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nightelfcat 于 2010-10-12 18:57 编辑
一章 铠海贼团 ■ ■ 位于镇中的建筑物名为大盆——虽说如此,要说这是建筑物,未免过于简陋了。高大的木制方格状栅栏如同圆环般围绕四周——为了能够清楚看到栅栏内部,留有了宽大的格子孔。圆环半径约十丈,内部平整地铺满了沙子。这些沙子怕是从附近的海岸运过来的吧。 就是如此简陋。 说白了只不过是广场上立上了栅栏而已。 即便如此——那里却聚集了一大群人。栅栏外面的是围观群众——而栅栏中,则是两位战士。 大盆。 没错,这里就是斗技场。 之所以如此简陋——正是为了损坏后能够立刻得到修缮。 “决斗——开始!” 栅栏外响起了裁判的声音。 即便是裁判也不能踏入斗技场内侧——大盆之中,真可谓是战士的圣域。 两位战士的圣域。 其中一人是身着浅色衣服的剑士。 双手握着大到与他的身材完全不相符——或者说是巨大的刀,刀锋直指对手。那是位有着精悍表情、精悍眼神的正在武者修行途中的稍显粗野的剑客——即便是对武术一窍不通的人,也能感觉到他浑身散发出的巨大迫力吧。 而对面的一个人。 看起来却完全不像剑士——那个人浑身上下,丝毫找不到一点像是刀剑之类武器的痕迹。 没有任何像是武器的东西。 可是他却——浑身上下严严实实地包裹着“防具”。 铠甲。 那并非是这个国家自古流传的那种头盔和甲胄——反而像是西洋剑士身穿的铠甲。严密地包裹着全身,一点遗漏之处都没有。不仅仅是关节处的可动部分,就连金属部件的连接处也被其他部件完美重叠覆盖起来——那在太阳光下闪耀着钝厚的银色光辉的身姿,宛如一块厚重的铁块一般。 不仅如此——它还有着巨大的外形。 在这铠甲的面前,剑士手中的大刀就跟普通的刀剑一般大小,想必铠甲中的武者也有着一样巨大的身体吧。即便没有四散着压力,仅仅靠着巨大的身形就能将对手压制的铠甲——毫无疑问已经高过七尺了。 即便站在斗技场中,剑士也没有一丝一毫因为体格差距而害怕的样子——可面对着如此异样的身姿,他也不由得对如何进攻犹豫了起来。 “怎么了?” 仿佛是要挑衅那剑士一般,铠武者说道。 声音粗哑雄浑。 “是担心恁那引以为豪的大刀会在俺这铠甲面前断成两截呐——还是说只是这么面对面站着就害怕地想逃跑了?” “……唔!” 剑士咬了咬牙。 看到这番情景,铠武者继续挑衅道。 “喂喂,恁也太熊了吧——不是自称天下第一刚剑嘛,面对个手无寸铁的人就怕得不敢出手了——笑死人了呐。所谓前无古人的五连胜,也不过是走狗屎运么?”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最终愤怒取代了慎重。剑士高举大剑,冲着铠武者冲了过去——刚剑。 比起技术来更加倚重剑的重量,单单依靠着能够挥舞如此重剑的腕力将对手一刀两断——这就是这个剑士使用的剑术。一般说来沉重也就意味着迟缓,可这个剑士却能将慎重和迅猛联系在一起! 可是—— “……否崩!” 铠武者的应对手段,要说的话也还够不上出人意料——可怎么说也让人感觉难以理解。面对着朝自己猛冲过来的剑士,自己也猛冲过去——虽然有着“否崩”这个似乎很霸道的名字,但说起来也不过就是撞人而已。 右肩前伸,重心下沉——只是冲撞动作而已。 可是——速度却快得惊人。 原理和剑士的刚剑是一样的——铠武者穿着的铠甲和近代那种秉承着轻量化信念的铠甲截然不同。本来——虽说是铠甲却专门设计成只有身高七尺以上的人才能穿着。那重量别说是穿着移动了,就是拆开了运走都麻烦得很。可正因如此这份重量——一旦冲起来后想要阻止是不可能的。 作为一个金属块。 作为一整块金属——冲向敌人。 而冲杀过来的剑士则无从闪躲——驱使着刚剑的剑士终于察觉到了先前铠武者的挑衅正是为了让他落入圈套,可如今已是为时已晚。 二人撞在了一起。 不仅是体格差距。 二人在速度上也相差许多。 不用想也知道被击飞的是剑士——浑身上下的衣服化为齑粉,而整个人则被高高地抛到空中,又无计可施地重重摔在了地上。那跌落之狠,即便地上铺满了沙子也完全起不到缓冲的作用。 剑士没能站起来。 不,他说不定已经——再也站不起来了。 倒不是死了——但是否还有意识已经无需确认了。虽说看起来只是简单的冲撞——但剑士已是浑身被鲜血浸染。在那一瞬间的交错中,果真发生了什么吧。 首先,剑士挥舞的刚剑呢? 那本该猛击到铠甲上的一击呢? ——过了一会,那一击的残骸终于从空中稀里哗啦地——像是下雨一般落了下来。是那已经完全粉碎了的刚剑。本该是猛击到铠甲上的一击——却反过来,不,用反过来有点不够恰当,总之因为反弹过来的冲击自己粉碎了——如同字面表述一样碎的连影子都找不到了。 “——胜负已分!” 裁判高声喊道——栅栏外观战的群众们高声喝彩起来。看起来大盆里的战斗似乎变成了赌博的对象——四周满是手里拿着木片大声高呼的人。依欢呼的人数众多看来,大家都赌铠武者能赢——本来既然人气那么高,赢了也没多少钱赚就是了。 这也就是说比起赌博的胜负来,那个铠武者的人气更胜一筹——得算是这大盆里的当家招牌了。 那是当然的了。 他乃是管理这个港口的海贼团的船长。 就连这个大盆——也是那个海贼团管理的。 “……” “……” 众多观众为铠武者比试胜出而高声喝彩,而铠武者也相对地举手示意——可就在这人群中,却有人从始至终都抄着手看着栅栏里面一动不动。 那是穿着奢华的白发女子——以及站在她背后担任护卫的上身赤裸、头发蓬乱的高个男子。 “喂,咎儿——” 即便是在如雷声般涌动的欢呼声中,头发蓬乱的男子依然很小心地悄声说道。 “那刀折断了啊。怎么办啊?” “嗯——怎么了,七花?” 被称为咎儿的白发女子也没有转头,就这么着回复头发蓬乱的男子——七花道。 “你又没仔细听我说话……那把刀不过是普通的刀而已。虽说自称是把引以为豪的好剑,或许也有一挥的价值,可终究和我们无关。那个男的只不过是龙套罢了。如今任务终了,以后也不会有机会出场了吧。和我们有关系的——只有那个铠武者而已。” “铠武者?” “没错。铠海贼团船长,,校仓必——那个人就是这回你的对手。” “嗯——” 这么一说,七花又重新打量了下栅栏内侧的铠武者。 一瞬间,铠武者看向了这边——七花顿觉似乎和他对上了视线。 当然,这只不过是错觉罢了。 二人相隔如此之远,那个铠武者又在回应观众们的声援——再说那铠甲几乎毫无缝隙……从内侧究竟能不能看到外边呢? “所以说,这场战斗是为了观察那家伙……校仓必的实力?没见校仓必拿着贼刀‘铠’啊。是因为那个对战对手太弱,不需要贼刀吗……嗯。也没觉得他有那么弱啊。”
“不对。” 咎儿说道。 “那副铠甲就是贼刀。” “……铠甲?” “之前的共感之类的东西没感觉到吗?是因为隔了太远了吗?四季崎记纪所铸千把变体刀中的十二把完成形变体刀中的一把——贼刀‘铠’。那是以西洋甲胄为模板打造的以防御为主的日本刀——可是,这回也是……落到了麻烦的家伙手里了啊。” 咎儿一脸闷闷不乐——可即便如此也还是挤出了自信的笑容。 “哎,刚刚到达港口,就能看到贼刀所有者校仓必的战斗,这也算是走运吧——七花。先去找住处吧。到那儿再跟你详细说明。然后再慢慢想对策。” ■ ■ 刀语也到了第五话。 这回也是到后半部分剧情才会有重大进展,虽说现在就做“前情提要”有点稍显太早,但也不是一句话两句话就能说清的。(某猫:西尾你这稿费骗的也太明显了吧= =|||) ………… …………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位天才的刀匠。刀匠名为四季崎记纪——不属于任何流派的孤傲刀匠。虽说孤傲只是修辞上的说法,但实际上四季崎记纪也确实是为业界忌惮的怪人。 可他所打造的刀却是一流的。 他所打造的被后世誉为变体刀的刀剑,自在地支配了战国乱世——世间的武将们对他的刀趋之若鹜。他所铸刀剑最终多达千把,而能够拥有多少把变体刀则成为了诸侯大名们夸耀实力的依据。 而这愉快的战国乱世也终于迎来了结束的时刻。一个宣扬天下布武——并最终一统全国的人物登上了历史的舞台。 那就是被后世誉为旧将军的武将。 可他即便终结了战国乱世也没有放弃对四季崎记纪所铸刀剑的执着——这就是四季崎记纪的刀之毒。明明战争已经结束,刀剑早已毫无用处了——在不知不觉中,目的和手段颠倒了过来,他不再是为了在战争中取胜而追求刀剑,反而为了取得刀剑而发动了战争。 而其中的一个极端的例子,就是刀狩令。 打着建造大佛的旗号,从全国各地征收所有刀剑的法令——事实上,旧将军确实收集到了十万把刀,并在土佐鞘走山清凉院护剑寺塑造了被称为刀大佛的佛像。老实说也确实起到了顺带大幅削减不知何时会再次成为自己敌人的大名国力的作用。 即便如此——也没能将想要的刀拿到手中。 已经被赞颂为传说的刀匠四季崎记纪所铸千把变体刀中,完成度最高的十二把刀——这十二把无论如何也征收不到。 绝刀“铇”。 斩刀“钝”。 千刀“鎩”。 薄刀“针”。 贼刀“铠”。 双刀“鎚”。 恶刀“鐚”。 微刀“钗”。 王刀“锯”。 诚刀“铨”。 毒刀“镀”。 炎刀“铳”。 刀所在位置、持有者都一清二楚——但却无论如何也无法从所在位置和持有者那里将刀夺过来。 十二连战,十二连败。 考虑到无论挑战几次都以失败告终,实际上战绩不止十二连败吧。即便是终结战国的旧将军,在这难以置信的连败面前也难掩疲态——最后他的国力骤降到了五万石。 时光飞逝。 旧将军消失在了历史长河中,而之后统治全国的,是以政治手段高超闻名的家鸣家——随着家鸣将军家开始支配全国,尾张时代到来了。 天下太平。 这四个字乃是家鸣将军家的旗号。 四季崎记纪的刀也理所当然地渐渐变得无用起来——这些刀本来在旧将军时就该被取代,一切都只能说是顺应潮流吧。 刀剑。 剑士。 或曰武士——在如今世上,这一切都不再必要了起来。 在如今世上,这一切都被人遗忘掉了。 这样得得一个和平时代被构建了起来。 可就在尾张幕府开始统治之后又过了百几十年之时——就在天下早已太平,人们早已忘却了战国乱世之时,发生了一起事变。 事变的发生出乎意料。 饱受幕府信赖的奥州统领飞驒鹰比等,发动了已经百十年不遇的战乱——这起事变震动了幕府。 幕府侧的人们浸淫和平多年,怎还记得如何战斗,于是这场战乱扩展到了仅差一步就推翻幕府的地步——虽然最终幕府还是收获了胜利,但这场胜利却没能斩除一切祸根。或许家鸣幕府不该高举“天下太平”的四字大旗,反而应该将“不可大意”四字奉为上宾(译注:原文是“油断大敵”,意为粗心大意乃一切之敌)。 此后过了二十年。 这二十年,乃是毫无对策——战战兢兢的二十年。 这时某个白发奇策士说道。 去征刀吧。 将旧将军也没能到手的刀拿到手吧。 将那十二把完成形变体刀拿到手。 然后再次向全国人展示幕府的实力—— 之后历经波折,白发的奇策士终于得到了四季崎记纪所铸完成形变体刀中的绝刀“铇”、斩刀“钝”。千刀“鎩”、薄刀“针”。 从真庭忍军十二头领的真庭蝙蝠那里,拿到了绝对不会折断的坚硬之刀——绝刀“铇”。 从下酷城城主宇练银阁那里,拿到了世间万物皆可一刀两断的锋利之刀——斩刀“钝”。 从三途神社管理者郭贺迷彩那里,拿到了数量有千把之巨的众多之刀——千刀“鎩”。 从日本最强的剑圣錆白兵那里,拿到了不去凝视就几乎看不见的轻薄之刀——薄刀“针”。 各种各样的刀被她征收到手。 白发奇策士所用征收的手段,乃是名为虚刀流的一把刀——虽说是剑士却无用任何武器的异端流派。 而其七代目当主——名为鑢七花。 ………… ………… ……以上乃是前情提要。 这个故事会不会迎来大团圆结局呢,现在还不得而知。总而言之,白发奇策士咎儿和虚刀流七代目当主鑢七花的旅行,还在继续着—— ■ ■ 从古到今,九州都因其温泉众多而闻名于世——因为旁边就是有名的活火山,所以传说随便在地上挖个坑都会涌出温泉,乃是歇息疗养的圣地。温泉旅馆也理所当然地遍布这座倚靠着浊音港的小镇各处,而咎儿等人现住的旅店也自然是温泉旅馆。 早早看完了大盆里的战斗,二人回到旅店,一起去了露天浴池。想想看我们也是饱经风霜啊——虽说并没有发出类似的感慨,但二人也是在不到五个月的时间里徒步从京都赶到了九州的萨摩,长途旅行让身体积蓄了不少疲劳吧。莫说小巧的咎儿,就算是体力腕力跟怪物一般的七花,这五个月也是修炼不停,战斗不止。尤其是前往九州的路上。在本州至这儿中间位置处的严流岛上,七花击败了日本最强剑士錆白兵,成为了承袭日本最强之名的“新日本最强”,这事广为流传,一路上慕名前来挑战的无赖浪人剑士简直是络绎不绝——到目的地的萨摩为止,一路上无用的战斗数不胜数。且不提肉体上,就精神上而言七花已经疲惫不堪了。 这时遇到温泉,简直就是雪中送炭。 七花边想着“传说中的温泉究竟是怎么个东西呢”,边顺从地接受了咎儿的邀请。 露天洗浴。 而且还是混浴。 在这个时代混浴并不少见——对于温泉来说倒不如说混浴才是主流。自然,男女错开时间入浴也不是不可能,但咎儿压根不在乎这些,而七花也从小没有这个意识。而且七花还在担当咎儿的护卫,尽可能的还是不要离开她身边比较好。 这个温泉旅馆比起旅馆来更重视温泉,露天浴池修得非常气派。温泉倒也不是很深,体型娇小的咎儿(因为要泡澡所以脱掉了厚重的衣物,于是显得更加娇小了)随便往池子里一坐,水恰好浸没她的肩膀。她用毛巾将自己长长的白发包裹起来,伸手从眼前飘着让旅馆里的人准备的托盘上拿起酒壶倒了一杯酒,一口喝下,脸上泛出微醉的神色来。 七花的身形比起咎儿来说要大很多,以普通姿势泡在池子里面的话,基本上整个上半身都露在外面,可即便如此他也能感受到温泉那恰到好处的热度,脸上露出了舒适放松的神情。他一边毫无顾忌地裸露着强壮的上身,一边抬头仰望起星空来。 “这个温泉呐,” 咎儿边倾斜酒杯抿着小酒,边双颊微红地朝七花搭起话来。虽说店里也有其他客人,不过此时在泡温泉的只有咎儿和七花两人。 “对跌打扭伤有奇效哟——如何?” “就算你问我,” 七花回答道。 “我现在浑身上下又没点伤——” “嗯。也是呐。” 不过这浴池可真大,腿完全伸直也没事,我觉得挺好的——七花说道。 听到这句话,咎儿轻轻一笑。 “……七花。从京都出发的时候,我跟你说过吧。保护好刀。保护好我。然后保护好你自己——不能让要征收的刀有损伤,不能让身为雇主的我受伤,而且你也不能在战斗中身负重伤致使征刀之旅陷入停滞——是这么回事吧。” “没错。” “实际上,我一直认为最后一项是最难完成的——宇练银阁、郭贺迷彩、錆白兵……还有真庭忍军。跟如此多强者交战,你却真能做到从不受伤。即便是苦战也能保住自己的金身不破。说实话,我对你这点极度佩服。” “说啥呐!” 被突然这么一夸奖,七花露出了害羞的表情。在无人岛上度过了二十年——踏入尘世已有五月。总之他的感情已经成长到了被咎儿夸奖后会脸红的水平了。
“又不是在怀旧。” “像吗?” “该不会咎儿你,明明才收集了四把刀,就觉得已经取得巨大成就了吧——我们的旅行不还远远没有结束吗?” “我才没这么想呢,不是那么回事。只是啊,呐,” 咎儿“刷”地朝眼前的托盘探出了手—— 然后把酒壶和杯子递到了七花面前。 “给我喝!” “……哎呀,我不会喝酒。” “只喝一点点死不了人的。难道你要拒绝我敬给你的酒吗?” “…………” “喝——不——喝——?” 虽然前文说是微醉,但其实她已经醉到发酒疯了。 她开始跟小孩子似的“啪啦啪啦”地挥手敲打起水面来。 七花拗她不过,往酒杯里倒了一丁点酒,(装模作样地)送到了嘴里。 “然后呢?” “嗯?” “只是——啥啊?” “啊……只是啊,你看,前几天从錆白兵那里拿到了薄刀‘针’不是吗?从那时候起,我们的征刀之旅就不用那么着急了。” “不用着急?……我还是不明白。” 为了不被再次劝酒,七花迅速地把托盘推回了咎儿面前。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在我刚开始征刀,还没雇佣你之前,曾经犯了两个大错……正是为了弥补过错我才这么心急火燎地赶进度。所以上个月你击败了錆白兵,过错业已弥补,我们也就可以不用那么紧张了。” “啊……” 奇策士咎儿连续两次被人背叛。 一次是真庭忍军,一次是錆白兵。 咎儿的奇策非但没有奏效反而起到了反作用——这对她是严重打击吧。一开始,她请真庭忍军替她征刀,真庭忍军在拿到绝刀“铇”的同时为了钱背叛了咎儿。其后又雇佣了日本最强的剑士錆白兵——因为中了四季崎记纪的刀之毒抛弃了名誉携带薄刀“针”弃咎儿而去。 连续两次被人背叛,因为失态而陷入困境的咎儿无可奈何选择了请出被流放无人岛的流派虚刀流。本来打算请当年被誉为大乱英雄的虚刀流六代目当主鑢六枝出山,哪知他已经驾鹤仙去,于是他的不肖子,七代目当主鑢七花成为了她征刀之旅的同伴。 “先是在不承岛上从真庭蝙蝠那里拿到了绝刀‘铇’,然后又在严流岛上从錆白兵那里拿到了薄刀‘针’。虽说只不过是取回失物,并不会让对我的评价有多大的提升,但状况确实在一点点好转。所以我们不用再焦急了——可以抛去杂念,踏踏实实地专注于征刀了。” “踏踏实实啊。” “踏踏实实地、色色地……” “……” 征刀根本不需要什么色色的事情吧,七花差点就要开始吐槽了,可他转念想到无论如何正经地跟咎儿说都会被她装傻混过去,所以决定还是放着不管算了。 不能被这种小伎俩牵着鼻子走。 不过话说回来,如今咎儿耿耿于怀的事情全都圆满解决了,七花也不由得为之高兴。本来对鑢七花而言征集四季崎记纪的变体刀就没有意义——对于不使用刀的虚刀流来说,虽说并不是对四季崎记纪那些在刀重于剑士的理念下打造的刀剑(以及刀毒)完全没有兴趣,但也只是停留在兴趣而已,更多感受到的是麻烦。虽说七花他是努力实干派的,但却并不是一个勤奋的人。 七花终究只是为了咎儿这个女性而战——她要是觉得高兴的话,七花也会跟着快乐起来。 也不知咎儿是否明白七花的心思, “其实说起来,” 她说道。 “我当初还真怀疑过你——不过现在可没再怀疑过。只是,蝙蝠和錆都因为四季崎记纪的变体刀背叛了我。你会不会也一样,刚把刀拿到手就弃我而去呢?” “啥啊,原来是这个啊。真过分啊——啊,莫非是因为这个,所以咎儿你才会一拿到刀就立马送到尾张去吗?” “我无法否定啊。” 可是,咎儿接着说道。 “现在我可以断言这种担心纯属多余。从此的旅行将不会再怀揣着这种疑虑了……因为至今为止被背叛的仇,已经全讨还回来了啊。虽说要全盘信任你的话,因为你人情味的缺失,尚不能完全做到……但我可以确信你不会主动背叛我。所以你——也要明白这个状况。” “都到这地步了你还说啥呐?” 听了咎儿的话,七花不禁失笑了起来。 “我可是,一直都爱着咎儿的哟!” “……才没这种设定呢。” “本来,咎儿你不就是为了避免像庭庭或者錆那样遭到背叛,才选择了虚刀流作为自己的刀的吗?选择了既不会为了钱也不会为了刀而有所动摇的、无刀的剑士——虚刀流。” “没错——确实如此呢。” 因为是刀。 所以绝对不会背叛。 “而且在这之前……” “爱么?” “没错。我是为爱而行动的人啊。” 果然是因为感情还没完善吧,七花毫无羞耻地说着这种话。 “因为我迷上了咎儿啊——所以才不会背叛呢。一起的旅行的这五个月里,每天都更加着迷呢!” “……嘴上说得好听,明明都一起洗澡了,却还是什么都不做啊。” “嗯?你在说什么啊,不是咎儿你叫我来的吗?” “话虽如此……” 仿佛是为了遮羞似的,咎儿直接拿起瓶子朝嘴里猛灌了起来。直到酒被喝干为止,咎儿才将酒瓶放回托盘,推到一边。 “那么——我们也差不多该谈谈工作的事情了。本想着泡完澡后再说来着,没想到这里还挺舒服的。反正也没其他客人,就接着说吧。” “啊啊。反正也没有偷听的人……说起来最近没怎么看见啊。庭庭他们。” “他们又不是整天追在我们屁股后面——而且,能不碰见还是别碰见的好。跟他们为敌也挺麻烦的。” “虽然感觉已经铁定为敌了……然后呢?跟我好好说说这回的目标贼刀‘铠’吧。前不久那些话你是当真的吗?那个铠武者是变体刀的持有者,那副铠甲就是贼刀‘铠’——” “当真。” “……名字可真直白。” 完全没想到,七花老实地陈述感想道。 “而且提到铠海贼团……这个名字也很直白啊。该说他们是不拐弯抹角呢还是说坦诚直率呢?可是我总觉得有点违和啊。那个铠武者……” “校仓必。” “没错,校仓。那家伙……那个……怎么说呢,不是大受欢迎吗?” 想想看之前在大盆里的那场战斗就知道了,七花说道。 “不只是校仓……稍微留意一下,就能够明白在镇子里连这个海贼团都大受好评了。这样的话就不好意思说是为了打倒他们而来的了。” “为了明哲保身,即便不是这样也不能明说出来吧。虽说镇长之类的也还是有的,但实际上这个镇子是被海贼团管理的。” “可这么说又不像是支配着这个港口小城的样子……果然我还是明白不了走红是怎么一回事。到底是怎么回事呢?我倒也听说在出云的三途神社交手过的那个郭贺迷彩是山贼出身——” “海贼和山贼是不同的。虽说双方都是凶残的不法之徒——但海贼的猎场在海上,而不是陆地。” “嗯?” “海贼是一定得有一个回归的场所的。所以绝不会在被当做据点的港口作恶。倒不如说他们会为了港口而竭尽全力——对于铠海贼团来说,这个浊音港就是据点。虽说所作所为跟山贼没什么区别——但一旦被港口拒绝了的话就万事皆休了。” “原来如此。” “九州、四国一带海贼众多,附近地方情况也都差不很多。在旧将军时代铠海贼团原本是以濑户内海为据点的——旧将军没落之后,不知怎地据点搬到了萨摩。” “从那时起铠海贼团就拥有贼刀了吧。原来如此,海贼团那个直白的名字有着这种正当悠久的由来啊。这么说来,我听说过——为了征收贼刀‘铠’,旧将军颁布过海贼取缔令?” “记忆力不错嘛——不过那个海贼取缔令最后无疾而终了。不能小瞧海贼的力量哟。再怎么说在船上他们是无敌的。” “那么只能在陆上和他们交战了啊。可是,咎儿,不是我鸡蛋里挑骨头——那家伙在陆上不也很能打吗?偏偏又拥有着贼刀‘铠’——” “那也是地区贡献的一部分哟。是温泉乡为了吸引游客而举办的活动。而且说起那些赌博之类的……评价也想当高,幕府也默许了。再说本来这些活动就多得根本没办法一个个管理取缔得过来……大盆每两个星期举办一次。参加选手会给予强弱排位,而赌博的赔率也与此相关。而这些名角的顶点自然就是校仓必。” “你挺专心于情报收集的嘛!” “你瞧不起我吗?无论怎么说,能够看到校仓的战斗只能称为幸运。是不是我平日行善众多终于有善报了?” “这、这我不清楚……” 七花苦笑道。 他似乎也动脑筋想了想。 “那个,之后该怎么做呢?我不管你这回怎么去交涉,想拿刀的话,果然还是得我和校仓在那大盆里打一架吧?” “也不是……那个大盆也不是说参加就能参加的,想进去也得要手续。而且积极吸取下在三途神社时的教训,我们应该避免在敌人的地盘上作战。而且也得考虑到贼刀‘铠’的特性。” “那特性,是啥?” 那不过就是个铠甲吧——七花说道。 “或许是我多嘴,咎儿,那东西哪儿是日本刀了?虽说刀还没征收完,但四季崎记纪是个变态我也早就明白了,可再怎么说天底下也没有把铠甲当作刀的道理吧?” “这话可不对,那个多少也算是刀。老远看上去可能弄不清楚,那铠甲上装满了锋利的刀刃。你觉得那个使刚剑的人为什么只是撞了一下就变成块破抹布了?那并不是打击造成的伤害,而是刀伤。” “确实那个人满身是血啊……嗯。用撞击来砍杀对手啊。可是,即便你这么说——” “我明白你想说什么。确实那不是普通的刀——作为铠甲的特性更强烈。虽说那是用打造日本刀的玉钢制作的铠甲,但理所当然地防御力要强于攻击力。” 又回到之前的话题了不是吗,咎儿说道。 “征刀至今你未曾受伤……就连征刀之前初次实战挨了真庭蝙蝠的手里剑炮也没事,你这防御力确实值得大书特书,而校仓的贼刀‘铠’则和你一样拥有着金刚不破的防御力。比起变成块破抹布的人来,我更担心你变得像那粉碎的刚剑一样。要是拿着半吊子的实力去挑战那贼刀,恐怕真不是一两处小伤就能收场的。” “那坚硬让我想起了绝刀‘铇’啊。” “唔。恐怕那就是四季崎记纪做贼刀的灵感源泉吧。本来‘铠’在构造上就拥有着绝刀不能及的坚硬度啊——” 绝刀“铇”的特性——坚硬。 斩刀“钝”的特性——锋利。 千刀“鎩”的特性——数量。 薄刀“针”的特性——脆弱。 “贼刀‘铠’的特性——乃是世所罕见的防御力。并不只是坚硬而已,更能提供滴水不漏的保护。那份金身难以攻破——而且,舞台再被限制在那个大盆内侧的话就更加不好办了。” “船上无敌,大盆里又攻不破,怎么给人一种走投无路的感觉啊。还能跑到天上打不成吗?” 而且,七花说道。 “说什么不是一两处小伤就能收场——你说过吧。我不能弄坏了刀,那也就是说本来我就不能打破贼刀不是吗?” “我也没让你去做些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这种事不用你说我也明白。那铠甲裹得严严实实的,也没有能让人突入的缝隙啊……” “如果是以锋利著称的斩刀‘钝’的话说不定能打破那防守,但那样就伤到了铠甲了吧。” “唔。可我们也并不是束手无策。你那奥义……我想不起来是第几招了,不过确实有吧。铠甲贯通技。” 虽说对于咎儿忘记了具体数字的行为七花略有微词,但还是一句“这么说来”没有继续追究——铠甲贯通技。 这是更接近拳法的技艺。不破坏外表只破坏内侧,即便是隔着铠甲盾牌也能造成有效的打击——熟练的话就跟“隔山打牛”或者“发劲”之类的技术一样。与其说是无力的虚刀流才拥有的技术,倒不如说在纯正的剑术里,为了实现不斩面前之物而攻击到背后的敌人这种杂耍般的绝技,这种技艺也是必须的—— “虚刀流第四奥义——‘柳绿花红’。” 七花说道。 “从第四式‘朝颜’衍生出的奥义。虚刀流七式里唯一一个握拳的招式……原来如此,这样就可以不伤到铠甲,直接击倒里面的校仓了。” 既没有违反了不伤到刀的条件,又能和贼刀一战了——七花自顾自地认可地点了点头。 而咎儿则, “哎,就算不用铠甲贯通技,校仓——或曰贼刀‘铠’,也跟至今为止的对手有所不同,想要赢的话方法多得是。虽说那铠甲是金刚不破,打倒校仓的办法,只要动动脑子立马就能想出两三个来。” 如此说道。 “哎。比如说?” “打到海里去。” 咎儿平淡地说道。 “虽说是严密无间的铠甲,里面也是存在着校仓这个人的,他也不得不呼吸。那铠甲自然也不可能完全密封——一定有着细小的缝隙。那么只要让它浸水的话,很快里面就会灌满水,人在里面就会因为窒息而淹死。而且以那铠甲的重量也不可能沉到水中还能浮起来。在铠甲的脚部缠上坚固链子的话,校仓必淹死后就能很快拉上来回收了,只要后期处理仔细认真,也不会生锈。” “啊……你这思考模式真像是恶魔啊……” 咎儿的提案把七花吓到了。 即便是呆在温泉里依然背上一阵冰凉。 咎儿则完全不在意,继续说道。 “或者,也可以用加热来攻击。加热行得通的话冷冻也行,不过从手法难易度来考虑的话加热比较容易吧。用伤不到铠甲程度的热照射——无论什么金属都容易导热。内部充满热气的话,里面的校仓自然会热死。” “……” “嗯?怎么了?七花。你脸色不好哟。” “没、没有——” 咎儿一脸疑惑地看着因为见识到咎儿的暗黑面而面色铁青的七花。不过一想到这也算是夺回了失去的绝刀和薄刀的咎儿终于开始发挥其军事家的本领了吧,七花也应该高兴才对…… “可是,也是呢……虽说铠甲确实有着绝对的防御力,但穿着的人却是个普通人,所以也不是完全没办法——我的铠甲贯通技也并不是瞄准铠甲而是狙击里面人的技术。既然可以使用卑鄙手段的话,那么让校仓脱了铠甲再狙击也行吧。” “那与其说是卑鄙不如说是理所当然的战略吧,可是结合现实情况考虑一下的话这根本实现不了。那个人——铠海贼团船长校仓必,绝对不会在别人面前脱下那副铠甲。” “……诶?” 就好像宇练银阁绝对不会踏出下酷城某间屋一步一样哎——七花说道。 宇练银阁的绝对领域。 那个也是——金刚不破的防御。 “就算是海贼团的同伴,也没见过校仓必的正脸——的样子。从这个意义上来说,他也算是个谜团重重的人。或许干海贼之前犯过什么事?” “唉,既然干了海贼,就不能随便暴露自己真面目吧。不过那铠甲装的样子确实很有特点,让人觉得超帅的哎。” “说起来,宇练银阁也一样斩刀‘钝’不离左右——与其说是保护自己,倒不如说是在保护刀吧,这样想的话也能说通。这种程度的作战计划那边也应该会有所准备吧——嗯。” 咎儿似乎话中有话,七花虽然注意到了却没有深究,而是一句“那么”将话题继续进行了下去。 “也就是说对方说不定早就准备了对付水攻或者火攻的策略了?” “那是当然。我只不过是给你举几个简单易懂的例子而已。就比如说把他丢到海里去,就凭那大小和重量,哪是那么容易能弄动的。而火攻在那大盆里也没法用——就是这样子。所以啊,制定作战计划,要有更加复杂的手法、更加复杂的机关才行——可是啊,七花,如今这场合,麻烦的其实是其他的事情。” “什么事?” “校仓必大受欢迎之事。” 咎儿讥笑道。 “别误会——虽说他有很高的人气,但他根本不是什么圣人君子。山贼海贼说白了就是一群荒野刁民的集团——即便对这个港口城镇有所贡献,也不过是因为符合自己的利益而已。他们在海上可是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其暴行让人不忍目睹——刀狩令虽说是恶法,但海贼取缔令却并不是恶法。也就是说,” 咎儿顿了顿,说道。 “校仓必是杀了也无妨的对手——” “……” 真庭蝙蝠。宇练银阁。郭贺迷彩。錆白兵。 对于一直以来将交战对手一个不留地全部斩杀的鑢七花来说,这句话的意义他无法理解。 七花并非是不知手下留情的剑士。 事实上,到本土上后,咎儿曾为了测试他的本领而带七花去京都的道场到处砸场子,而他也并没有让那些陪练的对手负上无法痊愈的重伤—— 可在生死相搏时,他却并不会为夺走对手的性命而有所踌躇。 没错,就连在来九州的路上—— “……到这的路上——沿途不是屡次被人挑战么?” “嗯?啊。打倒了錆白兵变成了日本最强之后,一直被人要求非正规比试的那些事啊。刚开始的时候我都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个,好像跟大概十个人交过手?” “十三个人。” 咎儿说道。 “而他们全都被你斩杀了。” “……?啊,然后呢?” “没什么……” 啊,然后呢? 十三人——将与自己无关的十三个人全部斩杀后,感情却只有一句“啊,然后呢”。七花是在无人岛上长大的,这设定已经尽人皆知了,而这就是鑢七花的人格。 这就是——不能完全给予信任的地方。 可是,这个缺点对当前的形势没有影响。不,自然会有所影响——但也不是能立马解决的问题。 而且如今这个问题不是重点。 “我主要想说的是,仅仅是杀了錆一个人就引起了这么些麻烦事。錆并不是什么热门人物,但他是日本最强的旗帜,仅仅是如此就有着巨大的影响力……那么,七花,你想想看。假如我们能制定出策略,而你也能够打倒校仓,可万一我们把校仓给杀了的话——会发生什么事呢?” “贼刀‘铠’到手。” “给我动动脑筋!” 咎儿用手捧起热水泼在了七花身上。 而七花默默地被浇了个透,终于开始思考起来。 “呃……啊,因为校仓大受欢迎,那么说不定最糟的情况会跟整个镇的人为敌?” “没错。而且别忘了还有海贼团。” 虽说回答有点迟缓,但咎儿还是给打了一个及格分。 “虽说比不上三途神社那会儿一千对二的最糟情况——在这镇里,靠海贼团过日子的人少说也有几百号。而且最不利的是这里是港口城镇。不用特别准备都会变成背水一战。” “就不能拿了刀立马走人吗……顺便问问光算海贼团有多少人?” “主要成员有二十人吧。这点人数难不倒你。” “这海贼团人真少啊。” “该说是少数精锐吧。即便如此——我觉得还是不足以对你构成威胁。二十个人也不可能都擅长战斗。可是……如果只是和这个海贼团作对的话还好说。可就如我刚刚所说的……我不想整个镇子都变成敌人……” “也就是说,不能跟之前一样堂堂正正的剑士对决了吧。” 七花说道。 “那就靠你擅长的交涉了。” “嗯,就是这么回事。” 战场上的主角是身为战士的剑士。可战场上最为重要的事情却并不是胜负本身——当然要非在胜负中做选择的话人们一定会选择胜利,可胜利并不意味着一切就万事大吉。 战场上最重要的是战前准备——以及战后处理。 无论是战胜处理还是战败处理,都不允许失败——即便在战场上取得了多么华丽的胜利,倘若战后处理有所差池,就会变得得不偿失,而就算遭遇了多么惨痛的失败,只要战后处理得当,也可能最后反而能从中获利。 百战百胜的常胜将军是不存在的。 将胜利果实最大化,败北后果最小化,交战前该如何运作,胜利后该如何运作,败北时又该如何运作——这就是一流将领和二流将领之间的差距。所以说战场并不是单单依仗剑——就拿奇策士咎儿来说,即便经历了真庭忍军和錆白兵两次背叛也能在不到半年时间里将失去的一切夺回,这一切都是她高超的战败处理的结果。 “可是,如今这个场合——该跟谁交涉呢,这可真微妙啊。虽说跟校仓直接交涉能干脆地直捣黄龙,但考虑到从弱点进攻更加容易,或许该从只是个花瓶的镇长着手……或者该找码头的负责人谈谈……” 看见咎儿嘟嘟囔囔地进入了自己的世界,七花明白之后就没他什么事了。接下来就是咎儿的领域了——无论她想要怎么做,七花都帮不上任何忙。 既然信任她,就该放着她不管。 “咎儿。差不多该出去了吧?” 他忽然注意到说话的当儿已经在温泉里泡了老长一段时间了。再泡就该泡晕了吧——且不提刚刚讨论的计策,要是自己先被水攻火攻了岂不笑死人。 “嗯……啊,也是呐。就洗到这儿吧……反正留给思考的时间多得是。现在绝刀和薄刀都拿回来了,幕府里再也没人能来乱挑我毛病了——冷静地慢慢想办法吧。啊对了,七花,你,先给我,站起来。” “嗯?” “我叫你在浴池里站起来。” “啊……” 虽然七花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却依然听话地试着站起来。因为七花猛地抬起那高大的身躯,水面上掀起了巨大的波澜,浇了咎儿一脸,而咎儿却毫不在意,睁大眼睛盯着七花那暴露在点点星光中的身躯。而七花也不试图遮挡身体,就这么亮着让咎儿看。 唔,咎儿点了点头。 “……这么看来,你的身体确实有够大啊——虽说身子骨显得很纤细,但却没有一处不精壮。这一路上是不是比在岛上时更加魁梧了?” “是吗?这个,虽然你这么说,但我是完全不清楚……啊,既然咎儿你这么说了,那就肯定是吧。怎么了?” “没什么……已经可以了。抱歉啊,一直逮着你狠盯个没完。我们回屋里继续说吧。” “诶?话还没说完吗?” “还没呢。还有重要事情没跟你说呢。” 说着咎儿也站了起来,跟七花一样她也没有试图遮掩身体,就那么在温泉里站直了身子,又顺手解开了被毛巾包裹着的白发,朝着更衣处走去。 七花则跟着追了过去。 征刀之旅也到了第五个月,至今为止从未受过伤,更是跟跌打扭伤彻底无缘的七花,却如此想到——这温泉挺不错啊。 ■ ■ 冷静地慢慢想办法吧。 虽然咎儿如此盘算,可事态却并没有按照她的构想发展——倘若一切都能够如她预料的发展的话,她本不该亲身奔赴这征刀的险地的。这天夜里,事态——为征收四季崎记纪十二把完成形变体刀之一的贼刀“铠”而规划的状况,完全脱离了她预想的轨道——而且直到陷入这种状态之前,咎儿都没能察觉到这些变化。她就连会发生这种事的预感都没有。 泡完温泉后再去按摩,这中的美妙从古至今一直都让人痴迷不已,可咎儿和七花如今乃是那群“想当日本最强”的杂兵们的追杀目标,随便让不认识的人摆弄身体可是万万使不得。更何况这是在敌人的领地——想要享受泡澡后的按摩的话,只能自力更生了。 不用说,咎儿才不是那种因为七花工作认真努力就用按摩来犒赏他的体贴女子。那种事就算是世界末日了她也不会去做。所谓“自力更生”,就完全等同于七花给咎儿按摩了。不过让男性的七花来揉捏自己的身体,就算是咎儿也多少有些抵触心理,于是她眉头一皱计上心来。 咎儿在事先准备好的屋子里铺上被褥,然后穿着布料单薄的衬衣趴在上面,让七花用脚踩自己的背。 美名曰踩踏按摩。 “……” “啊……人家舒服死了……” 一个身穿单薄的衬衫,身材娇小的女性极度快活地任由一个裸露着上半身的男子使劲踩,咎儿和七花这副构图怎么看都不像是按摩而像是变态们在做些不好的事情。 登三途神社的千层台阶时也是这样,看来她在这种情况下想出的奇策都很有问题。 感觉像是自掘坟墓自寻死路。 “是吗,原来觉得舒服啊……可是我心里却怎么都觉得不是味儿啊……” “说什么莫名其妙的话。脚别停啊。踩得再使劲点。” “还让我再使劲……” 要使出全力的话咎儿早就被踩扁了,正如七花所说的他已经调整到最佳力度了。这就是话说的很明白却让人不知如何是好的绝好例子。 “轻轻踩踩头说不定也会很舒服……” “这也太那啥了……好吧,我明白了。” 七花朝着趴着的咎儿的头连同那头白发一起踩了下去。咎儿“啊~~~”地发出了难得的愉悦的恍惚的声音。 ……她说不定骨子里真是个变态。 这样的话要不了几天七花也会被培养成变态吧。 “那个,继续刚刚的话题——你说的重要的事情是什么啊?” “哦哦,那个啊……唔。那个啊,开始是用你的第四奥义‘柳绿花红’去对付贼刀‘铠’……然后,对付大受欢迎的海贼团船长得做诸多准备……只要从现在开始谈论各种各样的或迂回或直接的计策就行了——最重要的是得研究研究校仓必本人。” “啊。这么一说,” 海贼团啦,西洋甲胄似的日本刀啦,一直以来都只注意这些显眼的东西——却一直无视了贼刀“铠”的持有者和使用者、管理着这个浊音港的海贼团船长校仓必这个人。 “大盆一战,只见他撞人了——既然名字叫做否崩,那么多少也算是招式吧。也是啊,最算能解决贼刀‘铠’,也不能靠这个解决校仓必——” “校仓必至少每两个星期要在大盆里露一次面。对付他的战法战略只要做点情报收集工作立马就能想出来——可是,七花,我想说的不是这个,而是更单纯的问题。” 咎儿说道。 以被踩着的姿态。 “你跟比自己个子还高的人交过手吗?” “……” 校仓必。 大盆一战时,因为离得远,周围又没有参照物,所以对此没有留下深刻印象——且不提贼刀“铠”之类的事情,那个人本来就已经高得超越常规了。 用巨大都不足以形容的巨型身体。 贼刀“铠”高达七尺以上——这也就是说铠甲中的校仓也有七尺左右的身高。 比鑢七花要高出一头甚至两头。 一般情况下,一提到那些绝对不会脱下铠甲、绝对不在人前露出真面目的人,都会想到里面的人会不会一直在换来换去——可对于校仓必来说,绝对不会存在这种疑问。 因为如此巨型的身躯——不可能到处都是。 “小的时候老爹和姐姐倒是都比我高……” 鑢六枝。 鑢七实。 这是和七花一起住在不承岛的家人—— “不过七岁左右时个子就超过了姐姐,十五岁左右时就超过了老爹。这一路上,无论是你找的陪练还是到九州之后碰到那群烦人的挑战者……都没见着有比我高的。” “嗯。本来你就实战经验不足——身体发育结束后又只是和比你个子矮的家伙交手。也就是说,这是你第一次跟比你高大的对手交战喽。” 一路上因为击败了錆白兵,承袭了日本最强之名而遭到的“挑战”,对于七花而言只不过是征刀的阻碍,是无用的“烦人”的事情——可是咎儿却不认为这是坏事。对于实战经验不足的七花,无论是怎样的战斗都能积累实战经验,因此这并非没有好处——跟道场剑法截然不同的非正式对决一场接着一场,确实能够带来成果。虽说七花有着一定会斩杀对手的老毛病,病根深入骨髓目前无暇处理,但七花的实战经验在一场场的战斗中逐渐积累了起来,征刀的成功率随之上升这一事实却是无法否认的。 可是。 这些挑战者中没人比七花个子高—— 虽说本来就没期待这些没风度的挑战者能有多大本事,但也希望至少能在体格方面给予参考……可咎儿也不得不接受七花的肉体正如刚刚浴场所见那般远超成年男子的平均值的事实。搞不好他其实是日本第一高吧,咎儿如今突发奇想到。 不过很可惜。 跟七花比起来——完成形变体刀的持有者个子要更高。 “没想到贼刀‘铠’是如此大的日本刀啊……虽说知道是具巨大的铠甲,但我一开始真以为只不过是夸张的说法而已。你一直以来只跟比自己矮的人交过手,所以我的话你可能理解不了……七花。身高是跟强弱紧密相连的。” “哈哈哈。还真像是小不点的咎儿说的话。” “切你哟!” 咎儿灵巧地扭转过身体,冲着踩向自己背的七花的脚踝打了下去。因为打击的是皮包骨头没什么肉的部位,所以她这击手背的叩击让七花感到了相当大的疼痛。 “喔喔……好久不见的‘切你哟’!” “啰嗦。自然,小个子也有小个子的战斗方法——灵活多变的身形和轻盈的脚步是他们克敌制胜的法宝。可是你能理解小个子的这种战斗方法吗?” “唔。” “因为没跟比自己高的人打过,所以这也没办法——本来那就是你根本不需要掌握的战法。可这回不同。只有这回例外。这回你的对手是校仓必这个有着巨型身躯的人——” “……就没什么对策吗?” “与此相关的对策,一概没有。” 咎儿很干脆地说道。 “对于没有任何武术心得的我来说,这完全是我不熟悉的领域——你自己去想吧。” “这样啊……” 虽然嘴上一副无所谓的语气,但七花依然一脸困扰的表情,可这事确实没法让咎儿帮忙思考。虽说咎儿拥有着一路上的指挥权,但战斗却是七花的专项。只能自己去想了。 比自己高大的对手…… 从来没考虑过这种事情。 事实上就算看了校仓大盆一战,他也没考虑过这个问题——对于七花来说,这完全是预料之外的状况。 可是。 这时发生了更加预想不到的事情。 从紧闭的拉门的另一侧——也就是走廊那边, “客官。” 传来了呼唤的声音。 从口气上来看,应该是旅店的工作人员。 咎儿的身体一下子僵住了。果然她还是明白这个状况(穿着衬衣被半裸的男子用脚按摩的状况)要是让人看见了会非常糟糕的。停下,快给我停下啊,她小声催促着七花。七花听到了脚步声,早就察觉有人在靠近这间屋子,但对于这种状况让人瞧见会非常尴尬一事却完全没有自觉,于是一边疑惑地埋怨着“突然叫人停下来你到底是演得哪出戏啊真是个奇怪的家伙”,一边听话地把脚底从主人的背上挪开。 “怎么回事?” 咎儿一瞬间装出傲慢的语调(虽说声音有点走样),冲着走廊问道。 “非常抱歉,深夜前来打扰了诸位安眠。只是外面有贵客求见客官——” “……是谁?” 咎儿一头雾水地站起来,在衬衣外面披上了那身奢华的衣服,然后问道。 旅馆的工作人员回答道。 “是铠海贼团船长——校仓必大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