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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之国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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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校] [初校][三浦勇雄][万岁系列][第1卷][圣诞节万岁][简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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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11-14 16:14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xxxholic 于 2009-6-16 20:00 编辑

─────────────────────────────────────
轻之国度 http://www.light-kingdom.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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扫图:Ozzie
校对:WINTERER
转载请先申请 不可修改TXT档或去除转载标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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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rologue
第1话  圣诞少年万岁!
第2话  圣诞派对万岁!
第3话  余兴节目万岁!
第4话  绝地求生万岁!
第5话  幸福快乐万岁!
第6话  决一死战万岁!
elilogue
后记

内容简介:(全一册)
    「恭喜!五十岚你被选为这次圣诞少年的代言人!」下着白雪的圣诞夜,一个来自异世界,叫做枪之岳的女人,穿着一身红出现在我的面前。这个异世界的节目主持人告诉我,希望我能去拯救一个不幸的少女。
    确实今天晚上我没什么事。也没有特别的活动。但实在没想到那个不幸的美少女竟然是最近才遭逢父母双亡意外的同班同学古都缘?……。对方跟我说要在四个小时的节目时间内拯救她?我有什么能耐?我又该怎么做?
    速度感十足的新型态动感小说爽快登场!







[ 本帖最后由 淡竹葉 于 2008-8-13 00:55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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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11-14 16:17 | 显示全部楼层
prologue

       那是一个清晨。一个将下半身盖在暖桌中,边吃着从便利商店买来的三色鸡便当(三九○圆),边放空看着电视,不知不觉间打起了瞌睡,半梦半醒间发现淡淡的蓝白色光线从窗帘的缝隙中透了进来,麻雀开始吱吱喳喳地唱起歌来的清晨。
  开着的电视传出「沙、沙、沙……」的声音,画面上跳动的噪声交错成一片灰白。每一台都没有讯号,屏幕中虽然有影像,但因为讯号太过微弱,而造成影像十分模糊。或者应该是由于刚从瞌睡中醒来,在意识还不是很清楚的状况之下,才会看着传出噪音的电视屏幕中似乎有着依稀可见的人影。
  微张着嘴看着屏幕,「沙…沙…听…沙…得见…吗…沙沙沙…」原本只是噪音的声音开始混入了人的声音了。
  原本十分不清楚的人影渐渐地成形,虽然仍旧有些许扭曲,不过看起来已经可以分辨出屏幕中的人影是位女性了。
  出现的影像是个脸部特写,镜头近到好像连鼻孔深处都清晰可见。画面依旧是灰白的──
  突然,画面中的噪音倏地消失,屏幕中的女人用很清楚的声音开始说话。
  「嗨!你听得到我说话吗?」
  那女人带着一脸笑意。──戴着只有下缘镜框的时髦眼镜,顶着一头会让人觉得「这种时代还有人留这种发型吗…」的过时娃娃头。年纪大约在二十岁出头吧。
  「可以吗?看得到吗?听得见吗?」
  「喔。可以看得到。也可以听得到啦。」敷衍地响应着。其实他有着对电视回话的习惯(而且还是用奇怪的腔调),这可以说是个难以对他人启齿的怪癖。
  女人像是听得见他回话似的点点头,脸上再度堆满笑意。
  「那么,我问你喔──正在看电视的你,你好吗?」
  「喔──偶好得很咧。」
  「呵呵呵。果然很像是刚起床的回答呢。我是《The.外界视野》的主持人枪之岳。请多多指教喔!」
  「偶叫做五十岚──」
  「喔──你叫做五十岚啊?」
  「没错──」
  「好的,因为这是电波干扰的关系,我就直接切入重点吧。请你先准备好纸和笔吧。」
  「了解啦──」
  他把上课用的活页纸笔记本和原子笔拿了出来。「好──啦──」
  「好的。接下来请五十岚将你的全名、年龄、电话号码以及住址写在纸上,写好后请拿起来对着屏幕让我看见。」
  因为很想睡的关系,所以字写得歪歪斜斜的,不过还不致于难以辨识。他把笔记本朝向电视屏幕。
  「嗯……你叫做五十岚铁平是吗?十七岁……高中二年级──嗯嗯。好的,没问题了。那么,改天我会再来拜访你。」
  「喔──」
  「那么,请早点休息吧。」
  「晚安啦──」
  啪哒一声,他就这样趴在桌上睡着了。
  在快睡着的时候,电视的声音似乎又变回沙沙沙的杂音。
  再度醒来后,他已经完全忘了这件事。虽然印象中好像发生过什么事,不过因为早上睡过头差一点迟到,所以还是没有真正想起来。
  再次见到那个电视之中的女人,是一个月之后的事了。
  Christmas eve。
  圣诞夜。
 楼主| 发表于 2007-11-14 16:2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1话  圣诞少年万岁!】

    倒数四小时十分
  
  铁平闲得发慌。
  六张榻榻米大的房间中,双脚伸在暖桌中仰躺着,宛如废人般无精打采地看着天花板──不知不觉间竟然开始数起天花板上的污渍。暖桌上散乱堆着剥下来的橘子皮。电视虽然开着,不过房间的主人却不看电视反而看着天花板。不管从哪里看,都是个十足的闲人,孤单地待在房间中。
  今天是高中的毕业典礼。
  盼望已久的寒假终于要来临了,铁平打算狠狠地玩一整个寒假。把不甚理想的期末考以及差点被老师叫去关切的成绩单都收到书包里,找些朋友去唱歌,好好疯一下。因为今天睡到将近中午才起床,所以铁平计划今天晚上要唱个过瘾,然后再到某个朋友家中喝酒,痛快地渡过。
  可是──每个同学都摇头拒绝了。
  「今天是圣诞夜耶。」
  没错。
  铁平学校的结业式是在每年的十二月二十四日举行。
  「今天我们全家要举办圣诞节派对。」每个朋友都异口同声地回答。其中有个朋友A说:「我今天要和女朋友……」话才说到一半就被大家拖到一旁围殴了。
  「派对?」铁平皱起了眉头。「都已经念到高中了,还和家人开派对有什么好玩的啊?」
  「好不好玩是一回事啦。」朋友B这么回答。「圣诞节就是要这么过啊。」
  谁说一定要这么过的啊?至少对铁平来说不是如此的。
  五十岚家的圣诞夜并不是「全家族的聚会」,而是「情人间的节目」。今天早上才看到老爸老妈笑嘻嘻地手牵着手出门去了。
  因为平常大家总是相处在一起,所以至少今天这个日子让我们两个独处吧──
  零用钱放在这里,自己去找吃的吧──
  亲爱的,我们出门吧──
  OK!宝贝,今天晚上我不会放过妳啰──
  边想着早上那一幕恐怖的对话,铁平叹了一口气。结果,到最后没有约到任何人,铁平就这样一个人回家了。
  电视里面的笑声,依旧不断地传出。屏幕里面放映的是圣诞夜特别节目,这样的节目反而更令人郁闷。铁平摸索着遥控器,顺手把电视关了。
  回想起来,去年、前年,甚至从更早之前开始,自己就一直是一个人过圣诞。每年圣诞夜的早上,爸妈就径自出门,直到隔天圣诞节过后才回家。这段期间铁平总是找到朋友就问说有没有空,但大家不是要陪家人就是要陪朋友。虽然从小寄住在亲戚家中,不过从懂事以来就一直是一个人过圣诞节。在寄住的亲戚家中应该是有参加过「家庭的圣诞节派对」,但是记忆中偏偏没有这样的印象。所以对于社会上普遍的「理所当然的圣诞节(夜)的过法」是没有概念的。
  铁平又叹了一口气。
  ──没错,又是老样子。一个人的圣诞夜。一点也没有什么不同。这一切和过去都没有两样啊。
  好像突然想到什么事似的,铁平伸手拿出了手机。打个电话聊天……也可以吧?虽然不是特别要联络事情。但至少聊个天……无所谓吧?
  铁平拨了朋友B的电话(因为想到朋友A的约会现在应该好戏正要上演,所以选择不打给他)。铃声响了六次,对方终于接了。
    「喂、喂?」
  「……喂、喂喂?」不知道是谁的收讯不好,对方的声音听起来像在远方。再加上电话中还有吵杂的背景音乐,因此听得不是很清楚。
  「什、什么事?」
  「没什么事啦。只是我现在好无聊。啊,你现在方便讲话吗?」
  「嗯……有一点不太方便耶……」
  「咦?真的吗?你在干嘛啊?」
  「问、问我在干嘛啊?这个嘛……」
  「咦?什么?声音听不清楚?你现在在哪里?」
  「我、我在哪里啊……」
  「……什么嘛。为什么说话避重就轻的?」
  「藤森!你在干嘛啊?赶快唱歌啊!」
  突然电话那头传出了女孩的声音。朋友B突然换了一种口气「啊!我马上过去喔!等等我喔!」
  「……女朋友?」
  「……联谊。」
  手逐渐颤抖了起来。
  「……那我呢?」
  「……在约你之前,刚好三对三,人数恰恰好。」
  「你不是要和家人开圣诞派对?」
  「骗你的。」
  啪嚓!二话不说地挂了电话。手机从手中滑下,在榻榻米上弹了几下。
  「……」
  视线落到暖桌上面。成堆的橘子皮旁边有个塑料袋。把袋子中的小盒子取出,默默地打开它。出现的是一个小小的圣诞蛋糕。铁平把手指插了进去,再把沾满奶油的手指放进口中,吃掉了那些奶油。
  「我……」铁平垂头丧气地念着。
  「为什么会买了这个蛋糕呢……」
  这是在放学的时候顺路在便利商店买的,本来是想要慰藉这个寂寞的圣诞夜……结果非但没有安慰到自己,反而成了在伤口洒盐的痛苦罪魁祸首。
  闲到不行的铁平,看了一下窗边,忽然从暖桌中起身而出跑到窗户旁。打开窗户的瞬间,片片飞舞的雪花和寒冷的冷风一起飘进了房间中。
  「下雪了……」
  很快就到了晚上八点。雪白的雪花将夜晚的街头染成了点点的白色。
  原本积在街头上的雪,经过了一晚的降雨后,路上变得湿漉漉的。继续飘下的雪花又悄悄地覆盖了上去。走在街上的行人们,抬头望着飘雪的天空,发出了欢呼的声音。
  铁平把手伸到窗外,片片雪花落在手心上溶化消失。
  这种细雪正是赏雪最好的状态。虽然大风雪确实会造成许多人的不便,但是这样片片飘落的细雪,却是最适合用来玩赏的。看着飘落的细雪,目光随即缓和,手心中那点点的寒意,不可思议地传进心底。这样的细雪可说是完全适合降在今天这个幸福的节日里。
  雪白色的圣诞夜。
  「───呃。」
  有股想象不到的力量拉扯着自己的胸口。
  ──啊,奇怪?
  「为、为什么……」
  ──为什么我会想哭呢?
  连自己都吓了一跳。
  并不是因为想去联谊却没有去而想哭。联谊确实有种可以认识未知朋友的期待,所以并不是没有兴趣。但也不是想去到没去成,就会飙出眼泪那么夸张。这是十分可以确定的。
  那么,是为什么呢?
  其实原因是什么,猜也猜得到。
  或者说原因再清楚不过了。
  因为从以前到现在,自己一直是孤单的。十分地孤单。
  那种寂寞──当自己希望身边有个人陪的时候,一个人也没有的寂寞。
    ——就算如些,也不至于想哭吧?都念到高中了,只因为被朋友抛下,一个人独处就想哭,正常吗?

    但现在泪腺就像控制不住的开关。连膝盖都不自觉地发着抖。
    「喂、喂喂……」自言自语地想要制止自己。「不会吧……冷静点啦。」
    好好想清楚吧。虽然大家都认为圣诞节是个很幸福的节日,但也不是非要这么过才可以,不是吗?大家一起狂欢这种事,任何时候都可以的。当然,一般的日子也行。虽然圣诞节是大家认为很特别的节日,但对自己不一定具有同样的意义啊。今天只是刚好大家不巧都有事而已……只是「孤单一个人」这种事,还是让人心情郁闷。所以——
    拜托,千万不要哭出来啊。
    哭出来的话,就真的看起来很悲惨了。总之不要哭出来啊……
    这其实是说出来说服自己的——因为自己的泪腺似乎开始不听话了。
    视线开始变得模糊。
    「啊啊……」
    眼泪,慢慢地,滑下脸颊——
    ——的前一秒,耳朵好像听见了什么声音。
    ~~——
    「——呃?」
    铁平有点惊讶地环顾房间四周。因为惊吓的关系,眼泪也吞了回去。
    那声音是——音乐。
    那是种从收音机中传出来类似开场的音乐。电子合成和机械味很重的鼓声,单调交织成不太悦耳的音乐。房间中顿时充斥着这样的音乐声。
    这音乐不是从电视也不是从音响中传出来的——铁平马上就注意到音乐的来源。
    音乐是从房间的壁橱里传出来的。
    「手、手机的铃声吗……?」
    不对。那不像手机铃声那种连续的单音。正确地说——那应该是从卡式收音机中传出来的音乐。
    音乐不断地播放着。给人一种难以形容的压迫感。铁平蹑手蹑脚地走近壁橱附近——就在快接近的时候,喀沙,传出了东西在动的声音,吓得铁平连忙往后飞跳。
    壁橱里面有人——?
    「——恭喜……」
  咚!
  「你……!?」
    壁橱的门原本就打不太开,打算从里面跳出来的那个人,脸就这么硬生生地撞在半开的壁橱门上。
    铁平吓得再退了几步。「是、是谁?」
    「好痛啊……失败了……这一幕可以剪掉吗?」
    隐约可以看到壁橱中声音的主人,低着头无厘头地抱怨着。甜甜的发香扑鼻而来。
    是一个女人。
    女人「哼!」地用力把壁橱的门完全打开,从里头跳了出来,两手张开,脸上堆满了笑容大声喊道:
    「恭喜恭喜你!」
    ——好红。
    「恭喜你!恭喜恭喜你!」
    一身红的女人。
    令人炫目的大红套装、红色的高跟鞋、上方熊框的下镜框红色时髦眼镜、艳红的口红、以及稍微染成红色,浏海切齐的娃娃头;由于那一身的火红实在太过刺眼,铁乎不由得心想:「天啊!我绝不会和这样的人走在一起!」她的右于还拿着一个看起来有点廉价的卡式收音机(当然也是红色的),音乐就这样径自地播放着。
    「恭喜你!恭喜恭喜你!」
    女人不断地重复着这句话。铁平有点哑口无言。
    「……请问,妳谁啊?」
    「咦?你该不会忘记了吧?」女人有点失望地垂下了眉头,但马上又打起精神说道:「那么我重新自我介绍一次,我是节目主持人枪之岳!我要在此恭喜你!」
    什么重新自我介绍一次?铁平根本不记得自己认识穿着这么华丽的女人。而更令铁平在意的是,她到底在「恭喜」些什么,自己完全摸不着头绪。
    「……恭、恭喜?」铁平目不及义地问着「恭……恭喜什么啊?」
    「你是万中选一、千挑万选的幸运儿!」
    「……什、什么啊?」
    「圣诞少年!」
    「……啥?」
    「五十岚,你很幸运地成为我们圣诞少年角色的代言人!」
    ……这女人到底在说什么啊?
    圣诞少年当然就是圣诞老人的意思——圣诞老人,每当圣诞夜,趁着小孩子熟睡的时候,偷偷地把礼物放在床头的白胡子老公公。当然,铁平知道这只是个骗小孩子的故事。每年的圣诞节蹑手蹑脚地把礼物放在枕头边的其实都是自己的爸妈。不过这是发生在别人家的情形,在五十岚家里,铁平一直相信老爸老妈的说辞:「圣诞老人其实是个恋童癖,我们家绝对不准他进门。」这样的鬼话直到小学毕业,所以小时候铁平从没拿过圣诞礼物。
    ——万中选一的幸运儿?
    听不懂。我又不是老人也不是恋童癖。
    「……」
    「……唉啊?」
    「……」
    「五十岚?」
    「……」
    「Jingle Bells?」
    红衣女歪着头看着不发一语的铁平,依然满脸笑容。
    收音机中依旧放着那奇怪的音乐。
    「……请问?」女人突然压低声音问道,「你该不会有个因为家里太穷,不只没办法过圣诞节,甚至连圣诞老人的存在都被父母刻意隐瞒的悲惨童年吧?」
    「才怪!」
    ……其实很接近了。
    ***
    「因为时间有限,所以就让我简单地说明一下。其实这个世界分为『内世界』和『外世界』两个世界,为了便于说明,我的世界就称为『内世界』,五十岚的世界就是『外世界』。于是就产生了两种人种,可以说你是『外界人』而我是『内界人』。至于内界人是怎样的人种,拥有怎样的文化,这方面若要说明的话,将过于繁杂,因此我只好在此割爱,总之我先就目前的状况加以说明。就像你们外界有所谓的『流行』一样,我们内界也有『流行』的事物,尤其是最近有个收视率很高的电视节目,叫做《The.外界视野》,这个节目是以介绍外界人各种奇异的日常生活为主轴的电视节目。因为节目实在太受欢迎了,因此这次制作了特别节目,主题就订为。抢救外界人之中为数众多的不幸外界人之圣诞节四小时直播特别救济企划『拯救,孤单少女们!』。啊,差点忘了现在还在直播中,要注意不能使用不可播出的用词和发言喔——好的,总之我们现在就是在进行这个特别节目的直播,但是因为不同世界的人之间不能相互干涉,所以一开始的想法其实已经游走在法律边缘,甚至有被相关人士追诉的危险,因此制作单位稍微改变了一下节目制作的方式。简单地说,就是我们内界人不会直接出手干涉,而是以从旁协助的方式,让帮助的方式成为外界人帮助外界人的形式。如果是这种程度的内容的话就比较不会有问题,也很可喜可贺地获得了制作节目的许可。一言以蔽之,这就是『自己的屁股自己擦』的企划。在这个企划之中,你就是从数十亿个外界人之中雀屏中选的,担任在圣诞节这个幸福节日拯救孤单不幸少女的重责大任的圣诞少年角色。另外,本人枪之岳正是这个节目的主持人。请多多指教!指教不会死掉DEATH!」
    终于结束了长篇大论,女人露出了满足的微笑——接着煞有其事地向铁平敬礼。
    枪之岳偷偷地观察铁平的反应。
    「也就是说……」铁平征征地发问:「到底是什么意思?」
    「揍扁你喔,智障加三级的大白痴。」
    依旧带着笑容,但从枪之岳的口中说出来的却是可怕的咒骂。咦?正在想是不是听错的时候,枪之岳马上用笑容带过去了。
    「细节怎样就不要管了。你只要了解我们这个节目的主旨就好。懂了吗?在另一个世界中大受欢迎的节目选中了你扮演圣诞少年去拯救可怜的孤单少女——来,重复一次。」
    「在另一个世界中大受欢迎的节目选中了我扮演圣诞少年去拯救可怜的孤单少女。」
    「没错,很好。那我们赶快开始吧。」
    枪之岳突然抓起了铁平的手就要走,被铁平慌慌张张地甩开了。
    「等、等等啦!干嘛啦!这到底是在干嘛啦?」
    「干嘛?这可是直播节目,当然要赶快啦。」
    「不要把事情说得很理所当然似的!至少妳得先——得先告诉我妳是谁吧?」
    「我是这次的特别节目的主持人枪之岳。」
    「……妳从哪里跑到我房间里的?」
    「从壁橱进来的啊。」枪之岳指着壁橱。
    「我是有看到妳从壁橱里出来没错……那么,妳是一直躲在里面了啰?」
    「我怎么可能一直躲在里面。」
    「喂、喂!妳可不可以不要用那种『这家伙在问什么蠢话?』般轻视的眼神看着我啊!我问的问题哪里不对了!……妳、妳到底是怎么进来我家,又怎么跑到我房间里来的?撬锁吗?妳撬开我家的锁?」
    「不是的。那是犯罪了吧。」
    「妳在这里难道不是已经构成犯罪了吗?」
    「因为我是内界人所以不算犯罪?」
    「…………因为妳是『内界人』?」
    「是的。内界人。」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铁平抱着发疼的头。不行啊,完全听不懂。
    先回到暖桌里吧——冷静一下。冷静下来,把问题一个一个解决再说。这个女人刚刚用那种莽莽撞撞的方式出场,应该不可能是梁上君子之类的吧。枪之岳投以「你在干嘛」的眼神,铁平故作轻松地挥挥手。
    「冷静一下啦。反正我们先进暖桌坐好,冷静下来好好说清楚吧。」
    「我是很冷静啊。」
    虽然嘴巴一样刁人,枪之岳还是坐进了暖桌里。一坐进来,铁平就后悔了。
    ——糟了。
    本来是为了要冷静而坐进暖桌的,结果反而更加无法冷静了。枪之岳虽然是个奇怪的人,但好歹也是个女人。刚才那股甜甜的香味又传进鼻子里,暖桌中两人的双脚好像就要碰触到了的那种感觉,更令人紧张到冒汗。失败了。不,或许就某种意义来说是成功了,但其实还是失败了。
    「那、那那么么么……」
    「……你在紧张个什么劲啊?」
    「哪、哪有啦!妳先告诉我到底什么足『内界人』吧?」
    「……看样子还是不说明不行了。真麻烦。切——那我就告诉你吧。」
    「妳刚才不屑地哼了一声对吧?」
    「在这个叫做地球的世界上,除了外界人——也就是你们地球人——之外,还存在着所谓的内界人。」枪之岳没有回应铁平的质疑。「刚才我也说过了,其实这只是方便称呼的名称。是因为从我们『内』的世界的观点所使用的称呼。这不代表正确的意思,也不是正确的名词。关于名称部分,目前仍有许多争议。基本上我们的世界称为『H·P·W(High Prgressive World)』、『左世界』或『第一世界』;你们的世界称为『L·P·W(Low Progressive World)』、『右世界』或『第三世界』等等,总之有许多的称呼。为了方便,我现在就直接用『内世界』,『外世界』来加以说明吧。」
    「……喔。」
    「我们另一个世界的人类,并不是生态完全不同的种族,我们和你们外界人一样穿一样的衣服,吃一样的食物,过一样的生活,只是和你们所存在的世界处于不同的次元而已——就是这么简单。」
    铁平的脑中已经回响着「无法理解!无法理解!」这样的声音。但枪之岳还是继续往下说。
    「烦恼早餐该吃粥还是该吃面包,对着尖峰时段赶上班无奈叹息,饱受升学主义压迫,穿着西装的上班族下班后加班的人大有人在。总而言之,你只要不要想得太复杂就好了。也就是说,在你所存在的世界之外,还有另一个世界的人在不同的次元的世界之中生活着。」
    「那么妳就是……」铁平有点茫然的问道:「另一个世界的人?是这样子的吗?」
    「是的。」
    这种鬼话谁会信啊?
    确实眼前的这个女人很奇怪。怎么说呢?红通通的。一身刺眼的、华丽的艳红。确实有点不真实。
    但是——不真实不代表所说的就足以令人相信。
    去相信这个叫做枪之岳的女人,竟然是和自己不同世界的人。
    「我想你还是不能了解吧。」枪之岳点了点头,「不过这是正常的吧,但这无所谓。或者说不管你懂不懂都没差,你只要了解我们节目的主题,并加以参与就可以了。」
    「喔……」
    「那我们走吧。」
    「啊……等、等等啦!」铁平再度慌慌张张地把枪之岳的手甩开。「知道啦,知道啦。但我对于什么内世界、外世界这种……?设定?还是无法理解,所以这方面我就放弃追问了。」
    不知道枪之岳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还是这其实是整人恶作剧的电视节目?看起来这一切都很像整人节目的手法,不过就算这么问她,也只会得到「这是真的啊。」这样平心静气的回答。所以算了,不追究这方面的问题,也不管那些有的没的细节了。总之,现在先问到必要的线索再说。
    「那么……」铁平决定用最简单的问法。「妳到底来干嘛的?」
    铁平注意到枪之岳的眉头再度痉挛了一下,但是搞不懂的东西就是搞不懂,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就是我刚才说的那样子啊。」枪之岳烦躁地站了起来。「在我们的世界里有个十分受欢迎的节目叫做《The.外界视野》,我就是这个节目的主持人。这次我是为了本节目的圣诞节特别节目『内界人大发慈悲拯救可怜的外界人少女计划』而来到外界出外景的。你则是我们节目所选中担任『拯救少女』的『圣诞少年』的角色。这样懂了吗!」
    铁平双手不知不觉地打起了拍子。
    枪之岳靠近铁平的肩头问道:「……这样您懂了吗?」
    「嗯。大概。」
    「切,单细胞的低等生物。」
    「妳刚才又不屑地哇了一声,还骂人对吧?」
    「完全没有。」
    「而且还骂人是低等生物……算了啦,先不管这个。」铁平叹了一口气,「那么我问妳,妳们的那个什么大受欢迎的节目为什么会找上我?还要我当什么圣诞少年?开什么玩笑。为什么我没事非要去做那么麻烦的事不可?而且妳说这是现场直播,那摄影机在哪里?我怎么没看到啊?嗯?」
    「在那里。」
    「咦?——呜哇!」
    枪之岳手指的方向——自己的背后,出现了个扛着庞大摄影机的男人。房间的门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打开了,摄影机就像偷窥似的对着房间里面的两人。扛着摄影机的男人就像走在家里附近擦身而过时,会「哟」地挥手打招呼过来的那种相当普通的大叔。像现在虽然扛着摄影机,果然还是边微笑着边向这边挥手打起了招呼。
    不知不觉竟然跟着挥起手了「……什、什么时候?」
    「从『第二世界』过来的。」在这种无法理解的状况下,枪之岳又用了无法理解的名词加以说明。「内世界、外世界的另一个说法就是『第一世界』和『第三世界』。在这两个世界之间的空隙、间隙、区间、狭道——有很多的说法,总之就是指这两个世界之外的另一个世界,称为『第二世界』。此世界存在于两个世界之间,为连接内外两个世界之间的桥梁。我们内界人拥有通过这个世界来去内外两个世界的科学能力。就像我刚才从壁橱里出现一样,我们还可以自由选择出现的地点。这位摄影机大叔也是这样子出现的。——这样解释您满意了吗?」
    「一、一点都不满意啦!」还是听不懂。反正至少要把该知道的先弄清楚。
    「那为什么是我?这个什么企划的为什么选上我?」
    「我再重复一次,这个节目的主题是『外界人在圣诞节扮演圣诞少年拯救孤单的外界人少女』。我们节目的工作人员从一个月前就开始撷取外世界的电波,寻找担任圣诞少年角色的人。看样子你好像已经忘记了,一个月前我们成功的撷取了电视的电波,还在电视上和你对话过,也因此才会认识了五十岚你啊。」
    虽然这么说,不过铁平还是完全没有印象。不管了,问题不在这里。
    「所、以、说……为什么是我……?」
    「因为你最闲。」
    铁平无话可说。
    「就我们调查的结果……」枪之岳机械式地继续说道:「五十岚的父母亲现在已经出门去了。从资料上来看他们要到明天下午之后才会回来。这段时间五十岚你不会去和任何人碰面,只会一直待在房间里——嗯,你现在的状况和数据显示的差不多。也就是说,我们也不想打扰到在难得的圣诞夜狂欢的人们,所以才会找在圣诞夜没有特别节目的人担任我们的圣诞少年的角色。顺带一题,在这个时间、这个地区附近唯一待在房间里不出去的人,只有五十岚你一个人而已。对了,你桌上那个该不会是圣诞节蛋糕吧?一个人吃?你打算一个人吃吗?噗——抱歉,不小心笑了出来,真的很抱歉。」
    ……太过分了吧?
    硬是把想这么说的情绪忍下来后,铁平站了起来。
    「喂,我好歹也是有计划的!我等等就要和女朋友相亲相爱地约会去啦!」
    「你刚才偷哭了吧?」
    轰隆!铁平全身僵硬,慌慌张张地擦了一下脸颊。
    枪之岳又继续抓着弱点猛攻。「你其实寂寞得快死了吧?」
    「胡、胡说——」
    「既然如此……」枪之岳又笑了出来,「那就不要啰哩八嗦的,和我们一起渡过一个快乐的圣诞夜不就好了?」
    算了,算了。
    ——已经无所谓了。
    不管现在这个状况是现实还是幻想,都无所谓了。反正自己本来就没有圣诞夜的节目。刚好闲得发慌的时候,出现这种状况反而刚好。明天早上再去看精神科就好了,总之今天晚上先就这样耗下去吧——
    其实真正的原因是枪之岳的笑容。「……还不错。」铁乎虽然这么想,但下意识地不想承认,因为承认了实在不甘心。
    那么接下来呢。
    「那么接下来我想问的是……」
    「嗯。」
    「所谓的『不幸少女』  ,是怎样的少女啊?」
    刚才枪之岳在说明的时候出现过的『不幸少女』,说什么这次的企划是拯救可怜的『不幸少女』……
    「就是你看到的意思啊。虽然很多事在你们外界人看来是很平常的,但就我们内界人看起来,你们外界人实在太不幸了。比我们不幸太多了。」
    「是……这样子的吗?」
    「没错。像是为了钱而出卖自己的肉体,不服父亲订了门禁最后离家出走的少女,因为喜欢的对象太迟钝了而迟迟无法告白的少女……这些都是很不幸的事。」
    「我对你们奇怪的看法还真是充满疑问……不过重点是为什么都是限定在少女啊?」
    「这是制作人的兴趣。」
    「根本是恋童癖嘛!」
    「对了,对了。有一点我忘了向你说明了。」枪之岳忽然拍了拍手。「如果五十岚你能成功地拯救不幸少女的话,本节目会特别奉上报酬做为你的圣诞节礼物。」
    「……报酬?」
    「嗯。虽然刚才我说我们内世界的人和你们是一样的,但实际上还是有差异的。内界人和外界人之间最大的差异就是在于『科学能力』。能穿越『第二世界』往来于内外世界,靠的就是我们内世界的『科学能力』。当然在其它方面也能有许多的应用。这次我们就是要利用我们的『科学能力』,去帮你完成一个心中的愿望。」
    「……不是很懂。难道说像是『想要女朋友』、『想变有钱人』这种愿望都可以做到吗?」
    「当然,不管是金钱、地位、名声,甚至女人,我们都可以帮你达成愿望,嘿嘿嘿。」
    嘿嘿嘿?「你们所谓的『科学』该不会是用些什么奇怪的手段吧……」
    「是『科学』啊。像是洗脑之类的。」
    「根本是种差劲的科学啦!」
    大概了解了。总之就是要照着这个叫做枪之岳的女人去『拯救』某个少女,成功的话就能得到一个可以达成任何愿望的机会做为这次的报酬。
    任何愿望都可以达成。任何愿望……

    「……」
    「你刚刚在想色情的事吧?」
    「什么?哪哪哪有啦!妳妳妳搞错了吧!」
    「这样子吗?是喔——」
    枪之岳似乎别有用意地说着,接着慢慢地伸出舌头滑过下嘴唇。用润湿过的嘴唇和稍微朦胧的眼神盯着铁平看。眼镜也不知何时稍微下滑了一点。
    「……!」因为这些举动太过煽情了,铁平红着脸僵着,不知该如何是好。
    「啊哈哈。年轻小伙子,情色幻想小混帐。」
    「……咦?」
    「那就麻烦你了——因为时间的关系。关于做为报酬的圣诞礼物的事就晚点再谈吧!」
    「喂,妳刚才是不是又偷偷骂我了?」
    「不快点行动真的来不及了,直播时间剩下三小时又四十三分钟而已,马上开始瞬间移动吧!」
    「……瞬间移动?」终于说出了一个比较科幻的名词,铁平似乎也有所准备了。
    「登、登登!」枪之岳从套装的口袋中拿出了一样东西。不知为何模仿起哆拉A梦的口气说道:「套头面罩~」
    铁平抱着头差点昏倒。
    ***
    铁平被不知道从哪里出现的两名工作人员左右架着,强制戴上了套头面罩和耳机,耳机中播放着不知名的流行音乐,就这样在一片黑暗中被带走了。
    来到室外后,又被推上了像是椅子的地方坐着,透过身体感受到的震动,推测应该被带到了车上。「外景车?」铁平这么问道,枪之岳便透过耳机的空隙小声地回答:「不是,是瞬间移动。」反正无论如何就是要坚持这是瞬间移动就对了。但从这种很平凡的手法看来,依然像是某个电视台拍摄整人节目的方式。或者说,其实自己是被绑架了?在脑中思绪呈现一片混乱的时候,车子不知不觉中已经发动上路了。
    一路上摇摇晃晃——
    看样子目的地离家里并不太远……铁平从外景车下来,取下了套头面罩和耳机,刺眼的光线让眼睛不自觉瞇了起来。
    「这里是……」
    等到眼睛恢复了视线,铁平才看清楚了周围光线的来源。
    环顾四周,发现周围被高耸的公寓大楼包围着。看样子自己正身处某个住宅地之中。公寓的窗户,点点灯火亮着,但外面的街道却没有一个人影。周遭静得出奇,只有自己踩着雪地所发出的声音回荡在空气中。
    铁平觉得眼前的情景似乎和住宅区的气氛很不协调。在他的周围,枪之岳以及她的工作人员正在准备摄影,照明用的灯具照出了一个半径五公尺的圆形光影,围绕在灯光边缘的其它工作人员们正在调节收音用麦克风的位置。这一群人的存在……在这个安静的住宅区之中显得特别突兀。
    铁平身边的枪之岳忽然张开了双手。摄彩机马上正对着她。
    「嗨——!这真是太不可思议了!一瞬间我们就来到了完全陌生的住宅地了~~」
    「哪里是一瞬间啊。」
    「那么首先先向各位报告一下现在的状况——请看那个方向。」
    铁平顺着枪之岳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不自觉地瞇起了眼想看个仔细。
    由于现在时间已经是晚上八点,周围明亮的也只有照明灯具打光所及的地方。所以在这个光影外的位置都是一片漆黑。枪之岳所指的地方,是路灯的光线刚好照得到的住宅区中的一个小公园。有着秋千、单杠、溜滑梯和玩沙场这些基本设备的小公园。
    在那公园的秋千上,好像有个人影坐在上面荡着。
    「……那是?」
    「没错。她就是那个『不幸少女』。」
    仔细一看,确实那秋千上面的是个少女。一片暮色中的身影可以隐约看见裙襬在摇动的模样。好像完全没注意到这边存在着突兀的摄影器材似的,径自地荡着秋千。
    「五十岚你这次要拯救的人……」枪之岳指着那个秋千上的女孩。「就是那个少女。」
    「……『拯救』?」铁平嘟囔着。「那个少女该不会就是你刚才所说的那种卖春、离家出走或是难以向喜欢对象告白的那种不幸少女之类的吧?」
    「喔。你这么问的用意是?」
    「不是啊,因为……就算周遭的人认为那女孩『很可怜』,她自己应该也不一定这么认为吧。结果你们突然跑过去跟她说:『妳实在太不幸了,我们要来拯救妳』,摆明就是在恶搞人家不是吗?」
    其实,铁平一直是这么认为的。
    每个人对于幸福的认知和判断标准都有所不同。比如说看到一个身材肥胖的人后想到:
    「啊,还好自己并不胖。胖子实在太可怜了。」但其实肥胖的那个人却一点也不觉得自己可怜——这种情况,一定是很多的吧。
    因此现在所谓的不幸,会不会也是认知上的问题呢?
    但枪之岳却很斩钉截铁地摇着头。
    「你不要小看我们的调查能力。」
    「……喔。」
    「这次的案主真的十分不幸。相当不幸。」
    「真的这么确定啊……那么。请妳告诉我,那女孩到底是哪里『不幸』呢?」
    「这方面请你自己去确认吧。直接去和她聊天、问她,并且『拯救』她。别担心,她绝对是不幸的少女。我可以挂保证。」
    这是哪门子的保证啊。
    「……那么所谓的『拯救』我到底该怎么去『拯救』对方呢?妳不是说现在时间只剩下差不多三个半小时了。这样来得及吗?」
    「来得及。在我们节目严谨的调查之下,『拯救』该少女的任务绝对可以在时间内完成。所以五十岚,请你努力在三小时二十七分以内,用你的方式拯救那个少女。」
    「这样子会不会太乱来了?这么做真的没问题吗?」
    「别担心。你只要抱持着平常心,以『我想要拯救妳』的心意,用最自然真诚的态度,就可以拯救她了。嗯……我说得还真不赖。」
    算了,无所谓了。铁平叹着气正要往少女的方向走去,突然被枪之岳抓住了手臂。「对了,五十岚。」柔软的手心触感让铁平不自觉地心跳加快,努力试图平静的铁平回问道:
    「……干嘛啦?」
    「为了让五十岚顺利进行这次的企划,本节目制作单位还特地提供了相关用品供你使用。」枪之岳从身旁的工作人员手中接过了一个背包交给铁平。
    「在这里。」
    「……这里面是什么东西?」
    「当你遇到困难的时候派得上用场的道具。我相信在必要的时刻一定可以帮得上忙的。」
    铁平二话不说直接把背包背上。没有想象中的重,也不至于影响到自己的行动。还算是个不错的背包。
    「那个背包除了五十岚以外的外界人是看不到的,是经过我们科技所处理过的背包。别人眼中的你,背上看不到任何的东西,所以当你从背包中拿出东西来的时候,就像一个神乎其技的魔术师喔!变魔术耶!」
    「随便妳说了啦。」铁平已经放弃用一般的常识去思考枪之岳所说的那些莫名其妙的事物了。就当她所说的是真的吧。「既然看不见的话,拿这个背包有意义吗?」
    「绝对有。」枪之岳很肯定的回答,「你到时候就知道了。」
    「喔。」
    「还有这个。」枪之岳接着把小小的东西放在铁平的掌心。「麦克风和耳机。」
    就枪之岳所说,因为工作团队无法和自己一起靠近那个不幸少女,所以会透过耳机下指示。而铁平只要对着挂在胸前的小型麦克风说话的话,就可以和远处的枪之岳对话。
    「那摄影机怎么办?」
    「偷拍就好了。」
    如此一来准备得差不多了。铁平开始向少女走去。
    随着与少女距离的接近,少女的模样渐渐变得清晰了。奇怪?铁平歪着头想着。这女孩是我们学校的女生吗?
    由于大部分的游乐设施都覆盖着白雪,因此这个小公园的存在感也相对地稀薄。一个吐着白色气息的的少女就坐在这个小公园的秋千上荡着。似乎在这里很久了,女孩的肩膀上、头上都已经积了片片的雪花。
    女孩留着中长发,左右两边各绑着一撮马尾。这个大多数女生认为「很俗!」的发型,是铁平的学校所指定的发型样式。女孩身上穿着学校颇受好评的连帽制服大衣,没有戴手套的双手苍白、虚弱地握在秋千的铁链上。
    女孩的头低垂着,浏海遮住了脸上的表情。但是注意到那吐着白色气息,因严寒而冻得发紫的嘴唇,铁平忽然在公园的入口处停住了脚步。
    「古都,同学……?」
    听见人声,少女抬起了头。
    睁大的双眼中有着晶亮的眼瞳。整齐细致的睫毛、巴掌般的小脸,以及不知不觉就吸引住旁人目光的玲珑双唇——果然,果然是她。

    「五十岚同学……?」
    少女——同班同学的古都缘,惊讶地说着。
    ***
    古都缘——小缘,在铁平班上并不算是太起眼的女孩。当班上的女孩子开心地笑闹、玩在一起的时候,她往往一个人静静地、默默地微笑——她就是那样子的女孩。
    对于这女孩第一次产生特殊的印象,是因为半年前那件事。
    一如往常的学校上午,一如往常的漫不经心。当天的班会,铁平一样哈欠连连地听着,不过导师叶山先生突如其来的一段话却把铁平惊醒。
    「其实前几天,古都同学的父母亲因为交通意外而双双过世了。照她本人的要求所以到现在才告诉各位,这也是这一个星期她未到校的原因,因为有许多的守灵、葬礼等事物需要加以处理——」
    相当震惊的铁平不管班会是否仍在召开中,回头往小缘的座位望去。其它的同学也不约而同地望了过去。坐在教室后方角落的小缘,因为大家都看过来而不好意思地尴尬微笑着。
    因为意外发生的关系,所以小缘要搬家了。不过并没有要转学,在毕业之前都会和大家在一起学习。导师向大家解释完后,还不忘呼吁大家要多多给予小缘支持与帮助。班会结束,班上有人发动募捐,铁平把钱包中的钱全部捐了出去。
    对着捐钱帮助自己的同学,小缘礼貌地说了声「谢谢」,脸上依旧带着微笑。是那种嘴角牵动得有点勉强,瞇着眼的微笑。实在不应该是痛失双亲的人应该有的表情——因此,这样的笑容其实包含了更多的伤痛。当时站在小缘面前的铁平是这么认为的。
    所以不知不觉就说出了那样的话。
    「何必勉强自己笑呢?」
    现在想起来,当初那样说实在是很不负责任。
    小缘睁着原本瞇着笑的双眼,慢慢地把头低了下去。用着虚弱细小的声音回答道:「……嗯。」「抱歉,失陪一下。」说着就离开了教室。
    回到教室的小缘,又恢复了原本的样子。再度带着面具般的微笑,和班上的同学交谈。
    从那个时候开始,铁平的目光就一直追着那带着悲伤微笑的双唇,不曾忘怀。
    小缘惊讶地看着自己。同样呆站许久的铁平,好像发现什么似的,想到该说些什么作为开场白——但是,却挤不出一个字。
    小缘其实在哭。哽咽着鼻子,泪痕挂在脸颊上。
    可能是因为发觉到铁平的视线吧,小缘慌慌张张地擦了擦双颊。
    「怎、怎么会是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啊,嗯。」
    铁平一边回答,一边开始觉得困窘了起来。
    除了募捐那次的交谈外,铁平平常本来就很少和小缘讲话。小缘本身也不是会主动和男生说话的类型。再加上在她身上又发生了父母双亡的不幸,班上同学更是对小缘戒慎恐惧,深怕一讲错话又伤害了她。因此铁平虽然心中默默地在意她,却也不知道怎么开口表达自己的关心。
    更何况现在还看到小缘在哭泣流泪……
    铁平感到身上产生了一股沉重的压力。——该不会所谓的「拯救」,是有关于小缘父母双亡的沉重身世吧?
    除此之外实在想不到其它的理由。而且今天又是小缘痛失双亲后的第一个圣诞夜。因为寂寞而哭泣,是可想而知的。
    ——但是……这样实在太沉重了,太沉重了啊!
    「五十岚同学?」小缘歪着头疑惑地看着沉默的铁平。
    「请你振作点。」
    耳朵中传来的声音,把铁平的思绪给拉了回来。枪之岳的声音从耳机中传了过来。
    铁平转过身背对小缘,对着胸前的麦克风小声地说道:
    「不行啊。没办法。」
    「切。真是个没用的家伙。」
    不过铁平并没有听见枪之岳的咒骂,因为他的脑中现在一片空白。
    「我真的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这种时候就要用紧急时刻的背包啊」枪之岳轻松地说道,「你何不看看背包里面有些什么呢?说不定有可以派得上用场的东西啊。」
    铁平虽然很想逃离现在这种僵局,不过还是照枪之岳所说的,找了一下背包。虽然感觉到小缘「你在做什么呢?」的疑惑目光,不过铁平还是小心翼翼地往背包里面摸索。
    没多久手指就碰到了一个坚硬又温热的东西,直觉地将其取了出来——接着铁平发出了惊讶的声音。
    「……怎么会有热咖啡啊?」
    出现的是不知名牌子的罐装咖啡。而且还有二罐。
    铁平忽然意识到小缘的视线,慌慌张张地把咖啡递了过去。
    「要、要喝吗?」
    「好温暖……」小缘双手接住咖啡,轻轻啜了一口,然后对身旁的铁平微笑道:「谢谢你,好像活过来了呢。」
    「……不客气啦。」
    铁平坐在小缘旁边的秋千上,玩弄着手中的咖啡罐。刚拿出来的咖啡罐的温度,一下子就在周围冷风的吹拂下逐渐失温了。
    铁平拼命地思考着,至少——至少稍微化解了僵局,可以开始聊天了……但是该聊些什么呢?我该说些什么安慰她呢?痛失双亲的心情,是怎样的心情呢?
    虽然试着想象是自己身处这种情形的心情,不过还是缺乏真实厌。结果只想得到自己可能会继承多少的遗产而已。
    「五十岚同学,你很会变魔术啊?」
    「——咦?」
    对于这突如其来的发问,铁平吓了一跳。魔术?怎么会这么问我呢?
    小缘用难道不是吗的眼神说道:「因为你刚才从空中变出咖啡啊。这是我第一次亲眼看到魔术耶,感觉好新鲜、好感动喔。」
    「哈、哈哈……」铁平无力地笑笑,同时觉得很惊讶。没想到枪之岳所说的是真的。那个背包真的是个「看不见的背包」!
    「很、很感动啊?」
    「嗯。因为是亲眼看到的魔术啊。」
    「亲眼看到的魔术……」
    对着不知为何沉默下来的铁平,小缘又问道:「五十岚同学,你住在这附近吗?」
    会这么问是当然的。会在小缘一个人待在公园发呆的时候『偶然』经过的状况,除了住在这附近以外不会有其它的可能了。但是被戴上套头面罩带来这里的铁平,连这里是哪里都不知道。这里离自己住的地方是近是远,一点概念也没有。想要说「出来买东西顺道过来这里坐坐」这样的借口,因为附近连一个类似的商店都没有,也只好打消这么说的念头。
    但总不能在这里就让场面再度僵掉,铁平还是点了头。「嗯,对啊。」
    「是喔。我也是住在这附近耶。五十岚同学你住在哪一带啊?」
    「嗯……那边吧。」
    铁平随便指了一个适当的方向,没想到小缘竟然说:「真巧耶,我也住在那一带呢。」
    「真、真的假的?」糟了!糟了!不赶快转移话题不行!「对、对了,古都同学……?」
    「嗯?」小缘回道。
    「妳在这里干嘛啊?」
    「我在这里干嘛呢?」
    「……咦?」
    我到底在说些什么啊……铁平低声地责怪自己。他偷偷地看着小缘的侧脸,看见小缘低下了头,脸上的表情渐渐消失,视线也失去了焦点。
    铁平倒吸了一口气。
    ——为什么脸上的表情如此的『悲伤』呢?
    小缘的脸上一片惨淡。看不到喜悦或伤痛等情感,毫无任何情绪。不写从哪个角度看,都面无表情,宛如机器人般空洞的面容。
    铁平感到胸口一阵疼痛。
    『空洞』这种情绪的本质就是一种深沉的悲伤,『无表情』的面容更令人束手无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不管找什么话题都不对,因为不管说了什么安慰的话语都无法将当事人从悲伤的泥沼中拉出来——面对这样的表情,一定每个人都不知该如何是好吧。
    ……不过,正因为如此。
    正因为如此,铁平更非得做些什么事不可。
    「我、我的老爸老妈……」不管是对是错,总是要说些什么。「每年的圣诞夜都一起出去,把儿子一个人孤单地留在家里——」
    铁平必须要让面无表情的小缘再度找回自己的情绪。
    虽然没办法看清楚小缘表情的全貌,但透过眼角的余光可以感觉到她正在侧耳倾听,铁平于是继续说着。
    「所以每一年的圣诞夜,我都是一个人度过……不管是哪个朋友,都已经排好节目了,所以最后我总是一个人孤孤单单地——」铁平咽了一口口水,往下说道:「……所以,我想我也不是不懂一个人的那种孤单寂寞啦。」
    「……」
    「不过是只有在圣诞夜的时候……」
    铁平感觉到小缘的视线在自己的脸上。后悔的情绪开始在铁平的心中蔓延开来,脸颊似乎也开始红了起来。
    「谢谢你。」
    铁平顺着声音心虚地抬起头来。
    小缘的表情是微笑的。
    「我一直想谢谢你的。」看样子小缘的脸上,似乎比起刚才来的有血色了。「我一直想向五十岚同学说声谢谢的。之前班上不是办了一次募捐给我吗?那个时候五十岚同学对我说的话……」
    「啊,那个啊……抱歉、抱歉。那真是个不负责任的发言,刚才说的那些话也是……」
    铁平慌了。小缘把头转了过来。
    「当时因为被说中了,所以情绪一直有点激动。但是,其实我是很高兴的。因为我知道你是因为关心我才那样说的。真的……谢谢你。」
    这是怎么回事?
    铁平发现自己的脸颊越来越热了。为什么心跳得这么快?
    「对了……不知道五十岚同学有没有时间可以和我聊聊天。找一直想找人说说话。」小缘突然改变了话题。「你有时间吗?五十岚同学?」
    「啊,嗯,还有三个多小时,应该可以。」
    「咦?」
    「啊,没事,没事!妳说吧,我在听。」
    「?……呵呵,你真奇怪。」稍微笑了几声之后,小缘开始说道:「我呢……在爸爸妈妈过世之后,就搬家了。爸爸和妈妈的遗物几乎都处理掉了,之前住的地方也卖掉,搬到了现在这个小公寓里。很不可思议地,搬家的过程很顺利。我自己也打算抛开过去的伤痛,重新过日子。把关于过去回忆的物品,全部都收在纸箱里头,一直到搬到这里之前,我都认为我撑得住的。」
    「……」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没想到我那么脆弱。每次回到空空如也的房间里,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看电视、一个人就寝,我就开始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我的脑中开始变得胡思乱想,许多事情一幕一幕地在脑中闪过,感觉几乎要爆炸了。爸爸的事、妈妈的事、将来的事……今天也是这样。我因为受不了,所以才出来透透气。然后就一直坐在这里发呆。和五十岚同学讲过话后我才知道,这就是所谓的『寂寞』吧……」
    铁平总算了解枪之岳所说的话了。
    小缘真的是个十分不幸的少女。在小缘的身上,降临了一般人所难以承受的『不幸』。亲人突如其来地失去,在小缘心中留下了难以抚平的伤痛。但这一切并不是小缘的错,但她却被迫去承受这生命中难以承受之痛。
    这就是所谓的不幸。
    以前的铁平一直刻意避开这种沉重的故事。像是电视上那些洒着狗血描绘人情冷暖的连续剧,铁平几乎不看。朋友的家庭背景如果比较复杂,也尽量不去碰触。总之一直以来就避开那些沉重的话题,并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因为这么做可以让自己的生活比较轻松一点。
    但是现在却不一样了。
    小缘道出了自身的伤痛,而自己也确实地碰触到了。
    已经没有退路了。
    ——其实自己也没有打算要退缩。
    铁平可以确定一件事。
    那就是自己想要『拯救』小缘。
    「古都同学,妳等一下有事吗?」
    「咦?」小缘茫然地转头看着铁平。「没有啊……」
    「那么,我们一起去走走吧。看是要去唱歌还是去吃东西部好,总之先找个温暖的地方吧。」
    自己目前唯一可以做的事。就是减少小缘孤独的时间。让她感觉到寂寞少一点,忘掉一点也好。铁平这么想着。
    「……可以吗?」
    小缘有点不安地问道。
    铁平用力地点了点头。好像要消除掉小缘那份不安似的。
    「走吧。我刚才不是说过了,我闲得很。正想去哪走走呢。」
    小缘虽然有点犹豫地沉默了半晌——但随即稍微红着脸点了点头。
    「……嗯。」
    呜哇。
    真奇怪,为什么心脏跳得这么快啦?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古都同学妳想去哪里呢?」
    「咦?去哪里啊……」小缘转动着眼眸,提了一个意见,「……不然这样子吧?」
    「什么?」
    「其实,我的爷爷现在正在举办一个圣诞派对。我之前就在烦恼到底该不该去参加,如果五十岚同学你愿意陪我一起去的话,我还蛮想去看看的。」
    「那就去吧!」
    去哪里都好。只要能陪在她身旁。
    ……哎呀?怎么好像目的变得和一开始不太一样了。
    对于这个一闪而过的疑问,铁平马上就把它抛开了。不管目的是什么都好,总之现在先陪着小缘把寂寞赶走才是当务之急。
    铁平从秋千上站了起来。他已经想到移动的方法了。既然事已至此,干脆就彻底利用那个一身红衣的主持人吧。
    对着气势十足准备正出发的铁平,小缘从背后小声地说道:「五十岚同学。」
    「嗯?」
    「你不觉得古都同学很难叫吗?」
    铁平抓着头,一时之间听不懂这句话的意思。
    小缘轻声了笑了起来。
    「叫我小缘就可以了。我也可以叫你铁平吗?」
    心脏快要跳出来了。
    我是说真的。
 楼主| 发表于 2007-11-14 16:2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2话  圣诞派对万岁!】

    倒数三小时十五分

    回到外景车附近,发现枪之岳回到了黑色的箱型车中等待。可能是因为枪之岳的红色套装太过惊人,铁平感觉得到后方的小缘倒吸了一口气。
    「啊,这一位是……」虽然打算介绍,却不知道介绍些什么。解释吗?但这种状况到底该怎么解释呢?
    在铁平犹豫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的时候,枪之岳抢先发难。
    「晚安,妳好哇。我是铁平的姊姊,五十岚豆子哩。」
    「——?」
    枪之岳对着诧异的铁平用眼神打了个暗号。
    ——配合一下吧。
    她似乎打算这样子蒙骗下去。不过亏她想得出「豆子」这种鬼名字。虽然如此,铁平还是赶紧点了点头。「没……没错,没错。她就是我姊姊,豆——豆子。」
    「妳好。我是铁平的同班同学,古都缘。」
    小缘向豆子(枪之岳)打了招呼后,用疑惑的眼神看着铁平。
    ——为什么铁平的姊姊会出现在这里呢?
    「是、是我打电话给她的。」铁平拼命地试图解释。「因为有台车总是比较方便不是吗?」
    「……说的也是。但是你是什么时候打电话的啊?」
    「妳、妳忘了我会变魔术了吗?」
    「……用魔术打电话?」
    「没、没错!用魔术打的喔!」
    小缘似乎还是有点疑惑的样子,接着又问道:「刚才不是说圣诞节都一个人过的吗——」
    「啊啊啊,那是因为我老姊已经结婚了,没有和我们住在一起。我是拼命拜托她,她才愿意过来的。对吧,豆子?」
    「正是如此滴。」和紧张不已的铁平不同,豆子(枪之岳)倒是带着微笑,轻松以对。
    「听到老弟的朋友有困难,我马上就赶了过来了滴。」
    「这样子啊!还麻烦妳特地过来,真不好意思。」
    「不会滴啦。」豆子(枪之岳)笑嘻嘻的。「因为这也是工作滴啊。」
    「咦?」
    「啊,因为豆子她……是那个——对啦!她是出租车司机啦。」真、真想杀了这女人。
    「所、所以豆子很擅长开车载人喔!」
    「是喔……女性的出租车司机很少见耶。不过听说最近似乎有逐渐增多的趋势。」
    「确实是如此滴。」豆子(枪之岳)不为所动地继续笑着。
    「那我们赶快出发吧。」
    「麻烦妳了。我来带路。」
    「我不需要带路滴。关于妳和妳的亲戚,我早就事先调查好哩。」
    「因为这是她的工作啊!豆子对这附近的路可说是了如指掌呢。」一定要杀了这女人。
    「所以妳只要告诉她地址,她马上会带我们过去喔!对吧?——快点给我回答啊,臭老姊!」
    在铁平快要发作的时候,小缘也说出了她爷爷的住处。
    「——这样子可以了吧?豆子?没问题了吧!快说话啊!」
    「嗯嗯,没问题哩。」豆子(枪之岳)还是笑咪咪的,「那么——请两位戴上这个哩。」
    眼前出现的是二人份的套头面罩和耳机。
    铁平终于崩溃了。
    费了好大一翻苦心才让小缘戴上了头套和耳机。(「这也是魔术啊!豆子的魔术!瞬间移动!不要担心!没问题的!」)说了老半天,总算是答应了。不过在考虑之后,小缘还说了一句对铁平来说意味深长的话:「嗯。既然铁平都这么说了,应该就没问题了吧。」在小缘戴着头套和耳机的时候,铁平靠近枪之岳身边说道:「为什么妳那么坚持要搞什么『瞬间移动』啊。」 「这叫匠心独具啊。」「听不懂啦!还有,妳那说话的口气是怎么回事?」「我要变成另外一个人啊。」「不过就是在语尾加上像白痴的语助词罢了!」
    最后铁平和小缘还是坐上了车,往目的地出发。
    ***
    取下面罩之后,映入眼帘的是沐浴在车子头灯光下杂木林的一角。下车之后,感觉地面有点倾斜,看样子车子是停在一个坡道之上。遥远的后方是点点灯火闪烁的市街,望向前方则是一片漆黑的大海,因为夜色渐深的关系,海天交际之处已经模糊了起来。
    箱型车停在山路的中段。
    「山……」
    「嗯。爷爷的家在半山腰上。所以一般的出租车应该不是很清楚确切的位置。——不过,好厉害,才花了十五分钟而已。妳真的很了解这附近的路耶。好了不起。」
    最后那句话是说给豆子(枪之岳)听的。豆子(枪之岳)理所当然地点点头,「不要小看我们的调查能力哩。」
    「?调查?」
    「豆、豆子,谢谢妳特地送我们过来。感激不尽!从这里开始我们用走的,妳快点给我死回去吧!」
    铁平推着小缘就要离开。忽然被推着走的小缘疑惑地道着谢:「咦?啊?谢、谢谢妳特地送我们过来。」
    说时迟那时快。
    「——站住!」
    枪之岳突然大声地叫了出来,两人同时被吓了一跳。
    「……哩。」好像发现自己忘了改变语气似的,随即不自然地加了上去。接着枪之岳诡异地「呵呵」笑了笑。「你们打算就这样去参加派对吗?」
    被这么一问,小缘好像想起了什么似的停住了脚步。马上慌慌张张地看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制服外面是学校指定的连帽粗毛外套——转过头看,铁平把夹克套在肩上,下面穿着牛仔裤——看着看着脸上出现了烦恼的神色。
    「服装?服装怎样了吗?」
    「古都同学的祖父所举办的派对,是相当盛大的。在这条街上也算蛮有名的盛会。所以出席这个派对,盛装打扮是常识哩。」
    铁平歪着头想。「祖父的派对」——难道不是一个普通的老先生所举办的那种圣诞夜的家庭派对吗?
    「怎么办……穿这样子真的无法参加……」
    对着「真的」开始烦恼起来的小缘,枪之岳笑了。「很巧地,我的车上刚好有几套现成的服装,我就借给你们用吧。」
    看着她自信十足的笑容,铁平心中又升起了不祥的预感。
    「这是什么东西啊……」
    铁平看着自己的衣服,嫌恶地说着。
    铁平身上穿着的就是所谓的礼服。上身为立领的衬衫,下身为附有吊带的西装裤,腰部系着装饰用的腰带,脖子上打着领结,肩上套着大衣,胸前的口袋插着装饰用的手帕——全套礼服的正式装扮。不过铁平觉得自己好像是穿戴了一身『装备』,准备上战场的感觉。
    这种装扮不是反而显得奇怪吗?铁平边不安地想着,边踩着山坡上的积雪,卖力走着。为了搭配礼服,铁平换上了没有鞋带的短靴(不知为何尺寸刚刚好),穿着穿不惯的鞋子走着,好几次都差一点滑倒。这种和身上的服装「格格不入」的感觉,让铁平更加感到没有安全感。
    可能是这样的情绪被察觉到了吧,身旁的小缘笑着说道:「很适合啊。」
    「是、是这样子的吗?」
    「嗯。很帅气喔。」
    被这么一讲,铁平开始觉得自己似乎真的很帅。
    两人并肩往小缘爷爷家中地方向走着,枪之岳则留在外景车中。途中,铁平试着整理目前的这一切。
    『拯救不幸少女』
    很偶然地——真的是偶然吗?——这个少女是自己的同班同学古都缘。半年前,父母双亡的『不幸』,无情地降临在她身上。之后小缘并没有投靠亲戚,只是一个人孤单地生活着。这种无穷无尽的寂寞孤苦与命运的折磨,让她成为一个真真实实的不幸少女。
    ——那么,我该怎么做才好?
    人死不能复生。更不可能说话、欢笑,甚至生气斥责。就算生者哭着求死者回来亦不可得。死者已经『不在了』,这个事实将永远存在生者的悠悠岁月中。
    那真是一件悲伤的事。就算说时间会冲淡一切,但失去亲人的悲伤却不可能完全抹去。甚至有可能一生就被囚禁在失去的悲伤中。
    ——如此沉重的悲伤,难道要我用剩下的三小时将它带走吗?
    那是绝对不可能的。区区一个高中生的自己,能力有限,要做些什么很难。而且就算自己能做些什么,要独自面对悲伤的,还是当事人自己。
    「对了,铁平。」思绪被打断了。小缘拉了拉铁平的袖子问道:「嘿嘿,那你看我的衣服如何呢?」
    小缘身上穿着一件大大的毛皮大衣,由于身材瘦小的关系,使得她看起来与其说像是『穿着』,不如说像是被大衣『埋着』。也因此让人无从看清楚小缘在大衣底下的穿著。不过就自己穿上这一身礼服看来,铁平大概也可以猜到小缘所穿的应该也不单纯吧。
    「看起来像个贵妇耶。」
    「贵妇?贵妇吗?」嘿嘿嘿,小缘笑着。「夜晚的贵妇呢。」
    好开心的样子。铁平内心苦笑着。
    铁平印象中的小缘,应该是再静一点的女孩子。很少说话,有点消极的感觉。在学校中的小缘,确实常常一个人静静地坐在位子上,很少和其它女孩子叽叽喳喳地聊天。但现在的小缘好像有点不一样,说话的时候并不会感觉很畏缩,也不会结巴,甚至有点聒噪,有点多话,也常常笑。和在学校时给人的印象有所不同。
    这两种印象虽然差距颇大,不过或许这两种形象都是小缘真正的样子。当班上的同学得知小缘的双亲过世时,小缘没有和大家泪眼相对,反而以微笑示人。那坚强的气质其实正是小缘的本质吧。她就是那种不让别人察觉自己的伤痛,默默忍受着的女孩。平常在教室所见到的小缘只不过是她的一部分而已。现在回想起来,学校中的小缘虽然不太常说话,但也不会给人畏畏缩缩的感觉。——而或许是因为现在比较开心的关系,小缘似乎卸下了武装,看起来柔和多了——这时的小缘才是真正的自己吧。
    想到这里,铁平宽心了些。班上应该没有同学如此了解小缘吧?一定没有。只有自己,这种优越感还蛮不错的。
    「大衣下面是什么呢?」问了之后才发现,这样子问好像有点变态,不知不觉红了脸。
    倒是小缘很自然地回答,「下面穿什么啊?你猜呢?」
    小缘这时已经把两边的马尾放了下来。看起来散发着一种未曾有过的成熟气质,嘴唇上也涂了淡淡的口红。而那件和高中生的身分有点落差的毛皮大衣,虽然好像把她给『埋住了』,但穿在她身上其实还蛮适合的。脚上穿着的蓝色高跟鞋,和铁平的短靴一样,走在薄薄积雪的山路上,显得有点吃力。
    「洋装?」
    「答对了……的相反!」
    「……哪一个啊?答对了?答错了?」
    「一半一半吧。不是普通的洋装喔。」
    「……?」
    「呵呵呵,敬请期待喔。」
    铁平真的开始期待了起来,可能是青春期的关系吧。
    走了差不多五分钟左右。顺着被身旁的树木围绕的高耸围墙边走着,小缘指着高大的围墙说道:
    「这围墙里面就是爷爷的家。再走一下就到了,加油。」
    铁平默默地听着。这绵延不绝的水泥围墙看起来像是没有尽头似的。
    「……古都同学的爷爷,是有钱人啊?」
    「咦?嗯,也不算是吧。」小缘漫不经心地回答,随即又改变话题问道:「对了,你为什么又叫我古都同学啊?」
    「咦?」
    「不是说叫名字就可以了吗?」
    「啊,对喔……」可是有点难为情耶。虽然想这么回答,可是又觉得奇怪,忽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呃……」
    「我的名字不好叫吗?」
    「啊,嗯啊……」
    「好吧。那我们来练习。」
    「练、练习?」
    「嗯。赶快叫叫看吧。」
    「……小、小缘同学。」
    「不要加同学啦。」
    「……………………小、小缘。」
    「哎呀,你在不好意思吗?」
    呜哇。男人的尊严啊……!
    在两人一来一往之下,绵长的墙壁到了尽头,紧接着出现的是一扇格子样的庞大对开式大门。大门十分高耸,铁平抬头望着望着,不知不觉张开口发出了类似「啊……」的愚蠢声音。
    ——我该不会参加了某个不得了的玩意了吧?
    大门的一隅有个类似看守用的警卫亭,里面有个保全人员。小缘走向保全,表明自己的身分,保全随即恭敬地致意,接着说道:
    「很抱歉,请问和小姐您同行的朋友是否有相关的身分证明?」
    「铁平,你有带学生证吗?」
    「啊,嗯。」
    保全人员比对过铁平的学生证上的照片和铁平的长相之后,点点头将学生证交还给铁平。
    「您的朋友吗?」
    「嗯。应该没问题吧?」
    「应该是没有问题。接下来请您朋友将姓名、年龄、住址、电话号码以及职业写在这本册子上就可以了。」
    依照要求写完之后,保全人员打开了大门旁边的一个小门。同时,还叫了一个仆人模样的人要为二人带路,不过被小缘拒绝了。
    穿过了小门之后,铁平说道:
    「好像……相当慎重呢。」
    「嗯。这一部分一直是相当慎重的,否则等到发生了什么事之后再补救就来不及了。其实我想现在保全应该已经透过铁平你所写的数据在用计算机调查你了。对于熟识的人虽然不需要这么做,不过对于还不清楚确实身分的人,保全那边是一定会进行调查的。」
    被这么说,铁平更加体会到自己只是个外人。
    跟随小缘走在由红砖铺成的小径上。小径上似乎经过刻意的清理,上头完全没有积雪的痕迹,庭院灯光疏落地照在小径上。周围的枯木在灯光的映照下若隐若现。
    「要走很久吗?」
    「嗯。再忍耐一下喔。再走五分钟就到本馆了。」
    「……本馆?」
    「爷爷的土地上建有本馆、一号馆、二号馆三栋宅邸。本馆是爷爷的书房以及寝室,亲人来访时也住在本馆,还有像今天的派对也大多在本馆举行。一号馆为客人住宿用,今天来参加派对的客人或是其它时候来打高尔夫的客人就住在一号馆。至于二号馆则是仆人们的宿舍。」
    「……高尔夫?」
    「嗯。这里有座高尔夫球场喔。你不知道吗?」
    「我只知道这座山上有座高尔夫球场而已……」
    没想到那座高尔夫球场竟是小缘的爷爷所有的。铁平开始冒出了不知名的冷汗了。
    走了不久,总算出现了一栋散发着光辉的建筑物。
    「哇……」铁平傻眼驻足,嘴巴不自觉地打了开来。
    铁平所想象中的『本馆』,顶多是电视连续剧中那种独栋式的洋房罢了。可是现在出现在眼前的,可不是想象中的那种泛泛程度的建筑物。
    「那、那就是……?」
    「嗯,那就是本馆喔。这是爷爷的兴趣……很华丽吧?」
    「嗯、嗯……」
    这栋建筑物光靠『华丽』这样的形容词就可以道尽吗?铁平很怀疑。
    该怎么形容才好呢——总之整栋建筑物都散发着金色的光芒。数不尽的窗户反射小耀眼的光辉,屋子在周遭黑暗的衬托下,特别地显眼——由于建筑本身实在过于庞大,因此看起来就像是一个超大的发光体。支撑它的巨大柱子,等距离地排列着,由相当远的方向就可以辨识。若要铁平以那不甚高明的世界史的知识来形容,这栋建筑物可以说像是古代欧洲的神殿,加入了些许现代感的元素那种风格。墙壁上雕刻着女神、狮子以及战士等浮雕,打在浮雕上的灯光,让这些雕像在黑夜中也能被众人欣赏。
    「听说这建筑物参考了十九世纪的法国歌剧院的样子喔。」
    虽然小缘如此解释,不过铁平还是难以产生相关的概念。
    继续往前走着,渐渐可以听见热闹的声音。但就算已经走到本馆的玄关之前,铁平依然无法相信眼前的景象是现实中的画面。时光简直就像是倒流到中世纪的外国宴会生活中般。
    玄关的两侧各有一颗和铁平身高差不多的圣诞树。圣诞树的装饰还算简单,枝叶的部分上方缀着白色的绵絮,上方装着一颗星型的装饰物,不过这二颗树并不是塑料制品,而是货真价实的树木。就连圣诞树也是如此讲究,铁平不禁倒吸了一口气。
    小缘按了雕工精细的门铃后,大门「叽叽」地打了开来。一瞬间,室内的人影和人声皆涌现在眼前,铁平光是看到这样的光景与阵仗,开始不知所措了起来。
    小缘很习惯地说道:
    「我是小缘。爷爷招待我来参加今天的圣诞派对。」
    「恭候多时了,小缘小姐。」出来应门的是个女仆样的女孩。头戴发圈,身穿深蓝色的长裙,上面罩着白色的围裙。
    「请进。」
    货、货真价实的女佣耶!铁平不知为何紧张了起来。小缘突然回过头说:
    「铁平。」
    「咦?啊,什么事?」
    「等一下不管看到什么,都要继续和我当好朋友喔。」
    「——咦?」
    还来不及问清楚,小缘已经走了进去。铁平慌张地紧追在后。
    眼前的世界一片绚烂。
    ——呜哇。
    令人眼花撩乱的世界。就在眼前举目可及之处。
    ——呜哇啊啊啊!
    铁平硬是把差点喊出口的惨叫给吞了回去。
    光线七彩夺目。无论是墙壁、地板、物品,甚至是宾客,人人都散发着耀眼的光彩——仔细看了之后才知道为何会如此耀眼,由于墙壁和地板(墙壁和地板的材质是铁平所不可能认识的,以黄色和红色为主体的皇帝色大理石以及同色系的青铜建材)都被打磨得十分光亮,因此照明的光线在无数次的反射之后,成为耀眼夺目的光彩。此外,各种摆设——随处可见的高价古董,如壶罐、石像(……竟然有石像?)等鉴赏艺术品,没有一件不是擦拭得如崭新物品般光亮,故这些物品亦各自散发着耀眼的光芒。至于宾客,每个人身上的绸缎以及珠宝首饰也都炫丽夺目。抬头往上看,可以看见天花板上还绘制了华丽的壁画,中央则垂吊着华丽的水晶灯。
    铁平猜想或许是水晶灯的灯光折射,才让眼前的人、事、物皆闪烁着炫丽的光彩吧。
    眼前的空间看起来并没有特别得大——不过这应该是因为目前只是入口处的厅堂而已。从这个入口处的厅堂往里头看,可以看见二、三、四楼的楼层。入口处厅堂的正面是个庞大的楼梯,这个楼梯在中途分为左右二条通往二楼,在楼梯分岔处的地方有个巨大的门扉,二座像是战士的雕像坐落在门扉的左右两侧。
    厅堂中大多是从派对场地中走出来休息的宾客。每个人都穿着高级的西服或洋装,年纪大约都和铁平的父母亲差不多。不过却没有铁平父母那种庶民的气息,从这些人拿取仆人们所提供的饮料或酒品时优雅的动作就可清楚察觉其中的不同。铁平懂了,让他感到炫目的原因,不只是这里的照明、装潢或宾客饰物的关系,而是整体的气质造就了那种闪闪发亮的感受。
    「这、这里真的……」铁平茫然地自言自语,「真的是日本吗……?」
    小缘苦笑道:「会这么想是正常的吧。毕竟铁平应该不习惯这种场面。」
    「是因为不习惯的关系吗……」
    应该是从没见过的关系。铁平根本没见识过这种世界。铁平戚觉自己好像不应该出现在这种地方,甚至连在这里呼吸都是不被允许的。
    「小缘小姐。」刚才的女仆走了过来。「我帮您拿外套。」
    「啊,好啊。麻烦妳了。」
    小缘边问答边把两臂向后伸展,女仆很熟练地把小缘身上的外套脱了下来。慎重地将外套叠在手上后,那女仆便恭敬地退下了。
    「——咦!」铁平忽然睁大了眼睛。「咦咦咦咦?」
    小缘双颊泛红,有点不好意思地问道:「嘿嘿嘿,好看吗?」
    「啊、啊呃……」
    铁平甚至无法顺利回答。
    小缘她,
    竟然身着旗袍!
    以青蓝色为底色的旗袍,特别有一种诱人的风情。无袖的剪裁露出洁白的手臂,下襬处大胆地向上裁剪,细致的大腿若隐若现。一条龙的刺绣从左胸处绕过腰部一直缠绕到背后的臀部,给予观者特别刺激的视觉感受。
    艳丽的旗袍啊!
    走吧!小缘拉着已经失魂落魄的铁平,快步地朝向那巨大的中央楼梯走去。

    随着脚步的加快,旗袍的下襬不时地飘动,铁平感觉自己的鼻血就要流出来似的,不得已只好把头拼命往上仰。
    「等、等等,小缘——」
    「啊。」小缘突然开心地回过头来,「你总算改口了。」
    「咦?」
    「终于叫我小缘了!」
    ——不行了!鼻血快要喷出来了!
    楼梯间的门扉另外有个女仆在待命着。她看到二人走了过来,连忙把门给打开。小缘说了声:「谢谢」之后,便直接往门中快步走了进去。
    人山人海。
    让人头晕甚至喘不过气的数量——难以计数的人!
    以百来计的话可以数得完吗?二百?三百?四百?——总而言之,呈现在铁平面前的,是多到无法算出正确数目的人海。
    由于人数实在太多了,因此也无法估计出这场地的正确大小。也由于数量太过惊人,已经到了让人有点不舒服的地步,眼睛也酸痛了起来。「哇咧——」轻浮地抬头往上一看,才发现这里之大——就铁平的形容词来说的话,是宇宙超级无敌大——无限延伸的天花板令人看不到尽头,上头吊挂着许多个与入口处厅堂类似的水晶灯,闪耀着耀眼夺目的光芒。
    派对似乎是自助式的宴会。摆满巨大的龙虾以及贝类等海鲜的海鲜桌,堆满特制烤鸡料理的鸡肉桌,铁板上的肉汁鲜嫩到似乎要喷出来似的肉类桌,放满白兰地、红酒以及许多不知名的高级酒类的酒类桌,可以拿取冷、热饮的饮水桌等——各式各样,令人眼花撩乱。这些摆满各种类型的餐桌上的餐点,任由参加派对的宾客随喜好自行取用,各桌至少有一名仆人在服务,依照客人的需求帮忙挟取菜肴,或者进行一些必要的处理——比如说烤肉——等各种调理作业。派对上的宾客放眼望去几乎都是年长的男性与女性,每个人手上多少都拿着餐盘或酒杯,互相寻找着对象交谈着。仔细一看外国人的宾客也不在少数,因此可以注意到其问交谈的
语言,并不是只有日语一种语言而已。
    环视整个会场之后——看到的不外乎成群的宾客、一望无际的天花板以及兼具各国风味的多样料理——最后铁平的目光落到了自己的服装上。原本还担心穿礼服过于夸张,不过现在证实是自己多虑了。服装本身没有问题,不过穿着这套礼服的人,看样子有点状况。
    「——铁平,你的嘴巴打开了喔。」
    铁平慌忙地把嘴巴闭上。
    小缘嗤嗤地笑了起来。「吓到了吗?」
    「不、不仅仅是吓到而已……」简直坐立难安,「这、这是什么场面啊?」
    「这是爷爷每年都会举办的忘年会兼圣诞夜派对。慰劳公司的员工以及客户等人。自从爷爷当上社长之后,每年都会举办,已经成为例行的活动了。」
    小缘的口中说出了令人想不到的词汇。「……公司?社长?」
    「嗯。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公司名称是用四个英文字母K、O、T、O所拼成的名字。『KOTO(古都)』」 。
    「——啊!」铁平再度因惊讶而张大了嘴巴。「那、那个?」
    「嗯。对啊。那个……」
    KOTO
        那是举世闻名的大企业。
    家用车、玩具、电子制品、食品、服装、建设、工业制品——再加上铁平所不知道的领域,如次世代机器人的开发、纳米医学技术的研究、超传导电力系统的控制研究、固体氧化物燃料电池的导入研究等,总之只要是能商品化的产业,无不参与,而只要投入一个领域之后,马上以压倒性的经济能力成为该产业的第一把交椅,这就是大企业KOTO的作风。
    企业旗下百货公司的经营触角,不仅仅在国内,甚至还发展到国外,最后甚至还将经营范围扩大到演艺娱乐产业。由于这一个世纪以来,KOTO企业从一间开发新技术的产业公司,发展成庞大的跨国企业,因此不管是中小企业所做的承包工作,或是大企业才有办法进行的大企划,任何内容的事业都涉足,可以说是个「万能企业」。从家中随处可得的各种电器、家庭用品等产品看来,就可以知道KOTO所涉足的事业范围有多么广泛了。
    换句话说,KOTO这个企业,正是个连对市场经济相关知识相当缺乏的高中生铁平,都知道的超级企业。就算说它是世界最大的企业也不夸张,至少,说是国内最强的企业,绝不言过其实。
    「那么小缘妳该不会是……」铁平咽了一口口水忐忑问道:「那个……」
    「嗯。我爸爸就是KOTO的社长。可是半年前因为车祸过世了,所以爷爷回过头来继任。」小缘用相当平常的口气道出了这个惊人的内幕消息。「一般而言,股票上市公司是不能这么做的,不过因为信任古都家的血统,所以股东们反而十分支持这样的决定。」
    小缘对着已经近乎失神的铁平解释着。
    「那么说,妳就是……小缘妳就是所谓的……社长千金啊?」
    「是『前』社长干金,现任社长的孙女。应该可以这么讲吧?」
    这么说来,以前似乎有听过一些流言蜚语,说小缘是社长千金之类的八卦。
    在小缘父母双亡,向学校请假的时候,也刚好听说有家大企业的社长车祸过世。因此小缘是社长千金的八卦就开始流传了——不过这种仅靠推想的臆测,大家也顶多是听听而已。「怎么可能呢?如果我是小缘的话,早就用钞票打班上同学的脸了!」当时班上的男同学对于这个传言,就是这么半开玩笑地说着。
    不管是谁都不会真的相信吧。班上的古都缘竟然是那个大企业KOTO的千金。大企业的社长千金竟然和自己在同一个班上读书,实在太超现实了,连想都想象不到。不过,为什么一个堂堂的「社长孙女」,会一个人住在公寓里呢?
    「故意躲起来的啊。」小缘露出颇受困扰的表情。「中学的时候,告诉班上同学我的身份后,造成了很大的骚动,甚至还常被嘲笑。只要说到我,一定故意把『社长干金』这几个字提出来。什么『这种粗糙的营养午餐合社长千金的胃口吗?』  『因为是社长千金,所以不会算因式分解也无所谓啦。』之类的,总之没行什么比较好的回忆。所以升上高中之后,就决定把我的身分当作秘密了。……抱歉,一直瞒着大家。」
    「咦?——啊,不用这样啦。干嘛向我道歉。」
    「虽然这么说,还是对你们有点过意不去。」
    「就、就说不用抱歉了……」
    铁平边回答,边觉得困惑了起来。
    ——我怎么有点「沮丧」的感觉?
    或许没有真的到很沮丧的地步,不过确实感到了些许的遗憾。
    小缘明明就站在自己眼前——但却让人觉得好遥远。
    不同世界的人。伸手无法触及的人。
    这种想法,很快地就占据了整个脑袋。……虽然知道身份不是问题,虽然心中想要这么说服自己——但还是掩饰不了心中在意的人,被突如其来的事实给夺走的那种失落感……
    突然袖子被拉了一下,铁平忽然回过神来。
    回头一看,小缘抓着自己的袖子,眉头深锁着。
    「铁平,我想说……」小缘像是把话吃力地挤出来似的,细声说道:「我就是我啊。」
    「不管看到了什么,都要继续和我当好朋友喔。」
    突然领悟了小缘那句话的意思,铁平开始感到汗颜。
    对小缘来说——这种经验,一定遭遇过不少吧。
    知道她的真实身分后,因为意识到两者之间的「差距」之大,而打退堂鼓的人,一定不在少数。认为小缘是个「和自己不同世界的人」,故对于和小缘当朋友这件事踌躇不前——就像现在铁平的心情一样。
    其它人在得知了这件事实之后,还能自然地和她做朋友吗?看样子,虽然想要自然地和她交往,不过还是会有种不自在的感觉——小缘可能就是一直这样生活过来的,朋友一个一个离开自己,一直到现在。
    铁平看了看小缘。她眼睛看着地面,好像一直在等着什么似的。睫毛不时眨呀眨的,双手则一直抓着铁平衣服的袖子。
    ——竟然自以为『最了解小缘的人只有自己』。
    认为小缘是个内心坚强的女孩。父母双亡能忍住不掉泪,不向他人求助、不向任何人哭诉,就连忍耐着咬着下唇的样子,也不轻易让人发现。
    但是铁平错了。
    当自己说『何必勉强自己笑呢?』的时候,所见到的那动摇的表情、在夜晚的公园留下的眼泪。
    以及现在抓着自己衣服的手。
    这才是小缘真正的样子。其实她一直在忍耐,只是从不向人吐露自己的痛苦,一直忍耐着不愿开口而已。
    小缘其实并不坚强。在教室中一个人默默看着大家的她,其实最怕的是自己的背景被大家看穿、自己的身份被大家知道之后,将被远远抛开的那种恐惧吧。
    ——太自以为是了。
    其实自己什么都不了解。只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笨蛋。无药可救的笨蛋。
    ……所以铁平决定了。
    「你这样就要退缩了吗?」正因为了解了,所以更没有退缩的理由了。现在站在小缘身边的自己,就是『拯救』小缘的『不二人选』。
    要让小缘得到应该属于她的『幸福』。
    ——绝对不能轻易放弃。
    虽然自己可能一辈子都不可能进入这个豪门的世界,不过还是要做。
    跨越这种『遥不可及』的心理障碍,才有『拯救』小缘的可能,也是先决条件。
    不能把小缘伸出来求援的手,不负责任地甩掉。
    「小缘就是小缘。」铁平小声地笑了,「这是当然的啦。」
    小缘收了收下颚,还是稍微低着头说道:「不只是这样啦……我想说的是……」
    「知道啦,知道啦。妳想说的是这个吧?」铁平直截了当地说了,「我们是真正的朋友。」
    小缘把头抬了起来。
    「……真的吗?」
    「什么真的假的,本来就是不是吗?」
    小缘咽了一口气,忽然把头又低了下去。铁平却看得很清楚,她的眼中有点湿润的泪水。他牵起了她的手,说道:
    「走吧。介绍妳爷爷给我认识吧?」
    「……嗯。」小缘怯怯地点了点头,不过表情总算是放松了不少。「谢谢你,铁平。」
    虽然自己能做的事不多——但至少自己能做的要尽量去做,铁平这么想着。
    ***
    可想而知……铁平和小缘现在成为会场中受人注目的焦点了。
    那是当然的吧,铁平想着。
    小缘是前社长的女儿,现任社长的孙女。应该不会有人不认识她。这样的千金和一个不知名的男生肩并肩走在一起——甚至还牵着手(顺带一提,小缘还穿着显眼的性感旗袍!)众宾客会骚然,也是正常的吧。
    铁平虽然感受到了那股气氛的不寻常,不过也不想因为突然放开双手而让小缘感到些许的不愉快。这绝不是因为手中所传来的那份柔软的触感让自己产生了「好软喔,不想放开——」的差劲心态喔。
    「——啊。」
    小缘突然止住了脚步,铁平也跟着停了下来。
    「怎么了?」
    「刚才看到了一个认识的人——速水先生!」
    随着小缘双手挥动的方向,有个男人快速地回过头来。身上穿着整齐的深色西装,利落地往这边看过来。然后,忽然脸上堆满了夸张的笑容。
    「呜哇,这不是小缘小姐吗?」
    男人留着把夹杂着些许银色的发丝,全部往后疏的发型——年纪大约在三十岁后半吧。他很开心地靠了过来,带着满脸的笑容,用高八度的声音说道:
    「怎么会来呢?我以为妳今天一定不会来呢?」
    铁平有点意外。
    那男人的反应,怎么说呢——似乎有点『不适合』这里的气氛。在这个贵宾云集的宴会场地——KOTO企业的社长主办的社交会场,参加的人应该都是有一定身分地位的大人物——在这样的场合中,如此直接表露出自己的情绪,似乎有点格格不入。一般来讲,穿着整齐西装的大人,应该不会在社交场合用这种态度和他人接触才对。
    看样子小缘也是这么想的。她有点不自在地「对、对啊」地回应着。
    「我是有犹豫过到底要不要参加啦……不过最后还是来了。对了,速水先生,我们好像一阵子没见面了呢。」
    「嗯?一阵子不见了吗?」
    「咦?呃、对啊,好像自从丧礼之后就没见面了——」
    「喔喔,对喔。那真的蛮久不见了呢。」
    「啊,对啊……」
    对于二人的对话,铁平有点摸不着头绪。感觉二个人的话题有点搭不上线。还是说社交界的对话都是这样子的呢?
    「——嗯?」男人终于第一次把目光转到铁平身上。「这小子是?」
    突然被这么没礼貌地称呼,铁平暗自皱起了眉头。
    「啊,他是……」小缘慌忙地介入了男人与铁平之间。「抱歉现在才介绍,他是我的同学,五十岚铁平。铁平,这是KOTO的副社长,速水真事先生。」
    「……你好。」
    「……喔。」
    二人互望着,不自然地握着手——铁小看着速水那斜挑着、要笑不笑的嘴角,忽然浑身打了个冷颤。
    虽然他本人只是在「微笑」而已——不过,被这么笑望着的当事人铁平,却很难这么想。
    给人一种不舒服感觉的讨厌笑脸。
    那与其说是「微笑」——不如说是「冷笑」还比较正确。那是一种让看的人会产生一股不自在感受的笑容。
    不过速水似乎马上就对铁平失去兴趣似的,又转身朝向小缘。
    「妳今天会待到最后吗?」
    「啊,还没决定耶……」
    「待下来吧。一定能让你尽兴的。」
    「咦……喔……嗯。我打算和铁平……呃,五十岚同学讨论过后,再决定要待到什么时候。」
    「反正妳回不去了吧。」
    「咦?」小缘对自言自语的速水,疑惑地皱着眉头确认道:「你刚才说什么——」
    「啊,找到了!找到了!速水桑。」
    后方突然传来感觉十分脱线的喊叫声。
    速水脸上浮出了十分受不了的表情,回头说道:「我不是说过叫我的时候不要加上『桑』了吗?」
    「咦?为什么?很可爱啊!」
    「拜托你,可不可以用比较符合你岁数的方式说话啊?」
    出现的,又是一个怪人。
    那是个戴着圆形眼镜,身材瘦得像竹竿一样的男人。有点戽斗的瘦长下巴,格外引入注目。一头乱发虽然勉强扎成了马尾,还是有许多不安分地四处翘着。松松垮垮的西装和周遭的宾客比起来,似乎更像是个便宜货。就某种意义来说,他和铁平一样都不像是属于这个场合的类型。
    好像找得很累似的,那男人对速水说道:
    「哇……速水桑,你怎么突然就不见了呢?」
    「是你自己乱跑吧。又不是小孩子了……」
    「……哎呀?」男人的视线突然停在小缘身上。看着看着脸上的表情突然松弛了下来。
    「嘿嘿。」「妳来了啊,小缘。」
    「咦,嗯。对啊。」对于男人突如其来地出现,小缘似乎有点惊吓,转过头来向速水求救。「请问这位先生是……?」
    「嗯嗯?啊……」速水有点难以启齿似的皱起了眉头。
    「我叫做一本钓。小缘小姐。」男人笑嘻嘻地自我介绍(不过那种看起来很累的样子还是如影随形地在他脸上。或许这就是他本来的样子。)这个自称一本钓的男人继续说道:「其实速水桑已经准备好今天晚上派对的余兴节目了。而我则是他的助手喔。」
    「啊,是这样子的吗?」
    「喂!一本钓……!」速水慌忙地抓住一本钓的肩膀。
    「有什么关系呢?又不会怎么样。」一本钓轻快地闪掉速水的手。「先预告一下,又不会少块肉。」
    速水没有再说话。只是有点坐立不安地盯着一本钓看。
    「那么,小缘小姐,我们先离开了。还有准备工作要做。」
    「嗯。期待你们的演出。」
    速水和一本钓没入了宾客人群中。小缘把目光跟着二人离去的方向移动的铁平的注意力唤了回来。
    「怎么了?」
    「啊,没什么……只是有点意外。」
    「……果然。会觉得奇怪吧?」
    「果然是什么意思?」
    「嗯。一本钓先生我也是第一次见面,所以不认识……」小缘稍微歪着头,好像在想些什么似的:「但是总觉得速水先生好像有点不一样。」
    「我所认识的速水先生,应该是个蛮沉默的人。刚才却是那么活泼……该不会是喝醉了吧?」
    铁平不知不觉又把头往二人消失的方向望去。
    「铁平,怎么了呢?」
    「……啊,没事没事。我们走吧。」
    虽然有件事想确认一下,不过还是没有说出口。
    ——那家伙,总是用那么讨厌的笑容对人吗?
    用直接形容方式的话,小缘的祖父,古都源之助『很圆』。
    刚见到时,他正和一个贵妇人模样的宾客讲话。不知道是不是习惯的关系,他说话时似乎喜欢不时摸着自己大大的肚子,然后鼓起腮帮子「呵、呵、呵」地宛如巴尔坦星人似的笑着。
    这个巴尔坦星人突然看到了小缘的身影,马上双眼闪烁着光辉往这边走了过来——正确的说,应该是用无法和他的身材联想在一起的极快速度逼近才是。
    「喔喔喔!小缘啊,妳怎么这么晚才到呢!」小缘瘦小的身体突然被源之助粗大的手腕给整个抱住。源之助十分感动似的说:「我等妳等好久了!」
    「抱歉这么晚才到,爷爷。」
    「没关系啦!我不会告诉大家的!我知道!我知道!」源之助用十分难过地态度摇着头说着。仔细一看,眼中似乎还泛着泪光,好像就要哭出来似的。「很辛苦吧?很寂寞吧?这是善一和小青过世之后的第一个圣诞夜啊……虽说从那悲剧发生之后也过了半年了,但今天晚上一定又让妳感到十分地寂寞吧?所以妳才会这么晚才过来对吧?我也很犹豫今年要不要举办这个宴会……不过我想我儿子夫妇他们一定也不希望看到这个宴会停办,而且最重要的是希望妳能恢复笑容——」
    「爷爷。」
    小缘摇摇头,轻轻拍了源之助的胸口,顺势推开了他。对着看起来十分舍不得的源之助,小缘微笑说道:
    「我没事的。……其实啊……我本来今天也打算把自己关在家里的。因为我本来对于待在人多的地方,在可以听见许多笑声的地方还是会觉得有点不好受。但是我现在已经好多了。」
    「……发生了什么事吗?」
    「嗯……我看我还是先介绍一下好了。」小缘指了指已经晾在一旁发呆一阵子的铁平说:
    「这是我的同班同学五十岚铁平。因为他给了我不少的鼓励,所以我才决定带着他来参加派对的。这样子说爷爷懂了吗?」
    「您、您好,我叫做五十岚铁平,抱歉突然打扰您——噫咿!」
    原本低着头的铁平,顿时退后了好几步。
    源之助的视线越过了小缘,用好像看到仇人般那种十分凶恶的眼神瞪着铁平看。
    「喔,同班同学啊。」源之助边摸着白色的落腮胡边说着,「同班同学特地帮小缘打气啊。原来如此,只是同班同学,却特地帮人家打气是吧?是这样子的吗?」
    「——真的是这样子!」铁平突然了解对方为什么会用那种眼神看自己,慌忙回答。「真的只是同班同学而已!」
    「这样啊?只是同班同学吗?」
    「没错!只是同班同学!」
    「……?啊!原来如此。」看着二人一来一往的小缘,好像终于知道原因似的拍了拍手。
    「讨厌啦!爷爷!铁平和我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啦。你该不会以为我们是一对吧?」
    「铁平?」
    源之助的双眼睁得老大,眼神再度变得锐利,往铁平这边瞪着,好像在问『这是怎么回事?』般。铁平连忙摇头。「没、没有特别的意思啦。」
    「……是这样子啊。」源之助松了一口气,又继续问小缘:「没有特别的关系是吗?没有错吧?」
    「看爷爷你要怎么想啰。这是你的自由啊。」
    「等、等等,小缘!」
    「小缘?」
    ——为什么越描越黑啦?
    我想爷孙相见一定有很多话要聊吧?那么二位请慢慢叙旧。咦?我吗?我没关系的,我自己在这宴会中到处绕绕就可以了。那么,我先失陪了,真是不好意思啊——铁平胡乱扯了一堆客套话,慌忙地逃离了刚才的场合。「抱歉,等等再去找你喔。」把小缘的声音和源之助可怕的视线抛在脑后,铁平逃进了人群中。
    等到感觉已经脱离源之助的怨念范围之后,铁平才喘了一口气。
    这真是个兵荒马乱的夜晚。
    『另一个世界的人类』的到访、忽然被赋予了『拯救』班上女同学的任务,结果那个女同学竟然是有钱人家的千金小姐,又被带到了从没见识过的豪门派对,还被误认为对千金小姐心怀不轨……
    铁平大大地叹了一口气。说真的,累了。虽然已经下定决心好几次了,不过想到今后的状况,头又痛了起来。到底接下来的自己,又会遇到些什么事呢?
    「总之先吃点东西吧……」
    「你可没有这种时间。」
    「——喔喔!」听到了熟悉的声音,惊讶不已的铁平回头一看,果然枪之岳就在那里。
    「——妳、妳那是什么服装啊?」
    枪之岳手上拿着装饰着羽毛的扇子,穿着和小缘一样剪裁的性感旗袍。和小缘的旗袍唯一不同的是,她的旗袍是如烈火燃烧般的大红色。

    「毕竟是个豪门的宴会,还是稍微打扮一番啰。这都是我个人的收藏。顺带一提,我拿给小缘的那件蓝色旗袍,也是我个人的收藏。」
    「妳是故意给她穿那一件的吧!为什么特地选旗袍啦!」
    「个人兴趣。」
    「拜托妳做事不要这样公私不分好吗!」铁平喊着,不过随即像泄了气的皮球般说道:
    「怎么好像越是深入那个豪门世界,越觉得遇到妳之后反而有种找回自己的感觉。」
    「因为你毕竟是个凡夫俗子。」
    「我不否定妳这样说,不过可不可以说得含蓄点。」虽然厌觉找回了自己,不过还是一样疲惫。
    「……对了,妳是怎么进来这里的?」
    「当然是透过『第二世界』进来的。这种程度的保全系统,对内界人是构不成威胁的。」
    「……为什么一定要穿这么红呢?也是兴趣吗?」
    「因为今天是圣诞夜。红色是一定要的啦。」
    「拜、拜托。妳可不可以不要用那种『为什么连这么简单的事都要问呢?』的轻蔑表情看我好吗!一般人都会问的吧!」铁平几乎要用吼的了,但随即打消生气的念头。「……算了,不想和妳计较了。对了,我问妳,真的只剩下三小时了吗?」
    枪之岳所说的『转播时间』已经剩下不到三个小时了。在这不到三个小时的时间内,要完成这次的任务『拯救不幸少女』真的办得到吗?铁平还是毫无概念。
    「我已经搞不清楚我还需要做些什么了?小缘现在看起来也蛮开心的。我想任务应该算是达成了吧?」
    照设定是要在今天一天内完成任务,顶多只能做到这样子了。毕竟要抚平她心中的创伤,需要更长的时间。
    「不,还没。」枪之岳摇头。「看样子五十岚你似乎会错意了——」
    接着她很突然地说道:
    「她的幸福,马上就要被剥夺了。」
    「……咦?」
    就在此时,一阵连续的碎裂音,倏地把铁平的声音淹没。
    人声鼎沸约会场忽然静止了下来——
    接着宴会的一角忽然爆出了凄惨的惨叫声。
    惨叫声造成的恐慌瞬间传染了整个会场,顿时陷入一片混乱。如涟漪般不断扩大的恐慌,正在铁平面前活生生地上演着。因为恐怖而扭曲的表情、僵硬的四肢,因为慌乱四散而到处冲撞的身体、倾倒的餐桌、玻璃的碎裂声音、散落一地的高级料理、翻倒的铁板与餐盘……铁平的肩膀与身体不时地遭到碰撞,不过拥挤的人群让铁平连跌倒的空间都没有。
    喀啦,喀啦喀啦喀啦的噪音响遍了馆中每一个角落——
    『我们已经占领了这个宅邸一带。所有人把子放在后脑,趴在地上。若有人企图进行无谓的抵抗或轻举妄动的话,一律格杀勿论。重复一次——』
    所有人皆铁青着脸当场趴了下去。由于数百人几乎同时趴了下去,铁平的面前忽然一面明朗。
    铁平终于看清楚了眼前的状况。
    一群带着面罩的黑衣男子,手拿着机关枪冲进会场。他们用极快的速度来去各个角落,同时用武器威吓宾客,一下子就控制镇压了整个场面。
    会场入口附近,有块被清空的地方。上面躺着三个人——二男一女,他们的身体下方流着鲜红的液体。
    「救命啊!」
    顺着惨叫的方向看去,竟然看见了被黑衣人扛在肩上,正要被掳走的小缘。而被另一个黑衣人所掳走的人,从身材来判断,应该是源之助。
    小缘!正打算叫出来的铁平,硬生生地把到嘴边的声音吞了下去。因为他注意到所有的人都趴在地上,只有自己一个人显眼地站着。
    速水真事与一本钓——两个人正站在被掳走的小缘的身边。
    速水脸上带着淡淡的冷笑,回头看了看背后的一本钓。一本钓也缓缓地笑着,表情看起来仍旧疲惫的一本钓,嘴唇轻微地动着,铁平却好像可以知道他在说什么。
    ——余兴节目开始。
    接着铁平又听见了。
    ——上场吧。
    枪之岳的声音直接传进脑海里。
    ——『拯救』她。
 楼主| 发表于 2007-11-14 16:4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3话  余兴节目万岁!】

    倒数二小时二十二分

    餐桌几乎都倾倒了,餐桌上面原本有的料理与杯子当然也散落一地。地毯的皱折成放射状延伸,上面趴满了上百人,整个场面呈现一种异样的光景。在会场外的宾客与佣人也陆续被掳了进来,宅邸内的人数逐渐增加。会场中隐约可以听见的小孩子哭声,更增添了会场中不安与恐怖的气氛。
    那些突然出现的黑衣男——从体格上来看应该是男的——他们穿着黑色的特战服,戴着风帽,脸上戴着防毒面具,全身都被装备所包覆。一身黑的他们,总数在二十人左右,手上的武器有手枪或机关枪,各式各样。全员散落在会场各个角落,沉默却锐利地监视着会场中的每一个人质。
    原本也在会场中的枪之岳,不知何时消失了。看样子又是利用那『第二世界』的空间逃到安全的地方了。竟然自己一个人逃了……如果不是因为和大家一样都趴在地上面对这种状况的话,铁平早就边咬着牙边把身边的东西全部砸到那女人身上了。
    铁平现在『终于』都懂了。
    ——被设计了。
    『看不见的背包』就是最好的证据。枪之岳早就知道这一切了。她知道他在和小缘见面后,会被邀请到小缘爷爷的派对,甚至知道他将被卷入这场恐怖攻击之中。所以才会将『看不见的背包』交到铁平手上。
    背包必须要『看不见』的原因,是为了要让黑衣人无法察觉。为何要让他们无法察觉呢?唯一的可能性就是——那背包中有着足以和他们对抗的『武器』。
    现在铁平依然背着那个『看不见的背包』。当时他在换上礼服的时候,枪之岳依旧说「可能会派上用场」,半强迫地让铁平背上了背包。小型的耳机和麦克风也在那时被戴在身上。
    因此这背包里面一定有武器——可以和这些恐怖份子对抗的武器。
    铁平不停地思考着,总算渐渐理出一个头绪。也懂了『内界人』他们的意图。虽然根本不想这么认定,不过现在在这个会场中,唯一具有反击能力的,只有自己一个人了。
    「开什么玩笑!这根本太强人所难了吧!」铁平对着胸口的小型麦克风轻声但用力地说道:「妳到底想要我怎么做?」
    「五十岚,你是男孩子吧。」没想到麦克风那头响应过来的,是无情的声音。「你所背负的责任,要靠自己彻底解决。」
    真想杀了她。
    「妳早就知道会发生这种事了。还故意让我们遇到。这可不是什么少女出卖肉体、离家出走、告白失败这种程度的问题耶!」
    「可是至少现在古都确实陷入不幸之中了,不是吗?」
    还要妳提醒我吗?
    小缘和源之助已经被带到会场外,下落不明了。而这群恐怖份子到目前为止虽然没有提出任何要求,不过就他们掳走了小缘和源之助,而不是其它的宾客这点看来,这突如其来的恐怖活动,应该是针对他们二人而来的。
    ——但是,自己又能做些什么呢?
    没有相关知识、没有相关技术、没有相关经验。除了有武器之外,其它什么都没有。更何况,单枪匹马,又怎么可能对抗那群恐怖份子呢?
    答案当然很明显是『否定』的。只剩下一个办法了。
    「赶快帮我们报警吧,这样一来——」
    「我拒绝。」枪之岳很明快地拒绝了。
    「我们能做的,顶多就是助你一臂之力而已。其余干涉外界的任何举动,都将触犯我们的法律。」
    「什么……这可是人命关天的事耶!」
    「就算如此,也无能为力。」
    真令人不敢相信——他们真的就只给我那么『一点点』的帮助而已。
    ——说不定连我自己都会死耶!
    铁平偷偷地看了那里一眼。远处,三个尸体的陈尸处,一动也不动地趴在那里的三个尸体。由于距离遥远,因此无法看得很清楚,不过很清楚的发生在他们身上的事实,正是『死亡』 。确实,他们都死了。
    ——太勉强了。绝对太勉强了!
    确实自己曾经暗自发誓过要『拯救』小缘——但是枪之岳却从未对他说明,这个任务的风险性以及真正会面对的状况。谁会想到所谓的『拯救』,是要从恐怖份子的手中将小缘『拯救』出来的意思呢?
    说是被骗了也不夸张——而且连自己都是被害者耶!
    「五十岚,如果你不做些什么的话,不只是你,这个会场中所有的人都有生命危险。」
    「——什么?」突然又被告知了一个意外的事实,铁平倒吸了一口气。「妳、妳说什么?」
    「你认为他们为什么所有人都戴着防毒面具呢?」
    光是靠枪之岳这句话,铁平就知道她所指的意思了。
    「他们达成目的之后,打算将所有的人集中在会场中,大量散布化学毒气。O-ethyl S-(2-diisopropylanoethyl)methylphosphonothiate————通称VX毒气(电影「绝地任务(The ROCk)中的毒气飞弹所灌注的毒气」),将所有人杀死。这种毒气和沙林(Sarin)毒气一样都是属于神经毒。VX毒气透过皮肤吸收,会扰乱人体神经细胞间的联结传递,吸入人体后会快速产生酵素并扩及整个神经系统,中毒者的神经肌、中枢神经系统、自律神经系统将受到严重的影响,而且将出现难以形容的痛苦症状。只要10mg的毒气理便足以使一人致命。本来是没有这种必要,不过他们为了强调恐怖活动的被害程度,最后还是决定使用了VX毒气杀人,突显他们的恐怖作为。」
    铁平无法理解过于专业细部的理论,不过重点是听懂了。而且,这还是连装傻的机会都没有的恐怖事实。
    这些黑衣人待会儿打算在会场释放毒气。把所有的人都杀死。
    如果铁平什么都不做的话,大家都会死。
    「或许已经没救了吧。」枪之岳冷淡地说着。
    「如果不做些什么事的话,所有的人都会死。挣扎、痛苦,你们将亲眼见识到地狱般的场景,然后悲惨地死去。不过……」
    ——我不想听。
    「不过如果五十岚你愿意挺身而出的话,或许大家都有可能得救。因为你的出现,可能让大家多了几分平安回家的可能性。」
    ——我不想听妳讲的鬼话!
    枪声突然响起。
    铁平吓了一跳。往枪声的方向望去——二个黑衣男子站在一位宾客前方。在那个茫然发着抖的客人脚边,有个被砸得粉碎的手机。一个黑衣人手上握着冒着硝烟的枪,另一个黑衣人则压着拿着枪的黑衣人的手。
    「不要随便开枪,你差点杀了他——」
    「你在说什么啊。反正这些人迟早——」
    「就算如此,还是要等到指示下来——」
    「你差点杀了他」——这句话清楚地传进耳朵里。
    「呜……」铁平用手压住了嘴巴。强烈的吐着气。「唔、唔……」
    第一滴眼泪冲破了防线,就在这一瞬间,眼泪终于像崩盘似的泄了出来,再也止不住了。
    纯粹的恐怖感,侵蚀了整个心中。身体不停地发着抖,颤抖的双手连安分地伏在地毯上都没办法。汗水早已湿透了全身,脑中一片空白。
    咬着嘴唇尽量不让抽泣的声音被听见。因为只要稍微弄出了一点声音,自己马上就会成为黑衣人注目的焦点——那么下一个死的人就是自己了。
    铁平更加相信,自己对这种状况根本无能为力……
    「你不想死吧?」枪之岳又说话了。「就算只有自己能活着也好,你想活着回去吧?」
    边按住自己的嘴边哭泣的铁平,拼命地点头。他已经连「就算只有自己」这句话的意义都没办法好好思考了。现在的他,只对「不想死」「想活着回去」这样与求生有关的话才能产生反应。
    「那么我们就先救你吧。」枪之岳用平板的腔调说着。「把五十岚移动到外面。」
    语毕,铁平感觉到一股漂浮的感觉——
    ***
    那天,记得也是圣诞节。
    祖父邀请大家参加他举办的圣诞节派对……车子正在前往派对会场的途中——高级黑头车的座位上——十岁的小缘正生苦闷气。
    旁边座位上,坐着小缘的母亲。她穿着蓝色简单的洋装,头直接靠在窗户上发出「啊——」的叹气声,似乎并不担心美容师造型过的发型是否会乱掉的样子。
    「好麻烦喔……」小缘妈妈抱怨着。「等等又要去面对那些伟大的人,向他们鞠躬作揖……想到这里就让我陷入忧郁里了啦。」
    小缘的母亲看起来不像是出身在某个家教特别良好的家庭的样子。身为KOTO一般职员的她(就算只是一般职员,能进来已经算是个奇迹了),和小缘的父亲善一是从认识到交往正统的恋爱结婚。在此之前,对于社交界的那些交际的繁文缛节可说是一窍不通,因此参加这类的宴会对她来说自然变成了一件苦差事。
    小缘鼓着腮帮子撇过头去。
    「没办法啊。善一要工作啊。今天晚上虽然是难得的圣诞夜……只能说运气不好吧。」
    「妈妈你不会寂寞吗?」小缘有点激动地抬起头说道:「放假、国定假日、我的生日、妈妈的生日、结婚纪念日、新年、圣诞节,不管是什么时候,爸爸总是因为工作、工作、工作不能回来!妈妈你难道不会寂寞吗?人家——人家可是很寂寞耶!」
    「……确实是会寂寞啦。」相对于激动的小缘,小缘母亲的双颊不知为何却有点泛红。
    「是有点心疼……」
    「?心疼?」
    当时十岁的小缘有点搞不清楚状况地偏着头想。
    「啊……嗯。小缘,妳听着,妈妈现在有重要的话要告诉妳。妳听好来。」
    说着,小缘母亲把背挺直,调整出一个比较端正的坐姿。「咦?」小缘虽然发出了抗议的声音,但还是下意识地把坐姿坐正了。
    小缘母亲很笃定地问道:「小缘,妳的梦想是什么?」
    「……梦想?」
    「没错。妳的梦想。」
    「……当新娘。」
    「我记得你在作文中是写当『护士』的样子。」马上就被拆穿了。
    妳都知道了就不要特地问嘛。当时正要进入反抗期的十岁的小缘这么想着。
    「那么,妳知道爸爸的梦想是什么吗?」
    「……爸爸的梦想?」
    「对啊,善一的梦想。」
    小缘眨了眨大眼睛,这种事幼小的她从来没有想过。
    「善一的梦想,就是现在的工作。」
    「……」
    「小缘妳也不希望自己的梦想被否定或被阻挠对吧?所以同样的,我们也不应该阻止善一的梦想。因为现在的他,还在努力地实现他的梦想途中。」
    「……妈妈妳不觉得……」小缘「噗!」的又把腮帮子鼓了起来。「妳不觉得这么讲有点勉强吗?」
    「咦?勉强?善一就是这么说服我的啊。」
    「那是因为妈妈妳被骗了啦!」
    「什、什么被骗了!善一这么告诉我的时候,真的很帅耶!我完全被迷住了喔——哎呀,讨厌。光是回想就让我脸红心跳了啦!」
    「……算了啦。」不想扫妈妈的兴。小缘又屈了身把身体埋进座位里。「反正爸爸就是不会来了啦……」
    「……嗯啊。反正就是这样子。今天就再忍耐忍耐啰。好吗?」
    噗,腮帮子再度鼓了起来。小缘母亲无奈地看着这样的女儿。
    「……嗯……妈妈。」
    「嗯?」
    「妈妈妳的梦想是什么?」
    这真是个天外飞来一笔的问题。
    小缘母亲同样眨了眨她的大眼睛,轻轻地笑了出来。「这种问题还要问吗?」
    她温柔地摸了小缘的脸颊。
    「现在的生活就是我的梦想,也是我的幸福。」表情带了一点难为情。「我的梦想就是和小缘以及善一在一起。——而我已经在这个梦想之中了。」
    ……当时的小缘,似乎也受到妈妈的那种情绪感染,内心产生了「幸福」的感觉。
    那是对毫不犹豫地把家庭幸福当作自己梦想的妈妈,所产生的一种感动。
    不管怎么说,小缘还是最喜欢妈妈的。有点脱线又平民化,却嫁了个国际级大企业的社长,不过每次只要一讲到爸爸的事马上就陷入自己的世界,开始说些莫名其妙的话,还常常突然失控——不过,小缘就是爱这样的妈妈。
    正因为小缘很爱妈妈,所以才希望妈妈能过得更幸福。其实,妈妈的幸福就是自己的『梦想』。所以她一点都不想让妈妈的将来产生任何不幸。
    那时候小缘就决定了。要成为一个妈妈梦想中的女儿。
    当一个不会破坏妈妈梦想的乖女儿。那就是自己『想要实现的梦想』。
    ——所以,
    绝对不可以。
    ——在这里屈服。哭出来的话,就等于背叛那时候的梦想了。
    小缘被关在宅邸中的某处,像是办公室的地方。这个办公室主要是管家或佣人的工作室兼休息室,事务用的桌子、架子以及百叶窗等一应俱全,完完全全是办公室的装潢。
    小缘和源之助都被绳子双手反绑地绑在事务椅上。二人的椅子再以背靠背的形式绑在一起。绳子虽然细,但也十分坚固,将二人紧紧绑在椅子上。
    除了小缘和源之助以外,另外还有三个人。其中一个是全副武装的黑衣人,站在房间的入口处。
    另外一个人是——
    「啊啊,真是个美好的夜晚——你们说是不是呢?」
    速水真事十分开心似的笑看着小缘祖孙二人。
    因为二人是背对着背被绑着的关系,因此与速水面对面的只有小缘一人。小缘现在当然瞪着速水看。
    「你到底想怎么……」
    「真是个美好的夜晚呢!对不对?」
    速水的声音马上就遮住了小缘的问题。气愤地看着对面那张冷笑的脸,小缘再一次问:
    「你到底想怎么样……」
    「不——想怎样!」
    速水突然挑起了小缘的下颚。用食指和拇指,反手将她的下颚硬生生地举起。
    指甲掐进了肉里。速水依旧冷冷地笑着。
    「——」
    光是这个举动,就几乎要把小缘从刚才建立起来的决心给粉碎。她的眼眶开始不由自主地泛红,眼泪就要掉下来了。
    ——好可怕。
    真的好可怕。刚才才亲眼目睹他们杀人的画面。刚看到的时候就已经全身不住地颤抖了。现在也是,被绑在椅子后面的双手早已不听使唤地发着抖。如果不是因为下巴被抬着,牙齿一定也会不住地打颤吧。
    「速水桑,先点到为止吧。」
    最后一个人——一本钓终于说话了。他坐在办公室内的其中一张办公桌上,双脚像小孩子般不断地晃动着,可能是对于速水的举动看不下去了,所以才出声的吧。
    速水没有再说什么,就这样把手拿开了。威胁暂时解除的小缘闭上了眼,偷偷地喘了一口气。
    真的很害怕……一直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
    ——可是,我绝不认输。
    如果在这里没用的哭出来,就等于背叛了自己的信念。背叛了我的梦想。
    「……的夜晚。」
    「啊?」
    就算是逞强也无所谓。小缘把头抬高,瞪着自己正面的速水。
    「我说……真是个差劲透顶的夜晚。」
    速水被这么一说,突然征住了一会,随即疯狂地爆出笑声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真有妳的!」速水显得十分开心,不断地笑着。「妳将来很有出息喔!哇哈哈!」
    「……差不多可以说清楚了吧?」一个低沉的声音从小缘背后传了出来。「你们到底想要什么?」
    是源之助。
    正在狂笑的速水停止了笑声,不悦地说道:
    「干嘛啦?扫兴耶……再让我们乐一下嘛。」
    「你们的目的是什么?钱吗?还是地位?还是,你们只是单纯疯了而已?」
    「老头,注意你说话的方式。」
    「该注意的人是你,废物。」源之助的声音从喉咙深处发了出来,十分地低沉坚决。「我可是KOTO的社长,没有这种闲功夫和闲情逸致奉陪你们这场闹剧。」
    爷爷在工作的时候应该就是这种声音吧——小缘这么想着。
    平常和自己讲话的爷爷总是十分和蔼可亲,是小缘眼中疼爱孙女的好好先生。他疼爱孙女的程度,几乎连小缘父母都快看不下去。小缘印象中的源之助,正是如此亲切温柔的『爷爷』。
    不过这只是在小缘面前的源之助而已。
    因为现在二人背对着背被绑着的关系,所以看不到源之助的表情——不过光听声音就已经气势十足了。那低沉毫不畏惧的嗓音,已经代表了一切。
    这就是站在KOTO企业顶点的男人——源之助的真实面貌。
    速水不屑地哼了一声。
    「我还以为你这老头比我想象中聪明。」
    一个黑色的物体突然闪过小缘的眼前,顶着她的额头。虽然由于速度太快一时看不清楚,不过小缘马上就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了。
    「你可爱孙女的小命可是掌握在我们手上喔。」
    「……你……」
    「我劝你最好改变一下你的口气。懂吗?」
    是把枪。
    小缘倒吸了一口气。果然如此——
    她还是猜到了为什么她会被绑来这里的原因了。她自己对源之助来说,就是最具威胁效果的『人质』。是为了粉碎意志比顽石还坚强的源之助,最好的武器。
    「我、我没关系!」小缘虽然声音发着抖。「我没关系的!」
    不管如何,一定不能屈服。绝对不能让这些坏人的企图得逞。
    「所以,爷爷你不要管……」
    喀咚——眼前突然一片昏暗。整个视线往旁边偏去,头部剧烈地晃动。
    ——咦?
    被狠狠地打了一下。看到滴在膝盖上的血,小缘才知道自己已经被打了。从被打的感觉来推测,应该是被枪柄打到的。
    「——你、你干了什么好事?」
    源之助在小缘后方怒吼着,不过速水没有回答。
    「我劝你说话最好小心点。对吧,小缘小姐?」
    小缘没有说话。塞住了鼻子的鼻血,造成呼吸困难,脸颊残留的痛楚让头晕眩不已。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请你住手……」心疼不已的源之助,痛苦地说着:「你的任何要求我都答应。所以求求你——不要对小缘动手。」
    「——要求?」
    一本钓突然抬高了语气发出了声音。因为是突如其来地出声,让小缘一时之间忘了脸上的痛楚,转头过去看着他。
    一本钓的眼睛眨了几下,接着就「啊哈哈」地笑了出来。
    「你是不是搞错了啊?我们对你们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要求。勉强要说的话,那就是……」
    「要求你们『去死吧』……这样子而已。」
    速水听着一本钓的话,冷冷地笑了。
    小缘不知所措。背后的源之助也无话可说。
    「没错。我们就是要杀了你们。除此之外我们别无所求。乖乖地让我们杀掉就对了。」
    「你、你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源之助的忍耐差不多也要到极限了——他低沉地怒道:
    「做这种事——就是为了杀了我们?你们真正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没错,他们不惜绑架上百人——其中真正的想法,真正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而且小缘也感觉到,眼前的这个人根本不像是他所认识的『速水真事』。她也曾经这么对铁平说过,她所认识的『速水真事』,应该是个比较沉默寡言、不善表达的人。在父母亲的丧礼上,他还曾默默地拍着小缘的肩膀问道:「不要紧吧?」——小缘所认识的速水,应该是这样一个虽然沉默却贴心的男人。
    那时的『速水真事』和现在眼前这个人完全无法联想在一起。简直判若两人。
    「差不多可以说清楚了吧?」源之助说道。
    「『这是某个恐怖组织觊觎古都家资产的犯行』——这就是这次事件的主题。」回答的人不是速水,而是一本钓。「某个恐怖组织看上了KOTO企业庞大的资产——说明白一点,恐怖组织觊觎古都家庞大的财产,决定绑架现任社长古都源之助,加以胁迫取财,强迫其汇人大量的金额到恐怖份子指定的账户,在事后马上提领一空并处理掉账号,不留下任何线索。恐怖组织就此抽身,只剩古都家的人身负重伤但却奇迹似地活了下来。并留下如此的证词——『恐怖组织的首谋者,是速水真事。』」
    小缘听到这里不由得觉得不解。
    只剩下古都家的人奇迹似地活了下来——?
    「古都家以外的人——也就是今晚参加宴会的宾客,全数遇害。」一本钓冷笑道:「这样才像是恐怖组织的作风不是吗?虽然本来是有打算留下几个目击者的,不过这样反而有点不自然。既然是恐怖组织的话,还是得多杀几个人。……顺带一提,主谋者『速水真事』在事发后就消失无踪,警察持续搜查中——这就是这次事件的后续发展。」
    「等、等一下。」小缘越听越混乱,不断摇着头整理着刚才的话。
    「你说警察会去追捕你们——然后你们又故意留下我们的活口……不、不赶尽杀绝——」
    小缘陷入混乱的思绪中。
    真是越听越胡涂,犯罪者为何要故意留下目击者让警方有办案的方向呢?
    「还是听不懂吗?」速水扬着嘴角继续说道:「我不是真正的『速水真事』啊。」
    小缘瞪大了双眼,看着速水。
    确实这个速水和小缘所认识的速水感觉截然不同。要说是另一个人也无可厚非——
    但是,眼前的人明明就是速水啊。
    「少在那里胡扯……」源之助虽然难以理解,不过他并不打算相信这个说词。「你说你不是速水……?确实你和平常的速水不一样。我所认识的速水,不会做这种蠢事……」
    但事实摆在眼前——虽然不想承认。源之助还是相信眼前所见的。
    「但你明明就是速水。我没有看错人.就连声音也完全一样。」
    「如果说我可以和他人『替换』身体。这样子你相不相信了呢?」
    速水的话迅速在小缘的脑中发酵,小缘开始拼凑相关的信息。
    该不会这个人——
    「你该不会是打算和我们『替换』身体吧?」
    速水露出牙齿笑了。
    「小缘小姐果然聪明。我喜欢聪明的女孩子。」
    小缘茫然地想着,接着突然像是想到什么似的,转头望向一本钓。一本钓发出「嘿嘿嘿」的声音笑着。
    「妳反应真快。没错,我也是『替换』过的。和速水不一样,我所『替换』的人,是个本来就没有户籍身分的流浪汉。顺便告诉你,这个身体的主人已经不在世上了。」
    「本来事情是可以不用搞得那么复杂的——不过源之助啊,你的身边总是有十个以上的贴身保镖,保全功夫实在做得滴水不漏……让我们一直找不到机会接近你。虽然有想过和你的保镖『替换』身体,不过保镖的影响力太小,其实发挥不了什么作用。还有,小缘小姐,其实妳身边也有人在暗中保护妳。除了暗中跟着妳,观察妳安危状况的保全之外,方圆百里之内一段距离就有几个保镖在待命,简直有点保护过头了。你说是吧?源之内社长?……所以到最后,我们才会锁定了今天这场派对,这场派对正是动手最好的机会。这场派对与外界的接触完全切断,是个暂时不会被发现会场状况的最好时机……而且在宾客云集的盛大派对上,贴身保镖们自然不会大剌剌地到处巡逻,你们的身边也终于出现了空隙……」
    「接下来就简单了,我们找上了比起古都家的人,贴身保镖的数量少了许多的『速水真事』。再加上他没有家人,就算换了二、三天也不会有人起疑,用他的身分进入会场后,事情就简单多了——暗中进行让我们的恐怖份子潜入的工作,变得易如反掌。」
    速水和一本钓二个人愉快地说着他们的计划。小缘只能茫然地听着,就算是听着,也像没听进去一样——因为依旧摸不着头绪。
    因为这种事实在太夸张了……
    「停止你们的胡扯!」源之助愤怒地吼着。「我看你们只是疯了吧!速水!什么替换别人的身体,这种胡说八道的事……」
    小缘的耳际响起了巨大的爆裂声。眼角余光隐约看到火光,侧脸部分戚受到一鼓强大的风压——
    强烈地热气压迫着小缘的耳际。
    「呜哇——?」
    ——好烫?
    激烈的热气渐渐转变成强烈的痛觉。
    ——好烫!
    声音逐渐模糊。
    ——刚刚怎么了?
    自己身上——出了什么事?
    「速水——你!」
    「不要给我大声嚷嚷。你这样子只会害了你心爱的孙女。」速水摇晃着冒着烟硝的手枪,面无表情地说道:「放心,只削过了耳朵,死不了人的。」
    我被枪打中了?
    瞄了一下自己的肩膀。似乎是被枪击中的耳朵,滴下了点点鲜血。鲜血慢慢渗透进身穿的旗袍纤维中。
    小缘省悟了。
    ——自己和爷爷真的会被杀。
    就像恐怖份子冲进来的时候杀了那几个人一样——自己和爷爷也会那样子命丧黄泉。这次小缘是切身实际地感受到了。
    ——会被杀掉……要被杀掉了……
    小缘闭上眼睛。沉重的打击让她难以呼吸,完全不能思考。但是那种切身接近死亡的感受却不断地扩大,痛苦得让她几乎窒息。
    一开始还很坚持不哭的,因为哭了就等于背叛了对妈妈的梦想——但是现在已经无所谓了,不重要了。
    因为自己就要被杀了啊……!   
    「你、你们是……?」
    「啊?」速水转了过来。「妳刚才说什么?」
    「你们到底是什么……?」
    毫无条理的问题。
    与其说是在问话,不如说是面对一连串莫名其妙又突如其来的打击之后,所发出的类似叹息的声音。那种连自己为何会面对这种难堪的处境都无法理解的叹息——
    那已经不是个寻求答案的问题,而是自言自语对着墙壁的发语词。
    但是速水却回答了——
    「我们是谁?那还用问吗——」
    呵呵地笑着。
    「我们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就在此时,办公室的门开了。
    反射性地把头抬了起来看了一眼——小缘怱然抛开一切大喊。
    耳朵被枪击中的痛楚、彻底的绝望感、速水说词的真假——这一切瞬间被小缘抛开,当她自己注意到的时候——
    「快逃!」只发现自己正尽全力的喊着。「快点逃开这里啊。」
    把门打开的,是五十岚铁平。
    铁平打开了门之后,被小缘突如其来的大喊吓到,征征地站着。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只是一脸迷惑地往办公室里头看着。
    「啊?」速水看着铁平这个不速之客,皱起了眉头。「你这家伙为什么会在这里……」
    「啊,这个……」铁平一惊,身体向后退了几步。「啊,我只是……」
    「快逃!」
    小缘又大叫。但铁平的手臂已经被黑衣人给牢牢抓住了。
    啊啊啊啊啊啊。小缘感到一阵锥心的难过。
    那是十分沉重的后悔。
    ——早知道就不要邀请你来了……早知道就不要邀请你了。
    不邀请你来,你就不会被卷入这个事件中了……!
    铁平被黑衣人押进了办公室。用力拖动的脚步声,可见拉扯的力道之大。铁平被拖到速水面前,硬生生地抬起头来,脸上满是惊怒。
    速水脸上浮出一抹冷笑。那笑容就好像发现猎物一样地愉快。
    「竟然能溜出那个会场。」速水用没有拿枪的那只手,捉住了铁平的领口。「狗运不错嘛。」
    铁平的身体没有抗拒,但却不由自主地颤抖着。
    「呃,唔……」
    「真的是狗运不错。事情越来越有趣了。」
    「放、放开他——铁平和这件事没有关系!拜托你们,住手——放过他吧!」
    小缘边哭边喊着。到此之前一直忍耐着不流下来的眼泪,现在却轻易地流了下来。但是其实她却有种不祥的预感。
    ——自己这么嘶喊,一定没有用。
    等着铁平的结局,只有一个。
    「求求、求求你们!」就算有这种预感,还是要拼命求情。「求求你们放过铁平——!」
    哪怕没有用,也一定要不断地求情。
    「不要勉强自己笑啦。」
    ——铁平是我;
    「我们是真正的好朋友。」
    ——是我最重要的人啊……!
    「求求你们放了铁平啊……!」
    ……铁平的视线望着小缘。
    那是种不可思议的眼神——好像疑惑着为何对方明明同样身陷险境,却不断帮自己求情的那种眼神。
    「你打算怎么处理?」
    一本钓问道。速水冷笑着回答。
    「怎么处理?哈哈!」速水蛮横地把铁平的身体举起来——铁平并无太大反抗的动作——就这样直接被推到窗户边。「我要这么处理——!」
    蛮横地把铁平推到了窗边的速水,拿着枪顶着铁平的腹部,扣下了板机。
    尖锐的枪声。碰磅,震撼着铁平的身子。
    「不要——!」
    小缘想要冲出去阻止,无奈身体依旧牢牢地被绳子绑住。
    接着,枪声不断响起。碰磅,碰磅,碰磅,不停地撼动着铁平。
    「住手啊——!」
    「哇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伴随着邪恶的狂笑,速水发狂似的扣着板机。原本抓住铁平的手顺势放开,但扣着板机的指头依旧疯狂地舞动着,子弹胡乱地打在铁平腹部。
    连续射击而出的子弹。把铁平的身体往后推动,他背后的玻璃应声破裂。枪声仍旧不见停止。
    子弹的烟硝味伴随着不断弹跳而出的弹壳飞舞着。时间好像就这么静止了。
    玻璃终于挡不住铁平身体的重量以及子弹的冲击。

    「不要——」
    铁平坠了下去。
    呼。速水很满足似地吐了一口气,向一本钓问道:
    「这里是几楼?」
    「三楼。」
    冷风从失去玻璃的窗框中,无情地灌了进来.
    「不——」
    「不————————————————————!」
    ***
    ……不知道经过了多久。
    ——好痛?
    铁平感到一阵剧痛。
    ——好痛啊啊啊啊啊啊啊!怎么会这么痛?
    痛觉唤醒了铁平。
    眼睛虽然想要睁开,但痛楚却让眼睛睁不开。骨头酸痛、肌肉不听使唤。一股沉重的闷气,压得胸口无法喘息。这样下去又要昏过去了——不过,痛楚却让铁平维持着清醒。
    慢慢地,眼睛感觉打得开了。原本失焦的视线也逐渐找到了焦距,瞳孔也习惯了黑暗。可以感觉到自己以正大字型躺着,仰望着黑夜的星空,身体似乎被埋在一片雪地里。
    ——我到底怎么了……?
    记忆逐渐复苏——铁平想起了自己遭到枪击.掉下窗外的画面。
    ——『被枪击』?
    慌忙低头伸手摸了摸胸口和腹部。铁平呆了半晌,等到自己弄清楚了之后,忽然有种无力的感觉。
    胸前的弹孔总共有七个。七颗子弹穿过了外套与衬衫——却被卡在黑色的防弹背心上。
    铁平回想自己在穿礼服的时候,正要穿上衬衫时,枪之岳拿出了一件黑色的背心要他先穿上。铁平不懂为何枪之岳一定要他穿上那件黑色无袖的合身背心,但枪之岳只说这是礼服「正式」的穿法,铁平也没有多想就默默照做了。
    想都没想到那竟然是件防弹背心。
    ——枪之岳早就料到这一步了。
    虽然穿着防弹背心,但是却不能挡住子弹冲击的力道。铁平的身体全身像是被乱棒打过般疼痛。肋骨恐怕有二根或三根骨折了吧?光是从三楼掉下来,就不可能全身而退了。就这种骨头疼痛的程度看来,伤势应该不轻。
    「子弹没打进去吧。」   
    「——呜喔?」突然的声音把铁平吓得整个弹坐起来——瞬间,激烈的痛楚像电流般传遍全身,铁平痛苦地撑住身子呻吟着。雪地冰凉的触感透过撑在地上的手传了上来。
    「枪、枪之岳……?」
    「是的。正是小女子我。」
    那个无神经、脱线到极点的内界人女子,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似的现身了。衣服也换回了之前的红色套装。
    「妳这女人,危险过了才出现……」
    「我只是个节目主持人而已。」
    「什么叫做『只是』——可恶,呜哇,好痛!」
    「话说回来,不知道该说你是身体好还是运气好。」枪之岳用一种看起来不知佩服还是轻蔑的口吻说着。「被人家用子弹痛击,结果只是受了皮肉伤和筋骨扭伤。你运气好,掉下来的地方是在雪地里……而且这么近的距离开枪,子弹竟然全部被防弹背心挡住,根本就是一种奇迹。这一切全拜你那如蟑螂般的生命力所赐吧?」
    「我现在只想亲手了结妳的生命……啊啊……好痛……」
    痛楚主要集中在枪击的腹部附近。铁平痛苦地摸着肚子。
    「……你好像十分冷静呢?」
    「咦?」
    铁平抬起头来。枪之岳歪着头问道:
    「五十岚你好像并没有很害怕的感觉啊?明明刚刚差一点就要丢了性命,现在却好像没发生过什么事一样?我以为你应该会厌到十分恐慌害怕才对。」
    「……喔。」枪之岳说的并没有错,因此铁平并没有反驳什么。「……是这样子没错啦。」
    突然被手枪乱击——怎么想都会觉得十分恐慌。不知所措应该是正常的反应,结果自己却这么冷静地和别人对话着——
    「……因为,她哭了。」铁平静静地说着。「小缘哭了。」
    那时候,古都缘哭了。
    脸颊红肿、右半边的侧脸染着鲜血,大滴大滴的眼泪不停落下——小缘为了铁平,几乎喊到喉咙都哑了。
    『快逃!』
    自己分明同样身陷险境,小缘却只担心铁平的安危。
    ——但是当时的自己呢?做了些什么?
    面对突如其来的剧变,变成了只会退缩,只想自保的懦夫。
    这段期间,有稍微想到小缘可能身陷的处境吗?
    铁平感到无地自容。因为自己几乎没有想到小缘的安危。只想要自己活下去。只是一味地发抖。不想死的想法,占据了整个思绪,完全想不到其它的事。曾经坚定对自己发誓的——要取回小缘的『幸福』这样的誓言,早就被抛诸脑后了。
    等到自己看到了小缘的眼泪,才发现自己根本忘了她。我到底在想些什么?后悔不已的铁平,几乎无法原谅这么没用、这么丢脸的自己。
    所以铁平更要把这一切都找回来。
    小缘的『幸福』,对自己的承诺。
    「好吧,那么差不多可以准备落跑了吧?」
    原本脑中还在不断思考的铁平,咦?地看了一眼枪之岳。
    「……妳刚说什么?」
    「你没听清楚吗?我说你可以准备逃跑了。」枪之岳理所当然似地对铁平说着。「现在有逃跑的机会。这栋宅邸除了正门之外,还有三个侧门,不过这几个门都被速水的部下给守件了,要从这几个门逃走,是不可能的。而周遭的围墙都相当高,要攀墙逃走也是不可能的。但是,森林地区和高尔夫球场则没有人看守,等于是一个盲点。我想他们也不会巡到这里来吧。所以在这里到他们撤退离去之前,应该是不会被找到的。」
    「什么……」
    「如果觉得待在这附近太寒冷,无法忍耐的话,还有利用别馆逃跑的路线。当然这样一来,就有被发现的可能,不过毕竟危险度没有本馆那边大。只要照着我的指示,要顺利逃跑也是有机会的。」
    「妳到底在说什么?」
    「这应该是我要问你的话吧?」枪之岳说道。「你本来不就是打算要逃跑的吗?如果我会错意的话,我再向你道歉。我们并不是故意要把你移动到那个房间前面的,这纯粹是操作失误……总之,现在依旧有机会逃到外面去,那至少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不管如何,五十岚,你现在已经可以逃跑了,难道还有什么问题吗?」
    呃,铁平无言以对。「那、那把其它人一起……」
    「那是不可能的。」
    「人、人数吗?确实是多了点……」
    「并不是这样的问题。我们会救五十岚的原因,是由于你是因为协助我们的节目录像才被卷进来的,当然我们会希望你能继续协助我们的节目,不过既然本人已经没有这样的意愿,我们仍然要负起责任保护你的安全。而正如我刚才所说的,去救其它的人,是违反规定的,恕我们无能为力。」
    「怎、怎么这样……」
    「而且话说回来,」枪之岳叹着气说道:「五十岚你也没有责任要去救其它人吧?你认识的人勉强说来就只有古都缘和古都源之助二个人而已,其它的三百七十二个人和你根本毫无关系不是吗?光是自己被卷进来就已经够无辜了,又何必赌上自己的生命去救他们呢?」
    「……」
    「那么至少你想要救古都缘,是这样子的吗?就算只是这样,也是不可能的。对手都是专业的高手。那个国外的佣兵和军人背景所组成的严整集团,一定早就对这次的任务做了无数次的演练了——凭你一个高中生,能做些什么呢?更别说要救出这次事件中的核心人物古都缘了……会想要冲进去救人的,八成都是那些漫画看太多,英雄主义幻想过头的御宅族而已吧。」
    确实把铁平卷入这个事件的是以枪之岳为首的内界人们,不过现在却不是想那些事的时候。「可、可是现在遗有这么多的人质……就算我得救了,其它的人最后还是会被杀掉吧?要见死不救实在是……」
    「就算如此,那也不是铁平你的责任不是吗?」
    「呃……」
    「五十岚你本来就和这次的事件无关。所以就算在五十岚你逃走之后,一切全如意料之中的发生,也只是必然的结果。本来就要死的外界人照命运的安排死去,就是这样而已。这样会有什么问题吗?」
    「……」
    「最后,顶多是五十岚你带着『见死不救』的罪恶厌活下去而已,不过我要说的是,你根本没有感到罪恶的必要。这是命中注定的事,你也无力改变这个事实……更没有什么好丢脸的,安心地躲起来,然后逃跑吧。」
    「……」
    「好了,你打算躲在哪个位置?别馆那边虽然比较危险,不过也不是没有地方可以藏身。如果你说不管怎么做都会感到十分紧张的话——」
    「等、等一下。」
    不知所措的铁平,硬生生地打断了枪之岳的话语。
    「什么事?」
    「如、如果——我是说如果哦?如果说……我真的……逃走的话,会怎样啊?」
    「……」枪之岳稍微皱了皱眉头,然后直接了当地说:「你一点也不会怎样。」
    「可、可是……」
    「五十岚你会回到之前的生活。有点无聊,应付着一天又一天不断前进,却又不断重复的单纯日子。」
    「……」
    「……不过,对了。」枪之岳双手交叉在胸前,想了一下后又说道:「硬要说其它的选择的话,你倒是可以出来指证速水真事。」
    「指证?」
    「没错,五十岚你可以说是这次事件的目击者。是生还下来的证人。如果说事发之后,警方办案陷入胶着,捉不到犯人的时候,你或许可以以目击者的身分出来告发速水真事。」
    「……」
    「如何啊?这样有没有给你未来的平稳日子多了一些刺激——而且这可以说是利用你们外界法律体制内的管道光明正大的『战斗』喔。这么一想,现在的逃跑就成了准备未来『战斗』的必要行动了。为了将来,一个人苟活着,也是必要的——我认为这样的想法十分正当啊。」
    铁平——
    「……」
    完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枪之岳所说的话并没有哪里不对。甚至应该说还相当正确,是用常理来判断就可以确定的道理。这并不是『做或不做』这种二分法选择的问题,而是『非得如此』的单一选项。然而……
    ——为什么心中有种无法释然的厌觉?
    这样子对吗?这样子真的对吗?
    就这样逃开不正面迎战,真的好吗?
    确实自己没有要帮谁的义务,也不可能单枪匹马与那些恐怖份子为敌。似乎眼前就真的只剩逃跑这一条路可走了。不管是谁,都会毫不犹豫地选择『逃跑』这条路吧。
    铁平茫然地发着呆——枪之岳拍了拍他的肩头。
    「现在的五十岚真的很可怜呢。」
    铁平的肩膀震动了一下。
    「难道不是吗?」枪之岳无所谓地说着:「对于原本不属于自己的事感受到责任,对不是自己造成的问题产生了罪恶感——你本来应该待在自己的房间里,度过丝毫不受任何危险威胁的圣诞夜,现在却被卷入莫名其妙的事件中,陷入无尽的烦恼与挣扎里——这不是『可怜』是什么呢?你知道对于这样的人,我们内世界的人都怎么称呼呢?」
    枪之岳若有所指的笑了。
    「叫做『不幸少年』。」
    「——」
    到这个时候,铁平终于懂了——甚至可以说懂得太晚了一点。
    「妳……」瞬间搞懂状况的铁平,一时之间连生气也没时间,就这样征着。「妳是故意告诉我这些的吧……?」
    枪之岳不置可否地,嘻嘻地笑着。
    枪之岳如此不厌其烦地提示所谓的『逃跑』之路,让铁平越是认为非逃跑不可,就越容易注意到真相。
    『逃跑』?
    ——打从一开始就没有那种选项。
    「……我已经一脚踏进来了。一脚踏进了这次的事件里面了。」铁平铁着脸说道。「既然如此,我就不可能把这件事当作与我无关的事了。」
    如果在这里选了『逃跑』这条路的话——
    铁平一定会被罪恶厌给压垮。身上背负着三百多条人命,从此无法正常过日子。铁平十分清楚这点。就算周遭的人说了几十遍、几百逼、几千遍「你不需要感到难过,因为这不是你的责任」都一样。自己一定会扛起那些不幸过世的人的人生,然后,就这样完全被压垮、彻底被毁掉。因为,
    「这就是我的个性。」
    铁平笑了——笑得连自己都吓了一跳。
    那是了解到自己是怎样的人的那种释怀的笑。
    「不可能见死不救。」这就是五十岚铁平这个人。「终于,搞懂了。」
    那些迷惘的心情一瞬间消失了。根本没有迷惑的必要。当发现到这点之后,铁平忽然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本来这就没什么好犹豫的,不是吗?
    『背负着三百条生命苟活下去』和『不顾自己的死活奋战下去』——这两个选项,到底该选哪个呢?这根本是画蛇添足的问题,因为这本来就没有选择的余地。
    唯一的选择——叫做五十岚铁平的这个男孩会做的选择,只有一个。
    铁平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转过身来和枪之岳面对面。枪之岳点了点头,说道:
    「不坚定的决心,是没有用的。」「五十岚你待会儿就将以性命面临生死交迫的死战。会有想要退缩的心情是难免的,更可能会产生绝望的心情甚至有想要放弃的时候。但当这种情绪出现的时候,就是你的死期。绝望的时候要更加坚定自己的信心,再度振奋起来面对困境。不管遇到多少挫折,都要重新站起来。这样你才能找回真正的自己。总之,你必须要带着坚决的心志,无论如何都要让自己活下来,这是最大的前提。」   
    但事实上——
    说不会彷徨是骗人的。『战斗』这件事本身就是件近乎不可能的任务。铁平当然比谁都清楚这一点。敌人当然会毫不留情地对起身抵抗的自己施以致命的打击吧。
    光是想象就有点双腿发软了。方才才被手枪乱击的恐怖还确实的留在身体的记忆里。
    不过,还是非做不可。
    「妳说我是『不幸少年』?别笑死人了。」
    「难道不是吗?」
    「当然不是。我是——」
    铁平的表情开始扭曲,嘴唇开始歪斜——几乎是用尽全身的力量。说道:
    「圣诞少年!」
 楼主| 发表于 2007-11-14 16:5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4话  绝地求生万岁!】

    倒数一小时三十七分

    成为一个『好孩子』,应该是最快的方法。
    妈妈告诉自己关于她的梦想。要帮妈妈完成她的梦想,只要当一个『好孩子』就可以了。小缘年幼的心中,单纯地认为当一个不要让妈妈觉得难过或感到丢脸的孩子,就是帮助妈妈实现了梦想。
    那么,『好孩子』的条件是什么呢?『好孩子』应该要有怎样的表现呢?
    对小缘来说,那就是『忍耐』。当一个很听话、很能忍耐、大人会夸奖的孩子,就是个『好孩子』。所以小缘不管遇到什么事,都会刻意地忍耐着。不轻易掉泪、不随意喊苦、不会耍小脾气、不随便要求东西。对于事物不表现好恶。爸爸都不回家团圆也不生气了。只要是大人说的话,什么都乖乖地听进去,乖乖地照做。总之就是不停地忍耐。——渐渐地,忍耐成为习惯,长年下来,已经变成小缘性格中的一部分了。
    就算因为『社长千金』这样沉重的头衔而在班上遭到其它同学的孤立,回家也不会和家人诉苦、商量。就算在学校受了委屈,回到家也是装作很开心地说着『我回来了』,宛如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其实,早就想转学了,早就想转到和自己身分都一样的贵族学校念书,过着没有人会忌妒自己、排挤自己的生活。但希望自己能在公立的学校和各式各样的人相处,这样的经验将成为自己未来的财产……因为这是父母亲——特别是妈妈——的希望。所以,绝对不能表现出自己不想待在这个学校中的样子。
    爸爸妈妈过世的时候也一样。庞大企业的社长夫妇之死,告别式上从家人亲戚到父母关系良好的大企业的董事等都到齐了。虽然为了防止媒体的跟拍与采访,会场地点的保密工作十分严密——但是因为这几乎是所有大人物云集的一场丧礼,要完全阻断媒体的消息几乎是不可能的,因此会场内外始终十分地不安宁。
    在这种骚动又悲伤的环境之中,许多人都留下了眼泪。会场内外充斥着一阵阵的哭声,气氛彷佛世界末日就要降临般地沉重。
    但是只有小缘没有流泪。丧主当然是善一的父亲源之助——但是身为KOTO社长的千金,小缘的表现一点也不会让父母蒙羞。她挺着身子,目光礼貌地环视众人,对着致意者微微地低头回礼,必要的时候还会露出微笑响应。到出棺之前,接待了不知多少名致意者,却丝毫不露出疲劳的颜色。
    丧礼结束之后,留下来和爷爷源之助用餐的时候也一样——源之助暍了太多酒,不胜酒力醉倒,开始谈起过世儿子的往事的时候也一样,小缘依旧礼貌乖巧地应对。最多坚持拒绝了爷爷要她留下来过夜的要求而已。
    小缘回到家的时候,时间已经过了凌晨,日子也前进了一天。洗澡沐浴、更换睡衣、刷牙洗脸、上床就寝。在无意识、机械性地完成了这些每天的例行公事之后,上床睡觉的小缘,才终于留下了眼泪。
    回到学校后,同学得知之后,纷纷表示慰问。小缘也是微笑着说:「谢谢你们,我没事的。」由于刻意保密的关系,高中的同学并不知道自己的家境,因此他们发动了募捐。小缘收到了大量的零钱,不断地微笑、道谢。偶尔才咬咬下唇、用指甲掐了掐自己的手臂,忍住想哭的情绪。眼泪真的快要流下来的时候,才跑到教职员用的厕所洗脸蒙骗过去。……甚至连自己都想蒙骗。
    一直忍耐着。一直认为这么做是正确的。
    『不要勉强自己笑啦。』
    ……这样子忍耐,真的是对的吗?
    刚才被带到别的办公室去了。这次换到一个类似置物间的房间,里面一角堆满了椅子和桌子等物品。不过剩余的空间还有二十张榻榻米左右的大小。房间里小缘、源之助、速水、一本钓以及黑衣人加起来共五人,空间依然绰绰有余。会更换房间的原因似乎是因为本来的办公室玻璃破掉,冷风不断灌进来的关系。
    小缘不再是被绑在椅子上了。而是双手和双脚双双被绑住,靠坐在墙边的状态。附着在脸上的血开始凝固,变成了红黑色的血渍。血渍在小缘苍白脸色的映衬下,更显突兀。眼泪,伴着不时传出的啜泣声,不停滴落。
    ——铁平……
    五十岚铁平被杀了——面对这件事实所带来的巨大失落感,小缘的眼泪不停地流着。还有事情想要告诉他,还有心情想要和他分享。
    『何必勉强自己笑呢?』
    这句话在自己心中带来多大的震撼,他最后知道了吗?
    这句话让自己流下了多少曾经忍住不流的眼泪,他最后知道了吗?
    一定不知道。所以,更是要让他知道。
    希望他能知道自己一直以来的心情。慢慢地、一点一滴地,把到目前为止的心情都告诉铁平……要说的不只是『谢谢』而已。『谢谢』这二个字还不足以表达她的感谢。所以她要一字一句的,用很长的时间来告诉他。
    但是铁平已经死了。不在了。都是因为自己把他带到这里来的关系。
    这种失落感和后悔,深深地盘据在小缘的心头。只剩眼泪还在流。但越是去想,眼泪越是不停地涌出来。再也无法停止。
    ……只是,相对于小缘不停地掉泪——
    「干、干什么?住、住手!」
    眼前的情景,却有点令人诧异。
    「你们到底想干嘛——住手!到底要脱到什么地步?」
    源之助的衣服一件一件被脱了下来。
    黑衣人在速水的指示之下,把源之助的衣服都脱了下来。黑衣人的手脚快速,很快地就解开源之助的绳子,开始脱衣服,转眼间连内裤都被剥掉了。衣服被脱光之后,双手双脚马上又被绑上了绳子——除此之外,全身一丝不挂。因为羞耻而显得颜面泛红的源之助,为了不想让别人看到自己的裸体——特别是小缘——干脆整个人趴在地上。
    「你、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我先说过了喔。我没有那方面的兴趣。其实我根本不想看见你的裸体。」速水为了增加说服力,还在脸上做出了十分厌恶的表情。「不过为了『拟态』,我需要关于你身体的情报。」
    「拟、拟态……?——混帐,你在做什么?」源之助因为惊慌而显得声音干涩。「你、你这个变态……」
    速水的手开始摸起了源之助的身体。速水的手滑动在源之助苍老的肌肤之上。不知道是否因为有点搔痒,源之助不时扭动着身体。发出「呜喔」的奇妙呻吟。
    「为了做到完美的拟态,必须要确实掌握被拟态对象的身体状况。比如说……」速水露出了一个颇为无奈的表情,摸着源之助老化的皮肤说道:「皮肤的状况。」
    「——唔。」
    「我可以从肌肤的年龄、健康的程度来判断皮肤的状况……你的皮肤状况不太好喔。应该再多吃一点青菜才好。到那个世界后,记得多吃一点啊。」
    「唔唔……」
    「等到我这样摸过全身之后,就可以掌握住你的体格和轮廓。说真的,我实在不想变成你这种肥胖的体型,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看样子你忙到连一点运动的时间都没有。——还有……」这次速水举起了源之助的手,尤其特别仔细的摸着指尖。「指纹。这需要完全精细的拷贝,除了用摸的还要用眼睛仔细观察。……好,接下来……」
    速水摸过源之助全身的手.忽然紧紧抓住源之助的头。
    「唔……你、你想干嘛?」源之助惨叫。「住手!住手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速水的手指——插进了源之助左眼框的内侧。
    完全无视于源之助的惨叫,速水的手指直接探索着源之助眼球的轮廓。
    「啊、啊啊啊啊啊啊……」
    再加上仔细地从正面观察眼球后,
    「嗯——视力意外地好呢。」速水发表了简短的意见后,把手抽了出来。
    源之助翻着白眼,晕了过去。眼前的他,看起来完全不像是个君临世界最大企业顶点的男人,只是个悲惨的老人。
    眼前发生的事情——
    「呃、呃呃……」
    小缘全部看在眼里。
    ——到底、到底现在是什么情形……?
    身体不停地发着抖。刚刚才亲眼目睹同班同学死在自己眼前,现在又看到了如此诡异不解的画面,一切陷入莫名恐惧的混乱之中,什么都如身处云里雾中般模糊不定——只知道恐怕又将发生不可思议的恐怖事情了。
    速水接着触摸源之助的身体各处。脸孔、口腔、白发下的头皮、下巴的轮廓,身体各个细部的细节都不放过。整个看起来,源之助的身体就像活生生地遭到了速水的蹂躏。
    整个过程持续了约十分钟,速水终于站了起来。
    「好了吗?」
    一直静静地看着一切的一本钓说话了。速水点点头。「好了。可以做到完美的『拟态』了。」
    「你、你做了什么?」虽然巨大的恐怖感让小缘几乎不敢发声——但还是忍不住问出口了。
    「你对爷爷做了什么?」
    「源之助社长没有受到什么身体上的危害,妳放心。」一本钓说话,脸上松弛的脸皮跟着晃动。「速水桑只是取得源之助身体的情报而已。」
    「情……情报……」
    「看着吧。就是这么回事。」
    速水的声音——
    随着声音的来源看过去,发现原本应该是这样的东西变那样了,是那样的东西却变这样了,小缘不禁怀疑起自己眼前所见的,不可置信地发出悲喊:
    「爷爷——?」
    ***
    照枪之岳所说的,从背包里面拿出了四张地图和一把枪。地图为由上往下看的平面图,手枪是黑色碳钢枪身。
    「这是这个宅邸的地图。总共有四楼,分为四张。请用七十秒的时间记起来。这把枪是Smith—Wesson社制SW 1911。因为是全自动手枪,就算是初次使用此枪的你应该也可以轻松地使用。另外里面还有替换用的弹匣,请从握把的底部进行退换,退换过后记得拉枪身上膛。拉一次枪身就可以继续射击。为了保险起见,保险建议先打开比较好。非专家的人在瞄准的时候要同时开保险几乎没办法做得很精确。弹匣请先拿几个放在口袋里。另外,请不要耍帅单手开枪,后座力可能会害你重心不稳,甚至可能会造成你的肩膀脱臼。关于射击姿势方面,请用你惯用的右手在上,左手在下的方式持枪。两脚呈前后状打开,前脚脚尖梢向外侧,身体自然侧身,枪口方向与前脚脚尖皆朝向射击目标,这就是所谓的伟伯式射击姿势(Wcavcr Stance),是最基本的射击姿势。瞄准的时候,后瞻孔、前准星与目标物连成一直线后,基本上就可以击中目标。不过七公尺以内的近距离射击时,不需要透过瞻孔瞄准,凭目测应该也可以击中对方。顺带一提,在你们外世界里,杀人是犯法的,因此子弹都换成强化橡胶弹,不过虽然是橡胶弹也是具有威力的,被击中的人会暂时失神昏倒。再者,如果真的束手无策的时候,再找找背包吧,说不定还有能派上用场的东西。说明就到此为止,祝五十岚你凯旋归——啊!你背后有敌人!」
    什么!铁平吓得回头,不过一个人影也没有。再回头一看,枪之岳的身影也消失了。
    「任务开始了!」
    枪之岳的声音从耳机从传来。铁平叹了一口气。
    铁平当然很清楚。自己会身陷这种处境,一切都是内界人暗中策划安排的。因此他的内心多少希望枪之岳能再感到不好意思一点——不过,算了。毕竟最后自己还是下了决定,事情的开端是怎样已经不重要了。现在只有往前走了。
    铁平咽了一口唾液。手中的枪重量很沉,这就是真枪的质感吧。手心已经开始隐隐冒汗。
    ——已经无处可逃了。
    铁平轻轻地深吸了一口气,左手拍了一下自己的脸颊。用有点干哑的喉咙说了。
    好——上场吧。
    「首先五十岚你必须要做的事,就是报警。」
    铁平绕着宅邸的周围走着,来到了其中一个侧门。因为这附近的积雪曾经被清理过,因此门口并没有被雪堆挡住。
    「敌人的数量,包含主嫌速水真事,在本馆就有六十七个人。五十岚你要单枪匹马制服这么多人根本是不可能的任务。因此首先你必须要请求支持。唯一的管道就是请你们外世界公权力的象征,也就是警察登场。」
    很幸运地,侧门是开着的。转动门把就发现门可以打得开,更幸运地是,这个门把连转动的声音都很安静。
    「当然整个宅邸的电话线都被切断了,再加上对方为了要让手机无法通话,还使用了会发出特殊妨碍电波的装置。也就是说,现在这个地方和外界已经完全失去联系了。所以,我们必须要自己创造和外界联络的方法。」
    门慢慢打了开来,出现的是类似厨房的地方。清洁剂淡淡的香气漂在空气之中。放眼望去并没有人影,也没有任何的声响。看样子应该没有人。
    「那个妨碍电波的装置是个半径数公尺的小型机器。敌人在这栋宅邸的各处都装置了这种机器。因此整个宅邸都被这机器的妨碍电波给包覆了——就像涂色一样,所有的空白都被涂满了。这就是这个妨碍电波所利用的原理。但是,他们却故意留下了一个空白的区域。」
    弯着腰潜入了这个类似厨房的地方,确实没有人烟,铁平松了一口气,往对向的门迈去。
    「敌人离开这里的时候,还是必须要和外部接应的人取得联系。为了确保联络的手段,他们留下了一处做为脱逃时的联络场所——也就是唯一一个妨碍电波无法波及的空间。那个地点位于最上层的某个房间。……没错,就是第四张地图上画了红色圈圈的地点。你可以在那里用身上的手机打电话给警察报案。不过要到那个房间,至少要和九名敌人交手。别担心,当你快接近敌人的时候,我会预先通知你。」
    接近门边的时候,铁平对着胸前的小麦克风问道:「那么,这附近有敌人吗?」
    「有。」就在枪之岳回答的同时,门突然应声打开——「就在眼前。」
    铁平咒骂的声音随着尖叫冲了出口。打开门的黑衣人除了大声喊叫其它同伙之外,身体几乎还没有动作。反应方面铁平算是快了一步。
    没有时间采取枪之岳所教的射击姿势——铁平单手就开枪了。枪声和后座力瞬间震撼了全身。连发射出的强化橡胶弹,打在眼前黑衣人的手腕、肩膀以及防毒面具的护目镜位置,主要都是对着上半身乱击。黑衣人被打得就像跳舞般地抖动。
    喀嚓——手枪的上半部枪身倏地停在后面,板机扣不下去,子弹打完了。咚!黑衣人也在此时应声倒下。
    铁平慌慌张张地把插在腰间的弹匣退换了进去,这次扎实地一边摆出伟伯式射姿,一边屏住呼吸查看黑衣人的状况。
    ……一动也不动。看样子是晕了过去。
    「糟糕了——其它的敌人已经发现这场枪战。你至少要打倒九个人了。」
    「谁害的啊?」
    铁平冲出了厨房。
    ***
    眼前的状况,已经超乎小缘理解的范围了。
    「啊、啊啊啊……」
    小缘只剩下哀嚎的力气。
    爷爷源之助正站在自己眼前——看起来确实是这样没错。但是为什么这个『古都源之助』却穿着和速水真事一样的衣服?那么脚边那个衣不蔽体的人又是谁?而速水真事又跑去哪里了呢?
    简单来说,小缘前面的『古都源之助』有两个。一个是穿着和速水同样衣服的『古都源之助』。另一个是昏倒躺在地上,衣不蔽体的『古都源之助』——
    「小缘。妳在害怕什么?」
    说话的源之助声音正如其人。但是小缘马上就察觉到不对劲,进而确定自己的推测没有错。
    ——眼前这个人是假的!
    为什么会知道,因为小缘所认识的源之助爷爷——
    「不认识我了吗?我是妳爷爷啊。」
    不会露出这种冷笑似的笑容。
    「这就是……」还是完全不能了解。不管是从理智上、还是常识上都不能接受这个事实。但是眼前的现象却确实存在,无人能加以否定。「这就是所谓的『替换』能力吗……」
    变成『古都源之助』的那个人——速水真事,露出了邪恶的笑容回答道:
    「我们称做这个能力为『拟态』。」外表为源之助,声音又变回本人的速水说道:「你们人类的脑部,判断物体的形状、颜色的部分主要为位于枕叶的视神经皮质区。眼睛接受到的视觉讯号,透过视神经传递到脑部枕叶的视神经皮质区处理——这就是你们视觉生成的原理。而我们则能颠覆你们对视觉传递的认识。简单地说,就是将伪装过后的视觉情报充斥在我们身体四周,让你们的大脑产生错误的判断。现在的我就是把关于『古都源之助』的外型的情报发射出来,要做到如此精致的『拟态』,是必须要透过实际所见、实际接触过后才能办到。当然声纹也是能模仿的,至于真的需要实际『形状』的指纹,利用记忆过的情报进行实际的身体变化,也是可以完全模仿的。」   
    不可能。人类不可能拥有这种能力。
    虽然要推测对方不是人类是很理所当然的——不过因为这是超乎常识理解的范围,因此要真正接受这个事实并不容易。只是现在,小缘已经不得不接受了。
    这些人不是人类——至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类。
    刚才速水也说过自己是「另一个世界的人类」,还指小缘等人是「你们人类——」,这样的说法很清楚地说明了自己是和人类是『不同的物种』。
    ……可是,如果说他们不是人类,又代表着什么呢?就算除了这个世界之外还有另一个世界——那对目前的状况又说明着什么意义呢?
    脑中浮出了一个假设。虽然这是个连自己都觉得有点可笑的想法。
    「你们该不会是打算……」这个问题不由自主地从小缘口中问了出来。
    「征服世界吧……?」
    噗嗤——速水有点意外地眨了眨眼后,瞬间爆笑了出来。
    「我们可没有那种野心。」旁边的一本钓苦笑着。「我们才没有打算进行征服世界的那种幼稚举动。」
    「那、那么,为什么——」
    「我们才不想接管这个世界。」一本钓沉着地笑着。「我们只想——毁掉这个世界。」
    ***
    巨大的本馆矗立在黑夜之中。
    本馆的外观和做为宴会会场的大厅,忠实再现国外歌剧院的风情。以红色和金色为基调的皇帝色大理石镶上青铜金属所制成的墙壁与地板、一丝一缕缝制而成的地毯、刻在墙壁上的人物像以及纪念碑文、天花板上的夏卡尔画作等——许多细节都使用了十分高超的建筑与雕刻技巧处理。不过这只是「外观与大厅广场」等部份的装潢与样式,其余部分则是以木材和水泥等现代建材建构。因此虽然外观看起来是歌剧院的样子,其实内部为现代风情装潢的建筑物则包围在这个歌剧院的四周。所以本馆全体看起来,就像是在一个外观类似超高级现代化饭店中,扎实地录入了一座十九世纪时期歌剧院的那种感觉。
    在这么庞大的建筑物中行动,本来就很容易迷路。无数的房间比邻而设,走道曲折蜿蜒,马上就让人失去了应有的方向感。不管拥有多么精密的平面图,还是很难全盘掌握。因此——
    「你不认为会迷路是正常的吗?」
    「一点都不认为。你到底想不想干啊?」
    目前的状况正是如此,铁平正在不知何处的走廊上晃着。
    捉迷藏已经开始了。听到枪声赶过来的黑衣人共有四人。铁平正在拼命地躲着他们。
    当子弹擦过脚边的地毯,发出刺耳的爆炸声时,铁平只觉得背上的冷汗几乎要结冻了。立在走廊边的圣诞树在自己绕过去的同时,忽然中弹爆炸,整棵树轰然倒下。铁平眼中泛着泪光,死命地逃着、求救着。
    「枪、枪之岳!」
    「真是拿你没办法——在你前方四十公尺处的转角右转,转过去之后在约五十公尺处的十字路口左转,会出现一座螺旋状的楼梯,用那个楼梯一口气冲到四楼吧。」
    枪之岳一口气说完——铁平也完全照着他所指示的路线走。没想到——
    走廊的尽头却出现了黑衣人。一次出现了三个。
    铁平发着抖,停下了脚步。背上的冷汗不断渗了出来。内心慌张不已。
    ——已经结束了吗?
    才打倒了一个敌人,然后就要死在这里了吗?
    ……不要。
    「我……就是我啊——」
    不要!
    「真的束手无策的时候……」
    枪之岳还没说完,铁平已经开始反应了。他卸下背包开始往里面找。虽然枪之岳没有针对这个背包做过详细的说明,但他大概可以猜得到。这个『看不见的背包』的内部空间其实应该是连接外世界(第三世界)与内世界(第一世界)的第二世界。因此这个背包里面的物品应该不是『放在里面』的。而是物品『被放进来』的『地点』,亦即『内世界送东西过来』的一个点。因此背包本身不会有太大的重量,而只要是能放得进背包的东西都可以『保存』在背包里面。
    因此这个背包总是能在铁平需要帮忙的时候提供必要的帮助。
    ——所以现在应该也能出现我需要的东西.
    铁平在这个状况下需要的物品——从背包中拿出来的,是一个四十公分左右的细长棒子。总共四根。
    「请从中间将它们折断。」
    铁平一一将四支棒子折断。棒子应声折断,从折断处开始冒出了——
    大量的白烟。
    黑衣人都诧异地停下了脚步。铁平两手都拿着喷着白烟的棒子——一手各四支——分别向前方、后方丢了出去。投出去的烟幕棒所放出的白烟瞬间将黑衣人包围在白色烟雾中。因为他们带着防毒面具的关系,所以呼吸并没有受到影响,但是视界却在一瞬间被遮蔽。
    「五十岚,快戴上防毒面具——」
    「没有那种闲功夫!」铁平已经向前方冲了出去。早就有所觉悟的他,并不会感到害怕。忍住不安、咬紧牙关、一味地向前冲去!
    「唔喔喔喔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铁平吶喊着,拔出了插在腰问的枪,用双手持着往前冲。不管有没有瞄准目标,不停地扣板机、扣板机、扣板机——
    白烟中隐约可以看见一个黑衣人被击中胸口,一个被击中手腕,一个被击中防毒面具。在视野不清,又没有掩护物的空间里,要躲开枪击几乎是不可能的。虽然只是强化橡胶弹,但威力可不容小觑。不幸被击中防毒面具的黑衣人,眼睛、鼻子与喉咙瞬间都被白烟侵袭,没多久就被呛晕了过去。
    铁平吸足了气,闭气,一股脑地冲进了白烟之中。冲进去之前还闭紧了眼睛。脸颊两侧可以感觉到白烟正包围着自己。
    人类当然不可能在毫无呼吸、伸手不见五指的状况下运动。因此在本能的制约之下,铁平微微地张开眼搜寻方向、微微地让肺部呼吸。这其实是本能驱使让铁平进行寻找光线、以及寻求氧气的动作,但也因此,这些连成人都难以忍受甚至昏厥的对恐怖份子用白烟,同样无情地侵蚀铁平的身体。没多久铁平就感到眼泪泛滥、鼻子刺痛、阵阵的呕吐感翻腾在喉头。
    但铁平还是忍住了。那些被白烟呛得死去活来又失去方向感的黑衣人,似乎意外地容易撞开,一心只想往前跑的铁平,就这样边冲撞边前进地杀出了一条血路。
    忽然铁平的衣服被扯住了。「唔……!」速度随之下降——「喝啊啊啊!」铁平马上转身往背后开枪。
    子弹弹开了那股扯住自己衣服的拉力。
    呼哇——!同时,铁平冲出了白烟。新鲜的空气一股一股灌进了胸腔。但铁平早已眼泪奔出、鼻水四溢,胃液翻腾了。
    不过铁平还是没有停止奔跑,不断地奔跑。
    「你真是乱来。」
    眼前的景象被眼泪扭曲。铁平不停地咳嗽。
    ***
    小缘茫然地覆述着。「毁、掉……?」
    「没错,毁掉。」一本钓点点头。「只要拥有KOTO的力量,就做得到。」
    「咦?什么……?」小缘无法理解两者的关系。「你、你是说『只要占有了KOTO这家企业,就能毁掉这个世界』……?」
    「正是如此。」
    「可是,这太夸张了……」小缘对这个答案感到十分不解地露出了苦笑。因为实在太难以想象了。
    「我家的公司,怎么可能摧毁世界呢……」
    「KOTO刚开始发迹的时候,是以研发新技术供应其它公司利用为主要的营业方向——亦即复数企业的技术开发顾问公司。虽然是相当稀有的企业型态,但却在短短二十年之间成为一个股票上市的大企业。也因为当时企业走向的型态,让KOTO对当时所有新技术都有相当程度的理解,所以当他一切入各种产业与商品的开发后,就成为一家像是『万能企业』般的神奇公司了——」
    说到这里一本钓忽然停了下来,然后转过头来皱着眉头对小缘说:「小缘小姐,妳对妳自己家的企业的认识根本就错了。这样子怎么继承源之助社长的位子呢?——不过,反正都要死了。」
    「什、什么意思……」
    「KOTO不是单纯的企业。它本身就是一个国家——甚至可以说是一个世界。小缘,妳不知道吗?」一本钓问道:「KOTO有数十个核弹头——」
    「——」小缘语塞。核弹头——?
    「说到这里妳应该就懂了吧。我也不需要对KOTO再多做说明了。为什么会拥有核弹头我就不知道了——不过,可以证明的是,KOTO已经是个非得拥有核弹头才足以保护自己的超巨大组织了。但我想妳应该是难以相信吧。」一本钓看着小缘哑口无言的表情,笑了笑继续说道:「这就是KOTO这个——世界。」
    「怎、怎么可能……」
    不想相信——更不想相信。
    「所以源之助社长平常的随身护卫才会如此严密,对于妳的保护也是滴水不漏,这一切都是为了阻止犯罪者动脑筋到你们以及KOTO头上——」
    小缘已经完全不能思考了。
    所有的一切都已经超越了小缘理解的范围。连戚觉难过或是悲伤的时间都没有,因为已经连自己的思考都开始想逃避了,只想远远地逃开——「只要有了核弹头,要摧毁世界简直易加反掌。所以我们才想要占有KOTO——好了,说到这,妳应该又会有新的问题了吧?」小缘的眼神空洞,几乎已经无法听进任何话语,不过一本钓仍旧继续说着。「为什么我们会想要摧段这个世界呢——」
    真实世界,感觉越来越远了。
    ***
    螺旋状楼梯的上方,一个黑衣人挡住了去路。手中拿个机关枪。
    铁平从掩护物后面冲了出来,对着黑衣人胡乱射击。强化橡胶弹击中了黑衣人的大腿与肩膀——但是还不足以让对方倒下,黑衣人虽然有点重心不稳但仍把枪口对着铁平开枪。铁平压低身体不顾一切往前冲。
    子弹以每秒九一四点四公尺的速度划破了铁平后背上方的空气。但铁平没有时间冒冷汗了,就在身体要扑倒在地上之前——铁平扣了板机。二发。
    一发射偏了。一发命中了黑衣人的侧腹。黑衣人开始摇晃。
    铁平的身体整个撞在地板上。大腿、腹部以及下颚都受到不小的冲击。不过地毯稍微吸收了部分的力道,让铁平得以在戚受到痛觉之前就先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弹了起来,直接往前冲撞。
    用头冲进了黑衣人的腹部。失去重心的黑衣人被撞倒,铁平压在对方身上用枪柄狠狠地往黑衣人的头上敲下去。
    拙,头盖骨和枪柄激烈撞击的声音猛地传出。
    瞬间——铁平犹豫了。
    直接传到手中的冲击,让铁平感到迷惘。如果再继续用如此的力道打下去的话,甚至可能会夺去对方的生命。这样的预感让铁平松了手。
    但光凭一击无法给予对方有效的打击。黑衣人用意料之外的力道弹起上半身,铁平倏地失去了平衡。
    「啊!」反射性的把枪口对准了对方防毒面具的玻璃部分。扣板机,第一发。面具的玻璃应声碎烈。红色的液体随之喷出,溅到了铁平的脸上。
    「啊!」脑袋一片空白——再扣板机,第二发,鲜血四溅。
    「啊啊啊!」
    正要扣下第三发的时候——
    「——已经够了。」
    枪之岳的声音,把铁平的理性唤了回来。
    呼哈……铁平喘了一大口气,这时候才发现自己早已全身汗湿。
    透过防毒面具破掉的镜片看到对方的脸上,染了一片血红。虽然惨不忍赌,但却无法将目光从自己所造成的结果上移开。
    「这个人……」
    「右眼失明,鼻梁骨折。和他佣兵生涯所夺走的人命相比,这样的代价算轻了。」
    铁平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衬衫已经被鲜血染红。脚步不稳、腰脊无力。但是铁平还是必须要继续前进,否则后方的敌人将会追上,但前方同样有复数的脚步声逼近。
    「我……」好像是要给早已失去力气的自己打气一样,铁平自言自语着。  
    「很屌吧……?」
    枪之岳没有回话。
    ***
    「世界其实是有根部的。」
    一本钓开始得意地发表意见。「世界的根部是让世界这个空间得以存在、成立的骨干。这个根是相当坚韧,不会轻易枯萎的.否则的话,可能就无法支撑这个世界。不过,小缘小姐不知妳是否知道,除了你们这个世界以外,还有其它的世界存在。我们就是存在于另一个世界的人种。」
    小缘没有回答。现在的她已经陷入茫然的精神状态里。
    「因此,各个世界都有支撑那个世界的根。而这些根部都是相连在一起的。其实这些根就像是一棵树的许多树枝般,都与这棵树的树干相连,并各自支撑一个世界。各个世界都是由这棵树所诞生出来的。知道了这个概念之后——我要问问题啰。」
    小缘哭了。除了哭,实在束手无策。不过一本钓似乎才不管小缘是笑还是哭,继续开心地问着他的问题。
    「如果其中一个世界的根开始腐败了,结果会怎样呢?」没有回答——但是一本钓仍然兀自地点点头。「没错。我们就是要让其中的一个根腐败。把这个世界用核弹头彻底破坏——连根拔起。遭到破坏的根成为大树腐败的树枝,不久这个腐败传遍整个树干,整棵树于是就渐渐枯死了。无法吸取水分,无法发芽,也无法再生——这样一来,会造成什么后果?原本这棵树所支撑的其它的世界将如何是好?」
    这些话语,在小缘耳中听起来好像是从远方传来般地不真实。她只想说服自己,这些话中的故事,和自己的世界一点关系也没有。
    「其它的世界也将失去养分,开始腐败。也就是说,破坏这个世界是我们达成目的的过程,也就是我们的手段——我们真正的目的是最后的结果。」
    ***
    「唯一没有妨碍电波的空间」,是在四楼的广播室。
    广播室是个使用防音隔问建材的正方形房间。这个房间似乎同时兼具监视录像的功能,面对入口的一面墙壁上面架满了宅邸各地的监视屏幕。不过现在每个屏幕的电源都已经被切掉,屏幕上一片静寂。
    几乎是跌跌撞撞冲进来的铁平,不稳的身体直接撞到墙上。靠到了墙后,就再也动弹不得了。颤动的双脚,让铁平必须靠着墙壁才能勉强站立。   
    「恭喜你。你到了。」
    「这里应该就收得到讯号了。请尽速与警察联络。」
    用颤抖的双手取出了手机。手机屏幕上显示着三格的讯号,看样子这里真的收得到讯号了。铁平慢慢举起了手机——往地上摔去。
    「……五十岚?」
    「我,受够了。」铁平断断续续地喘着气。「够了……我……受够了……」
    寒冷让肩膀颤抖着。虽然汗湿了全身,但体内却像结冻般寒冷。脑袋昏沉,连平衡感都几乎丧失了。双脚像铅一样重的动不了。疲劳的感觉从背脊不断扩散到全身上下。
    「我、我才……」铁平流着泪说着。「十七岁而已……」
    日本全国随处可见的「普通」的高中生。每天口中喊着「好无聊」,仅仅「只是」个对未来感到茫然和不安的——
    「高中生……?」
    不过是个高中生的自己,刚刚竟然差一点想要杀了「敌人」。
    这种状况——简直令人难以相信自己置身其中。不仅是肉体,连精神都好像要被撕裂般。
    已经够了。好想睡。好想就这样坐下来好好地睡一觉。什么都不想管了。方才所下的那些决心,已经都不重要了。连现在自己想要做些什么,都失去任何想法了。
    「为什么我非得做这些事不可……」
    「不是为了拯救古都缘吗?」
    「这件事……」铁平困难着呼吸着,问道:「一定非得我来做才行吗?」
    会开始迷惘也是理所当然的。
    为什么这么困难的任务非得交给自己不可呢?为什么自己非得要承受这么多痛苦不可呢?身手比自己还好的人比比皆是,既然如此为什么非得要自己上场与敌人交手呢——这些混乱的思绪充斥在脑中,让铁平几乎失去所有的力气。
    铁平双膝着地,两手撑在地上。
    「你要放弃了吗?」
    「唔呜……」
    ——背后传出了枪响。
    「——?」
    视线开始模糊——连抵抗的力气都失去的铁平,往前扑倒了下去。脸部撞到了地板,鼻子一阵剧烈的刺痛。
    「……打中了……吗?」
    交谈的声音从后方传了过来。看样子背后好像中弹了。还好身上穿着防弹背心,所以除了鼻血以外,应该没有受到致命的伤害——不过,反正已经无所谓了。
    感觉对方似乎正在偷偷观察自己的状况。铁平趴着一动也没动。除了没有站起来的力气以外,心中也失去了再战的意志。
    自己的生命已经走到尽头了吧。实在很倒霉,没想到自己的人生就要这样草草结束了……铁平闭上了眼睛,流下了眼泪。
    「五十岚。」枪之岳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但铁平丝毫没有动静。「你知道我们为什么会选上你当圣诞少年这个角色吗?」
    「因为你是个天才。关于战斗方面的天份,几乎可以用天赋异禀来形容。瞬间的判断力、动态视力、行动力、反应速度,不管是哪一个素质都无可挑剔。这些战斗的才能是你的天份……你不相信吗?事实摆在眼前,你单枪匹马地闯到这里,而对方却是训练、经验都数倍、数十倍、甚至数百倍于你的战斗专家。这样的专家却没有一个人成功地制服你。虽说我们内界人有从旁协助,但真正战斗的人却是你,这样的成果可不是一个普通的人可以办得到的。五十岚,你是个战斗的天才。」
    这真是一段既唐突又意外的话语。
    ——开什么玩笑……?
    铁平是真的心死了。多么好笑的解释啊……战斗的天才?谁管那种东西。我只是个普通的高中生而已。是那种随处可见的普通人耶。为什么现在会在这里受苦受罪,因为一些莫名其妙的理由就把我丢到这里面来打仗?开什么玩笑——这一切全是个巧合。我能活到现在,不过是个巧合,是个奇迹……笑死人了。够了。真的够了。我已经撑不下去了。再也动不了了……
    「死了吗?」
    声音从上方传了过来。对方已经走到铁平脚边附近了。
    ——看吧。我要死了。就要在这里被杀了。真可笑的战斗天才啊……
    「不过,我要说的重点是,」枪之岳不死心地继续说着:「我们并不是基于刚才的理由而选择你的。」
    铁平睁开了双眼.
    「战斗的天份是天赋异禀也罢,判断力、动态视力、行动力、反应速度等素质超乎常人也好,这些都不重要。你听见了吗?你会被选中的目的,就是为了『拯救不幸的少女』。像个白马王子般登场,去拯救身心伤痕累累、整天以泪洗面的不幸少女。我们为了这个目的而有求于你,并不是因为你的战斗素质。你知道选中你的真正的原因是什么吗?很简单。那就是要能『真正的拯救』古都缘——而能做到的人,只有你而已。」
    「……奇怪,这家伙什么时候跑进来的?」
    「一万个人也没有一个可以救得了古都缘。除了五十岚你以外。为什么会是你,为什么非你不可,理由并不是无聊的战斗天份那种东西。而是和战斗天份,格斗能力那些素质毫无关系的部份。因为我们希望你能在更大的意义上,去『拯救』那位少女。」
    「呜哇!竟然还是个小鬼?为什么会在这里啊?」
    「我想你还不了解我在说些什么吧?可能你现在依然对我所说的一头雾水,因为现在并不是看清楚这一切的时候。不过我可以肯定的告诉你——现在的你连目标的十分之一都没有达成。哈哈,真是笑死人了。你这样就满足了吗?五十岚,你到底是为了什么而来到这里的?你的目的是什么?你要拯救的不幸少女现在仍然在哭泣着,你甚至没有为她做到任何承诺。你一事无成,你听见了吗?」
    「不管那么多了。总之先回报——」
    铁平用尽力气转过身子。眼前出现了黑衣人的背影。铁平的子弹比黑衣人的反应还要快一步,击中了他的腹部。接着,又继续对着发出哀嚎而跪下的黑衣人侧面继续开枪。黑衣人倒下后,再补上三枪。
    不稳地站了起来后,铁平环顾房间四周。
    没想到枪之岳竟然站在房间的中央。身上散发着香气,嘻嘻地笑着。
    铁平并不感到惊讶。对现在的他来说,已经没有什么事可以让他感到惊讶了。
    「五十岚真是了不起。差点爱上你了。」
    「快说吧。」
    「我的爱人是圣诞少年~」
    「不要唱歌!」
    膝盖仍然是发着抖的状态。手臂沉重、头部阵痛、肩膀酸痛、胸口闷烧、腰背疲软。心中更是早已失去力量。
    不过自己还是站着——看样子,还可以战斗。
    古都缘。
    同班到现在八个月了。不过却在几个小时前才开始比较了解的同班同学。二人之间的关系仅仅如此。但只要呼喊她的名字就能让全身充满力量,这真是个小说里头才会出现的剧情。
    但小缘正在哭泣。
    ——我必须让她不再流泪。
    「接下来……」这就是我赌命的理由吧。「我该做什么?」
    铁平眼眶泛红、流着鼻血,问道。   

    ***
    「——我们的目标在这个位置。」
    差不多在这个时候,黑衣人也做了状况回报。
    「啥?」速水——已经变回了原本的样子——听了报告后,不禁皱起了眉头。「现在正在交战中?」
    「是、是的。」黑衣人慌忙地点头。「我想,对方应该是客人之一——身上有枪,我们现在正在追捕他。」
    在旁听见的小缘,此时稍微恢复了神智。
    「交战……?」
    恍惚中听见了难以置信的事情。
    对方可是在瞬间就占领了全馆的恐怖份子。竟然有人单枪匹马地冲了进来——太有勇无谋了。
    看样子速水应该也是这么想的。他不屑地说道:「用尽手段宰掉他。记得——把他的尸体拖过来给我看。我要看那蠢货长得什么德行。」
    「速水桑,稍等一下。」
    「啊?怎样啊?」
    速水不耐地转过头去,一本钓用一种奇妙的表情说道:
    「那家伙该不会是那些人吧?」
    速水的动作忽然停止。
    「这个派对是禁止携带武器进来的。研拟过攻击这个宅邸战略的我们,应该再清楚不过了吧。但是他却拥有武器——而且现在还和我们的黑衣宝宝缠斗。这个事实难道还不够明显吗?」
    小缘一个人一头雾水地听着。
    「那些人」——是什么意思啊?实在百思不解。
    「呵呵呵……哈哈哈……」速水突然笑了出来。「哇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那是种近乎异常的笑声。
    不是单纯地因为愉快而从腹部发出来的笑声——反而像是带着复杂情感、参杂着愤怒情绪的疯狂大笑。
    那种笑声令小缘感到背脊发寒,她抬头望向速水。
    「原来如此!是他们啊!他们总算出现了啊!」速水露出牙齿,双眼好像发现猎物般,泛着喜出望外的血丝「一本钓——交给我吧!交给我来料理那家伙!他是我的猎物!」
    一本钓耸耸肩,说道:「请随意。我还正想交给你。」
    速水因为太过亢奋,甚至要用自己的手压住发抖的身体。
    「看着吧——我会彻底解决那家伙的!」
 楼主| 发表于 2007-11-14 16:5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5话  幸福快乐万岁!】

    倒数一小时十三分

    报案中心。
    用公共电话也可以免费拨打的110报案电话,并不会直接通往警察局,而是通往报案中心。报案中心的职员纪录过报案者所说的事件或意外之后,将视状况请警察单位派出警察、救护车或救援队等。
    节日时的报案电话往往比较多。多为一些乐极生悲的庆祝活动或者暍醉酒之人的闹事事件——但是今天是圣诞夜,状况并不会比新年或成人式等重大节庆来得多。因此虽然算是个特殊日子,报案中心值班的职员也比往常多,但并没有多到应付其它重大节日般那么地大量。
    然而——该中心却接到了这样的一通电话。
    报案时间为四分钟前的十点四十三分。报案者为『五十岚铁平』,依他自己所称,是个高中生。报案的大意大概是——『五十岚铁平』受邀参加KOTO社长所举办的圣诞派对,但该派对却忽然被武装集团所侵入,整个宅邸都遭到控制,宾客及仆人等都遭挟持成为人质,甚至有数名人员丧命,报案者是突破重重包围才得以打了这通报案电话,武装集团的装备和人数大约如下——等内容。
    虽然报案者的状况陈述不是很有条理,但约略可以掌握到大概状况。简单地说,就是——
    「你说你们遇到了恐怖攻击?开什么玩笑。」
    电话线那头的报案者焦急地回答道:
    「我没有骗人,已经出人命了!」
    「可是……你报案状况的规模太大了,很难令人相信。如果没有具体的证据的话,警察是不会真正出动的。」
    说明白点,接电话的值班人员根本不打算相信。报案者不禁自言自语道:『这家伙怎么这么不敬业……』
    值班员似乎有听到,但并不怎么在意地回道:
    「总之,要有个证据才可以啦。有吗?那种很明确的证据。」
    『我怎么会有什么证据啦……』
    「所以说,果然只是恶作剧啰?我要挂喽?」
    『等、等等啦.开什么玩笑——我自己都差点没命耶!』报案的少年好像快要失去耐性了,开始吼叫:『真是够了喔!到底要怎样你们才会相信啦!』
    「好、好。我要挂了。」
    『等、等等.拜托相信我——这不是恶作剧!真的有人被杀了——还有许多人被挟持啊!』
    「所以我不是说要有证据吗?没有证据警察不会出动的。要具体的证……」
    碰————!
    「哇!」
    值班员吓得把话筒拿开。这震得耳朵嗡嗡作响的声音是?
    『如、如何?相信了吧?刚刚那是枪声。我就是拿枪和那些家伙对干的。所、所以——』
    「……」
    值班员什么也没回答,皱着眉头的表情就这样僵着——但是,那表情渐渐地改变了。那神情和刚才事不关己的样子截然不同……
    『可恶,连这样子都不相信吗?到底要我怎样——』
    「……为什么?」
    『——咦?』
    「你为什么要战斗?」
    『……』
    「我这样问合理吧?在那里的人都是和你没有关系的人吧?是连一次都没有交谈过的陌生人不是吗——那你又是为了什么愿意赌命战斗呢?」
    『……怎么每个人都要问这些有的没的啊……』少年忿忿地抱怨。
    『人质里面有一个是我的同班同学……我必须救她。』
    『那个同班同学,是你的谁吗?』
    『她——混帐真是啰哩叭嗦气死人啦!』报案的少年终于情绪失控,对着话筒大吼:「女孩子有难——身为一个男孩子去救人家是天经地义的事不是吗!听得懂人话的话就赶快叫警察滚过来啦!」
    ——铁平不知道。
    这时候那个值班员的脸上浮现出了似乎是「说得好」的诡异笑容。
    ***
    挂掉电话,铁平把手机往地上一摔。
    「搞什么东西啊?」
    虽然只是受理报案的值班员,但身为保护市民安全联机的一员,这态度竟然如此随便。看样子对方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把自己的报案当真,随便找个「拿证据出来」的理由,就打算把人给打发走了吧。真是个差劲的家伙。
    「……」
    不过如果换做是铁平自己可能也会怀疑吧。就算不断喊着「是真的!相信我!」,自己也知道这样的说词实在没什么可信度。就算接电话的不是那个不敬业的值班员,恐怕也是会露出难以相信的神色吧。
    ——但奇怪的是,为什么最后突然相信了呢?
    最后的结果竟是,报案中心受理铁平的报案,向警察单位的镇暴小组提出了出动的申请。
    这种完全逆转的结果,让铁平感到十分地不解。
    ——真是有够奇怪……。
    「怎么了吗?」
    站在一旁的枪之岳发问。铁平突然回神。
    「没、没事,没什么啦。对了——」不管如何,至少已经先报警了。接下来要做的事就只剩一个了。
    「小缘现在人在哪里?」
    其实不用继续上火线应该也没关系了吧。
    隶属于警察单位之镇暴小组的专业能力一定远远高过自己的实力,等他们到达进行攻坚一定比自己现在单枪匹马地胡闯硬冲来得有效果吧。或许差不多到了该躲起来,静待整个事件落幕的时候了吧——
    不过自己已经到了无法回头的地步。敌人现在一定正发狂似的企图找出自己。如果是这样,就非战斗不可了。
    ——反正,我已经决定不再迷惘了。
    枪之岳脸上浮出了笑意。
    「五十岚,这几个小时之内你变得有男子气概多了呢。」
    「我本来就很有男子气概。」
    「不,现在的你看起来.一点都不像是独自一个人吃圣诞夜蛋糕的高中男孩了。」
    「不要又提那件事!」
    「好吧,废话不多说……差不多要开始拯救你的公主,古都缘了——准备好了吗?嗯……」
    枪之岳忽然用手掩住戴着耳机的耳朵,表情严肃地问道:「敌人开始移动了是吗……?」
    「喂。怎么了?」
    「五十岚,」铁平从枪之岳的眼中,看到了少见的紧张。「速水真事他——」
    ***
    部下报告说,那个潜入者似乎是往楼上逃窜的样子。潜入者若是『那些人』或他们的同党的话,他会选择往上走的理由很清楚——为了向警察报案。除此之外,没有往楼上走的必要。
    不过还是有令人想不通的地方。如果这个反击是『那些人』主导的话,为什么不直接过来找自己就好?为什么要用向警察报案这种麻烦的方式,而不直接和自己正面交锋呢——
    其实这个点还是找得到解释的方法。那就是『那些人』会害怕。害怕自己插手太深,最后反而把事情搞砸——甚至犯了同样的错误。
    所以『那些人』只好选择这种间接的方式——这样的推测应该合理吧?
    如果这个假设是成立的话,那么那个潜入者一定是这个世界的人。而他通报给警察的情报,其实已经不重要了,因为当警察赶到的时候——一切已经结束了。
    妨碍电波的缺点,就是自己人也无法使用无线通信。所以无法找到那个潜入者的真实位置——但是自己却猜得到。那个潜入者下一个目的地,一定就是自己。对方既然都已经向警方报案了,就不是光靠『拟态』可以解决的。最后还是要正面对决。
    ——所以我只要守株待兔就好了。
    速水真事露出了奸笑——开始进行『拟态』。
    ***
    铁平快步跑下来,皱着眉头问道:
    「源之助爷爷!!?」
    「恩」枪之岳的声音从耳机中传来。他从被监禁的房间中扛了出来。「据情报显示,速水真事也跟着一起出来了」
    「什么意思?小缘应该还被关在那里吧?为什么只把源之助爷爷带出来。」
    「只有一个可能性!!陷阱!!」
    「陷阱?源之助爷爷是陷阱?」
    「没错。速水他们应该已经发现到你的存在了。可能打算以小缘为人质,直接除掉你。」
    「可恶,真麻烦——」
    铁平能一路过关斩将的原因,主要是因为大部分的战斗都是靠奇袭获胜的。但如果是面对面对决的话就很难说,更何况对方手中还有人质。
    ——怎么办?这一仗该怎么打?
    「还有一点要注意的。」
    「——什么啦?」
    「速水真事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又是个出乎意料的消息。
    「…………啊?」
    「五十岚所看到的速水真事——那是他使用『拟态』的能力所创造出来的假象。」
    「我、我听不懂?」
    「他有能变成其它人外型的『拟态』能力。如果他打算直接和你对决的话,一定会先使用那个能力的——」
    「等、等等!我跟不上了啦!」事情突如其来的发展,让铁平的头脑再度陷入混乱。这次的恐怖攻击事件,难道不是那个疯狂的副社长所主导的吗?「所以真正的状况到底是怎样?连速水真事也是冒牌的,因为他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吗——」
    「是的。正如你所说的。」
    等等、等等,所以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现在变成速水真事(?)的人,竟然和枪之岳一样都是内界人——?
    「啊啊啊啊啊啊,越搞越胡涂了啦,那么那个呢?那个叫做一本钓的家伙呢?」
    「嗯。他也拥有『拟态』的能力,而且——」枪之岳用冷酷的声音说道:「其实可以说他才是这次事件的首谋者。」
    「什么意思——」正要发问的铁平,话头被打断了。「——可恶!」
    敌人的子弹打到楼梯的扶手——行踪已经被掌握了。铁平边跑边扣着板机反击。
    ***
    「现在应该打得如火如荼了吧。」
    速水离开之后,一直沉默的一本钓,突然开口了。
    小缘慢慢地张开了双眼。其实头仍然昏昏沉沉的,光是要保持清醒就十分痛苦了。由于一直被绑着,体力也不断地流失。全身上下都被疲倦感侵蚀。
    自己可能就要这样被杀掉了吧。昏昏沉沉中,这样的想法若隐若现。虽然有人正在与这些坏人缠斗,不过这种有勇无谋的举动,应该撑不了多久吧。不管那个人有多么地高明,要和这些异常的怪人对决,是不可能有胜算的。一开始的立足点就不平等了——因为这些怪人,来自其它的世界。自己活到现在所建构起来的常识体系,已经完全瓦解了。连续遇到这么多超乎理解范围的事,现在就连自己将要被杀了都没什么真实感了。什么感觉都没有,心中感到一阵空虚。
    『我已经在这个梦想之中了。』
    妈妈的声音忽然在小缘的脑中响了起来。……糟糕,怎么忘了呢?
    幼时自己决定赌上一生守护的梦想——妈妈的梦想。
    没想到就要在今晚结束了。很讽刺地,同样都是圣诞夜。
    ——对不起,妈妈。
    我没有保护妈妈的梦想到最后一刻。……妈妈,妳会原谅我吧?
    这种超乎想象的事态,本来就不是我们自己可以掌握的。自己会如此无能为力,也是没办法的啊。而且,其实自己已经算是很努力了吧。
    瞄了一眼一本钓。他坐在地板上,看起来好像很累似的——低着头、垂着肩的他,似乎连内心都十分疲劳。不知道为什么那个人看起来会浑身散发那种消极的能量。想到这里,小缘忽然想起刚才他所说过的话,不禁问他:「那个……」
    「……嗯?」一本钓慢慢地抬起头,他的表情看起来还是十分疲劳。「怎么了?小缘小姐?」
    「为什么你们想要摧毁……」
    一本钓点了点头。「小缘小姐你指的是另一个世界吧?你要问,为什么我们要摧毁另一个世界是吗——」
    小缘点头。因为躺在地板上的关系,连点头的动作都很难做出来。
    「我发现速水桑的时候——当然,不是真正的『速水真事』,是现在正在拟态『速水真事』的那个速水——那时候的他,已经奄奄一息了……身体和心理,都伤痕累累。」
    说到这里,小缘想到一件事。
    这二个人,到底是什么关系?
    「速水桑失去了活下去的希望和力气,几乎可以说是已经在等死了,就像个行尸走肉一样。原本也曾经这样子过的我,看到了和自己有着相同处境的他……同情?可能是吧。不过我并没有打算施舍他什么——只是,一个人失去活下去的希望是很痛苦的,所以我给了他一个活下去的『目的』。也就促成了这次的事件。」
    一本钓没继续看着小缘。他的视线空虚地望向远方,自言自语地径自说着。
    「有了『目的』的速水桑,终于回复了活力。好像是光想到将要做的事就很愉快似的。我看他那样子也很开心。——但是……」一本钓「呵呵」地笑了,好像是在嘲笑自已一样。「可是我的『目的』却不只如此。我的『目的』更为远大,希望这次的行动可以达成这个『目的』,不行的话,至少也要能尽量接近一点也好。」
    这时候,一本钓转过头来看着小缘。
    小缘并不懂一本钓在说些什么。与其说一本钓是在向小缘说明原委,不如说是他说给自己确认的独白。
    一本钓继续说着,无视于小缘的一头雾水。
    「可以的话,我希望妳也能帮我。」
    ***
    铁平冲到了一楼,完全没有停下脚步——就看到了那个画面。
    无视于耳边传来的凄惨无比的哀嚎,铁平不断地冲刺着,完全没有停下脚步的意思。
    眼角余光看见的是,被黑衣人架着、双手被反绑在后,头部被枪抵着的源之助。
    「站、站住!」黑衣人把枪用力顶住源之助的后脑勺。可能因为对方也承受着与敌人正面交锋的压力,因此从防毒面具底下传来的声音有点焦急。「不停下来的话,这老头的命——」
    铁平的回应,是枪声。
    第一发子弹擦过黑衣人的肩膀,黑衣人愣住。第二发子弹擦过源之助的耳边,源之助「噫」地惊呼一声低下了头闪避。
    铁平继续开枪。子弹就像连发的箭矢般不断疾射出去,被架在前方的源之助就暴露在弹雨之中。看着手中的人质「呜哇!」  「呃啊!」不停地哀嚎,黑衣人却因为铁平开枪的动作太过突然,早已失去先发制人的机会。
    这就是铁平的战略。
    终于,黑衣人整好态势准备向铁平开枪——已经太慢了。
    铁平已经冲到眼前了。
    手枪迅速越过源之助的侧脸,「咚!」敲在黑衣人面具的镜面上——强化橡胶弹灌射进去。黑衣人眉问中弹,脑袋倏地后仰,铁平顺势整个人冲进黑衣人的怀中,二人倒下的同时,铁平的手肘已经就着体重的力量,猛地钳在黑衣人的喉咙上了。
    「……」
    大口大口地喘着气,铁平站了起来。黑衣人已经昏厥了。
    源之助也昏倒在地。全身被强化塑料弹乱击,倒地不起是正常的。能活下来已是奇迹了。
    不过重点是——
    铁平把枪口朝向源之助。源之助翻着白眼一动也不动。
    哪一个?铁平的牙齿微微发颤。眼前这人是真的吗?还是速水的『拟态』?
    枪之岳简短地说明过何谓『拟态』的能力。既然已经一脚踏入了用常识所不能理解的世界里,这种状况下,枪之岳也没有说谎欺骗自己的理由了。因此,是真的有『拟态』这种能力,而速水就是拥有这种能力的主人。
    可是破解『拟态』的方法却不得而知。
    眼前的老人,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铁平看了看周围。没有其它的人影。昏厥在地上的黑衣人,从他破掉的护目镜中看到的长相,也很明显地不是速水。还是说这个黑衣人才是速水现在『拟态』的模样?这样一想,实在没完没了。
    但就推测,眼前的源之助,还是最有可能的。
    ——因为枪之岳说过,速水出动了。
    速水既然出动了,那这里却没有速水的影子,实在不寻常。也就是说,眼前的源之助可能正是速水的『拟态』。
    「……」
    不过铁平却无法下定决心扣下板机。
    要把这个躺在自已脚边,毫无防备的老人当成冒牌货,实在有点困难。就算真的是速水假扮的——那事情也太容易了点。如果在这里扣下板机的话,就等于宣告速水输了。事情绝不会这么单纯。
    「可恶……!」答案到底是什么?哪个是真的?哪个是假的?「到底是哪一个啦……?」
    「两个都是。」
    声音突然从背后传出。
    喉咙瞬间被钳住,连惊叫都来不及。脖子被牢牢扣住了——但是,却只有感觉?
    ——什、什么?
    用手摸脖子附近,确实感觉到一双粗壮的手臂——可是眼前却没有看见任何东西。好像被个透明人从背后扣住脖子一样。
    疑惑让反应变慢。想要把枪转到后方反击,却发现意识已经逐渐模糊。
    ——糟、糟了……!
    人类的颈动脉只要被锁住,只要七秒就会昏厥。现在已经接近极限了——
    「……!」
    眼前化作一片空白。
    「看样子你似乎知道『拟态』的事。」速水的声音在无人的空间中响起。「但你对『拟态』的了解,似乎仅只于皮毛而已。」
    原本空无一物的眼前——速水真事忽然出现了。
    「『拟态』是利用错误的情报讯息让对方误判的能力。」速水俯瞰着躺在地上的铁平,说道:「而情报讯息,不一定要是人的型态。」
    速水的脸上又浮出了那个熟悉的奸笑。
    「也就是我释出了『你的眼前没有人、空空如也』的错误情报,让你的眼睛产生了误判。……不过这样子做会有一种困扰。那就是不能让自己身外的物品跟着产生相同的效果。」
    自己身外的物品——指的就是服装。
    虽然可以让自己的身体透过『拟态』变成『看不见』的透明人,但却不能让身上的衣服和饰品也跟着『看不见』。
    也就是说,眼前的速水是一丝不挂的。
    速水对自己衣不蔽体毫不在意,弯腰捡起铁平的枪后,毫无预警地往铁平腿上开了一枪。
    「喔。橡胶弹啊。真是不干脆的玩意。」
    速水随手抛掉铁平的枪,这次捡起了那个倒地黑衣人的枪。
    「……真没想到你竟然就是那个潜入者。」速水把枪口对准了铁平,说道:「算你行,竟然给我闹到这种程度。我真该好好夸奖你。」
    「唔、啊……」
    铁平勉强动了动眼睑——刚从昏厥中醒来,目光的焦距依旧模糊。
    「但是,已经结束了。你就乖乖地——去死吧。」
    板机,扣了二次。
    ***
    「……不行了吗?」
    一本钓自言自语地站了起来——走到小缘的跟前。
    「咦……」
    「速水桑应该差不多要回来了。所以……」一本钓空洞的眼神慢慢逼近。「我得开始我的工作了。」
    「……!」
    竟然忘了这件事——
    他们二人的目的就是用『拟态』的能力化身成源之助和小缘,最后在这个事件中脱身。而速水已经选择了源之助。
    那么接下来就换自己了。
    「不、不要——」可怕的画面闪过脑海,小缘哭着求情。全身被剥得精光、肌肤的直接接触……越想越是可怕。「住手……住手……求求你……!」
    「抱歉。」一本钓一脸抱歉地闭上了他那眼角下垂的双眼。「忍耐点。」
    他的手,慢慢伸到小缘胸前。
 楼主| 发表于 2007-11-14 16:5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6话  决一死战万岁!】

    倒数四十三分

    正当一本钓的手要触到小缘衣服领口的时候,房间的门开了。
    「——喔?」正要进门来的速水停住了脚步,奸诈地笑着。「正在读取情报中啊?」
    一本钓嘿嘿地笑着答道:
    「已经结束了喔。」
    ——咦?
    小缘惊讶地抬起头。不过一本钓却把她的头压了下去,用小缘才听得到的声音说——不要说话。
    小缘虽然困惑,却也照办了。
    速水并没有看到二人之间的小动作,继续问道:「如何啊?少女肌肤的触感?」
    「速水桑,你这样问好像老头子耶。」
    「真是的。开个玩笑你干嘛又认真起来。……对了,你的『拟态』已经完成了吗?」
    「嗯,小缘小姐的胸部意外地丰满呢。我是说真的。」
    「你自己还不是个老头子。」
    小缘越来越胡涂。完全摸不透一本钓的意图。
    呃——小缘头发突然被扯住,身体被蛮横地拉了起来。痛苦呻吟中,小缘勉强睁开一只眼睛,眼前出现的是速水的脸。
    「喔。好像稍微被欺负过的样子。脸上表情颇煎熬的。」
    虽然其实自己没有被一本钓怎样,但没想到看起来却是那么狼狈。不过现在毕竟不是担心自己外表的时候。
    「你那边料理得怎样?潜入者呢?」
    「喔,轻松获胜。没什么了不起的啦。」速水耸耸肩。「说真的,还蛮失望的。没想就这样就结束了。」
    「说的也是。不过总之是解决了眼前的障碍了。……源之助社长呢?」
    速水的装扮和离开的时候不同,上衣已经脱掉披在肩上。赤裸的胸膛上有几滴鲜血,小缘看到这里,不禁倒抽了一口气。
    「……嗯?啊,这个啊。」速水注意到小缘的视线,用手指捺掉了血迹。
    「这是那个潜进来的家伙的血啦。溅得到处都是。」
    「……潜入者,是谁啊?」
    速水似乎想到什么似的,挑了挑眉,嘴角邪恶地扬起。
    「对了、对了。有个好消息要告诉妳。」速水十分愉快地说道:「听了不要吓到喔。那个溜进来的小老鼠是——」
    小缘听见了,但却流不出眼泪。
    ***
    「……」
    枪之岳默默地站着。
    她的影子悠然地映着,看起来写意自如,没有故作轻松的样子。似乎毫无所图的举动,只是单纯地「站着」——好一幅超然的画面。
    长长的走廊中,枪之岳的目光,无表情的看着眼前的画面。
    少年——无声无息地仰躺着。
    左胸——染着片片血迹。
    她静静地站在少年的头部旁边。
    完全窥伺不出任何表情的、冷冷的眼神,就这样默默地盯着——然后,
    「——噗叽!」
    枪之岳忽然用高跟鞋的鞋跟踩住了少年的脸颊,发出了像是青蛙被踩扁的声音。
    「果然,」枪之岳瞇起了眼睛。「还活着。不愧是拥有蟑螂般生命力的男人。」
    「嘎咕嘎咕嘎嘎……」
    「你那样嘎嘎嘎地叫我怎么会听得懂。」
    「噫咿噫咿——我又没讲话!」脸颊摆脱高跟鞋凌虐的铁平,仰起头来大吼——不过,马上就疼地哇哇叫,难以置信的痛觉瞬间袭击全身。「好痛啊!好痛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这是怎么回事?我的妈啊,怎么会这么痛!」
    「你没事吧——应该不可能会没事。手臂都被子弹贯穿了。」
    「贯、贯穿?哇哩咧!什、什么鬼?怎么知道了以后,感觉更痛了啊啊啊!……喔?」本来在地上痛得打滚的铁平,忽然停了下来。他的目光停在某个点上。
    「怎么了?」
    「没有啦……只是有点奇怪。」眼前戏剧性的一幕,甚至可以让铁平暂时忘了身体的痛苦。
    「为什么妳连内裤都是红色的啊——嘎咕!」
    「……真是令人傻眼的生命力。」
    「嘎咕嘎咕嘎嘎咕……」
    结果铁平脸颊两侧都尝了高跟鞋之吻。
    「这是对待受伤之人的态度吗……」
    边抱怨边检查自己的伤势。果然正如枪之岳所说的,左肩——正确的说应该是左手上臂有个前后贯穿的弹孔。已经泛黑的血迹,溅开的痕迹不仅止于左臂,连整个左胸都被染上了一片黑红。
    「呜哇!我该不会其实是死了吧?」
    「我也搞不懂。为什么你伤成这样子还不会死?」枪之岳依旧面无表情地盯着铁平看。
    「为什么你的运气这么好?」
    「运气?并不是好吗?」分明痛得要命,铁平却硬要摆出得意的笑容。「这是战略。」
    「……战略?是吗?是有那么点鬼点子的感觉。」
    枪之岳蹲了下来,拍了拍铁平的胸前。
    拍到的并不是铁平那属于少年的平板胸肌——
    而是那个『看不见的背包』。
    ……铁平在跑下楼的时候,就想到了。
    ——状况,越来越险恶了。
    身体的疲劳已经到达了极限。行动已经越来越迟钝。在这种状态之下遭遇伏击,真的能顺利躲过吗?到目前为止都是靠防弹背心免于遭受致命的打击,但是防弹背心这道防线,也总有被识破的一刻。
    必须再找个防身的『盾』来保护自己——此时想到的,就是『看不见的背包』。
    没有时间去思考效果如何。铁平一想到就直接把背包从背后拿下来『背』在胸前。并刻意把背包的开口朝向前方。
    大成功。
    速水对着毫无抵抗的铁平连续开了二枪。第一枪射进了背包里,飞到另一个空间去了。而射击姿势随性的速水,手腕却因为第一枪的震动而偏掉,造成他的第二枪偏到铁平的左手臂上。
    然后,从手臂中激烈喷出的鲜血,模糊了子弹命中的位置。
    速水误会了。在还没有确定第一枪命中的时候,就开了第二枪的他,看着飞溅出来的鲜血,误以为那就是铁平殡命的证据。
    虽然自称这一切都是战略——不过就连铁平自己,都对于自己戏剧般的好运感到不可思议。想着运气再差一点就将命丧黄泉,不禁脑中一片混乱。
    这实在太扯了一点。
    「真是有够夸张。」铁平不由自主地笑了,虽然每笑一次痛楚就传遍全身,还是忍不住地笑着。「嘿嘿,难道我是不死身吗?嘿嘿、好痛、嘿嘿、好痛……」
    「……」
    「嘿嘿嘿……干嘛啦?干嘛用那种眼神看我?」
    「没什么特别的意思。」
    「……真奇怪。从一开始就莫名其妙。——算了,休息时间结束!」
    只有声音有气势而已,铁平右手撑着地板吃力地试图站起来。左臂激烈地疼痛着。「痛痛痛痛……有没有布之类的啊?」枪之岳没有回答,却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了一张白布,帮铁平包扎、止血。
    「谢啦!」
    语毕,铁平用两膝和右手撑着身体,好不容易才勉强站了起来。……但是,
    「——」
    意识却逐渐模糊。
    全身早已汗湿。光是用手撑起身体站起来这么简单的事,就已经喘息不已,视野模糊了。勉强用手抵着墙壁,才能让摇晃的双脚勉强站着,却无法止住两脚的颤抖。
    闭上双眼——数到三。
    张开眼睛。
    枪之岳看着自己。
    铁平虽然想说些什么,但声音却卡在喉咙发不出来。
    「……已经,够了吧。」这次换枪之岳说了。「五十岚,你已经做得够多了。差不多该是休息的时候了。」
    「……」
    「身上背着三百条人命,与战斗经验、实力以及数量都在自己之上的对手交战,更留下了英勇的战果。就算在这里停手了,也没有人会怪你的。真的辛苦你了。」
    「……」
    「真的……辛苦了。」
    ——我可能真的快不行了。
    铁平苦笑着。
    不管从哪个角度看,不管闭上眼睛再打开重看几次都一样,枪之岳的表情看起都是那么悲伤。怎么看都不像是以前那个冷酷无情、落井下石、白目到家的枪之岳。
    这根本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枪之岳这女人不可能有这种表情——绝对不可能。
    「搞错了吧?」铁平笑了。「妳的角色不是这样演的吧?」铁平在心中独白。
    再一次闭上眼——重新数到三,睁开。
    ——看吧。果然没错。
    果然只是自己的错觉。
    枪之岳的脸上一点悲伤的痕迹都没有。正常的枪之岳回来了——
    「……五十岚,你的运气为什么会这么好,让我来告诉你原因吧?」

    「喔?是什么?」
    「你没发现吗?」
    忽然又有种不详的预感。
    枪之岳开口了——带着优雅的笑容,用很温柔的口气。
    「因为今天是圣诞夜。这是个充满奇迹又神圣的夜晚。你就是今晚的奇迹。」
    铁平,哼,地笑了。
    「说得好。」
    ***
    那个和恐怖份子战斗的人,是铁平。
    被杀的人,也是铁平。
    不可思议的,眼泪没有流下来。虽然心中充满了悲伤的感觉,不过因为之前就已经认为铁平死了,因此现在又听到一次铁平的『死讯』,反而哭不出来了。而且这件事本身就不是只有悲伤的情绪而已……
    小缘一直在想——
    铁平为什么要战斗呢?
    速水、一本钓带着小缘——离开了房间,到了走廊上。
    小缘被反绑在背后的双手,被速水抓着,身体被押着走。绑在脚上的绳子才刚被解开,因此脚步仍然踉跄。
    「我们要把妳交给黑衣宝宝看管。」走在前面的一本钓说道。「我们接下来就要进行妳和源之助的『拟态』,因此妳和源之助接下来的存在就会成为障碍。因此你们连尸体都不能留下,我会要求离开这里的黑衣宝宝把你们带到没人的地方杀掉。并且用不会被任何人发现的方法处理你们的尸体。这样一来我们就将完全取代你们了。」
    速水皱起了眉头。「没必要解释得那么清楚吧?反正都要杀了他们了。」
    「别这样嘛。至少告诉他们等一下会发生什么事吧。总比到时候突然失控来得好,而且什么都不知道就死掉实在太可怜了。」
    「可怜?拜托。这是等会要下手的人说的话吗?」
    呵呵呵,速水笑道。
    把这些对话当作耳边风,小缘自顾自地想着。
    ——铁平知道吗?这两个人的真正身分。
    刚才速水很得意地说过那句话。
    「那个臭小鬼,竟然知道『拟态』的事,不过他还是不是我的对手——」
    铁平知道『拟态』的事。
    虽然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的,可是他确实知道『拟态』的事——也就是说,他知道这两个人是『另一个世界的人』这个事实。
    可能就是因为他知道了,所以才决定和他们正面冲突。
    「……」
    难道他都没有一点的迷惘吗?
    难道他完全没有想过这么做根本就是自寻死路吗?
    「把小缘小姐交给黑衣宝宝之后,就把其它的客人全部杀掉。」一本钓继续说着:「我们将会使用VX毒气杀死所有人,装着VX毒气的炸弹已经装置在会场的某处了。接下来只要引爆即可。总之,使用化学兵器,才有恐怖份子的感觉啊。」
    「轻而易举。」
    「当然使用毒气也比较万无一失。所有的目击者都必死无疑,也代表所有的不安要素都将被消除。其实等到事情告一段落,我们也会杀掉所有的黑衣宝宝,这样就算到时候有人怀疑我们,也没有人能出来作证了。」
    「所以才要连指纹都复制啊。就是这样才会变得这么麻烦。」
    敌人是『另一个世界的』——如字面所示,对方是来自不同次元的人,和自己属于完全不同的存在。除了可以用『拟态』的能力改变自己的外表之外,身边还带了许多恐怖份子作为帮手。铁平难道不认为和差距这样悬殊的对手对抗,毫无胜算吗?
    「啊,一本钓。你身上有枪吗?」
    「怎么?速水桑,你自己不是也有?」
    「我的子弹用完了。也没有预备的子弹。而且我的枪和你的口径不同,所以不能用你的子弹。」
    「所以你要我把枪借你?那我自己怎么办?」
    「反正你枪法那么差。说不定对方还有什么把戏,还是把枪交给我比较好吧。」
    「……还真谢谢你啊。」
    对于铁平的行为,除了有勇无谋之外,小缘不知道该说什么。
    ——但是铁平还是挺身而出了。
    就算知道危险,铁平还是勇敢地站出来了。
    铁平为什么愿意这么做。他有什么目的,是什么驱使他这么做的——
    「……话说回来,」一本钓有点讶异地说道。「黑衣宝宝们都跑去哪里了?从房间出来到现在也经过不少时间了,怎么一个人都没看到啊?」
    「说的也是。刚才还有不少人的啊。」
    「真奇怪。该不会偷懒去了吧……」
    咚——
    一本钓的颈子忽然用一种一般人无法做到的角度往旁边弯曲。
    「——!」
    速水的反应十分快,马上就把小缘拉到自己的前方——当作人质盾牌——背后则紧贴着墙壁。
   「一本钓!」
    一本钓对于速水的叫唤毫无反应。躺着的身体背对着速水一点动静也没有。速水虽然靠着墙壁等着响应一会,但看一本钓没有反应,随即咬着牙压着小缘的身体冲到转角的另一头去了。小缘被压得几乎无法起身,勉勉强强才抬起头。
    ——什么?
    走廊转角的另一头。
    前方大约十公尺的位置——
    「我记得有这种说法。」
    第一次,毫无头绪地遭到子弹乱击。
    第二次,败给了『拟态』的能力。
    「……小子。」速水恨恨地说。「不要给我太嚣张……」
    「『事不过三』——」五十岚铁平站在那里。「决一胜负吧。」
    ***
    小缘马上就想到的却是:
    「啊、啊啊啊……」
    ——太危险了!
    铁平的样子,看起来糟透了。虽然身上依旧穿着一个半小时前的那件礼服——但说是礼服也已经不再是礼服了。外套已没有穿在身上,衬衫破烂不堪,裤子在大腿的部分破了好大一个洞。左手腕被鲜血染红,连站着都有困难的身体,斜斜地用右肩靠在墙上。脸上到处都是擦伤,左眼睑大大地肿了起来。
    还有——拿着枪对着这边的右手,很悲惨地不停地抖动着。
    「唔、唔唔……」
    ——为什么不逃呢……?
    这样绝对会死的。
    谁都看得出来铁平已经到了极限了。现在马上倒下去都有可能。他应该马上去医院,而不是在这里。
    「唔唔……」
    ——太勉强了。可是……
    「呜呜……!」
    ——可是为什么会这么开心呢……?
    小缘哭了。
    到目前为止所发生的事,都超出了小缘的理解范围。这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不只狠狠伤了小缘的心,更凶暴地破坏一切。自己就像个任人摆布的陀螺,不停地被夺走一切,不断地绝望。早就放弃求生希望,接受了自己将要迈向死亡的事实。——反正,自己早就放弃一切了。
    但是眼前这个人,把自己这种懦弱的心粉碎了。
    五十岚铁平。
    『所以说,我也不是不懂孤单一个人的寂寞啦。』
    『我们是真正的朋友。』
    为什么他总是在自己非常懦弱的时候出现呢?当自己需要被拉一把的时候——就偏偏在这种时候,他就刚好出现呢?
    有一点可以确定的是,站在那里的铁平,代表着『希望』——可以克服一切的『希望』。
    这么一想心中忽然轻松了些。那些让自己无法释怀的心锁,也像就这样解开了,就连眼前都豁然开朗。
    ——一定没问题的。
    虽然铁平已经伤痕累累、脚步踉跄了。
    ——一定还有机会的。
    就这么想吧。
    只要铁平在,就没问题——一感到安心,眼泪忽然滴了下来。
    「铁——」
    声音却被枪声淹没了。
    右腿忽然伴随着强烈的痛觉渗出了鲜红的血液。
    「啊——」怎么会这样?「啊啊啊啊啊啊?」
    膝盖因为剧痛而弯了下去,身体却被硬扯了起来。
    「呜、呜啊啊……!」
    「就是这样。」速水的声音从后面传来。「我随时可以杀了她,毫无犹豫。」小缘勉强地抬起头看着铁平。铁平拿着枪什么话也没说。
    「和源之助那时候不同。我随时会开枪。这样你懂吗?」
    「……」
    「听懂的话就把枪丢了。」
    「不、不行……!」
    被枪击中的大腿,已经染成彻底的鲜红色,麻痹的刺痛感蔓延全身。虽然脸上早已布满汗水和泪水,但小缘还是拼命吶喊:「不要把枪丢掉!不要管我了!」
    小缘开始讨厌自己了。
    ——在这种节骨眼,这么关键的场合,自己却只会扯铁平的后腿……!
    实在糟透了。结果自己是如此地无能,什么都帮不上忙。
    「铁平,不要——」
    但是铁平什么都没说,就把枪丢了。
    咚匡!手枪被抛在铁平和小缘之间,转动着。
    「啊、啊啊啊……」
    「很好很好,好孩子。」就算不看也可以想象速水那扭曲奸笑的表情。「很听话。」
    「……」
    铁平看着这边,毫无表情到近乎可怕的程度。
    小缘感觉那好像是在责备自己的表情——虽然不管发生什么事,铁平都是绝对不会怪自己的那一个——但小缘还是忍不住说了。
    「对不起……」眼泪又掉了下来,小缘不断抽泣着。「对不起、对不起……」
    对不起,帮不上忙。
    对不起,扯你后腿。
    对不起,什么都不会……
    「对不……」
    「——我说啊,速水。」铁平突然开口。「我看你差不多该放弃了吧。」
    铁平忽然说了令人意外的话,小缘不由得眨了眨眼表示疑惑,原本要滴下来的眼泪就这样在眼里打转。
    「你不会还没看出来吧。」铁平耸耸肩。「这一个小时之内,你记得你见过几个你的部下啊?」
    速水沉默了。没有回答。
    「我总共打倒了二十七个人。也报警了。你们的计划可以说完全失败了。」
    二十七个人——小缘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一个人吗?只凭一个人就打倒那么多人?
    如果这是事实的话——那铁平到底是怎样的人?该不会连你都告诉我你是『另一个世界的人』吧?
    小缘想到这里实在有点惊讶,但也有点好笑。——不过速水哼了一声,说道:「那又如何?」声音里听不出来一丝不安,依旧平静。「到时候我们只要用『拟态』就可以达到这次行动的目的了。部下里面只有极少数的人知道『拟态』这个能力,反正到时候我会把这个会场里的所有人都杀掉。当然包括那些知道这个秘密的部下。」
    「用『拟态』的能力……嗯嗯,我懂了。」想通怎么回事的铁平点了点头。「你们该不会就是为了想成为谁而挟持这个会场的吧?你要变成谁?该不会是小缘的爷爷吧?」
    「你……?」
    「所以说你想变成KOTO的社长啰?我说中了吧?」
    「该不会……」速水的声音有点意外。「什么都不知道吧?」
    「喔?恩。确实如此。」铁平的表情有点不自在。「对方只告诉了我片段的东西。关于『拟态』我也是刚刚才知道的。话说回来,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你当上了KOTO的社长之后到底想要干什么?」
    「……」
    小缘感到气氛无言地凝结了。   
    不知道理由与目的——却奋而起身应战?
    看样子是真的不知道,速水哑口无言。
    不过小缘知道,铁平这么做,绝对不是毫无目的的。
    虽然不知道敌人的理由与目的——但是一定有什么理由让铁平挺身而出。这样才像是他所了解的铁平。
    「现在是怎样?我完全搞不懂你到底在确认什么东西。已经没有时间了,快点回答我吧,速水,不,变成速水真事的人,你到底是谁?你应该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吧?」
    「……没错。」
    「那你是谁?和枪之岳一样都是内界人——」
    「别把我和那些人混为一谈。」
    突然——
    速水又朝小缘的左手开了一枪——虽然子弹只是擦过去,但是却溅出了大量的鲜血,紧接着是剧烈的痛楚从伤口传遍全身。
    又开枪了。
    「呜呜……!」
    速水把枪口对着小缘的后背,用低沉的声音说道:「我真的会动手喔。」
    「等、等等!我知道了——是我不好!」铁平慌慌张张地说:「那你到底是谁?哪个世界的——」
    「『第二世界』。」
    二人从刚才起的对话,不知何时开始已经超过小缘理解的范围了。虽然铁平并不知道所有的状况,但至少是比小缘还要更深入了解整体的情况。
    但这次速水所说出来的话,似乎也超过了铁平理解的范围。「……咦?」铁平一脸疑惑。
    「那不是只是像桥梁一样的空间吗?」
    「那里本来是我们的世界。」速水的口气很冷淡——一种带着强烈寒意的冷漠。「都是被『第一世界』的家伙给干掉的。我们的世界已经完全不像是一个世界了。你用想的也知道吧?如果只是用来联络用的空间,为什么要用『第二世界』那么正式的名字?正如字面所示,我们那个世界是第二个被发现的世界——所以才叫做『第二世界』。现在会用桥梁去称呼它,只是因为不透过『第二世界』,无法往来于『第一世界』和『第三世界』之间的缘故。」
    「……」铁平惊讶得说不出话来——不过口中还是不由自主地念着:「什么……竟然还有这样的过去……」
    「我要复仇。」
    速水用近似独白的方式说着——那感觉有点像一本钓。
    「我要向夺走我们的世界的人复仇。我要让那些人知道那种被剥夺的痛苦、悲伤和悔恨,为了达成这个目的,我们必须要获得这个世界。」
    这就是一本钓所说的真正的『目的』吧……小缘想着。虽然事情的来龙去脉还不是真的十分清楚——但至少『复仇』这件事,就是让原本已经放弃自己的速水,重新找到活下去动力的『目的』吧。
    ——不对。
    记得一本钓还有继续说了些什么?
    还有后续的目的。真正目的中的『目的』到底是——
    「——咦?」
    铁平突然眨了眨眼说道:「你说什么?」
    对于铁平这个回答感到不解的,似乎不只小缘而已。速水也感到奇怪地发出了「啊……?」的声音。
    「你刚才说了什么?」
    「我不是说我要——」
    「复仇?你说你们一手导演这次的事件都是为了要复仇?」
    「……没错。」
    「就是为了这么无聊的理由吗?」
    「你——」
    不只速水,连小缘都说不出话来。
    铁平忽然发怒了。
    眉毛上扬,眼神凶恶——铁平真的生气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十分愤怒而忘却身上伤痛的关系,原本靠着墙的身体挺直了起来,铁平用双脚稳稳地站着。
    「无、无聊?」速水也愤怒地吼了回去。「你知道我们当初是怎样活过来的吗?你凭什么——」
    「无聊的人是你!」铁平的生气没有止息。「被欺负了就要讨回来——这是一定要的,是男人都应该这样子。但是——你为什么……」
    铁平正面睥睨着速水。
    「为什么你不堂堂正正地靠自己复仇呢?」
    「——」
    「把无关的人卷入,伤害他们——这算是复仇吗?你能坦荡荡地说……自己绝对没有从小缘他们身上夺走什么吗——你能说自己和那些内界人所做的事不同吗?」
    速水没有回答。不过小缘认为,速水应该是无法回答。
    「我没说错吧?你这种做法不是前后矛盾、自打嘴巴吗?——你听好了,报仇不是坏事,该报的仇就去报,尽管去找你的冤家好好解决。可是有一点你要给我记住——」
    「你能伤害的人,在这个世上只有一个,就是你自己而已——」
    铁平的声音回荡在走廊中——
    回音还在回荡,铁平又大声喊了出来。
    「古都缘!」
    名字突然被喊了出来,小缘有点惊吓,肩膀震动了一下。
    「嗯、嗯?」
    「我所认识的小缘——」铁平的眼神这次炯炯有神地盯着小缘看。「不是这么软弱的女孩!」
    小缘倒吸了一口气,想哭的感觉又涌了上来。
    ——铁平,为什么你……
    总是能……
    ——说出那么棒的话呢?
    没错。
    我心目中的『古都缘』,保护着那个重要的梦想的『古都缘』。
    不应该就这样放弃自己。
    不管那些人的理由和目的是什么,都不重要。只要这件事是错的——五十岚铁平他就会站出来。
    那么,自己又要为什么而奋战?
    ——我不是有要守护的梦吗?
    守护妈妈的梦想。
    ——就是我的梦不是吗?
    所以古都缘也要——战斗!
    坚强的意志终于显现在脸上。铁平看了小缘的表情,笑了。
    「让我看看妳的毅力吧——!」
    小缘用力地从丹田回答。
    「嗯!」
    ***
    铁平和小缘同时动了。二人完全没有打暗号——就像事先套好招一样,动作配合得天衣无缝。
    铁平向前方往刚丢下的手枪方向飞扑出去,小缘则扭身往旁边闪去。
    茫然中的速水对二个人的反应措手不及。慌忙举枪——
    ——哪一个?
    要射哪一个?
    虽然迷惘,但速水的手指还是先动了。子弹击向他一开始就决定要杀的小缘身上。
    子弹命中了小缘的侧腹,飞溅的鲜血好像是在告诉速水先打小缘这个决定是正确的。
    视线转往唯一剩下的目标。这次真的要把之前没有了结的猎物给亲手终结了。
    ——我比较快!
    扬起手腕,瞄准目标。扣下板机后,一切就结束了。
    这时候——忽然看到那小子爬了起来。
    竟然,笑了?
    宛如要人有射他似的,把胸膛挺了出来。
    「——!」
    速水咬着牙,扣下了板机。
    高速发射的子弹撕裂了空气,瞬间就到达铁平的胸前——
    「?!」
    却凭空消失在空气中了?
    「什么——!」
    「回去洗把脸——」五十岚铁平怒吼。「穿好裤子再来!」
    铁平的子弹,击中了速水眉间。
 楼主| 发表于 2007-11-14 16:57 | 显示全部楼层
【epilogue】

    倒数十七分

    镇暴小组压制了恐怖份子。
    整个镇暴小组的人数多达五十名,攻坚前后耗费不到十数分钟,恐怖份子就开始溃逃。由于恐怖份子大多分散在广大宅邸的各处看守,所以很快地就被镇暴小组压倒性的数量给制服了。
    目前的状况已经比较缓和,因此在大门大约有十几名镇暴小组的成员待命。他们排成一列铜墙铁壁,防止恐怖份子企图从大门逃走。
    而其中的一名『镇暴队员』,却趁伙伴正在奋战的时候,偷偷地溜到了白雪皑皑的深山中了。
    跑到了山里,确认没有任何人发现他的行踪后,这名『镇暴队员』正打算快速地离去——
    「你要去哪里呢?」
    突然的声音,把这个『镇暴队员』给吓了一大跳。
    眼前出现的,是一个女人。红色的头发,红色的高跟鞋,一身红的女人。脸上带着冷冷地微笑,优雅地站在『镇暴队员』的面前。
    这种奇异的,不寻常的气氛——很明显地眼前的这个女人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难怪事情会被破坏得这么彻底。」『镇暴队员』不甘心地说着。「镇暴警察这么快就出现,我们的计划完全被破坏。如果把你们介入的状况考虑进去的话——一切就很清楚了。对吧,『第一世界』的女人。」
    二人四目相对。或者应该说枪之岳毫无畏惧地直视着拟态成『镇暴队员』的速水。
    ——宿敌,就在眼前。
    赌上性命也想要杀掉的敌人,正在眼前。速水眼中的杀意,宛如要射出来一般。连周遭的空气都为之凝结。这强烈的杀气,部分也是因为速水不断使用『拟态』的能力,不知不觉间把杀气凝聚起来的缘故。
    「……我不懂。」速水开口了。「为什么你们不自己动手阻止我?」
    「……」
    「我们如果毁了这个世界的话,对你们那个世界也会造成一定程度的影响。这对你们而言,绝对是不乐见亦不容许的事吧。既然如此——为什么要这么大费周章?为什么要利用这个世界的人与我们对抗?而且还不把事情的原委先说明清楚……」
    硬生生地——速水的话被打断了。
    枪之岳开门见山说:
    「关于你的问题,我完全不打算回答。而且也没有时间了。……不过,好吧,至少这么告诉你好了。」枪之岳冷笑。「像你这种角色,根本不需要我们自己动手吧?」
    「……!」
    「希望你不要再自以为是了。你们确实是输了,就算我们有出手帮助——但是你们还是输给了这个世界的人。你输给了和我们不同的,没有超能力的少年及少女。这也证明了,你的程度不过如此。」
    「妳……!」
    「我们并不打算在这里对你做出任何的制裁。反正我们也没有理由去制裁你,而制裁你本身也是没有意义和任何价值的。要逃跑,请便吧。」
    速水满脸憎恨,不过枪之岳一副毫不在乎的样子。
    「我会出现在你面前的理由,只有一个。有件事我想要问个清楚。」
    接下来枪之岳的声音——意外的柔和。
    「那个少年的声音,是不是已经传进了你心里?」
    「…………!」
    速水词穷了。其实连他自己也搞不清楚为什么。
    ——为什么没有下杀手?
    那个少年在射了自己之后,就昏了过去。不过速水还勉强保有意识,所以才能注意到镇暴小组已经赶到了。但是自己在逃走的时候——为什么不杀了那个少年呢?
    只要对着头部开一枪就好了。这么简单的事,最后却没有这么做。   
    为什么不杀了他——不,应该是为什么杀不了他?
    是因为不想——杀他吗?
    速水的表情因为思考而出现了一丝的犹豫——依旧被枪之岳察觉了。好像只要速水有这样子的反应就够了,枪之岳露出满足的表情,转身消失在森林里。
    剩下速水一个人留在广大的森林里。
    眉间的伤口,隐隐约约地作痛。
    ……昏昏沉沉地打开双眼,枪之岳的脸伴随着光线强烈的背景映入眼帘。
    「啊,醒了啊?」
    「还好吗?意识清楚吗?」
    「啊……嗯。」
    刚从昏迷中醒来,脑袋还昏昏沉沉的——铁平勉强地点了点头。虽然想要尝试爬起身,身上各处却传来强烈的酸痛,让他不由自主地发出「呜噫」的哀嚎,脸上的表情也倏地扭曲了起来。
    「没、没事吧?」
    「好像被强暴的哀嚎喔。」
    「不要用奇怪的比喻……呜噫!」
    这不是单纯的痛楚。身上的肌肉因为过度疲劳好像要和身体分离了。全身上下都因为淤血而蔓延着阵阵的疼痛,只要稍微动一下,马上转变成剧烈的疼痛传遍身体每个角落。铁平只好放弃起身的念头。
    「这里是……?」
    「本馆外面的庭院。」小缘回答。
    「铁平在那之后就昏倒了……当我正在烦恼的时候,你姊姊豆子和其它人突然出现了,然后就把你抬到这里来休息。」
    寒冷的空气刺痛着脸颊。躺着的身体上好像盖着一件不知道是谁的衣服。分明是晚上周围却这么亮……稍微看了一下就懂了,原来是照明器材正在打光,周围有三名摄影组的工作人员.这大概就是小缘所说的『其它人』吧。
    「不过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在这里拍摄……」
    小缘会疑惑是理所当然的。
    铁平还注意到了本?」
    「嗯。现在已经镇压住恐怖份子了。」枪之岳点点头。「事件再过没多久就要结束了吧。古都源之助也已经送到医院急救了。不过很遗憾,早一步发现镇暴小组到场的速水,已经逃跑了。」
    「——速水逃掉了?」
    铁平慌忙想要起身——但身体的痛楚还是不允许他这么做。
    「不要紧张。」枪之岳冷静地说道。「现在他已经不打算再要什么把戏了。今晚的事件就要结束了。」
    「这、这样啊……」
    虽然还是有点不安——不过想想,自己现在已经没有必要再做些什么了,于是又放心地把头枕回大腿上。
    ——大腿?
    铁平终于发现了——自己正枕在小缘的大腿上!
    「不要乱动。」
    铁平不自在地动了起来,被小缘制止了。
    「呃、可是……」
    「这是我自愿的。」
    「咦?」
    小缘的脸颊染上一抹红晕——铁平看到了,连忙把头转开。
    不知道该看哪里的铁平,瞥到了枪之岳正露出暧昧的笑容。
    铁平觉得自己快要脑冲血了。
    「喂,妳总该给我说明清楚了吧。」不管了,这次一定要把事情问清楚!
    「这次的事件,到底来龙去脉是怎样?差不多该说个明白了吧?」
    「说的也是。」枪之岳点点头。「我就来说明一下吧。」
    「速水真事是『第二世界』的人——不,说『人』有点不太适当。应该说是『生命体』。他们没有人或动物的形状——是种没有『个体』的概念,透过思考所整合而成的生命体。那就是『第二世界』的居住者。」
    「没有『个体』的存在……可是速水和一本钓不是有吗?」
    「没错。但这也是这个『第二世界』近乎消灭的最大原因。——『第二世界』正在建构他们的世界的时候,刚好接触到了外界的因子。那就是『第一世界』的居住者,也就是我们内界人。」
    「……」
    「我们『第一世界』发现了通往『第二世界』的方法之后,马上就和『第二世界』的人民开始接触。这为他们的世界带来很大的冲击。一直以来没有『个体』,完全照着同一个思考模式去行动的他们,却见到了他们从未见过的『个体』,接触了我们之后,他们得知了个性的概念……而也因为他们没有『个体』,所以拥有『拟态』的能力,而这也变成了他们的致命伤。最后,两个世界的交涉却为『第二世界』带来了毁灭性的『分裂』。」
    「『分裂』?」
    「没错。他们原本是复数的个体进行相同的动作,让整个世界运作的。而这些结合成复数体的『个体』,在获得了『个体』的概念之后,各自拟态成自己想要的样子——当然大部分都选择了第一世界居住之人的外表。就这样无数的『个体』就诞生了。」
    「……」
    「『个体』突然地出现,在第二世界造成了纷争,甚至引发了战争……于是整个『世界』开始以令人难以相信的极快速度朝毁灭的方向前进。——五十岚你应该也知道,人间所有的纷争,都是开始于人的心中有了芥蒂。由于『第二世界』的居住者在此之前不曾有过纷争,因此他们之间也就没有制止纷争的道德观念,于是解决纷争的方式就走上了难以遏止的狂乱之路。」
    「……那么,速水的复仇就是?」
    「没错。『第二世界』的崩解撼动了所有世界的基盘,我们『第一世界』也受到牵连。而你们这个世界——『第三世界』应该也因此受到了部分的影响。速水就是因为这样子发现到的吧……所有的世界是连在一起的,所以如果『毁了』第三世界的话,『第一世界』也会受到不小的伤害吧。这就是他行动的理论基础。」
    「……」
    「……你认为这种结果是谁造成的错误呢?是因为他们接受了『个体』的概念,并付诸实行不对呢?还是我们和他们接触不对呢?但是我们并没有要造成他们那种结果的意图。只是想要认识新的世界而已……」
    铁平沉思了。不过,其实这问题的答案不用特别思考也可以知道吧。
    没有人有错。
    单纯的把每个事件提出来思考的话,没有一件事会让人做出「这绝对是错的!」的结论。这是许多的事件连锁反应造成的结果,因此无法让人对单一的事件加以否定。
    只是一切就这么不幸地发生了。这或许是果然率的问题吧。
    那个拟态『速水真事』的生命体也是个受害者——不幸的受害者。
    ——不过,尽管如此,
    他也不被允许成为一个加害者。
    铁平并没有后悔。当时他对速水所说的话,是真心话。
    「——喂。」铁平这时想到了。「这么说来,你们不是有责任吗?」
    「可以这么说吧。」
    「那么,为什么你们不自己出面解决啊?有担当一点嘛!」
    「因为我们也感到害怕了。」枪之岳开口。「我们害怕因为我们的接触,又造成让另一个世界破坏的悲剧。所以我们从那时候起,对于接触其它世界的行为,就变得十分小心谨慎了。」
    「说小心是骗人的吧。你们现在还不是出现了。」
    「因为这次的事件是发生在外世界的事件。」枪之岳笑着。「所以才需要外界人亲自加以解决。」
    「……」
    无法接受。
    完全无法接受。
    「这些不重要了吧。反正事情都已经解决了。只要结局皆大欢喜就好啦,你们外界人不是常常这样子说吗?」
    虽然无法接受,但是……
    「……也对啦。」铁平自言自语道。
    没错,至少结束了。
    要抱怨就等之后吧。总之,现在是结束了。
    「……再确认一次。」铁平慎重其事地问道。「真的已经全部都结束了吗?」
    「当然!」枪之岳用力的点点头。「在五十岚英勇的表现之下,一切都结束了。真是辛苦了。」
    忽然之间,一股强烈的疲劳感侵袭全身。
    好漫长的夜晚。
    虽然从开始到现在不过三个多小时——但实在好累。
    ——这是什么鬼圣诞夜啊……
    脸上肿痛发烫。身上的伤口应该是做过急救了,不过那种从未感受过的疼痛依旧在身上肆虐。这种从未体验过的疼痛,随时都有可能夺走知觉。但身上虽然疼痛,却同时还伴随着强烈的睡意。
    可是,现在可以睡吗?睡一下应该无所谓吧……
    「不要睡,臭小子。」
    枪之岳的爪子(高跟鞋)又刺进了铁平的太阳穴。铁平的头更痛了。
    「姊、姊姊!请不要这样子!」
    小缘抱住铁平的头,想要保护铁平免遭枪之岳的毒手。被抱住的铁平感觉到一阵不太妙的〇〇的柔软触感。
    ——对了。
    「小缘?」铁平抬头看着小缘。「……刚才我们讲的话,妳都听到了?」
    「咦……?啊,嗯。因为你们就在我面前说话啊……」
    铁平转头盯着枪之岳看。枪之岳露出「糟糕了」的明显表情。
    「被听见了啊……」
    「少装了!妳早就注意到了吧。什么叫做特别『谨慎小心』啊!」
    「那个,你们说的我多多少少听得懂一些……」小缘用迷惑的表情说道:「那么,豆子姊姊又是为什么要帮助我们呢?」
    「为了制作特别节目。」枪之岳老实招了。「今天圣诞夜的特别节目。」
    「特、特别节目?」
    「是的。我想妳应该也听出来了。我并不是什么『五十岚豆子』。我的真名叫做枪之岳。是和你们不同世界的人。这是在我们那个世界现在很流行的电视节目的制作单位,到你们这个世界制作圣诞夜的现场直播特别节目。内容就是五十岚在这次的事件中拯救妳的精采过程。我们设计让妳和铁平见面,然后妳邀请他参加你们家的派对,却遇到了恐怖份子的挟持,接着我就暗中和铁平联络,最后打倒恐怖份子。」
    小缘的嘴巴……因为惊讶而微张。面对这突如其来的事实,半信半疑地看了看周围的工作人员,工作人员一齐对她挥手。小缘竟也茫然地挥手。
    忽然——小缘发出了一声惊叫。工作人员之中竟然有张熟面孔。铁平顺着小缘的视线一看,也差点昏倒。
   「一本钓……!」
    一本钓站在工作人员之间,微笑着对着二人挥着手。
    「为什么……?」
    「让我为你介绍。」枪之岳若无其事地说着。「这位是我们电视台的制作人,一本钓先生。」
    铁平和小缘面面相觑。「…什么?」
    「哎呀哎呀。大家好吗?」一本钓有点不好意思的样子。「我是一本钓。」
    「什么——?」
    这家伙就是那个——恋童癖制作人!
    「为、为为为为为为什么?」
    「为什么?哎呀,为了要在第一时间知道速水的动向,总是要有人当间谍的啊。最后这个角色就落到我身上了。」
    「等、等等……该不会把我传送到那个房间的人……」
    「没错。正是我的指示。铁平,你当时有没有被吓到啊?那都是为了要捕捉精采的乱击镜头啊。」
    「我可能会被杀掉耶。」
    「不是活着吗?」
    「杀、杀了你……!」   
    「那铁平的动向也是你透露给速水真事知道的吗——?」
    「阿枪告诉我铁平马上就要赶到了,所以我才想办法制造一对一机会给他们。不过最后还是让人家跑了……真可惜啊。」
    「可惜?开什么玩笑!我差点又要被杀掉了耶!」
    「不是活着吗?」
    「杀、杀了你……!」
    「有什么关系呢?最后速水所拿的枪里面装的是漆弹啊。」
    「……」
    「啊、对、对喔?这么说来我好像被开了好几枪耶!都忘记了!」
    「……小缘,妳真的很脱线耶。铁平你要好好照顾她喔。」
    小缘身上的蓝色的旗袍沾满了红色的液体和黑色的污渍,看起来十分凄惨。结果,那红色的液体原来不是鲜血而是油漆。——一本钓又对茫然的二人说道:「顺带一提,今天晚上的死者是零人。」
    「咦?可是派对会场不是……」
    「在会场上开枪的是我们的工作人员,当然使用的也是漆弹。而被击中的人也是我们的工作人员。为了怕被速水发现,因此没办法把所有的恐怖份子都换成我们的工作人员,不过因为是我拟定挟持计划的,因此我可以控制一开始由谁开枪,这样就不会有危险。当然门口的保全人员也活着,被拟态的速水本人也活着。接下来我们会消除参与这次事件中的恐怖份子、派对宾客以及相关人员的记忆,这样子大家就可以毫无问题地回归社会了。」
    本馆中的吵闹和叫喊,原来就是冒充恐怖份子的工作人员在阻止真正的恐怖份子杀死客人的声音。
    「该、该不会连报案中心的那个人也……」
    「喔?你发现啦。没错。我们的工作人员也混进报案中心去了。我还特地交代他一定要等到铁平说出很酷的台词之后,才能派出镇暴小组。」
    ……铁平完全无力了。
    这次事件中奇怪的巧合实在太多了。例如枪之岳对敌人的动向了如指掌,而报案中心的职员的反应也很莫名其妙。不过如果是因为上面有个统一整合的人的话,那么这些巧合就可以解释清楚了。
    一切都按照他们的剧本走。
    自己、小缘、源之助甚至连速水——都只是他们的演员而已。
    「……嗯?那么和我战斗的恐怖份子……」
    「不,那是真的。刚才不是有说了吗?为了怕被发现因此无法把所有的恐怖份子都换成工作人员。所以和铁平战斗的那些都是真正的恐怖份子。你英勇地活下来了呢。」
    「喂喂!什么跟什么?」
    也就是说——真正有生命危险的,只有铁平一个人。
    「开、开什么玩笑啊——」
    「——你们怎么可以这样子!」
    突如其来的怒吼,把铁平吓了一跳。他怯生生地往上看。
    小缘咬着下唇,瞪着枪之岳和一本钓。
    「你们怎么可以这样子!这种事——这种事太过分了吧!」
    小缘会生气是当然的。   
    既然早就知道事情会发生,为什么不在事发之前就加以阻止。为什么任由事情发展下去。而且还做成现场转播的电视节目……把人家流血流汗拼命求生的过程做成电视节目,这种行为怎么能不叫人生气呢。
    「抱歉……」一本钓的表情黯淡了下来。「就像我之前跟小缘说过的一样,速水桑确实是受到了我的怂恿才会开始这次的行动的。我虽然在内世界担任制作人的工作,不过我和速水桑原本都是『第二世界』的居住者。因此我实在看不下去自己的同伴,就这样一直堕落下去……」
    小缘默默地盯着一本钓看。
    「所以我希望能让他找到活下去的『目的』。才策划了这场复仇行动……同时还希望他能透过这次的事件,学到一些东西。」一本钓看着小缘二人。「我希望他能从你们身上学到什么叫做生命的韧性。」
    「……」
    「你们二位这次所表现出来的行动力和意志力真的太了不起了。我希望速水桑能了解到,在他的身上也是有这样子的可能性,也是有这么美好的生命能量。我希望他能学会带着生命的价值活下去,而不是为了复仇而活。对于因此让小缘经历了可怕的经验,我真的很抱歉——」
    「我生气下是因为这些无聊的事!」
    依旧生气的小缘却说了令人意外的话——
    不只是铁平和一本钓惊讶,连工作人员一时之间都停下了手边的工作。
    只有枪之岳一个人好像知道为何似的,没什么反应。
    「我生气是因为……」小缘的眼泪噗簌地掉在铁平的脸上。「我气的是,为什么你们非得要把铁平卷进来不可呢?」
    除了枪之岳以外,所也人都哑口无言。
    「结果……」小缘开始抽泣了。「铁平真的来救我了……明明自己也有生命危险,还是挺身而出救我了。把他逼上梁山的人——不就是你们吗?」
    「……」
    「如果……如果、铁平他、死了的话,我、我该怎么办呢?我该怎么负责……?我、我对不起铁平……」
    小缘终于哭了出来。用鼻音不断说道:「对不起,铁平。对不起,铁平——」
    ——太好了。
    决心救她,果然是个正确的决定。
    虽然遇到了很多乱七八糟的事……不过自己的选择没错。小缘脸上的泪痕,已经给了自己最好的回报。
    「正因为妳是这样的女孩。」枪之岳说了。「所以五十岚才会挺身而出去救妳。」
    小缘的哭声在喉头低吟。
    枪之岳轻轻地微笑着。「就因为妳是这么样温柔可爱的女孩,所以五十岚才能努力到现在。就因为妳曾经流过眼泪、曾经受过伤,所以五十岚才更要赌命保护妳。对不对啊,五十岚。」
    「嗯。」虽然很不好意思,不过铁平还是老实承认了。「我没有后悔,还很高兴自己能帮上忙。所以不要哭了……而、而且,我也要向妳道歉。」
    「……嗯?」
    「因、因为,速水不是把妳当成人质吗——而我还是选了决斗。虽然我不知道那是漆弹,但还是让妳面临生命危险……」
    小缘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笑了出来。出现在满脸泪痕脸上的笑容,看起来很迷人。铁平的心跳不自觉地加快。
    「我很开心。」
    「咦?开、开心?」
    「嗯。因为我知道——」小缘的脸颊又红了起来。「那是因为铁平相信我,才会说出那样的话的。我都知道。」
    想到那时的画面,铁平也觉得不好意思。脸也跟着红了。
    「当、当时的情绪,我实在连自己都搞不太清楚……」
    「你终于愿意承认你的真心话啦?」枪之岳说。
    「对啊对啊。我的真心话……喂!什么啦!」
    看着铁平和枪之岳的对话,小缘笑了。
    「好啦。后续的事再想办法吧。总之现在事件终于结束了。」枪之岳打断这段对话。「小缘,五十岚先交给我照顾,妳先去医院治疗吧。妳爷爷也在医院等妳。」
    小缘点点头。轻轻地把铁平的头放在地上。一名工作人员已经准备好要带小缘去医院了。
    不过小缘并没有马上离开,反而蹲在铁平的脸旁。
    「……小缘?」
    「……再一会儿,今天就过了。」小缘轻声地说。「虽然早了点。」害羞地笑了。
    「圣诞快乐。」
    说完后,小缘慢慢地起身走向人群。
    「……」
    「『虽然早了点……』」枪之岳用陶醉的表情学着小缘的口吻。「『圣诞快乐』——呀——青春啊。」
    「唔……妳、可恶……」
    接着,枪之岳在铁平的脸旁坐了下来,然后扶起了他的头。
    「咦——妳干什么干什么?」
    铁平有点惊慌,枪之岳把铁平的头放在自己的大腿上。
    「这是帮小缘代劳的。」
    「什什什什什什什什什么?」好香的味道——!
    「给你的奖励。」
    「奖奖奖奖奖奖奖奖奖励?」大人的魅力——!
    「对啊。」枪之岳笑道。「说真的,我没想到你能奋战到这种程度。」
    大腿的触感还真不错——
    「……啊?」
    「对啊。」一本钓点点头。「没想到铁平你能做到这种地步。」
    「……什么意思?不是全部照你们的计划进行吗?」
    「确实有一点是在我们意料之外的。不过这点实在不好在小缘面前说。」枪之岳耸耸肩。
    「我们实在没想到五十岚最后可以打倒速水真事。」
    ……
    「咦?骗人!」
    「真是令人吃了一惊。」枪之岳爽快地说。「我们所推测的剧本,是在五十岚报警后,和速水真事对决却惨遭败北,就在命在旦夕的时候镇暴小组赶到,勉强保住了铁平的性命。」
    铁平张大嘴说不出话来。
    「哎呀。真是了不起耶。没想到真的打赢了。」
    「你、你们……!」铁平用好不容易挤出来的声音说道。「那我是为什么……?」
    「五十岚和小缘你们似乎有点会错意了……我们并没有要你们『阻止速水真事的阴谋』喔。」
    「……咦?不是吗?」
    「不是。一开始不就说过了吗?我们顶多是要你去『拯救不幸少女』而已。只是这次刚好遇到了速水的事件,不然速水在干什么都无所谓。」
    「……」
    「但是我们的制作人却硬要走这么危险的路线,把速水事件和你们的事结合在一起。对我来说,我想做的不过是以『拯救古都缘的未来』这样的方向当作最高指导原则而已。……而且说真的,她是要在将来继承这个站在世界顶点之KOTO企业的人——迟早她都要被卷入与财产或权力相关的争夺漩涡之中,那种险恶可是远远超过这次的事件的。如果心理素质毫无抵抗这种压力的能力的话,你认为小缘的未来会有什么下场?可想而知吧?不知道是否因为家教好的关系,小缘有一种纯真的气质,也因此特别容易受伤。如果让这样的她继续受到伤害,说不定不久她就会变得无法相信任何人了。」
    「……所以我……」
    「没错,所以五十岚你的存在是必要的。」枪之岳微笑。「不管受了多少伤,不管遇到多么困难的状况,都要为了某个人奋战下去——我们必须要在她面前,让她看到这样的画面。让她看到有人为了保护自己而拼命地奋战,这样子才有机会拯救她,并成为她的支柱。也才能抚平她心中的伤痕。」
    说得颇为头头是道。
    铁平静静听着……
    「不过你更做了超乎我们期待的事。在那个时候能对她大声说『拿出毅力来!』的人,也非你不可。你做得很好,彻底地拉了古都缘一把。她今后会把你的那句话放在心里,勇敢地活下去。这一切都是你的功劳。真的……辛苦你了。」枪之岳轻轻地抚着铁平的头发。「这真是最棒的圣诞礼物,奇迹的圣诞少年。」
    静静听着——
    不知不觉有点哽咽的感觉,铁平的喉头好像有什么东西梗住了。「枪之岳……」
    「——好了好了.要进最后一幕了!」
    「呜哇!」
    枪之岳猛地站了起来,铁平原本枕在她大腿上的头就这样硬生生地撞到地面。「痛痛痛……喂!搞什么啊!话讲到一半又这样……」
    「转播时间快结束了。废话就不多说了,我们要收尾了——就是这样!」枪之岳的脸忽然逼近铁平的脸旁。「五十岚,告诉我你的愿望吧!」
    「咦?……啊、啊、喔。对喔,好像有说过。」
    愿望——枪之岳答应要在节目成功后给铁平的圣诞礼物。其实也算是这次行动的报酬。
    铁平用他那个已经累坏的脑袋想着。「……妳说什么愿望都可以吗?」
    「没错。任何愿望都能帮你实现。当然『想和那个女孩做那件事』也是可以的喔。只要先洗个脑就好了。」
    「……喂!那种事犯法吧。什么洗脑啊。」
    「可是你刚才犹豫了一下。」
    「……」
    「不过,反正你的意中人看起来也很中意你了,这方面你自己努力就可以了吧。来,快说吧。到底要什么愿望?什么都可以喔,除了和我发生肉体关系之外。」
    「谁会想要啊!」不过说真的,刚才那大腿的触感还不错。「啊……不然,那个好了。」
    「什么呢?」
    「能不能把寒假延长啊?」
    嘿嘿,枪之岳笑着说。「太容易了。」
    ……这时候的铁平还不知道。
    因为他的这个愿望,学校的校舍发生了谜样的火灾,为了修复校舍,寒假被迫延长。
    然后,铁平更不知道,在延长的寒假中,他几乎都待在医院治疗他身上的伤。
    ***
    喀嚓。枪之岳按下了不知道从哪里取出来的卡式录音机。那奇怪的音乐又放了出来,回荡在原本紧绷的夜空里。看样子已经要尾声了。枪之岳开始对着镜头说起话来。
    「——转播时间已经接近尾声了。说掰掰的时间到了。各位对于这个,抢救外界人之中为数众多的不幸外界人之圣诞节四小时直播特别救济企划『拯救,孤单少女们!』的特别节目还满意吗?」
    「累死人了。」
    「本来还要重新整理一次今天节目的内容的,不过因为是现场直播的关系,再加上我的饭店预约时间已经快到了,所以只好在此割爱了。」
    「说太白了吧。」
    「总之,谢谢各位的观赏,最后我想大家都知道我们还有一件重要的事还没做——没错那就是消除外界人的记忆。」
    「咦?」
    「我们内界人的法律是不准我们和外界人接触的。为了遵守法律,最后还是要消除这次很爽快地答应担任圣诞少年任务的五十岚铁平的记忆。真是遗憾……(泪)。」
    「不要自己弄一个『括号泪』出来,而且还是用说的!妳哪里哭了!」
    「——插播一个好消息!刚刚收到工作人员的通知……我们这个企划,今后将继续制作!」
    「……喂喂?」
    「理由是我们节目的标题为『拯救!孤单少女们!』因为是复数型的关系,所以必须要继续制作下去!」
    「胡扯什么鬼理由啊!」
    「而且我们的收视率也相当不错!没问题,当然今后的最佳男主角还是我们的五十岚铁平。」
    「……啊?」
    「不过因为每次都要重新说明节目的主题实在太麻烦了,所以关于这方面的记忆会留下来的!反正这些话你跟谁讲都不会有人相信你的吧!」
    「啊、喂、等等——」
    「今后我们也将借用KOTO的资源,继续制作这个节目!」
    「所以妳是故意透露给小缘知道的吧!」
    「那么各位观众,我们下次节目见啰!」
    「等等!等等!等等!」
    「祝各位有个美好的圣诞夜~」
    「听人说话……」
    「喔喔!剩下十秒就是十二月二十五日了!五十岚,最后请向我们节目的观众说句祝福的话吧!」
    「……」
    「——啊啊,气死人了!」
    铁平百般无奈,对着摄影机比出了中指。
    「圣诞快乐——————!」
    此时,时间过了午夜零时。
 楼主| 发表于 2007-11-14 16:58 | 显示全部楼层
后记


    大家好。初次见面。
    我是三浦勇雄。
    本书『圣诞节万岁』是我的出道作品。……但这部作品能完成,要感谢的人很多。封面上光只有我『三浦勇雄』的名字,其实是不够的。
    首先要谢谢责任编辑阿K。因为阿K常会说「这里的小缘不够可爱。再改一下吧。」「小缘的〇〇〇〇,绝对要画成插图!」「屡那所画的小缘真是可爱啊。」如果没有他总是「小缘」长「小缘」短的,本书的女主角小缘不会这么可爱地呈现在大家面前。『圣诞节万岁』也不会有今天的面貌吧。因此阿K也是本书很得要的作者之一。
    接下来是要感谢的是屡那。画风分明是走柔美可爱路线的,却在我「请尽量把铁平的脸画得凶暴一点,破坏画面也无所谓」这样的无理要求之下,还是很确实地完成了我的请求。真的很不好意思。屡那所画的小缘,让我和阿K、阿K以及阿K都十分陶醉。因此屡那也是『圣诞节万岁』名副其实的作者之一。
    当然还要感谢许多的先进与朋友。因为担任评审的各位作家在这次编辑部举办的甄选中给了我的作品一次机会,『圣诞节万岁』才有机会呈现在各位读者的面前。尤其是榊一郎先生的建议,给了我很大的启发。另外,还有鼓励我去实现我的创作梦想的弘前大学北鹰寮的室友、弘前大学文艺部,以及在学时打工的T中华凉面店的前辈、后辈与店长们。没有他们就没有今天的『圣诞节万岁』。最重要的还有家人的支持,我要向他们致上最深的谢意。谢谢你们。
    要感谢的人实在太多了。在我不知道的地方,一定还有人在默默给我帮助。本来打算把所有人的名字都写在封面上的,因为『圣诞节万岁』这部作品是在大家的支持下才得以完成。不过这样一来屡那所画的漂亮封面上将写满了人名。不得已只好作罢。但我一定会把对这些帮助过我的人的感谢铭记在心。真的很谢谢你们。希望今后还是有机会让我对你们说一声「谢谢」,感谢你们对我的好。
    最后,谢谢各位读者。
    我的小说还不成气候。技术和知识都不成熟,身高也只有一六三公分而已。我对于自己小说的生涩和不高的身高总是十分生气。不过,身为一个男人不应该因为这点小事就自暴自弃。赌上父母给我取的「勇雄」(这是真名)这个名字,我将尽全力在轻小说文学领域中奋斗。虽然青涩,请多多给予指教。
    今后若有机会,请再阅读我的作品,让我们在书中再会。
    平成十七年九月  三浦勇雄
 楼主| 发表于 2007-11-14 17:01 | 显示全部楼层
图书馆版本整理完毕...可怜的孩子,要过一月才能入馆...
最后,下载~~

[ 本帖最后由 WINTERER 于 2007-12-10 12:49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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