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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之国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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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结长篇] 【幻想系】 紫砂盔 已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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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9-26 19:56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魔鬼的马桶 于 2010-9-27 16:35 编辑

刚发现的这个论坛,我很喜欢,发下我前些日子写的短篇吧..虽然参赛落选了.

                                                  第一章魔人
废物没有活着的意思。
与自身的意志无关,被排挤的人总归只有这么一种选择项。
不是不想,真的不是不想。
不是不想改变,不是不想脱离,而是无力,理所当然的陷落。
成为他人的饵食,每日供人嘲弄。
旁人的眼光带着毒素,稍一正视,就像被蛇给摄了魂魄的蛙般动弹不得。脑海所能想到的,便是害怕、自卑、艳羡,和——诅咒。
诅咒。
如果——持有力量,那末便把他们都扯成碎片吧。
如果——持有财富,那就令他们因为贫穷而落泪吧。
如果——持有美貌,那让他们为了这红粉骷髅而反目成仇吧。
诅咒。
诅咒着不公的一切,诅咒这愚弄憨人的卑贱人世。
诅咒。
直至身灭,仍不间断。
******
可是。
………………
很奇怪。
……………………
为了什么?
…………………………哈!
从内心发出的这种称之为【深沉】的哀悼,除了可笑之外,又该用什么去阐释?
为什么。
为什么要去怨恨自己居住的世界?世界在转,银河在转,人人都有权利在太阳底下嬉皮笑脸的度日,而选择了躲在阴暗角落的,正是自己。
被嘲弄不也是理所当然吗?
怨恨不得,嫁祸的种子。
无论扎根多深,往地底的黑暗处生长都是为了更高的伸向蔚蓝的天空。
无知的愚者,奉献此身仅为诅咒?
那么……只能称之为无聊了。
******
不知不觉中,溢出来的怨恨之水,支撑着身体的力道,就这么无声无息的消退了。
——啊啊,原来,连持续诅咒的怨念都不具有呢……
身处在闇水之中,被违逆生命之海的背叛者所紧紧包裹。
却感到意外的舒适。
湛红的潮浪、漆黑的沙滩,覆盖彼岸天与海界限的,是死的色彩。
令人炫目的另一个世界。
唯有黑与白的融合,才能重现出的永恒色彩。
亦是让人唾弃的黑暗。
而如今,连去诅咒这存在也是无聊的娱乐物。
让人作呕。
那么——
“什么、什么都无所谓了。”
漂浮在死之海上,他抬起了手臂。
唯一的念头,便是世界中央的光源——天之上的那轮银月,让他感到了安心。
“法尔茜奴……”
轻声的念出,这钥匙的名字。
******
“喔喔,那个叫法尔茜奴的,是谁来着?”
捡回来的男人终于出声了,意想不到的却是他开口第一句话便是女人的名字,让艾洛洛有点想笑。
——真是久违的青春对白呐……
放下手头的工作,艾洛洛站起来伸了个大懒腰,晃了晃在曙光照耀下灿烂闪耀的金发,过去查看男人的状态。
床上的男人——其实不应该这么称呼,按照一般的经验来看,他只算是个未满二十的少年吧。但艾洛洛只懂得分辨童年、青年和老年,对于她而言,那种还幼稚的撑大眼睛装出一副初生小鹿模样、可是喉结已经开始突出的少年男性就跟森林里的浓雾一样暧昧难解。
少年有着罕见的黑发,多得如此,艾洛洛才能在众多黄头发绿头发褐头发的尸堆中发现频死的他。
但不仅如此,少年甚至连眼睛也是黑色的,和艾洛洛一样。
这让艾洛洛在检查他伤势时大吃了一惊,也因此打破了自己树立的对人命持“救不回来就闭上嘴巴死掉”的残酷原则,数天来一直寸步不离的照料着他。
——你的眼睛会看到我的眼睛所看不到的东西吗?
艾洛洛带着如此的淡淡期待。
伸出手在少年的脸上晃了一下,却仍是毫无反应。
“什么嘛,还没醒就安静的躺着啦!都像具尸体一样了嘴里还念叨着女人,真是佩服你们男人呐,我。”
看着少年沉静如湖的睡容,艾洛洛产生了有点想敲他脑壳的冲动,但最后还是压抑住了。
“真是的……连一拳都受不了,所以才说人类什么的真是很麻烦呐……”
和美丽的容姿相悖,艾洛洛从旁边拉了张椅子过来,粗鲁的坐了下去,有点无聊的搔着后脑勺,发梢飘扬,露出了被柔顺金发所遮掩的尖耳朵。
一开始的好心情已经荡然无存了,艾洛洛此刻只觉得憋得慌,回想一下,自己为了这个柔弱的小家伙已经几天没合眼了。
换做其他的女性,想必会花容失色,对自己憔悴的容貌忧心忡忡吧?但艾洛洛神色中丝毫没有疲惫之色,而且就算是也不会在意。原本,她就不是那种注意外貌和礼节的人。
“如果不是你的眼睛也是黑色的,才懒得理你呐,我。”
不满的对着少年嘀嘀咕咕,艾洛洛伸手整了整歪掉的被子一角,却突然觉得手背传来暖暖的触感。
原来少年握住了她的手。
“喔……?”
艾洛洛露出了足以迷得男人神魂颠倒的喜悦笑容。
“怎么,寂寞,还是害怕,或者只是单单的想抓住救命稻草?”
勾勒出魅惑曲线的嘴唇之上,是冰冷的漆黑眼瞳。
啪!
重重地甩开少年的手,艾洛洛反手给了重伤仍在昏迷中的他清脆的一巴掌。
“别撒娇,小鬼。”
艾洛洛收回手,带着看到秽物的厌恶表情翘起了二郎腿。
“唔……啊…好痛……”
或许是刚才那一巴掌凑效了,少年揉着肿胀的脸颊,醒了。
见状,艾洛洛笑了,满心愉悦。
“哟,醒了嘛,小鬼。”
******
“哟,醒了嘛,小鬼。”
——是谁。
像竖琴一样流丽的声音。
“喂喂,醒了就振作点,没死就能跑,好了好了,站起来站起来。”
一双纤细的手架着腋下,粗鲁的把少年从床上拖到地上。
——等、等…痛痛痛……!
起始的迷糊化作了明确的愠怒。
“喂!我说你……!”
少年睁大了眼睛,想苛斥对病人这么粗鲁的哪个人。
但话只说了一半,只能说出一半。
少年,直视了艾洛洛的眼睛。
同为漆黑之瞳。
——黑眼睛……?恐、恐、恐龙?!
艾洛洛圆润的大眼睛,在少年看来,就和远古猛兽一般充斥着杀与戮,从无机质的眼睛里透露出来的唯有无情,冰冷,绝对,不可直视、不可饶恕。
然后,少年像是堕入了冰窟,颤抖起来。
——死……会死……!那是、那是什么怪物!好、好可怕…!好可怕!
手从腋下抽离,失去支撑的少年这么瘫倒在地上。
“什么嘛,也就这副德行?亏我还有点期待呢,小鬼。”
头上传来悦耳的嗓音,带着不屑的嘲笑。
少年想抬头,但本能却坚决反对。
“啊啊,等待会能动了就滚吧,难得捡回条命,别再出现在这里。”
从耳边传来悉悉索索的衣物摩擦声和沉重的铁块撞击声。
听起来像是在穿着盔甲似的。
本能还在抵抗,但少年对于自己一直低着头瘫跪在地上感到了愤怒。
——抬起头!抬起头!管他什么怪物还是恐龙,到了现在还会怕死吗?!
“别、别……别小看我……!”
不管气管的哀鸣,无视脊骨的疼痛,忽略在脑里乱窜的热流,大口大口的喘息,少年颤颤巍巍的抓着床沿撑起了身子,抬起了头。
看到了。
刺眼的曙光从门边漏了进来,木制的简陋房间里摆满了盔甲的部件,而眼前,一个金发的美少女,眯着眼睛像是有点吃惊似的鼓着掌。
“了不起了不起,撤回前言,你让我意外了,小鬼。”
“啊…………”
少年又看到了,身着肩甲的少女,白皙颈脖之上,红艳樱唇之上,无机质的眼睛。
杀戮者之眼。
艾洛洛黑色的眼瞳像是无底的深渊,洗去了少年鼓起的最后一丝丝力气,他双脚一软,又将跪倒在地。
——果然还是不行吗……我……
但却被迎身而来的艾洛洛接住,瘫倒在少女的怀抱之中。
“弹回床上去吧,小鬼。”
如此说着,艾洛洛单手托住少年的腰,粗鲁的把他推到床上。
“呜……!”
发出短促的一声哀鸣,少年蜷缩着抱成一团。
“哎哟,碰到伤处么,振作点呀。你,就算泪汪汪的皱着眉头也不会有人同情的,小鬼。”
像是心血来潮般,艾洛洛又坐了下来,用着那残酷的眼睛凝视着少年。
“说来看看,你看到了什么?”
“什么……意思……?”
少年挣扎着撑起身子,满脸冷汗的坐了起来。
“不单止不经打还头脑迟钝呐,你。你,究竟在害怕着我这个救命恩人什么呢?一般男人看到我的第一眼都只会兴奋,不过你却……我对这个有点兴趣而已。”
少年抬着头,却始终游离着视线,沉默了好一会,他像是克服了什么似的开口了。
“你……是你救了我吗,感谢你……但就算如此,你让我觉得、觉得很可怕……所以……”
“可怕?我?你第一眼就这样觉得?”
原以为这么说着会惹得这个杀人狂杀性大起,但听着语气却觉得她似乎很高兴。
少年深吸了一口气,颤抖着把视线瞄向艾洛洛的脸。
在笑。
少女眯着眼睛露出了愉悦的笑容,低垂着的眼睑让少年联想到了盛开的花。
“喂,很有趣,真的,你真的很有趣哟,小鬼。”
少女睁开了眼。
“黑色——死、恐怖、无尽、无光、狰狞、愉悦、撕裂、绝对、染血、破碎、疯狂、徘徊、冷酷,还有、悔恨。”
用手抓着少年的两颊,强迫他与她对视,不顾瑟瑟发抖的身体几近崩溃,少女无节制的摧残着少年的心。
“你看到了,你看到了写在我眼里的东西了,可是为什么?因为你的眼睛也是黑色的缘故?有趣,太有趣了。”
咯咯咯的咧嘴笑着,黑色的心之窗却始终如一,鞭笞着少年的神经。
“哈——哈——哈——哈——!”
少年不由自主的感到缺氧,大口大口的呼吸却始终缓解不了脑中的饥渴。
——“喂,垃圾嘛。”
——“嘻,垃圾啊~”
——“对,是垃圾。”
——“垃圾垃圾垃圾垃圾垃圾垃圾垃圾垃圾垃圾垃圾垃圾垃圾垃圾垃圾垃圾垃圾垃圾垃圾垃圾垃圾垃圾垃圾垃圾垃圾垃圾垃圾垃圾垃圾——嘻~~你是,垃圾嘛。”
熟悉的脸孔亲昵的向着少年靠拢。
“啊啊啊……不是!”
令人作呕的黑色让少年痛苦。
“停、停下……停下来!”
情急之下,少年用头撞向了少女的额。少女没有闪开,静静地承受了少年的苦。
两双黑色的窗户对望着,交流着秘藏的晦暗。
少女黑色的眼睛眨了眨,像是吃到苦药的小孩。
“什么嘛,你的痛,只有这种程度?”
少女又笑了起来。
啪!
对着少年又是响亮的一巴掌,少年猛的向后一仰,后脑勺撞到墙壁,昏迷了过去。
“你以为,头槌不痛的吗?”
在少年渐行渐去的意识里,唯有这句话让他安心。
******
从昏迷中脱身,少年睁开了眼睛。
看到的是并不高耸的木质屋顶,木梁随意的搭在一起,总有种什么时候折断也不出奇的危机感。
红得要燃烧起来的光从一直没有关的门的缝隙里透出来,周遭都染上了昏黄的落日之色。
“已经……傍晚了吗?”
揉了揉火辣辣刺痛的脸颊,少年有点乏力的下了床,吃惊着自己身上穿着的一袭白袍,有点摇晃的步出房间。
刺眼。
“唔……”
少年眯起了眼睛,夕阳的余光总让他觉得不满,像是无限反复的徒劳挣扎。
过了一会,少年的眼睛适应了光线,自然而然的睁开了眼睛,无抵制的把眼前的风景送入眼内。
于是,少年呕吐了。
“什、什么呀这是……我、我是在做梦吗?”
像往常一般做着最后挣扎的残阳,温暖的匍匐在大地之上,照耀出一堆堆、一层层的尸体。
七零八落的肉块、血肉模糊的脸庞,乌鸦高歌着今夜的饱腹,从尸体里叼出一根绿肠、一枚眼球。
少年在山丘之上,俯视着遍布至地平线的另一端、仿佛只存在尸体的大地。
别无它选,少年神经质地笑了,痉挛般、不停地、流着泪笑了。
“什么嘛,真是奇怪的梦,所有人都死了吗?真是不错的收场呢,对,这是最好的……所有人…所有人都死掉最好了——!”
划出泪痕,少年漆黑的瞳孔里欢欣的把一切记录。
“既然这么高兴了,怎么还是忍不住哭出来了?小鬼。”
“啊…………”
背对着沐血残阳,金发的少女——艾洛洛出现在跪倒在地的少年面前。
斑驳的血锈玷污了少女的唇,便连影子也像是罪恶化身。
就像是用血与肉铸造出来的女神像。
少年只能怔怔的看着少女,看着少女漆黑的眼瞳。
“回答我,既然那么高兴了,为什么还要哭?不是一直在祈祷着吗,让所有嘲弄你的人渣死掉。每天都双手合十心中默念‘死吧死吧死吧所有人都去死吧’的你,这么一个虔诚的信徒,在愿望得以实现,奇迹弥合你的呐喊的时候,为什么还要感到遗憾?”
少女黑色的眼瞳中,凝结着经年累月的冷漠。
“我……我、这就是我祈祷的奇迹?他们被我诅咒了吗……是我,杀掉他们了……?我、我并不想……”
“不想?不想吗?不想把所有人宰掉吗?那些可恨的、愚蠢的、弱小的、以嘲弄你为乐的畜生,你不是反复的构想着杀死他们吗?事到如今,只不过是看到了一些尸体,便要放弃了吗,长久以来的屈辱不想洗刷吗?用他们的舌头洗净鞋上的泥巴,用他们的毛发编织成合身的衣裳,用他们的眼球做成巧妙的耳坠,拔出内脏、榨出血液、把所有人都用着平等的铁刺悬挂在高楼上,这都只是想想而已吗,回答我!”
少女散发出惊人的杀气,少年明白自己已经无路可逃。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少年明白了,为什么自己打从心底害怕着这拥有绝世美貌的金发少女了,从她的眼睛里少年喜好黑暗的一面被一览无遗,深埋心底、不可告人的秘密全被撬开,少年怀抱着的所有都被审视。
所以害怕。
害怕着明明看到自身如此旺盛的黑暗欲求,却只是一笑而过,这素未谋面的少女。
那么——便是告解的时候了。
“我……讨厌被人嘲笑,想着报复,想着杀戮,但是、但是……这样的、这样的光景,我不要!”
新的任性愿望,必须用上人生所有才能支付的昂贵商品。
但是,温暖的触感从头上传来。
少女用着小小的手,抚摸着少年低垂的头。
“那么,就继续哭吧,哭到泪干为止。”
夕阳将最后的一抹光彩斜斜的照在少女黑色的眼瞳中,随后,堕入地平面,带走了所有光,仁慈的用黑暗掩埋了遍布大地的尸群。
世界,只剩漆黑一片。
******
“这么说,你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喔喔,还真是出乎意料呢。”
少女嘴里含着木汤匙,含糊的对少年的告白做着无趣的反应。
“我说你压根就不信吧……算了,希望这种事会有人信的我也太幼稚了。”
少年气鼓鼓的把面包一口气咬下。
“诶诶,其实你只是想看看我吃惊的表情来满足自己的虚荣心而已吧,小鬼。”
少女歪歪的笑了。
“唔……!”
正中靶心。
——怎能这么轻易就让你看扁……!
少年集中精神瞪着艾洛洛。
黑色的眼睛对视着。
“哎呀,不害怕了么?”
“哼!自从知道那些尸体是因为战争而死但某人却趁着我大病初愈脑筋不清醒糊弄我说那些尸体是因为我一直希望其他人去死才会产生的这种弥天大谎之后,我就已经只能看到你眼睛里的狡诈了。”
“对呢对呢,那个人还跪在山丘上哭着说‘我不要~’呢,当时真是愉快呢,我。”
咯咯咯的笑着,少女用着爽朗的笑容拭去了少年的不满。
——好美。
不是漂亮也不是可爱,少女的容姿只能让少年想到非人的美。
“我喳——!”
“哇——好痛!干嘛突然插眼!”
“谁叫你不怀好意的盯着少女的脸看?”
“你多大年纪了还好意思自称少女?!”
“我喳——!”
“呜!少女饶命!”
“才这么一下子就讨饶了,你也太没用了吧?真是,快点吃完早饭,待会就要开始了,小鬼。”
“又要开始了吗……”
少年的脸上出现了一丝阴霾。
自那以后已经过了一月有余,自称来自异界的少年也渐渐的熟悉了这里。
当时所见的尸海,正是这个世界的日常,虽然还是不太理解,不过据艾洛洛所说,现在,在这个称之为【城】、拥有数百万人的巨大领地里,正进行着内战。好像是有某个宠臣不知为何对城主举起了反旗,震怒的城主于是率兵亲征,其结果,宠臣处于压倒性的不利,虽然败局已定但宠臣仍然顽强抵抗,而代价,正是少年那日所见。
尸横遍野。
当听着艾洛洛轻描淡写的说明着如此惊悚的话题,少年几乎是难以置信的。
——战争?
对于战争的认知,少年只局限于“会有很多人死掉”这种模糊的单纯计量数字的程度而已,他从来没有想过战争的味道是这么的呛人口鼻,战争的步伐是这么的让人心惊胆战。
初次跟着艾洛洛踏上战场时,看着火球雷电飞箭铺天盖地时,他甚至被吓得有点失禁。
就算在这一个月里已十数次的见识到战争的庞大胃口,少年依然习惯不了。
——太可怕了。
连为了什么都不知道,许许多多的人告别了家庭就这么简简单单上了战场,就这么轻轻松松的死掉。
简直就是闹剧。
少年不了解,一直以来把他人的嘲笑和蔑视当做是世界最大的黑暗,因为被人欺负而日夜祈祷着所有人都去死的他,曾生长在如此和平环境下的他,无法理解战争的庞大。
——还是……我还是不懂……
“喂,艾洛洛。”
“嗯?怎么。”
少年看着细细的嚼着面包的少女,提出了问题。
“为什么你要住在这么靠近战场的地方?”
“哪里,这里也是战场的范围啦,捡你回来之前好几次军队就在这房子的门口前面打起来的。”
“欸?!”
语出惊人。
“那、那结果呢?”
“一如既往的,宰掉一群之后,其他人就都跑了咯,一边凄厉的喊着‘是【杀戮妖精】啊~~!’、‘快撤!她是【战争狂魔】啊~~!’什么的一边歪歪扭扭的跑掉了。”
“也、也对……”
金发的少女艾洛洛不是人类,按照本人的说法,她是现存数量稀少的高等精灵的其中一支——黑月部落的幸存者。
但其实少年对此依然很怀疑。
“不过呐……你除了耳朵尖一点长一点之外也没什么特别的地方……精灵族什么的…”
少年吞吞吐吐的说着自己的疑惑。
艾洛洛又咯咯咯的笑了。
“你呀,一点包容力都没有嘛,在战场上看到魔法师时也是这德性,喊着‘这不可能!’什么的,跟看到怪物一样。”
“不……会用魔法叫出雷电、召唤出野兽什么的,人能做到这种事的就已经是怪物了。”
“这可是最基本的战斗方式耶,前方骑士突进破坏阵型,步兵跟后巩固,法师和弓箭手从旁牵制,打到最后,让前线后撤,叫一直念叨个不停的魔法师部队甩出大魔法猛砸,一般流程都是这样的啦。”
“好像游戏一样……”
“战争就是游戏啦,只不过是每个人都只有一条命,死了就死了而已。”
残酷的结论,少女究竟目睹了多少场杀戮才能如此平心静气的做出这么冷静的总结呢?少年想问,却不敢。
“那……留在战场上,你究竟想做什么呢?”
小心翼翼的提出这个潜藏已久的疑问。
“喔,这个呀,结束战争咯。”
就像一加一就等于二般理所当然、毫无迟疑的回答。
“喔~~原来是为了结束战争……欸?!”
少年呆住了。
“怎么,一脸吃了怪东西的样子。”
“你、你是认真的吗……?”
“当然。”
“这、这、这不是很奇怪吗!结束战争?一个人怎么可能做得到!这种事怎么……”
“可以。”
“唔…!”
不知为何,少年生气了。
“你呀……真的是这么想的吗……”
“嗯,我要结束战争。”
忍耐瞬间冲到了极限,少年重重地拍了桌子,站了起来。
“别开玩笑了!明明只是个女生,竟然说着要结束战争什么的……”
咯咯咯。
少女笑着站起身,毫无预兆的挥出拳头,看似轻巧的一拳把少年揍飞出门,强大的惯性让少年直线飞了好几米才落地。
“呜…!你……哇!”
吃痛的少年起身,惊觉身后就是山丘的尽头,惊出一身冷汗。
“太难看了吧,妒忌什么的,你。”
少女一派悠闲的走出房间,来到少年的身前。
“你对我的目的有什么不满吗,小鬼?”
惊人的气势让少年瞪目结舌。
少年抬头看着那对漆黑的瞳。
无论什么时候,都能一眼看破他人的阴暗面然后付之一笑的深邃之眼。
羞愧于被艾洛洛发现自己其实在妒忌着她,少年无话可说。
少年很清楚眼前少女有多强大,这个月以来他无数次的见识到艾洛洛骇人的力量:一拳就可以令大地龟裂,一跃便可以翱翔于天,随口的吟唱便能招来可怕的巨兽,伸手往虚空一抓便可以从空间的另一端拿出威力惊人的兵器,她在战场上无人可敌无人可挡,拥有着以一人之力便可以改变战局的恐怖力量。
所以,少年不甘心。
所以,少年一直在妒忌。
因为,少年渴望着保护少女,却发现每每都是仰仗着少女的庇护而活。
那苦涩的感觉,令他夜不能寐,让他失魂落魄。
无地自容,少年被强烈的自卑所折磨,投出了不该使用的恶毒语句。
“啊啊!是呀!你很厉害…你很厉害!那为什么还不结束战争?!你不知道已经死了多少人吗?!说得这么漂亮…说得这么漂亮!却什么都做、不、到……”
惊觉于自己的无耻,然却为时已晚。
少女已经很努力了,但战争又岂是单靠力量便能解决?如此的苛斥,除了进一步证明自己心胸的狭隘和自身的无能,又能作何用?
“不……我、我……”
——不要狡辩!你还是男人吗……!
内心如此呼喊,少年深吸了一口气。低头高语。
“对不起!我在妒忌你!”
咯咯咯。
少女平静的接受了,爽朗的对着少年一笑。
“我会结束战争,你也要来吗?”
“……嗯。”
“很好,自己站起来,我是不会娇惯你的,小鬼。”
“是!”
看看山丘之下,两边都已结集了庞大的数量,面无表情的士兵们像是石塑的一般,恭谨的等待着领军的一声令下。
曙光一成不变的来临,战争,反复又反复的再开。
就像个不好笑的笑话。
******
艾洛洛的手段很简单,阻止两方交战,以自己吸引火力,拖到太阳落下夜晚降临,黑夜不适合大规模进攻,到时两方只能收兵。而维持军队的支出是巨大的,旷日持久下必当疲软,最后自然无战可言。
虽然自己对战争什么的一窍不通,可是少年实在是很质疑这种温吞的手法成效有多大。
“为什么不直接把两方的大将干掉?那不是省事多了吗?”
“那样的话只是扩大骚乱而已,而且其中一边是比比努斯城的城主耶,先不说暗杀他的难度高不高,杀了他整座城都会陷入混乱,连锁反应之下其他城也会伺机侵略,到时就只会掀起一场更大的战争而已。”
“那把那个反抗城主的大臣暗杀掉好了,只要有一方获胜,战争自然就结束了不是吗?”
艾洛洛笑了。
“什、什么嘛,有什么好笑的?”
“不,你说的是最好的方法呢,可是……”
“可是?”
艾洛洛摇了摇头。
“我做不到。”
“做不到…做不到什么?”
“喂,我强吗,小鬼?”
艾洛洛问了个奇怪的问题。
“强到非人程度了,简直就是人间兵器。”
“对喔,我很强,可是呢,你认为这种力量不需要代价吗?”
“代价?”
——什么意思?
少年很疑惑。
——这种说法……简直就像是……
“喂喂,怎么可能会有无偿的强大嘛,小鬼。”
艾洛洛把衣领拉下。
“就是这个啦,代价。”
“你、你、你干嘛把衣服拉下!”
微微隆起的洁白双峰让少年脸红耳赤。
“看清楚啦,色小鬼。”
大力地敲打少年的脑袋,艾洛洛伸手指了指双峰的正中。
少女娇嫩的胸口中间刻着一个纹样古怪的图案:像是树根般突兀的线条纵横构成字母图形【N】,两个交错的【N】构成一个对称的六角形,在六角形外面则圈着一个圆,圆环之外是状似燃烧的波浪纹,波浪纹和圆之间则刻画着意义不明的细小符号。
“这是……?”
“契约,也就是力量的来源。”
“契约,和谁的?”
“恶魔。”
“你……你在开玩笑?”
把衣服整好,少女对着少年的肚子又是一拳。
“你的接受能力太低了,小鬼。”
“可是……恶魔什么的、那种东西怎么可能……”
抱着肚子,少年依旧顽强的维护自己的常识。
“信不信什么的就懒得理你了,重点在后面。和恶魔签订契约时自然也就要付出代价,作为得到强大力量的对立面,我无法把这力量用在偏帮之上。”
“难道……!”
“嗯,我为了结束战争而追求恶魔的力量,然而最爱玩弄他人的恶魔给予我的唯一制约就是:当这股力量应用于战争时,我必须作为完全中立的第三方,不得有任何的偏倚。所以呢,你所说的暗杀对方大将什么的我是做不到的,因为被限制了。”
淡淡的,艾洛洛说出了让少年火大的话语。
“喂,艾洛洛,我问你个问题。”
少年把头扭向一边,看着天空问道。
“什么?”
少女注视着两军的举动,顺口答道。
“你,从签下契约之后,过了多少年了?”
“等一下,我想想,啊……太久之前的事了呐……嗯……三百年前有谁来着……啊啊,对了,有那个变态的大贤者……五百年前嘛……对对,那个脾气固执的光之骑士……这么算来……约莫七百年了吧,差不多。”
少年肩膀猛地抖动了一下。
像是压抑着什么,少年慢慢的、一字一顿的问道。
“……那你从七百年前就一直在阻止战争?”
“嗯。”
“一直没有间断?”
“没办法呐,不过也没那么夸张啦,毕竟人类休养生息的时间也加上去记起来的话,也有好几十年是无所事事的游荡,那阵子真是悠闲呐~~嗯,悠闲的日子最舒服了。”
像是记起值得怀念的事,少女边说边点头。
少年咬紧了牙,话语中带着点鼻音。
“我最后问一个,你,你以后也会这样阻止战争下去吗?”
“嗯。”
“为什么?!”
少年大声的吼道。
咯咯咯。
“把头转过来,小鬼。”
少女平淡的命令着。
少年不听。
“为什么要哭?觉得我很可怜吗?”
“难道……难道你觉得很幸福吗?!”
“啊,当然。”
咯咯咯。
少女笑了,不带一丝遗憾,像天空一样澄澈的音色。
少年用袖子擦了擦眼睛,转过头来,用着哀伤的眼神,带着悲哀的黑色瞳孔,凝望着少女微含笑意的漆黑瞳孔。
“你说谎,不管你装出多么释然的样子我都不会相信,为了阻止战争而获得了足够结束战争的力量,可是永远也不能把这力量用在结束战争之上!这难道不是酷刑吗?!明明、明明七百年一直盼望着……明明有这个能力……可是却做不到……这样、这样实在是……”
为少女的遭遇而感到痛苦,少年抽噎了起来。
——七百年,这是一个什么概念?
少年尝试着去想象,然而想象的尽头除了无穷的悔恨和虚无之外,找不到任何东西。
——为什么还笑得出来?
明明只是个娇小的女孩,为什么背负着这么沉重的十字架?
——想象不到,理解不了,我、我……为什么我什么都做不了……
怨恨着自己的无力,少年想把少女揽入怀中。
但是不行。
少女距离自己实在是太过于耀眼和遥远。
少年,无能为力。
咯咯咯。
“你在哭耶,很丢脸耶。”
“我没哭!只是、只是砂子进了眼睛而已!”
“我没有一天后悔过,自从签订了契约之后。”
“你骗人。”
“没有。”
“不可能!”
“抬起头看着我的眼睛,小鬼。”
同样漆黑的眼瞳对视着。
“我很幸福。”
少女笑着,对少年如此诉说。
“为、为什么……?”
“啊啊,因为可以投身进去,原本的自己虽然也不算弱小,但是要左右战局却是完全不可能的事,可是,在签订契约之后呢,虽然也无法直接的就实现愿望啦,不过,我确实的做到了自己所能做的事,单单这样,此身便有了价值,此生也就无悔。既然如此,我除了是幸福之外,还能是什么?”
咯咯咯。
艾洛洛用着小小的手,抚摸着少年的头。
“我很幸福。”
咯咯咯。
少年把头埋进少女的怀中,无声痛哭。
“真是的,算了,偶尔让你撒撒娇吧,小鬼。”
轻轻地抚摸着少年的黑发,艾洛洛眺望着山丘之下的两军。
即将开始了,又一天的杀戮,又一笔的罪孽要添加在少女稚嫩的肩膀上。
世人都在怨恨着艾洛洛,所有人都称她为【杀戮之妖精】、【战争狂魔】,长久以来,她在战场上完全中立的表现,除了让她恶名昭彰之外,便再无它用。
每个人都认为她只是个拥有巨大力量、嗜好杀戮的怪物,而她之所以屡屡出现在战场上,也只是为了无差别的杀戮。
——“她是没有理智的远古怪物。”
——“古代崇拜暗黑神的强大妖孽,祀奉着混沌与破坏,散播不幸和哀悼的黑暗精灵。”
——“以少女的鲜血保持青春,以童男的精气炼制邪药,醉心于世间的不幸,人们的哀悼,为了满足自身的破坏与欲求而恣意挑动战争的罪人。”
如此的断定传诵了数百年,被如此侮辱的少女微笑着出现在战场数百年。
为的是自己的理想,为的是希望所有人都可以不再被名为【战争】的怪物所吞噬。
希望,有朝一日,世界万物不分种族都可以笑着对彼此说“你好”、说“再见”。
哪怕这愿望在七百年来连一刻都未曾完全实现过。
但是自己尽力了,也将继续尽力下去。
咯咯咯。
“所以,我很幸福,小鬼。”
被称之为魔人的少女,轻轻地说道。
 楼主| 发表于 2010-9-27 16:1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章狂人

“哈——哈——哈——可恶!”
鞭笞哀嚎的肺部,全力向树林里奔跑,少年悔恨的表情写满脸上。
——真是糊涂!
回想起刚才的一时冲动,少年都想停下来揍自己一顿。
——像我这种普通人……怎么可能打得赢士兵嘛!
******
对白天的事情耿耿于怀而无法入睡的少年,为了排遣步出了房门,然后像是被月光诱惑般,渐行渐远。
离开了艾洛洛庇护下的山丘,来到了战场,怀着一颗平常心跨过那些尸体,少年看到了对面林子依稀有些火光。
好奇之下悄声前进,不料是正巧撞见比比努斯城所派出的一支巡逻小队。
躲在树木背后侧耳倾听,净是些对于战局一直胶着的不耐烦感和对艾洛洛的咒骂。
原本应该就这么保持安静离去,但少年的心脏在听到巡逻士兵提到艾洛洛的名字时顿时像是被踩到尾巴般狂跳起来。
“那个怪物究竟还要杀掉多少人才肯满足呀!就是因为它我们到现在都还得冒着生命危险呆在这种地方!”
“谁知道……都说是战争狂魔了……只要能杀下下去就会一直不停的吧,我妻子,应该生了吧……”
“听说这次之所以发生战争,都是因为那个怪物诱惑了齐耳大臣,煽动他叛乱!”
“城主大人为什么不直接派兵杀掉那个怪物呢?这样下去我们哪天死掉都不出奇呐……”
“别傻了,对付那个怪物?你没看到今天它叫出了龙吗?就算是十个魔法师一起,也不见得能召唤出来的怪物啊!想讨伐它简直就是不可能的事。”
“啊啊,为什么世上会有这种怪物存在?不,就算存在也无所谓,为什么偏偏出现在这里,不是说它性淫吗,快点走了去噻!留在这种地方干嘛!”
“说到这方面,其实它长得真的很美耶!比城里的花姑娘美多了。”
“喂喂,你连怪物都有兴趣?”
“嘿!有什么所谓,打不过就在想象里征服嘛,想象力可是我们人类的最强武器!”
士兵们欢快的笑了起来。
少年感觉全身血液都倒流冲到脑里。
——你们!你们这些家伙!
咯咯咯。
耳边又传来少女的笑声。
——“我很幸福。”
——“我要结束战争。”
白天少女的音容萦绕,少年挥之不去。
像是发病的人般双眼睁大,无神地看着那个猥琐的在脑海中玷污少女的人渣。
——杀了你。
漆黑的眼瞳深处流转着欢喜的神色。
理性被心摄去,少年此刻只想着该如何把那个士兵杀掉。
——首先,要等他落单。
保持着一段足够的距离,少年弯着腰小心翼翼的在树与树的阴影里移动,跟踪着巡逻小队。
——该死!
虽然毫无防备,但士兵们总是集体行动,落单迹象难以寻觅。
少年的右眼像是感到愉悦般眯了起来。
——那就直接冲上去。
想着如此荒唐念头的瞬间,少年拔出系在腰间、在战场上所捡的斑驳长剑。
跨步。
双手紧握剑柄置于右腰间。
深吸气。
俯身。
冲!
朝背对自己的人渣以致命一击。
“喔喔喔喔——!!”
听到了少年的怒喝,士兵们转过了身子。
目标是——头部!
“给我死啊啊啊!!”
没有自信可以用剑贯穿铠甲的少年做了愚蠢的决断。
成为目标的士兵面露怯色,下意识的往左后方退一步。
与此同时,少年把剑刺出。
嚓!
听到了撕裂的声音,认识到刺穿的触感。
右眼的深处在欢呼。
但不确定。
在最后一瞬间,少年不知为何闭上了眼睛。
——没问题,一定中了。
于是,少年睁开了眼睛。
然而映在眼里的不是尸体,而是捂着耳朵因疼痛和愤怒而令得脸扭曲的像怪物一般的那个猥琐士兵。
“啊…………”
——什么嘛,也对,不应该对着头,我又不是什么剑术高手……
少年只来得及如此检讨自己的错误,便被反应过来的其中一个士兵一脚踢到肚子,瘫在地上。
“呜!”
——好痛……
“这小子是什么人?”
“喂!强兹,没事吧?”
“干!宰掉他!”
纷纷扰扰的杂音让少年思维混乱。
——咦?我……会死?开玩笑吧?
但是逼近的人影们都拔出了剑,月光照耀下,白晃晃的剑身像是哈巴狗的舌头,令少年有股爆笑的冲动。
——什么嘛……是梦就快点醒嘛……喂……喂!喂!!
只有右脸的嘴唇和眼睛在做着笑容时肌肉的歪曲,少年像是具奇妙的尸体似的通体僵硬起来。
“艾、艾洛洛……”
沿着眼前的鞋子往上看,一个看不清脸容的士兵举起了剑。
——牙好白。
少年想起了艾洛洛尖尖的犬牙。
漆黑的右眼很热,好像要发出红光似的灼烧起来。
少年知道自己不会死了。
因为还有应做之事未成。
——把我踢倒却没有把我的剑拿走……到地狱里去后悔吧!
少年这么想着,左手一撑,半跪着把仍紧握在手的剑砍向了那个士兵的胯下。
令人意外的柔软触感和断绝了希望的愉快哀鸣,伴随着被沾湿、渗透、滴落的裤裆蔓延开来。
所有人都呆住了。
一击得手,把长剑扔向一旁,少年顺势钻过血淋淋的通道,经由胯下逃离了士兵们的包围圈。
前后只是眨了四次眼的功夫。
浑身都被血所濡湿的少年弯着腰朝向月亮的方向跑去。
——今夜的月,值得一看。
如此想着,心情愉快了起来。
******
但不久,右眼不再灼热,少年又开始害怕起来。
“杀掉他!”
“那人!一定要把他杀掉!”
此起彼伏的追讨声让少年无所遁形,即使用尽全力奔跑,却依然无法摆脱长剑刺入胯下时那软的让人酥麻的触感。
一回想起来,少年便觉得浑身无力。
想呕,然胃袋空无一物。
“哈——哈——哈——可恶!”
穿梭在漆黑的树林里,不知多少次被横躺着的尸体绊倒,少年怀着强烈的厌恶感压榨着身体,叱令双足继续往前。
肺好痛,手好痛,脚好痛,眼睛好痛。
全身都在哀鸣。
但不能停,离艾洛洛所在的山丘,还有相当的距离。
——像我这种普通人……怎么可能打得赢士兵嘛!
穿越树林,月光无阻碍的映在少年的双瞳里,艾洛洛,就在那里。
嘴巴很苦,心情很低落。
得救的解脱感让少年停下了脚步。
开始细细的回想起前因后果。
“就算是听着别人侮辱她,我也什么都做不了吗……”
哀悼自身的无力,少年自卑于少女的强大。
——走过去吧。
眺望着艾洛洛安眠的木房,他耻于活在庇护之下。
就在这时——
“终于找到了……臭小鬼!”
“……!!”
连回头都来不及,少年只感到脖子一阵剧痛,便被人从身后拉扯,翻滚在地,只需一步便可以离脱的树林,如今竟是如此遥不可及。
“喂喂,站起来嘛,不会让你这么轻易就死的。”
高大的人影背对着银月,是一个不对称的头颅。
左边的耳朵,没有了。
——啊啊……原来自己也还是有点用的。
被少年砍下耳朵的士兵狞笑着。
“你就是那个怪物的性奴?还真是长得普普通通嘛!”
血从伤口流出,覆盖了半张脸,在少年眼里,士兵就像是地狱来的尸兵。
“来,选吧,你是要我先切掉你的上面,还是下面?”
缓缓地从腰中抽出剑,士兵因为优越而满脸发光。
“不过也得感谢你……多得你那一剑强尼就这么报废了,嘿……他的女朋友可是很诱人的……不过呐,你竟然切掉我的耳朵?是耳朵喔?是本大爷英俊脸庞的一部分呀!!”
士兵用脚尖踢进少年的肚子,一踢再踢,然后像是在确保自己的优势般恋恋不舍的踩着少年的脸。
“喂,说句话嘛?你不是很厉害的吗?嗯?臭小鬼!”
脚底用力踩着,冲击之下少年觉得自己牙龈似乎出血了,满嘴都是酸酸的感觉。
——这次真的要死了吗?
为什么自己会冲上去呢?为什么自己要冲上去呢?明明什么都做不到,这般逞强,所为何物?
少年思考着,脑海中却只想到少女的唇、少女的眼、少女的笑。
——可恶……可恶……可恶啊啊啊啊啊——!!
“我……我……”
被践踏的他似乎在低声述说什么。
“啊?你在说什么?”
“我……我……”
“啊?听不见!”
满心欢喜的以为少年在向自己讨饶,强兹喜滋滋的把右耳靠了过去。
愚蠢。
趁机抓住强兹的脚,顾不上会把脸皮擦破,少年主动把脸沿着鞋底从下往上蹭。
“啊啊啊啊啊啊啊——!”
剧痛从脸上传来,顺利挣开鞋底束缚的少年顾不上半脸的鲜血,趁着强兹姿势不稳,扑倒他。
“你这臭小鬼…...!!”
强兹想举剑,却被少年一脚踩住。
“死吧。”
少年在电光火石间审视着。
耳朵,或者喉咙。
——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了!
对准强兹的喉咙,少年张口咬了下去。
令人厌恶的触感,生硬的喉结抵住了舌头,满嘴的油滑,过度粘稠的红色渗出,流向少年的喉中。
贪婪的吸允,像是吸取灵魂般粗暴。
不久,强兹最后猛地颤抖了一下,便停止了挣扎。
“哈——哈——哈——哈——呼……”
有点乏力的离开强兹的身体,少年摇晃着不稳的步伐走了两步靠在树旁。
“真难喝……搞不懂吸血鬼干嘛喜欢这玩意……”
用舌头舔干净嘴巴周围的血液,少年忽然想看看已死的尸体。
于是转头。
眼前是站立着、高举着剑的尸体。
“还没死吗?!”
少年懊恼,却无法弥补。
“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
只剩下半口气的强兹挥下了凶刃。
但被停住,因为尸体没有会动的理由。
一把剑透过了盔甲,贯穿了强兹的心脏,在少年面前露出了一点剑尖。
身后的人抽剑。
从伤口涌出的血喷了少年一脸。
而无力的尸体给了少年最后一拥。
“哎呀,月夜缠绵,真是好兴致呢,两位。”
“什么人?!”
推开阻碍视线的尸体,少年低声喝道。
“救命恩人。”
眼前的美青年笑嘻嘻的说道。
******
“难道不是吗,我可是救了你一命喔,伙计。”
黝黑的夜中看不清青年的模样,然而他的双瞳令少年感到炫目。
青年的眼神既不清澈也不混浊,看不出睿智也感觉不到威压,但是,却总是让人联想到火焰。无尽的赤炎,必将焚毁一切的祸火,此刻静静地在青年的眼里燃烧。
乌云离去,月光重新照耀大地。
少年正想开口道谢,却看到他的灰色铠甲。
与强兹同样颜色和款式的铠甲。
“你……!也是比比努斯城一方的吗?!”
冷汗滴了下来,刺得渗血的右脸生疼。
青年笑了。
“嗯,我是比比努斯城的查理•汀•罗贝尔,请多指教,伙计。”
“什、什么?!城主的儿子!!”
少年想止住,但大腿还是不停地发抖。用手抓着膝盖拼命压抑,少年竭尽全力的用着最可能接近冷静的语调问道。
“城主的儿子为什么要杀掉自己人来救一个素不相识的、人……人?”
——嘁!振作点!
尾音还是带了些颤音。
“哎呀,叫我小查理就好了嘛,伙计。”
查理微笑着,像是在闲话家谈。
“你说为什么的,心血来潮杀个人之类的,你满意这个答案吗?”
“这种鬼话谁信!”
信服的点了点头,查理有点困扰的抓了抓头发。
“也对啦,这样也太没有说服力了。算了,我就直说吧。你,是那个艾洛洛的同伴吧?”
听到查理嘴里说出少女的名字,少年的心一瞬间从慌乱转为了凝重。
“你想做什么。”
查理摆了摆手。
“不用这么紧张,就算想,也不可能对那个女孩动手的。我呢,可没自信和那种级别的强者战斗还能活下来嘛。而且,她可是重要的角色呢,啊啊,你也是。”
“什么?”
少年疑惑了,无法捉摸眼前这个城主之子、下任城主的想法。
查理像是想到什么好笑的事般窃笑了出来。
他往少年靠近,用着像是正在恶作剧的小孩一样的口吻小声的对少年说道。
“啊啊,别对其他人说喔,伙计。这场叛乱呢,其实是我策划的。”
冲击性的发言。
“你在说什么……”
少年回过神来了。
“原来是你!”
脑海中闪过已经熟视无睹的尸山,少年似乎看到了面对着布满大地的尸体却仍然带着微笑的艾洛洛。
如此无谓的牺牲,如此孤单的少女身影。
少年愤怒了。
“对对,就是我。”
微笑着回应愤怒,查理甚至吹起口哨来。
“为什么,为什么要做这种事!这么无谓的、这种无谓的……”
“因为战争很有趣嘛。”
像是对着还没理解的愚钝学生说教般,查理竖起了一根指头。
“听好喔,伙计。战争很有趣,是世界最高的娱乐。”
“什……么……?”
理解不了,不能去理解。少年下意识的拒绝去理解查理所说的一切。
眼前的男人,带着燃烧的眼瞳,看着苦恼的少年笑了。
“万物必会毁坏,有人负责构想有人负责创造有人负责巩固,但也必须有人负责另一个关键——【破坏】,没有破坏就不会有修正和再生,世界就不会前进,因而,战争对于人类而言是不可缺少的调剂喔。而我,只是遵循着这一条真理,从中协助而已。”
少年觉得右眼很热,阵痛像是要把脑髓融化般强烈。
——这、这种歪理!
不能听信这种疯狂的理念。
少年用着漆黑的眼瞳瞪视着蕴藏祸火的棕色之眼。
很害怕,双腿不断地打颤,脊骨快要被恐惧感抽走,再过一会自己一定会难看的趴在这个狂人的鞋前。
少年有着如此的预感,但无妨。
唯有此刻,在力尽之前,挺直腰板!
这是身为弱者的自己,唯一能做的抵抗。
“呼呼呼……哈哈哈啊哈哈哈哈!不愧是【战争狂魔】的同伴呢,相当有骨气的伙计嘛,你。”
查理失声笑了出来,亲昵的拍了拍少年的肩膀。
不知所措。
少年觉得自己像是用尽全力击拳却挥空了的傻瓜。
“不要用这种怨恨的眼神看我嘛,我可是从头到尾都没打算让你屈服喔,伙计。”
吃吃的笑着。
查理把嘴靠近少年的耳边。
“不想拯救那个少女吗,我,可以让你结束这场战争喔,伙计。”
不祥的语气,带来的是致命的诱惑。
——“我要结束战争。”
少女是这么笑着说的,但少年太过于弱小,面对如此庞大的理想只有顿足。
可是——
这个信奉战争的狂徒、这个挑起这场无谓斗争的下任城主说了。
——“我可以让你结束这场战争。”
少年直觉到,这是真实。
但必定会给自己带来破灭。
可无需犹豫。
少女、艾洛洛的笑容让少年忘却了未知的可怕。
——我要帮助她。
少年的心里,只容得下仅此一个的思念。
所以。
“是什么方法。”
少年用着冰冷的黑瞳,看着眼前勾勒出愉悦曲线的唇,静静的问道。
“那个嘛,就是——”
查理的嘴唇翕动。
然而从树林的深处惊起了一群噬人的乌鸦,掩蔽了所有的话语。
从月下徒留漆黑的羽翼飘荡,让人不安。
******
“哼哼哼~~哼哼~~哼哼哼~~哼~~”
哼着怪异的曲调,查理•汀•罗贝尔大摇大摆的往叛军首领——前大臣齐耳的势力范围里走去。
虽然到目前为止还没有被巡逻兵发现,但连那显眼的比比努斯兵专用的灰色铠甲也不脱就直接靠近敌方的大本营,这个男人可谓胆大之极。
“请、请留步,主人。”
在到了已经可以清楚看到领主城堡的距离时,一把苍老的声音从查理的旁边传来。
那里有棵大树。
在树之下,一个穿着华丽的年老男子有些慌张的出声呼唤查理。
“怎么,那么鬼鬼祟祟可是不行的喔,齐耳。”
“主、主人!您这样实在是太轻率了!至少请乔装一下!”
“为什么?”
“您、您是故意气老臣吗?!”
查理笑着点了点头。
“喜欢胡闹也请有个分寸!”
齐耳连耳根都气红了。
“你怕什么,齐耳。有谁看到了的话,”
查理一派轻松的把手按在腰间的长剑上。
“宰掉。不就这么简单嘛,好了,过来吧,躲在树荫底下,被别人看到可会以为我们有特殊嗜好,那就糟糕了。”
“主、主人!”
“好了,今晚月色不错喔。”
齐耳千不愿万不愿的走到查理身边,用着严峻的眼神述说着自己的不满。
“主人,您再这样胡闹,局势可就……”
“长久以来,辛苦你了,齐耳。”
愉快的眺望着银质的月色,查理随心的夸奖了老人一句。
“主人,就算您这样赞美老臣,老臣也还是要说!这场内乱已经持续了半年有余,再这样下去,会严重动摇城的根基。请主人收起玩心,您的父亲查理二世是个深不可测的对手,作为他儿子的您,应该是最清楚不过吧?”
查理点了点头。
“嗯,所以?”
查理有一搭没一搭的态度让这个老忠臣有吐血的冲动。
“您竟然问所以?!当务之急当然是尽快取得战争的胜利结束内乱!”
“齐耳,你说的话很奇怪耶。”
“什么…..?”
“如果我不能成为比比努斯城新的主人,就算这场战争胜了也是毫无意义呐,不是吗?”
“这、这当然……”
“而老爸有多厉害,你也很清楚吧?”
老人的眼角有些抽搐,他似乎想到了些相当可怕的回忆。
查理很高兴地看着老人不安的神情。
“身为【三十三天】之一,说老爸已经强得非人也是谦虚了,他呀,已经是个不折不扣的怪物了。不过和那个艾洛洛相比谁更强就不知道了,有机会我倒是很想看看这两个怪物好好打一场的样子会是怎样。”
似乎非常期待,查理的笑意更浓了。
“【三十三天】……”
老人颤抖着说出这个名词。
【三十三天】——三十三个侵占、割据这片大陆的意志所联合,唯有城主或与城主拥有相等力量的人物方能接触的谜样【组织】,这片大陆实际上的统治机关。
“主人……杀掉查理二世不会激怒【它】吗?这个组织可是这个世界的最高权力机关呀!”
“本末倒置了,齐耳。如果干掉老爸的话,我自然就会取代老爸在这个组织的地位啦,【三十三天】这个组织是不会介意个体的群体喔,成员不过是【它】的手脚,用更好的血液去取代老锈的零件只会让这个组织高兴而已,不过前提是我们能干掉老爸。”
查理耸了耸肩。
“那简直是个妄想,你不这么认为吗?”
齐耳的额渗出了细细的汗珠。
“主人怎么能这么没有斗志!事到如今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查理笑了笑。
“我尽全力的话,大概可以抵住老爸三百来招吧?就是这么回事。”
齐耳摇了摇头,坚定的望向查理。
“就算如此老臣也无怨无悔!能侍奉主人是老臣一辈子最大的幸福!主人,请下令吧,让臣下全力突击,就算胜不了也要让查理二世脸色变一变!”
齐耳激昂了起来,老迈的身子有些颤抖。
“一辈子最大的幸福……吗?喂,齐耳!”
“在!”
老人用灼热的眼神望着年轻的主人。
“请下令。”
“那个,我对男人没兴趣,更别说是老头了。”
查理斟酌再三,还是说了出来。
总觉得血管爆掉了几根也不出奇,齐耳不怒反笑。
“主人,您是在戏弄老臣吗?”
“当然。”
查理笑着点了点头。
齐耳也干笑了几声,无奈自己涵养实在不够。
“你、你、你、你这个臭小子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嘹亮的怒吼随风飘荡,城堡里面的灯顿时都亮了起来,全军都骚动起来了。
“是敌袭吗?!”
“快点!检查四周,一只鸟都不能放过!”
“敌袭!”
“通知全军!”
“哨兵留神观察对方动态!”
远远的听到了城里的骚乱。
查理拍了拍手。
“你治理得很好嘛,齐耳。”
看着齐耳脸色一阵青一阵红,查理点了点头。
“算了,玩笑话就到此为止。接下来的是严肃认真的话题。”
——终、终于认真了吗?!
齐耳恭敬的低着头。
“请主人明示。”
“紫砂盔如何?”
“垃圾。”
“为何?”
“质量奇差。”
查理点了点头。
“可是这垃圾是我们唯一能依靠的可能性。”
“什么意思?”
齐耳不解。
“话就说到这里,回去吧。”
“…………是。”
恭敬地低头行礼,老人顺从了主人的命令。
“啊,还有,齐耳。”
“是?”
老人又转身回来。
查理笑了笑。
“这个城主,我是当定的。”
“那自然。”
“也对。”
点了点头,查理•汀•罗贝尔便又大摇大摆的离开了。
******
为什么会发动这场战争呢?
大抵是出于娱乐。
其实不尽然。
在城内的话,想干掉查理二世是不可能的。
而为什么非要置自己的父亲于死地不可呢?查理•汀•罗贝尔从没告诉过别人理由。
明明是下任城主,只需等待,这比比努斯城始终会纳入自己的手里。可却冒着巨大的风险叫手下发动叛乱,引诱注重维护权威的查理二世亲征,而做到这种地步了,手上却连一张王牌都没藏着。
就像是孤注一掷的赌徒。
简直是随兴而制的一场闹剧。
然而这场毫无胜算的战争还是进行了,对查理忠心不二的老臣齐耳殚思竭虑,加上【战争狂魔】艾洛洛的搅局,让原本具有压倒性优势的比比努斯城军和叛军陷入了胶着状态。
但始终是不可能取胜。
——可我也没打算取胜呢。
原本,这场战争就是个圈套,为了把处在重重保护下的查理二世引出来而作的一场浩大的戏剧。
一切都按照着行动似乎毫无逻辑可言的查理•汀•罗贝尔的计划进行着。
——那么,接下来就是等待了……看看谁的王运更强吧,老爸。
微笑的踏着水和草,狂人朝着月亮堕下的方向潇洒而行。
******
“呼——”
终于回来了,不过是半个夜晚,但少年觉得真的过了很久。
满身血污,喉咙里黏糊糊的一阵腥味,想起就在刚才自己废了一个人咬了一个人的经历,少年总算理解了什么叫恍如隔世。
——在原来的世界里,这可是再怎样妄想也不会出现的情节呢,像野兽一样为了活着而四肢着地什么的,一点也不帅气呐。
蹑手蹑脚的穿过房门。
少女睡在里间,应该不会注意到吧?
“哇!”
如此主观想象着的少年就这么被揍飞到门外。
“喂,很臭呀,小鬼。”
不满的眯着眼,穿着睡裙的艾洛洛给了少年以惩罚的一拳。
“呜……刚刚才经历了两场死斗……再挨你这种铁拳,我真的会暴毙的……”
“喔……”
一脸兴趣缺缺的样子,艾洛洛跟着走出了门外。
恰巧起了一阵风,吹得艾洛洛睡裙摇荡,露出了白皙的小腿。无言的凝视着苍白的月,艾洛洛用手拨拢着被风吹乱的金丝。
少年默默地把这副情景定格在心中。
有点接近自暴自弃的大字型睡在地上。
“艾洛洛,我是不是很弱?”
直视着仿佛会堕下的光之轮,少年不带什么期待的问道。
有点意外的看着少年,少女用手把金色的刘海往后梳拢。那个动作,流光跃金。
像是在选择一个恰当的评论,少女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嗯,超弱的,你。”
“嘁!你也太伤人了吧。”
“那你以为?”
“什么。”
“你觉得自己怎样?”
“嗯,超弱的,我。”
少年坦然的接受了自己的无力。
“出乎意料的老实呢,小鬼。”
艾洛洛走到了身旁,少年清晰的看见少女那细小的脚踝。
黑色的眼瞳看着少年。
“所以呢?”
“自我厌恶中。”
咯咯咯。
“你太着急了,时间还多着,不是吗,小鬼。”
——时间、吗?
“你在说什么呢,艾洛洛。我可是人类,一瞬间就会老死的。”
——不着急,是不行的。
“人类吗,确实呢,短暂的种族。”
艾洛洛靠着少年坐了下来。
少年出神的看着金发被风吹起时,那不堪一折的颈脖。
“喔?今天似乎特别温柔?”
“教育后辈要软硬兼施,小鬼。”
少年笑了。
“那还真是见识到了。”
“你总是考虑的太多了,一个人能做到的事是有限的,小鬼。”
“喂喂,你有资格这样说我吗?最单干的就是你吧?七百年来一直。”
“我和你不一样,我有无限的寿命和足够强大的力量,所以没问题。”
——这是事实。
少年和少女之间,其差距,堪比天与地。而两人之所以会在一起,可谓是奇迹般的偶然。
可人总是贪心的。
——我知道,但我还是不甘心。
“喂,艾洛洛。”
“什么。”
“我是异世界的人。”
“你说过了,忘了?”
“我说你根本就不信吧。”
“也不算,只是,无论你是不是也好,会有什么差别吗?”
——没有、差别吗?
“我没了一部分的记忆。”
少年做着如此的独白。
“喔喔,这倒是没听说。”
“别一副茶余饭后的口吻呐,很打击人的。”
“你还真挑剔耶,小鬼。”
“真是的,和你说话真胀气。我,没有来这里之前的、差不多两个星期的记忆。其他都记得很清楚。”
遗失的两周,少年由此进入了异界。
“喔喔,就是说不知道为什么会到这里来咯?”
少女依旧是兴致不高的冷淡搭腔。
“这倒无所谓了,记不起来也没有办法。我呀,在原来的世界,是个经常被欺负的人,也被人叫做【跑腿男】什么的,反正就是别人的出气筒就对了。很好笑吧?有手有脚的竟然还会被别人欺负,也不敢反抗,一看到别人瞪我,就浑身发抖,啊啊,真是难看死了。”
“你是在向我哀悼人生的不公吗,我没什么兴趣听,直接来说,我讨厌听人诉苦,啊,我可以揍你吗,你那些无聊的回忆让我感觉很不爽,小鬼。”
“呜哇……太严格了吧,艾洛洛,我只是个普通人而已耶。”
用指关节重重地砸了少年的额头,少女想了一下。
“这就是你的理由?”
少年笑了。
“不,是借口。”
少女有些吃惊。
“真是让我意外,你的答案总是标准类型的。可是既然你都明白了,为什么还是要这样说。”
——如果刚才说这就是理由的话,一定会被揍晕过去吧?
少年心中暗笑。
“明白是明白,可是,我不想做个普通人。”
“没有人说你非得做个普通人不可。”
“但是我很弱,一点力量都没有。”
“别把我当成参照物啦,你是蝼蚁而我是猛兽,标准不一样。”
“呜!刚才你说了很伤人的话耶!”
“接受现实,这是变强的第一步。觉得自己弱,那就去努力,本来就是这么回事,总不可能你躺在这里打两个滚就会变成了勇者吧?而且每个人的极限都不一样,如果我是一百,那么你顶多也就是五吧,能做的,除了把自己锻炼至极限之外,也没有别的了。”
“喔,你的意思就是让我现在从这里往下跳然后一了百了是吧?”
“你要这样理解是你的自由。我想说的是,你要追逐的不应该是我,而是自己的极限,想最大限度地发挥自己的力量,就应该去战胜自己,而不是找些做不到的事来夸大自己的弱小。”
“你想说什么。”
定定看着少女的侧脸,少女的唇一张一合。
“不要再撒娇了,小鬼。”
回首,艾洛洛深邃的眼睛已经看穿了自己最深入的部分。
“每次都被你轻易看穿呐……我很没安全感耶。”
“谁叫你的眼睛和我的眼睛一样。”
“黑色吗?我那边很常见的。”
“不是颜色,而是种类。”
“种类?眼睛还有分种类的吗?”
“【罪恶之痛】……”
艾洛洛喃喃的说道。
“什么?”
“以后你会知道的。”
“别说一半不说一半的,真是。”
但少年无意去追究,深吸一口气,他道出了今夜的主题。
“呐,艾洛洛,你知道紫砂盔吧?”
“嗯。”
“在你手上是吧。”
“嗯。”
“给我。”
“不行。”
斩钉截铁地拒绝。
“为什么。”
“你想死?”
“正是为了活下去。”
“没有那种力量你也活得下去。”
“不够。”
“别太看得起自己,小鬼。”
两人一时间沉默了。无言的看着渐白的夜。虽然此时月光仍盛,但终有一刻这银质的光轮会褪去,又留下一地的亡骸。常说夜晚是黑暗的,但是对于少年而言,不留一丝阴霾的太阳就像无数怨灵的集合体,只会带来连无视都不可以的庞大尸群而已。
——谁叫都是挑大白天的时候来开打呢。
唯有月轮高挂的时候,无人理会的尸体们才得以掩埋在阴影之中作着安息。如此说来,自己现在不也是在阴影之中吗,那么自己也是这尸群的一员了。
但艾洛洛不一样,她是精灵,是拥有无限寿命的、被祝福的种族。就算身染鲜血,发沾尸臭,她的美和永恒都不会有一丝一毫的折损。
那么,选择终结战争的她,也将会永远活在战争中,直到世界的终末。
——这样是不行的。
七百年的概念无法理解,但是这也不重要了。少年想要帮助少女,少年想让少女可以像普通女生一样做着自己喜欢的事,而不是在这种人间地狱里来回厮杀。
——标准不一样?
少年无法接受,虽然少女总是苛斥他太过于娇气和自大,虽然少女希望他不要去做那些超越他能力极限的事。
可是——
——如果乖乖听你说的话,那我就根本不能留在你的身边了。
这便是少年的理由,想变强,想超越极限,想把自己微不足道的【五】变成少女的【一百】,并且,超越少女的【一百】。
——不这样做的话,我根本就帮不了你。
“喂,艾洛洛。”
“什么。”
“为什么不让我帮你?”
“为什么你要帮我?”
“我想,这大概就是我来到这个世界的理由。”
“你太自大了,满脑子的自我主义。”
“没有人可以阻止我对成为一个勇者的向往。”
“勇者?”
“我要成为结束战争的勇者,艾洛洛。”
少女无言的看着睡在地上的少年。
眯着黑色的眼睛,少年向着少女温柔的笑了。
 楼主| 发表于 2010-9-27 16:2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章犬
在数日后约好的深夜里,两人在树林的深处碰面。
“怎样,拿到手了吗?”
查理笑嘻嘻的问道。
“没有,其实你根本就知道的吧。”
少年瞪了美青年一眼。
“你指什么呢,伙计?”
“艾洛洛当然不会把那东西给我,你一早就知道的不是吗?”
查理点了点头。
“那种东西用膝盖想想也知道吧?啊,我没有说你的脑袋比膝盖还差的意思哦,伙计。”
“你是故意的吧。”
“当然。”
查理又笑了。
“真让人火大……那么,现在我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你想怎样?”
少年背靠着树,一派从容不迫的样子。
“总觉得你变得很拽呐,伙计。”
“有意见?”
“杀了你喔。”
查理微笑着把手放在系在腰间的剑柄上,随即少年所倚的那棵大树从少年的头顶处断裂,树冠着地时一片哗然,轰隆隆的告别了人世。
无形之斩。
已达神速境界的第一流好手才有可能领会的绝技。
但直面致命的力量威胁,少年连眼皮也不抬,只是好像很无聊的问了句。
“你玩真的还是玩假的?”
查理盯了少年好一阵子,最后还是耸了耸肩。
“玩假的。你也太不配合了吧?好歹学之前第一次看到我那样,抖抖腿颤颤音什么的嘛,现在这样一点劲都没咧,伙计。”
“喂。”
“说咧。”
似乎已经预料到了今夜反常的少年意欲何为。
“你多少岁?”
“二十三,正是被贪图地位和金钱的美少女们包围强推的黄金阶段。”
“为什么这么年轻就可以这么厉害?”
“天赋加苦练。顺带一提,九年后就到了利用地位和金钱引诱然后强推美少女们的白银阶段。”
——天赋吗……
“查理,我有天赋吗?”
抬起头的少年,漆黑的眼睛里显露了过分的期待。
查理愉悦的眯起眼睛笑了。
“如果我说你没有呢,伙计?”
“真的没有?”
“假的。”
似乎是意料外的答案,少年显得很吃惊。
“真的吗?!”
“真的。”
“那……”
“但是,对于现在已经没有了利用价值的你,我为什么要施于援手呢?”
“这……这……”
少年显得很狼狈。
“我说呐,耍帅也是门学问啦,装出一副很拽、胸有成竹的样子就行了吗?当然不是,就算是我,一般也不随便耍帅,耍帅之前一定要自己先试一下效果怎样,里面的境界可不是你这种外行人心血来潮就能做到的喔。”
呼——
少年整个人滑了下去,坐在青青的草地上。
今夜之月黯淡,遥远得似乎即将消失。
“真是的……一个两个都把我摸透了,我就这么容易看穿吗?”
慢慢地把剑抽离剑鞘,查理背对着少年。
“因为你还是小孩嘛,伙计。”
这样说着,把剑握于左手。
“你要做什……”
轰隆!
从树根处绽裂,残骸再一次告诉少年,什么叫做遥远。
仅仅是把剑握于手,连挥动的动作都没有(或只是没看到?),便把一棵需要两人才能合抱的大树给砍断。
“没有,看到你坐着,我也想坐而已。”
收剑入鞘,查理坐在高度刚好的树桩上。
“你只是想向我炫耀而已吧?”
“准确来说应该是想让你欲哭无泪。”
“你这混球!”
“哈哈哈哈哈!愉快愉快~~”
少年抬头看着迷蒙的月光,有气无力的念叨着。
“为什么都这么遥远呐……”
自己和眼前这个言行奇特的男人的差距,和少女的差距,硬要找出喻体来对比的话,就和天上苍月的差距,同样的遥远。
“伸手似可触,遥远不可及。”
查理•汀•罗贝尔说出了少年的所想。
“什么,说得这么文绉绉的。”
少年感觉很反感。
“讨厌啦,我偶尔也会文学一把的。”
“哼!说得好像你也为了不如人而苦恼过似的。”
“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吗?谁都会因为不经意而察觉到的弱小,爽快的陷入自我厌恶中吧?”
“……是这样吗?”
“当然更多的是推卸责任,例如现在的你。”
眼前的战争狂人,和少女得出了同样的结论。
——才不是这样!
“我就是为了不逃避才在苦恼的!别把自己弄得跟洞悉一切一样!”
少年激昂了起来。
可是查理只是很无趣的看着虚张声势的少年。
“战争狂魔这么说你的时候你倒是隐忍不发,轮到我好心告诉你了就对我破口大骂,不愧是满脑子女人最爱在女人面前人模狗样、在人类成长阶段中最爱装13的少年典型呐。”
“你……!”
“为了不逃避?可是说来说去你不过是在告诉别人自己真的很弱很禁不起考验,告诉别人自己真的不是不想,而是能力有限。虽然对着女人的时候耍帅的说着想着‘我要突破极限’,但这不过是为了维护虚荣心捏造出来的虚伪心情罢了。事实就是现在,你对我所展露的这一脸蠢样。千方百计的凸显自己和别人的差距,想着‘就算差距遥远可面对这样的情况依然坚持着想变强的自己真是帅气呐!’,然后得到满足不是吗?你不就是因为想要这种伪造的胜利感才一而再再而三毫不厌烦的一直绕圈子吗?当然,如果你狗胆说你没察觉到自己那膨胀的虚荣心的话,我现在就把你的头砍下来,小鬼。”
——我所说所想的,都是虚伪?
——“你太自大了,满脑子自我主义。”
少女,已经看穿了吗?
少女,已经察觉了少年这种低俗不堪的心态了吗?
那为什么,少女还要像湖水般宁静的看着少年?
她无垢的漆黑之瞳,把如此丑陋的身姿、毫不介怀的纳入心中吗?
“不要再撒娇了,伙计。”
“…………!!!”
——“不要再撒娇了,小鬼。”
“我……一直都在撒娇吗……一直一直都只是在自我满足吗?!”
“对。”
完全肯定,等于否定。
查理站了起来。
“我……”
——我该怎么办?告诉我……
“不要再重蹈覆辙了。只会问别人,那么永远都只能原地打转而已。”
有些东西,必须是自己给予的才有价值。
“我不懂……完全不懂……”
跪倒在地,少年念念有词。
“像你这样什么也不看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做,能懂什么?”
头顶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
锵!
查理把剑解下,插在少年的面前。
“那么,有缘再见。”
远去,连鄙夷的眼神也不给予。
月很黯淡。
树林很黑。
自己很丑。
少女委婉的真意被那个喜爱战争的狂人直诉,两个人都像是心照不宣似的看透了少年,并且给予一样的结论。
“原来我是这么冷漠的人呐……我还以为自己一定是个热血少年呢……”
——失望了吧……啊啊……这是一定的嘛,这么恶心的想法都被揭露出来了……真的很恶心呐……连自己都觉得恶心得快受不了了……
“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
少年保持着跪倒的姿势,吃吃的笑了起来。
******
午后红茶。
这个月来两方都平静如水,多得如此,艾洛洛终于把战场清理干净。
满布的尸体都已掩埋,血迹也被雨水冲刷,武器盔甲什么的能用的都捡了回去,剩下的,便是浓重的尸臭。
时值夏日。
尸臭惊人。
坐在树荫下,少女动作优雅的端起杯子,啜了一口红茶。
使用魔法的话,其实可以轻松驱散掉那闻之欲呕的强烈恶臭,但少女似乎没有这个打算。又喝了一口红茶,她心平气和的看着从地底钻出头来的尸蛆。
“真和平呐……和平就是好。”
又喝了一口茶,艾洛洛由衷的赞道。
代替鸟鸣的是苍蝇恼人的振翅声,代替绿草的是满地乱爬、一片白茫茫的蛆虫,代替野花的是弥漫的浓烈重臭。
令人头皮发麻的光景。
但就算如此,这样的场景只需要时间的流逝就会自然而然的消失,五年之后又是一片青山绿水。
伤痕总是能被抚平。
这便是生命。
——只要没有走到破灭的境地,那么就还有救。
正是怀着如此天真的想法,少女才会背离了精灵们一贯的传统,孤身游走在大大小小的战场上。也正因为数百年过去了少女还是对其迷恋不已,所以她的名字才会以如此的形式流传开来。
她的名字唤作艾洛洛,罪恶的宠儿,破坏的源头,活着的诅咒。任凡何人都会闻之色变的美貌怪物,任凡何人都不敢上前一步的深渊。
“这场战争,也快结束了吧?”
放下杯子站起身大大的伸了个懒腰,少女祈祷着。
“哪边都行,快点和议吧。”
这便是艾洛洛的唯一欲望,她并非拒绝斗争,但无论如何都厌恶无谓的流血。
“已经死得够多了吧?快点和议吧。”
躺在战场上把等着啄食自己眼球的乌鸦当做远方的爱人,一字一顿的说出“我爱你”然后微笑死去,早已忘却其名的士兵。
(只能哭着握住他的手。)
对着刺眼的阳光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伸出手说了句“我不想死”,然后就这么放下手死去,早已忘却其名的少年。
(只能哭着握住他的手。)
高呼着所属部队名,被乱枪刺杀,在临死前仍想着多拖延些时间、为了保护一个小孩而放弃逃生机会,早已忘却其名的将军。
(只能哭着握住他的手。)
已经模糊得像迷雾中的风景,少女七百年来的记忆之海里,唯有这些场面拭之不去。而更之前的、远古的,自己还是一名生活在大自然中与世无争、每日无忧的普通精灵女孩的记忆,都早已散轶,连在梦中也无法寻觅到零星片段。
——“我是异世界的人。”
少年是这么说的。
那么难道少女就不是?精灵界便是少女的故乡,远离这片狼烟不断的大陆,遗世独立的理想乡。然而少女不愿意独善其身,于是在族人们的一派反对声中离开了。自愿在这里辗转流浪,被世间所有人投以白眼。
——“我没了一部分的记忆。”
少年是这么说的。
可少女何尝不是?作为异界的人,少女在这片土地上活得过于久了。
少年问少女何时获得恶魔之力,少女答谓七百载,然在这之前,在尚未与恶魔签订契约的数百年前,少女便已在文献中出现,以无名的协力者之身屡屡出现在各城的创世神话中。
但没有一个人会想到,祖先敬畏的女神和自己口中的魔人,竟是同一人物。
少女有着无限的寿命,因此必将遭受无尽的伤痛。
——“……那你从七百年前就一直在阻止战争?”
少年这么问道。
自己的开端究竟是近千年,还是在千年前?她已经记不起来了。
过于漫长的时间洪流,冲走了艾洛洛对于生育自己的故乡、仍留在故乡的亲友们的一切记忆。
把连接精灵界和这个世界的【门】之所在都遗忘了的她,已经无法再回到故乡了。
但就算如此——
——“我很幸福。”
少女也从没有感到一丝后悔。
用力按住的指关节发出清脆响声,少女觉得自己似乎有点昏昏欲睡。
“真是的,那个小鬼跑哪去了?已经一个月没见着他了。”
对面的小山丘上有着一座木制的小房子,而那里,原本有着一个少年。
但自从他笑着对少女说出“我要成为结束战争的勇者”之后几天,便消失了。
“虽然是不介意啦,不过好歹也留张字条或者打个招呼嘛……也罢,大概是觉得丢脸然后躲到不知什么地方去了吧?”
少女早已看穿了他的虚荣、虚伪和冷酷。
虽然人的接受力有高有低,但身为一个普通人,仅需一个月便能够在深夜心平气和的跨过无数的尸体在黝黑的森林里散步的人,除了他之外怕且也没多少个。
而且,虽然没有亲眼看到,但少年在之前还用剑阉割并且还咬死了人,虽然是为了自保,但能毫无惧色也毫无罪疚感的对少女做着详尽的叙述,这仍然是让人心寒的破坏冲动。即使是在斗争心极强的人类中,少年毫无疑问也是这当中极端适合斗争的稀少类型。
或许,称之为天才也不为过,不是肉体,而是精神方面的构造。
但如此冷酷的少年为了艾洛洛而留下了眼泪,虽然当中大部分是因为情欲和基于自我满足才产生的虚假情感,可他的泪和痛依然是真实的。而少女,也认可了这一点。
但少年太贪婪。
想把怀抱着“终结战争”的少女的所有都并入自己的满足感当中,少年向艾洛洛索取紫砂盔,而在被拒绝之后,依然妄想着,为了自己的虚荣和虚伪,自以为已经天衣无缝的蒙骗了少女,冷笑着说出“我要成为结束战争的勇者”这种无耻的过场话。
丑陋,比谁都丑陋的本质。
邪恶,染红黑暗的快乐需求。
隐藏在虚构的理智和正义感之下,少年的黑色眼瞳里有的只是索取和玩弄。
但少女不想点破,他还有可能性,或许还能意识到自己的本质。
而他消失的理由,就是因为了解到了自己的丑陋和扭曲吧。
“也无所谓了,别随随便便把小命丢了就成。”
——他会做怎样的选择呢?
拥有同样种类的眼瞳,少女很希望少年可以真正的来到她这一边。但恐怕,不久的将来他还是会化身作为了满足自己而恣意杀戮的快乐杀人者吧?
“【罪恶之痛】呐……真讨人厌。”
用手轻轻的触碰那无垢的黑,少女叹了一口气。
弯下腰开始收拾野餐的茶具时,艾洛洛决定维持不变,今晚的晚餐还是照样准备两份。
******
“喂!新来的,跑快点!都落后十圈了的说!”
在齐耳的堡垒里,有一群新兵正顶着挂在正中的太阳跑着步。
——开什么玩笑……穿着这套重死人的铠甲绕着这大得变态的庭院跑一百圈耶?!
在心中暗骂的少年歪歪扭扭的用接近走的速度行进着。
“喂!你看看别人怎样跑?你不觉得羞耻吗?!”
看到少年还是无动于衷的慢走着,要不是齐耳事先严令禁止私自体罚,不然教官此刻按着惯例一定会直接冲上去揪着他的头用膝盖撞他的肚子。
——别拿那些人和我这个普通人比啦!
原本预定在头几圈尽力领先然后再走完全程,不料刚起步其他新兵就像磕了药一样全力冲击,只留下自己一个在起跑线附近吃尘。其实这样说也不准确,其他人也并不是很快,但一和少年对比,无论如何,总体数值都在常人之下的少年除了凸显其他新兵之外便再无它用了。
——可恶!一群只会用体力来衡量水平的肌肉笨蛋。
还有七十圈。
日正当午,少年持续着慢走,游离在众人之外。
——为什么会在这里呢?
百般聊赖中,他不由得纳闷起自己的行动。
——“像你这样什么也不看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做,能懂什么?”
就因为这句话,在树林里跪了半夜之后,少年便直接来到叛军的地盘敲响了城堡的门,对着拿枪指着自己的哨兵自称是有志之士看不惯比比努斯城的高压做法所以特地前来投靠云云。令人意外的是,叛军还真就这么样让他混了进来当了个新兵。
就算兵力相当,这支军队也输定了。咋舌于审查体制的松散,少年做了很正确的结论。
加入之后就是不断的高强度训练。
少年积极的参与训练,渴望能从中明白到自己的什么,然而初始的热情很快就被别人远远优于自己的表现给磨灭了。
无论自己怎样努力,成绩总归是在平均值以下,而且离中位数的距离还不是一般的远。
——可恶……哪个都好,为什么都这么远?!
少年下意识的的加快了慢走的速度。
——“千方百计的凸显自己和别人的差距,想着‘就算差距遥远可面对这样的情况依然坚持着想变强的自己真是帅气呐!’,然后得到满足不是吗?你不就是因为想要这种伪造的胜利感才一而再再而三毫不厌烦的一直绕圈子吗?”
这是事实。
少年思考了半夜,爽快的承认了查理•汀•罗贝尔的指责。
但是,就算如此。
——我还是想变强呀……不管是不是自我满足,我都想变强呀!
可别人都比自己优秀。
不是不想,真的不是不想。
不是不想改变,不是不想脱离,而是无力,理所当然的陷落。
——难道弱小就真的有错吗?!难道计量自己和别人的差距就是逃避吗?!难道寻求自我满足是无耻的行为吗?!
不。
少年跑了起来。
绝不。
不管实际上已经落后了十圈的事实,少年像是发疯似的全力疾驰,轻松的超过了刚刚擦肩而过还顺带对自己投射出蔑视眼神的一个新兵。
“喔喔!新来的,终于肯认真了吗?!上吧,不顾一切的跑吧,小腿骨折也照样在所不惜,死在奔跑的途中才是男人的罗曼蒂克啊!”
在一旁燃烧起来的教官夸张地比划着莫名其妙的动作,声援着少年。
——“我要成为结束战争的勇者,艾洛洛。”
无耻。
丑陋。
自大。
自己的本质在少女的瞳中暴露无遗。
——我怎么会说出这种话……这样、这样我哪还有脸面回去!
愤怒,自少年内心燃起的愤怒刺痛了右眼。突如其来的冲击在脑内回荡,像是一口气把剩余人生的精力都预支透般的强大力量游走在少年全身各处。
“喔噢噢噢噢——!!”
发出作为野兽的咆哮,咬紧因快感而渗血的牙龈,少年用非人的速度超越了前方所有人,成为了领跑者。
“就是这样!就是这样啊啊啊啊啊啊!!!燃烧吧,少年的心!咆哮吧,为了力量而化身成为野兽!对!对!对!这、这、这才是燃啊啊啊啊!!!”
少年的表现和教官稀奇古怪的叫喊竟感染了其他人,全部人都不顾后果,就顾着大吼一声然后用尽全力奔跑。
一群蠢蛋就因为这样而累得东倒西歪,没跑两圈像团泥一样瘫在地上。
唯独他。
像是不知疲倦般重复着一圈又一圈,少年陷入了狂喜之中。
——我……做到了?
别人都像尸体般倒下了,而自己却还在奔跑着。
——我比他们优秀?
微笑着接受倒地者崇拜的眼神,少年还在奔跑着。
——停不下来了。
明明早已超过了一百圈,明明身体已经被铠甲压得快要趴下了。可只要一看到别人像是死了般躺着,力量就一股接着一股涌了出来。
——停不下来。
(眼睛好痛。)
——不想停下来。
(眼睛好痛。)
——我要跑下去。
(眼睛好痛。)
右眼像是要裂开来般灼烧着内部,少年持续奔跑着,橘黄的夕阳映在眼里,遮掩住绽放着赤之光的漆黑之眼。
“哈……哈……嘻!”
第一百二十三圈,停下来的少年用手捂着痛得好像快要滴出血来的右眼,窃笑不止。
******
“好痛……”
全身刺痛,酸麻的感觉让少年无法入睡,注意着不踩到占据着地板睡得跟死猪一样的士兵们,他走出了房间,来到了庭院里。
但庭院也不宁静,篝火未熄,熏得刻了图案的石壁一阵阵黑痕,看不出原本的内容,路两边细心整修的草地也东倒西歪的睡了不少人。
和巡逻中的士兵点点头打了个招呼,穿过长长的廊道进入内城,一路向事先奉承好的哨兵卖笑,在黝黯的楼梯上反复攀爬,少年登上了城堡的顶楼。
也不知道是因为太信赖外城的哨兵还是因为没有想到,视野如此良好的地点竟然不设置一两个哨岗。
“不过也好,不这样就不能静下心来看风景了。”
“虽然如此,不过内城在晚上应该是禁止进入的吧?”
“啊哈哈,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嘛,这么漂亮的景色不看实在可惜了……咦?”
“对策吗,能告诉老朽一二不?”
旁边站着一个老人,一个疏忽竟然漏掉了,暗骂自己粗心的少年露出了在这个月里才学到的卖笑技能,正准备点头哈腰时,老人摆了摆手。
“不要这样笑,年少正因纯真而可贵,太早的沾上那些,只会让以后的回忆一片无趣。”
又被看穿。
已经习惯的少年于是很干脆的放弃了,露出自己的真实表情,一副想向别人吐口水的讨打样。
“以后的回忆?喂喂,也得有机会老吧?弄不好明天就是具无头尸了,老头。”
“你觉得自己会死?”
“那种东西谁知道呀,难道想着自己不会死就一定不会死吗?”
少年用着挑衅的眼神盯着老人,但老人也不感到愠怒,只是很平静的点了点头。
“按照老朽的经验,反而是想死的人能活下来。”
“在军队里这种可是问题发言吧?”
老头像具雕像一样态度严肃。
“是呢,可是老朽讨厌军队,所以无所谓。”
少年忍不住笑了。
“讨厌?这场战争不就是因为你一直不肯投降所以才延长的吗?”
老人正是齐耳,叛军之主。
“正是。”
“你想说这不是你的意志,你只是听从那个查理•汀•罗贝尔的命令行事,所以——不管死多少人也不用负全责,是吧?”
石像露出了痛苦的神色。
——嘻!这老头意外的好对付呢,那么……
“主人又随便透露这种机密情报给外人了……真让人放心不下。”
——咦?不是吧,是为了那个查理才感到苦恼?
“喂!难道你真的认为自己不用对这场战争负责?”
“愚问。犯下如此大罪,夺走如此人数的性命,老朽当直落地狱。”
老人一副无所谓的潇洒模样。
“别装了别装了,老头,耍帅什么的交给我们年轻人来就好了,你就老老实实负责那种巍巍颤颤的前怕狼后怕虎的窝囊角色不就好了吗?干嘛喧宾夺主装出一副英明神武的狗样?”
齐耳像是看到孙儿般亲切的笑了。
——啊……原来这种老石头也会笑的嘛。
少年脑里毫无关联的这么想着。
“少年哟,何必嫉妒老朽?此身老迈,已无余温可存。”
——嘁!
“喔~~我懂了我懂了,你想是说反正都快死了干脆拉多些人一起死是吧,你就是这么想着的是吧,老头。”
“既然你认识主人,想必也清楚主人的境界吧?”
“什么境界不境界的,不就是个战争狂人?”
齐耳又笑了。
“那便是老朽之所以愿意堕入地狱的缘故,为了成就主人,别说一万二万,十万二十万人规模的战争老朽也愿意参与。”
——这个老头也疯了吗?
“喂,你不是说讨厌军队吗?”
“正是,但比起老朽个人,主人的意愿优先。”
“你……真的是疯了。”
老人摇了摇头。
“否,疯的不是早已失去气魄的老朽,而是你们。”
“你在说什么莫名其妙的东西……?”
不知为何,少年开始退缩。
“你的右眼,很痛吧?”
像是早已掌握一切,老头向少年踏近了一步。
“你在说什么?莫非你还兼职医生吗,可惜我很健康呢。”
但齐耳继续自说自话。
“真是美丽的瞳孔……如此鲜红的黑暗,难怪主人会看得上你。”
——说什么?这老头在说什么东西?不懂,完全不懂。
少年摇着头后退了一步。
“你在说什么,我完全听不懂啦,我只是个普通……”
“把右手放下来如何?一直捂住它,不是太可惜了吗?”
——啊……
少年一直捂住自己的右眼,从一开始就是如此。但是为了什么?少年只是直觉到非这样做不可,而现在,在听了齐耳的话后,竟有种抑制不了的冲动。
一种来自深处的东西在舔弄着内脏。
——对,把手放下来,来,放我出来。
不对,不可以。
“【罪恶之痛】…….自出生以来就用被诅咒的黑色看待世界,无论是否愿意,都会渴望杀戮的原罪之人……少年哟,不必不安。你的眼睛,和我主的【灾厄之炎】是同等的尊贵,应当自豪。”
——“【罪恶之痛】……”
艾洛洛也曾低语过。
“别说些有的没的!只是这里黑眼睛的人比较少而已……只是这样而已!”
“那么,把手放下如何?”
一瞬间,少年把老人与查理重叠在一起。
原来如此。
“那家伙一早就告诉你我的事了吧……不然我也不可能这么轻松就混得进来吧……审查制度宽松?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事,会这样想的我真是太蠢了!一早就被设计好了吗……你们这群……!”
“害怕吗?”
很害怕。
虽然不知道老人在说什么,但是少年体内的【它】很明白。
可【它】是什么?
少年不知道,但他知道那是不能打开的一扇门,不能去碰触的魔之镜。
即使如此。
——一个两个都像是圣人一样把我看透了吗……自以为不管外面里面都了若指掌了吗?!
“老头……别小看我!!”
哆嗦着把右手拿下,少年消失了。
******
“唷~~~~”
“您好。”
“谢啦,死老鬼。”
“不必不必,能一睹【罪恶之痛】的风采,老朽深感光荣。”
齐耳恭敬地向眼前的少年点头致意。
少年?
正是少年。
但不一样,【它】的右眼被红光覆盖,无法看到内部构造,【它】的右脸被奇妙的、如深埋于黑暗的根系般古朴的花纹填补。
【它】不是人。
“敢问尊名?”
“不用这么紧张嘛,我还不想杀了你啦。啊啊,你说名字是吧,叫我【犬】就好。”
【它】有着开朗奔放的阳光笑容,与阴沉的少年正相反。
对立面。
老人皱了皱眉。
“这名字难道不是太、太平凡了吗?”
【它】把手轻轻放在老人的肩上。
“你对我的名字有意见?”
“……绝不敢。”
“什么嘛,别那么拘谨啦!我好好解释给你听,主要是因为这名字是那家伙起的,你看,好歹是一心同体的,当然是要尊重命名权嘛。而且,我也很喜欢这个名字。”
如此说着,犬开心地笑了,顺手也抽开了搭在老人肩上的手。
“那个少年,已经意识到您了吗?”
“嗯,之前就发觉了,不过他已经忘了。”
“真是悠闲的小子。”
像是难以置信般,老人摇了摇头。
“有什么所谓呢,他已经很努力了。”
双手抱头,犬左脚跟稍微提了起来再放下。仅仅如此,如此小的动作就产生了惊人的动能,强大的作用力把犬反弹到了半空中。轻悠悠的在空中转了两圈,犬在仅三指宽的护栏上降落,居高临下的看着齐耳。
“那么,是不是该说重点了,转弯抹角什么的只会让你原本就没剩下多少的日子再扣几天喔?”
“老朽希望您可以协助主人。”
“没门。”
“为、为何?”
“不居于人上,不屈于人下,这是那家伙给予我的人格特点。”
“还真是令人气恼的少年呐……竟然把这么愚蠢的东西附加在心上。”
齐耳一副苦涩的模样。
“什么嘛,你不是才说过什么‘不要这样笑,年少正因纯真而可贵,太早的沾上那些,只会让以后的回忆一片无趣’的嘛,翻脸比翻书还快。”
“那种说辞,除了蒙骗愚者之外毫无意义。”
犬歪了歪嘴巴。
“你果然是个活该进地狱的死老头。”
“老朽也有同感。”
老人笑得像个花花公子。
“那么,也别无所求了吧?”
“不,尚有一事。”
“欲求不满的死老头哟,想必明年今日你的墓上除了鸟粪之外也不会有别的供物了吧?”
“那就足矣。”
“那便说吧,我听着。”
“可否把查理二世杀掉?”
齐耳,以灼灼逼人的严肃眼神问道。
“敌方老大?为什么,我可没兴趣做白工喔。”
“他很强。”
犬的眼神变了。
“喂……激将法什么的,你以为有用?”
“有。”
啐了一口,犬一脸笑意。
“哎呀呀,真是的,被看穿了吗?修行不足修行不足呐。”
齐耳喜出外望。
“那就是说……!”
“不够。”
“……什么?”
“一个强者可满足不了我。”
“他可是……”
“你是不是弄错什么了,老头?”
大咧咧的站在三指宽的护栏上,犬把腰弯成九十度,把脸贴近齐耳。
“我呢,可不是格斗爱好者喔?一打一正面进攻什么的虽然也不讨厌,可是也不是说有多合我胃口。我呀,是快乐杀人者呐,要的是数量~~数•量•喔❤”
真红之右眼。
齐耳觉得自己似乎太小看了这个自称为【犬】的怪物。而且,主人也估计错误了。
——竟然把它列入计划中的一环。这种怪物不应该存在,在觉醒之前就应该将之灭杀……我主呀,这怪物人力不可制……难道不是比查理二世更加危险的存在吗?!
嗜好杀戮的纯粹意志。
想着借用它力量实在是太愚蠢了。
但已经无法回头,在这里答错一个字,便会立刻成为它的腹中肉吧?
“嗯嗯~~想好如何答复了吗?老头。”
“您可知道……查理二世是比比努斯城的城主,只要城主一死,必然内乱,那么自然也就会有……”
“喂!那个什么查理•汀•罗贝尔不是会接任下任吗,你是想说他会放任混乱不管?”
——得救了……
“正是。”
“哈?为什么?”
“我主并非贪图权力,这场战争所求的也只是【城主】这个身份,而且,为了将来,必须让比比努斯城维持一定程度的混乱。”
齐耳发觉衣服已经湿透了。
犬眯起了眼睛。
“那个家伙在想着什么奇奇怪怪的计划是吧……也罢,说个具体数量吧,老头。”
“是,城里有数百万的人口,按照我主打算,当中有两百万是左右作为混乱中死去的人数。”
“你是说,如果查理•汀•罗贝尔做了城主之后,会有两百万的活祭品?”
“正是。”
“喂喂,让这种家伙当城主真的好吗?”
“您不满意?”
“一想到因为我宰了一个人而导致这么多人悲惨的死去,我就……我就高兴地要吐出来了呀!嘻——!!”
从嘴角处流出了涎液,因愉悦而歪曲绽放着红光的毁灭之眼离齐耳仅有数寸之遥。
齐耳觉得自己的心脏快要被压破。
明明被炙红所遮掩,但不知为何,齐耳很清晰的看到了。
“我答应你,老头。查理二世什么的,我来干掉。”
那个怪物因兴奋而把嘴角延至耳边的庞大笑容。因为将会发生的庞大死亡而一同膨胀的,世上最邪恶的笑容。
齐耳不由得想着,或许他将会活着进入地狱。
发表于 2010-9-27 16:27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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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9-27 16:2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章纸梦

——【它】在做什么?
在和一个胡子花白的老人说些什么呢?
为什么在笑?
是那么开心的事吗?
——【我】在哪里?
右眼好痛。
右眼好红,除了红色什么都看不到。
不对。
那不是红色。
——是血。
从右眼中不断流出新鲜的血液,粘稠的、湿滑的、让人作呕。
那血。
红得刺眼。
整个人都像是被血香熏醉,只觉得飘飘然,连从左眼爬出的黑影也像无所谓似的一笑而过。
——【你】是谁?
试着询问居住在左眼的旧友。
但那只是纯粹的礼节性问候,丝毫也不期待会有什么令人感兴趣的答复。
“【你】就是……【我】……”
啊——影子原来也可以说话呢。
从左眼中,甜甜的笑了。
******
赤眼的犬奔跑在已失去尸体妆点的大地上。
孤零零的大地无人陪伴,正为了寻求伴侣而呼出尸蛆。
质地娇嫩的尸蛆在蔓延,寻找着未化为白骨的温床。
月光之下,一场浩大的相亲会。
就算是啖食人肉而成的生命结晶,也不过是食物链中的一环。只能生出如此劣物的饲料,无高等可言。
“动物就是动物,管你是三条腿走路还是五条腿走路,管你是穿着衣服玩女人还是光溜溜的在树林里乱晃,都没有差别啦,对吧。”
万物无贵贱。
赤犬饶有兴致的看着脚下虫子们相亲相爱、毫无缝隙的重叠在一起蠕动,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正该如此。
一脚蹬去。
一跃而起。
像是登月般高飞,
死去一群虫子,留下一个脚印。
但是凭此,所以飞了起来,在夜空,向着黄金的月。
“跟着我来吧,【你】就是【我】,我就是犬,就是欲望,就是代言者。跟着我来吧,我会满足你的一切。”
坠落。
跃力已尽,毫不挣扎的从高处落下。
赤犬,喃喃细语。
着地,以四肢代替羽翼,以疮痍的大地为飞翔的彼岸。
“飞行还是坠落都没差啦,反正上和下的区别也只是角度不一样罢了,不是么?”
像是出于疼爱而安慰闹脾气的情人般带着情欲性质低声讲述着自己的观点,拥有赤之右眼的犬,向着比比努斯军的大营直线突进。
“给予我【犬】之名的少年哟,不要再犹豫了……我,耐性不怎么好喔。”
低低的笑了,仅仅留下一道残光。
******
无论何时何地,父亲总是冷静得让人怨恨。
就算是被心腹突然背叛,也一点都不吃惊,照旧板着张脸按程序一步一步做下去。率兵亲征时,也是说什么“为了权威,必须在这里建一座行宫”,根本就不管这里是别人老家。
——“你。”
而对方趁着士兵们都在建劳什子行宫时打过来了,这么危急的时刻,也只是板着脸说一句“不可留一活口”,坚持反击的后果就是白白让几万士兵去死掉。
而自己就搂着从半路捎上的女人睡大觉。
——“不过。”
好歹行宫建好了,却说什么“不够优雅”,硬是从本城里把那些女官和贵族夫人接过来。而结果,每天就顾着和女人黏在一起,对于叛军,一点都不在意。
——“是。”
终于,救星出现了,那个脑子一定不太好使的【战争狂魔】终于出现了,不过这也多得老爸一拖再拖。
如今,战局陷入了胶着。
——“个。”
而且,还发现了一个有趣的附赠品。
【罪恶之痛】,与【灾厄之炎】同样稀少的种类。
意外的牌运,但是,仍称不上王牌。
——“零件。”
“啊啊……别老是在脑里回放呀,很烦人呐,老爸!”
青年无法集中精神。
查理•汀•罗贝尔,此刻正站在父亲•查理二世的寝房门外。
“每一次……每一次每一次每一次每一次都是这样!为什么我非得被你这种人诅咒不可呀!”
——“你不过是个零件。”
这话被刻在灵魂里,无论何时都在隐隐作痛。
查理粗暴的用拳头砸向作为寝房而言实在过于大的门。
“老爸!你听到没有?!”
里面只传来女人高昂的呻吟声。
“可恶……可恶啊啊啊——!!”
满脸悲愤的查理•汀•罗贝尔离开了。
带着不易察觉的一丝微笑。
走到足够远的距离,查理用手揉了揉因为把嘴巴张得太大而有点酸的脸颊。
“真搞不懂那些人为什么喜欢大吼大叫……无所谓了,又是一天过去了~~”
开心的哼着歌,查理一脸微笑的从二楼的窗户下跳下。
轻巧的落地,罗贝尔和相熟的门卫打了个招呼。
“啊,还好吗,门卫先生?”
“是!都是托殿下的福!”
“哪里哪里,你看我,连进谏都做不到……唉……”
装模作样的叹了一口气。
“没有这回事!殿下已经很努力了!只是……城主大人……嗯……”
做出好像心灵相通的会心一笑,拍了拍门卫的肩膀。
“你什么都不用说了,守门,要多加留意喔。”
“是!”
就这样,在每日例行的树立好形象以及增强士兵们对查理二世的不满情绪的工作结束后,查理哼着语义不明的怪异小曲,一脸快活的离开了行宫。
——不在意是吧,就算被所有人用不满的眼光看着都无所谓是吧?
查理的眼睛冰冷,整个脑袋都像被扯入水中,无法呼吸。
静静蒸发掉多余的犹豫,像是燃烧起来的热度在眼瞳的深处跃动。
——“你不过是个零件。”
这是真实。
查理怨恨父亲。
但那也只是遥远的过去了。
——杀了你。
这是真实。
查理要杀死那个男人。
在即将来到的将来。
“哼哼哼~~哼哼~~哼哼哼~~哼~~”
哼着怪异的曲调,查理•汀•罗贝尔大摇大摆的不知走向何方。
******
寝房内。
数个赤裸的女人晕倒在地。
留着络腮胡子、与查理有七分形似的壮健男子躺在床上无表情的看着自己的手。
“吾儿,为父已经不耐烦了。”
仅仅吐出如此一句简短有力的话语,男子——比比努斯之主•查理二世便握住了拳头。
“再怎样挑拨士兵们也无用,从下者必当听命居上者而无法造次……吾儿,此乃真理,你无法违背。”
“最后一周——”
神谕。
“快醒悟吧,吾儿。此等与为父相争的愚行,只是徒劳。”
像是查理就在眼前般,查理二世毫无表情的对着虚空下着命令。
******
“喂……醒醒啦!”
——是谁?
“喂!醒醒啦!”
——不要推我,很讨厌。
“喂!跑腿男!”
——杀了你。
如此想着,于是醒了。
“怎么了……”
揉着惺忪的睡眼,向站在眼前的人问道。
“叫你还需要理由么,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大排场了?嗯?跑腿男?”
眼前的,似乎不是人。
像是剪纸画一样,只具有外形的黑色纸片叉着腰,一片漆黑的脸上画出了一道代表满足的白色曲线。
原来笑容可以这么简单。
“喂……你看什么看?啊,讨打呀?”
在纸片的头部附近,一块白框里显示了这么些对白,而眼前的这个纸人也非常到位的演绎出这幕无能学生欺负阴沉学生的戏码。
“喂……你是不是常常欺负我?”
被称为【跑腿男】的少年怀念的问道。
“哈?老子就欺负你又怎样?你丫又能怎样?你这孬……”
“那就死吧。”
不等纸人念完对白,跑腿男/少年就这么保持坐着的姿势,伸手抱住纸人的腰,头重重的砸向胯下。
——脆弱的触感。
跑腿男/少年这么想着。
没有回应。
白框中没有显示任何文字,黑纸裁成的纸人于是只能无声的倒在地上。
“哎,还是有的嘛。”
纸人脸上代表愉悦的向上曲线,已经换成了代表痛苦的、开口向下的曲线。
“还真是简明扼要呢。”
冷笑着的少年/跑腿男跨坐在纸人的身上,开始掐它的脖子。
手上传来过于细滑的非人触感。
纸人非常敬业的东晃西摇做着挣扎状,最后,少年/跑腿男手里发出像是塑料瓶被捏扁的沉闷一声,纸人的戏份就到此结束了。
从已经坏掉的纸人身上站起来,跑腿男/少年环视周围。
用白纸片制作的课桌,穿着校服的黑纸片学生,穿着西装的白纸片老师。
跑腿男/少年身处严肃而不失活力的教室里。
“那个不是班花嘛,真是相当像呢。”
看着坐在第三排第一行的女性形状的纸人,仔细审视着那堕至尾骨的一袭直发,跑腿男/少年点了点头。
“可惜那作为最大卖点的头发也是用纸片做的,美中不足呐。”
离开犯罪现场,跑腿男/少年登上讲台。
俯视着黑白相间的纸制地板。
——话说回来,我是谁?
已经记不起来了。
——不过……
这是很重要的事吗?
——不过?
对,最重要的是现在。
“喂,现在的我怎么样?”
扭头询问正在念着对话框里一大堆无聊公式的西装纸人。
“请不要……”
穿着西装的白纸片老师正想念出浮在对话框里针对违反课堂纪律的学生进行的又长又臭的说教对白时,少年/跑腿男顺手把那个白色的对白框扯了下来,撕成了四片塞在西装袋里。
“别说那些唧唧歪歪的废话呐……回答我,现在的我怎么样。”
但没有对白的演员只有选择沉默。
控制手足的丝线一旦断裂,傀儡也不过是个普通的人偶。
只能看着那套扎眼的白色西装。
只能看着那对扎眼的白色皮鞋。
只能看着黑漆漆一片、没有五官的脸上那一道变换不断的白色曲线。
“什么呀……你在说着什么?不懂呀……不懂呀!我看不懂呀!说出来!既然在心里想了这么久为什么不说出来?!一条乱七八糟的线能干什么?!”
仅仅用一道曲线构成的笑容就可以归纳所有的语言和文字。想要表达的情感、想要隐藏的欲望、想要篡改的事实、想要得到的未来都被包裹,无限大的内容物从一开始,由一结束。在这样的世界里,或许苍白的不是别人,而是连这种赖以生存的笑容都无法做出的跑腿男/少年。
一拳击倒那碍眼的纸片。
少年/跑腿男跑下了讲台,揪着班花最为诱人的纸制长发。
“喂,我现在怎么样?”
跑腿男/少年带着神经质的笑容吻着长发。
“请不要在上课时候抚摸……”
“回答我!!”
“垃圾。”
“啊……?”
班花的白色对话框内,在一长串符合形象的对白之后,在最后一点点空白处加了一个小小的括号。
“把那个括号里面的念出来。”
纸制的班花没有反应。
少年/跑腿男扯开班花的校服,用黑纸片剪成的肩膀暴露在眼前。
“回答我,伪善的东西。”
喀——
像是玻璃碎掉的清脆声音从班花的脑袋里传出,原本只是做着小规模变化的白色曲线大幅度的扭曲,最终首尾相连成了一个圆。
一个占据了整张脸的圆,一张足以流畅的念出所有真实对白的嘴巴。
“……扯衣服是不对的这样我会困扰的或许你有什么不开心的事说出来让老娘高兴一下你这件垃圾别靠近过来只会浪费空气和食物的造粪机器长着张青蛙脸的蠢货没有钱的废物只配和苍蝇交配只能舔着别人的鞋底过活没有自尊没有力量没有没有没有没有什么都没有一辈子都只会被别人看不起被别人欺负被别人压榨看着自己喜欢的女人被其他男人勾上看着自己的钱包只会摇头和自卑连碰女人都不敢只能躲着自慰一辈子自慰到死对着别人点头哈腰希望别人可以把用剩的东西施舍给自己就跟吃着粪池里的屎溺才能长大的蛆虫一样只会在地上被人俯视的垃圾垃圾垃圾垃圾垃圾垃圾垃圾垃圾垃圾垃圾垃圾垃圾垃圾垃圾垃圾垃圾垃圾垃圾垃圾垃圾垃圾垃圾……”
不知从何而来的力道,少年•跑腿男用左手抓住肩膀,右手抓着脸——一左一右,就么样把班花的头从身体撕开。
像撕开包着面包的保鲜膜般酣畅熟练。
“这样就说不出了吧,美丽的班花哟。”
跑腿男/少年把手上的纸片丢到黑白相间的纸制地上。
“垃圾。”
剩下头颅的班花矢志不渝,表现出了一名专业演员应有的素质和水平,在最后的时刻仍忠实的念出被赋予的对白。
慢慢的蹲下,少年/跑腿男捡起了纸片,慢慢的让纸片变成碎末。
“………………垃圾………………垃圾?!啊?!你们就只会去歧视弱势群体去欺负弱势群体去赶绝弱势群体吗?!”
跑腿男悲痛的请求扩散在整间教室内。
所有的纸人都把漆黑一片的脸孔朝向他。
整齐划一的点头。
代表最大限度的愉悦,白色曲线从左耳延到右耳,做出足以含下一切的巨大笑容。
“是。”“是。”“是。”“是。”“是。”“是。”“是。”“是。”“是。”“是。”“是。”“是。”“是。”“是。”“是。”“是。”“是。”“是。”“是。”“是。”“是。”“是。”“是。”“是。”“是。”“是。”“是。”“是。”“是。”“是。”“是。”“是。”“是。”“是。”“是。”“是。”“是。”“是。”“是。”“是。”“是。”
按照学号一个一个的回答。
“你们……你们这群……!”
可惜只剩下四十一片的纸人不够完整,但他们依然齐心协力的、充满朝气的、用着抹上希望和憧憬的声音回应跑腿男。
“你就是个垃圾,垃圾。”
宽广的合唱,无边的连迈。
跑腿男于是倒下,化作一张黑纸。
唯一剩有颜色的,便是少年。
被黑与白交错包裹的世界,唯有一间课室大的世界,在这里,少年无处可逃。
“怎么了?为什么不一起来呢?”
从倒下的跑腿男身躯中露出一道红光。
一只手从中伸出来,然后是头,之后是身。
上半身浮现出来。
来者有着散发出不吉红光的赤之右眼,以及被如根状般古朴花纹填充的右脸。
“你是谁?!”
少年感到了不安。
“我是谁?我就是你。”
犬笑了。
“抱歉呐,我没有你那么帅的眼睛和脸纹。”
少年也笑了。
“忘了吗?在以前,你就是这样被那些人逼得走投无路,然后……”
犬指了指自己的身下,那已化为纸人的跑腿男。
“就这样倒下。”
“我可不记得自己有这种事。”
“只是不想记得而已。”
“我不信。”
“你没有逃跑的方法。”
“我知道自己被人叫做跑腿男什么的,可我不认为我会被人欺负到这种地步,而且,也没有理由全班人都联合起来整我吧?”
少年理智的做着分析。
“不对不对,这就是你,因为你的一切,我都记得。”
“我还真不知道自己和你这种神经质的家伙做了朋友呢。”
“那是自然的。”
“什么?”
“从出生,到幼儿园,到小学,到中学,到现在,你都不曾交过朋友。”
犬很遗憾似的摊开了手。
“或者该换个直接点的说法?‘没有人愿意和你这种怪里怪气的家伙做朋友’,一直以来,你都只是、也只能远远地看着别人罢了。”
“那么你又是什么东西!”
“我说过了,【我】就是你,孤独而又无法与他人结交的你,应你的愿望我从【你】当中分离,为了满足你。”
“满足?你是说我人格分裂了吗?”
少年一副听到冷笑话的无聊神色。
“怎么会,你不曾期待过那种无聊的设定。只是,碰巧是你罢了。”
犬摸了摸自己的右眼。
“只是碰巧?你该不是想说我其实高人一等,是天生的王者、被世界选中什么的吧?”
少年摆出更加不感兴趣的样子。
“动物就是动物,管你是三条腿走路还是五条腿走路,管你是穿着衣服玩女人还是光溜溜的在树林里乱晃,都没有差别啦,对吧。”
“你想说什么。”
“不,只是想说你与其他人毫无区别罢了。”
“既然我和别人一样,那为什么我会拥有你?”
“拥有是不准确的形容,我就是你,你就是我,不过是为了弥补多余的空虚和寂寞才特地分离开来而已。而且,每个人都有,每个人都拥有【我】,你并不是唯一。”
“你是想说所谓的正常人,每个其实都是内心变态的家伙吗?”
“正常?变态?不对喔,我只是在满足你的需求而已。”
“所以我说!我没有渴望这些东西!”
“这是谎言。”
“什么……”
“【我】是【你】所有欲望的结晶,这样说你应该更好理解了吧?假设这里的每个学生都有下限为40上限为100的欲望值,我想这个数值你应该不会有异议……而现在,很偶尔的情况下,全班的学生用着不同的方式,都把这些欲望发泄在你的身上,那会怎样呢?”
“喂……你想说……”
“强制性的接收他人的欲望,就算每个学生都只是最低限度的40欲望值,也有1720的欲望值,这已经是远远超于只有100上限的你所能承受的巨大数值了。”
“喂……喂!”
“那么现在更进一步,如果不单止是这间教室,如果是整个年级都以这个倒霉的跑腿男为发泄对象呢?如果是整个学校呢?如果是整个区呢?如果是整个市镇呢?如果是整座城市呢?”
“不……不可能……”
“那么,再让这个偶然上升……世界上诞生了一个人,但是因为奇迹般的偶然,所有人都会厌恶他、排挤他、伤害他,他必须接收所有人的欲望,他必须孤独、寂寞、没有任何可能性的死去,因此,世界上所有的欲望在一瞬间都被凝聚在一个人的身上,而集合在这个人的身上的欲望过于浓重,结果结晶化产生了一个异形……这么说你明白了吧?不用这么大惊小怪,这只是概率上的问题罢了。
“集体无意识的……产物吗……?”
“这也算是接近的答案了吧,也罢,你就这么理解吧,【我】是以你的人格为原型的欲望结晶体。”
“怎么会……就连、就连世界也厌恶我吗……”
少年无力的跪倒在地。
“有什么所谓呢?你不是渴望着力量吗?你不是想把那个少女纳入怀中吗?跟着我来吧,【你】就是【我】,我就是犬,就是欲望,就是代言者。跟着我来吧,我会满足你的一切。”
“满足……?”
“对,满足你的一切。”
“一切……?”
“一切。”
“这力量,能够终结战争吗?”
——“我要结束战争。”
少女是这么说的。
若想把少女拥入怀里,那就必须要以己身作出如此奇迹。
但赤犬不言。
“为什么要结束战争?”
“因为…….”
“战争可以掠夺,可以杀戮,可以为所欲为。不管是财富也好地位也好女人也好,只要有了战争,这一切都可以轻易得到手,为什么要结束这种美好的世界?你真的想清楚了吗?”
“战争……是美好的?”
——“万物必会毁坏,有人负责构想有人负责创造有人负责巩固,但也必须有人负责另一个关键——【破坏】,没有破坏就不会有修正和再生,世界就不会前进,因而,战争对于人类而言是不可缺少的调剂喔。而我,只是遵循着这一条真理,从中协助而已。”
查理也曾一脸喜悦的这么说着。
少年疑惑了。
跪着的少年抬头仰望只有半身的赤犬。
“战争真的是美好的吗?”
犬微笑着点了点头。
“当然,想满足你的一切,就必须要制造一个充满战争的世界,如果离开了战争,如果人人安乐的话,你是不会满足的吧,渴望着占有一切的你断然是不会被满足的吧?所以需要战争,来吧,跟随我,发起战争,发起更大的战争,让血流得更多,让人死的更多,让混乱为你开辟前程,只有这样,才能弥补你的不幸,才能填满你空虚的心。”
“我……我需要这样的满足……?”
“当然,被世界厌恶的你唯有毁灭世界一路。”
“啊…………”
自己是虚伪、虚荣、冷漠、丑陋的。
那么,就算是再进一步,投身于黑暗中也无所谓了吧?
只需要点头,便能得到一切。
那么,为什么要犹豫呢?
没有思考的必要。
接受,便是至福。
——“我要结束战争。”
“啊……!”
少女细小的身躯,在无尽的尸海里,实在是太过于渺小。
因为战争。
——“我很幸福。”
咯咯咯。
少女平和的微笑,在只有日复一日的杀戮中,显得太过于遥远。
因为战争。
只因为有战争,所以少女一直都要在不幸中获得幸福。
因为,少女只有在结束战争后才能感觉到真正的幸福,所以,若果战争无限的延伸下去,拥有无限寿命的少女,也只能继续重复着数百年来的无用功,继续孤身一人蹒跚而不知气馁的行进在没有终点、唯有白骨的途中。
——那样不行。
“啊啊。”
“飞行还是坠落都没差啦,反正上和下的区别也只是角度不一样罢了,不是么?”
温柔的抚摸着少年的脸颊,罪恶之痛渐染渐红。
“啊啊……!确实呢。”
“对吧,那么……”
拍开犬的手,少年站了起来。
“确实呢,听你讲了这么久的鬼话,我算是切身体会到了。确实只要角度不一样,便连谎言都当成神谕了呢。”
俯视着犬,少年清脆的赏了他一巴掌。
“这么纠缠不休,是不会结识到朋友的,疯狗。”.
犬呆呆的仰视着站立着的少年。
“你……你拒绝……?”
“啊,我拒绝。”
“为什么?!你要放弃一切吗?!这一切、这唾手可得的一切!只要……”
“答应你,那才叫放弃一切吧?我不要财富不要地位不要女人,这么说,你明白了吗?”
“什么……?”
“或许对于由欲望构成的你很难理解……或者是无法理解的吧?不过你好歹也用我的人格做原型,多少应该有些理解力的吧?我呀,只是想看看艾洛洛满足的笑容而已。”
“你、你在说什么……?”
“真迟钝呐……对于我而言,只要艾洛洛满足了,我才有可能满足,这样能懂了吧?可是你想的是发动和扩大战争,不过这样或许也真的不错,当个大独裁者什么的。”
“那么……!”
“但是呢,你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少年竖起了一根手指。
“对于我而言,最有吸引力的才不是什么财富呀地位呀女人呀这些中年大叔才爱的东西呐,对于我而言,最重要的就是她的笑容呀!世界算得了什么?恐怖算得了什么?命运算得了什么?一切都是因为那个笑容才会有意义,如果失去了那个笑容,那么还嚷着什么力量?去保护、去满足她,这才是一切,这才是我的幸福。只有这样我才会被填满,只有她的笑容可以消融我的干涸……你明白吗,你不明白吧?疯狗。”
犬怔怔的看着微笑着的少年。
“你……疯了吗?”
“喂喂,比起满脑子烧杀抢掠的你,我这是最正常不过的吧?”
“不可能……不可能!!”
“我管你,没话说了,快点给我滚蛋。”
“你要为了一个女人而放弃所有吗?!不过是一个女人而已!想要的话我可以为你搜罗无数个……”
“闭嘴。”
又是清脆的一巴掌。
——看来从艾洛洛身上学到了坏习惯了呐……
“别开口闭口女人的,我不知道别人是怎样想,也不知道自己以后会怎样想。可是,现在,就是现在,我只想用这样的形式去满足自己。换个说法吧,只要这样我就满足了,不需要你在那里唧唧歪歪的我一个人就可以自我满足了。”
“你会后悔的!在将来你一定会后悔……”
‘我说你真的是用我的人格来做基础的吗?给我听好!过去什么的我不想管了,将来什么的我管不了,因为那些都不是现在的我,现在的我,只存在于此刻的我,这个我,选择了艾洛洛,放弃了你所谓的整个世界,仅此而已。”
犬似乎是一脸震撼。
“情欲和肉欲难道就这么重要?”
“难不成你认为统治欲和支配欲更加好玩?遗憾呐,我寂寞太久了,只想找个俊媳妇,小男人嘛,是这样的。”
“别、别糊弄我!”
“或许你说的是对的,但这不过是概率的问题,不是吗?被世界所有人厌恶,发生这种事的可能性是天文数字般的概率,所承受的欲望当中诞生了你,这是比天文数字更鬼扯的概率,但是这些都不重要,最重要的只有一点。我究竟是选择跟你走,还是选择走自己的?可是和前面的相比这并不是什么大问题,不过是五五分的小概率而已。”
“啊……”
犬似乎理解了。
“你还真是个别扭的家伙呐,偏要用这种不顺口又不形象的说法才听得懂吗?”
“原来如此……也就是,你不过是个愚蠢的家伙。”
少年鼓起掌来。
“满分答案喔,就是这样。对着这么愚蠢的我,这个宁可要一个小丫头也不肯把整个世界收为后宫的我,分析优势什么的、谆谆教导什么的、苦口婆心什么的,都是没有用的。”
“连欲望也不懂得满足的愚蠢男人,【我】没有必要为之付出……”
“对对,另找个贤主吧。”
“那么……”
“那么?”
犬低低的笑了。
有点不对。
“等等、这里是哪里?话说回来,我的身体好像被你抢了?欸?!喂!”
“正是如此,既然你拒绝我,那么我也只能用别的办法了。”
“喂、喂、喂!”
“既然你这么富有理解力,那么自然也就知道以你为基础的我,会怎么做了吧?”
“你这疯狗!”
犬歪起一边的嘴巴,笑了。
“你我无法达成共识,那么我就只能粗暴点把你吞进去了。”
犬抓住了少年的手,想把他拉过去。
“你这家伙玩真的?!我才不要,我才不要和男人合体,给我闪远点!”
一脚踢开犬,少年沿着墙壁向着后门边跑去。
但纸人们阻拦了他。
“喂,你们这群混球在干什么!话说回来这里是什么地方?我的内心世界?啊……啊!”
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少年指着成群的纸人,大声喝道。
“在我的命令下,全部去攻击那条疯狗!”
无一所动。
“攻击那条疯狗!”
纸人又开始缩小包围圈。
“为什么?这里不是我的内心世界吗?那样应该可以控制它们才对……难道?!”
窃笑声。
“我就是你……你的内心世界就是我的内心世界……那些纸人是我参考你的憎恨情感而制造出来的,既然是欲望的具象,支配权当然在我手上。”
“连在自己的内心世界里也什么都做不到?这还算什么内心世界啊?!你这疯狗看来真是想把我一口吞了嘛……”
“如果你想重新选择,那我也可以给你机会。”
“啊……?”
少年呆了一下。
“怎么了,没有吃惊的必要,毕竟……”
“你真的是在鬼扯嘛,疯狗。”
“什么……?”
“【我】可不是一个对着敌人还会手下留情的人吧,既然如此,为什么你还会在这里拖拖拉拉?”
“你……刚才是在套我的话吗?!”
“摆明的,难怪说被欲望冲昏头脑的都是些蠢蛋,原来欲望本身也是个蠢蛋。”
“你这……!”
少年把手指指向犬。
“那么就来试试吧……长枪,刺入部位,左手。”
“呜?!”
少年的话语成了现实,赤犬的左手腕被突然出现的长枪贯穿,钉在地面。
“哦哦,难怪你要千方百计拉拢我。克星嘛,我是你的。虽然没有办法控制那些制片人,不过能干掉你也就够了。”
“可恶……!”
“倒刺钩,旋转插入,攻击部位,腹部。”
“呜嗷嗷嗷——!!”
一支外形螺旋上升的钩子慢慢转动着插入赤犬的腹部,贯穿细薄的肚皮后慢慢的逆向转动,在内部搅毁着内脏。
赤犬发生猛兽般雄壮的哀鸣,右手一指,想控制纸人去制住这危险的克星。
少年摇了摇头。
“雷电、火焰、寒冰、风刃、圣光、暗影,齐射,攻击对象,纸片人。”
少年把过去在战场所看的魔法再现。
耀蓝之光,炙热之跃,冰冷之晶,碧绿之刃,黄金之环,漆黑之圆,六种庞大的力量撕裂墙壁,击穿天花板,焚毁所有憎恨。
对白框只来得及浮现表现不可接受的“!”号,便都被吞噬殆尽。
整个世界都燃烧起来。
“喂,这种纸扎的人就是我的憎恨吗,这种连一口口水都经不住的纸糊房子就是我的内心世界吗?”
“你……”
“别开玩笑了,混球。”
“唔……啊……嗷嗷嗷嗷——!!”
咬碎地板,巨龙的头从身下出现,一口咬住徒有半身的赤犬。
“我的内心才没这么脆弱,我不是这样的人!这样的地方、这样的回忆不可能决定我,现在的我,不一样了!!”
“你就是这样……承认吧!不要否定,你就这么一个毫无希望的人!没有人会期待你没有会回应你没有人没有人没有人!除了我之外你别无选择!你……”
“喂,要吃掉你的,是我呀。”
留下如此别言,少年挥下了手。
绿龙之首收拢,将赤犬吞噬,往不知处的他方。
“我呀,想通了呢,艾洛洛,查理。”
笑着如此说,少年随着崩坏的纸制空间一道陨落。
“这些都是我……啊啊,虽然是有些讨厌,不过呢,你一定会接受的吧?因为这就是我身体和心灵的一部分,也是我之所以为【我】的证明呐……艾洛洛,你为什么会用那么平静的眼神看着我呢……你的眼睛好美,真想亲一口呐……原来,欲望不是拿来掩盖,而是拿来面对的……你们想说的,就是这个吗?那么,我要再说一次……我要成为结束战争的勇者……不为了别的,因为我想看着你幸福的笑容……我就是出于对你的欲望才会这么做的,这么说了出来……你会笑吗?还是一拳打过来呢?艾洛洛……
坠落在无尽的黑暗中,少年的意识渐渐模糊。
“给予我【犬】之名的少年哟,不要再犹豫了……我,耐性不怎么好喔。”
黑暗中,有一把异质的声音如此说道。
总感觉身体被一些异质的东西侵入了。
——这样……不行……
“喂喂,败家之犬就干脆点退场如何?这样不是太难看了吗?”
没有听过的声音。
——是谁……?
“你是谁?!”
“你没有资格知道。”
锵!
听到了令人怀恋的声音。
“呜……啊啊啊啊啊……你、你……为什么我没有关于你的记忆……?!嗷嗷嗷嗷——!!!”
异质被剥落,落入更深的黑暗中。
感觉被人托起,曾有的触感。
“你……是……?”
在模糊的视线中,只看到一个漆黑的影子。
“把我忘了吗,真是个讨人厌的家伙呐。”
黑影摇了摇头。
“都是因为你,现在好了?地盘被人抢了一半,只能住在左眼里。你呀,再没用也要有个限度吧?”
熟悉的冷嘲热讽。
“什……么……?”
“那么再见了,紫砂。”
——啊……
少年完全陷入了黑暗。
 楼主| 发表于 2010-9-27 16:2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五章黑之牙

温热的感觉,从手上传来。
张开紧闭的双眼,希望着眼前的人——
“哎呀,你这么抓着我会让很困扰、小鹿乱撞的喔~~”
美青年扭捏的做着害羞状。
“……………”
——这一定是噩梦……绝对是……睡吧,继续睡。
“还是,要按照惯例来个晚安之吻,唔~~”
有种很不妙的感觉正在往脸上靠近。
身体温度瞬间降到冰点,危机感之下脑袋一瞬间清醒了。
“给我适可而止啊啊啊啊啊啊——你这变态查理!!”
整个人弹跳起来,少年迅速的远离了伸嘴欲吻的查理•汀•罗贝尔。
“什么嘛,是你勉强人家这么做的吧,竟然吃完就走……好过分!”
“谁吃了你啊啊啊?!这种比噩梦还要恐怖的东西刚才就已经经历过一次了!那条疯狗是这样,你也是这样……别以为长着张好脸就可以为所欲为!”
“啊……你不知道吗?帅哥是有特权的。”
少年无力的瘫倒在地上。
“…………够了,这个话题打住。说回来,这里是哪里?”
张望着,到处都是树木。
——在野外吗?
“谁知道你呢,我只是碰巧路过,看到一个和死狗差不多的物体倒在地上,所以才过来看看而已。”
“这样呐……那还真是险呐,被你一时兴起砍了头就万事休矣了。”
——看来在和我对峙时,那疯狗也一直在赶路嘛。
“呜哇……好多虫子……”
少年赶忙起身。
“哦哦,那些是尸蛆,挺有营养的。”
查理弯腰抓起一条。
“这条挺白嫩的,吃吗?”
“欸?!”
“开玩笑的。”
“…………如果我有那条疯狗的力量,一定把你打趴下。”
“哎呀,那客人已经不在了?”
“果然什么都知道嘛,你这个大野心家。”
少年狠狠地瞪了美青年一眼。
查理笑了。
“因为我知道你一定没问题的嘛,战争狂魔做到了,我也做到了,那么你也不能落于人后吧?”
“啊……啊!你们也有……?!”
少女和少年同样拥有【罪恶之痛】,这美青年则是拥有被称为【灾厄之炎】的眼瞳。
“这是当然的吧?不过都是些不值一提的过去而已,我是这样认为啦,怕且那个魔人也是这样想的吧。”
查理靠了过来。
“而且呢,看来你似乎精进了很多?之前还是个讨人厌的又虚伪、又虚荣、又冷漠的装13的里程碑嘛?怎么现在就成了个优质少年了?”
“嘁!要你管。”
查理耸了耸肩。
“我有欲望,也只会为了满足欲望而行动,没有必要硬是要找个好听的名字给自己打圆场,真实的面对自己,然后去选择,去承担……啊啊~~这种认真的说教态度真是累人,反正呢,我能教你的,也就到此而止了喔。”
查理在当初究竟如何与另一个自己战斗呢?
少年想象不到。
更无法想象的是,少女心中也有沾满欲望、渴求着呻吟着的部分存在。
而这么一想,就安心了。
“你们做得到,没理由我做不到吧?”
“当然。”
查理笑着点了点头。
“既然话说完了,那就还是分开的好。”
“哎呀,真冷淡呐,满足了就穿上衣服走了吗?”
“虽然疯狗似乎是答应了你们的要求去刺杀那劳什子查理二世,可现在的我应该是做不到的吧?在学你们那样把欲望的力量导为己用之前,我也还只是个普通人而已。更何况,虽然记得不是很清楚,你似乎是有扩大混乱的打算?”
“啊,当然是有的,演了这么大场戏,也就是为了能以城主的绝对名义制造可以控制的混乱而已。”
“那么我们就是敌人了。”
毫不迟疑,少年如此说道。
“和我相比,那个战争魔人更加好吗?”
“当然。”
少年笑了。
查理也笑了。
“我很高兴喔,能有这么一个敌人,战争最需要的,不是胜利或者谋略,而是能一直持续下去的均衡态势,只有找到恰当的对手,才能进一步延长战争短暂的寿命。”
“你还真是把杀人当职业了。”
“不不不,那样的话我只要去当个暗杀者就够满足了,可惜我喜欢的不是死人,而是人从生到死的那一瞬间,当中的美妙我不认为你会懂,不过我想说的是,这便是出于自己欲望,我所选择的道路。”
毫不动摇,查理•汀•罗贝尔与【灾厄之炎】在斗争过后,认为自己应该如此。就算是要牺牲众多的人也无所谓,无论如何都想得到、都想填补的这心之一角。
“会下地狱的。”
“天堂和地狱都没差,更何况,那种地方真的会比这人世间好多少吗?我不认为。”
“那就无话可说了。”
“不,还有。”
“什么?”
“我希望你可以协助我杀掉查理二世。”
查理像是在邀约般波澜不惊的提出了骇人的要求。
“哈?!为什么我要……不对,为什么你认为我会答应?”
“很简单咧,只要干掉他,战争就结束了。”
“…………!!”
——这……也对……
“你不是想结束战争吗?和我合作就是最快的方法喔,当然,如果你蠢到跟那魔人一德性喜欢挡在中间做些吃力不讨好的事,那我也就无话可说了。”
“可是干掉他也只是便宜了你……”
“好好想想,哪个比较难对付?”
“……城主。”
“就是这样。”
少年开始被查理的步调影响。
“只有打倒他才是快速结束战争的最有效途径,而至于我,你真不放心那就在干掉那老头之后再干掉我,如何?反正前期目标是一致的。而且哟,她,那女孩在期待着战争的结束不是吗?你不想看看她满足的笑容吗?很想吧?”
——“我要结束战争。”
少女用着孤零零的身影如此说着。
——可恶……!
好想、好想搂住少女细小的肩膀,把她拥入怀中。
——战争就是战争……能结束就结束……至于查理想制造的混乱……总该不会像战争那样死那么多人吧……?
迟疑着,思考着,少年打算给自己一个听起来合理的借口。
但是——
——“我很幸福。”
从头到尾,脑海中只能想到少女的笑颜。
咯咯咯。
艾洛洛。
咯咯咯。
艾洛洛。
别无它选,因为一开始就没有了理智。
——这样也算是忠于自己吧?
少年如此自嘲道。
但是不后悔,如果要得到少女的笑容必须背上罪孽,那便背吧,若果这是条通往地狱的捷径,那便掉落下去吧。因为……少女已经占据了少年的心。
——呼……
少年满是怨恨地瞪了查理一眼。
“你果然是个活该进地狱的东西。”
“那倒是无所谓了,地狱什么的等死了再想也不迟,先来庆祝一下合作快乐?”
“可是就跟之前说的一样,我不是疯狗,那种力量我没有。”
“有,就在你的心里。”
“怎么用。”
“不知道。”
“喂……”
“因人而异的啦,而且呢,就算有了进步也不能得意忘形,老是依赖别人是不行的,这个你得好好记住,如果你不想以后被我一剑捅死的话。”
查理眯起了那像是快烧出来的炽热之眼,像是邻家哥哥般和蔼的笑了。
“啊啊,时刻谨记着呢,小查理。”
“哎哟,你这么热情我会胆怯的哦。”
“那么,在把你老爸干掉之前……话说大概原因也是猜得到啦,真的要把你老爸干掉吗,切断手脚什么的不就好了吗?”
“我想说你的提议似乎比我血腥多了。至于原因,那一点都不重要。还有,奉劝一点,别小看我老爸,他是个就算我们出全力也不一定就杀得死,不彻底杀掉就一定不会死的怪物,还是把那些一点用都没有的伦理和社会传统收起来比较好,不然你连死了都不知道怎么一回事。”
“你都这样说了,除了怀疑胜算之外,我还能干什么?”
“这倒不用担心,正面打不行,偷袭咯。”
“哈……也对,最实际了。”
“就是这样,你尽管去领会【罪恶之痛】的使用方法就是了,好了之后就来这里,马上动手。”
“很草率耶,守卫呀。士兵什么的,还有时机和活动规律之类的。”
“没有计划的必要,都杀掉就行了,简单轻松。”
“……你这辈子绝对当不了暗杀者。”
“没有这个机会了。”
查理像是感到遗憾,露出有点落寞的笑容。
“那就再见了。”
“啊,再见了。”
少年转身离开了树林。
看着少年渐渐消去的身影,查理耸耸肩。
“原本,可是预定今晚的呐,行动。真没想到你竟然可以把【它】给吞的这么彻底,还说什么没有力量,这种连欲望都可以打败的天真就已经是够强的啦……真是……又要重新计算老爸的行动了,时机可是很难抓得准的呐。”
——会有变机吗……错过了这么一个偷袭的大好机会……
查理露出认真的神色,那是绝不会展露在人前的深重表情。
“也有可能今晚不是个夜袭的好机会呢……老爸那家伙,也难说他是不是在提防着我,过去的所作所为也有可能是为了误导我……喂喂……真是这样的话,事情可就就难办了呐。”
查理理解他的父亲,就像理解自己一样。
“我们永远都相信不了别人……老爸呀,你就尽管提防吧,再怎样提防也好……我都会把你的脑袋砍下来……砍下来带到老妈和碧丽丝的墓前去。”
伸手捂着眼,从手指的缝隙间,一轮亮得刺眼的月亮在眼前浮动。
“很快什么都会结束了,你和我都是呢,老爸。”
******
——啊……
少年停下了脚步。
——这样不好吧……
实在是太过自然的步伐。
——先别说自己先前一脸虚假的说什么‘我要成为结束战争的勇者~~!’,已经一个月没回去了耶,还是不告而别那种……
虽然这样思考着,但在如此醒悟过来时,那所小小的、简陋的甚至可以说是摇摇欲坠的小木屋,已经在眼前。
太过于自然的步伐、太过于自然的习惯,少年不知不觉中就这么回到了少女所在之处。
——不行不行……在历经这一个月特别是今晚的考验之后,我应该已经成了男人,有男子气概的男人!来吧……像男人一样的思考,然后像男人一样的去行动吧!
但依然裹足不前。
——不行不行不行……事到如今实在是没有脸面回去啊!啊啊——‘我回来了,让你担心了真抱歉’……不行!这种话说出来一定会被揍晕过去吧……可是已经没有回齐耳那边的必要了,力量什么的已经在身上了,而且那里又远,现在的我这样走回去到时候一定天亮了……私自离营什么的罚起来准得剩下半条命……这样说起来,我岂不是无家可归?!
在木屋的前方摇摆,少年扭作一团的苦恼着。
“你在做柔软体操吗?”
“哈哈哈!是的是的,啊……”
少女穿着黑色的睡裙,从房门步出。
别有氛围的蕾丝花边,吊带式的最强诱惑。
“这……那……我……喔!睡衣换了呢!呀~~这件睡衣真是……呜咳!”
正中腹部的一拳。
“太扭捏了,小鬼。”
“对、对……不起……”
虽然跪地,却总觉得并不如以前那么具有火辣辣的疼痛感。
“你又让我意外了……真的很意外,小鬼。”
咯咯咯。
“嗯……?”
抬起头,少年目睹了第一次,少女温柔的微笑。
那是,贴近自然、不自觉露出的瑰丽笑容。
那是,可以让人放松、直接入睡的梦幻般的美。
“啊……”
“你变帅了很多喔,小鬼。”
“啊……”
“别用单音来回答。”
“喔咳……!唔……”
被膝盖直击的腹部传来一阵细微的疼痛感。
——艾洛洛手下留情了吗,真是温柔呐……
少年倒坐在草地上,青草的芳香让心神安定。
“喂,艾洛洛……”
有很多很多想说的话,有很多很多想问的事,但全部都纠作一团,连一句通顺的都理不出来。
“怎么。”
“…………我饿了。”
犯着傻,少年说着不合时宜的话。
“喔,那就进来吧,我把你那份晚餐热一下。”
“那就太好……哎?我那份?”
“站起来站起来,动不动就躺着坐着的,太没干劲了。”
艾洛洛径直进屋去了。
少年还呆在原地。
——我那份……?啊……啊!
“艾洛洛……!我……呜咳!”
醒悟过后,一脸鼻涕一把眼泪的少年冲进木屋里,但在有所动作之前被少女先知先觉的铁拳给制裁了。
“我……什么……都没做吧……”
“太难看了,你自找的。”
“怎么这样……”
“好了,拿走。”
站起身,接过艾洛洛手上温热的木盘,少年一瞬间觉得自己的心脏似乎撑破胸腔跳了出来。
“别站着又哭又笑的,过来,坐着吃。”
回想起来,似乎已经很久没吃过正正经经的一顿饭了。
“嗯,谢啦,艾洛洛。”
“在耍帅之前,先把那抖得跟跳蚤一样的奇妙走姿纠正过来怎样?”
“紧、紧张啦!万一不小心把盘子给洒了怎么办?”
“那种事,只要还是个人就做不出来吧?”
千辛万苦,安全的把盘子护送到桌子后,少年便端坐在椅子上。
和少女四目相对。
正当少年想着该用怎样的眼神发挥魅力时,少女不耐烦的敲了敲桌子。
“吃呀,你真的讨打是吧?小鬼。”
“是、是……!”
狼吞虎咽的消灭掉压根不知道是什么的晚餐后,少年接过少女递来的一杯水。
“喂,你已经看到【它】了吧。”
“你说犬?已经确实领教过了。”
“犬?你怎么起这种怪名字。”
“不,它说是我给它取的名字,不过我本人是一点印象都没有。”
“还真是糊涂。”
“不记得也没办法嘛,不过我倒是很吃惊,对于以前的我。”
“想要炫耀自己现在的优越感是吧?”
“呜……”
咯咯咯。
一如既往的,少年想着在少女面前显得更有能力,可惜还是被一语道破。
“不过怎样都好,没想到你还能回来。”
“哈哈……你是认定我一定会吞掉吧?”
“嗯,因为你一副不可靠的样子。”
“……也对啦……喂,艾洛洛。”
“怎么。”
“对不起。”
“为什么。”
“我很自私。”
“嗯。”
“我很无耻。”
“嗯。”
“我竟然对着你说‘我要成为结束战争的勇者’……对着几百年来一直这么努力的你说着这种虚伪的话……还是为了自己那根本就要来也没用的什么虚荣心……”
少年低头向少女道歉。
“那么你现在改变主意了吗?”
少女平静的用着深邃得让人害怕的眼睛看着少年。
“不,现在,我可以说了,真心诚意的。艾洛洛,我要为了你、为了满足我自己才会为了你——而结束这场战争。我不想当什么大公无私、英明神武的勇者,我只想看到你真正的笑着说一句‘我很幸福’,抱着这种或许很小家子气的想法,我要去结束这场战争。”
少年用着无所谓的态度迎接少女的审视。
“真是的,没想到给你大大的帅了这么一把……刚才的发言很有魅力呢,小鬼。”
有点困惑的笑容。
——人类……从来都是匆匆成长的呢……
少女感叹着少年的改变,伸出手抚摸他的眼睑。
“咦……”
“别动。”
少女白皙的手碰触到眼球,然后,深入进去,整根手指都探了进去。
“这这这……!”
少年有点像退缩。
“乱动会瞎掉。”
“我还第一次知道原来把手指插进眼睛里也可以没事的……”
“不,正常情况下,一早就因为剧痛和出血过多而晕过去了,普通人。”
少女一边搅拌着少年的左眼,一边漫不经心的回答着。
“欸?!”
“……果然是这样……难怪呢……不单止是【它】,连【它们】也有份吗?”
喃喃自语着,少女把手指从眼球中抽离。
“差点吓死……那么,你找到了什么吗?”
少年抹了抹冷汗,瞬间就从恐惧中恢复过来。
“嗯,找到了很多,让我很吃惊。”
“不,我看你就一张扑克脸,连手指戳进眼球时也一点犹豫都没有……”
“是吗……不过是戳进一点点而已,别太大惊小怪了。”
“我就知道会这样说……那么,我的左眼是不是也有东西?”
“你知道的……?”
“一点,不过不是很清楚,在最后的时候,有个影子帮我把犬打飞了,然后他说什么现在被迫住在左眼什么的,反正感觉和我很熟似的。”
“是吗……”
少女点了点头。
“那么,现在就去见那个影子吧。”
“嗯?怎样见?”
“在心中。”
“哈?”
“放心,我会把你打晕的,接下来的就靠你自己了。”
“欸?!这种不知道理由的快速展开是怎么回事?”
“解释太麻烦了,睡吧。”
少女轻巧地跳上桌子,对着毫无防备的少年击出怒涛般的铁拳。
“为什么……呜咳……啊哇……真的……十六连击……会死……的……”
少年倒地昏迷了。
“死是不可能的……这十六拳我可一点都没放水呐,作为一个人,你已经开始强得不像话了……小鬼。”
少女坐到少年的身边,漆黑的眼瞳出现了波动。
那是——恐惧,和不舍。
“紫砂盔……为什么会在你身上……?”
少女叹了一口气,在不被任何人察觉的情况下,轻轻地抚摸着少年开始瘦削的脸颊。
“你呀,让我开始不对劲了,从那句‘为了我才为了你‘开始……明明已经几百年没有脸红心跳过了,都是你的错呐,……小鬼。”
“如果你可以结束战争……那我……”
少女摇了摇头。
那是不能打开的一扇门,一旦开启,长久以来的防壁都会在一瞬间坍塌。
——闭上,关紧。
不能打开。
那样,艾洛洛就不再是【战争狂魔】,而只是一个普通的精灵族女孩。
但那样不行,那样,是不应该的。
“你的眼睛会看到我的眼睛所看不到的东西吗……”
轻抚着他的黑发,她甜甜的、有些寂寞的笑了。
******
“姗姗来迟嘛,混球。”
“还真跟艾洛洛说的一样……好了,是不是也该揭开谜底了呢,总觉得我一直被一些不知道但又似乎和自己有关的事给耍的团团转呐。”
空间没有边缘,黑暗没有尽头。
唯有脚下的一道白光,昭示着希望的残存。
践踏着希望之线,少年和影子,在浩瀚的死之团中相会。
“谁叫你随随便便把重要的事忘掉?当然你贵人事忙也没有办法呢,得去耍帅得去装忧郁什么的,可惜都被那小女孩看穿了,真是。很忙嘛?”
完全是一副挑衅的口吻。
“那个,莫非以前的我和你处不来?”
“喔?‘以前的我’?很了不起嘛,把事情忘光光了就装作洗心革脸了?啊?不管是以前还是以后,就连在这里的这一刻,反正就是无时无刻。我都想把你的脑袋给摘下来,挖空风干来做卤菜罐呐,脸皮那么厚,一定很好用吧?”
完全沟通不来。
“莫非你是我那两周认识的人?如果是这样的话,我还想你给我说说当时发生了什么事,因为我……失忆了。”
少年没有来到这世界时的记忆,原本的记忆也有缺失,在原来世界的最后两周,也就是来到这个异世界的原因——这些关键的记忆缺失了。
“失忆……失忆?你在说什么莫名其妙的东西,你不是都记得好好的嘛,只是不愿意去承认而已。”
“都说了我真的记不起……”
“那么,你连法尔茜奴……你连【她】都忘了吗?”
噗腾。
心脏在撞击着胸腔。
噗腾。
肋骨撕裂了腹部。
噗腾。
有种黑色的东西流出来。
——闭上。
止不住。
——求你了,闭上。
流出来。
——闭上!!!!
刚猛的一拳深深地陷进了腹部。
“呜……喔……咳咳咳!咳咳…!”
少年本能的弯倒,但影子揪着他的头发,把他提来起来。
“什么嘛,我还以为你说什么失忆不失忆的,藏得挺深的嘛,嗯?”
“那是……什么……呜!?”
又是一拳,差点带走意识的强烈愤怒让少年从昏迷的一瞬间又苏醒过来。
“那是什么?你在开什么玩笑?嗯?紫砂,你在说着些不好笑的笑话喔?你只是想逗我笑而已吧,是吧,只是恶作剧一样的一时兴起,是吧?嗯?啊?!”
钢质的拳,轰遍少年全身。
左手捕捉,右手贴近,对准,用瞬间的爆发力、最小的动作、最短的距离,给予对手最强烈的伤害。
连铁壁也可以粉碎的右直拳。
不知殴打了多久,影子像是厌倦了,把少年像块抹布一样甩了出去。
“如果这里不是精神世界,我一定要把你四肢折断,可是啊,我只能住在你这种窝囊废的身体里,真是讽刺,讽刺呐……紫砂!!”
“到底……我是谁?”
光彩流溢,随着少年位置的改变,脚下的白光也随之改变位置,像是无论如何都要接纳他似的,在少年落地之时,白光便在身下。
少年静静地躺在白线上。
这里是他的世界,凭着意志他完全可以做出防御影子进攻的东西,像是对付犬时唤出巨龙也是完全可能。但是,就算如此,少年还是默默地承受了。
因为影子的愤怒,是因悲痛而生的愤怒。
“法尔茜奴……这名字……喂,影子,我究竟忘了什么东西,总觉得是不能忘记、却还是忘记的恐惧感……之前,究竟发生过什么?”
影子慢慢地、重重地沿着白线走到少年的身边。
“不是已经有听过很多次了吗,不要撒娇了。”
“可……”
“你不是忘记,而是逃避。”
无话可说的感觉让少年心生厌恶。
“你究竟是谁,一副什么都知道的样子,可是又什么都不说!就像以前一样,就像我是个笨蛋一样!为什么?既然知道就说呀?难道一个人摸索着摸索着才是必经之路?什么叫做逃避?我连理由都不知道!”
“逃避的尽头,就连理由都忘了吗,你。”
“所以我说!为什么你就这样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让我知道就指责我!你凭什么?!”
“我是你的剑,她的鞘。”
影子带着锋锐的语感,说着奇怪的话语。
“什么……?”
“我的意义就是去摧毁所有有可能以及不可能被摧毁的障碍。这是从一开始就规定好的。然而,身为我主人的你,不单止抛下了剑,甚至连握剑的理由都忘了?”
“什么……?”
“如果这不是逃避,那又称之为什么?法尔茜奴,你的主人,我主之主,在她的舍身保护下凄惨的逃到这个世界,就把那些屈辱都忘了吗?在这个没有威胁的世界,就可以忘掉一切重新来过吗?在这个崭新的世界,就可以参照着她的身影,欺骗着自己寻找新的替代品了吗?!”
剑一般锋利的质问。
“艾洛洛不是替代品!”
“从那个女孩当中找到了与她相似的侧脸和笑容然后满足了吗……我主哟……被冠以紫砂之名的背叛者呀……这便是你的真意。你不过是在延续昨日未完的梦,在无限的逃避当中把水面的倒影当成了事实。”
剑一般冷冽的刺穿。
“不是……不是这样,不会是这样!!”
“既然你要我告诉你,那末我便让你再也无法可逃。为何你会把那欲望的结晶称之为【犬】?因为你本身就是条斗败的狗!承受着奇迹般的诅咒,你背负了一个世界的厌恶,然后,在战败的瞬间,软弱的你便将一切都推卸出去,对于他人的怨恨、对于他人的妒忌、对于他人的恐惧,把所有负面的情感都指向外界,都所有的过错、把没有保护好我等之夙愿——法尔茜奴的罪责都推卸得一干二净,接受了你的软弱,本不应该诞生的第二个奇迹诞生了,那便是力量的流失。你把力量都推给了了那肮脏的欲望结晶体,推给了你用来逃避责任和挫折的、自己亲手做出来、用自己的罪来命名的人偶。然后,你就用着普通人、普通少年的身份过着只需逃避的快乐生活,甚至还幸运的碰到了与法尔茜奴相似的精灵族女孩!啊啊……你很快乐吧?很轻松吧?很幸福吧?”
影子单膝着地,像雾般弥漫着、连轮廓都不确实的人形用漆黑的脸孔诅咒着少年。
“但是——!!我的主人只能是你,啊啊……这真是可恨呐……所以在现在,我必须让你醒过来,让你站起来。”
“我……逃避了?伪装着?把艾洛洛当成替代品?那……那我的心…我对艾洛洛的感情……!”
“不过是移植的劣物。”
剑一般致命的一语。
碎裂。
——什么碎裂了?
你。
——我的什么?
未来。
——从来都没那种东西。
希望。
——那种东西……那种东西不过是……我做出来的伪物罢了。
   艾洛洛。
——“那么,现在就去见那个影子吧。”
为什么?
——艾洛洛,那个温柔的女孩,究竟知道了多少?
为什么?
——总是看穿我的欲望,却还是对着我笑的少女。
重叠。
——真的呢……她和法尔茜奴……真的很相像呢……一样的温柔,一样的坚强,一样的……对我笑了……
记忆。
——啊啊,不是忘记,不是缺失,而是无视罢了……在被那家伙打败之后,在法尔茜奴还是对着这么没用的我温柔的笑了之后,我就逃避了。
笑容。
——那种……那种光,那种温度,那种气味都让人害怕呢……甜美的让人无法相信,脆弱的让人心生怜爱……但是,我却没有保护好,没有保护好给予了我人生意义的法尔茜奴。
如大海般的延绵的银色长发,如天之空般无暇的银色眼瞳,仿若月之化身的银之少女。
——法尔茜奴……法尔茜奴…法尔茜奴!法尔茜奴——!!
憎恨。
——唯有那个家伙无法战胜,但因此而逃避……是多么愚蠢的事呀!我……做了多么愚蠢的事啊!
意识清明,像是血液般的律动重新在干枯的回路中响起。
刺穿心脏。
那便是血,便是开关,便是力量。
震裂。
黑暗而没有边际的空间在哀嚎,扭曲,剥落。
“伪装的东西,始终无法成为真实。那么,在阵痛之后,你也是时候也该醒了吧?我的主……”
一拳,粉碎钢铁,连影子都可以幻灭的力量。
“我想你似乎是太吵耳了,不这样认为吗?”
闪耀着不吉之红光的赤之右眼,歌颂着不曾流传的历史,右脸上浮现如树根般古朴的花纹,少年站了起来。
冷静。
被轰碎半个轮廓的影子拖着残骸,像是窃笑般抖动。
“你回来的是不是太晚了呢,纯情少年?”
“所有牌都到手了,所花费的时间和成果计量起来,相当的有价值,不认为吗?”
冷酷。
“那个女孩?啊啊……这是必然,世界的必然。”
“无妨,【世界】也不过是个碍事的东西。”
冷漠。
少年,已经……
“那么,要摧毁吗?那么,需要我了吧?”
“来吧,好久没有运动了,试一下身手有没有生疏。”
“就是因为你这么讨人厌所以你才会是我的主人吗……真是恶心的关系连接点。”
黑影讽刺着,渐渐抛去轮廓,化作一缕缕的黑烟,笼罩在少年的身上。
轻吻着肩、胸、腹、手、腿、脚,黑烟凝固了。
成为一套铠甲。
漆黑、冰冷、哀伤,以及——亘古不变的,永恒之铠。
身着漆黑之甲的少年屹立在永远重复着崩坏和再生的内心世界里。
如同无限缠绕,苦恼的尽头。
举起左手用着冰冷的手甲抚摸着自己的右脸。
——艾洛洛……
漆黑的男子像是切断了什么。
“最后一个部件……那个恶魔的头颅。”
散发着红光,用着深邃的眼瞳看了看自己的左手,毫不迟疑的放下。
当手放下时,一把漆黑的巨剑已经握在手上。
如同左手的延伸,影子般深重的黑之牙。
少年,已经不在了。
 楼主| 发表于 2010-9-27 16:2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六章来访者

今夜无月。
少女站在山丘上,无言的审视着下方肃杀之气已经开始消去的那片战场。
当黑暗褪去,东方露出鱼白,新的一天迎来时,少年便整整昏迷一周了。
少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但她祈愿,祈愿不管如何,少年都可以归来。
——或许会回来的,已经不是他了……
少女有这样的预感。
当初从他眼中触摸到的,与她长久以来一直寻找、并且手上也持有的某个物体的部分,是同样的东西。
禁忌。
那是——可以一瞬间把和平彻底烧毁的强大力量,憎恨着安宁,厌恶着平静,只会带来杀与戮与罪的纯粹的【恶】。
在遥远的过去,艾洛洛和它相遇过数次,并在最后的最后,将艾洛洛即将实现的理想一口气毁灭。
但是——
原以为再也不会出现的威胁,如今便在自己的身边,静静的沉睡在少年的眼里。
——杀了他。
想过,想过无数次。
在从少年的眼里确定了之后,那短短的、连称之为一段时间也过于短暂的数次眨眼间,少女千百回的考虑、决定、迟疑、犹豫、再决定、然后再迟疑。
而在最后一瞬,少女选择了相信少年。
最不明智的选择。
——“那么,现在就去见那个影子吧。”
连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就像是茶余饭后的结束语,就像是互赠晚安般轻巧,少女选择了让少年去面对。
冒着千年前的噩梦会再度重现的危险性,艾洛洛把希望赌在对她说“为了我才为了你”的少年身上。
这不能不说是一种疯狂。
长久以来期待着和平的少女,终于在无法想象的庞大时光之下坏掉了吗?
——可能是这样也说不定。
少女自嘲的笑了。
今夜无月。
仰望着黯淡的夜空,艾洛洛伸出手整了整被晚风吹乱的金色长发。
“那么,都偷看了少女忧郁的神色这么久了,作为回礼,能不能滚出来让我教训一下呢?”
少女在空无一人的山丘上朗朗地说道。
平静如画的夜景中,因为这句话而微微浮动。
数道人影,像是凭空出现似的,站在艾洛洛的身后。
拄着法杖、身披白袍的年迈魔法师,拿着巨斧、身材高大的强壮战士,藏身于一袭黑色披风之下、与夜色完美的融为一体的美艳刺客,手持弓箭、在微风吹拂下露出尖尖耳朵的瘦削弓箭手,身穿银甲、腰挎长剑的剑士,以及,站在这五个人前面,表情安宁的褐发美少年。
呈包围状。
“唷!深夜来袭,还请多多指教咯,战争的魔人。”
眯着棕色的眼睛,美少年露出邻家小弟般的天真笑容。
******
行宫内,查理二世寝房内。
飘散着蛊惑人心的诱人气息,十数个穿着暴露的女性恭敬地站在远离城主、安置在靠墙处的床边。
上半身赤裸的比比努斯城之主——查理二世坐在装饰考究的御座之上,于房间的中间位置接见着一行与这充斥着温香软肉的空间格格不入的七人。
“我说呐,这样瞎搞下去可是很容易被人趁机背后捅一刀的吧,城主。”
褐发的美少年表情无奈的耸了耸肩。
“那个人,会是你吗,马克•吐温。”
查理二世依然是一贯的冷漠神色。
“讨厌啦,小孩子要早睡晚起的,偷偷溜到大人的房间什么的,我现在还•不•会这样做啦~~”
拍了拍手掌,正在睁大着眼睛一脸猥琐样的几个同行都马上收敛起来。
“嗯。大块头的和拿剑的先不说,为什么你这个拿拐杖的老头也一副生机勃勃的样子?”
“嘿嘿嘿……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呢,马克•吐温。”
拄着一根黑杖的老人阴险的笑了。
“喂,虽然也是个贵族小鬼,但在城主大人面前你这样不是太失礼了吗,马克•吐温。”
剑士也趁机参一脚。
“哎呀哎呀,查理,你请的人都很聪明嘛?”
无视着如此明显的挑衅,少年只是对着一脸漠然的查理二世歪了歪头。
“喂……!你这死小鬼对我们无礼也算了……竟然敢直呼大人名讳!”
当中的一个枪斗士愤愤地说道。
“闭嘴。”
查理二世冷冷的说了一句。
“啊……?”
虽然低微,但仍是贵族出身的枪斗士很是不解。
——我明明是在捍卫大人的权威……为什么?
灵机一闪。
——是了……大人一定不是在苛责我,他是在责骂那个死小鬼!可是在这些平民面前又不能对贵族太严厉……在外人面前堕了我们贵族的威风就不好了……好!城主大人,我来帮您惩戒那个狂妄无礼的小鬼吧!
看着枪斗士拿枪的手指较之前用劲,马克•吐温细细的笑了。
——啊啊……那个死死钉在胸甲正中的纹章和那种老旧款式的铁枪,是已经衰落的布努尔家族嘛……真是可悲呐,从老到幼都这么想着为城主服务……就这么想跪倒在权威之下吗?
“好了,小鬼!速速为自己的无礼谢罪……不然……!”
布努尔摆出了突刺的架势。
少年退后了三步。
——好了,再见咯,布努尔的后代喔,你马上就可以死在权威之下了。
微笑着的少年在心中默默地为初次见面的枪斗士祈祷冥福。
“死。”
绝对判决。
——这小鬼果然没什么本事嘛,父亲也说过‘会叫的狗不咬人’,果然是有智慧的一句人生名言呢!啊啊,这样的话,城主大人也一定会很高兴吧,然后,一定会赏赐…不不不,只要能给予我一官半职……然后我再在这次的任务中好好的活跃一番,再之后就是历尽艰辛重新振兴布努尔家族……在临终的时候听着万民的悲痛哭泣和子孙们的不舍安静的合上深邃的的眼睛带着满足的神情哈哈哈哈哈哈为什么会这么热啊啊啊啊啊——!!!
一脸得意的看着退却的马克•吐温,正想严令逼他下跪然后向查理二世邀赏的枪斗士,抱着美好的妄想,在突然笼罩全身的爆炎中化作灰烬。
站在床边的女性们遭此变故,惊得尖叫。
站在枪斗士旁边的剑士也险遭波及,一行人也想出声询问。
“闭嘴。”
但是,就这么简单的两个字,一个命令,便把骚动扼杀了。
查理二世,树立不可动摇之权威的男人。
“马克•吐温,你是这次的指挥。”
“我是没差啦~~不过有必要吗?”
但是,神色自在的面对如此高压,却是一个少年。
马克•吐温。
而查理二世,也只有在面对他时,才会愿意屈尊进行基本的对话。
“你是什么意思,马克•吐温。”
“别和他们学这种陋习,直呼美少年的名字是很失礼的。”
“你是什么意思,马克。”
马克•吐温满意的点了点头。
“就是说啦,有必要让我去牵制那个【战争狂魔】吗?本来这场战争就是你导演的嘛,两边都是你的人,还有必要去夜袭齐耳老伯吗?”
“有。”
“还真是三流的剧情呐,你也好,小查理也好,两父子都喜欢编这种没品的剧本。”
“不,查理•汀•罗贝尔已经不是比比努斯城之子,一周之期已到,仍不悔改的他现在只是个意图叛乱的主谋者。”
“一周?你有和小查理做这个约定吗?像面对面对他说‘吾儿啊~~为父给汝一周时间~~到时候汝还想着夜袭为父的话~~为父就砍了你~~’之类的?还真是难以想象呢。”
“不,此通告并没有告知查理•汀•罗贝尔。”
“你该不是只是自说自话然后一个人算着日子吧,查理。”
“正是。”
“这算什么,根本就不打算给他悔改的机会嘛?”
“查理•汀•罗贝尔不是会悔改的男人。”
“你做的真绝,查理。”
“这已是比比努斯城之主最大的让步。”
‘好好~~你们谁死了都好,怪物和变态对于我这种美少年而言是越少越安全的。那么,齐耳老伯呢?”
“叛者,杀。”
“等一下等一下,命令齐耳老伯跟着小查理反叛的人不就是你吗?这算什么嘛,老伯他可藏着宝藏耶!只要自己一死掉就会启动自灭魔法破坏掉的,传说中的大宝藏耶!无论如何,在我还没把宝藏拿到手之前,齐耳老伯不能杀。”
“叛者,杀。”
“查理你太狠了吧?我的心在滴血耶!”
“杀。”
“……知道啦知道啦!真是,明明是三流舞台剧,干嘛演得这么兴高采烈。”
“三流的观众只配看三流的戏剧。”
“……那是你的儿子,留着你的血的喔?”
“儿子……愚蠢。与你身份不符的愚言,马克•吐温。”
查理指了指远远的站在背后、等待宠幸的女性们。
“她们是制造用的工具,被称之为【母亲】,不过是个零件,被称之为【儿子】,世人愚昧不可取,然如此愚蠢的视点竟然从你嘴中说出,实在是太可笑了,贤者。”
查理二世嘴角轻轻地歪斜,像是嘲笑无知者的神像。
身后的女性们也轻笑起来,搔姿弄首的诱惑着吞咽着口水的那几个佣兵。
马克•吐温无所谓的耸了耸肩。
“工具和零件、吗?还真是符合你这个人的风格呐。可我不赞同,贤者什么的,会这么称呼我的才是蠢蛋呐,不是我优秀,而是学院的人太差劲,不然贤者这种高帽子哪会轮得到我?连艾萨克•牛顿的一半都比不上的我想寻找真理还真是前途渺茫呐,但是呢,就算是这样的我,依然知道一个真理……”
马克•吐温用力地甩出手臂,食指指向查理二世口中的工具们。
“再肮脏和无用也好,我就是从那体内诞生的。如果真要说什么零件的话,你和我都没差呐,都是用女人这个【工具】制造出来的【零件】。”
查理二世笑了,像是满足的蜥蜴。
身后的女性也笑了,像是满意自己所生的蛋的母鸡。
“当然,世界由工具和零件组成,这便是真理。所有的一切,都是镶嵌在巨大齿轮中的一个小小的零件,而带动其他零件转动的主要零件,也就是上位者,也因此必然高于下位者。”
马克•吐温无趣的看着这拥有着人类外表的机械蜥蜴。
“随便,我没兴趣和你说什么人生观、价值观,那种东西和被你指着说是【工具】还一脸幸福的肮脏女人一样廉价。”
“说得好,这才是贤者该说的名言,身后的佣兵,我现在很高兴,随意挑吧,我把工具赐予你们。”
点了点头,身后的女人随即上前,在众人面前一字排开。
之前出言挑衅的老法师和剑士以及手持巨斧的战士一脸兴奋的踩着枪斗士的余烬,冲进女人堆里。
“喔喔,我要这个,这个大胸部女人!”
“嘿嘿嘿,那老朽就收了这个少女吧。”
“那我要这个长得一脸公主模样的女人。”
娇嫩的打闹声和沾满欲望的下流对白。
工具,和已经长大的零件扭作一团。
想象着这种令人倒胃口的超现实画面,马克•吐温回头看看。
只剩下弓箭手和女刺客留在原地。
“刺客女倒也不说了,竟然有男人留下,实在是出乎意外咧。”
马克•吐温对着两人友好的笑了笑。
弓箭手对着马克•吐温点了点头,然后厌恶的皱起了眉头。
“我虽然是个半精灵,但体内依然留着高贵的精灵之血,先祖的血告诫我,被欲望蒙蔽的,必会被欲望所杀。”
“同感呢,尖耳朵。敢看不起女人的,一定会被女人玩死。”
美艳的刺客愤怒的瞪了那些零件一眼,但无奈枪斗士的死所留下的恐惧太过于强烈,使得她并不敢直视查理二世。
——喔喔,还是有有希望的人在的嘛……
“喂,查理,什么时候开始行动?”
“挑选好就退下,夜半之际即可。”
查理二世挥下了手。
“知道了。那么,诸君,都退下吧,不要打扰城主大人用工具制造零件的宝贵时间。”
拍了拍手,马克•吐温一脚把墙壁踹出个可供两人进出的大洞。
“走吧,城主大人要关着门聚精会神才能进展顺利,我们从这里出去吧。”
少年一脸微笑的指了指那个大窟窿。
惊讶于马克•吐温的怪力,五人都乖乖顺从了。
弓箭手和刺客先走了出去。
这时最靠近他,带着一个美少女在侧的老魔法师稍微迈了一步。
“喔,对了,你们这三个废物等我们走了再走。”
马克•吐温像是想起了什么,补了这么一句。
彻底的挑衅。
“什么?!”
“哼!”
“嘿嘿嘿!”
老魔法师、剑士和巨斧战士看着女人就在旁边,自然不能堕了威风,虽然对于马克•吐温刚才的那一踹之力感到些微忌惮,但还是鼓足了气势。
“我可没兴趣和你们打,只是我多少算是个爱干净的人,也经常主动清洁卫生,既然是工具了,那些用过又不洗的工具如果再靠近我一寸的话,我怕会过于顺手把它们也给清理干净。这么说懂了吗,废物。”
“你这小……”
巨斧战士怒极,举斧欲劈。
马克•吐温举手打了个响指。
原本被破坏的大洞就这么消失,重新出现一堵完好的墙壁。
轰隆!
听到墙壁的另一头传来猛烈的敲击声。
“喂喂,不要随意破坏呐。”
“咦……”
“这……”
少年的神技看得弓箭手和刺客目瞪口呆。
“好好好,别发呆,走了,他们制造零件去,我们做我们的任务准备。”
“啊……是!”
“嗯、嗯!”
——机械吗,工具、零件什么的,在战斗前说出这种没大脑的狂妄之言,可大抵都会惨叫着死掉的,查理二世……呵,该改口叫前任城主才对呢。
马克•吐温带着两人,离开了厌恶得想大开杀戒的行宫。
******
“这、这样可以被饶恕吗?!竟然对陛下如此大不敬!”
老魔法师脸都气绿了。
“就是就是!那种使妖法的死小鬼!”
被马克•吐温摆了一道的战士很是尴尬,连忙点头也称是。
“我主哟,要在任务中……”
剑士把剑拔出了一半。
“这样做吗?”
查理二世挥了挥手。
“退下。”
“…………是。”
“……是。”
“告退。”
三人脸色严肃的打开房门,然后恭敬的行了个礼,再把门轻轻关上。
当房门关上的一刻,三人都像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
“真是的,真亏那个小鬼可以和他东扯西扯一大堆的,单单对着他心脏都像是要蹦出来了。”
剑士长吁了一口气。
“就是就是,那人真恐怖,不愧是城主啊!”
“嘿嘿嘿,你们还有空关心这种东西吗?良辰难得,两位就继续忧心吧,老朽先回房享用了。”
年迈的魔法师动作下流的抚摸着被挑选的少女。
但少女不做任何抵抗,只是甜甜的一笑。
几个男人搂着【工具】,都笑了。
******
“我想问一下,你刚才的那招是什么?”
走出行宫,正在穿过歪歪曲曲的树林,女刺客终于还是压抑不住好奇心。
“哎呀?原来刺客都是沉默寡言的这种传言不是真的呐?”
女刺客一瞬间露出尴尬的神色。
“这个……”
“你的名字是?”
“露西。”
“很高兴认识你,露西。我是只会被蠢人称作贤者的马克•吐温。”
“呃……我叫吉尔。为什么你是‘只会被蠢人称作贤者’?”
弓箭手也满是好奇。
“因为我被评上贤者的理由竟然是因为我比学院里的人都优秀,这不是太可笑了吗?”
“贤、贤者?!我还以为只是个外号……这、这……这不是说明你很厉害吗?比其他人都厉害。”
露西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眼前俊美平和的少年。
“怎么可能呢,之所以我比他们优秀,只是因为他们都太弱了,在这种情形下才得到贤者之名,不是对我的一种讽刺吗?”
“不是因为自己强,而是因为对手弱……所以贤者之名不符?”
吉尔想了好一会儿,用疑惑的语气做着总结。
“对,就是这样。”
“可是你真的很厉害……一脚把墙壁踹开,还有打了个响指就把墙壁补好了的招数,简直就是不可思议呐!”
露西把话题扯回最开始。
“那个只是很简单的小把戏而已,看似是一脚把墙踹烂,可是你们没有注意到吗,墙都是一整块一整块的掉在地上,而且切口平滑。”
“咦……没有注意到。”
“我也是……”
“只是事先用手指甲在墙上刻了个简易的魔法符文,令墙中间的几块老化,然后轻轻一踢就到倒了啦,至于那个大块头一斧子砍下来的时候,我打了个响指,那不过是为了掩盖我的脚的动作而已,用鞋尖刻了个作用相反的符文,然后墙就回去了咯”
露西和吉尔面面相觑。
“怎么了,露西,吉尔?”
“马克•吐温……”
“别叫我全名。”
“马克,作为一个人生的前辈,我要提一个忠告,害人之心不可有,但是防人之心不可无。这是你招数的奥秘吧,怎么可以轻轻松松地告诉我们呢?
吉尔一脸严肃的说道。
“就是就是,你呀,还不了解这世道的险恶,对别人太过掉以轻心了。”
露西也跟着补上一句。
但是马克•吐温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事一样,对着两个人生的前辈笑了起来。
“什么嘛?要这样说的话,你们两个不是也对我不设防吗?”
“咦……”
吉尔语塞。
“这个……这个不一样啦,大人有必要好好教小孩的……”
露西努力想做个说明。
——大人?你们?以年龄来划分实在是太可笑了,虽然大人的人生经验丰富些,但也仅仅如此而已,重要的是心态,一颗软弱无能的心,那么无论有多年老,都不能称之为【大人】呐……
“大人和小孩没有区别,你看,我不是也和你们一样站在这里吗?”
马克•吐温笑了。
“还是,你们认为我水平不够?”
就这样,吉尔和露西真的无话可说了。
******
“夜袭?还真是够光明正大呢,那么,换个地方吧。”
“嘿嘿嘿,你以为我们是这么仁慈的人吗?”
魔法师窃笑,猥亵的看着少女闪耀在黑夜中的金发。
“受死吧,魔人!把你砍倒了,我们就成了英雄了!”
战士亮出了巨斧。
“虽然是个大美人,不过,还是报酬更加实际呢。”
剑士把手放在了剑柄上。
吉尔和露西不像其他三人那么狂妄,神色凝重的把武器握紧。
“就是这样,看来大家都很怕你,是没有办法换战场了。”
“是吗,那就来……”
“火球。”
打断了艾洛洛的话语,马克•吐温快速的吐出了蕴含着魔力的两个字。
“……!”
一颗牛头大的火球从马克•吐温的左手附近出现,飞快的击向艾洛洛。
“你……”
“雷电。”
在火球即将打中艾洛洛的左臂时,马克•吐温又补了一句。
极速的雷击出乎艾洛洛的意料之外,她身型一滞,紫色的雷电和橘黄色的火球就这么将她娇小的身体吞噬。
爆炸。
艾洛洛原本站着的地方绿草凄凄,现在已经成了个冒着浓烟的炽热火坑。
众人都惊呆了。
——好……好可怕……明明只是个漂亮的小孩子……
“解、解决了吗?”
露西有点颤抖的问着吉尔。
吉尔一脸震撼的摇了摇头。
“我……我不知道……”
“喂喂,诸君,在发什么呆?那魔人已经跑走了,我们主要是牵制她,让她跑了任务可就失败了。”
“还、还没死吗,那个……”
“没有,超酷的动作呀,竟然躲过了闪电的突击,然后翻了个跟斗就跳着走了。”
——这小子……想抢功劳吗?!
“嘁……大家追!”
忽然意识到功劳问题的剑士吼了一声,众人纷纷反应过来,朝马克•吐温指着的方向奔了过去。
“哎呀哎呀,真是群不可靠的人,也罢,反正只是争取时间而已。”
——敏捷什么的最难对付了,只能定点打击了。
用手指在空中画着什么之后,马克•吐温念了一句。
“龙。”
咻——
仅仅用着这么简单的动作,少年背后伸出一对巨大而且嶙峋的翅膀。
“来场空战吧,魔人小姐。”
一个蹬地,巨翅一扑,马克•吐温飞向了夜空。
******
——那个人……
艾洛洛不禁暗骂自己的大意。
过长时间没遇到强者,日复一日打着杂兵,连身体的反应都变慢了。
“可是……为什么要来袭击我?是听说我在这里然后就特意跑过来想杀了我建立功绩的人吗?这种人已经几十年没遇到了……”
“哎呀?是嘛,已经几十年没人和你好好打交道啦?真是可怜,悲哀的理想主义者呢。”
“……!!”
艾洛洛倒抽了一口冷气。
“什么?总不会你以为人类魔法师就不会飞了吧?飞空可不是精灵的特权吧?这样可不好喔,固步自封什么的。”
“别、别开玩笑了!我是借助风之精灵的力量让身体浮空,可是……你……这真的是龙化吗……?!”
无月的夜空中,漂浮着的少女和长着巨翅的少年紧张的对峙着。
“虽然是失传的古魔法,不过也没这么了不起啦,而且我的肉体太弱小,也只能龙化到这种程度了。”
艾洛洛感到了不安。
——怎么回事?紫砂盔……现在还出现能使远古魔法的使用者?这个世界,要有变故了吗……
“哎呀呀,你比想象中的还要像人呐,像个可爱的小女孩一样,真是让人惊讶。”
——要把有可能引来争端的人和物……抹消。
“那就来吧,让我……”
“风刃。”
周围的空间立即起了些怪异的变动,像是有部分的空气被压缩了似的感到呼吸不顺畅。
又是这样突然出招。
但是,艾洛洛也不急着闪避无形的真空之刃,仍是悠闲的说着话。
“掩人耳目的瞬发吗?你是谁。”
看到艾洛洛一脸悠闲状,马克•吐温笑了。
“虽然问人的应该先自报家门……不过算了,我是只有愚人才会称我作贤者的贤者,马克•吐温。”
“太绕口了,你是贤者吗,实在是难得,如此年轻便有这种程度的魔法力量,在那个变态的大贤者之后,你是我第二个见过的魔法天才。”
马克•吐温歪了歪嘴角。
“你……果然见过艾萨克•牛顿?”
“嗯,在三百年前左右。”
“太好了……这可是我此行最主要的目的。嗯,告诉我吧,我和艾萨克•牛顿相比……”
“不如。”
像是报复一样,艾洛洛无情的用两个字打断了马克•吐温满怀憧憬的话语。
“喔喔~~那,你,去死吧。”
笑着向艾洛洛挥了挥手,把周围的空气都压缩至极限的无数道风刃疯狂的切向少女娇小的身躯。
但是——
所有的风刃在冲到靠近艾洛洛一定的范围内,就都消失了。
“精灵魔法里的风精灵之守护吗?我还以为喜欢追求美的精灵是不会为了实用性而缩短吟唱的咒文呢,更何况是默念。你还真是个离经叛道的女孩呐。”
“只是比你的瞬发好一点而已。”
“还真是自……”
“火球雷电风刃。”
“你……!!!”
仅仅是一瞬间的事,快速的吐出三个带着惊人魔力的咒语,连眨眼的时间都不够,一道从天而降的蓝电劈了下来,但马克•吐温凭着对魔法的惊人感知力而成功预测到其攻击轨迹,轻微的移动了不到一尺的位置,闪电便擦身而过。但这不过是艾洛洛的第一步,紧接而来的真空之刃从下至上砍向马克•吐温过于巨大的翅膀,在他还没来得及完全闪避之前,艾洛洛第三步、也是最后的火球直接撞上了正在竭力躲开风刃的龙翅之上。
绚丽的大爆炸。
面对无力地坠向地面的人影,少女举起了送别的左手。
“好好地睡着吧,天才。【伊夫利特之怒尾】……”
像溶浆般炙热的火焰如蛇般回旋缠绕在艾洛洛的左手臂。
“喔啊啊啊……烧成煤球吧!”
左拳击出,炽热之蛇也随之飞离艾洛洛的身体,在强大的惯性之下直线咬向坠入云层的马克•吐温。
但是——
“炎龙振翅!”
细微的听到马克•吐温如此一喊。
“什么……?!”
一道巨大的火焰夹杂着暴风从下至上击向了艾洛洛。
“风之精灵西尔芙,化作不可视之壁……没有效果?!混合了风和炎的复合魔法吗?!真是……难缠!”
被狂暴的火焰洗礼,艾洛洛也随之坠空。
******
“喔喔!有人下来了!”
一直仰着头眺望高空中时不时爆出的魔法光芒,终于,一个人影落了下来。
夸张的扇着伤痕累累的龙之翼,马克•吐温不失威风的收起翅膀,着地了。
“呼——幸亏用龙化的翅膀挡住了,不然被那招火拳砸中就完蛋了,不过,也不算全输了嘛。”
马克•吐温露出狩猎的笑容。
“诸君,做好准备了吗,热身完了,现在可是要认真了上了哦。”
话音刚落,一个人影就像铅块般直接砸进地面。
轰!
从砸出的坑中爬出的,是一身冰蓝的人形。
“冰之盔甲?真是了不得。”
咳喇!
散发着蒸汽的盔甲裂开,露出一头柔顺的金发。
随着清脆的崩坏声,盔甲碎成了水。
“伪龙之炎……真的很久很久没有遇过了。”
艾洛洛也安然无损。
“那就再来两次如何,反正……”
“水突冰刺。”
冰之铠融化后残留在地上的一滩水突然像波浪般向众人冲去,并在途中分做六股精确追击着。
“哈!不过是些水……欸?!”
战士仗着身体强壮,硬生生的抵住水枪的劲头,正当他想举斧猛冲,一招砍断那纤细的颈脖时,他忽然发现自己动弹不得。
是冰。
【水突冰刺】是艾洛洛独创的两段式魔法,被水枪沾湿的人会因为残留在体外的水冻结成冰而失去行动力。
“可、可恶……!”
用着蛮力扭动被冰冻的身体,过于粗暴的动作和过低的温度而导致皮肤裂开,满身是血。
——要死了吗?!我还、我还没出人头地呀……那个女人应该也还没怀上我的孩子……
正当战士绝望地想着自己的人生目标一个都还没实现时,马克•吐温一拳打向了地上。
“爆炎柱。”
从战士的脚底涌出了一道猛烈的火柱。
恰到好处的温度,融化了表层的冰而又不至于会致死的火焰。
“看不出你还珍惜伙伴?”
“哪里哪里,物尽其用,白死可是种浪费。”
两人相视咧笑。
“哈——哈——哈——”
承受了如此生死时刻,战士惊魂未定的跪倒在地。
“祝福之光,请慰藉众生,治愈我们受创的身心,回复——!”
老魔法师抓住时机给战士治疗。
“你这家伙竟敢这样对老子?!”
回复过来后,出于自尊心而把恐惧转化为愤怒,战士举着巨斧,勇猛的冲了上去。
“火球。”
炙热的球体随着艾洛洛的呼唤而出现,扑向了直线袭来的战士。
可是——
“这么困难的工作,怎么能让马克一个人做完!虽然你我都流着精灵之血,但是被欲望吞噬的你已经背离了精灵的自然之道!接招吧,风之箭!”
吉尔满弓一射,附着风之精灵西尔芙加护的必中之箭贯穿了火球,并在消灭了火球之后继续击向艾洛洛,虽然箭上的风之精灵力已经和火球相抵消,但仍然凭着吉尔的高超箭术而去势甚猛。
“雷电。”
艾洛洛手指指向飞箭、以及与飞箭同直线上的吉尔。
狂闪炸雷从细长的手指中发射出去。
“这样热情可真是让人禁不住呢,怪物小姐。”
不知何时冲到艾洛洛仅六步之遥的剑士摆出架势,动作潇洒的拔出了腰中的长剑。
“来吧,这可是好东西喔,牵雷剑!”
雷电被剑士手中的剑所吸引,改变了轨迹,全数导向了那刻着怪异花纹的剑身上。
雷光闪耀,剑士手中之剑仿若神兵。
战士仅距自己五步,战士六步。
——那个老人是负责治疗的……还有一个人……
“你在找我吗?”
潜息而行的露西出现在艾洛洛的背后,手中利刃欲刺。
“再见了。”
挥刀一刺。
“风之障,水之壁。”
突然,一阵狂风包裹着艾洛洛,强烈的旋风打飞了露西,刮落了飞箭。
“喔喔喔喔——死吧!!”
“光剑雷击——!!”
战士和剑士同时出招。
然在旋风之外,一层厚实的水流突然从空中倾泻,呈半球状包裹住了旋风。
“什么?!”
“啊啊啊?!”
牵雷剑的电流通过水壁乱窜,不但没有伤到艾洛洛一毫,反倒把战士和剑士双双轰飞。
“真是的……请光芒赐予我们战胜困难的勇敢之心,请安宁长存于我们满是伤痕的身心之间,大回复术——!”
老人黑杖一挥,白光一闪,受伤的三人就又站了起来。
“喂喂……被称作贤者的马克•吐温?准备好了吗?”
对着老人的催促报以一笑,马克•吐温单膝跪地,全力一拳砸向地面。
“爆炎柱。”
轰!
五道高热火柱围住了水壁,在烘烤之下,水壁渐流渐细,最后消失。
第一道障碍突破。
紧接着又是一拳。
“大•爆炎柱。”
三道比刚才的火柱更高更猛烈的火柱围住了保护着艾洛洛的旋风,在火焰的燃烧下,空气的高低流向被完全改变,旋风失去了来源,渐渐地开始消失。
第二道障碍突破。
在旋风即将消失、艾洛洛马上失去防御之际。
马克•吐温间不容发的击出了第三拳。
“炎龙柱。”
吞噬了了刚才五道火柱的巨大龙形火柱冲天而起,把所有存在在它周围的物质燃烧至渣。
露西、剑士和战士幸得老魔法师提前用手势示警,方得以惊险的离开那灼热火柱的攻击范围。
在超高温的破坏下,艾洛洛方才所处之地,只剩下一个地面被烤得微红、冒着浓烟的深坑。
“这还真是……”
老魔法师欲言又止。
一行人默默地走在一起。
看着尚不能接近的灼热地狱,众人皆是心头一惊,畏惧于轻松使出具有如此破坏力的高等魔法的人,竟然是眼前的这个美少年。
是胜了,但却毫无胜利的喜悦。
压倒性的力量,连来之不易的胜利感也被其燃烧。
“喂,好歹是赢了,而且对手还是那个活了几百年的【战争狂魔】,高兴点吧!以后我们就都是勇者了!”
不适应沉闷的气氛,剑士强打精神。
可是——
“你在说什么嘛,剑士。那个魔人还好好的活着呢。”
贤者——马克•吐温一脸不解的看着众人。
“你们该不会以为,那种程度就能解决她了吧?别这么天真啦,从远古时代就活下来到现在的精灵,抗魔力可不是一般的强耶,除非是真正的龙喷出的火焰,不然是不可能给予她什么大伤害的啦。”
“什、什么?!”
众人哗然。
轰隆!
此时深坑突然响声大作,地面摇撼,除了马克•吐温外,其余五人都纷纷趴倒在地。
“喔喔,连这个都会用吗,你还真是度过了充实的人生做了充分的学习呐,可以的话还真想跟你学学古魔法呢。”
被火焰烘烤撕裂的的大地碎片聚拢,结合,新生。
化作岩之巨人。
“轰隆隆——!!”
从深坑中诞生的巨人张开石头做成的大嘴,狂吼了一声。
紧接着,把闪着红光的双眼瞄向了趴在地上的五人。
“轰隆隆——!!”
巨人高吼一声,跳出了深坑。
“看到你这么精神的样子,真是没有比这更不好的了。”
吹起了口哨,马克•吐温露出了打心底高兴的笑容。
“你不是想学古魔法吗,那就让我教你吧,不过不知道你的命可以挨得住多少个魔法就是了。”
衣裳破烂的艾洛洛,站在巨人的肩膀上,冷冷的笑了。
魔人对天才。
正式开始。
 楼主| 发表于 2010-9-27 16:3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七章紫砂

“哦?好久不见了。”
“啊……你还是躲在这么难找的地方,杂兵太多了。”
手握黑之巨剑,他在漆黑一片中走近了一团火。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谁都可以进来的话,那我还真是麻烦大了。不过……你似乎变了很多,在那个世界的战败有这么大的刺激?”
缓慢跃动的火焰,像是老人般的沉稳。
“这是考验时必须回答的问题吗?”
“这是预防你变成祸害的提问。”
“法尔茜奴为了我把所有的力量都用上,可是被拯救的、这样的我,却还是一事无成……你认为,我还能像当初那样白痴的说着一些好听的话,然后继续一事无成下去吗?”
“喔?那么现在的你已经脱胎换骨了?”
“……现在的我已经不一样了,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那么也就是说,你还是小鬼了。”
“你……在自以为是的看穿着我?真无聊,只会做这样的事吗?”
“法尔茜奴是谁害的?”
“我。”
“为什么?”
“因为我无能。”
“那么现在的你,就算给予你力量,又能做什么?”
“让法尔茜奴回来。”
“这样还真是不幸呐……虽然我很高兴会有同一个人第二次造访,不过现在看来完全不行嘛,和之前相比,你现在简直就是个只会说漂亮话的恶心小鬼嘛。”
“是吗,那就无话可说了。”
“啊啊,是这样没错呢。”
交涉决裂。
他把剑扛在肩上,等待着。
火团渐燃渐猛,逐渐扩大起来,从里面现出了爪,现出了牙。
从火焰之中,诞生出炎的狮子。
挥剑。
扑杀。
像是有着深远的仇恨似的,为了互相否定而把对方置之死地。
    炎之狮对着他挥出了灼热的利爪,但被双手紧握的漆黑巨剑架住,见力气不相上下,狮子便把尾巴一甩,火焰之鞭便对着他的腹部直直的刺了过去。
见状他松开右手,只留左手握剑顶住高压而下的利爪,火狮之尾则不计后果的徒手抓住。
嘶——
独有左手的剑无法持衡,越来越靠近的火之爪烤焦了他的头发,而火之尾则灼烧着他的右手。
“真是久违的肉香味呐,不这样认为吗?”
居上风的火狮调侃似的张开了嘴巴。
全由火焰构成的嘴巴内部,一道颜色特别鲜艳的柱状物在当中酝酿着。
“………….!!”
轰——
仿若连灵魂都会被焚毁的高热火焰从火狮嘴中吐出,笼罩了他全身。
徒有黑色的空间里,已经不见身着漆黑之铠的男子了。
倒地的,和站立的,都是熊熊燃烧的火焰。
噗——
火狮抬起了被切断的右爪,光滑的横截面让人联想到炙热的大理石
“其他方面不好说,倒是求生这点让人赞不绝口呢。”
还在熊熊燃烧,但他还是爬着站了起来。
在火焰之中,清晰的看到了那比火焰更加凶猛、比鲜血更加鲜红的赤之右眼。
“如果我连第一重试炼都过不了,那我还谈什么挽回法尔茜奴?”
火焰铸成的狮子摇了摇头。
“那是你的真心话吗?你真的打从心底认为所有的一切都要为了你的主人而奉献?我无意要干扰你的决心,但是我有义务提醒你自欺欺人而得来的力量不堪一击。”
“你变了,以前不会那么饶舌。”
“你也变了,以前你会诚恳很多。”
“我要赎罪。”
“那不是唯一。”
“我愿意。”
火狮子像是叹了口气似的吐出了一团火焰。
“那么,你会把那个精灵族的女孩杀掉吗?为了最后的部件,她可是不会乖乖交出来的喔?因为你所做的,是牺牲一个世界,去换回一个赎罪的机会。”
“………………”
他,沉默了。
“你犹豫了。”
“但我还是会这样做。”
“你会后悔。”
“我已经后悔一次了。”
炎之狮重重的叹息。
“那么就真的无话可说了。”
“确实。”
失去了右爪的火狮张开嘴巴连续的喷着火球,但他不顾一切的迎着火球从正面了上来。
“你这种极端的小鬼真难缠。”
仰头张嘴,低头一喷。
巨大的火焰柱把火狮的正前方全部涂满。
但是——
“我只能说你输得很遗憾了。”
“什……!”
从火海中跳了出来,漆黑的男子把高举的剑砍向火狮的头。
“啊啊啊啊啊啊——斩!!”
霸道的一剑,把火狮的头从中间一分为二。
熄灭。
头部被破坏的火狮就像是燃烧殆尽的蜡烛,渐渐地消失了。
只留一团火焰。
“你胜了。”
“你犹豫了。”
“是吗,是吧?无所谓了,败者退场,你的结局你自己去选吧。”
这么说完,火团就钻进了他那赤红的眼中。
他轻轻地抚摸着右眼。
——艾洛洛……
“我会后悔吗?我…也不知道……
******
怒鸣。
炸裂。
在黑暗中。
“火狮那家伙太仁慈了,对着你这种还没戒奶的死小鬼根本就没有必要给第二次的机会呐,嗯?那个红眼睛还真是符合你这种败将呐?那个世界的礼物在这个世界具体化了吗?真是让人惊讶的运气。”
“你还是一如既往的啰嗦。”
“因为我看你不顺眼。”
光在他面前炸了开来,凝固成模糊不定的虎状外观。
“对着你,看来交谈不是什么有效的手段。”
“对着你,只有打趴了才知道什么叫做反省。”
“很好。”
“当然。”
怒吼一声,从怒虎身上奔出数十道光柱。
狂轰滥炸。
他沉默着疾走,尽可能的闪避。
但怒之雷又岂是人之身可及?
一旦中了一招,硬直的瞬间就会被其他的光柱所捕食,一招累计一招,像是无穷止的拷问般往身上轰炸。
铠甲散发着丝丝的轻烟,他无力的倒在地上。
“喂,这样就不行了吗?不是说着什么很漂亮的话吗?嗯?结果也就只是这样而已?喂喂……别让我发笑了,还是滚回去先把奶喝饱了怎么说?”
怒虎前爪搭在他身上,右爪举起。
“那就永别了。”
正在此时——
像是昏死过去的他把从没松开过的剑直直的刺向怒虎的腹部。
“你……?!竟然玩阴的?!啊啊啊——!!”
腹部被贯穿的怒虎努力着想用右爪把他撕开。
可是——
“零式魔剑式•火狮舞。”
仅仅念出这么一句话,漆黑的剑身便被炽热的火焰笼罩。
“喔喔喔喔——你这小子!!”
“再见了。”
用尽全力把剑刺穿腹部,在怒虎的爪子落下之前。
从怒虎体内迸发的火焰把它的形体彻底烧毁。
而落在他头上的,只是一缕青烟。
一团过于耀眼的白光从火焰中浮现出来。
“这么彪悍的外形,可是本体倒是意外的可爱。”
“哼!输了就输了,虽然真想再来一次把你咬死。可是战场不会有后悔重来的路可以选。”
“你意外的饶舌呢。”
“因为我不想再一次把力量交给不可靠的家伙。”
“你,没有犹豫过吗?”
白光扭曲了一下,像是发笑。
“没有人不会迷茫。一直都老神在在的家伙,只会是连自己都还没了解的糊涂虫。”
“是吗……”
“我犹豫了,所以现在成了这副鬼样子。不过并不后悔,我到现在都觉得那个选择没有错。但是你呢?连自己都要欺骗的家伙,又怎么可能期待你可以成为伙伴!听好了,机会或许会有两次,但绝不会来第三回,生命或许可以再生,但绝不是无限复活。你现在能站在这里重新获得力量,全是托了法尔茜奴的福,但是,为什么她要牺牲自己给你第二次的生命和机会?”
“这……”
在他想出答案之前,光团已经钻进了赤红之眼里。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呀……!”
——她给我了一切,那我去拿一切去回报她……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可是……为什么都要阻止我?为什么都说我在自欺欺人?我……究竟是对的,还是错了?
“艾洛洛……”
如果是那个少女的话,如果是那双深邃的、把一切都看穿的漆黑眼瞳的话……
“你,会看到我所看不到的真实吗?”
他,在黑暗中如此发问。
******
“好久不见,您近来如何?”
“是你吗,再度来访的少年哟。能够再次见到你,我觉得很高兴。”
“高兴、吗?”
“是的,因为与以前相比,你眼中的迷惑、你心中的迷惘,都大大的增殖了。”
“这……是值得高兴的事吗?”
“你认为这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因为……我开始无法判断究竟是对是错。”
“不必心急,当抉择的时候来临时,你所选择的,便是唯一。”
“没有对错?”
“那种东西,你以为究竟是拿什么来区分的?少年。”
“这……应该是用选择之后的结局来区分,我是这样想的。”
“喔……选择之后的结局吗……相当清晰呢。那么,这个结局,什么时候才会浮现?”
出乎意料的提问。
“这……当事情结束时……吧。”
“结束?事情的结束?你所需要苦恼的选择,是这样简单便可以迎来的吗?是可以如此轻易地告一段落的吗?”
如同深夜在深山奏响的一口禅钟。
“不……我所做的,怕且到死才有可能看到结尾。”
“那么,你所选择的,之后的结局,是何时?”
“……死时。”
“你死时,还有能为之事吗?”
“……没有。”
“那么,对错何在?”
“您……”
“少年哟,对错不在世间,不在旁人,不在我,不在他,而在你,在你心上。”
“我的心上?”
“少年哟,你知道何谓选择吗?”
“……在复数的假想行为中选择其中一个行为并执行……?”
“我认为不是这样。如果只是这样的话,那为何你还要为了对错而苦恼?”
“因为如果做了错的选择……那后果……”
“你是如此想的吗?没有绝对错误的选择,也不会有绝对正确的选择。对与错源于你的心,而对与错的判断,在于选择之后。”
“对错在……选择之后……?”
“正是。只有在选择并贯彻之后,才有可能得出【我的选择】是对是错,而在选择之前的困惑和苦恼,不过是畏惧承担事后的责任而衍生的借口。”
“您是说……”
“少年哟,恐惧选择并不是什么要不得的事,恐惧选择之后所要承担的责任,也不是什么。但是,在恐惧之中无法决断,在恐惧之中拒绝承担的话……”
眼前由雷光凝聚而成的巨龙露出了用电浆构成的利齿。
“作为令我失望的代价,我会杀了你。”
恐怖。
压倒性的力量。
他一直很奇怪,为什么如此强大的存在愿意委身于这么一副小小的铠甲之内作为动力,作为供给源?
不明白,或许,这便是这条雷龙的选择和承担?
如果真是如此的话,那么、那么选择是多么可怕的东西呀!
他,似乎又开始恢复成少年。
恢复那种对可怕之物感到畏惧的感情。
——那是不行的,畏惧是不对的。
他摇头,否定自己的真心。
——畏惧只会带来软弱,只有冷酷的面对,才能……
“才能如何?少年哟,软弱不代表弱小,冷酷不代表坚强。”
“您说的或许都有道理……但是……但是!究竟要如何做?!要如何才能跟您一样无畏无惧,面对选择面对选择所产生的责任也可以勇敢地……”
“那便是你的选择,你选择了勇敢面对,那便是勇敢面对……你选择了摇摆不定,那便是摇摆不定。”
“请不要说得那么轻巧!单单……单单这样是不够的,外在因素、人为因素,许许多多的东西都会把预定的轨迹给改写……面对这样的……我究竟……”
“所以……在那样的因素下,在许许多多的阻碍下,你……少年会做出怎样的选择,会承担如何的责任……这便是用一生、只有到死时才有可能得出结论、得出判断的选择。”
“太巨大了……我做不……”
“谁为了你而死?”
“法尔茜奴。”
“你将为了她而杀掉谁?”
“艾洛洛。”
“那么,便选择吧。对错不会影响选择,但能否贯彻选择……无论你在分岔口徘徊多久,只有亲自去走一趟这无法重来的不归路,才能知道。”
“我……”
不等他回答,雷龙化作一丝闪雷,融入了赤红之眼。
“又是这样……都说我要慎重!都说我要勇敢!但是……但是最后承担的都是我……连会不会后悔都无法确定的选择……
——“不必心急,当抉择的时候来临时,你所选择的,便是唯一。”
无论选择为何,所走上的是哪条道路,都必须在路的尽头,背负上不知藏着何物的口袋,且只有在死时才能打开的袋子。
这是一种折磨。
这是一种可以逃脱的折磨。
所以许多人终其一生没有做过真正的选择。
只要唯唯诺诺,只要尽量模仿他人的举动、他人的做法,只要把他人的人生路程复制过来……那么,就不需要去选择,就可以逃过必将压垮肉体、撕裂神经,因选择而带来的重担。
但是,这样就好了吗?
无法重来的人生,不管轮回与否,只有一回的【我】,为了拒绝痛苦而否定可能性……这样做,真的就是最正确的选择吗?
——“没有人不会迷茫。一直都老神在在的家伙,只会是连自己都还没了解的糊涂虫。”
拒绝了的人,只不过是怒虎口中的糊涂虫。
但是,拒绝做糊涂虫的,就能度过一个美好的人生了吗?
保证,是没有的。
保障,是不可能的。
——“不过并不后悔,我到现在都觉得那个选择没有错。”
他痛苦的捂着脸。
——我……可以和你一样无悔吗?
“不知道……究竟哪种、究竟哪条路才是应该走的……?”
听从心的选择。
不是因为某一个选择比较有利而选择,也不是因为某一条路比较易走而选择。
而是,因为自己想选择这个可能性,自己想走在这条路上。
所以——
——“不过并不后悔,我到现在都觉得那个选择没有错。”
“这就是人生吗……?”
身着黑铠的男子,孤独的站立在无光的庞大空间中,左手握着漆黑的巨剑,右手捂住罪恶的眼瞳。
像是最寂寞的孩子。
******
星光。
微弱如萤的一点漂浮在尸山前。
“你是自愿选择成为杀人兵器吗?”
他打量着在尸山中体积最大,久经风霜、眼眶已经龟裂的的头骨。
“你看着的那个,是我第一个胜利品。”
萤之光用温柔的声音回应着他。
“第一个?”
“嗯,第一个。”
“第一份工作吗,这个头骨……是人吗?”
“工作吗……不,并不是。他是我第一个出于个人缘由而杀的人。”
“人?这么巨大?”
“嗯,所以成了一方的霸主。”
“为什么杀了他?”
“他抢了我妻子。”
“是吗,所以杀了他。”
他似乎接受了。
但萤光像是笑了般闪烁了。
“不,并不是你所想这样,我不是出于气愤,也不是出于屈辱之心而杀他。”
“并不是如此?”
“相反的,当我完成任务归来得知妻子已经成为了他的玩物时,甚至非常欣慰,不,这样说并不准确,更严格来说,当时我甚至感到了几近幸福在拥抱着我的错觉。”
扭曲。
“你,疯了吗?”
“不,我从疯狂中解脱出来了。”
“难以置信。”
他的语气中露骨的透出厌恶。
萤光又笑了,突然地闪烁了一下。
“我也是这样认为的。你,猜不到故事的过程吗?”
“…………”
他沉默了。
“你想到了吧,一定想到了。而且,非常的、像是当事人一样理解到了吧?”
“我不是你。”
“但你像我。”
他又沉默了。萤光开心的闪烁了两下。
“他是我的再生父母,像捡起一块似乎还能用的垃圾一样把我从尸堆里捡了起来,然后虐待我,折磨我,让我学会许许多多的杀人技巧,把我重制成一块还算顶用的垃圾。之后,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怀抱着对他的憎恨和感激、感激远远大于憎恨的心思听着他的吩咐去杀人,后来,我在杀人途中认识了一个女孩,她是我要杀的人的女儿……瞧,很俗套吧,你猜到了不是吗?我杀了她父亲,娶了她,爱着她,而她,也似乎慢慢的接受了我。再后来,也就是开头了,她被我的养父抢了。就是这么一个故事。”
“……这不是全部。”
“不,这就是全部。把可以省略的部分去掉,留下的就是毫无人心掺杂在内的简快明义的故事。”
“那真实呢?”
“有必要说、不,有必要让真实出现吗?”
“连真实都不承认,那又何来承担?”
“是这样吗,你想承担吗,你不是被雷龙吓得要死要活吗?而且,我在承担着,非常愉快的、自在的承当着选择和选择之后的责任。”
“愉快?”
“嗯,因为那是我人生中最快乐的事。”
“你果然是疯了。”
“那就由你来说吧,由你来说出我故事中的真实。”
“……你的妻子,一直恨着你吧,在你杀了她父亲之后,恨意也只是有增无减。所以,她想到了一个好方法,让你爱上她,而就表层而言,你也确实深深地迷恋着她。然后,她就按着自己构思的计划一样,勾引你的养父。她知道你对于养父非常尊重,对于自己则是非常的迷恋,‘一定会非常痛苦吧?那个杀我父亲的男人,看着自己深爱的女人被对自己有救命之恩的养父抱在怀里。但是,这样还不够,我要假意委屈,让他对养父燃起憎恨之火,然后一辈子让他活在感恩和憎恨之间,苦苦求解而不得。’你的妻子大抵是满心愉悦的这样想着吧。但是,这不过是一个被摆弄在掌心的悲情女子的幼稚想法。当你回来了,知道深爱的妻子终于和恩重如山的养父勾搭在一起时,除了幸福之外是想不到别的感触了吧。一切都是你的计划:找一个怨恨你的、有行动力的女人,爱上她,然后她会为了复仇而勾搭上你的养父,那么,你便解脱了。”
萤光笑了,像是羞涩的文人。
“对对,说的很对。就是这样,你不都看出来了嘛。”
“你爱你的妻子、那个女人吗?”
“当然,非常爱,爱之入骨。”
“为什么。”
“因为她能让我幸福。”
他的剑举了起来。
“你只是在利用她而已!”
“所以?”
抵挡剑锋的,只是一句毫无起伏的疑问。
“你说什么……!”
“她能让我觉得舒服,她能让我宁静,她能让我幸福,那么,我爱她。这又有什么不对的,又有什么可以让你不齿的?”
“你只是为了抵消,为了抵消你养父对你的恩义,为了可以下手杀他,所以你才爱上了她,才选择她为你妻子!难道不是这样吗?!”
“对喔,就是这样,我说了,你早已看出来了吧,你很擅长看穿别人的阴暗吧?”
“那只是……”
“因为你和我很像,不,应该说你比我更加能体会黑暗的思绪吧,因为,我只是从出生后才开始揣摩,而你则是在出生之前就一直浸泡在隐讳的人心当中了吧。”
“这和现在的我……”
“你不也如此?为了给自己找个理由,为了给自己开脱,所以才穿上这套紫砂盔、这套恶毒的魔铠吧?你觉得很沉重,因为自己无能,连主人都保护不了,而且最俗套的是,法尔茜奴,你尊贵的主人竟然为了你连维持【存在】的魔力都搭上了,只剩个空壳。很沉重是吧?一定连一秒都撑不下去是吧?所以选择失忆,但是不行,记忆硬是被人唤醒了。可是,无能的自己究竟要怎样做才能摆脱那庞大的罪恶感呢?你想到了一个好方法……”
“闭嘴!”
“乖乖听我说完,虚伪且佯装伪善的小鬼。”
“你……!”
“你想到了一个好方法,既然罪恶感是因为法尔茜奴所以才来的,那么,只要法尔茜奴回来了就行了吧?只要把紫砂盔凑齐,把集齐之后所苏醒的庞大魔力据为己有,再把那份力量灌进法尔茜奴的空壳里,那就万事大吉了。”
“这……并非……”
“啊啊,运气好的话,总会有个人负责告诉你,告诉你,你的丑陋,接不接受那是你的问题了。可惜的是最后一块部件在那个女孩……叫艾洛洛是吧、的手上。所以现在你的计划里陷入困境,维持原定计划,那不行,那就得把艾洛洛杀掉,可这不是本末倒置吗?为了摆脱罪疚感而制造了新的罪疚,这不是很可笑吗?可是,如果改变计划放弃集齐紫砂盔,那么,你将无法从对法尔茜奴的罪恶当中得到解放,那又是一刻也无法忍受的事。说起来,也就是这样么回事。”
“……我只是为了自己吗?”
——我依然如此的虚伪和冷漠吗?
“当然。”
“我的痛苦……只是为了自己吗?”
——即使摆脱了犬的控制,可我也仍是这么一个被自私所填满的人吗?
“当然。”
“那么……我的人性……我难道就连一丝人性也没有吗……?”
——虚伪、冷漠、丑陋。
萤之光闪耀了起来。
“人性?这些都是你的人性,你的灵魂当中充满的都是人性。为什么要去否定,那对你没有任何的好处,或者你认为,这个世界应该是更加美好、更加温暖一些?”
“这种冰冷的、甚至是残酷的人性……!难道我身上就没有称得上光辉的人性吗?!我只能是专为自己服务、专为自己着想的卑劣的人吗?”
“卑劣?那是你的本质,也是所有人的本质。”
“但是……!”
“他们没有显露出来,不,这样说并不对。他们不像你这么蠢,会乖乖的接受自己。他们狡辩、逃避、偏离、推卸、指责、哭泣、自杀、无视,在同样遇到发现自己人性的情况下。”
“什……”
“你是愚笨的,可表现的绝不是卑劣。单从你接受它、并为之苦恼就可以下判断了。如果身处阴暗的沼泽中,依然渴望可以双脚踏上厚实的土地,那么前进即可。无论结局为何这都是最好的选择,不是吗?”
“前进……无论何事……也无论何时……”
“对,之后的,就看你自己了。”
萤之光开始飘向他。
“最后,我有个问题。你的妻子……最后你是如何……?”
“那个?没什么大不了的,杀了一脸难以置信的养父后,她扑了过来,我抱住了她,然后,被她手中的毒刺刺死了,最后,躺在满脸幸福的她的怀里死了。”
“什么……?!”
他想说些什么,但萤之光已经消失在他的眼里。
——“我在承担着,非常愉快的、自在的承当着选择和选择之后的责任。”
“这就是答案吗……你,真的是疯了。”
他的胸中涌起一阵近似悲怆的感觉,对于为了让自己自由而利用妻子抵消自己对于养父的感激之情、自由之后又为了抵消自己对于妻子的内疚而选择被他所深爱的人刺死,做出这一疯狂计划并毫不犹豫、甚至是满怀期待的那一小点的光,他感到了畏惧、敬佩和悲伤。
没有人知道他究竟怀着怎样的过去,淡淡的只言片语是无力的。
唯一可得的,便是他这小小的、像是辉芒一样的萤之光,并没有感觉到后悔,甚至是幸福的吧。
自己可以吗?
自己可以做出这样的抉择吗?
——我……有这样的觉悟吗?有着不管怎样也要贯彻到底的意志吗?
没有。
从赤红的眼睛中,只看到软弱和恐惧。
他,不过是个少年。
不过是一直在逞强罢了。
——我……
“说着自己已经不一样了,已经不是小鬼了,但是……其实……我还只是个一成不变的软弱小鬼呀……真可笑,好小,小的让人想哭了……哈……哈哈哈……”
少年从伪装的平静中解放出来,他左手紧握着剑,右手掩埋着决堤的软弱,像是要把不可告人的秘密全都倾倒出来般,从赤红的眼中流出了清澈的泪水。
******
“喔?看来你精神好很多了。”
“是吗?”
“虽然都穿衣服,但是也不一定非穿不可。”
“你说人?”
“我说你。”
“……或许吧……”
“哎呀,我还以为你会笑呢。”
“现在没有这种心情。”
“现在?你的口吻真讨人厌,弄的跟自己有多了不起似的。”
“不,我不是这种意思……”
“那是哪种?”
“……抱歉,我太自以为是了。”
少年深深地低下了头。
“就是嘛,你太自以为是了,那么,作为你真诚的奖励,我来帮你占卜吧。”
紫色的天平如此说道。
“占卜?你,帮我?”
“嗯,我,帮你,占卜。”
“占卜什么?”
少年问道。
“你想知道什么?”
水平反问道。
“这个……我想知道我的未来,有可能吗?”
少年相当的迟疑。
“真失礼呐,没有我占卜不到的东西啦!未来是吧,等一下。玛玛咪呀~~玛咪呀~~玛丽玛丽轰~~!”
紫色的天平认真的念着非常不可靠的咒语。
但是,不可靠的东西偶尔也会显灵,虽然无限接近不可能。
空间开始剧变,阴暗的、无光的、冰冷之地被覆盖,河水、青草、木桥、蓝天纷纷出现。
像是非常温暖的新世界。
“这是……?”
少年站在桥的左边,疑惑地看着四周。
“怎样?还满意吗?”
“这就是我的未来?”
“不是。你像是那种终老在好山好水的好人家吗?怎么可能嘛。”
干净利落地否定了。
“……那这里是?”
“只是相见之地而已。”
“相见,和谁?”
“你会认识的人。”
天平话音刚落,桥的右边就陆陆续续出现了许多人影。
排在后面的过于模糊至于看不到,唯一清晰可见的,便是两个小孩。
黑色头发、紫色眼睛但带着坚定表情的可爱小女孩,粉色头发、绿色眼瞳中藏有锐利视线的小女孩。
“为什么都是女孩子?”
“后宫吧,大概。”
“…………这是骗术吧。”
“什么?!被你发……才怪咧!我只是把这地区波长和你比较吻合的人给显示出来而已!当然,黑漆漆的那些人影就是还没睡的,没睡就拉不进来了。”
“这算什么未来……”
“你还不懂呐?亏我连骗术都用上了。”
“你刚才很大声的说了这是骗术是吧……”
“这个不是重点啦。占卜也好骗术也好预知未来洞察过去也好,最重要的不是结果,而是这手段对客人起了的作用!说到底之所以我们干占卜的会大费周章的提前获取客人的资料什么的、在会面的时候特地抛些陷阱套话什么的,都只是为了给客人信心,让他们觉得‘喔!说的真准啊!’而已,剩下的就是让他们继续充满信心过活,那就万事了结了。”
“你是说,你让我看到未来,是为了让我相信自己还有未来…吗?”
“喔喔!终于反应过来了吗?!真不亏我煞费苦心嘛,少年!”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是……这种虚假的未来……实在让我……”
“大白痴,谁为了你了?看好那两个小娃子!她们才是重点!”
“她们?”
“看清楚一点,你没有发现她们有什么非一般的特质吗?”
“特质……这……嗯?!为什么那个黑发女孩的瞳孔和猫的一样?!”
少年凝神细看,情不自禁的惊呼。
“喂喂,我说你呐,和什么火焰做的狮子呀、半透明的老虎呀、浑身光刺刺的雷电龙绅士搭话都没这么吃惊吧,顺带一提,你现在在和一把天平说话。”
“不,你们怪是自然的,可是……那孩子是人吧?”
“谁知道呢?好了,下一个,那个粉嫩粉嫩的小女孩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细细看去,那个粉色头发的小女孩肩上似乎有着什么东西搭在上面。
“咦?!那、那是什么?手?头也出来了!为什么那个女孩身上有个怪物?被附身了吗,是怨灵吗……?!”
“我说,你对着一把天平大呼小叫的不害羞么,再说了,怨灵又怎么了?又不会吃了你,你的接受能力真的不是一般的底,普通人应该会很高兴才对吧,看到不可思议的东西在自己面前动来动去什么的。”
“可是……怨灵……那是怨灵……”
“真白痴,你已经不是那个世界的你了,怨灵这种东西你现在一巴掌过去就连渣子都不剩了,你还怕什么?真是莫名其妙。”
“真是抱歉,对呢,我已经不是以前的我了……”
“就是这样。”
“那么……我确实看到了这两个女孩非同常人的地方了,可是?”
“你想问这和你有什么关系?啊啊,基本上没有,这只是和我有关系而已,她们这两个女娃子和我有些渊源。”
“就是?”
“你真是章鱼脑袋!我想你保护她们,保护她们不受世间的欺凌、保护她们可以健全的成长、保护她们可以在像你一样面临抉择的时候不会像你那样窝囊!”
满是荆棘的语言刺得少年心头一跳。
“可是……现在的我……”
“是呢,连自己该怎样活下去都不知道,还谈什么照看别人是吧?可是,你要明白一点,少年。有种东西,叫锻炼,你只会这样苦恼懊恼悔恼是于事无补的,你必须、或许这样说太专制?可你还是必须找到目标,所以,我给你其中一个。其他我不管,想要我的力量,你就必须答应我,活下去,并且在未来,在未来遇到她们这两个女娃子时照看她们,作为人生的过来人给她们知道什么叫做抉择的勇气和承担责任的勇气。”
“…...教会她们勇气?我?可以吗?”
少年在欣喜中带着重重的疑虑。
“你,可以,教会她们勇气。”
天平一字一顿、坚定的说道。
“我不懂,太多、有太多的东西是我所不认识的……自信也好责任也好,你们总是要求我拥有……可是……”
“人呐,做不到从无中生出有,这是必定的。所以,勇气呀责任感呀自信呀什么的,其实一早就在了,在你的心中睡着,你要做的事情很难?才怪咧!只是把它们叫醒,仅此而已啦,你总是想太多而做的太少,所以才会这样呐,少年。”
“在我心中?一直都在?”
少年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你不信吗?”
“总觉得,如果这样……如果真如你说的那样,那…那似乎…不是一件难事?”
“哈哈哈哈!那群大老粗的就是不行,非得我这个洋溢着女性光辉的出马嘛!就是这样啦,少年,这样怀着恐惧和不安、期待和丝丝喜悦的感觉,不是很棒吗?你会上瘾的,因为,在复数的道路中选择唯一一条无法重来的不归路什么的,就是人生最大的乐趣呐。”
“这就是人生的乐趣……”
少年看了看桥对面,那两个异于常人的少女。
“我,可以教她们勇气……”
——其实问题不大?可我到现在也不知道何去何从……但是,这正是人生的意义……不是吗?
正是如此。
少年笑了,露出了真正的、只有年少时才能展露出来的、青涩笑容。
“我差不多要醒了吧?”
“啊啊,是的,少年,心结解的差不多了,你也就要去实践咯。”
“那最后,我想问一下,你,真的可以预知吗?”
“哈哈哈哈!可以喔,所以才会无趣的度过漫长的人生,可别学我喔。”
“……我知道了,那么,再见了。”
“啊,她们就拜托你了,少年……不,该改口叫你紫砂了。再见了,紫砂。”
“得到你们的承认了吗,我。”
“你早就被全员通过了啦,紫砂。”
“我叫紫砂。”
“对,你是我们新的主人,继承【紫砂】之名的逆神者。”
“再见了,厉渊。”
“啊啊,再见了,紫砂。”
闪耀着紫光的天平融入了紫砂的右眼中。
“我想,我是时候醒了。”
——去做什么好呢?
“首先……见见艾洛洛吧。”
——那之后呢?
“选择之后的,便只剩下承担随之而来的责任了。”
紫砂,被如此命名的少年似乎已经做出了选择。
但是,那会带来什么?
不知道。
只归他他所属的,唯一的道路。
而答案,也只有他才知道。
 楼主| 发表于 2010-9-27 16:3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八章终章起点

“看来是最后一招了嘛……真糟糕呐,肉盾都倒了,只剩下一个柔弱的美少年在这里苦苦挣扎,孤军奋战什么的实在是不适合贤者呐。”
“怎么?要投降了吗?刚才不是还气势十足的吗?不是说什么要赌上性命好好学习古魔法吗,才四招而已,已经是极限了吗?”
到处都是弥漫着浓烟的坑洞,在相距不远的地方,有几个人倒在地上,从伤势看来短时间内是不可能恢复意识的。
而还能站在这冰与火交杂的战场上的,有两个人。
一个是金发黑眼的精灵族少女,而另一个,则是褐发棕眼的人类美少年。
一个是被称为【魔人】、背负着骂名而默默向自己理想前进的少女,一个是被称之为【天才】、虽然获得贤者之名却我行我素不理世间的少年。
“哈哈哈……我觉得能挨上四招古代的大魔法还活蹦乱跳的,已经够我名留青史了,你这个不折不扣的大怪物。”
“彼此彼此吧,竟然可以把岩土巨人打至半空利用它不接触地面就无法复原的缺点进行击破,而且把雷神枪、荆棘剑和空锁斩都顶住了,实在是让人觉得危险的存在。”
“其实我本性很善良的喔,没有必要取我性命吧?你看,我可以利用我的才能造福人群的嘛,也一定可以顺利对古魔法进行解读和恢复,让古代智慧重新发光。”
“然后就会进行更大、令更多人死去的战争是吧?”
“讨厌啦,战争什么的,我一点兴趣也没有,只有追寻真理才是我的目的,其他的我可是一概不管的喔?”
“那为什么来袭击我?”
“夜袭嘛,收人钱财替人消灾,对吧?我也只是受人所托,让你不会太多管闲事而已,不然的话,好戏可就不能上场了嘛。”
“……!!难道……你!是为了绊住我吗?比比努斯城对齐耳军进行了大规模的夜袭?不对……齐耳心志坚定,治理有方,全军上下一心,守城战必占上风,而且是晚上……视野不良,强行攻坚只会让己方损失惨重…为什么查理二世会选择这种愚蠢的战法?”
“因为,这从头到尾都只是一场自编自导自演的三流戏剧而已啦,你也不过是因为编剧一时兴起才拉进来的龙套角色而已,真要说的话,也就是摆在角色后面充当树木呀城堡呀什么的纸糊的背景画一类的东西罢了。”
“什么……?”
“还没明白吗?也对,几百年来都只是想着保护这个世界,看着这个世界上腐烂的东西一脸和平的活着就觉得人生有意义的理想主义者是不可能明白的吧,对于这种仅仅是出于个人兴趣而掀起的舞台剧。”
“你到底在说什么……?!”
“想知道吗?但我不会说,自己去看吧,做了几百年的梦,也该是时候清醒了吧?黄金时代已经结束了,早在千年之前,你不也是当事人吗?【战场之圣女】、【天赋的平和】什么的,那些贴在你身上的渣滓已经掉光了,你也该恢复自由了吧?还是,你对于被束缚觉得很舒服?”
“没有那些事情,只要大家再继续努力、同心协力的话,一定……!”
“一定?一定成功?可笑,统一全大陆是不可能的,即使是黄金时代,也不过是奇迹般的昙花一现不是吗,想实现和平的话,找别的路吧,像是把所有人都杀掉什么的,也比你的妄想要实际得多。”
“别说这种蠢话!连自己都失去信心,可能的也会变作不可能!”
“喔?那么只要有信心,就可以把不可能实现吗?真是的……明明强的跟怪物一样,脑袋里却只能想到这种幼稚的理想主义呢。”
“你……!”
艾洛洛转身,想朝齐耳军方向奔去。
“停住,虽然我原本只是想拖拖时间就走人,但现在我改变心意了,你不把我搁到了就休想走开。”
马克•吐温是认真的。
“你……!为什么要阻扰我!现在,很多人都在无意义的死去呀,一点、一点价值都没有的原因和死法!”
悲伤的表情缠绕在艾洛洛坚强的脸上。
“那又如何?如果这就是罪恶的话,那么我背负就是了。反正我绝不会乖乖让你走。”
马克•吐温仅仅是报以一笑。
“你这家伙!”
“认真了吗,那才有劲嘛。”
艾洛洛一脚蹬地,飞上了天空,漆黑的眼瞳此刻开始冒出刺眼的红光。
“你这家伙、你这家伙、你这家伙啊啊啊!!!无意义的死去是不应该的!你连这都要否定吗?!那么,我就要让你知道,让你的身体知道死的可怕!”
“哎呀哎呀……看来还真是非常不妙呐,不顾东管西了,虽然我是贤者,也是美少年,但现在,我更是一个男人!”
一天一地,两人均陷入了沉默,唯有笼罩在两人身上的魔力像是要将要咆哮般的越来越强。
“远古之灵呀,请聆听我的请求,顺从我的意志,打开时空的门扉,挣脱历史的束缚,为了唯一且绝对的法则,于此时,于此地,于我的命令下,现身!”
“火焰,给予我愤怒,黑暗,给予我包容,愤怒生成了刺穿一切的枪头,黑暗化作支撑思念的枪身,为了惩戒,也为了拯救,为了欲望,也为了祈愿,现在,在我的手上凝聚成型吧!”
交战以来,两人都是首次开始正式吟唱咒文。
在强大魔力的指引下,飞在空中的艾洛洛身后出现了一个与她胸口图案相似的巨大魔法阵,在闪耀着阵阵蓝光的魔法阵上,有某样东西正在撕裂空间,想到这一头来。
而观之马克•吐温,一支细长的发光棒状物正在他的右手上凝缩,原本模糊的形状在持续的魔力催动下,也慢慢的稳定下来。
轰轰轰——
有样东西从艾洛洛的魔法阵里出现了,巨大的牙,巨大的鳞片,巨大的无机质瞳孔。
是龙首。
“真真正正的古代龙吗……还真是大手笔呐……哈!”
马克•吐温手上一阵闪耀,之后光芒黯去,手上抓着一支木质的长枪。
“毁灭者之矛……你,连神代魔法也掌握了吗……”
两人都准备好了。
“魔诀•激龙——”
“终末之矛——”
龙首张开了嘴,一团不祥的光芒在口腔中酝酿成形,长枪发出了呼啸,刻在表层的花纹开始扩散,覆盖全身。
“破——!!!”
“投——!!!”
龙首发出了蓝白相间的巨大光束,而马克•吐温奋力一掷的长枪则缠绕着黑色的火焰切开了天地贯穿而去。
相碰,相撞,相抵消。
剩下的,唯有无边无际的冲突,和紧接而来的大爆炸。
两大力量斗争所产生的纯白光芒把所有的事物都包裹,将一切都被抹消。
******
火焰。
燃烧。
战火。
焦尸。
终局了,末日了。
“敌袭——快点报告状况,哨兵!哨兵?!”
“不行!有人潜进来放火,和上层的联络也中断了!”
“齐耳大人呢?!他平安无事吧?失去了他,这场战争就彻底的输了……快点,无论如何都要找到并保护齐耳大人!”
纷乱的脚步声,慌张的思考,无序的行动,狂跳的心脏。
所有人都疯了。
在混乱之中,对着前些时候还情同手足的同伴亮出了武器,对着平日就有些不满的人背后就一刀,每个人都很清楚了——
——死定了。
所以,不管什么都好,把能做的事、哪怕是去胡乱的杀人,只要能稍微缓和一下即将吞噬自己的不安,那也就不是什么好介意的事。
有一个位置,可以兼顾着安全与娱乐,尽情的欣赏这一幕。
在被火焰和疯狂笼罩的齐耳城内,穿过长且黑的走廊,登上螺旋而上的大理石制楼梯,便到了内城最高的平台。
在那里,站着两个人。
“我想,你大概很喜欢相亲相爱的同伴忽然彼此来一刀的剧情吧。”
“哪里哪里,一般般啦,小查理。”
“看来我最终还是被算计了,算计着别人,却被剧本里面的龙套给扯了下来,真是失败呐,谁都好,竟然是输给你这个死老头。”
“别这样说嘛,输给我也不是一件坏事喔,现在跪下来向我求饶的话,也不是不可以放过你喔?小查理。”
“哎呀哎呀,你这个男性共同的敌人说的话我可是一个字都信不了,放过我?是一秒还是两秒?或者是两秒半?”
“你真的不从我……?”
“死章鱼老头。”
“你……!”
齐耳怒极反笑,挥下了嶙峋的手。
数十道身影从黑暗中出现,包围了查理•汀•罗贝尔。
“城主大人很快就会亲自来收拾你,不过你能撑到那个时候吗?这里的可都是比比努斯城一等一的护卫。”
“喔喔,是查理二世的直属吗?太好了,现在把他们干掉,以后当了城主也就省的被人偷袭了。”
查理一派轻松。
“你这混小子……上!”
黑影们无声无息的抽出了武器,但在无月的深夜里,一点耀眼的感觉都没有。
“不行不行,你们的动作一点都不华丽嘛,既然今夜无月,那就应该卖力一些嘛。”
黑影们攻了上去。
但是——
查理慢慢的把手放在系在腰间的剑上。
“灾厄,由死而生。”
铮——
领头的五个黑影歪斜了,像是老旧的人偶,先是脖子,然后是胸口,之后是大腿,喷出一道黑色的血柱,就这么散作肉块。
“什、什么?!快!攻上去!这么多人还怕什么,快上!”
接受了齐耳声嘶力竭的呼喊,黑影们进行了自杀式攻击,在查理身边的有五个,跃往天上的有两个,潜伏于四周的有三个。
黑影们无畏的进行第二轮攻势。
虽然无畏,但也无谓。
手执士兵间常用的普通长剑,查理剑尖一转,挥开了血脂,潇洒地把剑归鞘。
“赤炎,由生及死。”
像是要燃尽一切的火焰诞生了,寄宿于这一把平平无奇的长剑上。
然后——
“神速所以无形,无形所以无极,无极所以无敌。”
铿——
拔剑了吗?
不知道。
只听到收剑入鞘的重重一声。
十个人,像是被裁剪的纸片一般,从中间裂做两半,成了最低劣的手工制品。
“啊……啊啊啊……上呀!快上呀!这……这……!”
齐耳说不出话了。
满心邪念的老人目睹了不该直视的禁忌。
赤炎。
无边无际、像是要漫出来的死之炎充斥在查理•汀•罗贝尔的眼内。
人无法在火焰中生存。
那么,此刻被火焰包围、从火焰中诞生并从中得到精炼的他,已经超越了人类的范畴了吧。就像是、就像是最常用的通俗对白——【怪物】。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不要、不要过来!”
惶急的齐耳不敢转身,唯有一步一步的后退,然后,身后原本空旷的场所被堵住。
被什么?
一个人。
“垃圾,死。”
那个人仅仅说了这么一句话,于是,所有人都被火焰宠爱了,在火焰中挣扎,在火焰中哀鸣,最后发出一句惨叫,融化皮肤融化眼球融化了灵魂,化作一滩散发恶臭的废渣。
“喂喂喂,有必要把手下也杀掉吗。”
“只是垃圾,虽生犹死。”
“这话,只配给有力量的人说着玩而已。”
“我是强者。”
查理二世直直的看向查理•汀•罗贝尔。
“真是奇遇呐,我也是呢。”
查理笑了。
******
光芒褪去,一地疮痍。
而在核心地区,有两个人。
但是,一个是站着的,另一个已经倒下了。
“啊啊……真是不服气呐……明明意识还很清楚,不过身体已经不能动了……啊啊,现在一般会怎么样做呢……骂娘吗,还是流着大滴大滴的眼泪求饶?”
倒下的,是马克•吐温。
然而,站立着的艾洛洛也有损伤,右肩上一片血糊。
“你说的真是轻巧……诅咒性质的神代魔法,其制造的伤害无法使用魔法治愈,只能等待自然愈合……右手现在已经是报废状态了……”
把马克•吐温身上的袍子撕去一块做布条,艾洛洛皱着眉头把右肩包扎好。
“我也没想到可以打中呢,果然我爆发了就是厉害呐……哈哈哈……这样也算是心满意足了……竟然可以把魔人打成这副样子,好了,动手吧。”
马克•吐温一片爽朗的笑容。艾洛洛盯着他,很久很久。
“喂喂,要动手就快呀,我很讨厌痛感的。”
艾洛洛叹了一口气。
“我改变主意了,不杀你。”
“哈?你在玩弄美少年的心吗?你以此为乐吗?”
“为什么你还可以喋喋不休……看来怪物的是你才对……看到你,我想到了一个人,一个和你差不多岁数的小鬼。”
“所以?看到了影子,一时动情然后脑袋糊涂了?”
“只是觉得,你不会是一个该死的人而已。”
“你呀,彻头彻尾的天真呐,会吃亏的。像过多几十年之后我回来报仇什么的,你没有想过吗?”
“有,所以我会这样做。”
艾洛洛把沾满血的左手伸向马克•吐温,在他的额头上刻画着什么。
“喂喂……”
“这可是存在了千年的精灵之血,没有什么比这更优质的媒介了。”
一个血圈,再在里面画上两道交叉的线。
“你该不是想那样做吧……很残忍的耶。”
“魔力封锁•魔力压制•魔力输出劣化,启动、执行、完成。”
马克•吐温的身下浮现了一个魔法阵,魔法阵弯曲着包裹了他,然后渐渐陷进她的身体里,最后消失不见。
“我绝望了……啊啊……天才被扼杀咯。”
马克•吐温仅仅是歪了歪嘴巴,对于魔力封印并无多大反应。
“我看你倒是波澜不惊。”
“我的原则就是能挣扎就挣扎,不能挣扎就接受。反正只是被减低了魔力而已吧?还能用魔法就够了。”
艾洛洛用着已褪去红光的漆黑之眼凝望了他的棕色瞳孔。
“你果然是个危险的人。”
“是吗?好啦,我也想睡了,还是继续玩你的战争与和平吧。”
艾洛洛转身。
留下一句话。
“我会做给你、做给你们看。”
跃上半空的娇小身躯,驾驭着从魔法阵中唤出的飞龙,想着燃烧起来的远方疾驰而去。
“真是的……还能叫出飞龙……这种女孩……咳咳咳!真难对付……呐……”
猛地咳出一大滩血,马克•吐温若无其事的擦了擦嘴巴,笑着昏了过去。
*****
一切都在以惊人的速度结束着。
所有的人物也在集结着。
那么,得快点,快点,再快点!
疾走的黑影对于自己的速度感到了不满。
“零式魔剑式•流萤。”
于是,他化作一缕微光,向着熊熊燃烧的那一边飞去。
******
拳对剑。
炎对炎。
剑锋与钢拳相抵的一瞬间,爆发出来的惊人热量和冲击力令城堡摇曳。每一剑都在削减着城堡作为固体的寿命,每一拳都在确确实实的摧毁着城堡作为建筑物的机能。
地板被粉碎,栏杆被粉碎,石柱被粉碎。
所有被卷入的,都只能粉碎。
爆炎,暴击,抵挡,再进攻。
仿若在水晶盒上翩翩起舞的小小人偶,仅供博人一笑。
“你还真是……还真是不好对付呐……查理二世。”
“不愧是我的血脉,即使已经肮脏了,不过作为零件的性能依然很好。”
“哈!想把我收编回去吗?”
“否,对于肮脏的零件,除了处理掉之外别无他途。”
“我很讨厌呐,你说的什么零件。”
“真理不容零件置疑。”
“你就这么的看待人吗,杀人也不感到高兴,玩女人也不感到愉悦,做什么都像是例行公事,做什么都是了无生机……你这样即使获得力量了,又有什么用处?”
“一切都是应得之物,不必动心也不必惋惜。”
“我不懂,我唯一搞不懂的就是为什么一点乐趣都没有你还要这样活下去干嘛……?像个活死人一样的东西?三十三天又如何?像你这种徒有力量毫无意志只懂维护权威的混球,活着来干嘛?”
“权威,那便是意义,力量,那便是意志。”
查理笑了。
“为什么你这种嚼了也没味道的怪物会是我老爸呀……单单存在是不够的,有血有肉的才是人生!像你这样每日无为的权威,除了会让人透不过气来还能有什么用?”
“那便是作用。”
“很好……那我就要打破你的诅咒。”
“无用,下位者必从于上位者。”
“唧唧哇哇的烦死了,打了再说。”
查理收剑入鞘,摆出拔剑的架势。
查理二世见状,也仅仅是抬起了左手。
“无形——斩!”
切裂大气的【无】击向了查理二世。
发出了尖锐的一声。
锵……
然而,明快的切入声被打断了。
是手指。
拇指、食指、中指。
轻轻松松的一捏,便把行使剑之极致的剑身停住。
“果然是这样呀……你这个……!”
查理的话没有说完,因为查理二世的钢拳已经深深地嵌入他的腹部。
飞往空中的躯体不忘喷出一道血的彩虹。
颓然,像是破碎的假花,落在了城门之前。
——糟糕呐……明明知道中了一拳就没戏的,结果还是想试一下……看来是到此为止了吗……真是不甘心……
查理觉得意识有点模糊,或许因为这样,所以当他看到从上方跳下的查理二世正把蓄势待发的拳头对准自己时,也并不觉得有多可怕。
——我会死吗?总觉得不会……哈哈哈……不会吗?
查理笑了,然后看着身处空中的查理二世被一头疾驰而来的飞龙咬住,撞向了城墙。
“喂喂……还真的没死成呐……看来是我的王运比较好嘛,老爸。”
挣扎着想起身,眼前出现了一只沾满血污的小手。
抬头一看,是被拉进来凑数的龙套角色。
“哟……你好。”
艾洛洛点了点头,然后一拳打向查理的下巴。
查理浮空,然后重重的倒下。
“你这家伙……可以的话真想把你杀了,但是你是下任城主吧?庆幸自己的地位所带来的责任吧!如果你不是肩负着比比努斯城所有人的未来的话,你现在就是一具死尸。”
跄踉的起身,查理沾满血丝的嘴歪成了迷人的笑容。
“那还真是感谢呢,魔人小姐。不过单凭你的左臂,可以抵得住那只危害比比努斯的猛兽吗?”
回头一看,刚才英勇咬住查理二世的飞龙,头部已经被撕扯成几块,挣扎了一下就化作光尘消失了。
而那怪物,现在就在两人的面前。
查理二世松开了拳头又握紧,打量着新加入的敌人。
“哼。愚者和零件的联手吗?不,你不是被远古的条约束缚着吗?”
“很遗憾,这种自编自导的三流戏剧是不能算做战争的,明明是一伙人,却互相残杀,我的契约不会阻止我去结束这种无聊的表演。”
“我说过了,三流的观众只配看三流的戏剧。”
“那就来试一下吧。”
艾洛洛抬起了左手。
“哎呀哎呀,忽然多了个可靠的拍档呢,真是不错呐,那么,魔人小姐,接下来的就拜托你了喔,我还是躺在一边比较舒服些。”
如此说完,查理便笑着走到查理二世的背后。
但查理二世不为所动,刚刚的一拳已经彻底把查理•汀•罗贝尔打倒了,虽然他还能保持意识,但绝不可能再有力量发出无形之斩。
那么,眼前的敌人,便唯有这个存在了过久的愚者了。
——可恶……全身都用不出劲……是因为枪的诅咒吗……但是!战争的元凶就在这里!绝不能在此时倒下,绝对不能……
艾洛洛握紧了拳头,想把所有的魔力都凝聚在一起。
“太慢了。”
但是,查理二世显然不会给机会她蓄势。
“唔……!”
想向后退身体却不听使唤,面对着逼近的怪物,艾洛洛做好了被击毁的准备。
无坚不摧的拳头扬了起来,夹着因摩擦而迸发的火焰和暴风,对准了少女柔弱的身躯,这一拳,势必把少女粉碎。
拳逼近。
落下。
然后——
“零式魔剑式•怒虎鸣。”
轰隆!
一道绚白的光芒从两人身上激出。
拳与拳的交锋震飞了满地的尘土,拔起了树木,吹飞了欲坠的城墙。
艾洛洛使出了防风咒,稳住了身形后,看向了在那最危急的时刻冲进来挡在自己面前的人影。
漆黑。
眼前的人是漆黑的,被从远古流传下来的黑暗之铠所包裹,不祥的具体象征。
“啊啊啊——火狮舞•圆!”
黑影左手突然冒出一把缠绕着火焰的巨剑,顺势甩向了与之对拳的查理二世。
“哼!”
判断姿势不利的查理二世果断的一脚蹬地,利用反作用力向后退了一步,躲开了对着脸门呼啸而来的巨剑。
燃烧的巨剑飞了一圈,然后便像是有意识似的又回到了黑影的手上。
“来者何人,报上名来。”
非常稀奇的,查理二世竟然开口询问身着黑铠的男子所名为何。
但他全然不理,只是转身,看向背后的艾洛洛。
散发着不吉红光的赤之右眼,像远古记录般意义不明的树状纹样填充着右脸。但是,依然是他。他,还是他。
“好慢,太慢了,小鬼。”
“对不起,不过刚才我很帅吧,艾洛洛。”
“八十分,刚好到达良的地步。”
“还真是严格呐……”
“当然。”
“喂,艾洛洛。”
“什么。”
“我曾经考虑过要杀了你。”
“然后?”
“放弃了,我想了很久,苦恼了很久,然后决定了,不单止是法尔茜奴,也包括你,我都要救。”
“法尔茜奴?你一开始就念叨着那个女人吗?虽然我不太清楚……不过没有两全的道路吧?”
“是呢,如果要救法尔茜奴,那就需要紫砂盔,不过你是不肯给的吧?可是呢,无论如何我都想法尔茜奴回来。”
“那种东西很危险,而且,人类戴上去的话,会导致思考失衡,以前有个很厉害的人,不过他也只撑住了五年,然后就成了傀儡了,你还是放弃吧,或者,你还是想杀了我?”
“不,我要救法尔茜奴,但我也不会杀你。”
“你……!别太任性了,小鬼。”
“不,我想了很久,然后觉得很奇怪,为什么我只能两者选其一?这不是很奇怪吗?为什么我一定要选择一条只可以救一个人的路?如果没有两全的路,那么,就由我第一个走出来,这样不就行了吗?”
“你……”
“我叫紫砂。”
眯着赤红的眼,少年笑了摸了摸少女的头。
“……紫砂?!”
写在艾洛洛脸上的,只有无尽的悔恨。
“不可能的……”
“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你做不到的,明明只是个小孩……”
“小孩都是这样在选择和承担中长大的。”
“我、我……不管怎样!我……!”
“艾洛洛,我要成为结束战争的勇者。”
“…………你这个大白痴——!!!”
紫砂笑了,艾洛洛哭了。
“原本嘛,是法尔茜奴的主意,说是强大的力量,得到了自然不坏。可是呢,现在我的想法改变了,我要把它凑齐,这就是我选择的路,当然,之后的责任会很重,不过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因为我很贪心。”
“这样是……”
“而且呐,在那边站着的大块头,我和现在的你都打不赢吧?如果在这里死了的话,就什么都不剩了。”
“这……这……这……”
艾洛洛迟疑,非常的迟疑,像是面临抉择的普通少女。
“你们想做什么我没兴趣知道,但是——”
查理二世看着紫砂和艾洛洛,本能的察觉到危险之处。
——危险,是权威的大敌,那么,唯有歼灭一途。
他把双手都举了起来,澎湃的力量从身体中爆发了出来,红色的、像是黏质的火焰在钢之拳上显露。
“你们现在就会死。”
口吐必定会实现的未来。
但是——
“喂喂,我还没推倒过被金钱和地位所迷惑的美少女呢,就这样死去可让人很不甘心呐,你不觉得吗?”
查理笑着拔出了腰间的剑。
查理二世连头也不回。
“垃圾,你无能为力。”
“是吗是吗?无能为力吗?让我告诉你一件事吧,一件很有趣的事喔。在我和【灾厄之炎】打交道的时候,我和它约好了,我把身体和灵魂的控制权交给它,而代价就是,给予我只能使用一次、超越极限的力量。而现在,似乎就是时候呢。”
“什么?!”
察觉到身后出现一股强悍的难以置信的力量,查理二世不由得回头。
但是,那就是致命的行为。
“斩断无形的,就连命运也能斩断吗……嘻嘻嘻……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
缓慢、无奇的直刺。
但是,无法避开。
不知为何,但就是避不开!
查理二世难以置信的看着随着自己的移动而改变轨迹并持续靠近的歪曲剑身。
——明明是普普通通的铁质长剑,为何会像有生命的动物一样改变外形?
“因为啊,这就是弑神斩嘛,权威的亡灵。”
嗡——
像是什么冷冷的东西滑进了体内。
“啊……?”
查理二世难以置信的看着自己的胸膛,那里,贯穿了自己胸膛的,不是什么神兵利器,而是一把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铁制长剑。
“竟然……但是!这样是杀不了我的!”
“哈!剩下的就交给你们了咯~~”
狂笑的查理眼中之炎越燃越热,最后,倾泻出来。
由火焰构成的海飘荡着,噬咬着,毁灭着。
“喔喔喔喔——!!你……区区一个零件……!”
查理已被轰飞,而查理二世虽然受伤却依然活着。
“艾洛洛——!”
紫砂知道这机会错过了就不会再来了,如果不趁现在把查理二世击杀,那么最后倒下的一定是自己。
“我……”
“艾洛洛,相信我。我是为了自己,所以才走到这一步,所以,让我走到最后吧,艾洛洛。”
这是真实。
少年所说的,是真诚的心。
少女唯一相信的,不是甜蜜的誓言,也不是庄严的牺牲。无偿的奉献和付出都会把理想歪曲,唯有从欲望出发,经过愿望和意志洗涤的语言,少女才会赋之以信任。
“记得……记得要回来啊……死小鬼!!”
艾洛洛把左手按在紫砂的胸前,把一直封印在心中的那份【禁忌】拿出。无数的记忆从中苏醒,那梦幻般的时光和最后悲惨的结局又再度在脑海中上演,但是,现在一切都不重要了,少女,决心要摆脱过去。
“……我相信你。”
一阵黑光自胸口的契约印记发出,平稳的落在紫砂的手上。
  “那么,我就更相信自己了。”
  在紫砂手上的最后一块部件,是宛如将恶魔的面孔活生生剥下的冰冷面甲。
戴上去。
紫砂,少年把它戴了上去。
于是,只看到黑暗。
******
由罪与恶组成的纯粹空间。
在那之间,有着白骨的王座。
穿着覆盖两耳、盖过后脑勺的黑色高领外衣,在骷髅的扶手上用手托着下巴的少年眯着像黑宝石般纯净的眼瞳,鄙夷的俯视着紫砂。
“杂碎,这里不是你这种垃圾该来的地方。”
“是吧,可我也不打算老老实实的被你摆布。”
少年不屑的笑了。
“废物又能做什么,作为复活我的奖励,便屈尊使用你的肉体吧。”
“那可不行呢,这身体,可是我专用的。”
桀桀桀的笑着,一具没有外形的黑色尸体冒了出来。
“犬吗,真亏你还活到现在。”
“别随便把我杀了,呃……现在该叫你紫砂了吧,来,我们来合作,是这样的吧。”
“嗯,正有此意。”
“所谓患难见真情是吧,事成之后那小子的力量我可是能抢多少就抢多少的喔。”
“随便,总比现在就死了的好。”
紫砂召出了巨剑。
犬亮出了滇红的利爪。
“杂碎,抱着必死的念头来吧!”
少年从白骨的王座起身。
******
感觉到了,光芒。
感觉到了,危机。
“紫砂!”
听到了,这把令人怀念的声音。
“艾洛洛……我睡了多久?”
“两秒……”
“不用担心,我回来了。”
“……是嘛,那就好。”
“让开吧,由我来结束。”
“嗯。”
浑身沐血的少女心满意足的倒在了地上。
眼前的,是令少女痛苦的罪魁祸首。
胸膛被长剑贯穿,并被火焰撕开,裸露着胸前的白骨,查理二世走了过来。
“死。”
“你在说你吗?”
“死!”
“真是悲哀,权威的化身,结局就是这么模样吗?
查理二世举起了拳头。
紫砂站直了身体,把巨剑立在胸前。
——抱歉了,法尔茜奴,看来你还得睡多一阵子。
“灭神断——”
查理二世的拳发出了只要直视便会被粉碎的力之光。
“黄泉——”
紫砂手中的巨剑如尘埃般落去,露出了当中的一柄宽剑。
——啊啊……只有这么点吗,真是不好意思呐……
宽剑持续的发着黑之光,渐渐地、渐渐地,紫砂的身后出现了一名少女。
仿佛月之化身。
如月的少女轻轻的环住紫砂的颈脖,然后化作点点的光辉,消失了。
“谢谢你,法尔茜奴。”
手中的黑之光大盛,浑身似乎都被力量给充满。
“裂击——!!!”
“斩。”
查理二世整个人扑了过来,高举的死钢之拳如暴雨般落下。
而紫砂,则轻轻地挥下了手中的光。
这一斩——
消灭了声音,所以听不到。
这一斩——
消灭了光线,所以看不到。
这一斩——
消灭了空间,所以感知不到。
这轻轻的一斩,这微微的黑光,平淡无奇。
就像是少年的心一般。
所以,当听觉恢复时,无边的爆炸掩盖了一切。
所以,当视觉恢复时,只看到一对拳头残留着。
所以,当空间恢复时,整座城都无影无踪了。
正因这一击如少年的心,所以,威力是——无法估计的。
所以,战争,结束了。
“我想,接下来会难办吧?真是……可是没办法呐,谁叫我选择了呢,继续吧,总归要走下去,也只有走下去,才会有意思。”
紫砂自说自话,把又恢复了的漆黑巨剑往胸膛一插,巨剑随即消失了。
把少女抱在怀里,紫砂朝宁静的小山丘、那摇摇欲坠的小木屋方向走去。
******
“真的没问题吗,明明昏迷了这么久。”
“没问题,都睡了这么久了,耽误了不少时间。”
“战争都告一段落了,还是闲不下来吗。”
“啊哈哈…这是谁惹的祸?紫砂盔重现,古代魔法开始被人解读……这些总让人觉得有些古怪,好像有什么要出来的感觉,不去调查清楚的话,实在是吃不下饭。”
“也对。”
“话说,你这身盔甲脱不下来吗?”
“嗯,里面已经空荡荡了。”
“咦?空荡荡?不会吧?!”
“骗你的。”
“死——呃……!好硬……”
“当然的吧,好歹也是盔甲。”
明媚的晨光下,召唤出飞龙的艾洛洛和紫砂在道别。
“那也就差不多了,那就别了。”
背着大包小包的艾洛洛挥了挥手,敏捷的跳上龙背。
飞龙悠长的叫了一声,扇动着翅膀飞了起来。
“喂,紫砂,你之前是不是把我当做那个什么法尔茜奴的替代品?”
在阳光的照耀下,紫砂无法看清飞在空中的艾洛洛的神情。
“嗯,很混账吧,对不起。”
“是吗……那我最后再说一句……我呢,不会永远都是一个替代品喔。”
“啊?”
“……呆子!再见!”
龙振翅高飞,很快就成了一个黑点,消失在高不可及的蓝天中。
“我们一定会再见的,艾洛洛。”
像小孩子一样高举着手挥动,紫砂对此充满了信心。
“那两个小女孩……厉渊说是附近区域,那么,我就先留在这里吧,反正比比努斯城被小查理给接收了……应该不会说什么还要解决我吧……大概……”
紫砂最后看了一眼蔚蓝的天空,也转身离去了。
遗留着的,便是青青的山丘,和那看似摇摇欲坠、却依然坚强的耸立着的小小的木屋。
******
“这样就解决了一个怪物了。【三十三天】也不难攻略嘛。”
“大概吧,我对这不太感兴趣,什么时候才能把世界纳入手中?我好想立刻就过上被美女围绕的甜蜜日子啊。”
“你们两个,得严谨一点,我们可是正义的代表,怎么可以说出这种违背形象的蠢话?”
“又来了……【吞噬正义的罪恶将会成为新的正义】是吧?我都会背了呀,首领。”
“就是就是,还是美女比较实际点。”
“我们不是要征服世界,而是要让世界在我们奏出来的旋律中起舞……别忘了我们的目的,身为正义的我们,最需要的,正是罪恶的对立面。”
“是是……走吧,任务完成也就该回去了。”
“好呀好呀,回去就有美女了,这里什么都没有。”
“我说你们两个,很不尊重身为首领的我耶。”
“因为你除了必要的时候都很不可靠。”
“就是就是,不打架就是个不顶用的人,当然,关键时刻我总觉得你比那些什么三十三天更加危险。”
推推搡搡的,三个身着白袍的身影远去了。
唯一可见的,便是白袍的背后的那个图案——那是一幅令人不安的图案,一条蛇紧紧的缠绕着看起来摇摇欲坠的十字架。
“吞噬正义的罪恶将会成为新的正义。”
这句话,在空中流荡,传得很远、很远。
******
所有的人物都站在了起跑线上。
将改变世界的重大节庆,马上就要举行了。
在此刻,在此地——
在这个起点上。
 楼主| 发表于 2010-9-27 16:34 | 显示全部楼层
后记

                             后记
    大家好,这是魔鬼的第一篇作品(这个词好让人感动~~),从构思到完成前后用了一十一天,对于龟速的自己而言,在这段时间内能以几乎一天一万的速度码字,实在是让人怀疑自己其实是有着圣斗士般的小强体质(误)。
关于这篇《紫砂盔》,大家看着或许会觉得有许多没有展开的东西,那是因为魔鬼就是想写出这样到处是坑的作品(爆)!而且,也正在写着这篇作品的后续剧情,从情节的衔接而言,这篇八万余字的文既可以说是一篇到处是坑的文章,也可以说是魔鬼手上正在写着的某部作品的前传(哈哈哈~~)。
而对于魔鬼所写的类型,想提的一点就是,虽然现在网络上比较流行的是修真类的、YY类的文(这样区分正确么?),看着也觉得很有代入感,但魔鬼还是更喜欢前些年的西方类小说。所以,这篇《紫砂盔》也大抵是依着西方世界观的设定。
至于紫砂盔嘛,其实是因为很喜欢《鸦》的造型,一开始就想着“这种盔甲真帅呀!覆盖着全身但又不显得僵硬、可以灵巧的活动又具有很强的抗性,最重要的是,像暗黑骑士般的漆黑之甲实在是太有吸引力了!”因为有着这样的想法,所以加了进去(笑)。
啊啊,至于为什么小查理在开始向齐耳提到紫砂盔时,齐耳会说紫砂盔没用呢?那是因为过去一段时间曾经大量流行着伪造的紫砂盔,那制作者是何人?就是热爱和平的艾洛洛了。
而法尔茜奴嘛,其实她是一个很重要的线(自己这样想的),当然,她的出场非常之少,回忆加最后的一幕也就只有两次。但是,魔鬼认为这才是亮点(喂喂……)!过去和现在以及未来是互相串联的,但作为观察者的人,只能用记忆去摸索,而对于记忆的暧昧,便足以令美好的过去被理解成是痛苦的过去,在《魍魉之匣》里,美马坂曾经说过,其实一切事物都在脑内,魔鬼对此观点也是非常着迷(笑)。
而在文中,屡屡提到的,少年、也就是紫砂的本性也是如此,一切都暧昧不明,想着是为了纯粹的正义而行动其实是为了满足自己,魔鬼认为没有人会没有欲望(爆)!每每看到了嚷着“这样是不行的!”的主角时,魔鬼总在自问,“那你究竟是为了啥?”而这次把对这个问题的观点放到了这里,在文中最后,紫砂终于能面对自己的欲望,并从自己的欲望出发,洗涤出自己的愿望,魔鬼觉得,从欲望升华为愿望,才是明确的道路。
不知不觉说了甚多,希望有机会能再发表作品(例如手上的这部后续作品……),也希望大家会喜欢魔鬼写的文,那么,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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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12-27 13:32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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