    在一时哗然的店里,麦沙皱著眉头说出他最直接的感想:
    「芝加哥那里发生的事件还真可怕。」
    「是啊。」

    「……艾尔森山庄……应该是尼布罗的本部所在地吧?」
    「尼布罗」为国内屈指可数的复和企业集团,总公司在芝加哥市区拥有一栋高楼大厦,并且在
  艾尔森山庄一带开了许多分公司和工厂。
    「那个地方很奇怪。根据小道消息,就连那里的镇长都和尼布罗关系匪浅。」
    「毕竟镇上的居民有六成都和『尼布罗』有所关连罗。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们和普拉契德发生
  什么冲突吗?……不过感觉上,事件的规模并不仅止於此……」
    虽然这只是发生在收音机彼端的事件,但非比寻常的状况还是让麦沙的眼中出现几分紧张之
  色。如果真的是黑手党所为,国家今後可能会致力於扑灭黑手党吧。
    可以预见,那些行动届时将会对马尔汀乔家族这种弱小组织产生巨大的影响。
    正当麦沙仔细聆听收音机时,一旁的罗尼以手指抵住下巴,开始独自陷入沉思。
    ——嗯……我早就猜测,会发生在纽约还是那里了……
    他似乎想到相关的事情,将收音机带来的消息和自己「已知」的情报在脑中进行比对——然
  後像是猜想到什么似的啜了一口酒,独自沉声说道:
    「嗯,这个事件其实是……呵呵,算了。」
    「就让我见识见识你们的手段吧,修伊·拉弗雷特,以及……非下死的人们。」
    麦迪逊花园广场
    「好啦,夏涅大小姐,就是这么一回事。希望你肯乖乖跟我们走。」
    看见史派克露出的猥琐笑容,夏涅轻轻咬牙,再次确认自己目前身处的情况。
    对手如果只有史派克是没什么问题,她不认为身上没枪的盲人狙击手在这里能够制伏自己。
    问题是自他身後出现的另一名男人。
    被史派克称作斐利克斯·沃肯的那名男人,明显和普通人属於不同级数。她不晓得对方的实
力来自先天才能还是後天努力,但是对方朝自己释放出的气息,瞬间将自己抛飞的事实,更重要
的是他的名宇,这些因素都在在让夏涅陷入紧张之中。
    斐利克斯·沃肯。
    她曾听珂雷亚提起这个名字。
    他说过,自己现在使用的假名,是从某个杀手那里接收过来的。
    有谣言说,对方是纽约首屈一指的杀手,在一小撮人之间是个传说一般的存在。她还记得珂

雷亚亲口对她说过:「他是我至今见过的人,实力仅次於我的存在」那一类的话。
    如果眼前这个人就是那位一叫「前」斐利克斯,现在的情况将会变得极为不妙。
    不过——虽然夏涅心里那样想,却没有兴起一丝一毫的恐惧。
    她完全不打算撤退,真要说有什么会令她畏惧,也只是担心若无法将此两人留下,将会危害
到贾格西他们罢了。一个较省事的处理方式,是让他们在具体行动前先招出雇主的身分——更重
要的是,她不能放过打算妨碍父亲的人。
    「……原来如此,你要奋战到底吗?」
    前斐利克斯低声呢喃的同时,自大衣口袋抽出他的双手,扭了一圈脖子後,朝她踏出一步。
    ——要来了。
    夏涅加强握住匕首的双手力道,本着先发制人的想法,准备一个箭步向前冲——却在眼角余
光中,瞥见好几道朝她靠进的身影。
    「!?」
    仔细一看,大约十名同样穿着丧服般黑衣的男人,自公园的入口朝向这边走来。这个团体一
半的男人身型魁梧有力,另一半的男人乍看之下相貌平平,但他们锐利的目光却一致对准了夏
涅。这些印象配合他们的黑服,让夏涅没来由地想起了「幽灵」。
    「喂——这里这里,就是这个丫头。」
    史派克似乎听见脚步声,咧开嘴巴,大声呼唤男人们。
    他原先便占据优势,此时又来了一批援军,更是显得心情大好。可是新出现的黑衣人的神情
却有些紧张,表示道:
    「史派克先生,发生一点问题。」
    「干嘛?怎么了?」
    「收音机刚才……」
    「啊?等一下。」
    朝他们走近的黑衣人话说到一半便被史派克打断,後者敛去脸上所有的笑容,皱著眉头提出
疑问…
    「好像……多了一个脚步声。」
    「前」斐利克斯听懂那句话的意思,率先将视线扫向周遭。
    结果眼神冰冷的他发现——一名男人。
    那名男人不知下觉间便出现了。
    就像夏涅看到前斐利克斯时一样,等他察觉时,对方已经站在夏涅身旁。

接着史派克也发现对方的存在,不悦向突如其来的扰乱者问话:
「你是谁?你不是我们的人吧?」
扰乱者带着澄澈透明的目光,开口表示:
「既然你问我是谁……我就这么回答你,一句话……」
男人搂着夏涅的肩膀自报名号,声音中自信满满,甚至洋溢到令人觉得夸张:
「我……就是「我」。」
公园顿时笼罩在一片沉默中。
这个过于冠冕堂皇。公寓让人一头雾水的回答,让史派克和黑衣人们也无言了一会——
「你是什么东西?在紧要关头跑出来,自以为是电影里的英雄啊?」
史派克重新流露出下流的笑容,对扰乱者说出近乎挑衅的一句话。
然后扰乱者却没有丝毫迟疑——只顾露出有些害臊的表情,对身边的夏涅开口道:
「嗯,其实……紧要关头才出现这个说法不太对…老实说……我在旁边观察很久了。」
「啊?」
「哎呀……因为压抑不住雀跃的心情,我老早就跑来公园里……结果发现夏涅在树枝的斑驳光
(插图)

  影中沉思,那模样实在太过可爱了,所以就……」
    被他在耳边说出那种话,夏涅满脸通红地对男人投以责备的视线。
    「哈哈,夏涅,不要那么说嘛。我可以发誓,真的非常可爱唷。」
    「……!……!」
    「你说现在不是做这种事的时候?你在说什么啊?和这些杂碎相比,对我而言,你的魅力才是
  更重要的话题啊。」
    史派克努力提高听觉的灵敏度,但理所当然地没听见夏涅的声音。由於她没将手自匕首上栘
  开,似乎也没使用手语。感觉到自己好像被人戏弄的史派克,怒不可遏地对著两人咆哮:
    「没错,现在不是做这种事的时候!你给我等等,等一下!喂,听到没?给我等一下!」
    完全被抛弃在两人世界之外的史派克,其太阳穴隐隐跳动,将右手的拐杖朝地面挥下:
    「快说!你是谁?要是胆敢胡乱插手这件事,别说是受伤…思,总之……小心会丧命!」
    「就凭你?」
    「什么……!」
    ——混帐,这家伙是哪来的……?
    挑衅对方後被反挑衅回来,史派克咬牙切齿地对著男人声音传来的方向,以心中的眼睛狠狠
  瞪著对方。
    ——可是……总觉得…有种很难解释的感觉…这家伙……这家伙似乎不好对付。自己脑中的
  警报声正下断作响,吵得不得了。
    史派克冷汗直流,期待旁边的人能抢先动手,可是——
    身旁的前斐利克斯不改其冷冽的眼神,周遭的黑衣人们则等著他们其中一人发号司令。
    自己此时非得冷静下来下可——做出这个判断後,史派克拚命压抑心中的怒火,再次向那名
  扰乱者询问:
    「好吧……算了,至少报出你的名字,虽然很难和你谈下去。」
    史派克心里其实已经几乎放弃,不期待对方的回应了,男人却意外乾脆地回答。
    只是他说出的那个答案,让场面变得更加混乱。
    「我叫作斐利克斯——斐利克斯·沃肯。」
    「……啊?」
    听见这个完全出人预料的答案——史派克和黑农人们全都转头看向前斐利克斯的方向。而斐
  利克斯则貌似有些头痛地栘开视线,坚决不和史派克他们四目相接。
    丝毫不把他们的反应放在心上的扰乱者——斐利克斯·沃肯,同时也是珂雷亚·史坦菲尔德
  的男人态度平静,并且光明正大地开口表示:
    「我是夏涅·拉弗雷特的——未婚夫。」

    调查局  特别事务所
    铃铃铃铃铃钤钤钤铃铃铃铃铃铃钤铃。钤铃铃钤钤铃钤钤铃铃钤铃铃钤钤。
    「是多纳德打来的吗?」
    虽然在这奇妙的时间点打来的电话,让人瞬间犹豫了一下——维克托还是在大叹一口气後,
转换心情,表现出冷静上司的气度,拿起听筒回应:
    「你好,我是泰波……喔喔,多纳德,果然是你,怎么了?」
    维克托原本八面威风地听着部下的报告——
    「什么……?」
    听了听筒内部传出来的那句话後,他的表情顿时变得僵硬。
    接著在继续听著听筒中报告的状态下,以手势指示爱德华「打开收音机」。
    爱德华随即看懂那动作的意思,打开收音机,准备转动调频器—:
    可是根本不用他调整收听的电台,收音机里便传出临时插播。
    『被安装爆裂物的地方约有三百处,造成的死伤人数目前尚未明朗,同时邻近的芝加哥市区还
并发了失踪案件,周遭区域同时失去音讯的人数超过两百人。面对这样的状况,伊利诺州的州民
也难掩心头不安——』
    听见播报内容,爱德华错愕得浑身一震,而比尔也停下手边的工作,睁大原本困倦的双眼。
    「为什么……这种情报……没有在广播开始前传到我们这里?」
    维克托死命压抑著即将爆发的怒意,双肩微颤,继续听著多纳德的报告。
    「嗯嗯……原来如此……我了解,了解了。多纳德,你现在向FBI本部确认情况,之後马上
打电话回报。」
    听完一番报告後,维克托以惊人的缓慢速度放下听筒——大概是因为他判断自己现在如果用
上一丁点力气,电话便会被自己砸烂吧。原本冷静又倨傲的表情,现在只充满沉静的怒气。
    「尼布罗那群混蛋……看来是铁了心要将我们调查局置於事外了。」
    超乎想像沉稳的声音,反而让爱德华他们的心脏萎缩得更加厉害。
    「修伊·拉弗雷特……你在纽约奉命行事的部下,全是烟幕吗……!」

    这句话刚说完——「喀嚓」一声,房门被人打开,後头出现一名男人。
    那是维克托他们从未见过的脸孔。从服装来看,对方像是因为连续数年的经济恐慌而找不到
工作的流浪汉——他的表情却异常地精力充沛,带给调查局众人一种奇妙的感觉。
    基本上,流浪汉进到这里,木来就是一件怪事了。
    「你是谁?」
    虽然外头没有派人警戒,这里照理来说,也不会让人不小心误人才对——
    看著调查局成员们不知所措的模样,男人以不符外表的礼貌口吻表示:
    「你们好,初次见面,或者说好久不见,调查局的各位大爷……话说回来,现在这里只有你们
三个人吗?」
    「……!?你是哪来的?」
    「看来你们已经顺利透过广播『听到消息』了,我就在此传达修伊大人的留言。」
    「!?」
    对方突然说出「修伊」这个名字,让调查局的三人同时一阵紧张。
    「修伊大人表示:『对於事情演变到最後造成你的困扰这点,我感到十分抱歉,维克托』。」
    「……!?」
    ——传话者!?
    从他跑到这里做这件事的情况,加上他说出的内容,可以推知这不可能是单纯的恶作剧。换
句话说——
    维克托他们无论如何都想得知的「联络手段」的提示,在最棒的时机出现在他们面前。
    可是——在察觉这个事实的同时,维克托本能地响起强烈的警戒声。
    为什么是现在?
    「是吗……虽然我现在一头雾水……不过你给我站在那里,不准动……」
    看著维克托的眼里闪烁著仿佛要冻结一切的冰寒视线,男人的表情仍旧平静,甚至露出微笑
开口道:
    「修伊大人还说了这么一句话:『很抱歉造成你的麻烦,不过……由於不能将你卷进我现在和
尼布罗的对立中』——」
    「所以,我得『再妨凝一下你的行动』。」
    刹那问——一道「叩咚」的声音响起,众人看见某个东西掉落在男人脚下。
    那是一根黄铜色的圆筒状物体——自具前端延伸出的那条细线,正发出阵阵燃烧的声响,还

溢出些许烟雾。
    发现那东西定什么的瞬间,维克托表情扭曲地大喊:
    「趴——」
    不过他话还没说完,比尔和爱德华便已经扑进办公桌的底下了。
    「啊,你们太卑——」
    在他的话说完以前,丝毫没有逃跑念头的男人脚底下,冒出一道闪光—
    事务所——顿时陷入滔天火光和爆炸声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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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8-25 08:34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chelsealoli 于 2010-8-25 09:12 编辑

恶魔岛监狱  百老汇  夜里
    「喂,喂,在叫你啦,隔壁的。」
    拉德被送进独囚室的夜里——隔壁传来的声音让费洛睁开眼睛。
    他因为无事可做,还没到就寝时间便关了室内灯,窝进棉被里。结果当他意识逐渐模糊的时
候,隔壁便传来兴奋异常的声音。
    「……卓根吗?」
    「是啊,问一下,那到底是在干嘛啊?今天早上的那个……那个小哥在想什么?」
    「嗯……?喔喔……你在说拉德啊……?」
    「超杀的啦。我啊,还是第一次看到那么强的一拳!」
    「呼啊……杰克·汀普希(注:Jack Dempsey,美国拳击界重量级王者)更强啊。」
    费洛哈欠连连地随便敷衍,同时再次确认,今天早上发生的事情不是一场梦。可以的话,他
还希望自己到这座岛上的经历全是一场梦,不过现实世界并没有那么优待他。
    「真是的,我也吓了一跳…不过让我吃惊的不是他的拳头力道,而是那家伙疯狂的程度。」
    费洛搓揉眼睛,然後回答,而隔壁的男人仍是一副兴致昂昂的态度,小声且巧妙地亢奋道:
    「那家伙真的很厉害耶!听说他的左手是义手不是吗?怎么搞的啊……该不会是和食人熊之类
的存在战斗,在胜利的同时,被咬掉一只手吧?还是说,被梦幻岛的时钟鳄鱼吞掉了(注:以上两
个名词典故皆出于《小飞侠》)……嘻嘻,应该很好吃吧?我好羡慕啊。」
    费洛感觉对方似乎会发出舔舌头的声音,板著一张脸,说出突然想到的问题:
    「那么,将他手臂剁掉的彼得潘会是谁呢?」
    费洛觉得自己说了一个无聊的笑话,烦躁得皱眉咬牙,接著为了模糊焦点,他向隔壁的卓根
问道:
    「话说回来……你还满清楚《小飞侠》的故事嘛。」
    《小飞侠》是源自英国的人气小说,在美国全国皆有出版。
    费洛记得他以前曾在坷雷亚看过后借来阅读,并将整本书看完。
    ——永远的少年是吗?话说回来,这好像是坷雷亚以前的一个幢憬耶。
    自己当年则是希望早点长大,好获得力量。
    想起那样的过去,费洛静静地苦笑。
    ——想不到,最後会是我成为永远的青年。
    下次逗逗察斯,叫他彼德潘看看吧。费洛在心中想着——突然发现,隔壁的回答有点缓慢。

  「……?怎么了?」
  「嗯……不……因为,我当初拿那本书来练习英文的读写啰。」
  「喔喔,话说回来,你的英文说得还不错的嘛。」
  「思思,多少会讲一点啦,毕竟我之前并不住在移民社区之中。」
  ——喔喔,话说回来,用餐时,他和一些东方人好像交谈得满顺畅的。
  卓根的回答让费洛心里产生这个疑惑,不过——:
  就在那瞬间,百老汇响起皮鞋声。
  在铁栅栏之间回响的那声音,有如死神镰刀般在囚犯们的耳里缭绕不去。
  於是费洛停止聊天,钻进棉被,静静等待皮鞋声通过,但是——
  皮鞋声却停在费洛的房间门口。
  「喂,你这家伙……刚刚藏起了什么?」
  ——啊?
  这番话明显是对著自己的头部说的。
  不过由于不记得自己做过什么,他暂时窝在棉被里,静观其变——
  隔了一会,他听见铁栅栏被打开的声音。
    平滑的摩擦声在自己头部的旁边响起,这时费洛才将头自棉被里探出来。
    转头一看,他见到一名年轻看守——对方一进到单人牢房里面,便扯掉费洛身上的毛毯,丝
毫不给他抵抗的机会——
    「干嘛!你想干嘛!?」
    费洛连忙跳下床::结果看守以寒冷的声音,看着这里说道:
    「我才想问你那句话。」
    看守边说边摊开手聿,上头放著一把闪闪发亮的匕首。
    那把匕首小到能够轻易收于掌中,鲜明的亮银色,显示出其崭新的程度。
    「……啊?」
    当然,费洛从来没见过那把匕首—:
    看守冷漠一笑,不容费洛辩驳,便抓起他的手臂:
    「好家伙,竟然如此乱来……」
    直到被人从房里硬拖出去,费洛的脑袋还是没有完全清醒过来。
    他又确认了一次自己是否在作梦,但是扣在手上的手铐却无可救药地真实。
    他看向四周,发现周围房间的人们似乎也正盯著他瞧。
    房间还没熄灯的卓根,正幸灾乐祸地看著他,费洛此时才了解自己遭遇到的特殊状况。

    仿佛落井下石一般,在费洛了解到自己的立场后——看守单手摇晃著匕首,向他威胁道:
    「好了……待会要请你告诉我,你是怎么把它带进来的。」
    「……我们这就去地牢,好好谈一谈吧。」
    §
    「好了,你是密斯里大叔的直属部下吗?」
    他们下了楼梯,打开一道特别严密上锁的门后,走进一条通道。
    先前旁边还有好几名看守环绕在一旁,但现在继续前进的,只剩下费洛和最先「发现」匕首
的看守两人。
    接著,在听见背后的门被关上的声音后——费洛试着向对方说出自己的猜测。
    看守没有转头看向他,一样使用冷淡的口吻回答那问题:
    「看来,我不用花力气解释了。」
    「只不过我也没想到,才第二天就被你们叫出来。」
    「因为发生了一点紧急状况。」
    听见看守不带感情给出的解释,费洛露骨地皱起眉头:
    「紧急状况是指什么?」
    「你目前的身份是囚犯,没有必要知道外界的事情。」
    ——既然如此,你又何必提啊?
    虽然想要如此抱怨,可是费洛心想就算说了也于事无补,所以决定当作没听见。
    「那么,要我做什么?」
    「听说修伊已经知道你过来了吗?那么,干脆让你光明正大地去见他啰。有事情想问就问,对
方应该也有事情想问你。」
    「……好粗糙的计画啊。这真的是那个看似做事严谨的密斯里大叔下的指示吗?」
    他这句话不过是个讽刺——看守却静静地笑了,继续边走边说:
    「怎么可能。」
    就这么一句话。
    「……啊?」
    「我的确是密斯里先生的直属部下,他确实指示我今晚将你送进地牢,然后询问你的意见,观
察今后该如何行动。」
    「……」

    有不祥的预感。
    一种过于具体,甚至到让他胃底深处涌现呕吐之意的不祥预感。
    费洛想起要上这座岛之前,在船埠发生的事情,不情愿地向对方确认自己的预感:
    「所以…换句话说……你是密斯里的部下兼修伊的部下啰?」
    费洛几乎是自暴自弃所提出的疑问,得到看守笑容满面的点头肯定。
    「和你讲话很省事,挺好的。」
   
    地牢所处的地下楼层再往里头走。
    暗门后是一条四面皆是砖瓦墙的楼梯,下去后前进再前进,在尽头的尽头,地下的地下——
    在那样的地方,存在着那个房间。
    下楼梯的过程中,费洛逐渐有种不断向岛屿历史的幽深处——朝着过去回溯的感觉。可足在
抵达最底层的瞬间,那种想法马上遭到彻底粉粹。
    出现在那里的,是环绕著水泥和铁板,共有三道门的密闭空间。
    三道门彼此间的距离,感觉都只间隔一公尺左右——每道门同样都被锁得密不透风。
    最后一道门的后头,是条稍长的通道——尽头处同样有一道严密深锁的门扉。
    那扇门和刚才的门不同,上头嵌著一面窗户,旁边的墙上,安装一个看似送餐口的小铁盖。
    ——……所以才得加上好几重门锁,将他密不通风地关在里面啊。
    不死者虽然无法将自己的身体磨成碎泥,不过不要命地撞上去,或许可以通过那种小孔。恐
  怕就连空气供给孔都有施加两、三层的保险措施。
    干嘛不让他永远缺氧?这个残忍的念头瞬问闪过费洛的心中——不过在想到那样的做法,就
  和把人装进水泥中,沉到河里没什么两样后,他开始胡思乱想了起来——说不定,维克托这家伙
  出乎意料地人道?
    ——嗯,不论如何……既然可以出入这里的人里面都出现叛徒了,一切都是徒劳无功。
    费洛想到这里,不禁面露苦笑。看守似乎猜到他的想法,也以讽刺的笑容说道:
    「在码头和你说话的那个人已经被调回本土了。他当然什么都没吐露,又不能对他施以拷问,
  所以据说已经获得释放,只不过仍处于严密监视下。」
    「原来如此……如果我去举发你,你也会受到相同的待遇吧?」
    费洛小小地威胁了一下,不过看守丝毫不畏怯:
    「没错,然後不久後,又会出现另一个人来接替我吧。」

    「……你们是如何办到这点的?…如果你把谜底告诉我,或许我明天就能离开这座岛了。」
    「你直接问修伊大人看看啊?说不定大人会告诉你喔。」
    走在通道中,看守仍旧笑着继续说:
    「即使有像我这样的叛徒,想要逃狱也没那么简单。你刚刚在地牢的出入口处时,也看到守备
  有多么森严了吧?」
    「……也是。」
    即使离开这里,大概还是没有几个能从地牢前往地面的手段吧。听说这座监狱的监狱长相当
  能干,因此只要监狱里的看守没有被吸收掉一半,逃狱依旧是个天大难题。
    「不过,嗯……大人似乎打算近期从这里出去。」
    (……离开这座岛?」
    「修伊大人无所不能。」
    ——喂喂,给我等一下。
    虽然今天只是费洛到这里的第二天,但他已经深切体会到,这座监狱严密到异常地步的警备
  体系。就算是不死者,有办法游过那片流速极高的海域,并且不被鲨鱼盯上吗?逃狱这码子事,
  实质上应该近乎不可能吧。
    不过,让费洛在心中大喊「等一下」的,不是那个可不可能的问题。
    如果修伊成功逃狱了——
    ——我会有什么下场?
    基于解开修伊的谜题这个交换条件,费洛才会来到这里。但要是在那之前,修伊便自岛上消
失的话——
    ——我该不会被当成替死鬼,然後关进这问地下室吧?
    想像这可怕的情况,费洛感到自刚才开始的反胃变得更严重了。
    胡思乱想之间,两人已经不知不觉地来到门前——看守已经在开锁了。
    打开几道锁后,看守向后退一步,摆出一个请进的手势。
    「……喂,该不会打开这扇重门的瞬间,便有一只右手搭上我的头吧?」
    「要那么做的话,我们会先用铁链将你绑在地牢里,然后让你吃下掺了安眠药的伙食啰。」
    瞪了反讽自己一句的看守一眼,费洛心不甘情不愿地自己打开门扉。
    小心翼翼地开门,从门口狭窄的缝隙中看见一名男人坐在椅子上後——他才放心下来,将未
开尽的门彻底打开。
    然而——
    「嗨,费洛!怎么连你也被叫到这里来啊?」
    「什么……」

    ——艾萨克!?
    发现坐在房间中央椅子上的人是艾萨克后,费洛浑身一震,向后跳一大步。
    紧接着——门后头伸出一只手臂,穿过自己前一刻停留的位置。
    费洛当机立断调整呼吸,对全身上下的肌肉发出指令。
    敌人!敌人!眼前见到的一切,全部都是敌人!
    可是,原本打算冷静分析状况的费洛——此时突然撒去他的杀气。
    因为他发现门后头伸出来的那只手——其实是左手。
    隔了一下,留在后头的右手也向前伸——两只手拍在一起,发出轻快的掌声。
    「原来如此,身手果真矫健非凡。不管是爆发力还是判断儿都非同小可……或许能媲美尼罗和
田九郎他们。」
    前半段是毫无保留的称赞。
    后半段则是自言自语般的分析——一名男人说着这些话,自门后头走出。
    男人身上的穿著和费洛他们当时领到的不同,是一套接近纯白的囚犯服,相当奇特。
    「我该向你说初次见面,还是考量一下你的记忆——来句好久下见呢?费洛·普罗宣查。」
    那名男人带著和监狱格格不入的声音和态度,对费洛投以一个感情稀薄的微笑。
    费洛确定那张脸孔和沉睡在自己体内诸位炼金术师的「记忆」一致后,全神戒备地回道:
   「我个人则是想早点和你说一声『再见』……修伊·拉弗雷特。」
    §
    「好了……你看起来好像有话想问我。」
    首度碰面后,仅过了短短三十秒钟。
    走进房间内部后,在修伊的招手示意下,费洛戒备着进到房间内——结果发现该房问中没有
摆放任何特殊的设备,除了大小以外,和他们的单人牢房大同小异。
    看着站在房间另一面墙前方的修伊,以艾萨克坐着的椅子为中心,站在另一头的费洛毫不掩
饰心中的火气,极尽冷嘲热讽地回了一句:
    「这个嘛……我想问问你这个一脸无所不知,把自己当作神的人,会希望我这种凡人先问你什
么问题?」
    「这个啊,那我希望你能先问一下……为什么艾萨克会出现在这里。」

    看著费洛持续释放杀气的模样,白衣囚犯脸上挂著宁和的微笑,轻松自如地回答。
    对方给人的印象不是坏人,也不是骗子。
    但是不知为何,费洛就是看眼前的男人不顺眼。至于那不顺眼的理由,真要列举的话,要几
个有几个。比方说,刚才初次相见便是一个,但不是那么细节的问题——而是本能。加入组织
后,多年生活于黑社会的经验,让他莫名想和眼前的男人保持距离。
    如此作想的费洛和修伊之问,飘浮着一股微妙的气氛。
    看守待在外头待命,唯二个被夹在那气氛之中的艾萨克则完全不懂得察言观色,只对自己
的名字被人提起一事表示出兴趣:
    「怎么了怎么了?怎样啦,我又怎么了?」
    「……嗯,为什么你会出现在这里?」
    费洛或许想先结束他和修伊之问的对话,转换一下情绪,他刻意直接向艾萨克发问。
    「咦?我吗?我刚才被看守叫过来,然後就一直和这个妖怪人类聊天啊。」
    「……妖怪?」
    从对方并非人类的观点来看,这句话就某种层面来说并没有错。可是,为什么艾萨克会使用
这个词呢?
    正当费洛纳闷不已时,艾萨克露出平常那副得意洋洋的脸孔,一如往常说出他偏颇的知识:
  「听好了,偷偷隐居在这种房子里的暗房的人,在东方会被称为座敷童子(注:日本传说中的精
灵,能带给寄宿的家庭幸福与财富)喔。将他扫出门外会招致不幸,走在路上遇到他时,还要将鞋子
放在头上,五体投地!总之非常吉利,费洛也尽量多拜一点吧!」
  「……唔唔,可恶,虽然因为没有蜜莉亚的搭腔,让我感觉颇为新鲜,可是想扁你的程度也增
加了一倍!」
  或许是见到费洛的额头青筋毕露,修伊自墙壁边向前走出一步,以温柔的口吻对坐在椅子上
的艾萨克搭话:
  「艾萨克,今天真的非常感谢你。你说的那些故事都很有趣……我接下来和费洛行些私人的事
情想聊聊,今天就先和你告别了。」
  艾萨克听他这么说,瞬间露出有些惋惜的表情,不过随即露出笑容,过度天真地回以一句幼
稚的话:
  「是吗!那么你要带给这座监狱的人幸福喔!因为大家好像都一脸阴沉的样子——他们一定是
遇到什么不好的事情!」
  「嗯嗯,希望他们能幸福。对了,这里的事情,要对其他人保密喔…不然幸运会跑掉。」
  「了解!就交给我吧!别看我这样子,我可是很擅长保密呢!I
  ——你要是真的擅长,现在就不会待在这里了。

    费洛在心中如此吐槽,但就算讽刺出口也不会有任何效果,因此硬是忍着没说出来。
    艾萨克完全不晓得费洛在努力压抑,轻快地自椅子上站起来。
    在修伊温和的笑容目送下,艾萨克被外面的那名看守带走了。他大概会在地牢中待一晚,隔
天早上再被若无其事地送回房间吧。
    听著背後门被关上的声音——费洛再次看向眼前的男人。
    结果他看见和刚才艾萨克看见的相比,又再冷上几分的笑容。
    修伊的脸上便挂着有如人偶般无机质的笑容,将手摆向中间的椅子:
    「来,请上座。」
    「你自己坐。」
    「那我就不客气了。」
    「……」
    修伊毫不犹豫地走向椅子,并坐了下来。费洛盯著他的行动,益发觉得此人「不好应付」。
    就在他为了压抑心中的烦躁,深深吐一口气的瞬间,修伊自顾自地沉稳表示:
    「刚才真是失礼了,我有时候会像那样,想要孩子气地恶作剧一下。」
    「……?……喔喔,你说那件事啊……」
    想通修伊口中的恶作剧,指的是躲在入口后面伸出左手的那件事后——费洛板着脸,故作镇
定地回答:
    「……别在意,维克托大叔也对我做过相同的事情。」
    「原来如此,那的确很有维克托的风格。不过话说回来,你奸像正以一副『我很在意』的眼神
瞪著我耶?」
    「……你找我过来,不是有事要谈吗?没有的话,我要回去啰?」
    虽然就这样回去,最伤脑筋的人会是自己,不过费洛还是兴起想回去的念头。
    了解到不可以顺著对方的节奏走之後,费洛硬提提出他的疑问:
    「然后呢?你为什么要把艾萨克找来?」
    「嗯嗯,我本来就知道他可能也是不死者……因此动了想和他聊聊的念头,就是这样……哎
呀,他这个人真是有趣,让我对他产生了兴趣。」
    「……把我找来,也是基于相同的理由?」
    「那当然是其中一个原因……」
    修伊顿了一会,在椅子上翘起脚继续说道:
    「另外我还有些事想问你。你就算没遇见维克托,应该也有些事情想问我吧?」
    「……可以不用解释真好,不过……并非有事想问,只是有话想说罢了。」
    费洛靠在墙壁上,双手交叉,瞪着坐在数公尺前方的男人,淡淡地说出心里的话:

    「不要找艾妮丝——和我身边的人的麻烦,就这么一句话。」
    费洛一边回想他们在一年前被卷入的「雾墙事件」,然后提出自己的要求:
    「听好了,你想做什么都不干我的事,我也不想吞食你。一来是麦沙先生对你也没特别抱持敌
  意,再者,管你是想和整个美国为敌,或者是征服全世界,只要没对我们的小本生意造成影响就
  无所谓。所以,不要牵连到我们。我没事跑到这座偏僻的小岛,心情本来就很糟了。」
    「我懂了……原来你喜欢艾妮丝啊。」
    「……这不干你的事吧。」
    注意到费洛回答时的视线稍微栘开,修伊沉稳地回答:
    「据说……我的部下去年好像冒犯了你们。这大概是因为克里新多福他们对艾妮丝小姐拥有一
分特殊的情感。」
    「干我屁事。」
    「我也一样……没必要特别对艾妮丝做出什么啊——」
    突然一阵声响,修伊底下的椅子发出倾轧声,同时脸上的冷笑也寒上几分。
    「……只要你肯合作的话。」
    「合作什么?」
    「圣拉多·奎兹的『记忆』,和你这个人的存在都非常宝贵。」
    「……」
    听了修伊的话,费洛露骨地皱起眉头。
    虽然他早就猜到了,不过这句话还是表示,对方已经知道自己吞食了圣拉多,或者是经由推
测并且充满把握。
    「我完全不懂……不论如何,我都不觉得那有多宝贵。」
    「不不,对我而言,关於圣拉多如何制造出艾妮丝小姐,以及不完全『不死之酒』等知识的记
忆相当贵重。」
    「另外,我对你本人也抱持浓厚的兴趣…因为我自己也没有『吞食』其他不死者的经验罗…圣
拉多过去一路吞食了几人、几十人,而你将这名男人吞食掉之後,内心产生了何种变化?抑或根
本没有变化?……你的过去到未来都深深勾起我的兴趣。」
    看著男人微笑注视著自己的模样,费洛火冒三丈地回道:
    「给我闭嘴,你这死同性恋,不管怎么样,我就是我。」
    「……喔,难道你从没经历过,无法像这样信誓旦旦地断言的时期吗?」
    修伊这句话,让费洛顿时无言以对。
    应该是想到什么过往吧——看见费洛那样的反应,修伊笑著说出自己的推测:

    「你从圣拉多那里继承到的记忆,应该不单纯只是知识而已。我不晓得你有没有尝试过,可是
  只要你想驾驶汽车,就算没有特地翻出圣拉多的知识并加以整理,你的身体照理还是会自然地动
  作起来。」
    「……」
    「那些过去的记忆和知识会逐渐与你融合,到最后,你还能断言自己就是自己吗?你宣称自己
在夺取他的知识前后并无不同,难道就没有那么一瞬问,曾对自己产生疑惑?」
    修伊不打算威胁或是动摇费洛,他只是平淡,而且平静地继续发问。
    他的目的并非逼得费洛喘不过气,真的只是单纯的发问。他的问题有如问卷调查般理性而客
观,冷静的眼神也似乎期待着不带情绪的回答。
    看著他的眼神,费洛感受到一股深不见底的毛骨悚然,背後渗出一大片冷汗。
    「你……究竟想做什么?」
    这个下意识提出的问题,让修伊思考片刻——
    「这个嘛……我的终极目标……是亲手制造出那名『恶魔』……不过那充其量也只是目前的想
法而已。不…可是……」
    他的话到后来变成自言自语,像是想确认自己的想法一般开始说了起来。
    接著,隔了一会後,他将视线投向费洛,带著仍有些无法肯定的口吻表示:
    「我……应该是想要知道接下来吧。」   
    「接下来……?」
    「我只是单纯地『想要知道而已』。」
    听了男人这句奇妙的发言,费洛一脸不解地问道:
    「知道什么?」
    「就是『什么』,对象是什么都无所谓。」
    修伊重新翘起二郎腿,像是要说给费洛和自己听一般,讲出一段滔滔不绝的独白:
    「我为什么会被生下来?活著的意义是什么?为什么不能杀人?偶尔不是会有一些人,刻意提
出这种和本能毫不相干的问题吗?我在年少时也自诩为一名哲学家,思考过那方面的问题——可
是马上便厌倦了。这并不是指我找不到答案,而是找到太多答案了。答案很多,多不可数。我能
够以自己的解释,辅以华丽的辞藻,似是而非地解释许多问题。但我无论如何,都无法对那种东
西感受到任何兴趣。即便知道了自己心中已经有所答案的事物,我也不会兴起特别的感慨。不过
……我却喜欢『知道』除了自己以外的人,像是哲学家和天真的孩子、坏人、好人、不可理喻的
人、愚者、贤者……他们提出的答案。关于人活着的意义和世上的真理等概念,人人看法不同是
很正常的事——我只是想知道……所有一切的答案罢了。」
    「……一切?」

    「活在现在的人、活在过去的人、今后即将出生的人,或者是没被生下来,但过去可能存在的
所有人类,我想理解的是上述『他人』的心……这只是一个例子而已。其他还有像是宇宙的尽头
到底有什么东西?物质的最小单位是颗粒状还是线状?……时间有可能回溯吗?多次元宇宙是否
真的存在?从那些和人类生活毫不相干的事情,到诸如窃盗案的真相为何?开膛手杰克的真凶是
谁?几年前,一时轰动纽约的杀人魔,碎冰锥汤普森究竟是何人?恰巧将白肉鱼煮烂的时间点是
多久?超能力真的存在吗?彩虹的彼端为何……这一类的问题。全部,对,就是『全部』。」
    白农囚犯在说话时,抑扬顿挫逐渐增强,他的兴奋中混杂着疯狂:
    「在知道那一切之後,我会怎么样?到时候我会感到无趣,还是震惊?还是发现只有通晓一切
者才能发现的谜题……我只是……只是想到达那种境界而已啊。」
    「……这种事情有什么意义吗?」
    「没有意义也没有关系,说不定只有到达该境界这么一个结果,是唯一而且确实的意义。但就
连这一点,答案也仍然混沌不明。所以我…存在的目的只为了通晓一切。如果那件事在这个世界
不可能做到,这个世界就干脆毁灭掉吧——我对知识的热爱便是如此强烈,不过如此罢了。」
    「反过来说……你可以为了理解某件事情,毁掉世界也在所不惜?」
    「如果为了得到答案,就必须这么做的话。」
    ——这家伙彻底疯了。
    正当费洛对眼前的男人抱有如此想法,开始在脑内盘算该如何离开这个地方时:—
    「……哈哈……」
    修伊见到他的表情后,有如洪水溃堤般地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
    ——他疯了!?
    费洛如此判断,并且向后退几步,结果修伊露出宛如孩子般的笑容——对著费洛耸耸肩,开
  口说道:
    「……骗你的啦。」
    「……咦?」
    对着嘴巴张得老大的费洛,修伊恢复原先冷静的口吻说道:
    「你刚才真以为,我的行动都是基于那么悲观负面的想法吗?真是够啰,其实希望世界毁灭什
么的,不过是我小时候的想法。」
    「什么?」
    费洛越来越糊涂了,结果修伊平淡地表示:

    「没什么啦,只不过,因为我在别人眼中似乎都充满谜团,才想试试看,你会不会对我也抱持
  那样的看法,于是试探了你一下。放心啦,刚才的话,你听听就好。」
    费洛此时才发现自己「被人耍了」,心中充满愤怒和羞——:以及一丝放心,所有情绪纠缠成
  一团,令他五味杂陈。
    「你…你这混蛋……」
    「我说过吧?我有时会想要恶作剧一下。」
    ——要是揍过去就是我输了,揍过去就是我输了……!
    听见自己肌肉紧绷到阵阵作响的声音,费洛拚命试著让自己保持冷静。
    「你……在炼金术师中也很讨人厌吧?」
    「我当年只有一个朋友。」
    「看来那家伙不是一个很厉害的圣人,就是相当严重的伪善者、笨蛋、怪咖或被虐狂吧。」
    「不,他是一个疯狂的伪恶者。」
    说出这句话时,修伊静静别开了视线。
    像是在缅怀不在场的某个人般,他有些寂寞地表示:
    「……他疯得非常彻底。那家伙心里想的只有一件事,便定该如何让所见世界的所有人都获得
  幸福。他是真心在寻找一个方法,让世上各个思想、宗软和立场都不同的人们,好人也行,坏人
  也罢,统统都能获得幸福。」
    「……嗯,这家伙的确奇怪……不过与你相比,我和他似乎比较合得来。」
    费洛自圣拉多的记忆中,翻找出一名奇妙炼金术师的脸孔——不过由于这段记忆与现在的事
  不大相千,他决定放在心中,不说出来。
    不久后,修伊恢复原先的口吻,自椅子上缓缓起身:
    「总而言之……我想要和你缔结一段合作关系,你只要偶尔回答我几个问题就行了。如果你
  『想贩售』圣拉多记忆中的研究成果,只要在我能力所及范围,我愿意支付任何代价。」
    「……」
    「如此一来,我就再也没有理由去接触艾妮丝,彼此间应该都不吃亏才对。另外我也会命令克
  里斯多福,不要再去接近艾妮丝。」
    这是修伊首度提出的具体条件。
    费洛沉吟了一会,不过他还没做出结论,修伊便给他一个具体的时问期限:
    「我只打算『再待在这里几天』——最后会再找你过来一次,希望届时能够得到回覆。」
    这句话除了「他几天后便要逃狱」之外,没有其他解释。不过话都已经说到这地步,费洛也
  没有特别感到吃惊。

    「如果到时候,你同意的话……我会先将我的『对外联络方式』和吸收看守的方法提供给你,
当作我的订金。维克托最想知道的,大概是这些吧?」
    面对这名洞察一切的男人,费洛虽然还有很多话想说——
    但最后脱口而出的,却只有一个疑问:
    「你……到底是什么人?」
    听见这个单纯的问题,修伊将手托在下巴思考了几秒钟,并且尽量给出一个中庸的答案:
    「我……只是一个研究者罢了。」
    「只不过,维克托和『那位议员』对这一点似乎不太满意。」
    §
    看守不知何时已经回来了,费洛在他的引领下离开房间后——
    床铺里传出少女清亮的声音:
    「爸爸,辛苦了!」
    「嗯,丽萨,谢谢你的关心。那边的情况如何?」
(插图)

    「嗯…有个很可怕的家伙跑来阻碍我们!那家伙随身携带着一把如手臂一般粗的扳手!然后脑
筋真的很不正常!可是却强得不得了,连『吸血鬼』的人也束手无策…啊,不过请放心!我们对
他了解多了,而且正好!我们『刚好找到一个适当的人质』,所以短期内就能排除状况!」
    「是吗?那真是太好了。」
    修伊温柔地笑著,突然,他发现女儿的表情和平常不太一样。
    「……?怎么了吗?」
    「我第一次听到爸爸笑得那么开心!不管是和那个叫艾萨克的人聊天时,还是和那个叫费洛的
间谍谈话时,爸爸看起来都真的很开心!」
    听见丽萨交织著惊讶和妒忌的声音,修伊静静地对她微笑道:
    「哈哈,丽萨,你看到我和第一次见面的人这么融洽,会觉得嫉妒啊?」
    「嗯!嫉妒啊!嫉妒到一直瞪人啰!他们怎么不快去死啊?呐,爸爸,不能杀死他们吗?」
    「不行,而且他们是不死者,丽萨杀不死的。」
    「唔……」
    丽萨先是不甘心地低下头,却还是无法接受,拾起头向父亲辩驳道:
    「可是今天的爸爸,真的和平常有点不同嘛。」
    看见女儿如此不安地询问,修伊沉稳地回应:
  「和艾萨克聊着聊着……让我想起从前啰。」
  说话的同时,他回忆著那位老朋友,以及当年的自己——
  「他……和他满像的……不过我说不出是个性像,还是脑袋怪怪的地方很像……」

    麦迪逊花园广场
    「你们刚刚……把夏涅弄哭了对吧?」
    黑衣人的团团包围中,站著一名黑色礼服少女和一名红发青年。
    若这是一个故事,目前应该算是其中的危险关头——红发青年却一副从容不迫的态度。
    「你们这群家伙……听好了,我要用拳头痛殴你们的眼睛,让你们流出相同份量的泪水!」
    「什么?喂,等等,她根本没哭不是吗?」
    面对史派克的指责,红发青年悲伤地摇摇头:
    「你们听不见吗?听不见夏涅活在悲伤之中发出的哭声?听不见她求助的声音?……说得具体
  一点,你们竟然听不见只有我才听得见的声音!」
    「喂喂喂,这个言语轻佻的白痴在胡说什么?哪来的鸦片毒虫啊?,」
    「少愚蠢了,我才没倚靠药物。只要有信心,想让情绪多亢奋都没问题,而且这样还能听见夏
涅的声音喔!」
    「喂,『前』斐利克斯老大啊,你真的把名字卖给这种家伙吗!?而且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这家
伙也从事杀手之类的工作?」
    盲眼男人的嘶吼,只让『前』斐利克斯深深叹了一口气。
    而红发青年——珂雷亚·史坦菲尔德(现任斐利克斯·沃肯)则一脸纳闷地望向盲眼男人。
    「喔喔,我想起来了。」
    「······?」
    珂雷亚根本不看气氛的发言,让史派克皱起眉头,竖耳倾听。
    心中莫名其妙的警报声,自刚才便响个不停的史派克,
    在听见珂雷亚下一句话的瞬间——
    「你就是那班列车上的狙击手吧?」
    警报的音量爆发性扩大,摧毁人数优势为他带来的气势。
    易如反掌,轻而易举——
    「怎么搞的……我当初都让你的脸部先着地了……想不到你竟然还活得下来。」

    纽约某处  调查局特别事务所
    正当公园里的黑衣人们陷入混乱时——有个地方更是乱成一片。
    建筑物虽然躲过被整栋烧毁的命运,事务所内部还是不断冒出阵阵黑烟——几道人影一面咳
嗽,一面动作迟缓地站起来。
    维克托正面受到震波冲击,整个人翻了一圈,不过总算保住意识,没有昏过去。
    「可恶……你们没事吧……?」
    他环视四周,只见桌子上被爆风搞得一片狼藉,桌子本身却几乎不动分毫。
    「啊——肉体部分平安无事,嗯。」
    「刚刚是怎么一回事……」
    见到两名部下毫发无伤地自办公桌底下探出头来,维克托不由得地松了一口气。
    「你们没事啊……太好了。」
    「嗯……」
    「……?你们怎么了?」
    看见两名部下满脸难以置信地盯著自己,他出声问道,结果得到他们不留情面的回覆:
    「呃,因为这是你第一次如此正常地关心我们。」
    「呃——虽然我已经在你底下工作很长一段时间了,请问,我可以流一下感动的眼泪吗?」
    「……你…你们这些家伙……」
    维克托满脸通红,咬牙切齿地说道,不过随即想起目前的情况,便即刻朝爆炸中心走去。
    「哼……想不到他会用炸弹来阻碍我们……他以为这种东西能对我们造成什么影响吗?话说,
那家伙逃走了吗?」
    先前男人站著的位置什么都没留下,大概是在千钧一发之际逃了出去吧。
    正当维克托打算做出这个结论的瞬间——比尔像足浇冷水般悠悠地表示:
    「啊——不,我觉得他已经对我们造成过於充分的阻碍了……」
    「什么?这话是什么意思?」
    维克托转头过去,发现比尔正站在窗边看着外头的景象。
    这间位于一楼的房间,能够将马路上的情况一览无遗。
    维克托顺着部下的视线看向窗外,仔细一瞧——

    刚才那名男人疑似被炸出几公尺外,浑身是血地倒在窗户外头。
    他的手脚呈现奇怪的扭曲,头则转向一个异常的方向,已经没了动静。看那溅洒在路上的血
量,实在很难期待他还活著。
    更糟糕的是——他的四周已经出现了至少几十名围观民众,看样子应该是听到爆炸声後聚集
过来的。众人远远围成一圈,直盯著维克托出现在窗边的脸孔。
    远处则响起巡逻队警官策马前来的马蹄声——维克托脑内的血管顿时爆了一条,不过由于他
是不死者,该条血管马上再生,并无大碍。
    「修伊·拉弗雷特……算你狠……!」
    他望著——俯视著沉默不语的肉团,懊悔得不停咬牙切齿。
    「难道当初抓到你的时候……我应该先将你『吞食掉』才对吗……!」
    §
    百万富翁区  杰诺亚德府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葛拉罕……葛拉罕他……!」
    「好啦好啦,不要再哭了,葛拉罕一定不会有事。」
    听见收音机播报的新闻,贾格西再次陷入半错乱状态。
    先前好不容易才安抚好贾格西的众人,为了找些开心的话题而打开收音机,结果听到芝加哥
  的新闻,也和贾格西一样局促不安了起来——只有妮丝仍然面带微笑,继续安慰着剌青青年。
    「可…可可是妮丝!三百颗耶,三百颗!出现那么多炸弹,怎么想都不正常啊!芝加哥肯定会
马上就消失不见!」
    「放心啦,贾格西,三百颗根本不算什么啊。」
    「为…为什么?」
    看到妮丝如此自信满满地表示,贾格西一脸茫然地追问。
    于是眼罩眼镜少女露出有些陶醉的微笑:
    「因为,光是我的房间里,就放了五百颗啦……」
    「啊啊啊啊,别说了,再说下去一定更恐怖,别说了!」
    贾格西捣住耳朵,不停用力地摇头。
    宅邸内上演著一如往常的互动,此时门钤忽然响起,让宅邸陷入一股不寻常的气氛。

  钤钤。铃铃铃。
  突兀响起的铃声,让不良少年们互相对望。
  这座别墅几乎不会收到信件,而贾格西他们的朋友过来时,通常都不会摇门钤。
  「是谁啊?」
  「不管怎么样,会在贾格西哭泣时过来的客人,一定不是好东西。」
  「因为贾格西的哭声,总会招来麻烦啰。」
  「可恶……臭贾格西,有完没完啊!」
  「收敛一点啦!」
  「你不觉得自己的难过,会造成更多人难过吗……!」
  「哭得有价值一点好吗……!」
  「节制一点!」
  「嘻——哈。」
  听见夥伴们的胡言乱语,贾格西不自觉停止哭泣,向他们抗议道:
  「咦咦!?为什么是我被骂啊!?」
  不良少年的领导者朝玄关的大门走去,同时揉着双眼,嘴里念念有词:
  「真是的……怎么可以说麻烦什么的,这样对客人很不礼貌吧!」
  接著眼睛红肿的他露出笑容,一把将门打开——
  「嗨,好久下见了。」
  并且见到一名光头上有著刺青,特徵过于明显的眼镜男——怀旧似的对贾格西举起右手。
  「……提姆!」
  「哎哎……太好了!原来你一直平安无事啊!真是太好了!」
  出现在玄关外的,是一对男女。
  一名是戴著眼镜的光头男——提姆。
  女人则是背后背着一个长条型袋子,有些畏缩的少女——爱迪尔。
  他们两个贾格西都认识,众人一年前就在他们的邀约之下,被卷入「雾墙事件」——贾格西
都似乎忘记那些不好的事情,单纯为了「认识的人平安无事」这点,由衷开心地大喊。
  「爱迪尔的伤也痊愈了吗!太好了……」
  躲在提姆背后的女孩,突然见到贾格西露出的笑容,有些困惑地回答:
  「那…那个……我……嗯……」
  「……?怎么了?我…我说了什么奇怪的话吗?」

    看见爱迪尔明显狼狈不堪的模样,贾格西焦急地望向提姆——结果提姆叹了一口气,露出诧
异和佩服交织的表情,反盯著贾格西说道:
    「你……真的很强耶,竟然能够关心曾经差点杀掉自己的家伙。」
    「咦……?……啊……!」
    贾格西总算想起一年前的事情,看向爱迪尔的脸色多了一分苍白,不过依旧面带笑容地接著
表示:
    「可…可是…喏,当时的场面一片混乱,那也定无可奈何的啊!而且……即便是我们,也不是
没有杀过人……」
    贾格西的话说到最后,声音几乎听不见,并且沉默了半晌——不过他马上调适心情,询问这
对突然造访的客人的来意:
    「请…请问,今天有什么事吗?」
    于是提姆神情淡然,不带什么情绪地提出事先便想好的问题:
    「你认识葛拉罕·史贝特吧?」
    「咦……」
    岂止认识,贾格西刚才还因为担心对方的安危哭个不停呢。
    葛拉罕·史贝特。
    他还来不及为了那个名字为何在此被人提及感到不安——提姆便谈起他们所属的组织:
    「你应该对我们的组织有所了解吧……」
    「嗯,我记得你们隶属於夏涅的父亲麾下。」
    提姆点点头,跳过解释的部分,接著面有难色地继续表示:
    「没错,修伊·拉弗雷特……现在有一群人听从这位老爷的指示,在芝加哥那里进行活动…然
後你认识的那个葛拉罕,似乎和他们发生了一些冲突。」
    「葛拉罕他……!?」
    对方这个唐突的情报,让贾格西不禁失声喊道,待在走廊上观察状况的不良少年们听到后也
面面相觑。
    「怎…怎么会!他们为什么会起冲突——他们想对葛拉罕做什么!?」
    「不对,情况相反。听说是在芝加哥的那群人,拿那个叫葛拉罕的家伙没有半点办法。老实
说,据说是束手无策。」
    「呼——」
    「因此『吸血鬼』的人想出一个法子,便是去抓一个『那个葛拉罕认识的人当人质,好让他乖
乖听话』……」
    有不好的预感。

    贾格西感觉后莫名地冒出汗来,带著胆颤心惊的眼神向面前的青年询问:
    「那个…首先,我先强烈强烈强烈地表达一下个人意见,还是不要干那种抓人质的勾当比较好
  吧……好了,请问……那个……他们要找谁?」
    「听说你们和葛拉罕的交情颇佳不是吗?」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就知道!」
    贾格西发出一声惨叫后,倒退几步,不良少年们也随之紧张了起来。
    然而提姆却举起双手,表示他没有敌意。接著露出苦笑,试著让贾格西安心地说道:
    「冷静点,放心吧,至少我没有将你们卷进来的打算。」
    「咦…真…真的吗?」
    贾格西毫不怀疑地接受对方的安抚,露出松了一口气的笑容——然而仿佛要抹去那道笑容
  般,提姆说出一句惹人不安的话:
    「可是由于这次不是由我直接指挥……所以无法断定吸血鬼的人一定没有盯上你们。」
    「怎么这样!」
    「嗯,不过一方面,你似乎有很多实力坚强的同伴……丽萨也提到『已经找到目前更容易抓来
  当人质的家伙』……所以我想你应该可以放心。」
    彻底让人陷入不安情绪后,提姆径自向后转身,一副「话全都说完了」的模样。
    「不过,我不保证什么事都不会发生喔。小心点,别被牵连进去了……双子『一定就在你身
  边』。虽说未必一定都是那样,但建议你行动时,随时都要有这项认知。」
    撂下一句奇妙的话后,提姆转身准备离开杰诺亚德府:
    「要是双子真的在你身边……那家伙不必然是个叛徒,可是你们的情报铁定会被泄露出去。夏
  姆和希尔顿就是那样的家伙。」
    「嗯……贾格西……当时……真的……非常抱歉……」
    正当贾格西一脸茫然地目送提姆离去时,留在原地的爱迪尔再次低头行了一礼。
    「咦?!呃,喔喔,放心啦!我真的已经不在意了!」
    看见贾格西不停摇着手和头回应,爱迪尔浅浅一笑,随即追著提姆,离开了杰诺亚德府。
    同时像是为过去的所作所为道歉一般,自言自语说了一段奇妙的话:
    「双子……是种奇妙的存在,一个名字统领著成千上百张面孔。反之……亦然。」
    「双子……麻烦的地方…不在于他们是强是弱……不管是我…还是那个叫斐利克斯的怪物……
  大概『就算能杀,也杀不了』他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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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8-25 08:35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chelsealoli 于 2010-8-25 09:16 编辑

恶魔岛  深夜  百老汇
    「这几天……真让人火大。」
    过了熄灯时间以后的黑暗中——费洛裹在毛毯里自言自语着。
    和修伊见面后过了数日。
    费洛继续默默过着他的囚犯生活。
    在低矮天花板的压迫下起床就寝。
    一天十六次的点名。
    单调的惩役劳动。
    严格的戒律。
    他厌倦了这一切,甚至开始同情起被判无期徒刑,并被收监到这座岛上的人。
    他之后体验了一个晚上的独囚室,最直接的感想足:「说不定沦为奴隶船商品的感觉就是这
样」。老实说,那地方不会让人想再去第二次。
    除了可以和艾萨克聊天的用餐时间以外,稍微能让他透一门气的,大概只有每天仅有的一小
段自由时间;以及某次在图书室结识一位身材高大,心肠不错的意大利人,听他聊起拿波里时候
的事——那里是费洛父亲的故乡。
    他虽然考虑要将那名看守是修伊手下的事情说出去,但毕竟没有主动和密斯里接触的方法。
或许密斯里也认为多次把费洛如此一名囚犯找过去是件危险的事情,不过这却害费洛必须无意义
地虚度好几天,让他有种难以言喻的郁闷。
    今天一天也即将结束,他注意著在走廊回荡的脚步声——
    同时半带困意地自言自语:
    「那三个人之中……应该有某人……是在其他人的指使下混进来的吧……」
    这句话讲得有点大声,说不定会传进隔壁的房间,不过费洛并未因此睡意全消。
    原因应该是他早就知道,今天两侧的房间里都没有人的关系。
    今天——平常应该睡在他隔壁的卓根,被看守送进了地牢。
    费洛碰巧目睹现场。那幕凄惨的画面深深烙进他的眼里,甚至淋了一身喷溅而出的血液。
    午后的操场上。
    费洛在那里发现第一天叫他「小姑娘」的缺牙男,正在考虑该如何折断他的颈骨时——
    他看见那名男人露出猥琐的笑容,对卓根嘀咕了几句话。

    卓根修长的脸咧嘴一笑,不知为何,将嘴巴靠向对方的耳朵。
    也不晓得那男人是以为卓根想和他说些耳语,还是期待他对自己的耳朵吹气——总之就在缺
  牙男下流的笑容咧得更开的瞬间——
    卓根毫不犹豫地将男人的耳朵咬下一块。
    「好痛!……?咦……啊……?」
    疼痛和震撼来得极其突然。不晓得发生何事的缺牙男一时愣住,转头望向卓根时,后者将嘴
  里已经嚼烂的耳朵肉吐到他脸上。
    「啊啊啊!」
    缺牙男眼睛突然被带著红色和肌肤色的肉块打中,狼狈地想用手擦拭自己的脸部——
    结果他手臂的肉又被咬下一块——操场的一隅,就此充满哀号和飞散的血雾。
    虽然周遭场面已经混乱不堪,卓根却开口表示:「好吃是好吃……嚼嚼……不过一想到是这
  个大叔的肉,就觉得好恶心。」并且吐出了肉块。见到费洛一边拭去被溅到的血液,一边朝他走
  去后,卓根露出一如往常的扭曲笑容说道:
    「嗨,费洛,不小心喷到你啦?抱歉抱歉。」
    「你在干什么啊……」
    「没啦,因为那个变态刚才说了一个无聊的笑容,说什么『东方人果真即使是大人,长相看起
来还是一副小鬼模样』啰。」
    「嗯嗯,果然是这种货色。」
    费洛丝毫没有特别吃惊的模样,只是一脸愕然地摇头道:
    「明明我才想让他见识一下,什么叫作地狱的。」
    他一半讽刺,一半认真地说出这句话——结果嘴角还滴著鲜血的卓根不改其诡笑,拍拍费洛
的肩膀:
    「没啦,老实说,其实找谁都无所谓啦。」
    「……?」
    他正想问他那句话什么意思,连忙赶至的看守们便将他们团团围住,之后缺牙男随即被送往
监狱医院,卓根则当场被送进「地牢」。
    回想着白天的惨案,费洛静静思考。
    卓根理所当然不在这里,下过另一侧房间的黑人壮汉——吉格也还没自地牢归来。根据听到
的风声,因为他表现出严重不服管教的态度,至少会被关上十天。
    然后还有一件更奇妙的事。
    这件事他并未亲眼目睹——据说那名白人矮子,现在也在「地牢」里面。
    他好像嚷嚷着:「我会被那个大块头杀死……!」并且试图逃狱。

    结果他简简单单就被威吓射击吓到晕倒,直接被送进他惧怕不已的吉格正待着的地牢中。
    话说回来,那里的房间两两之间都隔著一道厚重的墙壁,应该无法对彼此不利才对——要是
  真能那么做,拉德和吉格或许早就展开一场惨绝人寰的厮杀了。
    ——不过想不到,和我一起过来的三个人,以及第一个和我聊得来的家伙,竟然一个不漏地
  进了地牢。
    这种状况实在不太吉利,而且事实上,他也从中感受到一丝奇妙的不对劲。
    ——假设那三个人之中,真的有某个「特别的家伙」……那么他的目的又是什么?
    就在费洛左思右想时,百老汇大道回荡起已经不晓得是今夜第几次的脚步声。
    脚步声搭配着远方鸣响的来福枪声,形成一种耗损囚犯们精神的恐怖合奏,渲染进铁栅栏的
  内部。
    然而——这场扭曲的演奏倏然停止。
    四周只剩下来福枪的声音继续鸣响,脚步声则像发条力竭一般停止动作。
    「……怎么又是你?」
    脚步声在费洛躺着的铁栅栏正前方止住,其主人态度傲慢地向位于通道尽头的看守们打出手
  势,要他们将门打开。
    一声无机质的声音响起,房门随之开启,毛毯接著被人扯掉。
    一切流程都和前几天的夜里相同,唤醒了费洛的意识。
    他缓缓睁开眼睑後,只见到——
    自毛毯中取出的一支银光闪闪匕首,以及和前些日子相同的那名看守。
    看守对费洛露出一个充满讽刺的笑容,并且配合狱警身分,严厉地开口道:
    「这次……你或许会有一段时间出不来了。」
    §
    恶魔岛地牢
    一丝光亮也照不进的黑暗中,拉德双眼睁得老大,摆弄着脚下的锁链。
    铿啦铿啦。铿啦铿啦。铿啦铿啦。
    黑暗中的囚犯们除了睡觉外,能做的事,顶多也只有弄出那样的声响。
    一陈不变的声音在隔问狭窄的砖瓦墙上反弹回响,搅乱这无法视物的黑暗世界里的距离感。
    被关进这边的独囚室后,快的人不到一个礼拜便会发狂,然而拉德至今的监狱生活中,其实
有将近一半的日子都在这里度过。

    看着别说是发狂,甚至连一点衰弱迹象都没有的拉德,其他大多数的囚犯都对他拥有的强韧
精神深感佩服——
    少部分自残酷厮杀残存下来的囚犯们,更是早就察觉拉德的本质。
    (那家伙原本就是一个疯子,而且打从一开始,眼里便没有光明。」
    拉德拥有的扭曲和黑暗、封闭、孤独等因素造成的疯狂层次完全不同,某部分已经绞转到极
限——应该没有人能让他疯得更彻底了。
    「……」
    那名狂人今天一如往常,只顾著继续弄响锁链,不过——
    今天的黑暗,却发出一道异常可爱的声音:
    『喂……』
    「……」
    『你是拉德·卢梭对不对?』
    在让铁链铿啦铿啦,铿啦啦啦地作响时——拉德听到自门的另一头传来的声音。
    「……你就是艾萨克口中的妖精吗?」(叮当)
    『妖精?那个脑袋不大灵光的大哥哥是这么说的啊…简直就像个孩子,好好笑喔……』
    「嗯,无所谓……好了……有何贵干?」
    少女的声音回响于监狱中。
    如果是正常人,应该会认为是自己疯了。但是拉德在进入这座监狱时,便深信了一件事。如
  果自己想杀的男人果真存在于此——那么这座监狱里不管发生多么不符合常识的事情,也都没什
  么好大惊小怪。
    然后现在,不可能出现的声音在他面前响起——更有甚者,配合着门锁被解开的声音——牢
  门竟然被对方缓缓地打开。
    铿啦…铿啦啦啦…铿啦啦啦……
    继续摆弄着铁链的拉德,看见一盏握在小手中的灯笼,散发蒙胧的光晕——
    「叔叔有个重要的朋友,叫作葛拉罕·史贝特吧?」
    出现在门后头的黑发金眼少女,脸上露出无邪的笑容,说出一句残酷的台词:
    「我们现在想杀掉那个人……所以想请你当人质!」
    「然后啊然后啊……等他死掉以后,请你一起死一死吧!

    「哎呀……我等你很久了。」
    比地牢更底层的地方。
    费洛在看守的引领下,再次来到这里,和纯白囚犯彼此对视。
    修伊·拉弗雷特穿著和前几天相同的衣服坐在椅子上。他一见到费洛,便折起手上的报纸:
    「唉,这里的监狱长除了严格外,还相当有才干,害我先前完全没有报章杂志可以阅读……不
过密斯卫成为我的直属负责人后,房间里便多了一些娱乐,实在太幸运了。」
    被扔到一旁的报纸上,跃然可见芝加哥这座城市的名字,和爆炸、诱拐等几个有趣的字眼被
摆在一起,不过费洛不怎么感兴趣,只是笔直注视着修伊本人。
    修伊一边饶有兴味地观察费洛的态度,一边平淡地切入正题:
    「好了……你意下如何?考虑过我的提议了吗?」
    「……我有条件。」
    「条件?」
    「我……已经将自己的性命、过去和未来……都献给我们伟大的领袖莫尔沙·马尔汀乔,以及
他旗下的家族……如果你和我们的家族进行正式『交易』,要我怎么配合都没关系。我不能凭一己
的判断,将我的知识贩售给他人。」
    听了费洛官腔式的回答,修伊轻哼一声,接着问道:
    「意思是,你为了帮助艾妮丝来到这座岛屿,并非出于你的个人判断?」
    「她是我的家人。」
    听到费洛问心无愧地断言,修伊面不改色地继续开口:
    「我懂了……和你的家族进行交易也是一个有趣的提议,但是考虑到麦沙的个性,想得到你们
的合作,或许有些困难。」
    「就是这么一回事。」
    「所以说,你不需要我的情报了?」
    「……其实,我大致上猜得到。」
    费洛苦笑著摇摇头,顺着沉睡在自己脑中的「他人记忆」抽丝剥茧,向修伊说出他从中推测
出来的事实:
    「去年……你的部下克里斯多福曾经对我说过,他们是『应用圣拉多被窃取的技术』制造而成
的……」
    「……哎呀哎呀,这个大嘴巴。」

    「所以,在见过现在待在门外的那名看守后,我赫然想到,说不定你和外界联络的方式,其实
就是——」
    在费洛即将说出他接近肯定的推论那瞬间——
    他的背后传出房门被开启的声音。
    他反射性地回头一望——
    结果见到门外,先前将费洛带到这里的看守向前直挺挺地倒下,接著——门后出现一名男
人,跨过他的身体走进来。
    修伊见到那个人后,依旧神色自如地喃喃表示:
    「喔?我记得没找你过来啊……」
    接著——他脸上浮现一抹了然的微笑,向眼前的入侵者确认道:
    「换句话说…你是『尼布罗』派来的杀手…情报无误的话,就是斐利克斯·沃肯先生了。」
    在带有一丝寒意的空气中——白人矮子苦笑着表示:
    「那个名字……我老早就卖给别人了。」
    「现在的我……不过是个无名氏而已。」
    纽约  麦迪逊花园广场
    时间回溯至几天前——
    「啊……唔唔……狗屎,等等……等一下……!这…这…这是骗人的吧!」
    史派克在知道对方的来历和自己脑中为何警铃大作的原因后——紧紧握住双手的拐杖,当场
对四周的黑衣人们下令:
    「撤……撤退!」
    「咦……」
    这个撤退命令来得过于唐突。
    对方只有两个人,在这种照理说,他们占绝对优势的情况下接到撤退命令,让黑衣人们混乱
不解地看向史派克。
    似乎是听见他们凌乱的呼吸,独自转身逃跑的史派克再次喊出撤退命令:

    「混帐东西!别管了,暂时撤退!我叫你们逃跑!」
    史派克健步如飞,其速度快得让人难以想像他是盲人,而一脸疑惑的黑衣人们则跟在后头离
去。看见这一幕,珂雷亚让脖子发出阵阵声响,迈步追了过去。
    「喂喂,别以为我会让你们逃……」
    下个瞬间——刚开始起跑的身体转了一圈,腾上空中。
    不知何时来到珂雷亚身边的全身黑衣男——『前』斐利克斯·沃肯身体前伏,利落地抓住珂
雷亚起跑的脚,使劲将他的上半身向上一抛。
    自后方看见那一幕的夏涅不禁倒吸一口气,不过接下来的发展和先前的她并不相同。
    即将在空中旋转一圈的坷雷亚,瞬间以右手手指勾住『前斐利克斯』的嘴唇——在停住对方
动作的同时,灵活调整姿势,降落在对手面前。
    在坷雷亚着地的同时,男人敏捷地将他的手指从嘴巴里挑出,不皱半分眉头地向眼前的红发
男子询问:
    「……有件事想问你。」
    「……你满厉害的嘛。」
    珂雷亚则是眼睛一瞬也不瞬地盯著对方。
    那表情不像在瞪人,而是由衷地感到佩服。
    全身黑衣男眯细眼睛,不理会他的赞叹,只管问道:
    「你自称斐利克斯·沃肯……那个名字是从谁那边继承的?」
    「我?嗯,我无法说得太详细……我——是向一位年约三十岁的『超漂亮大姊』买来的。」
    珂雷亚这句话,让离他不远的夏涅瞪大双眼。
    吃惊的理由,是她曾经听他说过,斐利克斯·沃肯这个名字是他过去从另一个杀手那里承接
过来,该名字一直让她认为对方是名男性。
    黑衣男听了以后,眼睛眯得更细,接着自言自语道:
    「是吗……才短短一阵子,『版本』就更新那么多次啦。」
    接着他转身背对珂雷亚,向已经发动车子引擎的史派克他们那里走去。
    「……我改天再来找你。」
    「喂,等等……」
    珂雷亚正想拦住对方,但夏涅抢先一步抓住他的手臂,将他留在原地。
    「嗯?夏涅,怎么了?你…你哪里会痛吗……!?」
    「你说会担心贾格西他们?……嗯,也对……好吧。」
    珂雷亚看著夏涅认真的表情,举起双手表示投降。

  接著他紧紧抱住夏涅的肩膀,向正要离去的黑衣男喊道:
  「喂,记得跟你们老板说一下。」
  「……说什么?」
  「找碴前,记得先认清对手。」
  「……我会转达的。」
  对着举起单手示意的『前』斐利克斯,现任斐利克斯提出一个他有些好奇的问题:
  「话说回来……你当初将斐利克斯这个名字卖给什么样的家伙?」
  听见这个问题后,男人停下脚步——像是缅怀当时的自己般,仰望天空回答:
  「我出售名字时……对方不只一个人。」
  「他们分别是东方人、黑人和白人——」
    §
  数日后  恶魔岛  特别独囚室
  白人矮子的后头——
  跟着出现双臂都有刺青的东方人,
  以及全身伤痕累累的高大黑人。
  「嗨,费洛,我们又见面了。」
  「卓根……」
  卓根听见费洛的呢喃,笑嘻嘻地对他眨了一下眼睛。
  拉德在黑人身上造成的伤害似乎还没有恢复,他的脸部仍然肿得老大,然后一语不发地注视
看修伊。
  「……原来如此。」
  看著三人的模样,修伊像是想通什么环节般,眯细眼睛问道:
  「也就是说……你们三个都是吗?」
  「什么?」
  费洛露出一头雾水的表情,交互看着那三人和修伊。
  三个新来的则不理会费洛的反应,在房间内缓慢散开。
  矮小男人背对着门口,耸耸双肩回答:
  「自己猜吧,你没必要知道这件事。」

    矮小男人露出睥睨一切的笑容。那和大家在监狱内见到,凡事「畏畏缩缩的胆小鬼」的印象
  截然不同。
    而修伊思考一下情况後——
    「不……若算上将你们带到这里的人,就有四个人了……」
    「厉害,你的观察很敏锐。」
    矮子打了一个响指后——门後头又走进一名看守,不过和将费洛带来这里的看守并非同一人。
    他手持著来福枪,原本应该相当宽敞的房间,感觉顿时变得无比狭小。
    「你们安插进来的主角……原来不是囚犯,而是看守啊。」
    听见修伊带著浅浅笑意的表示,四名入侵者分别露出不同的神情,接着由脸上略带笑容的卓
  根,在牙齿「喀叽喀叽」地咬合出声后,代表众人回答:
    「嗯,说不定就像你说的啰。」
    「喂喂,等等,你们给我等一下。」
    在场唯一搞不清楚状况的费洛,茫然地向修伊问道:
    「喂……他们到底是什么来历啊?」
    「斐利克斯·沃肯——你应该至少听过这名字吧?」
    「咦?嗯……是听过啦。」
    费洛带着略为不解的表情点头,修伊则沉稳地给出答案。
    他的表情仍神态自若,不过就算面临生死关头,他的脸上还是这么一号表情。
    正当费洛想着这件事时,一个他同样很熟悉的公司名字传进他的耳里。
    「他们是尼布罗聘用的专属杀手。话说回来,我也只掌握到他们的名字……完全没想到他们会
是四人组。」
    「你的情报不正确哪。」
    卓根露出一口牙齿笑道,并且抬头挺胸,自豪地向费洛和修伊说明:
    「这个名字在过去只是一个杀手的象徵……不过在纽约打响『万事通』名号的却是我们。」
    「你说太多了。」
    穿着看守制服的男人,以充满威严的口吻指正同伴的发言。
    接着,看守不减其高压的态度——将来福枪对准费洛,以有别于修伊的另一种冷然表情瞪著
他说道:
    「话说回来……你这家伙是哪来的?」
    「……我现在相当迷惑,不知该怎么说明耶,你有给我一点时问的意愿吗?」
    「很可惜,完全没有。要不要收拾你,我之后再决定——总而言之,我们要开始工作了。」
    他们随即不再理会费洛,三个人一步步缩短他们和修伊之间的距离。矮子的实力目前不明,

  但至少可以肯定,卓根和吉格部已身经百战。
    修伊仍是一脸平静,他梢作思考后,对费洛示弱道:
    「我打架很弱,你有帮忙一下的意愿吗?」
    「很可惜,完全没有。」
    费洛模仿看守的口吻答道,于是修伊带著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笑了笑,缓缓将手搭在椅
  子上。
    杀手们一同露出紧张的神情,现场笼罩在一种「到底谁会先行动?』的紧张气氛中——在那
  种压迫感下,突然传来一阵声响。
    喀……
    喀……
    喀……
    那是——鞋子的声音。
    昏暗走廊的尽头,传来穿着鞋子的不明物体,朝这里靠近的声音。
    由于房门在看守进来后呈现半掩的状态,没人看得见外头的情况。透过窗户是能看向外面,
不过上头反映着室内灯光,看不到外头昏暗走廊的光景。
    喀……    喀……    喀……
    恒定的频率,让人不禁联想到时钟的秒针,或者是钟摆。
    无机质的频率莫名升高室内的紧张情绪,每个人都认真地猜测声音的来源,大家的视线都投
射在半掩的门上。
    就在那瞬间——
    脚步声停止,接着隔了一个呼吸的间隔,室内突然爆出一道轰然巨响。
    「——!」
    过于巨大的声响,让众人都不禁身子一缩——不过突变并不仅止于声音。
    半掩的房门在冲击声中整块凹陷,坏掉的门把弹了出来,跳动在室内的地板上,发出清脆的
  金属声。
    如此声势浩大的动静结束后,在敞开房门后头出现的是——
    「晚安,晚安,然后初次见面,你好。要再说下去的话,就是再见了。被囚禁的彼得潘,永远
  的少年呀。」

(插图)
    是在这座监狱里,
    过得比谁都自在,
    活得比谁都快乐,
    然后笑容比谁都扭曲的一名杀人魔。
    他扭曲变形的钩爪上缠着一条铁链——其前端则是一名被铁链五花大绑的少女。
    「丽萨……」
    修伊看见少女的模样后,轻喊了一声。听见那声呼唤的杀人魔——拉德·卢梭由此看出谁是
「修伊·拉弗雷特」。
    接着,彷佛初次见到自己思慕不已的女人般,他脸上露出洋溢著疯狂,并且天真无比的笑
容。在监狱岛的地底深处,他铿锵有力地说道:
    「戴上虎克船长钩爪的时钟鳄鱼——跑来张开血盆大口啰。」
    §
    几分钟前  地牢
    「好了,我不晓得靠近后会被你怎么样,所以我就站在这里,抓你当人质啰!」
    拉德脚上缠着铁链,而天真无邪的少女站在他伸手不及的入口一带,并凭空摸出几片圆环。
    闪烁著银色光芒的圆环就像甜甜圈一样,中央开了一个大洞,少女的手指正不停转著其中一
  片圆环。
    越靠近圆环外侧的光辉越是滑顺,直觉敏锐的人应该能发现,那东西其实是圆环状的利刀。
    这里只能倚靠走廊流泄进来的光亮来视物,因此不晓得拉德有没有发现那一点——他的反应
  和房门开启前没什么两样,只顾着让脚下的铁链发出阵阵声响。
    「被绑起来,无法动弹的感觉如何啊?」
    配合着铁链的声音,拉德对眼前的少女沉声表示:
    「因为这里逆光,我看得不是很清楚……不过你啊……」
    「怎么样?」
    「你现在,脸上八成是一副自己绝对死不了的表情吧?」
    「……?你这话让人一头雾水耶。不过没错啊,在这种情况下,哥哥你不可能有办法杀掉我,
  现在掌握生杀大权的人是我。」
    少女咯咯笑着,而扯德则继续让铁链铿啦铿啦地响着。

    「我不晓得你们和葛拉罕之间为了什么发生冲突——不过小心点……那家伙虽然不杀人,但纯
  粹只论打架的话,他可是比我还强。」
    铿啦铿啦,铿啦铿啦,铿啦铿啦。
    「我知道啊,所以才要抓你当人——」
    「不过……我能杀人。」
    铿啦铿啦,铿啦啦啦。
    「谁都行,总而言之,我能够杀人。」
    铿啦啦啦……
    「管他女人还是小孩,谁让我看不顺眼……」
    铿啦……
    铁链的声音蓦然停止。
    拉德只顾着将铁链卷到自己手上——不过丽萨却看见,铁链的另一头已经离开了地面。
    「咦……?」
    「我都能杀掉。」
    拉德同时倏地站起——他的眼睛在黑暗中熠熠生辉,缠在右手的铁链则被拖行在地上,发出
阵阵声响。
    接著,丽萨此时首度注意到房间里仅有些不同,却是相当关键的异常状况。
    ——铁链……没有缠在他的脚上……
    然后,丽萨的意识,随即被由上而下挥击的铁链强制关闭——
    最后,只剩下杀人魔残暴的低语声。
    「我都能杀掉。」
    §
    几分钟后  特别独囚室
    在费洛看来,那名男人——拉德·卢梭的出现,是如此过分唐突,如此极端地蛮不讲理,而
  他身上透出的气息又是如此夸张而暴力。
    扯德摊开双手,咧嘴一笑,将抓在右手上的少女身体扔向房问的墙壁。
    一道轻微的撞击声响起,少女的身体随即跌落在地,却没有丝毫动静,也不知是生是死。不
  过拉德再也没有看向少女,在气氛压抑的房间中,丝毫不见紧迫地说了一句:

    「开关打开了喔。」
    拉德的双手左右一摊,干脆至极地说道:
    「不过就是如此罢了。」
    左手的义肢自手肘以下突兀地垂摆著,不过拉德没有特别理会,将双肩张得更开:
    「你们知道吗?人类是有开关的。能杀人吗?不能吗?开关只决定这件事情,很单纯吧?谁都
能杀喔。谁都能杀人,端看他有没有能力打开那个开关而已……光凭这点,就能决定一个人是否
能杀人喔,你们相信吗?」
    说了一番让人摸不着头绪的话后,拉德将手按在自己的太阳穴上,伴随着仿佛按下什么的动
作般发出声音:
    「啪叽。」
    如此短暂的一声。
    不过他却一而再再而三,持续不断以手指按压太阳穴。
    「啪叽,啪叽,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
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这声音最后变得像掌声一样,这代表我的开关不停被打开,我体内好几
个、好几十个、几百、几千、几万、几十万个开关全打开了!换句话说,只有杀了,对吧?」
    ——他疯了。
    这是费洛最直接的感想,而周遭的「斐利克斯·沃肯」们似乎也有相同的感觉,完全掌握不
到男人的深浅。
    只有一人——修伊兴致勃勃地望著拉德,不过拉德似乎不太喜欢修伊那态度,耸耸肩向前一
步,踏进房间里——笔直注视著修伊,说了一句单纯而蛮不讲理,同时相当颠狂的一句话:
    「那么,嗯,基于这个理由——你就为了我刚刚打开的几百万个开关去死吧。放心吧,只要死
  一次就够了。」
    听到这段话,修伊同样耸耸肩,直盯着对方瞧。他的眼神看起来对拉德很有兴趣,但正试图
看出其来历,探知他是何人。
    「……突然闯进我的房问也就算了,你说话还挺不讲道理的嘛。」
    「会事先告知对方『我现在要到你的房间去』的家伙,不能称作杀人魔吧?」
    他以极为平淡无奇的口吻表示:
    「那样就只是一个单纯的疯子了。」
    不过,他的音调渐渐转为开心,拉德让个人的「自我」渗透进房间里的气氛。
    「我的身体和脑袋,总算慢慢热起来了。』
    他的脖子咯咯作响,右手向无力垂摆的义手两拳相击,让指关节在室内发出轻快的声响。
    「好了……来吧来吧来吧!你想如何被杀呢?你拥有死越多次越会被我杀死的身体,我至少会

  让你在辞世和死掉之间做个选择,希望你能在被我肢解前决定好!」
    拉德的眼里如今已经看不见修伊,他踩着大摇大摆的步伐,开始行走于房间。
    「喂,你这家伙……想要做——啊?」
    就在手持来幅枪的看守将手指搭在扳机上,出言询问时——
    他要狙击的对象,已经「出现在眼前」。
    拉德原本眼中只有修伊一人,并朝着他笔直走过去,不过他却突然放轻脚步,瞬问缩短了与
  持枪看守之间的距离。
    「碍眼耶。」
    不祥的声音传进耳里时,看守感觉自己全身都虚脱了。
    「你虽然没有阻挡在我面前,可是你的视线很碍眼,杀意很碍眼,声音很碍眼,存在很碍眼,
  很碍眼很碍眼,碍眼死了,你这个碍眼混帐!」
    拉德的声音传过看守的鼓膜——下一秒钟,疼痛迅速袭来。
    自己的手臂「被怎么了」。
    在看守发现自己的手臂除了疼痛外,已经没有其他感觉之前,他的眼前出现一支枪口。
    闪烁金属光泽的黑色圆筒,其实便是刹那之前,照理还在他手上的来福枪前端。
    「嗯嗯,你这把来福枪我收下了,谢啰。」
    看守此时才了解到自己的处境。
    突然出现在面前的男人握着来福枪的枪身——自己手中的枪被对方硬拧了过去。
    看守看见自己的手指和手腕朝奇妙的方向扭曲,可是对方甚至不给他为此哀号的机会。
    「好,我很感谢你,所以你去死吧。」
    拉德毫不犹豫,也没留给对手恐惧的时问,立刻扣下扳机——
    枪声,在监狱内部响起。
    轰鸣声回荡于室内的墙上,让本来已经听惯那声音的费洛,也不受克制地缩起身子。
    ——这家伙……!
    同时间,空中爆起一篷血雾——血量却远比想像中还来得少,
    虽然被来幅枪当面击中,但看守失去的东西也仅只右耳和意识。
    因为拉德栘开枪口,被爆掉耳朵的看守上半身旋转一圈,然后直接倒在冰冷的地板上。
    看守并非因为痛楚和恐惧而昏迷,让他失去意识的原因更为直接。
    来福枪掠过看守耳朵的子弹,自太阳穴直接对脑部造成冲击,配合来自鼓膜的爆鸣声,剧烈
震荡他的脑袋。
    看守在完全不了解自己身上发任何事的状况下便昏了过去——旁边剩下的三名囚犯则明显露
出警戒眼神,自周遭三个方向将拉德包围起来。

    三人即便处于这种态势,还是没有马上扑过去。退到一旁的费洛静静分析起现在的状况。   
    ——这下子,不能随便扑上去了。
    自拉德身上渗透出来的奇妙空气非常扭曲,却十分纯粹。
    如果他的空气能够显露出文字,百分之八十的空气将不再是氮气,而会是铺天盖地的『KI
LL』字样。
    但很不可思议的是,如此状态下的拉德却没有破碇。虽然他现在完全背对自己,但若朝他扑
上去,枪口似乎下个瞬间便会出现在眼前——现在房间里充斥的,就是那样浓稠的空气。
    在紧张感的密度爆增的房间内,拉德独自咯咯笑著,一脚对准昏过去的看守脸部,将他踢翻
过来…
    「哈!叫你去死是骗你的,假的啦。我现在才没有必要特地花力气杀死你这种鳖三。最好我会
想在你身上『浪费我的亢奋度』!」
    拉德朝着天花板狞笑,而站在倒地看守另一头,和他面对面的卓根则露出满口利牙,五味杂
陈地笑道:
    「你这混帐……搞这什么——」
    「OK!闭嘴!」
    拉德相当干脆地打断卓根似乎要对他说出的挑衅,垂下来福枪,对准地上开口:
    「我知道了,我虽然不认识你,可是我知道了。别说话,禁声,闭上嘴巴和地面接吻。」
    「什么……」
    「沉默是件很重要的事耶。我在小说和音乐剧,以及真正捉对厮杀的场面中,已经见过很多个
废话连篇,说什么『在你临死前,我就送份礼物让你带下地狱』,结果却露出破绽,遭到对于反击
的大白痴了!不晓得为什么,明明是你死我活的场面,可是越是习惯那种厮杀的家伙,话匣子越
停不下来。但老实说,『我也是这种人』!所以,该怎么说呢,我并没有要你们说话,说白一
点,那些话我已经听烦了,所以闭嘴吧。你就将带去地狱的礼物吞回去,然后给我噎死吧。」
    蛮横不讲理的说词,让卓根合不上他磨得尖锐无比的利牙。
    费洛一脸目瞪口呆,而修伊则依旧一副饶富兴致的模样看著拉德。
    结果,拉德的右后方响起一道低沉浑重的声音,一道巨大的身影向前靠近一步:
    「卓根……这家伙交给我吧。」
    边说话边靠近拉德的,是黑人壮汉——吉格。
    「上次见面时,我无法真的和你玩啰。没有全力以赴,是件很失礼的事情对吧?」
    吉格话才说完,便对准拉德的方向使劲朝地上一蹬。
    ——好快!
    费洛见到吉格的动作,一阵轻微的惊异流窜全身。

    壮汉以其庞大身躯所让人联想不到的速度,旋风般向拉德的身体袭去。
    ——和他在餐厅闹事时截然不同。
    壮汉的动作显然有着修习过格斗技的影子,他的身体有如一枚低空飞行的炮弹,笔直扑向拉
  德的膝盖。
    垂摆在地的来福枪仍然不见动静。
    就在吉格确定自己获胜,露出诡笑的瞬间——
    来福枪「叩」的一声,掉落在地上。
    「!?」
    拉德的脚当着吉格的面,踏着华丽的步伐后退——
    下一个瞬间,他的眼前出现一拳。
    当吉格发现那是拉德挥出的超低轨道上勾拳时,拳头已经深深地、重重地、扎实地轰进他的
脸部——
    「全力个屁——」
    拉德果决地扔掉让自己处于绝对优势的武器,低头对着鼻梁塌陷,默不作声的吉格说道:
    「在你向别人挥出拳头的时候,就已经百分之百失礼了好吗?」
    「混帐……」「你这家伙……」
    白人矮子和卓根同时开口,拉德却一脸无趣地打了个哈欠:
    「嗯,怎么?你们想说什么?」
    「混帐……你到底是谁?我们——」
    「嗯——别说了。」
    拉德打断矮子的话,兴致索然地耸耸肩,然後带著一抹哀愁,继续淡淡表示:
    「不管你们是什么人,拥有多厉害的力量,我都没有兴趣,所以别说了。就算你们是神或者是
恶魔,实力远胜于我,只要一句诅咒就能爆掉我的头,还是别说话。」
    拉德此时明显浑身都是破绽,引得矮子和卓根自两侧同时飞扑向他。
    矮子将手伸向掉落在拉德脚下的来福枪——卓根则像条疯狗般,想一口咬下拉德的喉咙。
    「不管你们想说的是自己的过去、立场、压箱手段,还是对我的怨恨不满;或者炫耀、魔法咏
唱、童话故事或是传说——」
    拉德平静说著,他的动作却没有丝毫多余,同时又暴力到一种异常的境界。
    或许是受到他娓娓道出的声音节奏迷惑,两人对拉德动作的反应都慢上一拍。
    拉德刺出右拳,挥向卓根的脸部——结果卓根依旧面带笑容,眼神仿佛在说「你中计了」似
的,迅雷不及掩耳地咬上拉德的右拳。

    拉德的拳头一钻入那让人怀疑下颚是不是脱臼的血盆大口,卓根的嘴巴便使劲地咬合在一
起,力道之大,甚至让人联想到狩猎用的捕兽夹。
    拳骨感受到被刺中的冲击,接著是如同被老虎钳夹住的压迫性疼痛。
    然而——拉德却丝毫不畏怯。
    反而像是早知道对方会来这一招似的,露出凶残的笑容——
    他不理会那些疼痛,将上半身和下半身扭转得嘎吱作响,一口气释放蓄积到极限的力量:
    「都留到下次我要杀你们时再说吧。」
    捡起来福枪的矮子听见这句讥讽,抬头看向上面时——一道影子朝他袭来。
    那是卓根惊愕到睁大双眼的脸部。
    拉德将咬在自己右拳上的卓根当做拳击手套——
    使劲全身的力气,挥出一记下勾拳,狠狠砸在矮子的脑门上。
    「……?就这点实力?」
    四名「前斐利克斯·沃肯」如同字面所述被秒杀后,室内又再笼罩于一种奇妙的沉默之中。
    从头到尾看着事情经过的修伊,脑中浮现一个小疑惑,静静地自言自语起来:
    「好说歹说,他们也是自称斐利克斯的集团,竟然被一名人类如此轻而易举地……?不,应该
  说,他们这次的对手已经超出人类的范畴了……」
    修伊念念有词地注视拉德,被注视的男人则对著他重新握起滴血的右拳,再次露出杀人魔式
的笑容,开口问道:
    「你在那里碎碎念什么?练习该如何向我求饶吗?」
    面对拉德的挑衅,修伊带着一抹笑意回答:
    「我对你产生了一些兴趣。」
    「真是奇遇哪,我可是从一开始就对你萌生杀机耶。」
    修伊呵呵轻笑着,拉德则彷若对比一般,露出一个浓稠的笑容。
    完全被置于状况外的费洛,则站在一个能够将左右两人的互动尽收眼底的位置,靠在墙上静
  观事情接下来的发展。
    开始胶着的空气中,修伊再次打开话题:
    「你——刚刚说自己是时钟鳄鱼对吧?」
    「嗯嗯,想一想,我刚才好像是有这么说。」
    「在《小飞侠》的故事中,彼德潘象徵的是无视善恶,单纯又残酷的孩童。相对地,虎克船长
  虽然是恶,同时也象徵着理性的大人。那么,时钟鳄鱼扮演的角色是什么?你是基于什么立场,
  对我抱持着杀意呢?」

    修伊并不期待会得到回应,不过拉德搞清楚问题后却摇摇头,毫不迷惘地说出自己的立场:
    「纯粹的力量,无关善恶的杀意,以及永无止尽的食欲。换句话说,这算是一场毫无道理的灾
难吧。」
    「……」
    「我是个杀人魔,热爱着杀戮。如果真的有天堂和地狱,我大概会坠入地狱吧。不过我本身对
于善恶没有什么想法。一场杀人事件即便没有杀意、恶意甚至是动机,仍然会去判断善恶的是受
害者那一方。加害者才不会有半点想谈那种事情的念头。不过就只是顺从渴望,咬下去再吐出来
而已……换句话说,我脑中想的只有自己,就是这样而已。然后,我有一天想到,要是能杀掉号
称不死的你,一定会非常非常好玩——对,只是这样,就只是这样而已。」
    听见冷静到奇妙地步的回答,修伊一脸钦佩地眯细眼睛,坦率地说出他的赞美:
    「我还以为你不过是个凶残的杀人魔——想不到还满像诗人的呢。」
    「哎呀,竟然将我这种家伙当作诗人?不觉得这样对诗人很失礼吗?」
    扯德紧握着拳头,再次浮现的浓稠杀意和凶残的狞笑:
    「我就代替受到侮辱的诗人,为他们的悲愤讨个公道吧。」
    「可是——倘若如此,你的杀意不是应该再切割一下吗?」
    「什么?」
    「你喜欢杀的是『认为自己不会死的人』对吧?因此才将矛头对准身为不死者的我,若是这样
  的话……」
    隔了一个呼吸后,修伊以冰冷的笑容开口道:
    「站在那边的费洛·普罗宣查和我一样,也是不死者喔。」
    ——这个混帐!?
    对这句话感到惊愕的不是别人,正是费洛本身。
    直到刚才为止都彻底是个局外人的自己,被一口气扯进两个人的对峙之中。修伊恐怕是打着
  分割拉德的杀意,并且逼迫自己和他站同一阵线的主意吧。
    费洛暗自猜想后,咬牙切齿地瞪着修伊。接著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将脸转向拉德的方向。
    「……是真的吗?费洛·普罗宣查。」
    仿佛在回答拉德的询问一般——费洛慢慢地迈开步伐,移动到修伊的右后方。
    接着缓缓将自己的指尖抵在犬齿上,狠狠地咬下一块肉。
    血的味道在口腔中扩散开来,血液伴随著一阵阵疼痛滴落地面——不过这一幕瞬间终止,仿
  佛时间倒转一般,血腥味和血液本身都被吸入伤口之中。
    首次亲眼目睹「不死者」身体特徵的拉德,眼睛约略睁大了一些,但是看不出隐藏在他情绪
  深处的是什么。

    「抱歉,事情就是这样。」
    这样似乎背叛了一度和自己相处融洽的男人,让他觉得很难受,不过他也觉得应该趁早断绝
  和这一类家伙之间的缘份。费洛看着被扔至房间角落的女孩,心中同样出现几分的迷惘。
    相对地,拉德则暂时收敛几分情绪——
    「……哈哈。」
    接著他突然笑了几声,随即放大音量,高兴地说道: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是吗?是吗是吗?原来是这样啊!哎呀……费洛,谢谢你呀!谢谢你
告诉我这个超级好消息。」
    ——什么?我刚刚说了什么吗?
    正当费洛一头雾水,愣在原地时——拉德打一个响指,喜孜孜地表示:
    「我说过了吧?我要杀的是——只有认为自己绝对死不了的家伙啰!然后另外还说过,你和那
种没警觉性的家伙不同啊!」
    「所以呢……?你到底想说什么?」
    「喏,费洛,虽然你也是不死者,却不知为何还是恐惧着死亡,你的眼神始终带著警觉。就算
是现在!这个瞬间!你同样也对站在那边的修伊保持著警戒啰!就像是自己不知何时会被杀掉一
样!……这一点也让我了解到一件事。」
    停顿了一瞬间——拉德说出自己有着确实把握的推论:
    「是有一些办法,『能够杀死』你们不死者的,对吧?』
    「……!」
    「嗯,没关系,总而言之,就算你们要同时对我发动攻击,我也照单全收。到时候,我再慢条
斯理地请教你们——要怎么样才能让不死者死亡……」
    说着说着,拉德开始不发出声响地踏起拳击步伐,站在原地轻挥几记刺拳:
    「总之,你们有话想商量的话,我可以给你们一些时问。」
    「好了……他都这么说了……我们该怎么办呢?」
    脸上依旧没有丝毫困扰模样的修伊,向背后的费洛询问道。
    听见这个问题,费洛深深叹了一口气——接着坚定地表示:
    「喂,修伊·拉弗雷特。」
    「怎么了?为何突然改变口气?」
    「你之前提过,问我有没有想过自己会被圣拉多,以及其他沉睡在我记忆中的炼金术师占据意
识的可能性,对不对?」
    听见费洛突然没来由地提起这件事,修伊一脸不解地注视着他——随即决定不要打插,饶富

兴致地继续倾听。
    「我……其实不介意,只要我的想法不要突然变得和臭老头一样,做出什么不利艾妮丝和同伴
们的举动,我都无所谓。」
    「……」
    「我……区区的自我,怎么样都无所谓,只要我周遭的世界能过得安稳,管我是什么人——就
算我其实是旁边的某个家伙梦到的一场梦,那也没关系。」
    ——……以前好像在这个观念上,和珂雷亚那家伙吵过不少次呢……
    想起孩提时代的费洛,自嘲似的笑了笑。
    「为什么要在这种情况下提起这件事呢?」
    对着理所当然感到疑惑的修伊,费洛不改脸上平淡的笑意,回答道:
    「没什么,只是因为我不晓得现在这个情况,待会将如何演变啰……」
    「总之,我想在和你告别之前,先说出这段话罢了……」
    纽约警察署内
    在纽约市警局的会客室中,坐著三名表情各自下同的男人。
    针对爆炸案的现场搜证和侦讯大致上告一段落后,探员们总算获得解放。
    不过在事件落幕,较维克托还要高层的人们之间谈出一个结论之前,他们陷入被实质上困在
纽约,动弹不得的状况。
    维克托一脸不悦地仰望着会客室的天花板说道:
    「结果……我们还是被修伊那家伙摆了一道吗?照这样发展下去,送进恶魔岛的那个小鬼,最
后不是给他吞食掉,就是被他吸收……成为他的手下了。」
    「我看很难说。」
    面对进行著悲观推论的上司,爱德华低声说着。
    「爱德华,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话说回来,那个自爆混蛋过来之前……你好像有些话说到一半
对吧?」

    听见维克托的询问,爱德华维持一会的沉默——
    最后总算按捺不住,针对当时「他根本靠不住」那一句话,说出自己的意见:
    「恕我直言,副部长,那个叫作费洛的小鬼,之所以会爬到干部的位置,靠的并非只是运气和
  时机巧合。」
    「……你果然还是满看得起他的,那么我可以稍微期待一下吗?」
    「不,不应该期待他。」
    听见爱德华斩钉截铁的断言,维克托皱著眉头问道:
    「你想表达什么?」
    「就是不要忽视他比较好。」
    爱德华回想起费洛这么一名小混混,在城里的黑社会中一路向上爬的过程,像是说给自己听
  一般,坚定地说道:
    「虽然到头来,那家伙还是不能期待——却是我们应该『戒备』的家伙。」
    「因为再怎么说,他除了是一个帮派分子……一个恶人之外,就什么也不是了。」
     §
    恶魔岛监狱  特殊独囚室
    「还有一件事,我也想顺便说一下——」
    「什么事?」
    站在费洛前面的修伊,丝毫没把一面与拉德对峙,一面低语的费洛放在眼里。
    「就是关于刚才你提到,来谋害你的斐利克斯其实是四人小组的那件事……」
    「嗯。」
    修伊回答时,眼睛还是笔直地盯着对自己露出强烈杀意的拉德。
    结果突然听到一道「噗刺」的声音震动他的鼓膜。
    「……?」
    刹那间——他感受到一股锐利的冰寒渗进自己的背部。
    ……?
    凉意瞬间化为滚烫,再转变成痛楚,剧烈撼动他的大脑。

一道贯穿背脊的冲击造成浑身一颤,接着修伊发现那道冲击瞬间退去。
并同时发现,自己的手脚开始不听使唤——
修伊向前趴向地面,同时瞪大眼睛看着凝视自己的拉德,确认现在的状况和他毫无瓜葛。
然后当他的身体完全趴倒在地的瞬间,他听见费洛冰冷的声音:
「……其实……总共是『五个人』啦。」
为了彻底剥夺倒地不起的修伊的意识——费洛将右手缓缓伸向修伊的头部。
侧躺着的脸部,让修伊看见覆盖他所有视野的黑影——此时他静静心想。
——完全超出我的预计呢。
——原来以为事态发展,某种程度都已经掌握在我手里……但偶尔还是会有这类不确定因素出现在我的面前……
在呼吸逐渐变得困难,意识迅速稀薄的状况下——
修伊想起老朋友的面孔,脸上浮现嘲讽的笑意,喃喃低语。
——呐,艾尔摩,你说得对。
(插图)

    「就是这样……世界才那么有趣。」
    §
    在静寂好长一段时间的空间中——
    躺在房间角落的娇小人影,身体突然出现轻微颤动。
    「……唔……嗯……呜……!」
    丽萨一如往常,几乎在恢复意识的同一时间,便呈现完全的清醒,整个人跳了起来。
    我到底昏迷了多久?
    她的心中瞬间冒出疑问,然后下一刻——
    「……一个小时又二十七分钟,好久……!」
    她在「没有时钟」的状况下,精确地说出经过的时间。
    「爸爸……!」
    察觉自己所处的这片黑暗是父亲的单人牢房后——丽萨当场检视起周遭的情况。
    最早映入她眼帘的房门,仍然呈现开启的状态,外头还看得见熟识的看守俯卧在地。
    可是这些东西于她根本无关紧要——将视线转了一圈后,她发现地上趴着一道白灰人影,这
个事实剧烈撼动她的心神。
    「爸爸!」
    丽萨当场站起来,跑向俯倒在地的父亲身边。
    他的身上深深插着一道匕首,看似彻底破坏了脊椎。
    「呀啊……呀啊啊啊啊!」
    少女泫然欲泣地将手搭上匕首,并使劲全力将之拔出。
    一道可怕声音响起后,匕首被拔了出来,鲜血顿时洒了一地。
    父亲身上喷出的血虽然让少女受到不小震惊——不过那些血液马上蠢动起来,看著它们爬回
脖子上伤口的模样,让少女稍微冷静下来。
    ——太好了!还活著……!
    即便知道修伊是不死者,看见父亲身上被人插了一道匕首,还是让她产生莫大的打击。
    「嗯……」
    「爸爸,爸爸!醒来呀……快醒来呀……!」
    「嗯嗯……是丽萨啊?……其他人呢?」
    被缓缓起身的父亲如此一问,丽萨才突然想起刚才的状况,再次环视四周一圈。
    可是终究只有一名看守倒在走廊上——除此之外不见任何人影。

    「爸爸,放心吧!没有人,这里没有任何人!」
    「是吗……我还以为他会吞食我,已经做好觉悟了。」
    修伊一面确认自己的身体状况,一面缓缓起身——
    接着突然发现自己的身体有些不对劲,向一旁的丽萨问道:
    「奇怪……我的左眼睁不开……丽萨,可以帮我看一下吗……?」
    虽然已经想像到结果,并有超过五成的把握——他还是刻意让女儿为他确认。
    然而他这么做,纯粹只是想知道,相信自己是个完整人类的女儿,在看到这个结果后会有什
么反应。
    「爸……爸……?」
    丽萨一脸疑惑地以手指翻开父亲仍然闭着的左眼——
    结果底下空空如也,出现一个红色阴暗的空洞。
    本来应该在那里的眼球已然消失——少女与黝红色的幽暗对上眼。
    听著女儿的惨叫——男人已经忘了自己的左眼被挖掉的事实,只是淡然地将女儿的反应刻印
在自己的记忆中。
  审视自己的这种行为——
  修伊再次确认,自己真的是最差劲的人类——
  最后反而愉悦地笑了开来,然后……重新开始实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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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8-25 08:37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chelsealoli 于 2010-8-25 09:20 编辑

纽约  DD报社
    好了……故事就先说到这里吧。
    没啦,这就像是订金啰。
    我说过吧?
    故事里的某些场面,我有在场。
    有些场面则不在场。
    我说的是以监狱内部为主的故事,不过有几个重要的地方还没向你提到。
    那些事情和另一个事件的舞台——发生在芝加哥的那些事情有着密切的关系,若不先提那边
  的事情,说了也只会让人一头雾水。
    接下来的故事——就让我保留到你给出你们的已知情报之后再说吧。
    你应该能了解吧?
    这个事件…不和另一个地方,也就是芝加哥那里发生的事情凑在一起观看,是不会完整的。
    葛拉罕·史贝特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拉德·卢梭那个可恶杀人魔,到底是如何解开脚上的枷锁?
    那个叫作费洛的小鬼,究竟足基于什么目的挖掉修伊的眼球?
    在那之后,费洛和拉德又怎么了?
    至于修伊大人和外界联络的方式……我猜你已经想像到了。
    嗯,但是姑且不谈这一堆问题……不说芝加哥事件的真相,事情根本无从谈起。
    抱歉,老实说……我其实也有说出那件事的念头,不过我更想知道,在我不知道的地方发生
的事情啊。
    之所以需要填上你们这些情报商的独家情报,或者是对连你们部不可能得知的情报进行推
测,为的就是将缺块的拼图凑成完整无缺的一整片。
    从这个角度来说,我觉得自己和修伊大人终究属于同一类人。
    ……啊,已经到了你们今天的休息时问啦?
    那么我就先告辞吧。
    明天来这里的我可能是别人,我明天也有可能不会过来。
    或许你会觉得这种说法很奇怪,不过只要碰上圣杰曼老板,你就会豁然开朗了。
    是,没错,我不论何时都观看着某些事物。

  不论喜欢与否,都必须比别人看更多的东西,而且还无法停止。
  因为这就是我和希尔顿……我们『双子』被赋与的宿命。
  所以我在想……至少让我将这宿命转换成金钱吧。
  那么,我们今后也继续保持良好关系吧,『情报商』先生。
  请你相信——不论好坏,所有情报都能让自己的世界变得更为完整。

    旧金山恶魔岛
    「恭喜你,你今天可以出狱了。」
    听见密斯里的道贺,艾萨克一脸难为情地笑道:
    「哎呀——真抱歉,从头到尾好像麻烦了你不少事情!」
    「……你是第三个由我直接负责出入狱管理的人。另外两个人,我只帮他们办了入狱手续,现
在还没出狱就是了。」
    「好强喔!换句话说,我是only one啰!?呃,等等……被监狱抓起来的我当然不能算强……难
道说,强的人其实不是我,而是监狱长!?」
    「呃,我不是监狱——等等,强斯顿监狱长的确是个很厉害的人物啦……」
    被搞得有些错乱的密斯里说完后,又针对艾萨克的出狱表示:
    「你这次在如此短的期间内离开这座岛屿,算是除了变成尸体外,一个极度特别的案例,不过
呢……虽说在监狱中赎罪也是一样,但你最后是否能真正赎掉你的罪行,端看你离开监狱后如何
度过你的社会生活。请你今后要改过向上,过一个崭新的人生。这是为了社会,为了美国,同
时,也是为了你所爱的人们。」
    「是!我会加油的!」
    看着艾萨克像个孩子般地大声应话,密斯里感慨良多地叹了一口气,从怀里拿出一份信封:
    「嗯……我没想到自己会有说这句台词的一天。总之,这是你这一个月来在狱中劳动所得的酬
金,抬头挺胸收下它吧。我在里面多添了一些,算是为你饯别。」
    接过纸袋的艾萨克露出开心的笑容,一次又一次地道谢:
    「谢谢你!哇啊,我超开心的!真是谢谢你!监狱长!」
    「不,就说我不是监狱长了……」
    「那么,是大人物?」
    「……也不是……不过,听起来感觉也不错。」
    艾萨克随即转身,背对苦笑着为他送行的密斯里,走出他的办公室。
    接着如同当初来这里的时候,在警官的带领之下——艾萨克离开了岛屿。
    海岸峭壁在晚霞的渲染下呈现一片橘红,将岛上的景致衬托得风光明媚。
    「好漂亮喔。」
    艾萨克看着自孩提时代便眺望过无数次的恶魔岛,回想起自己的过去——

    比起对自由的期待,他现在只想见到蜜莉亚。
    §
    「伤脑筋,这笔钱不够我回纽约耶……」
    艾萨克在调查局的分部办理完各项手续后,总算获得了自由。
    一般犯人在离开恶魔岛后,通常都会到其他监狱度过剩下的时间——艾萨克则因为当初没有
经过正式审判的关系,直接就被放了出来。
    听说维克托原本计画前来面会,不过似乎在纽约碰上一些麻烦,因此艾萨克最后和据说是维
克托上司的男人进行面谈,并且获得释放。
    城里到处都是收音机播报芝加哥事件的声音,不过艾萨克完全充耳不闻。
    拿回被逮捕时的衣服和钱包后,他马上将领到的酬金和皮包里的钱合并起来,朝车站走去。
    他两手空空,带的只有想早点见到蜜莉亚的心情。
    然而,再怎么伤透脑筋,他都凑不出搭乘大陆横贯列车回纽约的钱。
    因为监狱中的惩役收入其实只是杯水车薪,再加上艾萨克只在里面劳动了—个月。就算将密
斯里为他增添过一些的金额和钱包里的钱凑在一起,旅费还是会在半路上用完。
    若是以前,艾萨克会想出:「对了,去找坏人抢钱吧!」之类的结论——不过想起他的「大
人物」密斯里说过……请你今后要改过向上,过一个崭新的人生」、「为了你所爱的人们」等勉励
后,他总算是悬崖勒马。
    有那么一瞬间,他想到就在不远处的老家——不过随即又想起蜜莉亚的面孔,便当场删掉回
老家这一个选项。
    「要是被他们抓到……说不定会被杀掉呢……」
    意味深长地自言自语了一句后,艾萨克决定在附近找店家打通电话。
    透过接线生的服务,电话被转至「ALVEARE」。
    随后,雪娜将电话转交给罗尼,他问出自己想找的人在哪里后,随即将电话拨到罗尼告诉他
的地方。
    电话再次透过接线生接通后,另一头传来剌青青年熟悉的声音。
    「真是太好了!」贾格西说着说着,又抽噎了起来,接着——
    他听见一道很怀念的声音。
    一道他最想听见的声音。
    即使带着泪声,还是竭尽所能表现出喜悦的那声音,让艾萨克自然而然地漾起笑容。
    艾萨克原先犹豫了很久,不晓得该跟对方说些什么,事情又该从何说起——

    不过他突然想到一件事,便马上不加思索,以一如往常的口吻大声说道:
    「抱歉,蜜莉亚!原来我的钱包放在我的口袋里!」
    艾萨克既不是敷衍,也不是为了掩饰窘迫,他只是单纯觉得「必须道歉」,然後坦诚赔罪罢了
——然后在没有一丝二毫的间隔后——「没关系!我完全不在意呀!」听筒的另一头便传来蜜莉
亚的声音。
    听她那么一说,艾萨克总算松了口气,仿佛很难再提重逢的话语般,接着表示:
    「话说……我身上的钱不够我回到那里……嗯……所以,虽然有点难以启齿,不过蜜莉亚,可
以请你从我的存钱筒里取出车资,带过来给我吗……」
    蜜莉亚自电话另一头传来的声音相当激动,一副马上要赶来这里找他似的。
    艾萨克听完后,觉得让她跑到这里也太辛苦了,因此决定自己也搭车到能够到得了的距离。
    看著手头上的时刻表和车资表笔记,艾萨克的目光落在一个曾经去过的车站上。
    一个他当时和蜜莉亚打扮成大联盟球员,让黑帮分子大大吃鳖的城市:
    「嗯……就选芝加哥吧!我的钱还勉强够到那里!」
    听著听筒里传来的坚定同意声,艾萨克兴致高昂地遥想起东行之旅。
    「嗯嗯,嗯嗯,我现在就去搭开往芝加哥的火车。思,我们约在哪里……」
将记载着碰面地点和时间的纸片塞进口袋后,艾萨克的心中充满对明天的期望。
思念朝东,日头向西。
获得自由的艾萨克,对着话筒坚定不移地说了一句话。
非常非常简单的一句话。
去见蜜莉亚——除了这个念头,他的心中再也没有别的想法——
正因为如此,那句话十分坚定——让听筒另一头的人感到无比安心。
「那么……我们芝加哥见!」


(插图)
  后记
  大家好,向首次阅读本书的读者说声:「初次见面,你好。」然后是应该占大宗的「好久不
见」的各位读者们,我要向你们说声:「好久不见了,还有,让大家久等了……!」
    哎呀,这次的《BACCANO!》和上一本隔了将近两年(注:此指日本当时的出书状况),
其间虽然有发行CD有声书的中篇小说,不过真的是很久没动笔撰写《BACCANO!》了,
因此我也有些紧张。
    总而言之,「监狱篇」在这一集已经完结,之后的舞台将栘往娑婆(注:日本流氓间的黑话,无
拘无束的自由世界之意)
    这次故事的架构应该会和「1931」的「钝行篇」、「特急篇」有些微的差异,故事将会很
长,希望各位能陪伴我到最后。
    嗯,姑且不论这件事,这次的《BACCANO!》真的是暌违已久耶。
    我自己这个作者都忘了过去一些细节内容,着实大吃了一惊,可是胡须猪的台词之类的,那

  种打从心底认为无关紧要的事情却记得一清二楚,真是怪哉。
    不管了,总之这次的《BACCANO!》虽然间隔了两年——
    还是有个消息要告诉各位读者。
    呃……我想,有看到日文版书腰和「电击罐头(注:ASCLL MEDIA WORKS在发行出版品中夹入的
  插页广告二的读者应该已经知道了——《BACCANO!》接下来即将在《电击漫画  GA
  O!》上被改编成漫画!
    呵呵呵……哈哈哈哈哈!
    距离第一次听到漫画化的消息,至今已经过了半年……每次在网路上看到有人发表「成田的
  作品是不可能漫画化的」、「销路不再好一点的话,我看就难啰」之类的言论时,心里总是会想
  「呵呵呵……你们这群错误解读时代的家伙!」的我,都会感受到一股想在自己的网站公开此事的
  冲动,但因为有保密义务的缘故,我并不能那么做。不过现在想想,那样的行为实在太幼稚了,
  所以我应该感谢一下保密义务才对。
    总之,漫画将自十二月下旬发售的《GAO!》开始连载(注:此指日本当时的发售状况,台湾
  目前已发售单行本全两集),下过我还没和负责画绘制漫画的吟游诗人先生见过面,但前些日子,倒
  是和漫画的责任编辑荻野さん首次碰面。
    毕竟这是我的作品第一次漫画化,对于自己的原作到底会被改编成什么样子,说没有不安是
  骗人的,此外也是为了向身为原著书迷的各位读者负责。我心里盘算着,要以抽着雪茄,强硬表
  示:「作品没有办法忠实表达出原作的氛围,本人将会很不满意,噗哈——」的打算,大摇大摆
  地走进ASCLL MEDIA WORKS。
    不料初次会面的两人坐下来以后,荻野さん劈头第一句话便是——
    荻野さん:「请问,我们可以破坏《BACCANO!》的原作,或者说,改变一下它的氛
  围吗?」
    我:「(哼,来了!来了呀!我不会让你称心如意的,嘿嘿嘿……)哈哈哈,哪来的破坏啊?
  是打算改走什么风格呢?」
    荻野さん:「改成《少年Champion周刊》的风格。」
    我:「……」
    荻野さん:「像是将南条范夫的小说『骏河城御前试合』改成『剑豪生死斗』之后那样。」
    我:「……」
    荻野さん:「我们已经向漫画家吟游诗人表示『请以这种节奏为目标!』并将整套《JOJO冒
  险野郎》、《剑豪生死斗》和《厄夜怪客》都交给他参考了。」

    我:「……干得好!」
    我和荻野さん两人的手紧紧握在一起,接著针对《Champion》好看的地方,滔滔不绝地聊了
起来,让负责小说部分的和田先生瞠目结舌,表示:「抱歉,我完全听不懂你们在聊什么。」
    ……可是问题是,都还没和漫画家见过面,我们便讨论得这么亢奋,实在对对方有点失礼;
或者该说要是一口气读完那三套漫画,人格可能会遭到些许改造吧……!这种为了素昧平生的漫
画家,感到强烈忧心的状况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吟游诗人,请你加油,千万别输给荻野さん
波涛汹涌的攻势……!!
    总之,我也很期待即将在《GAO!》开始的新连载,大家也敬请期待吧!
    好,由于下一集是「娑婆篇」,我计画凭着一股自由奔放的气势提笔挥毫,希望能够一百八十
度反转这次监狱中的阴暗沉重气氛,写出超杀的氛围。话说,我在写后记时就已经开始动笔了,
所以结果会怎样,目前也无法保证——
    不论如何,恳请大家支持今后也会继续进行下去的《BACCANO!》系列!
    ﹡那么就依照惯例,表达一下我对众人的致谢。
    每次每次都被我添麻烦的责任编辑和田先生,以及钤木总编辑和其他编辑部的同仁。每次每
次都因为我进度太慢而被拖累的各位校阅同仁,以及帮忙规画、设计书本外观的各位设计人员,
还有宣传部、出版部和营业部等各位ASCLL MEDIA WORKS的同仁。
    在许多方面给予我照顾的亲朋好友,特别是「S市」的诸位朋友。
    工作明明已经满档到一个胡来的境界,照旧以极其优异的水准彩绘出《BACCANO1》
世界的エナミカミ老师。
    以及各位读者们——
    真的非常感谢你们大家……!
    2006年8月  「买了新车想要四处乱跑,却因为工作地狱,哪里都去不成」的——
    成田良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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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8-25 08:54 | 显示全部楼层
小切是自录组的么....加油
发表于 2010-8-25 13:58 | 显示全部楼层
话说台版出到第几卷了?
头像被屏蔽
发表于 2010-8-25 20:27 | 显示全部楼层
提示: 作者被禁止或删除 内容自动屏蔽
发表于 2010-8-25 21:56 | 显示全部楼层
我很期待拉徳firo 艾薩克三人在會呢~
发表于 2010-8-25 22:35 | 显示全部楼层
對話的彩頁呢...怎麼不見了...
发表于 2010-8-31 20:46 | 显示全部楼层
這次沒有彩頁啊 有點可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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