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庫首期】 三十釐米的世界

千尋之冬

在薄暮的朦朧中，一切東西看起來都像幻影－－尖塔的基身消失在黑暗中，而樹頂也像是墨水的屋斑。我將等待著清晨，我將醒來看見你的城市在光之千。

我曾經受苦，我曾經失望，而且我懂得什麼是死，於是我很樂意於我在這偉大的世界。

在我的生命中有些地方是空白的是靜閒的。這些地方都是空曠之處，我忙碌的日子便在那裡得到了陽光與空氣。

　　　　　　　　　　　　　　　　　　　　　　　　　　　　　　　　　　　　　　　　　　　　　　　－－泰戈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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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個難以忘卻的秋日……

雨水無情地打在我身上，冷冽包裹著我的身體；四周的高牆伴著風聲，嘲弄著我的處境。我是一隻流浪貓，我唯一的歸處是那骯髒而充滿污穢的垃圾桶。

今日，我如常地躲在巷弄中，等待雨停的到來。

「不要再躲在那了唷，出來吧。」我聽到有聲音在我耳邊。

「……誰？」我很好奇地從黑暗地垃圾桶中跳了出來，找尋著那個聲音的源頭。

「嗯？這……怎麼會有一隻貓？」突然出現的人聲，嚇了我一大跳。當我還在思量到底要不要逃跑時候－－在這姑且先用「她」來稱呼，因為她看起來似乎是人類中的女性－－就把她的手放到了我的背上。

那手很溫暖，與夏日暖陽相去不遠。我也感受不到這個人一絲的惡意，或許，她就是太陽，驅散了我身邊的陰霾。

「喵－－」這可能是我貓生中第一次從內心發出的聲音，而非以那充滿防備、威嚇所偽裝的懦弱。

「這隻貓真可愛，不過還真可憐……」她露出了一種惋惜的表情說著。說了什麼，我也不知道，我畢竟不是人類。但是我可以從她的表情，約略地推估著她的想法。

她凝視著我，我凝視著她，她的頭髮與我的身軀在雨中逐漸濕透，周圍不再有惡臭，取而代之的是雨的味道，我和她的體溫也逐漸隨著雨水消散。

我第一次覺得地球不是繞著太陽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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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們幫了牠嗎？」
「不是吧，是他自己要跳出來的。」
「喔？不過你不是……在他的耳邊叫他跳出來嗎？」
「啊，有嗎？」
「少裝蒜了，真受不了你這個性。」
「呵呵。」

屋頂上，那兩個人影俯望著地上笑著。
然後，就隨著風，消失了蹤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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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鈴鈴鈴－－鈴鈴鈴－－鈴鈴鈴－－現在沒人在家，有事請留言。」電話響了，已先錄好的聲音機械似地回話，在無人的屋子中迴蕩著。

那天，我被她帶了回去成為了她的寵物貓。

她把我命名為「橘太」，是因為我身上有橘色的花斑。我很快就適應了她的家，這既舒適，又自在，也有可以攀爬的高處及寬敞的庭園。

「橘太，我出門囉！」她在離開家門前邊摸著我的頭邊說，然後把我放下。

我不知道她的工作是什麼，我也沒有必要知道，每次看著她那朝氣蓬勃的臉，我敢肯定的是，那工作她一定非常喜歡吧。

鐵門被她關上，庭院中草的氣味依然在屋中瀰漫著。我鑽過了貓門來到了庭院，利用地上堆置的箱子跳上圍牆，去曬太陽。

在這段她不在的時光裡，這種行為儼然已經成為我最大的樂趣。因為陽光十分溫暖，而沐浴在其下的平凡景色卻顯得十分美麗。

以前不曉得聽誰說過一句話：境隨心轉。當初認為這個世界只能用「系色」（註：橫向合併來看，絕的意思）來形容的我，根本無法體會這句話。不過如今，真實的世界的確如此。

「橘太，我回來囉！」她打開了門，呼喚著我。

「喵。」我跑了出來，撲向了她。她看到我後馬上放下了公事包，把我抱到懷中並撫摸著我，久久不肯停止。

晚上，她通常是在看一些會在玻璃上放映出「世界」的機器，我後來聽別的貓說那叫做「電視」。或者坐在比較小的電視前面，敲打著一堆方格子及玩弄著一隻看起來像是老鼠的東西。是靜靜的看著她的書，雖然我不知道她在看什麼，不過那些書都是一堆我看不懂的文字居多，不過偶爾會有一些充滿了圖片的書本。

她也非常喜歡拍照，脖子上總是掛著一台看似歷經風霜的相機。每當她帶我外出之餘，往往看到什麼中意的人、事、物就按下快門。因此她好像也很受鄰居的欽賴。當然，也會三不五時地拍著我。

這是我的日常，既平淡卻不令人感到厭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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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小忒，你認為這樣就是好事嗎？」
「嗯啊，這樣沒什麼不好的吧？」
「但是，感覺牠好像被關在這啊。」
「你認為牠喜歡這嗎？」
「不知道……看起來，或許吧。」
「那就讓我們繼續看下去吧。」

在這座屋子的某處，有兩個人低聲細語著。
沒有人聽到，沒有人看到，他們又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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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去冬來，世界開始由橘紅轉變雪白。

在這寒冷的日子中，她幫我買了一條毯子。毯子觸摸起來軟軟的、綿綿的，非常舒服。在外面的低溫，我也懶得出去曬太陽了。所以這條毯子也順理成章的成了我的第三個太陽。

她出門的時候，身上穿著一堆衣服，整個人看來她就像一隻龐大的貓，不過缺少了耳朵與尾巴罷了。她雖然是人，但是她比貓更令我感到她是一隻貓。

我常常幻想著，如果她是貓，她會長得如何呢？她會是白貓，還是黑貓？她會有豹紋，還是有虎紋？她會很漂亮嗎？然後，我會開始模擬著她的型態。

她的膚色很白，所以我把它當成白貓；她穿的衣服總是不大花俏，所以我想她可能是沒有花紋的貓；她的身材以人類來說算嬌小，所以可能是隻不會很大的貓；她不臃腫，我猜測她應該是會是相當的纖細。在這種種的想像之下，我把她擬定成了一個理想的樣子：纖細而沒有花紋的白貓，而且既高貴又慈祥。

冬天，她比較少帶我出門去晃晃了。但是在十二月底的時候，她把我裝進了可以容納我的大小、裡面可以保暖的袋子中。似乎想要帶我出去旅行，看看這個世界地其他地方。

在我的眼中，這個世界只有那個巷子、她的家以及她家附近而已。在我的認知中，那個巷子我再也不想回去，而她家那一帶則是百看不膩，是因為我曾經有那段巷弄歲月嗎？

袋子的旁邊，是用透明的材質做的，所以我可以看到外面的景色。她也沒有把袋子的上面地拉鍊拉滿，所以我也可以鑽出來看看外面的樣子或呼吸新鮮空氣。

我們來到了一個到處是人的地方，那邊的地上有著一條一條的軌道。軌道上不時會有龐大的機器在來回，載運著人們。

我們也隨著人群，進入了那兒。我們坐在位子上，等著火車駛向我們的目的地。這段無聊的時間哩，我只得看著週遭人們的動作，或者抓抓袋子。

過了很長一段時間後，我們下了那台機器。我原本以為又會進入一個人一堆的地方，沒想這次看到的卻是十分冷清的地方。

我聽過別的貓說，這個世界上有很多的城市，但是不是城市的地方就是鄉村。也許我們現在所處的地方就是鄉村吧？

她出了門口叫了一台車子後，我們上了車，又來到了另一個地方。

下了車後，我看了是一大片看似無窮無盡的農田。而坐落在那片廣大的農田中的是一間古老的屋子。

這時她把我放了出來，讓我擺脫了那個狹小的袋子，我們就這樣慢慢地沿著田埂走了過去。

「這裡啊……」她用懷念的眼神看著屋子並對我說。我猜，她會突然來到這種地方又這樣看著那建築物，或許那是她的老家？

「是我的老家喔！」我們走到了門前，她按下了門鈴。

「喔！老公啊！是雪村回來囉！」一個澄澈有力的聲音從門的對面傳了出來，那個聲音與我的主人相彷，是她母親嗎？

「喔？我來囉！」另一個聲音從屋子的彼端的傳了過來，不過在這麼遠的地方還聽得到，代表這個人也十分有朝氣吧。

「老公啊，雪村帶了一隻小花貓來呢，而且很可愛喔！」

「喔！」那個帶有男子聲音的主人，從庭院中跑了出來。

「嗯，好可愛喔！」他說完這句話，馬上把我抱了起來。當我還在驚愕之餘，我看到了主人對我微笑示意，就像在說，不用擔心，很安全的樣子。

「爸，你忘記我的存在了嗎？」她對著只顧著抱著我的那個人說。

「唉唷，其實你也很想抱那隻貓對不對？牠很可愛呢。」

「老爸，別鬧了啦！牠會怕生的。」

「看起來一點也不會啊！」在我眼中，這就像是一場家庭鬧劇，而我就是其中的一個重要道具。

我看著他們們繼續唱著雙簧，邊想著怪不得有貓跟我說過：個性是會遺傳的。

我們在門口嬉戲了一陣子之後，終於進到了屋裡。桌上已經擺好豐盛的菜餚，原來是老奶奶趁著爺爺跟主人唱雙簧時跑了進來準備晚餐，而地上也準備了特別為我準備的食物。

那是三隻魚。我先嘗試性的咬了一口，發現那味道很對我的胃口，便狼吞虎嚥的吃完了。

「啊，小貓吃的好快呢！而且吃相好可愛喔！」老爺爺看著我說。

「喵？」我不解的看著他，畢竟，我聽不懂！

但是，他臉色突然黯淡了起來，說著：「可是真不知道雪村還能跟你在一起多久……」

我的主人聽到後，臉色也突然一沉。當我還搞不清楚怎麼一回事的時候，氣氛又恢復成原本的歡樂。

「種田的時候我不小心把黃豆當成玉米種了，結果長不出來。」

「哈哈，是嗎？」

晚上，我原本打算躲回了那個溫暖的袋子睡覺，但是爺爺把我抓了出來放到一條毯子上給我裹著睡。我累了，所以很快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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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我決定…………了。」
「……，你真的……要………了？」
「嗯。」
「那……可能性很高喔。」
「但……是越…開刀越……？……我覺得…………身體狀況…好，應該沒問……。」
「好吧，…尊重……意見。」

在睡夢中，我模模糊糊的聽到了一段嚴肅的對話話題，他們在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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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我跟主人用完早餐後，便準備要回家了。

「下次要再來玩喔！」爺爺對我做出精神的鼓勵。

說完，我跟主人就走了。我們循著原路回去，大概花了跟來時差不多的時間回到了家中。

「橘太，我出門囉！不過這次會久一點喔！」

隔日早上，她摸摸我的頭，並準備了非常多的飼料跟水，我就知道她這次出門會花比較多的時間了。

不過我很好奇她去了哪，所以偷偷地跟在她後面出了門。

她一直走，從我們家中的巷子走到路上去，然後轉向走向大馬路，穿越了一個紅綠燈，往前直走了一段路，來到一棟龐大的白色建築物。

我偷偷的跑了進去，裡面有很多人，不過最特別的是一些穿著白衣服的人，他們有時候會扶著一個老人，或者推著一個像車一樣的床走來走去。

但是當我被他們看到的時候候，他們馬上把我抓出去到建築物外面去。

我現在不知道我的主人在哪了，我無助的看著那棟白色大樓。

「你有聽到嗎？」又突然有人在我耳邊講話，而且那個聲音有點似曾相似。

「嗯。」我回答著看不見的他。

「我知道你想知道你主人的情況，嗯……她現在好像正在進行手術。」

「手術……？那個手術很危險嗎？」

「這你不用擔心，不管那個手術有多危險，你的主人絕對會沒事的喔！」那個聲音，有著不可思議的力量，很快的就令我冷靜下來。

「你在門口等她，給出來的她一個驚喜吧。不過可能會等很久喔！」

「嗯。」我回答那個聲音，但是那聲音再也沒有說話了。

那是誰呢……？

我照著那聲音的指令，開始在門口旁等人。過了很久，我還是沒看到主人，到了隔天，還是沒看到。

我越來越焦急，正當我在想那聲音是不是騙人的時候－－我的主人出現了。

她看到我，有點嚇了一跳。可能是在想我怎會在這邊吧？

但是她馬上把我抱了起來，開始用力的摸著我，然後對著我說。

「謝謝你，給我面對手術的力量……讓我活了下來。」

不知道是誰，把那句話翻譯成了貓的語言，在空氣中飄散。

我凝視著我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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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她本來會死吧？」
「是嗎？」
「我看她那麼堅強我就心軟了嘛！」
「真是的，你還真是個麻煩的傢伙。」
「這樣有什麼不好嗎？」
「算了，不跟你吵了，反正吵了也沒用。」
「呵呵。」

他們兩個人，隨著那人與貓的離開，也消失在人群之中了。
沒有人注意到他們，沒有人發現到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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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術後，我跟她依舊過著以前的平淡生活，她也常常帶我四處旅行。

春天，看到了燦爛而短暫的櫻花；夏日，跑到海邊嬉戲；秋天，看到了滿山遍野的紅楓；冬日，回到了她的家鄉去度假。

我謝謝她把我從垃圾桶上拾回，細心照料我的主人。她把我從黑暗，拉入了人性的光明。

讓我得以以這三十公分的高度，窺視著這美麗而動人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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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好，我是小千。

這是我第一次嘗試撰寫小說，這篇的主題有一隻原本生活於巷弄中的貓，被人撿回去後發生的一連串故事。

這篇多多少少受到我喜愛作家（新海誠、乙一、長川谷啟介等）的影響，所以在用語上不會想要去太鑽研。

也在這感謝看完這篇文章的人，您真有耐心的把我的拙作看完了。

另外對於這篇是繁體字深感憾意，因為我所處的地方是使用繁體中文的，在這說聲抱歉了。

[ 本帖最后由 千尋之冬 于 2007-11-21 21:18 编辑 ]

fox9931818

有点小小感动。
向来很喜欢这种平淡的叙述方式。
作为短篇来说节奏也很完美。

chenchen3546

我在想，为啥是繁体字，看起来很吃力的说

fox9931818

原帖由 chenchen3546 于 2007-11-19 12:13 发表
我在想，为啥是繁体字，看起来很吃力的说

哎？繁体和简体看起来不是差不多吗？

emem

很有趣的短篇,.写的很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