设为首页收藏本站繁体中文

轻之国度

 找回密码
 注册(右键在新窗口打开)

QQ登录

只需一步,快速开始

查看: 9801|回复: 70
收起左侧

北欧女神(上)(录入完成)

[复制链接]
发表于 2007-11-19 22:05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
轻之国度-轻小说论坛:
http://www.light-kingdom.com
未经许可,严禁转载/
扫图:Ozzie
录入:临风且吟    Zero_syb
校对:临风且吟

─────────────────────
再次感谢小Z帮忙做了20面,才使得今晚能贴出在线版,愿此帖能重新带动起在大家对游戏小说区的发精品,放好物~~(没想到要自己给自己加分,怨念中……)
关于下载版的问题,由于是录入组的作品,所以必须放到最新下载区,一周后移到游戏小说区。
好了,我要去填扑杀1的坑了……



[ 本帖最后由 临风且吟 于 2007-11-19 22:11 编辑 ]

评分

参与人数 3威望 +7 轻币 +60 +32 收起 理由
kugou + 1 + 10 + 10 赏给为复兴游戏小说区而努力中的苦力..
WINTERER + 1 + 10 + 10 工作辛苦了
wuzhejian + 5 + 40 + 12 按版规来...换算下来正好5威望

查看全部评分

 楼主| 发表于 2007-11-19 22:06 | 显示全部楼层
Drologue
  尤米尔之首预言着。世界末日已经近在眼前。
  然而,从它的口中并未说明,「末日」的时候到底会发生什么事。
  主神奥「因而沉思。从它口中说出的「世界末日」,必然是指「诸神之黄昏」。而且,这很有可能是亚斯神族与梵神族之间的战争会引发的后果。
  独自思考着、身体微微颤抖的奥丁,徐徐地站起身来。
  尔后,当尤米尔之首确切地说出「世界末日将近」这样的预言时,奥丁原本的推测随即转化为现实。
  亚斯神族与梵神族之间的战争越演越烈,早就已经超乎可以用「小规模纷争」描述的状况,甚至已经可以被称为「战争」了。
  将手中的酒杯装满浸有尤米尔之首的黄金美酒后,奥丁转过身去,将身子深深埋入他的宝座之中。
  「芙蕾啊……。」
  奥丁自言自语地小声唤着,在他眼前的空间随即轻晃起来。就在下一个瞬间,她的眼前出现了一位女神。
  丰饶的女神芙蕾毫不在意自己被微风拂乱的淡褐色长发,跪在地上。
  「是,芙蕾在此。」
  「芙蕾啊,去把瓦尔奇丽亚唤来。」
  就在女神准备抬头之际,奥丁下达了敕命。
  「遵命。」
  芙蕾深深鞠躬,随即起身,背对奥「高高举起双手。
  「……这次是蕾娜丝吗?」
  奥丁的询问让芙蕾回过头来。
  「是的。」
  「嗯……。」
  奥丁轻叹一声,蹙起双眉。
  眼见此景的芙蕾随即露出笑容,仿佛已经得知奥「的想法了。
  「您所在意的事情,我也已经有个主意了。」
  听到她这么一说,奥丁原本沉重的表情随即变得轻松许多。
  「这么一来,应该就没问题了吧。」
  「一切都遵循奥丁大人的指示进行。」
  芙蕾深深颔首,再度背向奥丁,开始咏唱召唤用的咒文。
  *
  她缓缓地睁开眼睛,同时直起了身子。就在从沉眠里醒来时会有的轻微晕眩之中,环顾四周的景色。
  这是个有着微弱光芒的空间。
  蕾娜丝轻轻摇了摇头,小心翼翼一地踏出了脚步。
  天光乍现,强烈的光芒瞬间使她的眼前变得白茫一片。接着才慢慢回归原有的色彩。
  碧绿的大地与湛蓝的天空,在她的眼前无边无际的拓展开来。和煦的微风轻柔地拂过她银色的长发。
  诸神的世界——亚斯天陆。在这里有着名为瓦尔哈拉的地区,身为亚斯神族之王的奥「就住在那里。而蕾娜丝现在身处的低丘,正好接近瓦尔哈拉中央的位置。
  蕾娜丝环顾洁白建筑物栉然并立的景色,深深吸了一口气。
  对苏醒的感觉与怀念的景色有着无限感慨的蕾娜丝,开始踏出了脚步。朝着位于前方高出许多的山丘上,彷佛可以俯瞰瓦尔哈拉全景、高耸入云的庄严城堡前进。
  「蕾娜丝姊姊!」
  蕾娜丝才刚刚渡过建筑在护城河上的石桥,就被一个飞快奔来的人抱住了。
  「好久不见了,芙蕾雅。」
  面对近在眼前、毫无矫饰的笑容,蕾娜丝微笑着回应。
  她的名字叫做芙蕾雅,是芙蕾的妹妹,也是职掌美丽与爱情的女神。
  「钦,蕾娜丝姊姊。像以前一样,讲那些故事给我听嘛。」
  芙蕾雅抱着蕾娜丝、摇晃着身子,彷佛在向蕾娜丝撒娇。由于带有几许稚气的容貌,以及自然不造作的个性,使芙蕾雅被称为「少女神」。但是,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与芬芳的气味,却又证明她是个不折不扣的成熟女性。再加上她天真无邪、自由奔放的个性,将这些魅力毫无保留地展现出来,因此有许多男神被她的美色诱惑,也发生好几起相关的事件。当然了,她本人根本没有注意到这点。
  「故事?」
  「是啊,像以前一样。像是以前发生的事情之类的。」
  听完芙蕾雅的话,蕾娜丝便低下了头。
  「虽然妳这么说,但是我也才刚刚醒过来而已……。」
  「这样啊……。」
  蕾娜丝的答覆让芙蕾雅露出有些寂寞的神情。
  「而且,奥丁大人也正召我过去。不好意思。」
  「没关系。毕竟妳有急事,让妳停下脚步的我,才应该对妳说不好意思呢。」
  芙蕾雅这么说着,同时离开了蕾娜丝身边。
  「哪里。」
  蕾娜丝微微点了点头,露出微笑。
  「那么,下次有机会再好好跟妳聊吧。」
  「嗯。拜拜啰,蕾娜丝姊姊。」
  芙蕾雅的脸上再度堆满笑意,用力的挥着手。
  设有玉座的大厅里,天花板高得让人为之目眩。从顶端流泻而下的几许阳光,为整个空间染上淡淡的色彩。
  蕾娜丝把自己视线的焦点,聚集于隐藏在光之帷幕后方的玉座上面,她也开始缓缓地向那里前进。等到穿过仿佛深红天鹅绒一般的轻薄帷幕之后,就可以清楚地看到奥丁与芙蕾两人,正在那里俯视着她。蕾娜丝跪了下来,深深鞠躬。  「蕾娜丝·瓦尔奇丽亚,应奥「之命来到这里。」
  「把头抬起来,蕾娜丝。妳的身分跟其他人是不一样的。所以,也不需要像其他人一样如此拘谨。」
  「是。」
  蕾娜丝才刚刚站起身来,原本站在奥「身旁的芙蕾便突然消失无踪,接着随即出现在蕾娜丝的眼前。
  「好久不见了,蕾娜丝。我很想妳呢。」
  「是啊,我也很想妳。」
  两人轻轻拥抱在一起,流露出久别重逢的欣喜之情。
  「那么,命运三女神的次女,蕾娜丝·瓦尔奇丽亚。」
  就在奥「开口说话的同时,芙蕾也离开了蕾娜丝的身边。
  「之所以会唤醒妳,并且召妳来到这里,当然是有原因的。」
  「尤米尔之首已经告诉我们。世界的末日——诸神之黄昏已经迫在眉睫了。」
  听到奥丁所说的话,蕾娜丝不禁倒抽一口气。这也可以证明「诸神之黄昏」这个词汇有多大的冲击力。
  「观察梵神族的动向后,我们发觉全面性的冲突势必无法避免。因此,我们需要妳前去召集战力。前往亚斯天陆之下的人界,聚集足以成为吾等战力的魂魄吧。」
  蕾娜丝再度跪了下来,深深颔首。
  「能够担当如此大任,实在让在下感到光荣万分。我一定会努力不懈,绝不辜负奥「大人对我的期望。」
  「嗯,我会期待妳的成果。」
  听到这样的答覆后,奥「与芙蕾随即四目相交。接着,芙蕾走向跪在地上的蕾娜丝,并且拔出了一把剑。
  剑尖缓缓落在蕾娜丝的肩头上。霎时,剑刀上发出如同火焰般的光芒。光屑逐渐从蕾娜丝的肩上洒落下来。
  围绕蕾娜丝的光芒,逐渐化为湛蓝色的钟甲。
  「我陪妳一起去人界吧。毕竟妳也才刚醒过来没多久嘛。」
  芙蕾把手中的剑摆到蕾娜丝的眼前,如此说道。
  蕾娜丝收下了剑,将它收入腰际的剑鞘之中,微笑地点了点头.
  蕾娜丝与芙蕾两人站在能俯瞰万物的高山上,看着眼前的景色。
  可以看见青葱翠绿的大地,以及散居各地的城镇。但是,那里的色调与景色,和位于亚斯天陆的宫殿截然不同。不只是城镇的样貌而已,包括大地与天空,所有位于那个世界里的事物,都好像有点灰濛濛的感觉。
  「这就是人类居住的世界——人界米德加尔符。」
  「没错。怎么?很怀念吗?」
  蕾娜丝皱起眉头,回头看向芙蕾。
  「妳刚刚说的话很奇怪呢。我对这个第一次到访、完全没看过的地方,怎么可能会有那样的感慨之情呢?」
  「是吗?说的也是。」
  芙蕾笑了起来,或许是觉得这很有趣吧。
  「好吧。那么,我们走吧。」
  芙蕾拼命忍住笑意,边说着边飞了起来。蕾娜丝对她的神情感到有些不可思议,但还是跟在她的后面。
  就在诸神也无从知悉的遥远过往,就已经被预言的「诸神之黄昏」。
  所有的神都知道这件事,对这世界末日感到戒慎恐惧。
  但是,没有人知道那时到底会发生什么事情。
  即便是主神奥丁亦同。
  但是,那个时刻确实已经迫在眉睫了。
  距离尤米尔之首所预言的末日之刻,只剩下一百九十几天而已了。
 楼主| 发表于 2007-11-19 22:06 | 显示全部楼层
episode 1
    如同此般
  为己易之信怠
  奉献自己的生命
  清早的平原已然烽烟四起,怒吼声、震地声与兵刃交击声响彻云霄。
  这是接近大陆中央的平原地带。在这时已经开战的两支军队,分别隶属于他们的母国——亚尔托利亚与威尔诺亚。交战的地点则在两国国都的连结线上,接近亚尔托利亚王都内的位置。
  身为佣兵的亚流杰,正对与自己交锋的威尔诺亚士兵挥舞着巨剑。
  「喝啊——!」
  长度与人的身高相当的大剑挥下,将空气斩裂开来。
  钝重的声响与短暂的呻吟同时传来。钟甲遭到击碎的威尔诺亚士兵颓然倒下。
  这位脸上有道从左额延伸到脸颊的长长伤口、身材魁武的佣兵,在这战场上可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他的强悍可为己方带来强烈的信赖感,同时也对敌方造成绝对的恐惧感。
  亚流杰收回用力挥出的大剑,同时脚用力一蹬,转而迎向下一个目标。
  即使在激烈的战事中,他的脸上依旧挂着笑容。那是如同野兽一般的狰狞笑容。
  被猛烈冲势撞飞的威尔诺亚士兵,腹部也同时挨了大剑的全力一击。士兵的胃里一阵翻绞,在呕吐的同时跌落在地。
  在停下脚步的亚流杰背后,有位威尔诺亚的剑士正准备挥剑砍下。剑刀砍中了亚流杰的肩膀。血花四溅。
  亚流杰抓住了深深砍入肩头的剑刀。
  「唔啊!」
  拔出剑刃之后,亚流杰将那名剑士连人带剑摔了出去。
  剑士因而仰面栽倒,表情看起来十分狼狈。
  面对躺在那里的剑士,亚流杰将大剑举起,对准他的喉头猛力一刺。
  「呜!」
  剑士的喉头咕哝了几声,吐血而亡。
  以亚流杰为首的数名佣兵以及骑士团所组成的亚尔托利亚部队,正在这个战场上拼死对抗敌军。因为,要是万一被敌军突破了这个地方,恐怕势必会让亚尔托利亚的王都,也陷入熊熊战火之中。
  但是,亚尔托利亚在这场与威尔诺亚之间的战争中,战况本来并没有恶化到如此地步。真要说起来,双方的立场其实是相等的,也并非单方面侵略另一方领土这样的状况。之所以会变成这样,是因为威尔诺亚的一个军团突然攻入了这个地方。而亚尔托利亚的正规军,却没有察觉到这个军团的存在与动向。
  亚尔托利亚军之所以能在这里截住并迎击敌人,是因为以前与亚流杰并肩作战的朋友,告诉他威尔诺亚军最近行迹可疑的事情。亚流杰随即把这个消息告诉亚尔托利亚的骑士团团长,而他也接受了亚流杰的建言。
  威尔诺亚的部队毕竟只是突击队,因此就只有这一支孤军而已。只要能在这里将他们击退,战况就可以回归原本的均势了。
  亚流杰挥舞着沾满鲜血的大剑,长驱直入敌阵之中。
  直劈而下的大剑将敌人手中的剑打断,剑士也被砍倒在地。
  「唔,这样下去情势对我们不利。撤退、撤退!」
  看起来像是敌方指挥官的男人如此喊叫着。威尔诺亚的士兵听到这声叫喊之后,随即开始转身逃跑。
  「别想逃!」
  亚流杰露出野兽般的利牙,追赶作鸟兽散的威尔诺亚士兵们。
  「等等,别追了!」
  骑士团团长突如其来的这么一句话,让亚流杰停下了脚步。他一边大口喘气,一边回头看着团长。
  「我们的目的只是要阻止敌人的侵略而已,而不是歼灭他们。既然已经达成目的,就不需要继续打下去了土
  骑士团团长用严厉的语气如此说道,随即露出安心的笑容。
  「干得好,各位。来吧,一起回家吧。」
  庆祝胜利的欢声响起。
  亚流杰也喘了一口大气,让自己因为战斗而提升的紧张感纡解下来。他把手中的大剑挥了挥,把沾在剑上的鲜血甩去,然后还剑入鞘。
  「亚流杰大哥真是厉害呢土罗法将长柄的枪斧架在肩上,看起来很愉快的笑着。
  「还好啦。」
  亚流杰一面放松颈部附近的肌肉,一面答道。
  「话说回来,亚流杰大哥的身手还是跟以前一样俐落呢。」
  罗法是骑士团团长的亲生儿子,因此在阶级上也属于地位较高的贵族。但是,他并没有因此而显得趾高气昂,依然与像亚流杰这样的佣兵与朋友一样彼此来往。另外,罗法也因为职位的关系,与自己身为骑士团团长的父亲之间,保持一定程度的距离,彼此之间的藩篱甚至已经超越应有的距离了。
  「你的战果不是也跟我差不多吗?」
  亚流杰看着罗法因飞溅的鲜血而失去原有光泽的一头金发,嘴角微撇。
  「哪里比得上亚流杰大哥啊。」
  罗法搔了搔头。当他看到手上沾到的血迹时,神情凝重了起来。
  「不过,这次的事情真的很诡异。竟然会被他们攻到这么深入的地方,为什么都没人发现他们的行踪呢?」
  「应该是因为哨兵不知跑到哪打混了。这样太松懈了吧?」
  「绝对没有这种事!」
  亚流杰半开玩笑的问着,但罗法却生气的大声回答。
  「是吗?「
  「没错。」
  罗法非常认真的点头,觉得这举动有些好笑的亚流杰,忍不住偷笑了起来。
  「既然如此,难道有内应……?」
  亚流杰的脸上挂着苦笑,继续说道。
  「还是说,只是单纯的运气不好呢?」
  正在仔细思考原因何在的罗法,并没有回应亚流杰,始终露出严肃的表情。
  大概是因为觉得这样的玩笑话一点都不好笑吧,亚流杰用手擦了擦自己的鼻头。
  *
  班师回到王都的亚尔托利亚部队,整齐划一地站在王城的谒见间。
  自从站在这里开始,已经过了很长一段时间。虽然骑士们应该都很习惯这样的状况,但对于亚流杰这样的佣兵而言,可就不是这么回事了。把身子站直、什么事情都不做,就只是一直站在那里,能感受到的只有久站的痛苦而已。
  就在亚流杰已经快要忍不住的时候,位于房间深处的门扉终于传来开启的声响。
  骑士们一起做出敬礼的动作,钟甲交鸣的声响四起。
  首先现身的是身穿深蓝色法衣的宰相隆贝尔特,接着则是亚尔托利亚的国王。最后进入房间之中的,则是国王的独生女洁拉朵公主。
  国王与公主坐上了宝座.骑士们解除敬礼的姿态,再度恢复原本静止不动的站姿。
  「在这次的战事之中,各位的表现实在是太好了。对于各位的英勇表现,国王将赐予各位奖赏。」
  隆贝尔特站在宝座旁边,用近乎朗诵的语调宣布着。
  「亚流杰,由于你在本决战事中的功劳最大……。」
  即使听到自己的名字被高声叫唤,亚流杰还是不改原本一副完全没有在听的样子。对他面百,这个仪式实在是无聊透顶,也让他浑身不自在。「亚流杰,出列!」蕴含怒气的声音突然传人亚流杰的耳中。亚流杰定睛一看,发觉宰相正怒气冲冲的瞪着自己,连国王都已经从宝座上站起来了。
  看来,应该是没注意到刚刚已经被叫过一次了吧。
  亚流杰微微耸肩,同时轻轻嗤笑一声,接着便大步走向国王跟前。
  等到亚流杰站在国王正前方之后,国王只是微微摆头,从头到脚打量他一遍.
  「辛苦你了。」
  国王以充满威严的声音说道,同时把放有奖金的小盒子与雕像交给了他。
  在亚尔托利亚并没有授予勋章这样的习俗。奖赏立下功勋的军人时,都会赠予他以王室印记为形的雕像。
  亚流杰的视线从把小盒子与雕像交给自己的手,转移到国王的表情上。
  国王的眼神明显地流露出轻视与厌恶之意。
  亚流杰完全了解国王的心里在想什么。首先,他对于竟然要如此褒奖区区一介佣兵,打从心底觉得不愉快。其次,如果没有像自己这样的佣兵协助,就没有办法捍卫疆土。他虽然对这样的现实感到愤恨不平,却也只能无可奈何。
  「能获得如此丰厚的赏赐,实在是在下的荣幸。」
  在接下赏赐的同时,亚流杰再也无法忍下自己的笑意了。既然这样,那就说出来吧。像你这种佣兵根本没资格拿到这样的奖赏。即使没有你们这些佣兵,我们也可以捍卫自己的国家。只要把这些当众说出来不就得了?
  「哼哼哼……。」
  按捺不住的亚流杰终于笑出声来。这种可笑的感觉,就在他看到站在自己手中的小小雕像时到达顶点。难道这些石块蕴含着如此意义吗?
  由于觉得这实在是太愚蠢了,亚流杰想都没想就朝雕像挥拳。
  雕像碎裂的声音超乎想像的小,碎片随即四散在地板上。
  霎时,全场陷入一片死寂,连空气也仿佛凝结住了。
  骑士们脸色一片苍白,国王则气得面红耳赤。
  然而,首先打破这片死寂的,却不是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人。
  「无礼的家伙!」
  叫出声的是一直坐在国王旁边的洁拉朵公主。今年芳龄才十四岁的小公主,还有几许稚气的脸上充满了怒意,同时一直瞪着亚流杰。
  「你竟然如此侮辱国王!」
  公主高声怒斥着,同时不断挥舞着手杖。
  「公主,请稍安勿躁。」
  想要追上去用手杖打亚流杰的公主,好不容易才被宰相制止了下来。亚流杰完全不管一直挥着手杖、不断大吼大叫的公主,以及充满怒意、浑身发抖的国王,就这样转身离开了谒见之间。
  2
  「唉,真是气死人了!」
  洁拉朵公主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同时把手杖用力砸到地上。清脆的声音响起,手杖在地上弹了好几下。
  「公主,请您冷静下来。」
  站在门口的隆贝尔特毫无感情的说着。
  「我怎么可能咽得下这口气!父王竟然被他如此侮辱!」
  洁拉朵骤然转过身来,对隆贝尔特大声咆哮。
  「你跟父王都一样,为什么都不说话呢?贵为一国的国王,竟然被区区一介佣兵如此愚弄,为什么你们还可以默不作声呢?」
  「可是,公主。如果在那时大发雷霆、直接指责那个人,如此一来可能会连国王的威信都因而荡然无存喔。」
  面对怒声相向的洁拉朵,隆贝尔特依然面无表情的回答着。
  「可是……。」
  「公主,您也已经不是不懂事的孩子了。像这种必须配合状况做出的举动,请您最好尽早记起来。这样才是明智之举。」
  洁拉朵只能用力抿着自己的下唇,听着隆贝尔特从口中说出,如此冷漠无情的话语。
  「那么,在下就先告退了。」
  隆贝尔特朝洁拉朵深深一鞠躬,接着便直接走出了房间。
  门扉无声的关了起来。
  「啊——!」
  洁拉朵用力把掉在地上的手杖踢了出去。
  怒气已经到达顶点的她,根本不可能冷静地把隆贝尔特所说的话听进去。仔细想想,如果不好好报复身为一介佣兵的亚流杰,实在没有办法让人咽下这口气。
  洁拉朵开始在房间里踱起步来,可以听到她咬紧牙关发出的摩擦声,以及用力踩踏地板的脚步声。
  应该有什么方法,可以好好修理这个无礼的佣兵吧。应该有什么好方法才对。
  「有了!」
  洁拉朵突然停下了脚步,突如其来的灵感就像闪光一样划过她的脑海。这是连自己都会被骗得团团转的完美作战。洁拉朵的表情在不知不觉间变得轻松许多。
  一看着吧,亚流杰。我一定会让你嚐到有生以来最大的耻辱!」
  如果隆贝尔符还在这里,像她现在这样的笑声一定会被制止吧。洁拉朵一面如此想着,一面拉开了服装室的门.
  *
  「哥,你回来啦。」
  亚流杰才刚踏进玄关,弟弟罗伊就与招呼的话语声一同出现了.
  「我不是说过,就算你不出来迎接我也没有关系吗?」
  看到拖着一条腿定向自己的弟弟,亚流杰深深叹了一口气。
  「嗯。可是,这次好像特别累人呢。」
  「没那种事啦,跟往常一样啊。」
  「可是,我之前看到卡歇尔的时候……。」
  罗伊不安地看着亚流杰。
  卡歇尔就是以前曾经跟亚流杰并肩作战,并告诉他威尔诺亚军形迹可疑的人。
  「那个笨蛋把事情搞得那么大干嘛啊。管他的,你快回房间去吧。」
  「嗯,我知道了。」
  亚流杰不断挥着手,就像是在赶着狗一样。罗伊点了点头,随即回到自己的房间。亚流
  杰也跟在弟弟的身后,进了房间。
  进入房间的罗伊走向窗边,在画架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被安置在画架上的画布,上面涂满了蓝色的颜料。
  亚流杰把放有奖金的小盒子与半毁的雕像放在桌上。
  「那是什么?」
  罗伊用手中的铅笔指向雕像。
  「赐予在战争中特别有功的人,充满感激意义的雕像。」
  「这造型看起来还真是前卫呢。」
  罗伊脸上的笑容看起来有些困惑。
  「能刺激你的创作欲望吗?」
  「啊,没有啦。我不是很懂这方面的东西。」
  「这样啊。」
  亚流杰不禁苦笑了起来。
  应该是为了要如何回应而感到困扰吧,罗伊手上的画笔在空中游移不定,最后只得默默地再度面向画布。
  「总之,这次真是累死人了。我先去睡一下。」
  「嗯。」
  亚流杰迈开脚步,走向位于更深处的自己房间。
  行动不便的弟弟,就像这样每天画着画。并不是为了赚钱才这样做,而是为了自己而作,弟弟是这么说的。由于这毕竟也不是什么坏事,因此他也不会怪罪弟弟这样的生活方式。但是,亚流杰实在是无法理解。这到底有什么乐趣?到底能得到什么呢?
  有一次,亚流杰曾经这样问过弟弟。
  「画圆真的那么有趣吗?我实在是搞不懂。」
  那时罗伊说,
  「因为,你已经别无所求了。」
  他是这样答覆自己的。
  罗伊到底为什么会这么说呢,亚流杰实在没办法理解。最后他只能用一句「这样啊」,让对话画上句点。
  亚流杰脱下身上的钟甲,整个人埋进柔软的床铺。
  「我已经,别无所求了吗?」
  亚流杰自我解嘲地笑着,把过往今昔的回忆赶出脑海,缓缓闭上了眼睛。
  *
  仿佛传来玄关门打开的声音。
  这个时候,罗伊正背对门扉、专心作画,因此他其实并不知道,玄关的门是不是真的被打开了。
  停下手中的笔,仔细聆听。
  什么声音也没有。
  应该是自己听错了吧,罗伊再次把注意力放回画布上。
  「有人在吗?」
  就在罗伊正准备拿起放在画架上的绿色画具时,这句话突然传人了他的耳中。
  从来没听过这个声音。是女性,而且好像还是个非常年轻的女性。
  「有,来了。」
  罗伊把铅笔放在画架上,缓缓站起身来.
  「请问妳是?」
  罗伊从房间里探出身去,偷看了一下玄关。有一位女性正站在那里。从这位少女身上的衣服看起来,应该是一位干金大小姐吧。她正斜眼看着罗伊。
  「这里是佣兵亚流杰的家吗?……不,我是说,请问这里是亚流杰先生的家吗?」
  少女的问题听起来不大流利。
  「咦?啊,是的,没错。难道说,您想委讬他工作?」
  少女默默地点了点头。
  「这样啊。啊,请进,上来吧。虽然房子有些破旧。」
  罗伊这么一说,少女便以好奇的态度打量周遭,同时进了房间。
  「请坐在这里梢候片刻,我去叫我哥哥起来。」
  「抱歉……。」
  罗伊把椅子递过来之后,少女便如此说着,同时准备坐下来。但就在这时,她似乎突然
  想到些什么,随即清了清喉咙,看着罗伊。
  「啊,不是。那个……谢谢。」
  少女看来有些慌张地重新把话说了一遍,勉强挤出了一个笑容。
  「哪里。那么,我马上去叫他。」
  罗伊同样以笑容回应少女,随即转身走向亚流杰的房间。
  「你的脚,不方便吗?」
  当罗伊踏出房间的时候,少女提出了询问。罗伊转过头来,正好与看起来很担心地看着
  自己的少女四目相交。
  「是的。不过,不是什么很严重的事,请不要在意。」
  罗伊笑着点头致意,接着便走出了房间。
  *
  「——哥、哥。」
  耳中断断续续传来的叫唤声,让亚流杰睁开了眼睛。
  头部后方有种微弱的钝重感。他缓缓站起身来,同时也看到站在门口的罗伊。
  「怎么了?」
  「有客人来找你。」
  「……客人?」
  亚流杰一面努力赶走睡虫,一面回问着罗伊。
  「嗯。而且还是个女孩子。」
  「知道了,我马上过去。」
  「嗯。」
  罗伊轻轻点头,步出房间。
  亚流杰用手按摩自己的肩膀,同时转动脖子。这样子醒来真是让人不舒服。
  虽然已经没办法很清楚地回想起来了,但亚流杰却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个非常惨绝人寰的恶梦。
  「哼哼……。」
  他不禁轻笑起来。
  如果要说「凄惨」的话,现实与刚刚所作的恶梦,两者之间又有什么区别呢?
  「真受不了……,看来今天真是会累到底了。」
  亚流杰一踏进房间,坐在那里的少女随即映入他的眼帘。
  这位看来出身贵族的千金大小姐,身上穿着质料好得吓人的衣服。虽然藉由脸上的眼镜与化妆手法,试着让自己的年龄看起来成熟一些,但从样貌看起来,年纪应该并没有那么大。差不多就是十来岁而已吧。
  「刚刚说的客人,就是妳吗?」
  「正是……不,是我。」
  少女以带有轻视意味的眼神看着亚流杰,同时回答他的问题。她的眼神中隐含着不寻常的气氛,亚流杰因而蹙起双眉。
  「……名字是?」
  「什么?」
  「我是问妳的名字。不先知道这点,接着也不用谈下去了吧?」
  「也对.本公……不,我的名字是,洁拉……。」
  少女突然皱起眉头,闭上了嘴。
  「洁拉?」
  「啊.不。是安、安洁拉。对,我叫……安洁拉。」
  「嗯……,妳叫安洁拉吗。」
  少女的一举一动不管怎么看都让人觉得很可疑。不过话又说回来,通常会找上佣兵的人,都会有些不足以为外人道的秘密。像这个不黯世事的干金大小姐,会用假名也是非常理所当然的事情。应该不是什么需要特别在意的事情吧。
  「那么,安洁拉小姐要委讬我什么事情呢?」
  亚流杰用似乎对这事蛮不在乎的态度开口说着,至于安洁拉则依然用十分锐利的眼光看着亚流杰。
  「如果不摆出那么恐怖的表情,就没办法听别人说话了吗?」
  「因、因为这里,那个,有点不方便,希望可以,到别的地方……。」
  安洁拉偷瞄了一下坐在房间角落的罗伊,如此说道。
  「如果妳是担心他,那就大可不必了。他口风很紧,而且也是我的亲人。」
  「因为我想找个可以边用餐边聊的地方,难道不行……不好吗?」
  安洁拉一边说着,一边把自己原本看向亚流杰的视线梢梢栘开。
  「好吧,既然妳这么说,那我也只能遵命了。」
  亚流杰用手搔着一头短发,如此答道。
  「那么,就快点走……就请跟我一起走吧。」
  话还没说完,安洁拉就已经起身往玄关走去了。
  亚流杰只得长叹一声,说着
  「那就这样啦,我出门了。」
  同时对罗伊报以苦笑。
  3
  「好,这里应该可以吧。」
  大步前行的安洁拉,在一问餐厅前面停下了脚步.
  看到少女驻足的这家店,亚流杰只能无言以对。
  「你知道这家店是卖什么的吗?」
  「嗯?这不是餐厅吗?」
  「呃,不。这的确是餐厅啦。」
  「那不是很好吗?不用在意外表长什么样子吧。就在这吃……在这里用餐吧信一
  话一说完,安洁拉就快步走进了餐厅之中。
  亚流杰看了餐厅一眼,忍不住轻叹一声。
  这间所有梁柱都使用涂成朱红色的木材,有着异常且独特气氛的餐厅,名字叫做气南楼饭店‘.这是一问专门贩卖大陆西南方的岛国「倭国」料理的餐厅。由于倭国是个具有特殊风俗与文化的国家,据说该国的料理也非常独特。因此,如果不是非常喜欢该国风土民情的人,通常都不会进入这间餐厅用餐。当然了,亚流杰也从来没有踏进过这间餐厅。
  等到坐定位之后,马上就陷入让人头痛不已的状况了。
  菜单上的菜名全部都是用倭国的文字写成的,因此根本就完全看不懂。至于下面解释的文字,虽然是用大陆通用的文字写成的,但因为里面的错字实在太多,再加上文法也很奇怪,因此还是完全无法理解。
  看来,如果不一一向店员询问这些是什么样的菜肴,根本就没办法点菜了。
  「呃……。」
  「我要这个跟这个,然后这个请帮我分成两人份。」
  就在亚流杰开口之前,安洁拉已经开始拿着菜单跟店员点菜了。看来,她应该看得懂这些倭国的文字吧。
  「不过,这里的装饰还真有趣呀。他们的兴趣还真是奇特呢。」
  等到负责点菜的店员离开之后,安洁拉便开始好奇地环顾用红色装饰点缀的店内,同时说了这句话。看来,她根本就不了解倭国的一切事物。这么说来,也不用指望她会了解菜单上的倭国文字到底是什么意思了。
  亚流杰感到一股莫名的不安,只得用力地用食指按着眉心。
  「那么,先来谈谈工作的事情吧。你想找我做什么呢?」
  「别急嘛。等到上菜之后再来聊这些,不是比较好……妥当吗?」
  安洁拉笑着说出这句话,接着便再度好奇地打量店内的摆设。
  亚流杰又是轻叹一口气,接着便不发一语等待上菜。
  看来,心中不安的预感确实成真了。当安洁拉所点的菜肴被送到两人面前时,亚流杰不禁屏息以对。
  「这些菜是什么鬼啊!给我把负责人叫来!」安洁拉猛然站起,动作大到椅子都快要被她掀翻了。送菜的倭国女店员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吓得大惊失色,连忙往店内跑去。
  就在女性店员消失无踪后没过多久,就有一位像是主厨的倭国中年男子走了出来。他看起来有些困扰地蹙着眉,但脸上还是挂着笑容。
  「请问,怎么了吗?」
  男性以怪异的语气问着。
  「什么叫做『怎么了吗』?这间店是把客人当成白痴吗?你看看这盘肉,不管怎么看都是生的嘛!」
  安洁拉怒气冲冲的指着摆在桌上的盘子这么说道。被放在盘子里面、排列整齐的鱼肉切片,看起来的确是生的。
  「这、这是倭国的传统料理……。」
  「还有,这碗汤是怎么一回事啊……简直就跟泥巴水没什么两样嘛!难道你们以为这种东西可以暍吗……」
  安洁拉的怒骂声盖过了主厨试图解释的声音。这次她手指指向的,是装在小小的木制深碗里,带有混浊茶色的汤。
  「那也是倭国人平常会暍的汤……。」
  「你还在啰嗦什么啊!把这种东西端出来给客人,竟然还有那么多理由!」安洁拉终于坐回自己的椅子上。
  主厨脸上依旧挂着十分困扰的笑容,一言不发。
  「真是的!」
  一直放声怒骂的安洁拉,表情看起来依然很生气。这时,她拿起了桌上的玻璃杯。
  「啊,客人。那是……。」
  就在主厨正准备要出声劝阻她的同时,只见安洁拉已经把装在玻璃杯之中的透明液体一饮而尽了.
  「总之,我说啊……。」
  霎时,安洁拉突然身形不稳,身体开始突然剧烈的摇晃起来。接着就这样倒在桌上,还发出碰撞的声响。
  由于这突如其来的状况,亚流杰因而双眼发直。他把放在自己眼前的玻璃杯拿到面前.用鼻子闻了闻味道。
  「这是酒……。」
  亚流杰低声自语着。他虽然被这状况吓到了,但同时也稍微安心了下来.
  「真正陋。」
  主厨点了点头,他还是那副皱起眉头、带着微笑的表情。
  看到脸变得红通通的安洁拉,就这样趴在桌上睡着了,亚流杰不禁苦笑起来。
  「啊,你可以回去忙你的了.不好意思。」
  亚流杰说完这番话之后,主厨便轻轻点头致意,随即往厨房的方向走去。结果,他直到
  最后都挂着那副有些困扰的笑容。
  「话说回来……。」
  亚流杰眨了眨眼,看着少女熟睡的脸庞,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如果出生在这种有钱有势的家庭之中,应该都会以跟她一样的方法被抚养长大吧。
  「哎!你竟然侮辱本公主!」
  安洁拉依然趴在桌子上,喃喃自语地说着梦话。虽然这是在想像之中会有的举动,但亚
  流杰的心脏还是猛然跳了一下。
  同时,他也注意到那句话。
  该不会是她吧.亚流杰在想到这点的同时,把手仲向少女蛇脸庞。并在不会吵酶她的状
  况下,拿下了她脸上的眼镜.
  就在这一瞬间,亚流杰倒抽了一口凉气。拿下眼镜后露出的脸庞,让亚流杰确定她就呈洁拉朵公主。
  「难怪这家伙看起来这么特别。」
  亚流杰把昔靠上椅子,露出苦笑。
  话又说回来了。
  亚流杰不禁深思起来。
  话又说回来了,为什么这位公主会跑到这里,然后特地找上我呢?而且,她还特意改变
  了自己的装扮,还说什么有工作要委讬我去做。还有,既然她现在会在这里,那么就一定
  是从城里偷溜出来的吧。
  「不能原谅……对父王……不能原谅……。」
  听到这些像是在无意之间说出口、不断重复的梦话,亚流杰终于了解这是怎么回事了。
  这是她的报复。而且这跟国王或公主之类的身分毫无关系,完全是个人的行为。
  就亚流杰自己而言,那时原本是对于国王的软弱与不中用而感到愤慨,因而想藉由这样的举动劝谏他的。虽然的确也做得有些过火了。但却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做错的地方。可是,在她的眼中看来,只会觉得亚流杰这样的举动,等于是当着众人的面侮辱自己最尊敬的父亲而已。
  小小的心灵就这样被自己践踏了。那么,会被憎恨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亚流杰一面皱起自己的双眉,看着口中一直说出梦话的洁拉朵,一面拿起酒杯嚐了嚐味道。酒精的独特味道与奇特的辛辣口感,在自己的口中逐渐扩散开来。看来,自己并不会喜欢上这样的味道。
  「那、那个……。」
  刚刚吓得跑掉的女性店员开口说话了,她看起来依然相当恐惧的样子。当亚流杰把自己的视线转向她时,她忍不住颤抖了一下。
  「麻、麻烦您结帐……。」
  「喔。」
  亚流杰点了点头,随即继续看着洁拉朵。她还是跟刚刚一样睡在那里,嘴里继续说着不知所谓的梦话,看起来一点都不像是会醒来的样子。
  「多少钱?」
  女性店员有些慌张地把帐单递给了他。
  亚流杰看到上面写的金额,忍不住瞪大了眼睛。如果在他常去的平价酒店,这个金额至少可以好好地暍个三次吧。
  亚流杰深深叹了一口气,同时把钱交给店员。
  大栅是因为心头的怒气无处发泄,亚流杰随手夹起一片生鱼片放入口中。别说味道了,就连口感也完全吃不出来。
  「真是受不了,还真是精彩的报复啊。」
  亚流杰露出苦涩的表情,如此说道。接着,他便把睡得正熟的洁拉朵背了起来,随即走出了餐厅。
  *
  洁拉朵醒了过来,随即迅速地猛然起身。
  自己身处从未见过的房间,是个又小又脏的木造房间。床铺也已经破破烂烂,睡起来根本就是硬的。
  不知为何,觉得头好晕,同时还有点闷痛。
  「妳醒啦?」
  视线转向发出声音的方向,可以看见一个男人的身影。从窗户映射进来的光芒,让原本的人影逐渐清晰起来。是亚流杰。
  一直到这时为止,才想起先前所发生的所有事情。可是,为什么自己会这样睡在他的床上呢。虽然觉得这点也很重要,但现在并不是在意这件事情的时候。
  一难道,现在已经是黄昏了吗?」
  「是啊。大概过不了多久,太阳就要下山了。」
  亚流杰眯起眼睛看着窗外,回应了她的问题。
  「糟、糟了!我得赶快回去才行!」
  洁拉朵慌慌张张地从床上跳了下来。这时又是一阵晕眩袭来,使她的身体摇摇晃晃的。
  原本以为身体会直接倒在床上,但却被一只粗壮的臂膀撑住了。
  「喂喂,妳还好吧?」
  亚流杰的脸上露出苦笑,同时直视着洁拉朵。应该是被突然出现在眼前的一张脸给吓到了吧,她的心脏噗通噗通地跳个不停。「我、我没事啦。」洁拉朵用力推开了扶住自己的亚流杰,心跳又开始变得剧烈了起来。「总、总而言之,妾……我现在必须快点走……回去了。至于要委讬你的事情,等明天再找时间跟你谈吧。」
  洁拉朵一直噗通噗通跳的心脏好不容易平静了下来,同时向亚流杰说了这些话。
  「好啦,我知道了。」
  洁拉朵对亚流杰的回应点头致意之后,便飞也似的跑出房间,简直就像是要逃跑一样。
  「安洁拉。」
  就在被叫住的同时。洁拉朵的心跳又变得剧烈起来,感觉几乎就要停止了。
  「什么啦?」
  「要我送妳一程吗?」
  亚流杰微笑地看着洁拉朵,如此说道。
  「不、不用了啦。」
  洁拉朵丢下这句像是在骂人的答覆,飞快地离开了。
  亚流杰坐在椅子上,无精打采地看着正在做画的弟弟。
  「公主一直没有来呢。」
  罗伊一面动着手上的画笔,一面笑着说了这句话。从他的角度来看,自己的哥哥竟然像这样等着一名少女来访,应该是件很有趣的事情吧。昨晚在聊到跟他有关的事情时,他也像这样毫不掩饰地笑了起来。
  「是啊。」
  亚流杰的回应听起来没什么精神。其实,他也不是特意在等待洁拉朵的到来。只不过一想到她到底会用什么样的方法报复自己,就会觉得很有意思。再加上自己本来就有些罪恶感,因此也想藉由这次委讬的机会来回报她。
  玄关的门打开了。
  不过,在房问入口处出现的身影,看起来并不是昨天的那位少女,而是一位全身穿着黑色长袍的女性,正从斗篷下用极为冷淡无情的眼神窥视着四周。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怎么看都是跟亚流杰走在同一条道上的人。
  「有工作吗?」
  听到亚流杰的询问,女性默默地点了点头。
  「知道了。」
  亚流杰站起身来,准备回到自己房间,穿上锁甲并拿出大剑。
  当他穿戴整齐回到原本的房间之后,只见罗伊有些不安地看着自己。
  「哥,那个……。」
  「如果安洁拉来了,你就跟她说声抱歉吧。」
  亚流杰只丢下这句话,接着便在女性的催促下出了家门。
  *
  走在由马匹拖拉的货车后方,亚流杰不断磨着自己的牙齿.
  这次的工作是把这个货车上所装载的货物,安全地送到威尔诺亚去。虽然知道自己这次是帮先前才刚刚对垒过的威尔诺亚做事,但对亚流杰来说,却不会有任何不愉快的感觉。毕竟这只是工作而已,所以也不需要分得那么清楚.
  不过,就算自己是这么想的,这次的工作不知为何,却总是让人有种讨厌的感觉。
  之所以会有这种感觉,原因之一就是走在自己身旁,同样担任佣兵的男人巴德拉克。他是个只要有报酬,就不会管工作的内容与目的,什么肮脏勾当都愿意干的家伙。虽然真要说起来,自己跟他好像也没什么差别,但不管怎么说,还是没办法对他有好感。
  除此之外,完全不知道放在货车里面的东西到底是什么,也是让人不悦的原因之一。
  一行人进入了一座森林。虽然这样一来会让马匹走起路来有些不便,但如果不想让亚尔托利亚的士兵发现自己的行踪,这可以说是最适合的一条路。
  从亚尔托利亚出发之后,今天已经是第三天了。在这条应该不会有问题的路上出现了障凝。他们被亚尔托利亚的骑兵队挡住了去路。
  「你们要去哪里?」
  看起来像是队长的士兵拿起了剑,如此询问着。就在同时,其他的士兵也开始摆开阵势,把马车团团包围了起来。
  车夫假意微笑着,同时回应对方的问题。
  亚流杰已经摆出随时都可以把大剑拔出来的架势,仔细观察着事情的发展。可是,这时在他脑海之中思考的事情,并不是到底要如何突破眼前这样的困境,而是「为什么骑兵队会在这种地方出现」这样的疑问。
  「总面言之,我们要检查货物土
  「啊,不。这个……。」
  队长用手中的剑制止了想要抵抗的车夫,对自己的部下做出指示.
  亚流杰也没有作任何抵抗,只是静静地看着士兵们的动作。
  绳子被解开后,装着货物的箱子也被打开了.
  亚流杰看到装在里面的东西,使他不禁大吃一惊。
  洁拉朵公主正躺在里面.
  可以听到睡着时的呼吸声,看来应该还活着。
  「跟隆贝尔特大人所说的一样呢……。」
  看了货车一眼的队长神情凝重地低声自语,同时叹了一口气。
  「啧!」
  巴德拉克啐了一声,接着便转过身去,拔腿飞奔了起来。
  就像是被这动作刺激到了一样,亚流杰也转身跑了起来。并不是被巴德拉克影响,而是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动作,让原本因为混乱而呆立在那里的身体,在佣兵本能的推动下动了
  「搞什么啊。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逃到森林之中的亚流杰喃喃自语着,他的脑海中还是一片混乱。
  「真是受不了。隆贝尔特那家伙,竟然还安排了计中计!」
  走在前头的巴德拉克有些不屑地说着。
  「等一下,你刚刚说什么?」
  亚流杰突然用力抓住了巴德拉克的肩膀,硬是让他转过身来,力道强得几乎让巴德拉克向后摔去。
  「这次的工作,委讬者是……。」
  「没错,就是宰相隆贝尔特。但是,那家伙竟然把整件事情告诉了骑兵队。看来他原本想让自己跟王室间的关系变得更为深厚的想法,似乎也有所改变了土
  巴德拉克恶狠狠的说着,顺口吐了一口口水。
  这让亚流杰的思绪更混乱了,事情完全没办法连在一起。
  「隆贝尔特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个嘛,因为他是威尔诺亚的间谍啊。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巴德拉克的回答让亚流杰不禁倒抽一口气。他的全身都感受到一股剧烈的冲击,而且所有的事情也可以连结起来了。
  于此同时,一股强烈的愤怒从他的心中沸腾了起来。
  「你都知道吗?」
  「啥?」
  感觉很没趣的巴德拉克转过头来,但他的表情却在与亚流杰四目相交的瞬间,突然变得惊恐了起来。
  「你全都知道吗?」
  「咦?啊,你是说货物的事情……?那、那个,我就真的不知道了……真的啦。没想到公主竟然在里面,这样的……虽然那也是工作,但是如果知道实情的话,根本不可能会接受吧?哎呀,我、我是说真的啦。」
  亚流杰用力握起了拳头。
  就在这时,远方传来了哀嚎声。是从刚刚他们所在的位置传来的。
  「要是再跟这件事扯上什么关系,那就绝对会吃不完兜着走啰。我看啊,你也赶快夹着尾巴逃走吧。」
  巴德拉克不怀好意地笑着,同时对亚流杰这么说。接着他便连忙跑向森林深处了。
  亚流杰思考了半晌,随即开始往发出哀嚎声的地方跑去。
  怪物正伫立在那里。
  旁边可以看到被砸坏的马车残骸,马匹、车夫与士兵的尸体纷乱地躺在四周.
  「呜……呃……。」
  原本以为已经死去的一名士兵,发出微弱的呻吟。
  「喂!发生什么事了!」
  亚流杰扶起还剩一口气的士兵,对他询问着。
  「我……我不知道……我们只是……只是把隆贝尔特大人拿给我们的……苏醒药给她喝下……然后就……。」
  苟延残喘的士兵只讲到这里,就断气了。
  沙沙。可以听到有人踩在草上的声音。
  怪物看起来已经把亚流杰当成目标,紧盯着他。
  亚流杰也站起身来,恶狠狠的瞪着怪物。
  然而,真正吸引他视线的,并不是怪物的容貌或狰狞的眼神,而是缠在牠的身上,一块已经变得破破烂烂的布。
  自己曾经看过这块布,再加上刚刚士兵所说的话。
  看来,这个怪物就是洁拉朵了。
  亚流杰用力抿住自己的下唇。
  可是,要怎么做呢?
  「看来是死灵术士干的好事.」
  从他的背后突然传来一个女性的声音,所说的话就像是在回答他的问题似的。
  亚流杰连忙转头,眼前的光景让他更是讶异。
  「女……。」
  湛蓝的钟甲,银色的长发,以及镶有羽毛的头盔。
  那模样就跟传说中的「女武神」没有两样。
  「妳是……女武神?」
  听到亚流杰脱口而出的问句,女武神只是微微扬起嘴角,轻轻笑着。
  「来了。」
  女武神冷静的说出这句话,随即双脚使劲一蹬。她用完全无视于重力的飞跳,就这样越过了亚流杰的头上。
  手中的剑顺势砍中了怪物的太阳穴,女武神也在牠的反方向落地。
  眼前的怪物有些畏缩了起来。
  亚流杰拔出背上的大剑,并用剑深深刺入怪物的胸膛。
  剑刀贯穿了怪物的身体,透出背心。
  「抱歉了,我能做的事情就只有这样而已……。」
  大剑一转,利刃向上猛力一挥。
  怪物在四散的鲜血与惨叫声中倒在地上,气绝身亡。
  被喷出的鲜血沾满全身的亚流杰,随即用力咬紧牙关,快步跑了起来。
  *
  将她的意识囚禁起来的漆黑牢房,随着巨大的声响土崩瓦解了。
  眼前只见一片血红,亚流杰的脸突然映入她的眼帘。
  他的表情看起来非常难过。
  「你在哭吗?」
  洁拉朵这样问着。但是,她的声音完全传不进亚流杰的耳中。亚流杰一直低头不语,牙齿咬得喀喀作响。然后他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随即拔腿狂奔起来。
  看着亚流杰逐渐远离自己的身影,一阵极为强烈的不安厌,随即浮现在洁拉朵的心头。不可以让他就这样离开这里。因为她可以确定一件事,如果事情这样继续发展下去,亚流杰一定会丧命的。
  「等一下啦。你不能去。回来!亚流杰!」
  洁拉朵使尽全身的力气叫唤着,手也拼命往前伸去。
  可是,别说停下脚步了,这样的举动甚至没办法让亚流杰回过头来.他的身影在转瞬之间,就已经消失在树林之中了。
  洁拉朵只能怔怔地站在那里。接着,她看到在自己脚边的东西,逐渐幻化成自己的尸体。
  自己已经死去了。就算能追上亚流杰的脚步,也没有办法帮上任何忙。如此绝望的想法挥之不去,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好像有什么东西走过来了,这样的厌觉使她抬起了头。
  站在那里的是一位身上穿戴着湛蓝色的钟甲,留有一头银色长发的女性。女性用极为冷淡的表情看着洁拉朵。可是不知为何,在她的表情之中却隐含着几份慈爱的神情。
  「请帮帮那个人……请妳救救亚流杰吧……。」
  洁拉朵在无意间向这位女性祈求了起来。
  不管是谁都好,现在能做的事情也只剩下找到能听到自己声音的人,并且向对方寻求帮助了。不过,自己却不明就理地有种坚定的想法。如果是她的话,一定会有办法的。
  「妳所谓的『救他』,是什么意思?」
  「咦?」
  「要怎么做,才能拯救他呢?」
  「这、这个……我也不知道啦。可是如果这样下去,他就只有迎接悲伤的结局这条路可以走了。所以说……请妳……请妳救救他土
  洁拉朵依然看着那名女性,眼眶泛着泪光。
  短暂的沉默过后,女性点了点头,并且对洁拉朵伸出手来。
  「那么,跟我一起走吧。」
  当洁拉朵牵起女性的手时,她才突然想起那个传说。也就是同时兼具死神与命运女神这两个身份,名为「女武神」的传说。
  *
  将洁拉朵的灵魂纳入自己体内的蕾娜丝,突然感受到自己好像正被什么东西看着,她随即转过头去,环顾四周。
  视线交会了。
  那是一双躲在圆形眼镜后方,直视着她的眼神。
  他就站在森林之中,身处林木之间。
  穿着打扮看起来像是一位魔法师。
  长长的浏海盖在睑上。
  笑容看起来十分诚恳。
  蕾娜丝也用有些不怀好意的眼神直视着他。
  男性缓缓地扶了扶眼镜,嘴角轻撇。
  原本看来殷勤的笑容,骤然变成目空一切的笑容。
  「你是什么人?」
  蕾娜丝出声叫道,同时走进那名男性。
  男性一转身,让自己的身影被树木的余荫遮掩起来。
  当蕾娜丝走到那里的时候,原本应该在那里的男性已经消失无踪了。虽然森林中的视线不怎么好,但也应该不至于就这样追丢了才是。
  「这是怎么一回事……?」
  蕾娜丝环顾四周,喃喃自语着。
  完全感觉不到有人存在的气息。
  从男性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很明显地证明他是个人类。绝对不是不死者。可是,竟然会发生这种在转眼之间就不见人影,甚至连气息都感觉不到的事情。
  「难道说……。」
  蕾娜丝想到了某种事情的可能性,不过她马上就把那种可能性给否定了。不可能有人作得到那种事情的。
  与其想那名男性的事情,先处理亚流杰的事还比较要紧。如果弄不好,就只能空留遗憾厂。如此决定之后.蕾娜丝便开始朝亚流杰快步跑去的方向飞去。
  *
  亚流杰一路闯进被漆黑夜色笼罩的王城,来到隆贝尔特的房间。
  当他粗暴的撞开门之后,坐在桌旁的隆贝尔特像是被吓到似的站起身来。
  「你、你是谁……」
  就在亚流杰的身影映入隆贝尔特眼帘的瞬间,他惊讶的瞪圆了双眼。不过,他的表情随即变成冷静沉着的笑容。
  「真没想到,你竟然会来到这里。话说回来,你对那个不死者做了什么?那手法看起来并不像一般人可以做到的。」
  亚流杰并没有回应,只是拔出背后的大剑,同时把剑尖指向隆贝尔特。
  「你在愤怒些什么呢?是因为被我利用,而觉得心里不是滋味吗?还是因为我对那个小鬼所做的事情,让你感到愤愤不平呢?不会吧。像你这样身经百战的佣兵,应该不会连这么点道理都不懂吧?」
  隆贝尔特的笑容看起来既扭曲又丑恶。
  亚流杰用力抓紧手中的大剑,剑刀振振作响。
  「住手!不可以这么作!」
  就在亚流杰踏出脚步的那一刹那,背后突然传来这样的叫唤声,他也因而停下动作。
  亚流杰回过身来,当他看到眼前的人影时,原本紧绷的表情也松了下来。
  「安洁拉……?」
  就在亚流杰脱口说出这个名字的同时,洁拉朵的双颊泛起些许红晕。
  「你、你已经知道了啊?」
  「原来妳没事啊……。不对,看来并不是这么回事。因为妳正跟死神在一起嘛。」
  亚流杰注意到在洁拉朵身边逐渐浮现的女武神,表情为之一沉。
  「女武神啊……。原来如此,连神都加入了战局吗?」
  隆贝尔特看着女武神,惊讶的神情与笑意同时出现在他的脸上。
  「亵渎灵魂的人啊,你的罪孽极其深重。」
  女武神的一席话,让隆贝尔特的表情扭曲了起来。
  亚流杰对眼前的情景不禁嗤之以鼻。他再度举起大剑,瞪着隆贝尔特。
  「女武神?不用妳来插手吧。要摆平这家伙,我一个人就够了。」
  「不可以这么做啦,亚流杰。这家伙的目标确实是我,我也因为这样而失去性命。可是,现在我已经像这样跟女武神在一起了。既然我没事,你就别再做对自己无益的事情了,亚流杰。接下来只要交给女武神处理就可以了。」
  「这跟那没有关系。」
  亚济杰抡起大剑,放低身形。
  「你说什么?」
  「我只是为了要砍他而已。要是不砍,可是很不痛快的。」
  双脚用力一蹬、冲向前去。
  就在隆贝尔特咏唱完咒文、即将施放魔法的前一刻,冲进了他的怀里。
  「呜啊!」
  手起剑落。隆贝尔特的首级掉落在地板上,脸上只有惊愕的表情。
  「隆贝尔特大人,发生什么事了……什么……」
  被声音惊动而赶来的士兵们,看到房间里的状况后,一时之间哑然无语。而就在他们恢复冷静的下一瞬间,便开始拔剑在手,同时吹响了警笛。
  「啧……没办法了。」
  亚流杰眼见士兵们已经把自己团团围住,只得在喃喃自语的同时重新握紧大剑。
  准备万全的大剑再度全力一挥,被剑刀划破的空气发出了悲鸣。
  那声音就像是开始的讯号一般,士兵们开始冲向亚流杰。
  亚流杰将朝自己冲来的士兵们一一斩落剑下。
  士兵接二连三地出现,不断袭向亚流杰。简直就是没完没了。
  「发生什么事了?」
  虽然声音本身并不响亮,但这句话却让在场所有人的动作停了下来。
  一个身影从如同城墙一般的士兵群中逐渐浮现。他就是发出声音的人,也就是骑士团团
  「这里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为什么你会对亚尔托利亚军的士兵,挥舞着手中的大剑?亚流杰?」
  骑士团团长正视亚流杰的双眼,如此询问着。
  「真是被你打败了。我可是绝对不会跟你刀剑相向的。」
  亚流杰只是自嘲地笑了笑,同时把手中的大剑丢到地上.
  「算了,这样的结局应该也挺适合我的吧」
  亚流杰拔出系在腰间的短剑,向自己的胸口刺去。
  *
  骑士团团长茫然伫立,双眼圆睁。
  士兵们也全都怔怔地站在那里,彷佛连呼吸都忘了。
  将短剑刺入自己胸口的亚流杰,失去力量的身体颓然倒下。
  咚的一声,倒在地板上。这个声音也让房间里原本凝结的空气又流动了起来。
  就在此时,有几个士兵嘴里不断咒骂着,同时走向亚流杰的尸体。他们手中的剑全都高举了起来。
  霎时,亚流杰的尸体突然猛烈地燃烧了起来。
  惊讶的悲叹与困惑的声音四起,尸体就在众人的眼中化为焦炭。
  *
  「为什么要帮我?」
  亚流杰向咏唱完火焰咒文的女武神问道。
  「你说呢。」
  女武神脸上浮起笑意,如此回应。
  这样的态度让亚流杰无意间板起脸孔。
  「妳跟死神有什么不同?」
  「如果我是死神,那么你们就会在这里迎向最后的终点。但是,我却可以指示你们带往继续前行的道路。」
  「道路吗……?」
  亚流杰轻撇嘴角,微笑了起来。
  5
  「父亲,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在罗法的追问之下,骑士团团长短促的叹了一声。
  「如果犯了叛国罪这样的重罪,就要对犯人的家属连坐处分。这点你应该也很清楚吧。」
  听起来好像要强烈的予以反驳,但罗法也不晓得该怎么说下去了。父亲的话的确很有道理,而且身为骑士团团长的父亲,也是位光明磊落、处事公正的人。就算自己再怎么试图动之以亲情,也不可能为了如此私情,就违背法律的规定。
  昨天,罗伊被关入了地牢之中。虽然那时他没有一丝抵抗,但是士兵们在把他关进去的时候,还是非常的粗暴且无礼。
  杀害宰相隆贝尔特的亚流杰,与因此而赶来的警备兵们兵戎相向。但是,罗法却没办法用自己的眼睛,见证整个事件的发展与经过。当他匆忙赶到现场之后,看到的就只有亚流杰已经被烧得焦黑的尸体,以及包围在尸体旁边、茫然失措的士兵们。
  「可是,亚流杰应该没有对父亲兵刀相向、出手攻击吧?而且,我甚至还听说他其实是自杀身亡的。」
  「但是呢,他没有这样做即使是事实,也不能因为这样就不追究他所犯下的过错啊。」
  骑士团团长说完这些,就转过身去,离开了罗法的身边。
  罗法只能瞪着父亲的背影,不甘地抿着嘴唇。
  这样一个为国家流血流汗、出生入死的佣兵亚流杰,到了最后却没有半个人支持他。而且在士兵之问,甚至还有因为他是个天才,所以态度总是目中无人;以及他其实已经被魔鬼附身,变成狂战士之类的谣言。更过分的是,竟然还开始有传言说,目前行踪不明的洁拉朵公主,其实就是被他给掳走的.
  亚流杰绝对不是个天才。「天才」只是自己停下脚步,嫉妒走在遥远前方的人时所使用的词汇而已。亚流杰是这样说的。他看待自己与现实的态度,都是那么样的耿直。
  这样的亚流杰跟本次的事件之间,不管怎么看都没有任何关连。这其中一定有什么理由。但是,现在却已经没有办法确认这件事了。
  极为焦躁不安的罗法,漫无目的地在街上徘徊。
  「罗法。喂,罗法!」
  被某人叫住的罗法抬起了头。映入他眼帘的身影,是卡歇尔与他的搭档瑟丽雅.这两个人都是经由亚流杰介绍而认识他的。
  「啊,原来是卡歇尔先生跟瑟丽雅小姐。你们好。」
  「话说回来,刚刚我们经过了亚流杰的家,可是房子里面却空无一人耶。难道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呃,是啊……。」
  一时为之语塞、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的罗法,突然决定把卡歇尔等人带到附近的酒吧里面去。
  *
  「你说什么?不可能会发生这种事情的!」    .
  在罗法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明过之后,卡歇尔突然就这样大吼大叫了起来。这个反应与从一开始就只有听别人述说事件经过的罗法,几乎是一模一样的。
  瑟丽雅也露出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呆坐在那里。
  「明明知道这么一来,会让罗伊的处境变得很危险,他竟然还这样做?亚流杰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情的!」
  卡歇尔依然咆哮着,还用自己的拳头槌着桌面。由于震动的关系,被放在桌旁的大剑也顺势倒了下来。
  这把大剑的长度与宽度,都不比亚流杰使用的大剑逊色。但这跟身形削瘦、留着长发,
  看起来应该很敏捷的卡歇尔,感觉完全搭不上关系。其实卡歇尔本来是用一般的细剑,但他却因为跟亚流杰相识,并把亚流杰当成自己的目标,所以才换成这个武器的。
  「一定有什么隐情……,没错,一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理由。」
  「我也这么觉得。」
  罗法静静地点了点头。
  一我听罗伊说,亚流杰在独自闯入城里的数天之前,曾经接到一个工作的委讬。委讬人杆像是一个穿着黑袍,把全身包得密不透风的女性。」
  「既然这样,那就只能找出那个女性,然后询问她工作的内容吧。」
  「不过,从我听到的状况来看……,那个女性应该不是对这种事情很熟悉的人。我想,她应该也已经不在这附近了吧。」
  「可是,也只有找出她一条路可走了啊。」
  「罗伊先生已经被抓起来了,时间不多了……。」
  罗法低下头,脸几乎已经快要碰到他放在桌上的双手了。
  「这样啊……这么说来……。」
  卡歇尔搔了搔头,同时看向坐在旁边的瑟丽雅。瑟丽雅也轻轻点头予以回应,表情看耙来有些困扰。
  「是啊……。」
  罗法说完之后随即沉默不语,在漫长的沉默过后,他再度抬起了头。
  「能请你们助我一臂之力吗?」
  「当然没问题啊!」
  卡歇尔与瑟丽雅同时点了点头.
  *
  「抱歉了,父亲。我还是要走向自己相信的那条道路上
  罗法这样低声自语着,并把手中的枪举了起来。
  被打坏的门锁滚落在昏暗的地板上。
  「罗伊先生,快出来。」
  「咦?」
  蹲坐在牢房一角的罗伊抬起了头,一脸惊恐。
  「快点逃走吧。别担心,镇外有卡歇尔他们在等你。」
  「啊,嗯……我知道了。谢谢你。」
  罗法跟罗伊溜出了城门。
  焦急的原因是如果手脚不快点,就有可能被警备的士兵发现.不过,要带拖着一只脚走路的罗伊逃跑,也没办法太过勉强。
  就在他们快步通过夜深人静的大街,已经可以看到城镇出口的同时,背后也传来钟甲交鸣的声音,而且还在逐渐接近。
  罗注停下了脚步。轿过身文。
  可以看到士兵们正往自己跑来,带头的正是骑士团团长。
  「你们两个!快点啊!」
  人在镇外的卡歇尔放声叫唤着。
  罗法下定了决心,轻轻点了一下头。
  「卡歇尔先生,罗伊先生就交给你照顾了。」
  「你说什么?」
  「我在这里阻挡追兵。请你们趁这时赶快带罗伊逃走。」
  「……我知道了。」
  「罗法先生……。」
  罗伊用极为担心的神情看着罗法。
  「永别了,罗伊先生。希望你能平安无事。」
  罗伊点了点头,表情看来极为悲痛。看到此景的罗法不禁笑了起来。
  「拜讬你了,卡歇尔先生。」
  「喔!我一定会把他带到能安心生活的地方去的。」
  卡歇尔坚定地说完这些话,便带着罗伊逃离此地。罗法目送他们离开的背影,接着缓步走向士兵们。走到彼此的眼前之后,士兵们便开始散开,准备把他包围起来。
  「你应该很明白自己做了什么吧。」
  骑士团长静静地说着,拔剑在手。
  「是的。」
  罗法直视着父亲的眼睛,用力点了点头。手中的枪一横。霎时,紧绷的气氛一触即发。两人同时蹬地冲出。就在交错的瞬间,罗法收回了枪势。他的胸口被划开一道大口,鲜血四溅。
  「为什么……。」
  骑士团团长一脸讶异,喃喃自语。罗法在笑容中无力地倒了下来。
  *
  没有一丝悔恨,因为这只是贯彻自己的信念而已。
  看着沾满鲜血、倒在地上的自己,以及把自己的尸体包围起来、站在一旁的父亲与士兵们,罗法这么思考着。
  「真是的……你竟然做了这种傻事。」
  突如其来的话语声中,似乎参杂着些许苦笑。自己曾经听过这个声音。
  罗法有些困惑的回过头去,随即为映入眼帘的情景惊讶不已。
  「亚流杰大哥!」
  罗法连忙跑向前去,亚流杰也抹了抹鼻子。
  「真是抱歉啦。」
  「不,我只是做了自己想要做的事情而已。」
  「这样啊。不过……谢谢你了。」
  「我竟然会被亚流杰大哥这么道谢,总让人觉得浑身都不自在呢。话说回来,为什么你会在这里呢?」
  「啊,是啊。这个嘛。」
  亚流杰说完这些话之后,便把视线栘往别的地方。在他的视线所及之处,有一位身穿湛蓝色锁甲的银发女性。
  那模样就跟传说中有所记载,将灵魂导向天界的神一模一样——
  「……女武神?」
  「是啊,应该是吧。」
  亚流杰一边说着,一边苦笑了起来。
  「罗法。跟我一起走吧。」
  女武神平静地说着.
  有些惊讶地看着女武神的罗法,随即又把焦点转回亚流杰的身上。
  「看来,又可以与你并肩作战了呢。」
  「好像是吧。」
  罗法点了点头,同时牵起了女武神的手。
 楼主| 发表于 2007-11-19 22:07 | 显示全部楼层
  episode  2
  于遥远的小小岛国
  血缘翻弄着命运
  在面积占了人界大部分的大陆西南方,有一个名为「倭国」的岛国。当地的文化、风俗、生活习惯与语言,全都跟大陆本身有很大的差异,是个非常独特的国家。
  虽然这个国家被称为「倭国」,但其实这个岛并不是单一的国家。岛上有很多大小不一的国家,为了争夺这个岛屿的统治权,始终处于战争状态。但是,如果从大陆民众的角度来看,在倭国所发生的战争,充其量也不过只是一个小小岛国发生的内乱而已。
  *
  面临岛屿东部的海岸,倭国最大的城市!!海蓝。
  在这个城市里,距离港口最远的低矮山丘上,有一座名为「昴后神社」的建筑物。
  小小的拍手声在神社之中响了起来。
  少女双手合十,闭上眼睛,一心一意地向神明祈祷。
  这位少女名叫那那美,是卯后神社神主(※神社拥有者〕的女儿。她的身上穿着与众不同的巫女服。
  而她正在祈祷的事情,则是希望巫女的继承仪式能圆满成功。
  以代代相传的方式传承下来的昴后神社巫女,必须要经过神明的认可才能担任。因此,要成为巫女的人都必须前往镇外的某个洞窟,并且在那里进行受神认可的仪式。
  然而,那那美先前已经失败过两次了。第一次是在路上碰到落雷,第二次则是在洞窟中碰到落石。这样的状况不知只是单纯的偶然,还是神明拒绝她的证据,亦或是跟前面两种可能性完全无关的状况。幸运的是,虽然这两件事情都在那那美的眼前发生,但第一次她只不过是受了点擦伤,第二次也只是因而吓昏了而已。
  「……美那代,请妳保佑我……。」
  那那美在最后如此低语着,接着便抬起了头。
  她抬头看着大殿,缓缓地深呼吸。
  神社境内静悄悄的。
  那那美深吸了一口气,随即转过身去背向大殿,迈开步伐。
  有名男性站在鸟居(※代表神域的入口,类似中国庙宇的牌坊)旁边。他的腰问插着刀,穿着简便的和服。应该是旅行的剑士吧。
  那那美在与男性擦肩而过的时候,由于被他散发的气息影响而紧张起来,因而稍微低下了头。大概会被当成是礼貌性的问候吧。
  走出鸟居之后,在那那美的眼前出现了登上石阶的神主身影。
  抬起头来的神主看到那那美的眼神之后,露出了和蔼的笑容。
  「已经许完愿了吗?那那美。」
  「是的。接下来我就要准备去完成仪式了。」
  「这样啊……小心点喔,不要太勉强。」
  「没问题的。」
  面对担心地看着自己的父亲,那那美以笑容回应了他。
  「那么,我要准备出发了。」
  那那美说完之后,便快步走下了石阶。
  *
  经过漫无目标的漫长旅程,汹来到了海蓝这个城市。
  在这个城市的附近,似乎正有他一直在寻找的魔镜洞窟。
  汹走在街道上,四处打听这里有没有知道魔镜洞窟正确位置的人。
  !!看来,还是得前往酒店之类的地方吗?
  汹无意问停在路口,环顾周遭。就在这时,他在参差并立的平房之间,看见山丘上的红色鸟居。
  !!是神社?
  汹自然地迈开步伐,往鸟居的方向走了过去。
  虽然本来就不是对神明那么虔诚,但在数年之前,汹已经变得完全不相信神明之类的事情了。话虽如此,但当他到达某个地方,并发现那里有神社的话,他还是会前往参拜。这只是他希望自己的愿望能实现,因而会做的事情而已。
  爬上石阶之后,首先映入汹眼帘之中的是一名少女的背影,她一直看着神社的正殿。站在那里的她看来并不是在祈愿,而像是正在做心理准备、同时下定决心的样子。
  黑亮的直发随着和缓的微风摆动着。
  由于厌受到难以接近的气氛,汹停下了脚步。
  几乎就在同一时间,少女深吸了一口气,并且转过身来。
  因此,汹再度迈出脚步,伫足在鸟居的旁边。
  她是这个神社的巫女吗?少女穿着显然与一般人不同的独特服装。白净的脸蛋看来十分纯洁,没有一丝阴影。
  擦肩而过时,少女有些怯生地点头致意。洵也垂下视线,低下了头。
  因为在意少女的一举一动,汹随即转身看着她。
  只见她低着头不断走着的背影。
  看来,在她的心里应该有什么事情,让她很不好受吧。
  汹目送她逐渐远去.当她的身影被石阶遮盖、再也看不到的同时,也把关于她的事情全都抛诸脑后。    .
  汹在神明面前双手合十,就在这时突然戚觉到背后有人正在接近自己。前进的脚步声非常微弱,就奸像是轻轻擦过石阶一样。
  就在汹把头抬起的同时,脚步声也停了下来。
  他拿起放在自己脚边的包袱,接着便转过身去。
  站在他身后的是一位中年男性,表情看起来十分和善。从他身上穿着的服装来看,他要不是这里的神主,就是跟这间神社有关的人吧。
  「您是否想许些什么愿望呢?」
  男性提出的问题有些唐突,这也让汹微微皱眉。
  「啊、不,真的很抱歉。因为我都会对来到这里的人这样问。」
  男性脸上挂着详和的笑容这么说道,同时也低下了头。
  「没关系,这不碍事。但是,为何你会问这样的事情呢?」
  汹轻轻摇了摇头,同时回问那名男性。
  「您既然会来到我们这座神社,必然有什么缘分。因此,我们也希望能对您有所帮助上
  「并非如此。我想问的是,为何你会出声叫我呢?」
  「这个嘛,如果真要说起来……应该是您祈愿的模样所致吧。」
  「祈愿的模样?」
  「是的。您祈愿时,并非只是一般旅客期望接下来能一路平安的戚觉。因此,我才会猜想在您的心中,是否有什么极为烦恼的事情。」
  神主依然露出像是在关心他人的和蔼笑容。
  「您是否想要祈愿什么样的事情呢?啊,抱歉。如果您不想对其他人说的话,也不用勉强说出来。」
  一阵漫长的沉默。
  话语声与振翅高飞的鸟儿鸣叫声一起传了出来。
  「是舍妹的幸福……。」
  汹极其简短的回答着。
  「为令妹祈愿?」
  神主双眼睁得大大的,有些意外地继续问下去。
  「是的。我为此展开旅程,也因此来到此处。」
  汹在回答的同时,眺望着海蓝的市区。
  有许多各式商家林立的热闹街道。在大道的尽头可以看见一问很大的房子。海岸。有几艘小船停泊的港口。
  这还真是一趟漫长的旅途.
  「那么,您说的叼妹妹的幸福』是指什么呢?」
  汹的表情突然变得有些凝重,同时看着神主。
  「啊,看来冒犯到您了.真是抱歉。」
  神主有些歉疚地笑了笑,低头致歉。
  汹没有回应,只是栘开了视线。
  神主也没有再追问下去,两人之间再度沉默了下来。
  起风了.在神社境内的树木,枝叶被吹得沙沙作响。
  「你知道魔镜洞窟这个地方吗?」
  汹在枝叶声歇时这么问道.
  「什么?」
  神主正抬头看着枝叶被风吹得摇晃不已的大树,听到此言随即一脸讶异地望着洵。
  「魔镜洞窟。听说它就在这个城市的附近。」
  「是的,的确如此。穿越北方的森林后会看到一座岩山,那里有个洞窟就叫这个名字信一
  神主把手指向可以从神社本殿深处看到的景色,告诉汹洞窟的方向。
  「距离这里大概多远?」
  汹顺着神主手指的方向看去,同时出声询问着。
  「约半天的路程。」
  「半天吗……。」
  「但是,据说有恶鬼居住在里面。.
  「逗我很清楚。」
  「那么,您为何要去那样的地方?难道是为了修练剑术吗?还是说,那也是为了……?」
  神主才说到一半,突然停了下来。
  当汹回过头之后,他才又深吸了一口气。
  「逗也是……为了令妹的幸福吗?」
  「正是。」
  「这样啊。」
  神主脸上虽然依旧挂着笑容,但神色却多了些许担忧。
  「你想因为太过危险而阻止我吗?」
  「不,我并不会这么做。」
  神主轻轻摇了摇头。
  「不过,还是请您务必听听我的忠告。虽然我不清楚您是怎么想的,但我绝对不希望看到您为了自己的目的,而将自己的生命视为敝屣土
  「我拿起刀剑也有一段时间了,这点事我还可以分得清楚土
  汹微笑地答覆着。
  「既然如此,建议您明天再出发。如果现在赶去,太阳就快下山了。夜晚时分的森林是非常危险的。」    .
  「逗点我会牢记在心的。」
  「那就好。抱歉,我又多嘴了。」
  神主苦笑起来,同时搔了搔头发。
  「别这么说,戚谢你的忠告。这份好意我心领了。」
  汹如此说道,同时低头致谢。神主显得有些不好意思,搔着头发的手也用起力来。
  「话说回来,神主先生。不好意思,是否能请你帮我一个忙呢?」
  听到这句话之后,神主的表情突然变得正经起来。
  「如果是我能力所及的话。」
  「不好意思。」
  汹从自己的怀里掏出了某个东西,同时交给了神主。那是奸几个用最简单的方式绑在一起的护身符。
  接过护身符的神主,以有些不可思议的表情望向汽。
  「请你把这个交给舍妹。」
  「交给令妹?」
  「正是。这是我在各地的神社祈愿后收集而来的东西。因为这样实在太没坚持了,大概也不能期待会有什么效果吧。」
  「可是既然如此,您自己拿着不是比较奸吗?」
  就在神主正准备把护身符还给汹时,他的手又被按了回来。
  「让你拿着这些护身符,应该比较有机会让舍妹收到它们。」
  汹的话才刚说完,神主的表情立刻凝重起来。
  ;闹你不要误会我的意思。我并不是觉得自己的生命会有所危险,也没有任何想要前去赴死的念头。」
  「既然如此……。」
  「这只是我没有根据的猜测而已。」
  汹笑着说道,这也让神主有些讶异地看着他。
  「数日之后,舍妹将会来到这个神社。我有这样的戚觉土
  「来到这里?」
  「不,我并没有任何确切的证据,只是不知为何会有这样的想法而已土
  神主还是一脸讶异,视线栘到手中的护身符上。
  「为何你会有这样的想法呢?」
  始终看着护身符的神主问道。
  「这个嘛……。」
  「难道……。是血缘的关系吗?」
  神主拾起脸来看着眼前的汹。到底为什么呢?他的表情看来十分紧张。
  「血缘吗?或许是吧。因为我与阿衣……。」
  「阿衣?」
  「啊,是的。那是舍妹的名字。」
  「原来如此。」
  神主这样说道,同时笑着点了点头。但是,他的表情却不知为何有着一抹忧色。
  汹的脑海里突然浮现了一位少女的容貌。她的表情与眼前的神主一样,有着些许忧色。
  「可以请问你一件事情吗?」
  「啊,什么事情呢?」
  「刚才有位少女看起来像是这里的巫女,我看到她一心二忌地祈愿。发生什么事了吗?」
  听到这个问题,神主的脸色随即一沉。
  「她……是我的女儿。由于如果要成为巫女,就必须通过由神明认可的仪式,她应该是为了希望仪式顺利,才在这里祈愿的吧土
  「原来如此。侍奉神明的家庭,也有很多不足为外人道的辛苦之处呢。」
  「哪里。」
  神主点了点头,笑容中还是隐含着不安的神色。
  看来,这应该是关系到性命安全的危险仪式吧。一定是为了担心女儿才会这样的。
  「啊,抱歉,看来我问了无关紧要的事情。我该离开这里了,打扰这么久真不好意思。」
  「哪里,我才应该说抱歉,一直让您留在这里。」
  「那么,告辞了。」
  汹向神主深深一鞠躬,随即转身离开了神社。
  接着,他就这样直接往魔镜洞窟的方向前进了。
  途中,他在镇里的道路上,与一位看起来慌慌张张、快步跑着的女性擦肩而过。
  *
  神主送走看起来像是正在旅行的男性剑士之后,又把视线栘到了对方给他的护身符上。
  那个剑士说,自己的妹妹将会来到这座神社。虽然从他的口气听起来似乎没有什么自信,但他的眼神看起来却极为肯定。
  「看来,还是血缘的关系吗……?」
  神主用力抿着唇,喃喃自语。
  难道所谓的「血缘关系」,真的有那么大的影响力吗?它的力量真的可以超越世间的一切万物冯?
  神主不禁把拿着护身符的手握紧了起来。
  他立刻叹了一口气,把护身符握在胸前。
  接连深呼吸奸几次之后,他拾起头来,仰望天空。
  太阳已经通过南方的天空,稍微往西边移动了一段距离.
  如果一切顺利的话,那那美也差不多该回来了。
  就到神社外面去迎接她吧.
  神主想了想,便开始往神社的外面走了起来.
  当他穿越鸟居之后,就看到妻于正跑上石阶,表情看起来很不对劲。
  神主见状,连忙跑到妻子的身边。
  「怎么这么慌张呢?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虽然嘴上这么问着,但他已经猜到会有什么样的答案了。
  「那那美……那那美她……。」
  妻子上气不接下气地说着。
  「那那美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果然猜中了。就在神主反问妻子的同时,他已经有了这样的想法。
  「在泉水那里溺水,昏过去了。」
  「溺水?」
  神主皱起了眉头。为了洗净自己的身体,的确会在洞穴里利用涌出的泉水净身。但是.照理来说应该不需要进入水池,所以也应该不会有溺水这样的事情发生。
  「她倒在池水的旁边,全身都被水沾湿了。」
  妻子用几近哭喊的声音说着。
  「我知道了,详情待会再说。那么,那那美在哪里?」
  「就在我们总是带她去的那位医生那里。」
  「思。总之我去看看。」
  语毕,神主便搀扶着妻子,在尽量不对已经很疲累的她造成负担的情况下,尽快往诊所的方向前进。
  2
  当汹快步在树林中前进时,太阳已经逐渐西沉。没过多久,附近一带就被漆黑的夜色笼罩丫。
  夜晚的森林更显昏暗,朦胧的月光被错综复杂的数层枝叶阻挡,几乎完全无法照亮去路。而且!!
  汹环顾四周,表情变得凝重起来。
  这附近应该曾经是某个战场吧,有许多亡灵飘荡在这里。
  原来如此。这样的话,也难怪神主会阻止我了。
  「悲哀的亡灵们啊。真是抱歉,我正在赶路。没有闲工夫应付你们。」
  汹瞪着像是把自己包围起来、漂浮在四周的亡灵们,接着便快步跑了起来。
  「竟然说我们悲哀?」
  亡灵不以为然地笑了起来。
  「见然嘲笑我们悲哀?」
  「见然想怜悯我们?」
  「你与我们是一样的。」
  身边响起奸几个刺耳的笑声。
  「住口,你们这些亡灵!」
  汹停下脚步,低声喝斥着。
  「对生命太过执着,因而拒绝死亡的你们,哪里跟我一样了?」
  亡灵们一齐放声大笑。
  「我们与你当然有很大的差别土
  「因为你有此等执念。」
  「因为你有此等妄念。」
  洵站在洞口前方,向里面看去。
  洞窟之中可说是一片漆黑,能见度就只有数步之遥。完全不知道这个洞窟到底有多深,以及在里面会有发生什么样的事情。
  但是,洵却完全没有戚受到这样的不安。因为在他的脑海里面,就只有浮现在这个洞窟深处会出现的东西而已。
  「魂石玉就在这里……只要拿到那个,阿衣的眼睛就……。」
  双手紧紧握拳,可以戚觉到自己全身的血液正快速地流动着。
  脑海中浮现妹妹的容貌。
  就快奸了。等着吧,阿衣。
  从包袱中拿出火把,同时点亮了起来。
  阿衣面露微笑,那是有些哀伤的微笑。
  不用担心我。我不会再让妳露出那样的表情了。
  汹踏入了洞窟之中,用火把的亮光使黑暗远离。
  洞窟很深。它就在火光未及之处、黑暗的另一头。
  汹深吸一口气,开始往洞窟内走去。
  洞窟内部的空间逐渐变得狭窄起来,也没有任何岔路。汹就在这看来仿佛无止无尽的路上,走了很长一段时间。由于空气没有流通的关系,随着自己越走越深,空气也变得越来越沉重。
  极度的闷热.从额角冒出的汗珠滑过脸颊,滴落在地上。
  突然之间,前方隐隐约约出现了岩壁。
  来到尽头了。洞窟的最深处。
  「不、不会吧?」
  汹连忙冲向前去。
  真的没错,这里就是洞窟的尽头。
  什么都没有。只有告诉访客此路不通的岩壁而已。
  难道有什么机关吗?还是说有什么东西藏起来了呢?
  汹四处搜寻,身体都快贴上岩壁了。
  真的什么都没有。自然形成的岩盘有着浑然天成的起伏,证明这里的确是尽头。完全没有不自然的缝隙,也没有可以移动或搬开的石头。
  焦躁与绝望袭向汹的心头。
  不可能会这样的。就算看起来奸像什么都没有,也一定有什么才是。还是说,自己在途中错过了哪个岔路吗?
  一个听起来口乾舌燥的喘息声突然传人汹的耳中,使他即刻回过头去。
  那是他一路走来的道路,是一条看不到前方,坡度和缓的上坡路。
  就在这时,火把的亮光突然无声无息地灭掉了。周遭完全被黑暗笼罩。
  下一个瞬间,背后奸像可以戚受到某个事物。戚觉就像是强烈的灾厄。
  汹随即纵身跳开。
  黑暗中发出像是鬼火的光芒,同时也让它的身影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庞大的红土色身躯,全身上下的肌肉结实地就像岩石一样。鼻子与额头有棱有角,眼窝深处的眼瞳射出锐利的目光.额头上还有两根又粗又硬的角。
  !!这就是魔镜洞窟的鬼。
  汹拔刀在手,摆开架势。
  先前还让人觉得闷热不已的空气,如今却变得极度冰冷。
  不断冒出的汗水,使他的背后整个都湿透了。
  鬼看着眼前的汹,露出獠牙笑了起来。
  「你这家伙,为什么来到这个地方?」
  「你说什么?」
  汹蹙起一边的眉毛,握刀的手也握得更紧了。
  「你是为了什么目的而来到这里?」
  「当然是为了要拿到你手上的魂石玉。」
  「魂石玉……?你是说这个吗?」
  鬼把自己的手举过头顶,放开握紧的拳头。
  位于手掌中会发亮的小小石头,放出划破黑暗的强烈光芒。
  汹也被这光芒照得一时睁不开眼。
  鬼再度把手握起,四周再度回归原本的黑暗。
  「你拿到这个石头要作什么呢?你在追求什么呢?」
  「这跟你这家伙没关系!」
  汹跨出左脚,放低身子。看起来随时都可以冲上前去。
  「是为了你的妹妹吗?」
  鬼露出无所畏惧的笑容。
  汹因为过度惊讶而停下了动作。
  「你希望妹妹获得幸福吗?」
  「正是如此。那你又想怎么样呢?」
  将自己因为不安与惊讶而加快的呼吸缓和下来之后,汹再度放低身形。
  「妹妹的幸福,是什么呢?」
  「你说什么?」
  「妹妹的幸福,就只是让她重见天日吗?还是说,其实是你平安无事呢?」
  鬼张大了眼睛,如此询问着。
  汹往前踏出半步,喉头咕哝着。
  「你的妹妹到底想要什么呢?你真的知道吗?」
  「住口!」
  汹用力踏着地板,拔出刀来。
  「为了阿衣,即使我变成另一个模样,我也一定要把魂石玉拿到手。因为我要让她能够重见光明!」
  利刃从鬼的头顶挥斩而下,将它劈成两半。
  散发光辉的小石头从鬼的手中掉落下来,滚到了洵的脚边。
  「这样一来……这样一来,阿衣的眼睛就……。」
  汹把手伸向了魂石玉。
  刹那之间,石头再度进放出强烈的光芒。
  QU
  在神社的境内,有两位年幼的少女正玩着皮球。
  碰。
  皮球反弹起来,静静地落到她的手上。
  「钦,美那代。有件事……土
  就在话语声传出的同时,她也丢出了皮球.
  碰。
  皮球弹上石阶,飞向对面那位少女的胸口.
  少女微笑地接住球,又丢了回来。
  碰。
  「美那代。有件事……。」
  碰。
  她又开始试着与对方交谈。
  但是,美那代还是没有回应,只是微笑地再度把皮球丢了回来。
  碰。
  「美那代?」
  她蹙起双眉,头也轻轻低了下来。
  碰。
  碰。
  皮球弹了回来。
  「美那代?」
  碰。
  美那代没有回应,只是沉默地微笑着,一直把皮球丢回来。
  厶”L
  础。
  「美那代。」
  碰、碰。
  「美那代!」
  碰……碰……碰碰碰碰碰……。
  皮球再也没有回来了。
  从她手上落下的皮球,在石阶上反覆弹起了好几次。
  逐渐往远方滚去的皮球,已经不见踪影了。
  原本应该站在对面的美那代,也不知何时消失无踪了。
  「美那代?妳在哪里?美那代?」
  她慌慌张张地四下张望。
  可是,到处都看不到美那代的影子,神社境内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美那代!」
  她在大叫声中回过头去,眼前浮现的是微微被拨开的纸门。
  从纸门被拨开的缝隙之间,可以看到外面的样子。在昏暗的房间之中,可以看见低头啜泣的神主与他的妻子。
  她只能呆立在那里,低头抿唇不语。
  *
  那那美突然睁开了眼睛。
  戚觉就在自己睁眼的同时,一颗泪珠正巧滑过自己的耳边,落地作响。
  原本朦朦胧胧的视野,逐渐变得清晰起来。眼前可以看到熟悉的天花板。
  「看来,还是不行吗……?」
  那那美依然凝望着天花板,喃喃自语着。
  又有一滴泪珠滚落而下。
  她缓缓起身,把手伸向放在枕边的水壶。
  把清水注入小小的容器之中,水在咕嘟咕嘟的声音中流了下来。就在看到流水的同时,那那美的身体为之一震。脑海中浮现了自己失去意识之前的影像。
  进入洞穴之中的那那美,正准备在神社附近的泉水处净身。只穿着白色衬衣的她,就在接近泉水的时候,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个水柱。高高喷起的水就这样向她冲去。
  从水壶流下的水已经溢出了容器,底下的水盘也已经装满了水。
  那那美赶紧把水壶放在一边,但她依然维持刚才的姿势,身体不断发抖着。滴滴泪水从用力闭起的眼中潸然而下。
  「看来,我还是办不到吗?没有办法获得认可吗?」
  「看来,真的不行吗……?」
  就在她叹息的同时,房间外头也恰好传来应和的声音。那是父亲的声音。
  「所谓的血缘,真的有那么重要吗?直《的无法违抗吗?不管我们对她付出多少亲情,都还是没有办法替代吗?」
  听来极度悔恨的声音始终颤抖着。
  「不行!」
  那那美低声自语了这么一句,摇了摇头。
  她爬出被窝,拿起挂在衣架上、自己总是穿着的巫女服,同时开始换起衣服。
  当那那美把纸门打开时,低头坐在庭中大石上的神主连忙拾起了头。
  「那那美……妳已经没事了吗?」
  父亲露出笑容问着,笑容看起来不知为何有些憔悴。
  「是的。抱歉让你们担心了,我已经没事了。」
  那那美薇笑的点了点头。
  「接下来,我要再试着去完成一次仪式。」
  起初父亲露出十分惊讶的表情,但随即变成有些哀伤的表情。
  「不要勉强自己了,那那美。」
  「我没有在勉强自己。」
  那那美依旧微笑地回答着。
  「这样啊。可是,妳已经睡了两天两夜了,至少多休息一下再过去嘛土
  「我已经休息很长一段时间了。没问题的。因为长时间休息的关系,戚觉身体的状况比起平常都要来得好。既然这样,我想……一定没问题的。」
  好几次欲言又止之后,父亲终于点头了。
  「不好意思,那那美。」
  「请您不要这么说!」
  面对父亲低头说出的这句话,那那美语气坚定的回应着。
  「那那美……。」
  父亲看着那那美,神情由于惊讶与困惑而变得凝重起来。
  「没问题的。这次我一定会把御神刀带回来的,请您不要担心。」
  那那美再度面露微笑。
  父亲先是移开了视线,过了半晌才再度看着那那美,露出和蔼的笑容。
  「小心一点喔。千万不要勉强自己啰。」
  「是的。」
  *
  那天,那那美从微开的纸门缝隙问,看着房间里的情形。
  神主夫妇由于女儿美那代离开人世而低头垂泪。
  再也看不下去的那那美,不假思索地冲进了房间。
  「大叔、大婶,请你们不要再哭了。我愿意代替美那代作你们的女儿。所以,请你们不要再哭了。」
  这只是小孩子的童言童语,只是为了要让神主夫妇不再悲伤落泪而说出的话。
  但是,这番话对神主夫妇西百,却彷佛是神明的启示一样。现在最好的方法,就是让那那美待在自己的身边。
  一个月之后,那那美就成了神主夫妇的养女。
  但是,这绝对不是双方由于戚情流露而造成的结果。神主夫妇之所以会收那那美当养女,当然是有理由的。对负责守护昴后神社的他们而言,让香火得以繁衍下去可说是必然的义务。如果想要另外再生一个孩子,夫妻俩的岁数都已经太大了。
  尔后,那那美便从那天起成为神主之女,并以昴后神社继承人的身分被抚养长大。
  *
  「请您务必听听我的祈愿。请您一定要认可我。虽然,我的身上的确没有流着昴后神社守护者的血液。但是,我依然是养父与养母的女儿。拜讬您,我真的不想再见到他们伤心欲绝的模样了。请您一定要认可我的身分。只要能认可我,不管要我付出什么样的代价都可以。所以,请您一定要认可我……。」
  那那美一心一意地向神明祈愿。
  !!血缘真的有那么重要吗?不管我们对她付出多少亲情,还是没有办法替代吗?
  神主的话语犹言在耳。
  「……美那代,请妳守护我。拜讬妳。」
  那那美非常用力地合着掌,用颤抖的声音祈愿。
  4
  路上聚集的人群正在讨论某个传言。
  「听说魔镜洞窟里奸像又有恶鬼在作乱了耶。」
  「喔喔。你是说那个在树林的这一边,也可以听到从另一头传来的哭号声那件事吧?」
  「我有听过那个声音喔。听起来非常低沉,那时我还以为发生地震了呢。」
  「真是的,跟人鱼之间的战争好不容易已经结束了,还以为可以平安地过生活了呢。」
  「他应该不会跑来袭击城镇吧?」
  「可是,不是只听到声音而已吗?难道不是听错还是什么的吗?」
  「不可能会有那种事情啦!那听起来根本不像是大自然会发出的声音,也没有任何会那样吼叫的动物。绝对不会错的啦!」
  「就让我前去一探这个传言的真相吧。如果真的有恶鬼,就让我来击退它吧。」
  一个面红耳赤的男人走近人群,如此说道。他是个每天只会拼命喝酒,已经被镇上的所有人放弃的男人。
  「你、你要去……?」
  「你的话就算了吧。那可不是你能办得到的事情喔。」
  「你、你们在说什么傻话啊!我可是在跟人鱼之间的战争中立下汗马功劳,还曾经被皇帝亲自褒奖过的喔。对剑术我可是很有自信的。」
  「喔?既然你这么说,那你就去试试看吧。」
  「说的没错。记得把恶鬼的头带回来喔。」
  「喔喔!包在我身上啦!」
  男性一边说着,一边拍拍自己的胸脯。随即打了一个很大的喷嚏。
  正往进行仪式的洞穴前进的那那美,并未理会他们的交谈,快步离开了他们。
  *
  那那美来到洞穴深处的泉水之前,前方有一个用白木作成的小小神社。
  当那那美接近泉水的时候,她的手脚微微颤抖了一下。脑海中再度浮现几天之前的记忆,眼中的水面剧烈摇晃了起来。
  !!不行,我不能这样!
  那那美摇了摇头,缓缓呼吸了好几次。
  泉水一点波纹都没有。
  那那美再度深呼吸,手也拿起了衣带。
  将外衣脱去之后,就只剩下白色的衬衣了。那那美就这样蹲在泉水的旁边。
  当她拿起已经放在旁边的白木水桶,正准备用它取水的时候,在她的眼帘中突然浮现了
  一个奇妙的东西。水面中间映出了一个影子。
  那那美心中想着「那是什么呢」,同时拾起头来看着泉水的上方。
  一个高高在上、俯视而下的人影,映入了她的眼帘。
  那眼神看来既冷淡又沉重。
  霎时,那那美不禁屏息以对,浑身颤抖不已。
  「去死!妳去死!!!」
  原本低沉的声音逐渐高扬起来,它的手也同时举了起来。
  轰然一声,水柱猛然涌起、袭向那那美。
  「呀!」
  她连滚带爬的逃开。水流冲击到地面,飞起四溅.
  那那美缓缓起身,抬起了头。再度与俯视她的眼神四目相交。
  未曾眨眼的冷淡眼神,始终看着那那美。
  「为什么……?」
  双唇战慄不已,声音也颤抖起来。
  眼前的状况很混乱。调整奸自己的呼吸之后,她便用极为认真的眼神,回看俯视自己的那对双眼。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为什么她会出现在这里呢?为什么她会像这样一直阻碍自己呢?直到目前为止所碰到的事情,一定也是她的所作所为。为什么要这么做呢?到底是为什么?
  稍微一个不留神,自己的头就自然低了下来。但是,自己马上就觉得不可以这样。也不可以栘开自己的视线。
  俯视那那美的少女双目圆睁。虽然没有风,但她的头发依然四散飞舞。
  她的表情变得如同野兽一般狰狞,很明显地表示出敌意。
  「为什么要这么做!美那代!」
  那那美使尽浑身力气、大叫出声。
  「呜啊!!!」
  少女!!美那代的灵魂放声大吼,几乎把那那美的声音掩盖过去了。
  仿佛恸哭的巨大声响,让空气也剧烈震动了起来。
  那那美被这个声势弹飞,身体撞到地面上。
  「!」
  当那那美再度睁开眼睛时,眼前的光景令她几乎窒息。
  眼前可以看到美那代的脸.
  凑近自己的美那代,用圆睁的双眼瞪着那那美。
  她的手抓住了那那美的喉咙。
  「呜……美、美那代……。」
  「我要杀了妳……是妳做的好事……妳做的好事……杀了妳……。」
  从她的口中传出如同梦呓般的微弱声响。
  美那代用力勒着那那美的颈部。
  虽然没有戚受到压在身上的重量,但被勒住的喉咙却发出剧烈的痛楚,极为难受。
  「为……为什么……。一
  那那美用被勒住的喉咙勉强出声询问着。
  美那代依然继续勒着那那美的脖子,似乎完全没有听到她说的话。闪着青白光芒的双眸,始终从四散飞舞的头发问窥视那那美的双瞳,片刻不离。
  了:。美那代……。」
  「杀了妳……杀了妳……。」
  美那代反覆说着如同诅咒般的话语。
  「妳把我的一切……都夺走了……一切都……不饶妳……杀了妳……。」
  美那代的手指深深陷入那那美的颈部。
  「连父亲……连母亲……全部……全部全部全部全部全部……。」
  美那代……。
  叫唤的话语已不成声。
  视野逐渐变得朦胧起来。
  「如果不能替代……如果没有来替代……。」
  眼前已然漆黑一片。
  「不想消失……不想被忘记……。」
  美那代的声音低回不已。
  美那代……美那代…….
  那那美试图叫唤着她。但是,自己的颈部已经像是被重物压着一样,紧紧地被勒住了。即使嘴巴打开了,却一动也不能动。
  「妳做的好事。是妳做的好事啊——!」
  脑海中响起了回音.
  声音已经渐行渐远,意识也开始变得混乱起来。
  眼眶里泛出一滴泪珠。
  「去死!给我去死——!」
  美那代发出如同野兽般的吼叫。
  就在这时,奸像有什么东西被弹开,发出高亢的声音。
  同时,喉咙的压迫戚也突然消失了,呼吸恢复了正常。
  怎么了?
  那那美张开眼睛,拾起头来。
  在她有些模糊的视野中,首先浮现的是一束银色的发辫。
  然后是头上的羽毛头饰,以及湛蓝色的大陆式钟甲。
  这是一位女性的背影。
  女性像是在保护那那美一样伫立在那里,同时瞪着美那代。
  美那代的身影已经跑到泉水的另一边去了。
  这是谁呢?自己从来没有看过这样的女性。
  那那美这样想着,同时也戚受到这位女性有着非比寻常的力量。
  「真是悲哀啊。」
  女性冷冷地说着。
  身在另一边的美那代因为惊吓的关系,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
  「可是,妳的所作所为绝非正途。妳已经不在人世了。不要再这样威胁生人的性命,安心的沉眠吧。」
  女性拔剑在手。
  「等等!请妳住手!」
  那那美仿佛突然被什么刺激到一样,连忙叫了起来,同时抓住女性握剑的那只手。
  「求求妳,不要让美那代消失!「
  那那美用力抓住女性的手,恳求着她。
  女性面无表情,沉默地看着那那美。
  「我一直以为,自己是最悲哀的那个人。一直觉得只有自己孤单一人,实在是很寂寞。不论如何被赋予亲情与爱情,都无法代替美那代的自己:以及就算一直想代替,却不可能成为美那代的自己,才是最悲哀的那个人……。」
  那那美向眼前的女性高声说着,泪水不断潸然而下。
  今天真的一直在哭呢。在自己被神社收养的那天,明明就已经决定不可以再哭了。
  「可是,其实我错了。美那代才是最痛苦的那个人。都是因为我的关系,美那代才越来越痛苦、越来越痛苦……。」
  那那美已经泣不成声。她随即低下头,深呼吸了好几次。
  「既然妳这么说,那么妳打算怎么做呢?难道妳希望被她的灵魂杀死吗?」
  女性用强硬的语气给予忠告。只见那那美摇了摇头,同时抬起脸来。
  「我想要尽我所能帮助美那代。」
  女性的眼睛稍微睁大了一些。
  那那美满脸微笑,看向身在女性另一边、浮在空中的美那代。
  先前狰狞可怖的神情,就像是没有出现过一样。这时的她用困惑的表情看向那那美。
  「钦,美那代。」
  那那美的脸上依然挂着微笑,她也把手伸向美那代。
  「如果是妳,一定可以办得到吧。」
  「妳可别后悔喔。」
  那那美用力地点了点头。
  短暂的沉默过后,银发的女性静静地开始咏唱起来。体,以及美那代的灵魂。渺小的光粒逐渐包围那那美的身
  当咏唱声歇、光粒消失的同时,那那美的身体随即倒了下来。
  *
  自从她倒在地上,已经过了一小段时间。
  那那美缓缓撑起了身子。
  她看起来十分疑惑地看着自己的身体,然后看着周围的景色.
  接着,她徐徐向神社的方向走去。
  走到神社前面的那那美,用手拿起供奉在那里的御神刀,小心翼翼的将它抱在陵里。
  「对不起……那那美。谢谢妳……。」
  她小小声如此说着,接着便转过身去,快步走了起来。
  那那美把衣服重新穿奸,接着便离开了这个地方。她!!那那美的灵魂,正站在高处俯瞰眼前的情景。
  「妳真的觉得这样也没关系吗?」
  恰巧站在她身后的银发女性询问着。
  那那美的脸上露出安稳的笑容,轻轻点头。
  「我也不知道.可是,我能做的也只有这样而已了。」
  「这样啊……。」
  在喃喃自语中,女性从后方抱住了那那美。
  「那么,以后就跟我一起走吧。」
  在她的耳语声中,那那美的灵魂像是被吸入女性的身体一样,逐渐消失了踪影。
  5
  啵……啵……啵……。
  雨滴打在伞上的声音,已经要过很久才会出现一声了。雨应该已经停了吧。
  她停下脚步,收起手中的雨伞。可以戚觉到从云缝间洒落的些许阳光,正映照在自己的脸上。
  「喂喂。那家伙奸像真的跑去魔镜洞窟了耶。」
  「咦?不会吧?他真的跑去啦?」
  「可是,那个人应该真的是剑术高手吧?」
  「话是这么说啦……但他的对手可是恶鬼耶。」
  「而且自从没有战事以后,那个人奸像整天都醉醺醺的吧。」
  「如果恶鬼只是谣一言而已,那也不用那么为他担心吧?」
  「也对啦,如果只是单纯的谣言而已,那就奸了。」
  「总面言之,只要他能平安归来就奸了。」
  「可是……如果真的有恶鬼在那里,到时那个人恐怕就回不来了。如果真的那样,要怎么办才奸呢?」
  「到那时……也只有拜讬昴后神社帮他祈祷了吧。」
  「说的也是.毕竟对方是恶鬼。我们能做的事情,也只能向神明祈祷而已了。」
  她突然在意起来,于是便对你一言我一语聊得很起劲的人群出声询问。
  「不好意思,请问你们所说的神社在什么地方呢?」
  「思?妳是说昴后神社吗?如果是的话,只要往这条路一直走下去就可以到了。只不过要上去之前,必须登上一段满长的石阶,有点累人喔。」
  「逗样啊。非常谢谢您。」
  没过多久,她就沿着这条路一直走到男人所说的石阶附近了。她深呼吸一口气,用非常缓慢且小心的步伐,往石阶上方走去。
  当她开始登上石阶之后,就可以听到有几个像是亲子一样的人正在彼此交谈着,声音听起来像是喜极而泣的样子。
  「做得太好了,妳真的做得太好了,那那美。」
  「是啊。真是太好了。」
  「思、思……。」
  「来吧。妳一定很累了,对吧?不要太勉强自己,今天就好好地休息吧。」
  「就这么办吧。来,我们走吧。」
  「思,谢谢母亲。」
  总算登上石阶的她,原本想待在原地等待那一家人从她身旁走过去。但她却听到母亲与女儿的脚步声,逐渐往神社里面走去。看来,她们应该是住在这神社的人们吧。
  「您是来参拜的吗?啊,抱歉,让您看到我们的家务事了。」
  像是父亲的男性向她如此说道。
  「哪里……。」
  她有些暧昧地微笑着,轻轻颔首。
  来到这里之前,脑子里的酒意就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自己的剑术应该也没有变差才是。没问题的。不管是恶鬼还是什么别的东西,自己都绝对不会输给它。
  男性于脑海中反覆这样告诉自己,在魔镜洞窟中前进着.
  前进没多久之后,他在微弱的灯光照射下看见前方的岩壁,以及就靠在岩壁旁倚墙而坐,全身红土色的恶鬼。
  「你、你就是魔镜洞窟的恶鬼吗?」
  男性在出声的同时拔出腰间的刀。
  「是又怎么样呢?」
  恶鬼站起身来,如此答道。牠用仿佛在嘲笑对方一般的表情看着眼前的男性。
  「既然是的话,那我就要把你打倒!」
  男性高声叫道,双脚用力一蹬,手起刀落。
  砍中了!
  就在心里这么想的一瞬间,恶鬼动了。牠以超乎想像的速度挥动手臂,把刀挥开。
  被弹飞的刀就这样插进洞顶的岩壁上。
  「噫!」
  男性吓得两腿发软,手脚不听使唤的他就这样倒在地上。
  但就在他一屁股坐在地上之前,恶鬼的手已经抓住了他的脖子.
  恶鬼瞪着眼前的男性,仿佛在凝视他的双瞳。
  「那光辉,我要了土
  恶鬼冷冷地说着。准备挥向他脸上的鬼爪已经闪出凶光。
  *
  神主紧紧抱住那那美,泪水夺眶而出。
  「做得太好了,妳真的做得太好了,那那美。」
  「是啊。真是太好了。」
  神主的妻子也不断落泪。这样说着。
  「思、思……。」
  那那美在神主的怀里轻轻颔首。
  这么一来,就没有任何阻挡在前的东西了。以后也无须再老是把亲子之类的事情挂在心上,可以安安稳稳的过日子了。
  神主让那那美离开自己的怀抱,凝视着她的脸庞。而那那美则流露出有些疑惑的表情,看着眼前的神主。
  「来吧。妳一定很累了,对吧?不要太勉强自己,今天就奸奸地休息吧。」
  「就这么办吧。来,我们走吧。」
  神主的妻子这么说完,便拭去脸上的泪水,另一只手则放在那那美的肩上。
  「思,谢谢母亲土
  那那美偎着神主的妻子,就像是被她搂着肩膀一样。接着,两人便往神社里走去。
  本来准备跟她们一起定去的神主,看到有一位年轻的女性,正站在鸟居的附近。
  「您是来参拜的吗?啊,抱歉。让您看到我们的家务事了。」
  神主在走向女性时如此说道,同时顺手擦了擦脸。
  「哪里……。」
  年轻女性有些困惑的点了点头。
  她把手中的伞当作手杖撑着。通常只要是长途跋涉的年轻女性,应该都会需要这样的东西吧。神主本来只是这么想的,但当他接近这名女性时,却发觉似乎不是那么一回事。
  「难道说,您的眼睛……。」
  「是的。以前就已经很虚弱了,但却不知从何时开始,已经变得几乎完全看不到了。就像现在,我也只能隐约看见应该有一个人正站在我的眼前,只有大略的轮廓而已。」
  年轻女性说完,随即有些自我解嘲地笑了笑。
  「原来是这么回事啊。可是,既然您的身体这么赢弱,为何还要翻山越岭来到这里呢?」
  「其实……。」
  女性的脸色倏地一沉,同时也低下了头。
  「……我是来祈愿兄长能平安无事的。」
  神主一听到这话随即瞪大了双眼。难道真的是她?神主这么想着,同时看着她的脸庞。
  「您刚刚说,您是来为令兄祈愿的?」
  「是的。怎么说呢,我觉得兄长奸像就在这附近。所以才来到这里的。」
  「您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戚觉呢?」
  「……应该是因为,我们是双胞胎吧。」
  年轻女性有些寂寥的笑着。她的表情跟前些日子来到这里的剑士简直一模一样。
  「原来如此,是因为双胞胎的关系吗?既然是这样,或许真的可能会有那种戚觉呢。」
  神主点了点头,缓缓走向年轻女性的身边。
  「您的名字,是不是叫做阿衣呢?」
  「咦?为什么你知道我的名字?」
  年轻女性戚到十分惊讶,肩头为之一震。
  「其实,前些日子有位旅行的剑士来到这个神社。他还说,几天之后自己的妹妹可能会到访这间神社。」
  「他、他就是我的兄长。他一定就是我的兄长。」
  年轻女性像是被什么刺激到似的开始向前走着。这时,她的脚正好踩到石砖之间的些微缝隙,使她的身子向前倒去。
  「啊!」
  神主连忙扶住了她。
  「家兄、家兄怎么了?他到什么地方去了?」
  被神主扶住身子的女性抬起头来,紧闭的双眼正朝着神主的方向。
  神主让年轻女性站稳脚步,凝视着她。
  脑海中浮现出在镇上听到过,关于魔镜洞窟出现恶鬼的传言。
  「他并没有说,接下来要前往何方。」
  「逗样啊……。」
  年轻女性看来松了一口气,再度低下了头。
  「不过他有拜讬我,希望我能将这些东西交给妳。」
  神主从怀里掏出了护身符,并且把它交给了那位女性。
  *
  「那光辉,我要了。」
  铿!
  原本高高举起的手,似乎被什么东西弹开了。就在发出声音的同时,紧紧抓住男性脖子的手也松了下来。
  跌坐到地上的男性发出哀嚎声,同时连滚带爬的逃走了。
  取而代之出现在恶鬼眼前的,是一位女性的身影。羽饰头盔下的银色长发与湛蓝色的钟甲格外引人瞩目,样貌看起来比较像是大陆上的人。
  !!女武神。
  耳朵深处可以听到一个有些怯懦的声音,说出了这个辞汇。
  「所以说,你就是像这样夺走来访者的眼睛吗?你在追寻什么东西呢?」
  女性用极为冷淡的眼神看着他,这样说着。
  「妳说什么?」
  「你到底在追寻什么呢?是想要让妹妹的眼睛重见光明?还是想成为妹妹的眼睛?亦或是,你想把妹妹的一切绑在自己的手里呢?」
  「妳到底……想说什么?」
  浑身颤抖不已。就像是要与她保持距离一样,双脚自然地往后退了几步。
  「双胞胎的确是很不可思议。因为原本是共有一个灵魂的关系,所以可以强烈地戚受到对方的存在,然后也会互相影响。」
  从她口中说出的冷淡话语,使他的身体颤抖地更厉害了。覆盖全身的红土色皮肤,也开始斑驳脱落了下来。
  「难道你一直没有发现吗?你的思念已经成为妹妹的束缚了。就是因为你对她的思念,才会让她的眼睛失去光明的。」
  背心靠上了岩壁。
  !!不用担心我,阿衣。
  脑海里响起了声音。
  这是,我的声音。
  !!一切就交给我吧,阿衣。
  !!没问题的,阿衣。我会尽我所能帮助妳的。
  !!阿衣。我一定会帮妳的。
  !!阿衣。阿衣。阿衣……。
  「啊、啊啊:;。」
  呻吟已不成声。他——洵正蹲跪在那里。
  从他的手中落下一颗小小的石头,一路滚到女性的脚边。
  女性捡起了那颗石头,有些顾己i地瞪着它。
  「原来是不死者。都已经变成如此形状了,竟然还能侵蚀人心,甚至连灵魂都吞噬掉。人类直《是太软弱了。」
  女性的手指使劲一捏,只见石头应声碎裂。从石头碎开的裂缝之中,可以看到像是烟雾一般的东西飘了起来。
  「我……我真的做错了吗?」
  蹲跪在地上的汹如同梦呓一般,低声自语着。
  「我不懂,我已经什么都搞不清楚了。对不起,阿衣。现在的我除了这么做之外,已经想不到有什么别的方法了。」
  汹拔出短刀,用力剌向自己的腹部。
  「从今以后,我不会再让妳痛苦了。真的很对不起,阿衣……。」
  在逐渐消散的意识之中,汹见到被称为女武神的银发女性,始终露出看起来十分哀伤的眼神,一直俯瞰着自己。
  *
  「他曾经拜讬我,希望我能将这些东西交给妳。」
  在话语声中接过的,好像是某种被绑在一起的东西。
  「逗是什么?」
  「护身符.这是令兄在各地的神社祈愿后收集而来的。」
  「原来如此土
  阿衣点了点头,同时轻抚着手中的护身符。真的有很多个护身符.
  一滴清泪泛出眼眶。
  !!从今以后,我不会再让妳痛苦了。真的很对不起,阿衣…….
  戚觉奸像听到这样的一句话。是兄长的声音。
  就在同时,始终什么都看不见的眼睛,突然映入极为强烈的光线.接着,四周的景色便逐渐清晰了起来.
  首先映入眼帘之中的,正是手中的这些护身符。
  「难、难道说,妳的眼睛……?」
  「是的,我看得见了。」
  阿衣看着手中的护身符,如此答道。
  「这样啊。这还真是不可思议呢。」
  大吃一惊的神主说道。
  「但是,为什么您的神情会变得如此哀伤呢?」
  「兄长……似乎已经到很远的地方去了。我想,今后应该没办法再见到他了吧。」
  阿衣抬起头来,用微弱的声音说着这番话。
  在雨过天晴的天空之中,只见一道彩虹划过天际。
 楼主| 发表于 2007-11-19 22:07 | 显示全部楼层
  episode 3
  终结之时
  诸神
  迎问无可避免的争端
  1
  「接下来,要请各位前往攻打盖尔特城寨。」
  军神托尔扫视排成整齐队伍的众人,这样告诉他们。
  盖尔特城寨位于瓦尔哈拉与约兹海姆的国境线上,是梵神族的前线城寨。
  在神界亚斯天陆当中有五个国家.也可以说,有五个足以称之为国家的东西存在。
  第一个,是统治大半亚斯天陆的瓦尔哈拉。它是亚斯神族的居住地。
  第二个,是由梵神族统治的约兹海姆。它位于亚斯天陆的北部,是一个领土大半为寒冰覆盖的地方。
  第三个,是暗之国尼否海姆,也是由女王黑尔所统治的死者之国。
  第四个,叫亚尔海姆,是妖精阿路布等人所居住的森林之国。
  第五个,则是火焰之国穆斯贝海姆。据说那个地方住有火焰邪龙法布尼尔。
  在这当中,瓦尔哈拉的亚斯神族与约兹海姆的梵神族,可说是处于斗争的核心地位。那么,其他的国家都在做什么呢?答案是有的在找寻机会、有的则是完全不关心,总之完全没有要表态参战的意思。
  也就是说,亚斯神族只要跟梵神族战斗就可以了,没有必要去在意别的东西。
  「如果能攻下那里、使其变成我方的前线,接下来的战况必然会对我方有利。这样一来,面对诸神之黄昏,我们也更有机会与其抗衡。希望各位一定要让这次的作战成功。奥丁大人也十分期待土
  话说到这里,托尔深深吸了一口气,双眼圆睁。
  「愿各位武运昌隆!」
  托尔的声音既低沈又响亮。他的声音宛如他所司掌的雷电一般,在空气之中引发极为剧烈的震动。
  罗法不自觉地捣住了耳朵。
  他环视了排列整齐的人们,同时也因为脑中轰响的耳鸣声而皱起面孔。在亚斯神族的战士群当中,可以看到有好几个跟他一样,由女武神所遴选出来的人类身影混杂于其中。诸神们称呼他们为「英灵」。
  可是,亚流杰的身影并未出现在他们之中.看来,个性太过于粗线条的他,并不适合担任神界的战士。
  「不过,他总有一天还是要来的吧?」
  被送来神界的时候,罗法曾经这样询问过女武神。
  「是的。到了最后决战的时刻,他应该会跟我一起上到神界来吧。」
  就跟平常一样。当她说出答案的时候,脸上浮现了看不出感情表现的微笑。
  「在那之前,我就先准备好一个适合让亚流杰大哥战斗的地方吧。」
  罗法如此说着,亚流杰则露出了豪爽的笑容,并说出
  「麻烦你尽可能制造不利的状况啰。」
  这样的回应。
  「我会尽力的。」
  苦笑地回答之后,罗法就升上了天界。
  那时女武神所表现出来的困扰神情,直到现在还是让他觉得非常有趣。
  「那么,现在告诉大家部队的编组。」
  这个声音让罗法匆匆将视线转回前方。
  不知什么时候,托尔已经离开了现场,换成了实际上的作战指挥官,也就是战神焦尔。他正在说明作战的内容。
  罗法聚精会神地聆听焦尔的解说。
  「以上。详情至现场再依序传令。有没有人有疑问?」
  焦尔扫视了一下众人。
  没有一个人发言。
  「很好。那么,所有人开始作出发的准备。」
  一声号令之下,所有人都快步离开了大厅。
  *
  亚斯神族军的盖尔特城寨攻击部队,是从瓦尔哈拉丘陵出发的。
  罗法一面往前走,一面回头看着身后的景色。
  包括奥丁的居城等白色大理石所彻成的建筑物,正在那里俯瞰他们。
  虽然不知道这里是不是跟人界一样,用同样的方式在计算时间,不过距离罗法来到这个神界亚斯天陆,也已经过了两个月了。在这段期间当中,他曾不止一次赶赴战场,并在途中仰望那座白色大理石的城堡,就像是现在一样。
  没有错,神界现在的确是处于战争当中。而且从出战的频率看来,目前的战况确实可说是相当吃紧。
  可是……罗法却是这么想的。
  在这里,看不见战争的影子。他在人间所见到的、那个覆盖于城镇与人们头上的灰色阴影,在这里完全感觉不到。
  那个丘陵是个非常悠闲的地方。就算是像他们一样前往战场的人们,只要回到那里之后,也照样会变得闲散。
  或许是因为战场在距离这里很远的地方吧?也或许是因为建筑物实在是太美了,所以感受不到那样的气息吧?不,或许将人类的价值观带到神的世界之中,这样的想法本身就是个错误也说不定。
  丘陵逐渐远去,已经看不见白色大理石的城堡了。
  罗法甩了甩头,将精神集中在接下来要发生的战斗之上。
  *
  前往盖尔特城寨所在的平原之前,在树林的出口处有戒备森严的梵神族部队。可以看到好几个手上握着剑或弓箭,身高差不多高出自己一倍有余的梵神族士兵。
  越过摆开阵势的梵神族,就可以看到遥远的后方有个城寨。
  「嗯,差不多知道敌军的规模如何了,回去报告吧。」
  乌尔从树干上跳下来,这样说道。
  匍匐于地面上的罗法点点头,维持相同的姿势缓缓后退。
  乌尔也放低身子,朝来时的路跑去。
  乌尔是弓箭之神。从外表来看,他还是只个稚气未脱的少年,个性也像是个天真无邪的孩子;可是,要是在战斗当中让他弯弓搭箭,他却拥有可以准确且毫不留情地射穿敌人身躯的技术与心态。
  身材十分瘦小的乌尔,用飞快的速度穿越树林。罗法则是努力地追在他后面,设法不要落后太多。
  「嗯,原来如此。他们想在我方走出森林时一齐用弓箭扫射,要是还有漏网之鱼,就会被他们的剑士砍死。」
  「大概吧。」
  乌尔面对听到报告后陷入沉思的焦尔,得意地点点头.
  「那么,要如何突破呢?」
  焦尔双手环在胸前,垂下视线。
  现场的所有人都将视线集中在他的身上,等他开口。
  焦尔抬起头,环视保持沉默的众人。然后,他的视线突然停了下来。
  「贝利纳斯,你的想法如何呢?有没有什么好提议?」
  众人听到这句话之后,随即都将目光转往贝利纳斯。
  贝利纳斯跟罗法一样,都是由女武神遴选出来的英灵。
  尽管没有实际见过面,不过罗法以前曾经听过他的名字。
  他以前在位于大陆西南地区的大国——杰拉贝伦的附属都市拉先担任卫士队长。由于他的剑术技巧与人望之高,即使罗法身在隔了一座山脉的亚尔托利亚,也听过这人的大名。
  看到被送上神界来的他时,罗法只觉得五味杂陈,同时也感到惊讶。没想到竟然会是用这种方式,见到那个一直想见一次面的人。
  「这样嘛,或许是因为敌人对自己的战力相当有自信,所以采用正面迎敌的战法。这样一来,就常理面言,当然就要绕到背后了。」
  贝利纳斯一面说,一面伸手轻抚骨节清晰的下颚。
  「嗯。你能说的具体一点吗?」
  「最简单的办法,就是从一个完全不一样的地方穿越树林。」
  「很遗憾的,要让我方部队全部都能来到平原上的出口,在这片树林当中就只有那个地方而已了。」
  「那么,就趁敌人的注意力被引到别的地方时乘隙通过,这样会比较妥当。」
  贝利纳斯维持恭谨的姿态,提出这样的意见。
  罗法认为这是个非常理想且符合常识的答案。因为实在是太没有新意了,反而让他觉得很有意思。又由于惊讶于自己竟然会有这样的想法,使他突然之间觉得很好笑。
  我竟然受到那个人这么深的影响吗?
  「怎么啪,罗法?他的策略有什么好笑的吗?」
  看来似乎是下意识地笑了出来。乌尔有些讶异地窥视着罗法。
  「啊,不,不是这样的。我只是想起了有趣的事。」
  「嗯……,看起来你还满轻松的嘛。」
  乌尔点点头,神情看起来就像是在嘲弄人一样。
  「没那回事啦。我很紧张,所以才想笑一笑,放松自己的情绪。」
  听到罗法这样回答,乌尔只得说:
  「看来,人类的结构还真是没有逻辑可言呢。我完全无法理解.」
  同时露出苦笑。
  「要用诱敌战术吗?后头还要攻打城寨,我实在不太希望出现无谓的牺牲。」
  焦尔双手环在胸前,表情有些凝重地盯着贝利纳斯。
  「就算使用诱敌战术,也不代表必然会出现牺牲者。况且,很幸运的,乌尔大人也刚好在这里。」
  「咦,你说我吗?」
  乌尔一面回应,一面露出愉悦的笑容。
  *
  透过树木的缝隙,窥探敌方阵营的左侧.
  「从这个地方,真的可以攻击吗?」
  罗法侧头,将自己的视线移往树上。弓兵们都在树上,乌尔也在其中。
  「很简单啦,你以为我是谁啊?」
  站立在树枝上的乌尔带着冷淡的笑容,这样回答。刚刚那个充满稚气的模样,简直就好像是假的一样。
  罗法紧闭双唇,再度望向敌阵。
  看样子,敌人好像没有发现我方的动静。
  或许是准备要在亚斯神族军走出树林的那一刻飨以弓箭的缘故,对方并没有将距离拉得很远。如果是用普通的弓箭,感觉从这里应该勉勉强强可以射得到.可是,毕竟踏脚的地方是在树上,而且视线也因为耸立的树木而遭到些许阻碍。从这样的情形来看,我方的箭矢真的能射到敌人那边去吗?
  罗法握紧长枪,深呼吸一下。
  简单的说,作战的内容就是让弓兵从侧面一同发动攻击,吸引对方的注意力。等到敌方的阵形崩溃之后,再让主力部队给予重挫。
  罗法被编入诱饵部队。他的工作就是保护弓兵,并且吸引敌人的注意力。至于这里的指挥工作,则落在提议者贝利纳斯的身上。
  「准备好了吗?」
  贝利纳斯朝树上发问。
  「随时都可以开始了。」
  举起弓的乌尔回应着,拉紧的弓弦发出拉扯的声音。
  「那么,就照你的气息射击。」
  「好!」
  就在回答的同时,传来箭矢射出的声音。其余的箭就像追随它一般射了出去。
  乌尔的箭漂亮地射穿了一个敌兵的喉咙,其他的箭也射进敌阵。
  「立刻准备第二次射击!」
  「我知道!」
  可能是因为不像第一次的准备那么充分,第二次射出去的箭只有飞进敌阵或戳进地面而已。但如果只是要制造效果,这样就已经很够了。
  突然发生骚动的敌方部队,开始往这个方向前进。
  「好,所有人一起上。记得不要太过躁进。在主力部队出动之前继续射箭,只要达到威吓效果就可以了。」
  在贝利纳斯的号令之下,罗法等诱饵部队的成员发出呐喊,同时冲出了树林。
  梵神族军队摆出架势,为了迎敌而猛然往自己这边进逼过来。
  赢了。罗法闪过这样的想法。
  几乎就在这时,从敌方部队的右侧稍微偏后的地点,出现了亚斯神族的主力部队。
  战况形成完全的夹击状态。梵神族的士兵们似乎陷入一片困惑,行动也变得迟钝了。
  转眼之间,这场战斗就分出了胜负。亚斯神族的部队非常顺利地歼灭了敌人,连一个牺牲者都没有。虽然看起来有几个梵神族的士兵逃进了盖尔特城寨里面,但那并不会对战局造成什么太大的影响。
  罗法一面甩掉长枪沾上的血渍,一面看着战斗后留下的痕迹。地上有着梵神族士兵的尸骸,地面上也染着鲜血。
  「怎么了吗,罗法?」
  焦尔走上前来,询问着他。
  罗法轻轻摇了摇头,回答他的疑问。
  「没有,只是觉得没什么不一样。」
  「没什么不一样?」
  「是的。应该说是战斗的方式吧,这跟我们的战斗方式并没有什么不同。我本来以为神的力量应该是更强大的。对了,贝利纳斯。你是不是也这么想呢?」
  罗法转而向刚好从旁走过的贝利纳斯询问。
  贝利纳斯停下脚步,稍微思考了一会,然后开了口。
  「其实我连想都没想过。因为我只知道这种战法而已,我觉得战斗就应该是这个样子的。而且……。」
  「而且?」
  「如果不是这样的战斗,我是无法参加的。」
  「的确,说的也是呢……。」
  罗法回以苦笑。贝利纳斯略为颔首后便走开了。
  「可是,为什么要采用这种战法呢?」
  听到这个问题,焦尔隐约露出笑容,望向远方。
  「诸神的力量确实是很强大。要是我们的主神奥丁大人与梵神族之王苏尔特,都使用他们拥有的力量来进行战斗。毫无疑问地,亚斯天陆将会化为一片焦土。不,就算程度还不到那样,但只要神格太高的神之间彼此发生冲突,大地就会发出惨痛的哀嚎声。这样一来,战斗就没有意义了。不是吗?」
  「说的也是……。」
  罗法静静地点了点头。事情的确是这样。可是,自己实在是没有办法想像,那种足以将大地的一切都燃烧殆尽的战争。
  「所以我们才会采用现在这种战法。好了,接下来的攻城战才是重点,不要自寻烦恼,只要专心战斗就好了。」
  焦尔笑着说道。
  「我知道。」
  罗法以笑容回应,同时也点了点头.
  2
  箭如雨下。箭矢擦过肩膀、插进地面。
  「不要停下脚步!我们要用最快的速度打下这座城寨!」
  焦尔高声喊叫着。
  贝利纳斯只是瞪了城寨一眼,就冲了出去。
  镇守城门的剑士部队已经近在眼前。
  握剑的手用起力来,贝利纳斯冲进了敌方部队,速度一点都没有减缓。
  就在进入攻击范围内的瞬间,敌人挥下了剑,贝利纳斯也撩起剑刀。
  兵刀交击的高亢声音响起,手腕因而麻痹。
  贝利纳斯没有停下脚步,以几乎要倒下的姿态继续前进。
  刚刚交剑的敌方士兵,转身追着贝利纳斯。
  贝利纳斯的剑扫向在第二阵备战的士兵脚踝。
  脚踝随即鲜血四溅,敌兵应声倒地。贝利纳斯像是要躲在其影子底下似的往地上一滚.回身攻击的敌方士兵,剑刀恰巧砍中倒下士兵的背脊。
  发出闷哼声的人,不晓得是砍人的人,或是被砍的人?
  贝利纳斯站起身,重新摆好架式,再度往前踏出一步、砍倒敌人。
  城寨的大门已经近在眼前。
  贝利纳斯飞奔上前冲向大门,旋过身躯。
  以近乎冲撞的方式,让自己的背脊撞上门板,重新握好手中的长剑。
  不管有多少人都好,只要有人把注意力转向这里就可以了。他是这么想的。
  有三个敌兵瞪着他看,其中一个就是最初与他交手的剑士。
  贝利纳斯瞪着将目标镇定在他身上的敌人,不断地喘着大气。
  「看来,这把年纪已经经不起全力疾奔了吧。」
  己方部队差不多全数抵达城寨门前了.战斗的规模正在扩大。
  「让开!让我来解决这家伙!」
  在与贝利纳斯对峙的人当中,站在最后面的一位剑士将站在前面的两人都推开了。他高声叫道,同时攻击了过来。
  利刃直劈而下。
  贝利纳斯挡下了这一次的剑击。
  「呜!」
  无意间发出了闷哼。
  由于对方像是要飞扑过来的态势,再加上他的身高是普通人类的一倍左右,让这记攻击显得分外沉重。
  膝盖往下一沉。
  「就是你!你竟然让我杀害了同伴!」
  因愤怒而颤抖的声音从头顶传下,剑身愈发沉重。
  「……的确如此,我想这应该很难受。但是,这就是战争。」
  贝利纳斯咬紧牙关回答着。他的单膝已经着地了。
  对方现在是用什么样的表情望着自己呢?虽然脑子里这样想,但却没有那个空闲抬头看敌人的表情。再这样下去,自己会先被击垮的。
  刀刃发出摩擦的声响。
  剑刃砍进支撑剑身的左手,鲜血沿着手腕淌落。
  「咕!」
  贝利纳斯伸出一只脚、倒了下来,腰部撞上了地面。
  但是他也在倒下的同时,用脚扫倒了敌人。
  对方因身形不稳而倒地。
  贝利纳斯挥起了剑。
  敌方剑士翻身闪开了剑刀。
  贝利纳斯啐了一声,将左手伸向门扉。接着,他使劲冲向对方的怀中。
  感觉就像是倒向对方一样。霎时,双方四目相交。
  回过上扬的剑身,再度斩下。
  剑刃撕裂敌方剑士的喉咙,鲜血猛然喷溅出来。
  就这样直接倒在敌人身上的贝利纳斯,全身都沾满了对方的鲜血。
  「非常抱歉……。」
  贝利纳斯一面起身,一面小声地低语着。
  「你没事吧?」
  声音从上方传来。抬起沾满鲜血的脸,只见罗法站在那里。
  「嗯,没事。」
  贝利纳斯在回答的同时环视了一下四周。看来,亚斯神族军似乎已经将城寨的入口附沂镇压住了。现场看不到任何还在战斗的敌兵。
  「接下来就是里面了。」
  贝利纳斯挥去刀刃上的鲜血、还剑入鞘,接着望了望城寨。
  「是的。好像马上就要攻进去了。」
  「这样啊。」
  贝利纳斯点了点头,调整一下有些紊乱的呼吸,随即朝焦尔他们所在的地方走去。
  *
  亚斯神族的军队撞破大门,闯进了城寨的内部。
  瞬间,早就等在里面的梵神族弓兵们一同放箭。站在最前面的好几个亚斯神族剑士浑身上下都被射中,当场殒命。
  剑士们以倒下的剑士为盾,向敌方弓兵发动突击,贝利纳斯也跟随其后。
  为了准备第二次射击而浪费些许时间的弓兵,遭贝利纳斯等人一个个击倒。眨眼之间,敌兵已经全部倒在地上了。
  「司令室在楼上吧。很好。就这样一口气把这里攻下来!」
  焦尔的话引起一片欢呼,士兵们开始纷纷跑上楼梯。
  气势如虹的亚斯神族军,就这样冲进了司令官室。
  有好几个持剑在手的梵神族士兵等在那里。
  「绝对不可以把这个地方交给那些家伙!不管用什么方法都要打退他们!」
  最后面看来很像是司令官的战士高喊起来。在此同时,所有的剑士也一起进逼而来。
  集结于此处的人,似乎都是该城寨的守卫队当中最精锐的战士。他们的行动与迄今为止遇到的敌人,很明显地截然不同。
  都已经来到这里了,竟然还遇到这样的强敌……这样一来,得先把司令官打倒才行。
  贝利纳斯这么想着,随即脚一蹬地、冲了出去。
  他穿过正在战斗的敌人与友军之间,笔直地奔向司令官。
  不过就在还差一点点的时候,一个敌方剑士突然挡在眼前。
  「啧!」
  贝利纳斯啐了一声、挥出长剑。
  敌方剑士也挥出一剑,剑刀交击.
  剑锋一转,又是一斩,剑身交击。
  重新再翻转剑身、挥砍而下,敌人又是举剑挡住,仿佛算准了攻击的时机。
  贝利纳斯就这样与敌方的剑士交手了好几次。
  位于敌方剑士背后的司令官,进入了贝利纳斯的视野。他看见通往司令官的途径了。
  贝利纳斯将长剑往上一撩,将敌人的剑身挥开,同时往前踏出步伐。
  他与司令官四目相交,司令官的脸上露出畏缩的表情。
  在擦肩而过的同时,他把剑刀扫向敌方剑士的身体,随即直接冲向司令官。
  就在这时,高亢的声音响起。
  贝利纳斯对此惊讶不已。
  司令官的脸上浮出会心一笑。
  剑断了。
  或许不能在门前承受那剧烈的一击,或许刚刚不能跟那位剑士交手这么多次,也或许是砍倒敌人身体的姿势不对吧。
  将近一半左右的剑身,还插在刚刚砍中的敌方剑士身上。
  司令官露出胜利的表情,举起了剑。
  贝利纳斯急忙把原本正往前飞奔的身体往后仰去。
  剑刀挥下。
  胸口被划出一道裂口。
  血柱喷涌而出。
  贝利纳斯顺势倒了下去,他的身体撞到地板,颤动了一下。
  在逐渐朦胧的视野之中,贝利纳斯看见罗法的长枪刺穿了司令官的胸口。
  3
  「——事吧?你没事吧?」
  有个声音正不断地呼唤自己。
  「没事吧?你没事吧?」
  是阿沙加吗?啊,不要紧的。你不用那么操心。
  「没事吧?」
  贝利纳斯感觉有人碰触自己的脸颊,因而睁开了眼睛。
  还是有些模糊的视野当中,浮现出石砌的天花板,以及一张女性的脸孔.
  贝利纳斯缓缓地眨了眨眼,将视线对焦。
  「好像恢复意识了。应该没什么问题了吧?」
  女性微笑着说道。
  是个有过一面之缘的女性。但她究竟是谁呢?
  就在贝利纳斯这么思考着的时候,脑海里浮出爱尔这个名字。
  啊,对了。她就是专司治疗的女神爱尔。是在战斗部队后力勃掌救护工作的女神。
  贝利纳斯因为想到这点而完全清醒了。
  他才刚想要使力起身,就感到一阵剧痛掠过胸口。
  「呜!」
  「好了,不要勉强。在生还者当中,你的伤势是最重的。」
  「是啊,因为我被司令官砍中了。对了,战况如何?」
  「我们赢了喔。成功夺下城寨了。所以我才能像这样慢条斯理地治疗呀。」
  「嗯,这样啊。」
  贝利纳斯点了点头,看向自己的胸膛。伤口已经没有半点痕迹了。可是,曾经负伤的地方还残留着痛楚,与些许不太舒服的感觉。
  这就是神的治疗吗?令人觉得不可思议。
  「唉,谢谢你救了我。」
  「哪里,这是我的工作,你不用那么客气。对了,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爱尔说这句话的时候,露出像是在恶作剧的笑容,感觉不太符合她的气质。
  贝利纳斯板起脸孔看着她。
  「阿沙加是什么人?」
  「怎、怎么会问我这个名字呢?」
  贝利纳斯大吃一惊,样子显得很狼狈。
  「为什么?这是你自己叫出口的呀。我想你应该是在说梦话吧,可是你实在反反覆覆叫太多次了,所以我才会想知道。」
  「这个嘛,她是我……。」
  在贝利纳斯的脑海当中,浮现了阿沙加的脸庞。那是张气质朴素的脸孔,一看就知道她是个倭国人。
  同时,他也想起当时简直是一团混乱的事情。
  ——这问宅子被不死者诅咒了。
  女武神是这么说的。
  那就是一切的开端。
  不,假如一切都如她所说,其实事情早在更久以前就已经开始了。打从更久、更久以前就开始了。
  贝利纳斯深深叹了一口气。
  *
  事情发生在他发现妻子与女仆长玛丽亚焦黑尸体后隔天的夜里。
  「这间宅子被不死者诅咒了。」
  伫立于他枕边的女性如此说道。她穿着湛蓝色的钟甲、留着银色的长发,是个令人印象深刻的女性。
  半梦半醒的贝利纳斯,只依稀意识到「被诅咒」这样的字眼而已。所以妻子跟玛丽亚才会那样死去。
  她们两人烧焦的尸体是在厨房里被发现的。发现她们的人,是正在准备早餐的女仆阿沙加。据说,她一开始并没有意识到那是人的尸体。真要说起来,这也不能怪她。因为那两具遗体早已完全化为焦炭了。
  而且,现场的状况非常诡异。
  明明她们两人的尸体都被烧得化为焦炭,可是在厨房里却没有任何东西被焚烧过的痕迹。就连尸体横陈的地板上,也没有留下一丝被焦炭染黑的一污渍。
  而且,起火的原因到底是什么?这点也完全无法得知。炉灶当时打扫得干干净净的,附近甚至连一片可以燃烧的薪柴都没有。此外,留置于桌上的烛台既没有点火,插在上头的蜡烛也还有很长一截。
  因为真的被诅咒了,才会发生这种离奇死亡的事件吧。
  睡眼朦胧的贝利纳斯完全接受这个结论。
  话又说回来,前来通知他这件事情的人,她的模样与别名「死神」的女武神,未免也太过相似了吧?
  贝利纳斯就在这样的思考中再度沉沉睡去。
  「找到诅咒的来源……维莉莎的魔法阵,并且将其破坏。如果不这么做,将会遭到更大的灾难。」
  耳边依稀可以听见女武神的声音。但已经入睡的脑袋,却不懂那句话的意义是什么。
  *
  「我还是不想去。」
  阿沙加一面说着,一面在路边坐了下来,就像是个耍赖的小孩一样.
  「购买奴隶……人口这样的事情,我还是很讨厌。」
  「我也是这么想的。可是,还是得有人王作才行啊。玛丽亚已经不在了,你一个人没有办法负担全部的工作。」
  「虽然您说的没错……。」
  阿沙加的身体缩成一团,俯瞰地面。
  「可是,我还是不喜欢这样。要是非得这样不可的话,还是请贝利纳斯先生自己一个人去看吧。」
  对于她所说的这番话,贝利纳斯只能长叹以对。
  「可是,我听不懂倭国话啊。如果你不来,我就没办法挑出适合的人选了。」
  「我就是讨厌这件事。您会因为我的一句话而决定要买下哪个人。明明没有人是为了被买下来而诞生的……。」
  贝利纳斯默默地走近她。
  被贩卖到大陆上的奴隶,泰半都是倭国人.最近因为爆发于各地的战况恶化,人们也变得贫穷之故,据说也有人会把自己的小孩卖掉,可是数量甚少。
  阿沙加也是一个被当成奴隶卖掉的倭国人。
  那一天的情形,突然浮现在贝利纳斯的脑海里。当时贝利纳斯还很年轻,相当于一般被称为「青年」这样的年纪。
  记得那天下着雨。玛丽亚带了一个倭国的少女回来。听玛丽亚说,因为这个被卖作奴隶的少女看起来实在是太可怜了,所以才会把她带回来。少女躲在玛丽亚的背后,用充满恐惧的眼光望着贝利纳斯。
  「不要那么害怕嘛。」
  贝利纳斯微笑着望望她,少女又躲到玛丽亚的背后去了。
  「没关系,玛丽亚。我会帮忙向父亲大人说情的。」
  「是、是的。谢谢您,少爷。」
  玛丽亚深深一鞠躬,那个倭国少女也学着她一鞠躬。
  贝利纳斯在坐在路边的阿沙加身旁蹲了下来,温和地拿走她捏在手里的花朵。
  「阿……。」
  「花朵也不是为了被人采摘而绽放的吧?」
  贝利纳斯露出和蔼可亲的笑容,阿沙加则是有些疑惑地低下了头。
  贝利纳斯将花别在阿沙加的头上。
  「我们只能说,这就是这朵花的命运而已。」
  「命运……?我不是很懂……。」
  阿沙加仍然低着头,伸手轻触别在发问的花朵。
  「来,阿沙加。走吧土
  贝利纳斯一面说,一面对她伸出手。
  「是……。」
  阿沙加小声地答腔,点了点头。
  当他们两人抵达目的地时,奴隶市场一片寂静。
  看来交易似乎已经结束了。周围连一个人影也没有。
  而且也没看到商队,或许已经出发到别的城镇去了。
  「真是对不起,都是因为我坐在那边的关系……。」
  阿沙加充满歉疚地垂下了头。
  「不,不要紧。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真的非常非常抱歉。」
  阿沙加的头垂得更低了。不知为何,贝利纳斯觉得她好像在微笑一样。
  「没有关系的。可是,接下来有段时间得让你自己一个人工作了。」
  「好的,我没问题的!」
  阿沙加笑容满面,拾起了头。
  贝利纳斯不自觉地跟着她一起笑了起来。
  「那就好。那么,回去吧土
  「是!」
  阿沙加很有精神地回答,依然保持着笑容。
  *
  就在那件事过了数天之后的夜里。
  准备就寝的贝利纳斯察觉房间的角落里有人的气息,他因而转过了头。
  湛蓝色的钟甲与银色的头发。几天之前在睡梦中见过的女武神就在那里。
  看见她的瞬间,强烈的不安袭上贝利纳斯的心头。
  ——这问宅子遭到诅咒了。
  她曾经这样说过,还说必须找出什么东西。
  「不死者的气息正在增强,没时间犹豫了。」
  女武神的声音听来低沈且锐利,她的表情在瞬间变得凝重起来。
  「不……或许已经来了。就在那个女孩的房间里。」
  贝利纳斯就像是被女武神的话惊醒一般,即使还穿着睡衣就冲出自己的房间,直奔阿沙加的房间。
  全身感到一阵恶寒,汗毛直竖。   
  「阿沙加!」
  贝利纳斯高声喊着,同时打开了门。
  映入他眼帘之中的情景,是横卧于床上的阿沙加,以及跨坐在她的身上、有着一张苍白面孔的男人身影。
  「你这家伙!」
  贝利纳斯抄起放在一旁的长柄烛台,就这样向男人挥去。
  男人一跃而起,烛台只命中空气而已。
  男人在空中一个翻身,缓缓着地。用他那一双毫无神采、空虚的眸子瞪着贝利纳斯。一条血丝由他的唇角淌落下来。
  「你是来妨碍我的吗?那么,虽然盟约里没写,不过我也把你的灵魂一起吸走好了。带着最高的愉悦,堕入黑暗的渊薮吧!」
  男人拭去嘴角的鲜血,露出令人不快的笑容。隐约可以看到口中尖锐的牙齿。
  「岂能让你如愿!」
  另一个声音从男人的背后响起。
  那里有一个体格魁梧、手持大剑的剑士。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那里的。
  大剑直劈而下。
  苍白的男人身形一转、向上飞去。他的胸口被划出一道大口,伤口冒出白烟。
  「女武神!」
  剑士高喊。
  「我知道!」
  声音在头上响起。在苍白男人头上的上空,女武神正手执长剑等在那里。
  「逃离灵魂秩序轮回的不死者啊。消失吧!」
  男人被女武神的长剑砍中,在惨叫声中像是蒸发一般地消失了。
  贝利纳斯茫然地立于原地、环视男人刚刚存在的位置。
  女武神收起长剑,转向他。意识仿佛被那双眼睛震慑一般,突然回到了现实。贝利纳斯赶紧冲向阿沙加的身边。
  「阿沙加!快睁开眼睛,阿沙加!」
  将她抱起来之后,可以看到她的胸前有一个被咬啮出来的小小伤口.
  「阿沙加!喂!阿沙加!」
  怀里的她浑身无力,也听不见呼吸的声音。
  「还是没有赶上吗……。」
  女武神的声音在背后响了起来。
  「没有那回事!人才不会因为这点事情,就这么轻易的死掉!阿沙加的身体还是暖的,她怎么会死!」
  「让开!」
  女武神冷冷地说着。
  贝利纳斯转过头去,只见她的手中燃着一团蓝白色的小小火焰。
  「这、这是什么……你想做什么?」
  「被不死者吞噬生命的人,最后也会变成不死者。我要在事情演变到那种地步之前,让她还身为人类时就丧命。就像你的妻子跟女仆长一样。」
  「我太太跟玛丽亚……?她们也是你杀的吗……?」
  贝利纳斯用颤抖的声音询问着,女武神默默地点了点头。
  「然后,你也要这样杀了阿沙加吗?」
  「对于会成为不死者的人,我可不能放任不管。」
  「不行!我不能让你这样做!阿沙加才没有死!死者的身体不会有这样的体温!一定有什么方法可以救她!我怎么能让你杀她呢!」
  贝利纳斯紧紧抱住阿沙加的身体、放声嘶吼着。
  「……的确也不是完全没有方法。」
  女武神喃喃自语地回答。
  贝利纳斯惊讶地抬起了头.
  「真的吗?」
  女武神用冷漠的眼神望着贝利纳斯,平静地开了口。
  「拜你早早来到这个房间之赐,那个女孩的灵魂还没有完全被不死者吞噬,依然留存在她的身体里。所以,换句话说……。」
  「你可以救她吗?我该怎么做?」
  「必须使用换魂之法。」
  「换魂之法……?」
  「在人类当中,只有会使用高等级魔法的人,才会知道这个法术。在人身当中,灵魂与陕体是被某个类似枷锁的东西锁在一起的。而死亡就是将锁切断,使灵魂与肉体分离。而能重新加上这一层枷锁的法术,就是换魂之法。」
  「这种事情……真的有可能办到吗?」
  「然而,这个枷锁是不会自己重生的。因此,施法的时候必须用到别人的枷锁。而且,还必须是强烈希望将这个灵魂留下来的人所拥有的枷锁。」
  贝利纳斯不禁倒抽一口气。
  也就是说,除了用自己的性命换取阿沙加的生命以外,别无他法。
  「你办得到吗?」
  女武神凝视着他,眼神看起来依然十分冷淡。但是,贝利纳斯却可以感觉得到,在那底下隐含着某种像是慈爱的态度。
  「当然。如果没有她的话,我继续活下去还有什么意义?」
  贝利纳斯这样回答之后,女武神便点了点头,随即开始咏唱咒文。
  贝利纳斯与阿沙加的躯体躺在地上,从阿沙加口中可以听见轻微的呼吸声.
  「她真的得救了呢。」
  已经只有灵魂存在的贝利纳斯,将脸靠近她微微一笑。
  心想不能让她像这样一直躺在地板上,贝利纳斯便伸出手,想要将她抱起来。可是,他的手却穿过了她的身体。
  贝利纳斯只能望了望半透明的双手.
  「抱歉,女武神。可不可以请你把她送回床上去呢?」
  女武神平静地颔首,并且将阿沙加抱了起来。
  「可是,为什么我的家会遭到诅咒?为什么不死者会盯上她呢?」
  贝利纳斯开口询问将阿沙加安顿在床上的女武神。
  女武神喃喃自语地回答。
  贝利纳斯惊讶地抬起了头。
  「真的吗?」
  女武神用冷漠的眼神望着贝利纳斯,平静地陡了口。
  「拜你早早来到这个房间之赐,那个女孩的灵魂还没有完全被不死者吞噬,依然留存在她的身体里。所以,换句话说……。」
  「你可以救她吗?我该怎么做?」
  「必须使用换魂之法。」
  「换魂之法……?」
  「在人类当中,只有会使用高等级魔法的人,才会知道这个法术。在人身当中,灵魂与陕体是被某个类似枷锁的东西锁在一起的。而死亡就是将锁切断,使灵魂与肉体分离。而能重新加上这一层枷锁的法术,就是换魂之法。」
  「这种事情……真的有可能办到吗?」
  「然而,这个枷锁是不会自己重生的。因此,施法的时候必须用到别人的枷锁。而且,还必须是强烈希望将这个灵魂留下来的人所拥有的枷锁。」
  贝利纳斯不禁倒抽一口气。
  也就是说,除了用自己的性命换取阿沙加的生命以外,别无他法。
  「你办得到吗?」
  女武神凝视着他,眼神看起来依然十分冷淡。但是,贝利纳斯却可以感觉得到,在那底下隐含着某种像是慈爱的态度。
  「当然。如果没有她的话,我继续活下去还有什么意义?」
  贝利纳斯这样回答之后,女武神便点了点头,随即开始咏唱咒文。
  贝利纳斯与阿沙加的躯体躺在地上,从阿沙加口中可以听见轻微的呼吸声.
  「她真的得救了呢。」
  已经只有灵魂存在的贝利纳斯,将脸靠近她微微一笑。
  心想不能让她像这样一直躺在地板上,贝利纳斯便伸出手,想要将她抱起来。可是,他的手却穿过了她的身体。
  贝利纳斯只能望了望半透明的双手.
  「抱歉,女武神。可不可以请你把她送回床上去呢?」
  女武神平静地颔首,并且将阿沙加抱了起来。
  「可是,为什么我的家会遭到诅咒?为什么不死者会盯上她呢?」
  贝利纳斯开口询问将阿沙加安顿在床上的女武神。
  女武神离开了床铺,缓缓往外走。
  「跟我来。」
  说完这句话之后,她就带着贝利纳斯走向他妻子的房间。
  「直到昨天为止,怨念还跟不死者的味道混杂在一起。不过现在只剩下残渣,所以可以很清楚地感觉到它的存在。真是件令人难过的事。」
  女武神在说话的同时,打开了位于房间最深处的衣橱。
  「你看,这就是维莉莎的魔法阵。」
  贝利纳斯在她的带领下往内看去,看见壁板上令人感到不舒服的图样,使他倒抽一口气。
  「你可以摸摸看。残存于此处的怨慰之声,应该可以传到你的耳朵里。」
  贝利纳斯听从她的话,伸手碰触了那个图案。
  ——为什么?
  这是妻子的声音。
  ——为什么那个人,连看都不看我一眼呢?
  ——为什么那个人的目光,都放在那个女仆身上呢?
  ——那个人的爱,明明应该给身为妻子的我才对啊!
  ——为什么那个人的爱,竟然给了卑贱的倭国女人!
  ——那个女人消失了最好!
  ——那个女人死掉最好!
  ——那个卑贱的女人,从我手中偷走了那个人的心,那种人死掉最好,
  ——这么一来,那个人的目光就会朝向我了。
  ——那个人的爱就会转向我身上了.
  诅咒般的话语宛若一污浊的洪流汹涌而来。
  贝利纳斯像是要挥开什么东西似的缩回了手,指尖微微颤抖。
  一不晓得诅咒的代价就是自己的生命,接触旁门左道的东西。这应该说是种悲哀吗?」
  女武神平淡地说着。
  我的妻子是个个性相当高傲,一看就知道出身贵族的女性。她完全不了解我为什么会跟身为女仆、而且还是倭国人的阿沙加,用对等的态度说话。因此,她才会觉得不高兴吧。
  然而……。
  然而,她的这份嫉妒是基于妄想而引发的吗?
  贝利纳斯扪心自问,立刻晓得答案其实非常清楚。
  的确,我应该是爱着阿沙加的。我的爱是向着她的吧。
  但是,什么事情没有发生。我甚至连对她吐露自己的感情这件事,都从来没有做过。不,其实我只是办不到。
  是的。我被自己的立场束缚,什么都办不到。
  这件婚事是父亲提议的。要是当时我有勇气拒绝它……
  那样的话……。
  贝利纳斯垂下视线,紧紧抿着双唇。
  *
  「怎样?是谁嘛?」
  爱尔兴致勃勃地望着贝利纳斯的脸。
  「是对我……很重要的人。没错,是对我最重要的人……」
  贝利纳斯依然低着头,再度深深叹了一口气。
  「这样啊。」
  「嗯,是的。」
  贝利纳斯点了点头,站起身来。胸口还留有几许痛楚。
  4
  由焦尔担任司令宫的部队镇压盖尔特城寨之后,又过了十多天。
  五天以内,梵神族曾发动两次袭击,试图将城寨抢回来,但全都徒劳而返。整顿好驻军之后,城寨就完全落入亚斯神族军的掌控了。
  如此一来,亚斯神族总算是获得了在攻入梵神族所居住的约兹海姆之时,必须要具备的前进基地。
  某天,亚斯神族军的士兵们在奥丁王城后面的大厅中集合。
  军神托尔将握在手中的锤子——雷神之锤当作手杖立在地上,环视队列整齐的士兵们。
  「这是奥丁大人下达的敕命。」
  托尔以强而有力的语气说着,士兵们也开始变得紧张起来。
  「前往妖精之国亚尔海姆,请求阿路布之王出让由他拥有的光弓『精灵之弓』。这就是奥丁大人下达的旨意。」
  托尔的话在这里打住,重新扫视了一下众人。突然间,他的目光在大厅的某个角落停了下来。
  「洛基。这次的作战,由你来指挥部队。」
  就在托尔发出宣告的瞬间,士兵们全都骚动起来。
  「什么?是洛基?竟然要让他来指挥?」
  「竟然要将作战交给那种人?」
  「洛基?要把一切都交给那个杂种吗?」
  正当士兵们议论纷纷的时候,有一位士兵出列走上前来。他就是亚斯神族中数一数二的骁勇战士,威萨尔。
  「军神托尔,我无法接受这样的命令。为什么您会任用洛基那样的人,来执行这次的作战任务呢?」
  威萨尔激动地表达自己的意见。
  托尔微微皱眉,用瞪视般的目光回望威萨尔。
  「威萨尔,你有什么不满吗?」
  「这还用说吗?当然不满啊!他是洛基耶!让他担任指挥工作代表何种意义,这点您应该也很清楚吧。托尔大人!」
  威萨尔伸手指着队列中的洛基,放声说着。
  「真是的。谁都不选,偏偏选洛基这种人……。」
  「话又说回来,那家伙好像把奥丁大人授予的知识之石搞丢了呢!」
  「那个东西一定是被丢在尼否海姆的冥界女王海拉那里去了啦!听说那家伙好像跟那个女人有一腿。」
  「什么?竟然跟死亡之国的女王有一腿?我还以为他只能跟魔兽之类的东西打交道呢!」
  「真是的。身上混了梵族的血之后,好像连审美观都没了呢土
  「应该是因为身上流着梵族的血,所以才变得卑贱且肤浅了吧。据说,最近他已经把魔掌伸向少女神芙蕾雅啦!」
  「大概是看准少女神纯洁无瑕,用花言巧语哄骗她的吧!不愧是拥有梵族血缘的人,看来也很好诈狡猾嘛!」
  「偏偏这家伙又很没出息,连个剑都握不稳,还根本不懂得要回报一直给予他庇护的奥丁大人。他到底想要怎么样啊!」
  「其实这也不能怪他啊。毕竟,那家伙的身上还是流着梵族的血,所以根本不懂什么是灭恩之心啦!」
  士兵们开始不断说着洛基的坏话,就像是在呼应威萨尔的话一样。
  至于被众人连珠炮般的轻蔑话语持续攻击的洛基,看来倒是完全不在意。他的脸上甚至还浮现淡淡的笑容。
  「嗯,威萨尔。我了解你的不满了。」
  托尔缓缓点了点头,如此说道。
  「什么叫做我的不满!」
  威萨尔的声音变得更加粗暴。他的样子看起来,就像是想揪住神格比他远远高出一大截的托尔似的。
  「这些是我代表所有集结于这里的士兵所提出的意见。士兵们的声音与想法,难道您全都
  没有听进去吗?难道您认为,这里会有人乖乖地听从他的指示吗?真的会有人听从那个杂
  种的指挥嘛?」
  「这样啊,我明白了。威萨尔,你可以下去了。」
  托尔默不作声地听完威萨尔的话以后,冷冷地回答了他。
  「军神托尔!」
  原本往前逼近的威萨尔,却由于托尔睥睨的眼神而退缩了。
  「威萨尔!你给我自爱一点!这是主神奥丁大人亲自下达的命令.要任命洛基为指挥官,也是奥丁大人的意思。即使这样,你还是要抗命吗?」
  听到托尔低声把奥丁的名字搬出来之后,威萨尔只得闭上了嘴,回到队伍中。
  「洛基,到前面来。」
  「是!」
  听到托尔的呼唤之后,洛基快步便出列、走到前方。
  从他的外表看起来,让人觉得他跟「少年」这个称呼非常相配。洛基走到托尔面前,接着略为颔首。
  「听好了,这是奥丁大人的命令。一定要请对方出让光弓『精灵之弓』。」
  听到奥丁的意思,洛基不禁噘起了嘴。
  「请人家出让?说起来倒是简单。妖精之王会乖乖把东西交出来吗?」
  「无论如何,都要叫他们让出东西来。」
  「明白了。就是要我不择手段,对吧。」
  洛基露出像是准备恶作剧一般的笑容,点了点头。
  「那么,部队的编组就交给你来决定。不管要规模多大的部队都行。」
  「规模方面,我倒不需要很多。只要几个会使用火炎魔法的魔法师,另外再拨给我几位弓兵就可以了。」
  洛基一边说着,一边转向列队整齐的士兵。
  「我可不去喔!」
  乌尔的声音从队伍当中传了出来。
  「无所谓。」
  洛基轻笑了几声,如此说道。接着,他扫视了一下队伍。
  「这样吧……我要那位英灵。另外再找几个人就差不多了。」
  突然被指名的劳利吓了一大跳。
  劳利困惑地望望四周,但洛基的眼神已经没有放在他的方向了。
  「被点到的几个人自己先去准备一下,其他人就继续回去,执行一般的任务吧。宣布事项完毕。解散!」
  正当劳利还感到一头雾水的时候,选人的工作就已经结束了。在托尔说完这句话之后,众人便鱼贯走出了大厅。
  「为什么要指定我呢?」
  就在从瓦尔哈拉的丘陵出发、前往亚尔海姆的途中,劳利询问洛基这个问题。
  「嗯?啊,其实不管是谁都可以。我只是觉得,比起那些亚斯神族的家伙,我比较喜欢英灵而已。」
  洛基漫不经心地笑着,同时回应了他的问题。
  「这样啊……。」
  劳利不禁叹了一口气,视线也垂了下来。
  居住于米德加尔德东方大国——克雷尔蒙费蓝的劳利,是在战争当中丧命的。在海战当中,当战船被击沉的时候,不会游泳的他无计可施,就这样沉到海底了。
  就在他临终的时候,留在国内的恋人米莉雅闪过他的脑海之中。原本两人约好要结婚,结果却留下她一个人,这件事正是劳利心中唯一的牵挂。所以,在劳利获得女武神的协助,向不断哀叹的她告别之后,他对人世就没有任何留恋了。
  然而,他依然感到十分不安。因为他不知道自己在女武神口中的「诸神之战一里,自己到底能不能帮得上忙。毕竟,劳利本来就不喜欢战斗,当然也不怎么会作战。他之所以会参战,也只是因为国家征兵,举国动员赶赴战场的关系。
  所以,当他听到洛基竟然直接指名他,这件事让他吓了一大眺,同时也让他觉得有一点骄傲。因为就在弓箭高手乌尔拒绝之后,下一个得到指名的人竟然就是自己。可是,洛基竟然这样告诉自己。
  「啊,你可别误会啰。我并不是不信任你的技术。只不过在我的计划当中,这次的作战根本用不到士兵。」
  洛基下禁窃笑出声,同时这样告诉劳利。
  劳利抬起脸,歪着头望向洛基。
  「本来就是这样啊。因为我们这次的任务,只是要请人家出让弓给我们而已,当然就不用战斗啦。」
  「啊,原来如此!」
  劳利不假思索地大叫出声。
  「对了……要是在半路上被什么东西袭击的话,到时可就看你的本事啰。」
  说完这句话之后,洛基又是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
  最后,一行人抵达了瓦尔哈拉与亚尔海姆的边境。眼前可以看到亚尔海姆的景色,感觉就像是一片巨大的森林。
  就在这时,有两个妖精挡住了他们的去路。他们的身高大约是从人的胸部到腰部这么高,头上有触角、背上长着翅膀,身上还散发出类似磷光的光彩。
  在劳利看来,他们就像是从童话故事里跑出来的妖精。
  「亚斯神族的人们,请你们停下脚步。住在瓦尔哈拉的你们,是为了什么事情要踏入亚尔海姆的国土之中?」
  其中一个妖精举着小小的长枪,提出问题。另一个妖精也同样举着手中的枪,始终瞪着劳利等人。
  「我们找阿路布之王有事,可以让我们过去吗?」
  洛基一派轻松地说着,脸上依然带着笑容。
  「要是不说出你们是为了什么事要找我们的国王,我们就不能让你们过去。毕竟你背后的那些人,可是全都带着武器的。」
  洛基回头瞥了劳利等人一眼,苦笑起来。
  「那些只是在路上护身用的东西,请不用担心。我们不会做出对完全中立的亚尔海姆发动侵略行为这种蠢事的土
  「现在不是在问你这件事。回答我刚刚提出的询问!你找我们的国王到底有什么事情?」
  洛基耸耸肩、轻叹一声,随即注视着妖精卫兵。
  「我们奉主神奥丁之命令,请阿路布之王出让他所拥有的光弓『精灵之弓』,希望你替我们引荐。这样行了吗?」
  「光、光弓……你们竟然要光弓『精灵之弓』……?」
  妖精看来非常吃惊,连声音都颤抖起来了。
  「没错。」
  「那、那你们在这里等,我现在去向国王报告。」
  「知道了,那我就慢慢等吧。」
  洛基说完,再度微笑了起来。
  没过多久,又有新的妖精出现了。由于他身上放出的光比其他妖精要来得强,让人看不清他的面孔长什么样子。
  「要找我的就是你们?」
  放出强光的妖精询问着。
  「您就是阿路布之王?」
  「正是。」
  妖精微微颔首。
  「那么,到底有什么事?」
  「您应该已经知道了吧?我们是来跟您要光弓『精灵之弓』的。」
  洛基有些不耐烦地回应着。
  「为什么你们需要精灵之弓呢?」
  妖精王慢吞吞地询问。
  「我才不知道咧。因为想要它的是奥丁大人,可不是我。嗯,如果要推测的话,可以想到好几种可能性……关于这点,你应该也有一样的想法吧?」
  妖精王没有答覆。
  「不管怎么说,我们只是奉奥丁大人的命令,来这里接收精灵之弓的。」
  洛基的表情突然骤变。
  「因为奥丁大人说『绝对要带回去』,所以我们不管怎样都得把光弓带回去才行.无论用什么手段都得带回去。」
  洛基望着妖精王,同时冷笑起来。即使是与他相同立场的劳利看了他的表情,也害怕得冷汗直流。
  妖精王将视线从洛基脸上栘开,转而看向劳利一行人。
  彼此的目光好像对上了。劳利光是想到就觉得紧张,握着弓的手也用起力来。
  妖精王的目光又缓缓地回到洛基的脸上。不过,由于他的身体被强光包围的关系,实在看不出他现在是什么表情。
  「如何?可以请你把它让给我们吗?」
  「……我明白了,精灵之弓就交给你们吧。来人,把精灵之弓拿来。」
  「国王!」
  「你们没有听到吗?把精灵之弓拿来。」
  「……是、是的,遵命!」
  只见一个妖精往森林深处飞去。
  「非常厌谢您的好意。」
  洛基说出这话的时候,依然露出一副漫不在乎的笑容。
  *
  「你刚刚问我,为什么会找你吧?」
  在回去的路上,洛基如此询问劳利。
  「是、是的。」
  劳利一头雾水地点点头。
  「因为你是带着弓箭的人啊。如果让你射出点火的箭矢,就可以把整座森林都烧掉。」
  「你、你怎么这样说呢……。」
  劳利惊愕地脱口说出这句话,洛基又笑了起来。
  「可以做做样子,让阿路布他们认为情形会变成那样。事实上,他们的确也这样认为,所以才会这么干脆的把东西交出来。」
  劳利歪过头,看着洛基的脸。
  真的是这样吗?妖精王畏惧的真是弓箭吗?
  洛基当时的表情又浮现在劳利的脑海之中。
  「可是,既然如此,到底为什么会找上我呢7.
  「咦?」
  「为什么会任命我担任这次作战的指挥官呢7.
  洛基笑着说。
  劳利则是不知该如何回覆这样的问题。
  他很清楚,洛基身处瓦尔哈拉之中,这件事本身就很耐人寻味。
  洛基的身上有着亚斯神族与梵神族掺半的血统,所以每个人都瞧不起他。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奥丁大人又非常保护他,这更是叫人不快。
  其实,洛基自己跟其他的诸神之间也没什么来往。就劳利所知,可以与他闲话家常的神,就只有芙蕾雅而已。
  把这份功劳就这样做给洛基,难道这样的举动只是出于奥丁的温厚之情吗?还是说,其实他有别的想法呢?
  「哎,反正有很多种可能性吧。」
  劳利暧昧地回答他的问题。洛基只是自嘲地笑了笑,同时耸了耸肩。
  话说回来,他刚刚自己也讲过,其实有很多种可能性。对了,关键就在于奥丁想要光弓的理由。
  「对了,那把精灵之弓究竟是什么东西呢?为什么需要这个呢?」
  「物如其名,就只是把弓而已啰。不过它拥有很强的魔力,被人称为四宝之一,是属于妖精阿路布的宝物。这个宝物非常重要,据说它是守护那个世界的东西呢。」
  洛基望着车上那个装有精灵之弓的箱子,如此说道。
  「什、什么?竟然是那么重要的东西?那、那我们把它拿走之后,妖精的世界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谁知道呢。不过,他们并不是什么好战的种族,应该可以靠自己的力量守住世界的秩序吧。米……。」
  看到劳利的脸,洛基突然住了口。
  「怎么了吗?」
  「嗯?不,没事。对了,刚刚你在问,为什么奥丁大人想要这把弓吧?」
  「是、是啊。」
  「大概是因为他真的很害怕诸神之黄昏的来临吧。奥丁大人呢,希望尽可能地搜集到多一点的力量。」
  洛基带着天真的笑容这样说着。
  「原来如此。」
  劳利虽然微微颔首,但是他依然侧着头。因为他毕竟不是神,所以诸神之黄昏到底是什么东西,他现在根本一窍不通。
  「可是话又说回来,这已经是第三个了……。」
  洛基自言自语地说着,随即又开始窃笑起来。
  「真是的,奥丁大人到底打算搜集多少力量呢?」
 楼主| 发表于 2007-11-19 22:07 | 显示全部楼层
  episode 4
  眺望无边无际的大海
  一心一意祈求少女能够幸幅
  1
  赋之坐在海浪拍打的岩石上,呆呆地望着大海。
  在他面前一望无际的海面,今天看起来风平浪静。
  阳光洒在海面上,波光嶙峋。海浪以一定的时间间隔卷来、又退回大海。
  这副平静的景象,让那天的事情简直就像是没发生过一样。
  那个时候发生的事,浮现于赋之的脑海当中。
  我的愿望真的有传达出去吗……?
  赋之心里想着,紧紧地握住了拳头。
  在他的掌心当中,握着一片早已失去光彩的珠玉碎片。
  那是个很小的碎片。
  「梦琉……。」
  赋之对着大海喃喃自语。
  海浪拍打上岸,水花在空中飞舞着。
  2
  将渔网拉了上来。
  不过,渔网里连一条鱼的影子都看不到。
  「不行啦,老爹。今天也杠龟了,连一条都没抓到。」
  赋之这样说着,同时深深叹了一口气。
  「今年比往年晚太多了。难道我的预估有错吗?」
  父亲抿起了唇,紧盯着海洋。
  「这样一来,只有在这里多撑个一两天,直到极限为止了。」
  赋之用不安的表情望着脸色相当难看的父亲。
  「这次可不要再失手了。还是说,我去弄些海藻的碎屑来……?」
  赋之的话才说到一半,便突然停了下来,凝视着海面。他觉得,自己好像听到了什么声似的。
  「喂,不要话才讲到一半,就把你想说的话吞回去好吗?你是不是屁股在痒了?」
  赋之无视露出苦笑的父亲,只是竖耳聆听。
  「喂、赋之!怎么啦?」
  「我好像听到什么了。是声音……好像是女性的声音。」
  赋之回答的时候依然向海上张望。
  「在海的正中央有声音?应该是因为你太久没碰到女人了,开始有幻觉了吧?嗯,没想到你也到了这个年纪了。」
  ——救我!谁来救我!
  「又来了!我真的听见了!」
  赋之冲过甲板,将目光投向另一侧的海面。
  「的确。」
  父亲也眯起眼睛,直视着大海。
  在赋之的视野当中,出现了一块漂浮在海上的木板。有一个人攀在上面。
  「老爹!在那里!」
  「好!我们去救她!」
  父亲大声回应,接着就冲向船舵。
  「喂!不要杵在那儿,快点把帆张起来!」
  「啊、是!我知道了!」
  被父亲这么大声一喊,赋之便连忙奔向帆柱。
  将人救上来之后,才发现她是个年纪跟赋之差不多的少女。
  虽然这位少女原本应该一直漂流在海上,可是她的意识却出乎意料之外的清楚,似乎也没有暍到海水。
  她坐在甲板上,用好奇的表情望着赋之与父亲。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梦琉。」
  少女低头回答着。
  父亲蹙起眉头、看了看少女,接着轻抚长满落腮胡的下巴。
  「你叫梦琉吗?你为什么会在那个地方呢?」
  「因为我碰上了船难。然后,我就掉进海里了。」
  梦琉微微侧着头,回答着赋之父亲的问题。她的样子就像是在说「为什么要问我这么简单不过的问题?」
  「原来是发生船难……可是,最近没听说有发生什么事故啊……?算了。那么其他的人,以及出事的船呢?」
  梦琉默默摇头。
  「也就是说,你不知道他们的下落啰?那么,那艘船是要开往哪里的?大陆吗?」
  「不,是去海蓝……。」
  梦琉一回答,赋之的父亲随即「哦」的一声。
  「去海蓝的船遇难了吗……?这样一来,城里应该会乱成一团吧。」
  「老爹。你问够了吧?你究竟想问她什么?再说,她之前可是都一直在海上漂流,这时不是应该先让她休息一下吗?」
  赋之像是在抗议般地将话说完后,父亲只得苦笑起来。
  「是啊……说的也是。」
  父亲直起一边膝盖,站起身来。
  「不管怎么说,捕鱼的作业得暂停了。我们先回村子里去吧。」
  父亲这样说完之后,就用力伸了个懒腰,接着便往船舵的方向走去。但就在这时,他又突然回头并转向赋之。
  「先把你的床让给那位小姑娘,让她好好休息吧。喂,不要只是楞在那儿啊。快点先带她下去船舱吧。」
  「我、我知道了啦!」
  赋之点了点头,转向梦琉,视线正好与她直盯着自己的眼睛交会了。那是一双既圆又亮、闪着些许绿色光芒的眸子。以倭国人来说,这种瞳孔的颜色相当少见。
  「那、那个,呃……。」
  赋之说话的时候,视线一直游移不定。
  梦琉依然露出看起来很好奇的表情,紧紧地盯着赋之。因为感到很不好意思,赋之又转开视线,搔了搔头。
  「总、总面言之,我先带你……去船舱休息吧。」
  「嗯。谢谢!」
  梦琉的笑容十分灿烂。
  赋之就在无意间被这个笑容吸引住了。
  *
  将梦琉带进船舱之后,赋之又回到甲板上。
  除了要帮忙掌舵之外,他还有很多别的事要做,总之,有一大堆他非做不可的事情。
  她在房间里睡得好不好呢?
  赋之始终觉得很担心。
  赋之跟父亲用来小憩片刻的床铺,真要说起来只是在木板上铺着一层薄得可怜的被子,然后再放上枕头而已。对于不适应环境的人来说,并不是一个可以好好休息的地方。就连赋之自己也一样,他一开始根本没有办法好好睡,结果还弄得腰酸背痛。
  真的没问题吗?
  正当赋之在恍惚中想到这件事的时候,梦琉的身影突然出现在甲板上。
  「啊。看来,你在那种地方也睡不着吧?」
  赋之问完之后,梦琉只是微笑地摇了摇头。
  「没那种事。不过,我觉得在这里比较舒服。」
  「是、是这样吗?也是啦,因为在这里还吹得到风嘛。」
  赋之一面说,一面将目光投向大海。
  「真是辛苦呢。」
  眺望海洋的赋之脱口而出。
  「咦?」
  「因为,你不是一直在海上漂流吗?」
  视线转向梦琉。她看来似乎有些惊讶,带着些许疑惑的神情点了点头。
  「呃、恩。」
  「不过,你运气满好的呢。」
  「运气很好?你是指,你们正好从我附近经过吗?」
  「嗯,大概就是这么回事。这一带的海洋再过几天之后,海潮的流动会有很大的改变。而且在转变的时候还会大幅度扭转,会形成很大的漩涡。」
  「恩……。」
  「所以说,要是今天没有发现你,搞不好……。」
  讲到这里,赋之突然停了下来。她刚刚还在海上漂流,如果现在跟她讲这种话,一定会让她觉得不高兴的。
  「搞不好会沉到海底去喔。」
  梦琉说起话来倒是一副没事的样子,反而是赋之觉得一头雾水。
  「啊、嗯……嗯。」
  「钦,这艘船要去哪里呢?」
  梦琉问着,同时凑近赋之的脸。
  赋之因为她的脸靠过来而慌了手脚,连忙往后别过脸孔。
  「啊、喔。是我住的村子。在海蓝的西边,是个小渔村。」
  「原来如此。」
  「是啊。呃,你不是说要去海蓝吗?」
  「嗯。」
  「你去那里做什么呢?有亲感在那里吗?」
  听赋之这样一问,她的表情随即蒙上些许阴影。
  一阵短暂的沉默。
  难道问了不该问的事情吗?赋之想着想着,便连忙想要收回刚刚的问题。
  「啊、那个……呃……。」
  「有点事。没什么意思的事情。」
  梦琉的表情还是有些凝重,不过她却露出了笑容。
  「是、是喔。原来是这样啊。」
  赋之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回答,只得在回应的同时露出尴尬的笑容。
  3
  翌日,就在接近中午的时刻,前方已经浮现倭国的海岸线了。
  「梦琉,你看。那就是海蓝。」
  赋之指向右舷前方可以看见的城镇,梦琉随即将上半身探出甲板之外。
  「就是那里……。」
  梦琉以认真的眼神瞪着海蓝的市区。
  「这个城镇很大吧?」
  「嗯!」
  梦琉望着海蓝,点了点头。
  因为找不到更进一步的话题,赋之只得凝望着梦琉的脸,搔搔自己的鼻头。
  「钦,赋之。」   
  突然,梦琉转过头来。
  几乎就在同时,船的行进路线改变了,船身重重摇晃了一下。
  「呀,」
  「梦琉!」
  梦琉向前倒去,差点就要掉到海里去了。赋之连忙抓住她的手。
  就在要把她拉回来的瞬间,船又往反方向摇晃。
  「咦?呜珪!」
  这回换成赋之的身体往后倒,而且他还拉着梦琉的手。
  两个人就这样倒在甲板上。赋之被压在下面,后脑杓还狠狠撞了一下。
  「哎呀——。」
  赋之摸着头、坐起身来,眼睛正好碰上梦琉的视线。
  她吐吐舌头,笑了起来。
  「抱歉啰。谢谢你,赋之。」
  「啊、嗯,这点小事不要紧的。」
  赋之抓抓头,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着。
  「喂,我听见有什么东西撞到的声音,发生啥事了?」
  「哇喔!」
  赋之被突然现身的父亲吓了一跳,在甲板上连滚带爬地离开梦琉的身边。
  「怎、怎么啦?你在鬼叫些什么啊?」
  父亲好像头上给人打了一下似的,无可奈何地看着赋之。
  「什、什么事情都没有啦!我、我、我到船尾去看看!」
  赋之丢下这句话就马上冲了出去。
  「喂、赋之!」
  「怎、怎样啦!」
  赋之转过头,看到父亲的脸上露出叫人看了不舒服的笑容。
  「你的脸都红起来啰。真的没事吗?」
  「啰、啰嗦!」
  赋之大声叫着,随即飞也似的逃离了现场。
  赋之一口气冲到船尾才停下脚步。
  他将手撑在船缘,大口的喘着气。
  「请问……叔叔,你知道琉璃吗?」
  可以听见梦琉说话的声音。
  这艘船并不是很大。虽然船头跟船尾之间还是有段距离,可是只要说话的声音稍微大一点,还是可以听得见的。加上梦琉所站的位置距离船尾并没有很远,所以能听得见他们两人交谈,也可说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赋之转过头去,正好看到父亲与梦琉。他们两人站的位置比他想像的还要近。
  刚刚拼命逃离现场的赋之,这时却不知为何觉得自己像个笨蛋。
  「琉璃?你说的是宝石吗?」
  「就是……拥有不可思议力量的……。」
  「啊,那应该是玉琉璃吧。」
  「你知道?」
  一听到赋之的父亲这么说,梦琉立刻踏前一步,同时继续问下去。
  「只要是倭国的讨海人,都知道有这么一回事。那边的那个赋之当然也知道。」
  那边的那个我是什么意思啊?赋之对此有点不高兴。
  当然,赋之也知道玉琉璃的相关传闻。这个故事他小时候已经不知道听过多少次了,自然不可能会忘记。
  玉琉璃是一种不可思议的珠子。它是用人鱼的眼泪做成的,据说可以实现人的一个愿望。故事的内容大概就是这样。
  而且,不知道是皇帝还是什么人,他们就是为了得到琉璃而向人鱼宣战的。
  「可以实现一个愿望吧?」
  梦琉说话的时候似乎更用力了。
  「或许吧……。」
  父亲搔了搔头,将目光从梦琉脸上别开。
  「可是啊,小姑娘。那终究只是故事而已。像那么方便的东西,怎么可能会存在于这个世界上呢?」
  「玉琉璃……不存在吗……。」
  梦琉低下头,说话的声音也变小了。她的心情很明显地变得非常低落。
  「看来,我好像破坏了你的梦想呢。真不好意思。」
  「哪里……。」
  「另外,可以问你一件事吗?」
  「啊、是的。」
  梦琉点了点头,抬起脸来。
  「会收留你的人在哪里呢?我们要送你去哪里才好?」
  「已经没有可以收留我的人了……。」
  「这样啊。那些人也发生什么事了吧。」
  「其实,只要把我带到海蓝就可以了。」
  「这样啊,我知道了……哎呀,已经这么靠近陆地了!抱歉啊,小姑娘。我得先回去操舵了。晚点再问你详情。」
  父亲慌慌张张地跑回舵轮那边去了。
  孤单一人的梦琉又低下了头。
  赋之觉得应该要鼓励她一下,迈步走向她的身边。
  「喂、赋之!不要杵在那里,快点去操帆!」
  船头传来父亲的怒吼声。
  「啊!好的!」
  赋之边应声,边望着依然垂着视线的梦琉,然后才匆忙跑向帆柱。
  *
  船在接近傍晚的时刻入港了。
  「剩下的事情由我来做,你先带小姑娘回去吧。」
  几乎就在靠岸的同时,父亲说话了。
  「啊?回家?你的意思是带她回我们家吗?」
  「你在没头没脑的说些什么东西啊!天不是已经黑了吗?既然如此,今天也只能让她先住在家里啦。」
  「啊,嗯。也、也对啦。」
  赋之疑惑地点点头,接着又转头看着梦琉。
  梦琉将身子探出船外,好奇地眺望着船只并排停泊的港湾。
  「喂,快点去啊!」
  父亲一面说,一面像是要赶人似的挥了挥手。
  「啊,好的。梦琉,我们走吧!」
  赋之看到梦琉点头之后,就先跳到码头的跳板上。
  双脚着地以后,赋之便对梦琉伸出手。
  「嘿咻!」
  不知是不是因为没看见,梦琉并没有抓住赋之的手,而是稳稳地落在他旁边。
  赋之看着自己伸出却抓空的手,撇了撇嘴。   
  梦琉继续望着停泊在港湾里的船只,同时也跑了起来。
  「钦,赋之!你在干什么?快点来啊!」
  梦琉在遥远的前方停下脚步,回头叫着赋之。
  「啊、喔。我马上过去!」
  赋之轻叹一声,接着马上拔腿飞奔而去。
  *
  「那个,梦琉。」
  从港口到住宅林立的路上,要爬上一段长长的古老石阶。就在路上,赋之回头望着她。
  「嗯?」
  梦琉用有些讶异的表情回望赋之。
  「我觉得是存在的。」
  「咦?」
  「玉琉璃。我觉得它是存在的。」
  当赋之说出这句话时,梦琉露出十分惊讶的表情。
  「啊,抱歉。其实,我本来并没有打算要偷听的。可是,我还是听见了你跟我老爹讨论的这件事。」
  「嗯……。」
  「老爹也上了年纪,与其说他不相信这种事,还不如说他应该放弃了吧。可是,我相信,我相信真的有那种东西。」
  「谢谢你……。」
  梦琉微笑地说完之后,便一口气冲上石阶,越过赋之的身边。
  「那么,赋之。要是你找到了玉琉璃,你要许什么愿望呢?」
  爬到石阶顶端的梦琉问道。
  「应该是船吧……。」
  赋之回答着,同时将视线转向停在港口的船只。
  「你看,我家的船已经很老旧了。所以,我想要一艘看起来不输给其他渔夫的好船。」
  「嗯……。」
  「梦琉呢?」
  「咦?」
  「梦琉想许什么愿望呢?」
  「我吗?我啊……。」
  梦琉说完便垂下视线。
  赋之蹙起眉头登上石阶,缓缓走近她。
  「我不知道。」
  梦琉突然拾起脸,带着笑容回答了这个问题。在她的笑容当中有着些许阴影。
  「那是什么意思啊?」
  「我只是觉得,要是有琉璃就好了。至于要许什么愿望,我连想都没想过呢。」
  梦琉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着,同时搔了搔头。
  赋之微微歪过头、望向她。
  「啊,对了,赋之。你知道玉琉璃是怎么做成的吗7」
  「知道,是人鱼的眼泪结晶而成的吧。」
  「只是那样还不行喔上
  梦琉用像是在教导小孩子一般的口吻把话说完,就跑向大路上去。
  「钦,赋之。你家在哪里?」
  梦琉在道路的正中央停下脚步,开口发问。
  「那边的最前头。」
  赋之指着自己的家所在的方位,如此答道。
  「还有,你刚刚说只是那样不行,是什么意思呢?」
  等到赋之接近之后,梦琉的脸上露出了像是在作弄人的笑容。
  「如果只有人鱼的泪水,是做不出来的。只有与人类心灵相通的人鱼所流下的泪水,才会变成琉璃。」
  「必须要人类与人鱼的心灵相通?」
  因为太过惊讶的关系,赋之的声音不禁大了起来。
  他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
  话又说回来,要是事情真的是这样,那么不管如何掀起战争,都没办法获得玉琉璃。不是吗?那么,为什么还要不断挑起跟人鱼之间的争端呢?
  「怎么啦,赋之?」
  梦琉窥探着赋之的表情。
  「咦?啊,不。没、没事!」
  赋之慌慌张张地将视线从她脸上别开。
  「你好像怪怪的喔。难道说,其实你觉得世上没有玉琉璃?」
  「不、不是这样的啦!我只是在想,让人类与人鱼心灵相通,这种事是不是真的有可能实现而已。」
  话才一说完,梦琉就低下了头,表情也变得沉重起来。
  「是啊……的确是这样。」
  「怎么了?」
  赋之把脸凑了过去,梦琉连忙用力摇了摇头。
  「没有啦,我没事。那么,我们赶快去赋之家吧。」
  「啊,嗯。说的也是。」
  虽然搞不清楚状况,但赋之还是点了点头,朝自己家的方向走去。
  「唷。小姑娘已经睡了吗?」
  当赋之回到起居间的时候,听见父亲出声喊他。
  「是啊,已经睡得很沉了。果然在渔船上待着还是很累吧。」
  赋之这样说着,同时走近父亲所坐的餐桌。
  「反正,或许真是这样吧。」
  父亲在说出这番话的同时,皱起眉头望着梦琉睡觉的房间。
  赋之正在收拾晚餐后餐桌上的碗筷。看到父亲的表情,觉得心里很不是滋味。
  「你在说什么啊,梦琉做了什么吗?」
  被赋之瞪着看的父亲露出有些烦恼的表情,搔搔下颚的胡子。
  「真是的……。」
  赋之拿起收拾好的碗筷,走向洗碗的地方。
  「果然,没有那回事呢。」
  听到父亲说出的话,赋之停下了脚步。
  「没有?什么事?」
  「就是前往海蓝的船只遇难这件事,根本没有任何人听说过。」
  「搞不好只是正好大家都还不晓得而已吧?」
  「鸣,或许是那样吧。不过,如果真是在这么近的海域发生的事情,怎么会传不到我们渔夫的耳朵里呢……?」
  父亲一面搔着落腮胡、一面重重叹了口气。
  「可是,就算真是那样,又怎么样呢?真要说起来,不管怎样都没关系吧!」
  父亲看着说出这番话的赋之,又叹了一口气。
  「总面百之。你先把手上的东西放下来、不然就赶快拿去洗吧!」
  「咦?啊,好!」
  一听到这话,赋之赶忙走向洗碗的地方。
  「真要说起来,那样的谎言或许真的不算什么吧。」
  父亲喃喃自语着。
  赋之背向着父亲。迳自对着洗碗处的碗筷冲水。
  「不过呢,她的确隐瞒了什么事情。再说,我们也不知道那个小姑娘到底是为了什么事情要去海蓝……。你没有听她说起吗?」
  赋之放下水桶,转向父亲。
  「没有,她好像说是什么没意思的事情。我只听说这些而已。」
  「没意思的事情吗?」
  父亲苦笑起来。
  「反正。既然是从来没打过照面,而且本来也不认识的人,也不可能乖乖地吐露一切。应该也会有很多不想给别人知道的事情吧。」
  「晅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
  赋之拿起泡在水里的一个盘子,开始擦洗。
  「是啊。嗯,就是这么一回事?」
  「你这是什么意思啊?」
  「我的意思是,不要太过深究这件事。或许这话说得很无情,可是那小姑娘毕竟是外人,跟我们一点关系都没有。」
  「那、那种事……我当然知道啊!」
  赋之猛力擦拭手中的盘子。
  「是吗?那就好啦。」
  父亲说完后,发出让人听来不太舒服蛇笑声。
  *
  隔天早上吃早餐的时候,父亲对梦琉这样说:
  「既然是顺路,我们就陪你一道去海蓝吧。」
  感觉是个很唐突的提议。
  「谢、谢谢!」
  梦琉难掩困惑的表情,但还是深深低下了头。她的额头就快要碰到桌子了。
  「只是呢……。」
  父亲一面说,一面露出极为凝重的神情。
  梦琉抬起头来,看着赋之的父亲。赋之也注视着他。
  「这两天已经进入大涡的时期了,海路变得很危险,所以不能开船出去。虽然很抱歉,但我们要走陆路。我们得一路走到海蓝去。」
  梦琉的表情变得轻松许多,好像很放心地松了一口气。
  「那不是要花上一段相当长的时间吗?」
  「嗯?是啊,要是这时候出门,然后用一般的速度走,今天就可以到了。它所在的地点可不像你们所想的那么远。」
  「嗯,那我们赶快把饭吃一吃,就出门了吧。」
  「不用慌慌张张的啦,海蓝又不会长脚跑走。再说,你干嘛那么兴奋?你可是没有任何事情的喔!」
  父亲说完便哈哈大笑起来。
  「啰、啰唆!」
  一张脸涨得红通通的赋之回嘴后,就继续拼命吃他的早餐。
  5
  正如赋之的父亲所言。当晚,赋之一行人就抵达了海蓝。
  「总算到啦,」
  就在穿过城镇大门口的同时,赋之大大地伸了个懒腰。
  「结果根本就不怎么远嘛,老爹。」
  赋之鼓起腮帮子瞪着父亲,只见赋之的父亲浅浅一笑。
  「是吗?嗯,要是搭船的话中午左右就会到了,假如用那样的时间当作基准,应该会觉得很远吧。」
  「我不是说那个啦!」
  「嗯?那你是怎样,这样就累了吗?真是没骨气啊!」
  「我、我没问题啦!」
  赋之噘起嘴,将视线从父亲脸上别开。
  「我是担心梦琉会不会累啦。怎么样,梦琉?」
  「嗯,好像有一点累吧。」
  梦琉微笑着回答。
  「你看吧!」
  「什么呵你看吧b啊,」
  父亲露出莫可奈何的笑容。
  「好啦,不要说蠢话了,去旅店吧。」
  「旅店?我们不是为了办事才来海蓝的吗?」
  「都这种时候了,还想办什么事情?今天要在这里住一晚,等明天再说。」
  父亲一面说一面开步向前走,又立刻停下步伐转过头。
  「真是抱歉,小姑娘。因为我们身上没有多少钱,所以得三个人住同一间房,麻烦你委屈一下啰。」
  「啊,好的。」
  梦琉一脸迷惑地点了点头。
  「对了,如果你在意这家伙,我会把他先绑起来,所以你不用担心。」
  「你、你在说什么啊!蠢老爹!」
  被指名的赋之满脸通红地大吼回去。
  *
  住进旅店、晚餐也吃了,赋之一行人就在房间里安顿下来。时间静静地流逝。
  「好吧,那么我去洗澡了。」
  赋之像是要打破寂静一般站起身来,这样说道。
  「喔,你去吧。」
  父亲将酒注入小小的酒杯当中,一面啜饮着一面回答。
  梦琉则眺望着窗外的景色。
  赋之轻叹一声、擦了擦手,就离开了房间。
  但当他沿着贴在走廊墙上的指标走向浴室的时候,却感觉好像有些不对劲,好像少拿了什么东西。
  他停下脚步,望望他自己的手。
  「啊,果然。」
  忘记拿换洗用的内衣了。
  赋之随即快步走回原本的房间。
  「那么,小姑娘。你为什么要来海蓝?」
  赋之一只手已经放在门上,准备要拉开门了,却在这时听到房间里传出父亲深沉的声音。赋之下意识停下了动作。
  「或许你不愿意讲出来,可是既然我们都已经陪你到这里来了,说起来我们应该也有听听
  理由的权利吧?」
  随之降临的是一阵沉默。
  不知为何,赋之觉得呼吸有些困难。他放在门上的手正微微颤抖。
  「父亲……。」
  听见了梦琉微弱的声音。
  「我是来见我父亲的。」
  赋之倒抽了一口气。
  所以,她才会提到玉琉璃的事情吧。梦琉想要对玉琉璃许的愿,想必应该是让她能见到父亲一面吧。
  可是既然如此,为什么……。
  赋之低下视线、抿住嘴唇。
  「你是来找你父亲的?」
  「是的。非常抱歉,我原本没有打算要隐瞒的。」
  「不,那是无所谓啦。另外,你说要来见他,却不知道他家在哪里?」
  「不知道,我只知道名字而已。」
  「这样啊。那么,他叫什么名字?」
  「咦?」
  「要是我们知道些蛛丝马迹的话,或许还可以告诉你。好歹我们生活的地方,也比你住的地方离海蓝近一点。」
  「是啊……说的也是。」
  「你能告诉我吗?」
  赋之咽下一口口水。
  「好的,我父亲的名字,叫项……。」
  「等、等一下。你说的项……是项将军的项吗?」
  「您知道他?」
  「不只是知道他吧……项这个姓氏,是只有皇帝册封的将军才可以获颁使用的,并不是隋处可见的东西。获得现在的皇帝颁赐这个姓氏的人,只有项璃遵将军一个人而已。」
  「项璃遵就是我父亲的名字。」
  「啊……这还真是让人惊讶呢。」
  除了说话的声音之外,还可以听见父亲的叹息声。
  「可是,你说自己是项将军的女儿,难道你是情妇所生的小孩吗?」
  接着是一段短短的沉默。
  「啊,抱歉。我问了没有意义的事情。」
  「哪里……。」
  「可是啊,小姑娘,你是不可能见到项将军的。」
  「为、为什么!」
  「项将军在好几年前就死了。」
  「怎么可能……。」
  梦琉的声音颤抖着。
  不明就理的压迫感袭上赋之的胸口。到底该生气、该欢笑,还是该哭泣才对呢?总之,一切都已经搞不清楚了。
  所以,赋之就这样拔腿逃离了现场。在浴室里,他一次又一次地将热水淋在头上。
  *
  隔天早上,当赋之醒来时,房间里面只有梦琉而已。
  「咦,老爹呢?」
  「他说他出去办点事,中午就会回来,叫我们在这里等。」
  坐在窗边眺望景色的梦琉转头回答。
  「是喔……。」
  赋之一面搔着头发,一面望着梦琉。她依然望着窗外。
  有件从昨天洗完澡到在被窝里睡着为止,一直在考虑着的事情,浮现于赋之的脑海当中。他重新下了决心。
  「梦琉……。」
  「嗯?怎么了?」
  梦琉望着赋之。
  「我也要出去。我去找那个叫做项将军的人。」   
  「咦?」
  梦琉似乎非常惊讶,眼睛也睁得圆圆的。
  「或许,我老爹听到的消息是错误的。不管怎么说,搞不好我还可以打听到什么事情。我出门了!」
  赋之一股脑地说完,就把梦琉留了下来,一个人冲出房间。
  「赋之……。」
  当他跑出走廊的时候,还可以听见梦琉不安的呼唤。
  *
  在海蓝北侧的一角,以皇帝的居城为中心,四周林立着将军与高级官员们的宅邸。
  「呜哇!」
  赋之伫立在铺设得平整宽广的道路中央,不自觉地发出赞叹声。
  由高大围墙包围的宅邸有着大得不像话的门,规模看来相当宏大。在视线可及的范围之内,一次竟然只能看到数间而已。
  被眼前的景象震慑住的赋之观望四周。在这一大堆大得乱七八糟的屋子当中,一定有项璃遵那个人的家。
  「好!」
  赋之用力点了点头,随即开始往前跑。
  他的目的是确认挂在宅邸巨大门扉上面的门牌。
  那些门牌上头都写着很多字。除了人名以外,一定还写了很多其他的东西。不过,到底上头写了些什么,其实赋之完全看不懂。他只是在寻找那些字当中,有没有『项璃遵』这几个字而已。
  「喂,小鬼!你在这里干什么!」
  就在他沿着道路奔跑的途中,手臂突然被人抓住了。被往后拖的赋之差点摔倒。
  「哩呀!」
  踉呛走了两三步、总算稳下脚步,赋之这才转过头去。
  有一个身上穿着轻装钟甲,年纪看起来算是刚刚进入老年阶段的男人,用非常讶异的神情瞪着赋之。
  「你、你干什么啦!大叔!」
  「什么干什么?当然是要叫你停下来啊!」
  「不好意思,我在赶时间啦!」
  「什么赶时间?你要去哪里啊?」
  男人以像是在质问般的眼神瞪着赋之。
  「为什么我非得告诉你不可呢?」
  「因为问出话来就是我的工作!」
  「啊?」
  「我是这一区的警卫,这一带住的人全都是位居国家核心地位的重要人士,要是发生什么麻烦,那可就糟了!」
  「发生什么麻烦……我又不是什么可疑份子!」
  「是不是可疑份子要由我来判断。你要去哪里?要干什么?」
  赋之看着正瞪着自己的男人,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他觉得要是轻易就把事情告诉别人,对梦琉很过意不去。
  「你要是不说,我就把你抓起来。」
  「知道啦,我说就是了。」
  赋之只得放弃,同时长叹了一声。
  「我在找……一个人的家。」
  「家?谁的?」
  「一个项姓将军的家。」
  「项将军的家?」
  「是啊,一个叫项璃遵的人的家。大叔,你知道他吗?」
  男人并没有回答,只是紧紧皱起眉头,继续瞪着赋之。
  「那、那个,我要做的事情……有、有什么问题吗?」
  因为瞪着自己的那张脸表情实在太沉重了,觉得害怕的赋之不自觉地开口询问。
  男人继续维持着沉重的表情,轻轻叹了一口气。
  「我是不知道你打算要干什么,可是项将军的家不在这里。」
  「啊?你是骗我的吧?」
  「为什么我要骗你?」
  「当然是因为要赶走可疑的人……。」
  「啊,原来如此。人不可貌相,小鬼你还满聪明的嘛。」
  男人说完便放声大笑起来。
  「你这是什么意思啊!」
  因为觉得自己很明显地被人当成笨蛋,赋之鼓起了腮帮子。
  「哎呀,先不管那件事。总之,这里没有项将军的家。这我可不是在骗你的上
  「为什么?项璃遵这个人不是海蓝的将军吗?为什么没有他的家?」
  「以前曾经是将军没错,可是项将军已经去世了。当然以前是有他的家,但现在都没有人住了,当然也就没他的家了。」
  「没有人住了?」
  「是啊。毕竟项将军并没有留下子嗣。他的夫人也回到娘家,后来又改嫁到别地去了。」
  「是这样啊……。」
  赋之有些茫然地自言自语。
  除了他本人已经过世这件事情是事实以外,竟然连家和亲人都没剩下了。那么,自己要怎么面对梦琉呢?
  「所以说,你为什么要找项将军的家?」
  「啊,是这样的……。我听说他是个非常伟大的人,很想看看他是怎样的人。」
  赋之笑着回答这个问题。不过就在这个时候,在他的脑海里却浮现了梦琉寂寞地垂下头的身影。
  「嗯,也对啦。你的年纪这么小,当然也不晓得项将军当年到底有什么样的丰功伟业啰。我看,你应该也不知道他是一个多么伟大的人吧?」
  「嗯,是啊。他是个怎样的人呢?」
  「好,我就说给你听。」
  男人的表情松懈下来,看起来很开心,好像早就在等这个问题似的。
  「项将军在我国与人鱼的战争当中,身处最前线指挥部队,立下无数辉煌的战绩。他的姓氏『项』,也是因为皇帝陛下认同他的功劳,所以才赐给他的。」
  「也就是说,他很厉害啰?」
  「才不是咧。假如真的只是这样,那么他充其量不过是个很能干的将军而已。项将军最与众不同的地方,是他后来碰到的事。」
  男人用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望着赋之。
  「在某次海战之中,项将军搭乘的船被击沉了。项将军本人跟他乘坐的船,全都沉到海底去了。那时,大家都以为他已经死了。但是,就在那件事发生之后,经过数个月后的某一天,将军却突然回到海蓝城里了。回到海蓝之后的项将军,就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似的,开始大力提倡要让这场战争结束。」
  「要让战争结束?」
  「是啊。他说要是继续战争下去,对人类跟人鱼都是一种折磨。」
  「嗯……,那么,战争就这样结束了?」
  「事情哪有那么简单啊。项将军的诉求是在战争结束之后,人类与人鱼之间应该建立友好的关系。也就是说,就要在这种没有获得玉琉璃的情形下,要我们舍弃在漫长的战争当中产生的憎恨跟执着。面对这种条件,当然不会有人干脆的答应下来。」
  语声梢歇,男人深深叹了一口气。
  「在那之后的五年之间,项将军拼命地呼吁这件事。最后终于让两个种族签订互不侵犯的条约,战争也就这样结束了。不过,应该是因为在达成目标之前,将军太过于操劳的关系,就在使战争终止的条约缔结之后,他的健康状况就急速恶化,两年之后就去世了。」
  「嗯……,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也就是说,我们现在可以过着这么和平的生活,一切都是拜项将军之赐。怎么样,你知道将军有多伟大了吧?」
  「是啊,他的确是一个非常伟大的人呢土
  「嗯嗯,我说的没错吧?」
  男人露出满意的笑容、不断点头,就好像被夸奖的是他自己一样。
  「那么,我要回去了。既然这里没有项将军的家。留在这里也没用嘛。」
  「是啊。嗯,就这样吧,你以后可不要随便跑到这里来啊!」
  「知道啦,大叔再见!」
  赋之对男人挥挥手,随即快步跑离了那里。
  6
  「对不起啊。都是妈妈不好,害你也要碰到这么难受的事情。」
  声音显得非常落寞。
  梦琉转过头,对着母亲露出笑容。
  「我没有觉得难受啊,还有,我今天捡到了这么漂亮的贝壳喔。」
  看到掌心里樱红色的贝壳,依然紧皱细眉的母亲露出了微笑。
  「而且,我还找到了一个很漂亮的地方喔。下次我会带妈妈去看看。对了,这个也送给妈妈吧。要好好保管喔!」
  梦琉递出贝壳,母亲抓住了她的手、将她拉近自己。
  母亲紧紧地抱住了梦琉。
  「妈妈,怎么啦?」
  被紧紧抱住的梦琉,有些困惑地望着母亲的容颜。
  「对不起……可是……。」
  「嗯,我知道啊。妈妈根本就没有做什么坏事。妈妈所做的事情,就只有爱上了爸爸这件事而已。」
  梦琉可以从肩膀的触觉感觉到,母亲的身体颤抖着、微微点头。
  「所以,没关系的。」
  梦琉这样回答之后,母亲的身影就从她的眼前消失了。
  大量的水泡往上升去。
  当母亲的身影再度出现于梦琉眼前时,她已经是闭着眼睛、躺在地上的苍白躯体了。
  梦琉茫然地望着躺在地上的母亲。
  村里的其他人全都围在她们的身边。大家都用掺杂着嫌恶与轻蔑的眼神,望着她们两人
  的身影。
  梦琉环目四顾,然后又将视线转向身体逐渐冷却下来的母亲。
  她就只是那样,一动也不动地望着。
  *
  「妈妈……。」
  梦琉轻声自语着,随即抬起了脸孔。
  当她醒来的时候,只见窗台与海蓝的街景,出现在她的视野当中。
  梦琉一时之间搞不清楚状况,但她立刻想起自己现在身处何地。
  大概是在眺望城镇景色的时候太过出神,结果睡着了吧。
  梦琉用手轻抚自己的脸颊,接着望向掌心。
  自己的手掌是干的。梦琉悲伤地蹙起双眉。
  就在此时,房间的门在粗暴的声音中被打开了。
  心头一惊、回过头来,只见赋之看来非常伤心的站在那里。
  7
  赋之站在房门前,把手放在门上,接着动作就停了下来。
  到底应该怎么跟她说才好呢?要是把这些事告诉她,梦琉一定会很伤心的。可是,如果只是装作不知道,也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错综复杂的思绪在脑海里转来转去。
  赋之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光是想也没有用。总而言之,都必须要讲出来。不管说什么都好,一定要说出来才行。
  赋之心一横,把门用力打开。
  就在这一瞬间,梦琉跟早上一样眺望着外面景色的身影,映入了赋之的眼帘。
  梦琉带着惊讶的表情转过头来。
  想要说出来的所有话语全都梗在胸口。
  「赋之……?」
  梦琉用好像很担心的神情望着他。
  「……对不起。」
  宛如被她的话催促一般,只有这个单字从嘴里漏了出来。
  双唇颤抖不已。
  赋之一直低着头,盯着自己的脚尖。
  「……那个叫做项璃遵的人,真的已经死了。因为他没有任何子嗣,连他原本住的家都已经没有了。」
  双手用起力来,拳头剧烈地颤抖。
  「可是,我一定会找到些什么的。一定……有什么……。」
  「已经够了。」
  梦琉喃喃自语地说着。
  「咦?」
  赋之一头雾水地睁大眼睛、抬起头来。
  他看见梦琉神情落寞、眼角低垂的模样。
  「已经够了。不用再找了。」
  「没关系,不要紧的!我真的很想帮你,所以……。」
  「我不是说已经够了吗!」
  梦琉高声喊叫着,这也使赋之倒抽一口气。
  「已经够了,赋之……。爸爸已经不在了,也没有琉璃这种东西。我的愿望是不会实现的。绝对不会实现的!」
  「梦琉……。」
  「所以,也不需要再去找了。谢谢你,赋之。」
  梦琉露出浅浅一笑、这样说完后,随即纵身往外一跳。
  「啊!」
  梦琉翻出窗子,身影也消失在外头。
  「等一下!梦琉!」
  赋之追着梦琉跳出了窗外。
  *
  赋之追着梦琉的脚步,不知不觉间来到了海边。
  跑在前头的梦琉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迹象,继续朝着大海跑去。
  在遥远的海面上,巨大的漩涡正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
  她该不会想寻死吧!
  一股剧烈的不安感朝赋之袭来。
  「梦琉!」
  就在赋之大喊着并伸出手的同时,梦琉跳进了海里。
  一阵水花溅起。
  「梦……梦琉!」
  赋之略为退缩了一下,但随即就为了救梦琉而拔腿往前跑去。不过,这时她的身影却又出现于海面之上了。
  看到出现在自己眼前的梦琉,赋之有那么一瞬间感到茫然不知所措。
  「梦琉……?」
  那模样……正是人鱼。
  「你吓了一跳吧?」
  她这样说着,脸上的微笑看来十分落寞。
  「晅才是我真正的样子。」
  她的声音微微颤抖着。听起来的确是梦琉的声音,跟刚刚完全一样。
  「真的很对不起,赋之。」
  「那、那跟这没有关系!」
  赋之一面说,一面往前走了一步,海浪打湿了他的脚尖。
  「谢谢你……。不过,还是很对不起你。我给你添了很多麻烦。」
  低头说完这句话之后,梦琉就转身背向赋之。
  「那样的事情,哪里能说是麻烦呢!梦琉不是想要见到自己的父亲吗?这并不是谎言啊!所以,我……。」
  「最近……我的妈妈去世了。」
  梦琉依然背对赋之,继续说着。
  「咦?」
  「妈妈死的时候,我哭不出来……。」
  「梦琉……」
  「她是与倭国人私通的女人,我则是她跟倭国人生下的女儿。因为这样,村子里的人都歧视我和我的妈妈。我一直觉得自己不可以惹人厌,所以不管遇到什么事情,我都一定笑容以对。结果,好像因此而忘记该怎么哭泣了。」
  语气听来十分寂寥的梦琉回过头时,脸上还带着浅浅的笑意。
  「只要一想到大家都在看,我就哭不出来。流不出眼泪……。明明就没有什么关系,可是我就是哭不出来。所以……我希望爸爸能哭。」
  赋之默默地凝视带着压抑的笑容,倾诉心情的梦琉。
  「所以说,其实我最想要许下的愿望,也不是什么我想要见到爸爸之类的事情。如果真的有琉璃的话……我最想要对琉璃许下的愿望,就是希望爸爸千万不要忘记妈妈……就是这么一回事……。」
  梦琉的神情蒙上些许阴影。她用力抿着嘴唇,再度转身背向赋之。
  「可是……现在已经没办法挽回了。因为爸爸已经死了啊。爸爸,已经死掉了吧?他一定……连妈妈的事情都已经忘记了……。」
  「不对!不是那样的!梦琉!」
  赋之放声高喊,又往海中踏出一步。
  「项将军从海里回来之后,就很努力地要让人类跟人鱼之间的战争能够结束。他希望人类跟人鱼之间,可以建立起友好的关系。他真的是拼上了自己的一条命,才会因此把身体搞坏,并且因而离开人世的!」
  赋之一股作气全部说完,站在原地大口喘着气。
  「他会这么做,一定是为了梦琉跟梦琉的妈妈着想……。」
  「……你真是温柔呢,赋之上
  当梦琉说出这句话时,一滴泪水从她凝视赋之的眼眸中滑了下来。
  泪水滴在海面上,激起小小的涟漪。
  一事情原来是这样啊……爸爸跟妈妈,他们两人现在应该在一起吧?真是过份呢……我也想要跟他们在一起啊。」
  梦琉一面说,一面望向遥远的海面。在她视线所及之处,可以看见巨大的漩涡。
  「梦琉?」
  赋之开了口,在他的心中有着强烈的不安。
  「再见了,赋之……。谢谢你。」
  说完这句话之后,梦琉就朝出海口游去。
  「梦琉!」
  赋之放声高喊,同时追着她往前跑。他踏过海浪,努力往前跑去。
  但是,她的身影却渐行渐远。
  「梦琉……。」
  看到梦琉的身影只剩下一个小点时,赋之停下了脚步。
  再过不久,她就会被那个漩涡吞噬。
  赋之紧紧抿着双唇,两眼发直,目光始终追随着梦琉远去的身影。
  就在这时,赋之的脚下好像踢到了什么东西。
  那是一颗闪耀着淡淡光芒的浅绿色珠子。
  「这、这就是……。」
  捡起珠子时,小时候听过无数次的童话,又重新在赋之的脑海里响了起来。
  故事里说,人鱼的泪水会成为结晶。
  这个东西……如果这真的就是玉琉璃……。
  赋之用力握着手中的珠子。
  只要对它许愿,就可以救回梦琉了。梦琉就能回来了。
  赋之将珠子高高举起。
  「玉琉璃!求求你……。」
  赋之的喉咙里像是被什么哽住了一样。
  游向出海口的梦琉身影,浮现于赋之的脑海之中,随即消逝无踪。
  她的心愿——梦琉的心愿是什么?
  赋之紧紧闭上眼睛、低下了头。双唇不断颤抖,口中也始终喘息着。
  刚刚正要说出口的话全都停在嘴里,仿佛被漩涡吞噬了。
  梦琉的希望是……。
  「玉琉璃,请实现我的愿望!请带梦琉……去她爸爸跟妈妈那里!」
  赋之仰头望向天空,用嘶哑的声音说出了自己的心愿。
  他掌心中的浅绿色珠子泛出一阵更强的光,随即碎裂。
  小小的碎片从指缝间滑了下去,沈人海水之中。
  「再见了,梦琉……。」
  赋之自言自语着,紧紧握住残留在他掌心中的最后一片碎片。
  大海依然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漩涡也开始形成了。
  8
  在那之后,又过了好几天。
  与父亲一起再度来到海蓝的赋之,就好像被吸引了一样,又跑到了海边。
  赋之坐在海浪拍打的岩石上,呆呆地望着大海。
  潮水发生变化的时期已然远去,海面早已恢复平静。
  只要望着波光嶙峋的海面,仿佛就可以看到梦琉的身影。
  赋之紧紧握住拳头。那天碎裂的琉璃碎片,还有一片在他的掌心里。
  我的愿望真的有传达出去吗?
  琉璃真的让我的心愿实现了吗?
  ——只有与人类心灵相通的人鱼流下的泪水,才可以变成琉璃。
  梦琉的话犹言在耳。
  如果真是这样,那会是什么样子呢?
  梦琉是否真的对什么人敞开了心胸呢?
  不,还是相信吧。
  我的愿望,必定传达出去了。
  「梦琉……。」
  赋之开口询问梦琉浮在海面上的幻影。
  「你见到爸爸跟妈妈了吗?你现在幸不幸福?」
  梦琉的幻影并没有回答,只是笑了起来。这样的笑容,赋之还是第一次看到。那一定是她打从心底深处发出的笑容。
  「是吗……那就好。」
  赋之望向大海。,报以微笑。
  *
  梦琉在遥远的上空,跟女武神一起望着坐在海岸边的赋之。
  「晅样就好了吗?如果只是要道别而已。还是可以给你一点时间的。」
  梦琉用摇头回答了女武神的问题。
  「不,没关系。赋之一定会相信他的愿望实现了。」
  「这样啊。」
  梦琉回头看着女武神,脸上露出了笑容。
  「因为,赋之的愿望真的实现了啊!」
  「嗯,至少我的确是听到了。」
  女武神回答的时候,脸上也蠢出浅浅一笑。
 楼主| 发表于 2007-11-19 22:08 | 显示全部楼层
  episode 5
  爱是疯狂的
  富其自疯狂之人心中萌芽之时
  弗连斯堡是位于大陆东南方的一个小王国。单从它的规模来看,这个国家其实很小,就算与它相邻的大国克雷尔蒙费蓝某天把它给吞并掉了,也不会有人觉得奇怪。
  可是,实际上这件事并没有发生。理由在于它拥有极高的魔术研究水准,其他的国家根本就无法望其项背。它成为魔术情报的发祥之处,地位非常稳固,因而与世界上的其他国家都缔结了和平条约。
  司掌世界第一魔术研究的核心机构,就是位于王都弗连斯堡的魔术学院。这所学院拥有非常完善的魔术研究相关设施,也可以称它为魔法师的乐园。
  *
  魔术学院的校长罗莲妲,正在书桌前整理桌上的文件。
  房间的北侧设有整面的大型落地窗,朦胧的夕阳由窗外映射入室。
  敲门的声音响了起来。罗莲妲停下手上的动作,抬起头。
  「前进!」
  她应了一声之后,门扉就静静地滑开。一个身穿礼服的年轻教师走了进来。
  「校长,已经准备好了。请您到大厅来吧。」
  「我知道了,我马上就去。」
  她笑着答覆之后,教师便静静地行了一个礼,离开了房间。
  罗莲妲将文件收回抽屉,轻轻伸展了一下身体。
  将视线转向窗外,只见夕阳已经有一半落到地平线之下了。
  罗莲妲轻吁一口气,环顾窗外的景色。这间房间位于原本高度就相当高的学院建筑物最顶楼,外面的山川景色可以一览无遗。
  在视线的一角,仿佛看见了落于东侧平原的校舍影子前端,似乎正在微微晃动,就像是因炎热而产生的幻影一般。罗莲妲再度定睛凝视晃动的部分。只见影子在地面上拉长,一点摇动的痕迹都没有。
  或许是因为太累了吧?
  罗莲妲轻轻用手捐压压跟角,这样想着。
  再度轻轻舒展之后,罗莲妲离开了房间。
  一走进大厅就听见热烈的掌声,迎接她的到来。
  「罗莲妲老师,祝你生日快乐!」
  「生日快乐、罗莲妲老师!」
  「校长,生日快乐!」
  「祝你生日快乐!」
  站在那里的学生跟教师们,争相对她献上祝福的话语。罗莲妲一一报以笑容,慢慢走向大厅的中间。
  担任司仪的教师早就站在那里等着她了。他将一个玻璃杯递给罗莲妲。
  「祝您生日快乐!」
  当接下玻璃杯的罗莲妲转头的时候,所有人异口同声地喊道。
  「真的非常谢谢大家。能像这样在这里接受大家对我的祝福,我真的觉得太高兴了。」
  「要是师丈也在这里,应该会更高兴吧?」
  一个声音从不知道什么地方冒了出来,应该是新来的学生吧?就在这句突如其来的话语出现后,似乎还可以听见好几个人暗自窃笑的声音。
  聚集在大厅里的大部分人们,表情看来都扭曲了一下,不过,罗莲妲的脸上依然挂着笑容。
  「是啊。要是能那样的话。我也会很高兴的。不过,目前存在于这里的,是跟那件事完全不同的喜悦之情。」
  笑声停了,寂静降临整个大厅。所有人都定睛看着她。
  「真的非常谢谢大家!」
  罗莲妲语毕,再度举起了杯子。
  掌声再度响起。
  罗莲妲手持酒杯,环视众人。
  最后掌声也消沉下去,司仪说了几句话之后,众人就开始各自聊起天来。
  有的小团体只有男性结成一群。也有女生的小团体。有混杂男性与女性的小圈圈,也有谈得很开心的男女两人。大家似乎都很能自得其乐。
  有好几个学生则围在罗莲妲的身边。
  学生们以罗莲妲为中心,聊着稀松平常的话题。
  罗莲妲微笑地倾听,又四下在大厅中张望了一下。
  「话说回来,好像没看到梅儿缇娜。她在做什么呢?」
  罗莲妲说这句话时完全是无心的。
  可是,围在她身边的学生们全都住了口,表情也变得僵硬起来。
  学生们你望望我、我望望你,最后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其中一人的身上。那是一个在这个学年度结束时,即将毕业的高年级男学生。
  「那……那个,说到梅儿缇娜……。」
  男学生说话的时候目光游移不定。最后他举起手上的饮料,一饮而尽。
  「她好像正在做一个怎样都抽不了身的研究……。」
  「这样啊,真是可惜。可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就、就是说啊!」
  学生们连忙回答,笑声也很不自然。
  梅儿缇娜是以前曾经在这个学院念书的女性,也是罗莲妲亲自指导过的学生。就在数年之前,她以第一名的成绩从学院毕业。目前在学校的校地上,还有她专用的研究室。她就住在那个地方,并且继续进行魔术方面的研究。
  由于她本来就不是一个十分喜欢和他人交际或来往的人,因此应该不会喜欢这样的场合吧?不过,她之所以会没有出席,显然不只是这样而已。罗莲妲可以感觉得到,她应该是在刻意疏远自己。
  梅儿缇娜是一个非常优秀的魔法师。可是,她的性格却有着利己主义的一面。对于别人的事情,或是存在于这个社会当中的规范,她始终抱持着轻蔑的态度。罗莲妲曾不止一次告诫过她这件事,而她们之间因此起冲突,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想想,自己还真是惹人厌呢。
  罗莲妲自嘲般地笑着,同时轻叹一声。
  「罗莲妲老师,您怎么了?」
  一个学生很担心地望着罗莲妲的脸。
  「不,没什么。」
  罗莲妲笑着摇摇头。
  「您该不会是累了吧?」
  「没这回事。我真的没什么,不用担心.」
  「那么,还是您想要赶快回家,好跟师丈两个人一起庆祝呢?」
  另一个学生笑嘻嘻地说着。
  刚刚那个很担心地望着罗莲妲的学生,也露出有些不好意思的笑容。
  「我刚刚不是说过了吗?对我来说,没有比在这里接受大家的祝福,更叫人高兴的事了。而且……。」
  说到这里,罗莲妲停顿了一下。
  所有人都在等待罗莲妲接下来要讲什么。
  罗莲妲环视学生们望着自己的脸,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就算我晚一点回去,他也会等我的啦!」
  罗莲妲笑容满面地说出这句话。
  瞬间沉默过后,所有人都笑了起来。
  「讨厌,罗莲妲老师真是的!」
  「哎呀,好甜蜜喔。」
  「啊,真是的!连我都觉得不好意思了啦!」
  学生俨七嘴八舌地嬉闹起来.罗莲妲也仿佛在回应他们一般,笑了起来。
  *
  离开学院的罗莲妲踏上回家的路。
  时间已经很晚了,差不多接近子夜时分。
  因为被众人劝了太多次酒,现在似乎有些醉意。徐徐夜风轻轻拂过热得发烫的脸,厌营起来相当舒服。
  在大路上转个弯,走进通往家里的小巷子。同时,看见明亮的灯火从自己家的窗户透出来。丈夫果然正等着罗莲妲回家。
  因为明天遗要工作,今晚没办法熬夜。可是,只是小小庆祝一下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就算再暍一怀也没关系。
  罗莲姻的步伐彼自然地轻快了起来.
  「老公,我回来了!」
  罗莲妲轻快地将门打开。
  就在这时,一张纸片从门缝当中掉了下来。
  罗莲妲一面想着这是什么东西,一面弯下腰去捡起纸片。
  就在她即将抓到纸片的那个瞬间,纸片突然往上窜起,穿过她的双脚飞到背后去了。
  罗莲妲浑身战栗起来。
  没有风在吹。毫无疑问地,纸片是自己飞起来的。
  ——咒符!
  罗莲妲警戒起来,瞪着在空中飞舞的纸片。
  纸片在空中变成一只黑猫,四平八稳地落在地上。
  罗莲妲只能瞪着黑猫,连动都动不了。她不知道送这东西来的人到底在打什么主意。这只是场恶作剧吗?或是本着恶意送来的东西呢?
  黑猫用圆圆的眼睛望着罗莲妲,然后开了口。
  「亲爱的罗莲妲老师。」
  从猫嘴里发出来的声音并不是猫叫声,而是一个年轻男性的声音。罗莲妲当然也认得那个声音。
  一股寒意掠过背脊,酒意也完全消失了。
  「您应该还记得我吧?我是雷萨德·瓦雷斯。今天,为了庆祝老师您的生日,我特地为您准备了一个小小的庆祝会。我现在就马上为您带路,请您务必大驾光临。我与您的先生一起恭候您的大驾。」
  「我的丈夫!」
  罗莲妲倒抽一口气,回头望望家里。
  房间里的确点着灯火,可是整个家却弥漫着一片让人感到不快的寂静。根本感觉不到有人既气息。
  「那么,我们走吧。」
  说完这句话,猫就开始往城外的方向走。
  罗莲妲颤抖着吁了一口气,便开始跟着黑猫的后面走了起来。
  那时,雷萨德。瓦雷斯最后在她面前露出的那副目空一切的笑容,与恐怖的恶寒一起浮现于罗莲妲的脑海当中。
  *
  罗莲妲在学院校长办公室当中,跟一个学生隔着桌子相互对望。很明显地,是罗莲妲传唤对方来的。
  与罗莲妲四目相对的学生,就是由她亲自指导的学生,同时也是整体成绩位居本学年第一名的人.
  「罗莲妲老师。您找我来究竟有什么事?」
  学生——雷萨德.瓦雷斯一面询问着,一面伸手推推眼镜。
  「我之所以会找你来的理由,连你自己都不晓得吗?」
  罗莲妲的双手交叠在书桌上,说话的口吻也很平静。
  雷萨德轻轻叹了一口气。
  「该怎么说才好呢?我自己不是没有想到过什么原因,可是毕竟是老师您找我来的,所以不等到您亲口说出来,我的想法都只能当作预测而已。」
  「是吗?那么,我们就切入正题吧上
  当这句话出口的同时,表情有些凝重的罗莲妲,从抽屉里抽出一叠纸。
  「这是我在你的研究室里找到的东西。」
  罗莲妲将她拿出来的那一叠纸放在桌上,瞪着雷萨德。
  纸上的文字一眼就看得出来,是出自于雷萨德的手笔,整张纸写得满满的,全都是魔术的文字,还可看到上面画有魔法阵的图样。
  「未经许可擅闯别人的房间,实在很难让人高兴得起来。这不是一位素负盛名的魔术学院校长应该做的事情吧?」
  雷萨德歪起嘴角,有些嘲讽地笑了起来。
  「雷萨德,你究竟想干什么?这是什么意思?」
  罗莲妲无视雷萨德的话,迳自询问下去。
  「我想您应该已经读过内容了吧?那么,您应该很清楚才是.还是说,您本来想告诉我,
  「您无注理解这是什么,需要我向您解说呢?」
  「我当然理解它的内容。」
  罗莲妲说出这句话时,以充满厌恶的眼神瞥了纸堆一眼。
  纸堆上的文字所记述的内容,是关于灵魂、肉体还有神祇的研究。它们还没有进入可以展现出什么成果的阶段,看起来单纯只是为了进行研究,整理资料后写下的笔记而已。
  「可是……我无法理解你的想法。」
  看到紧紧瞪着自己的罗莲妲,雷萨德不禁窃笑出声。
  「该怎么说呢,我非常不希望有可以了解别人心事的人存在于这个世界上。只要一想到我的想法被他人看穿了,我就会觉得浑身不舒服。」
  「你知道这是什么样的研究吗?」
  「这是当然的啰。要是我连自己正在进行的研究是什么都无法理解,当然就没办法留下什
  么成果了。」
  罗莲妲默默地瞪着雷萨德。
  雷萨德推推眼镜,再度轻叹了一声。
  「也就是说,老师您想告诉我的事情,就是要我立刻停止进行这种亵渎神明与灵魂的研
  究,对吧?」
  听到雷萨德这么说,罗莲妲仿佛放下心来,吁了一口气。
  「太好了,你终于听懂我的意思了。」
  「是的,我的确听懂了。可是,这跟您要千涉我的研究这件事,完全是两码子事。」
  罗莲妲才松懈下来的表情又立刻冻结。
  「雷萨德!」
  罗莲妲重重地一拍桌子、站起身来。
  雷萨德仿佛完全不介意这样的举动,只是一派平静地回望着她。
  「心怀如此邪恶思想的人,绝对不可以进行与魔术相关的研究。我不能让你继续做这种研究,你现在就给我离开这所学院!」
  「说得也是。」
  面对罗莲妲的怒吼,雷萨德平静地答腔。
  「我在这里本来就已经再也学不到东西了,或许这样还比较好些。而且。我也正好要出去旅行找寻一样东西。这正是个绝佳的机会。」
  罗莲妲哑口无言,只能以愤怒的表情瞪着雷萨德。
  「那么,再会了。罗莲妲老师,祝您一切顺心。」
  雷萨德留下这句话、躬身一礼,最后以一副目空一切的笑容回望罗莲妲。
  在雷萨德离开房间、将门关上之后,罗莲妲依然呆站在原地。愤怒、懊悔、悲哀的威信
  全都混杂在一块,使她浑身颤抖不已。
  *
  那天对雷萨德下达退学令时所发生的事情,此刻又在跟着猫继续往前走的罗莲妲脑海里浮现出来了。
  现在已经不觉得生气了.对就一位魔法师来说,明明就拥有至高无上的才华,却偏偏走上邪恶之途的雷萨德感到悲伤:以及对无法阻止自己的学生,踏上错误方向所留下的悔恨。剩下的事情就只有这些而已。
  在乎原的正中央,猫儿唐突地停下了脚步。
  附近什么东西都没有。看不到雷萨德的人影,也没有丈夫的身影。
  「怎么回事……?」
  罗莲妲感到极端的焦虑,忍不住四下张望了一会。可是。映入她眼帘之中的,除了草木之外什么都没有。
  「雷萨德,这是怎么一回事?那个人呢?我的丈夫在哪里!」
  「罗莲妲老师,请不要慌张。我一定会带您到目的地的。」
  才刚听见猫以冷漠的口气这样回答,它就立刻脚一蹬、跃离地面。
  猫的形影在空中翻了一圈,变成一只非常巨大的黑鸟。
  黑鸟的两只脚爪,抓住了身体瞬间紧绷起来的罗莲妲双肩。
  「那么,我们出发吧。」
  罗莲妲的身躯被黑鸟抓了起来,浮上空中。
  黑鸟不断地往上空飞去。最后,它终于飞到与魔术学院的屋顶高度差不多相同的高度。
  「那是……。」
  罗莲妲往学院的地方望去,发现学院校长室的窗户就在她视线可及之处。也就是说,她现在就置身于自己平常往窗外望去时,所看见的景色当中。
  黄昏时的景色在脑海里浮现起来。那时看见影子的前端有些摇晃,它所在的位置不就是这一带吗?
  「该,该不会是……?」
  罗莲妲转头望去,盯着那个空无一物的空间、倒抽一口气。
  「那么,要走了喔。」
  就在这句话响起的同时,黑鸟大大地伸展羽翼,开始在空中滑翔。
  强烈的不适感朝身体紧绷的罗莲妲袭击而来。
  像这样的不适感,罗莲妲是有印象的。
  这种仿佛在空间中被扭转的感觉,是在人身穿过结界时特有的感觉。
  耳畔响起翅膀拍动的声音。
  罗莲妲霍然睁开眼睛。她的眼睛睁得圆圆的,被跃入视线范围内的东西吓了一大跳。在她的脚下,有一座体积非常巨大的塔。
  当然,塔这种东西不可能突然跑出来。因为迄今为止,都没看过有座塔在那个地方。也就是说,它完全隐藏于刚刚所通过的结界底下.
  这跟罗莲妲的预测相符。可是,结果却完全超出她的想像之外。
  「竟、竟然做出完全看不到如此庞然大物的结界!怎么可能……。」
  俯视着塔的罗莲妲,身体不禁颤抖了起来。因为她对于这个超脱自己常识范围的强大魔法感到惊恐不已。
  黑鸟慢慢地往下降,并将罗莲妲放在塔顶上。
  罗莲妲几乎是坐到地面上的。黑鸟离开已然着地的罗莲妲,又变成了黑猫。
  降落于屋顶上的黑猫只对罗莲妲回头望了一眼,就快步往前奔去。
  在猫的前头,可以看到雷萨德。瓦雷斯的身影。而且在雷萨德的身边,就可以看到丈夫颓然倒在地上的身影。
  「我的邀请函如何呢?」
  雷萨德脸上带着浅浅的微笑,望向眼前的罗莲妲。
  「你还真是说风凉话呢。你明明就透过它看得一清二楚吧?」
  罗莲妲指着奔向他的猫儿,开口说道。
  雷萨德有些困扰地笑了起来。
  「我才不会做那种失礼的事情呢。」
  猫儿爬上雷萨德的身躯,稳稳坐在他的右手掌心里。
  「这不过是个阶级很低的人偶,只会照着命令行事而已。它只是带着我的邀请函,乖乖的听从我的命令行动,也就是将您带来这里。就这样而已。」
  猫在雷萨德的掌心中回复成纸片的样子,随即发出一团火焰、消失无踪。
  「不过,我命令它务必要非常慎重地护送您来到这里。不知它做得如何呢?」
  雷萨德轻轻地挥挥手,仿佛要挥掉烧尽的灰屑一般;然后又用那只手扶了扶眼镜。
  罗莲妲没有回答,只是一味地瞪着雷萨德。
  「看来,您对它似乎不是非常满意呢。真是可惜。」
  「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你把我带来这种地方,到底想要做什么!」
  罗莲妲紧瞪着雷萨德的双眼,一字一句清楚地说着。
  「我刚刚说过了,我为了庆祝您的生日,而送了一封邀请函……。」
  「少开玩笑了!」
  罗莲妲的叫声堵住了雷萨德的话。
  「你要是想报复我的话,就尽管来好了。可是,我先生跟这一切完全无关。麻烦你快点放了他!现在马上放了他!」
  「报复……?那种事情,其实我连想都没有想过呢。再说了,我完全没有对您展开报复的理由啊。」
  雷萨德撇起唇角,发出咯咯的笑声。
  「你说什么……?」
  剧烈的恐怖感袭上罗莲妲的心头。她完全不知道站在她眼前、以前曾经敦过的这个学生,脑子里究竟在想什么东西。
  「我其实已经仔细考虑过了。我也想过,如果是更年轻的两个人,或许力量会更强。」
  雷萨德瞥了倒在脚边的罗莲妲丈夫一眼,突然又开口说话了。
  「可是,那样一来,历史感就不够了。根本就没有任何东西足以考验双方结合的强韧程度。然而,虽然历史厌非常重要,但年老的夫妻既没有力量。也没有未来。」
  「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雷萨德!」
  罗莲妲因他的话感到不悦且不安。她的声音变得尖锐起来。
  「也就是说,依我的判断,您才是最理想的人选土
  雷萨德以冷漠的目光盯着罗莲妲。
  「迄今为止,二位曾确实地经历过诸多的爱恋,并且将之构筑成形。对吧?」
  雷萨德伸手扣住丈夫的脖子,将他的身体拉了起来。
  「你、你要做什么……?」
  「而且。从今以后依然如此。」
  雷萨德毫不客气地将丈夫的身体扔在面前。
  丈夫的身躯就这样被抛了出来,向前倒下。
  「老公!」
  罗莲妲匆忙冲上前去、抱住了丈夫的身体。
  「雷萨德!你究竟想做什么?」
  罗莲妲转过头去,正好看到雷萨德俯视着她、笑了起来。他的笑容跟刚刚完全不同,感觉就像是陶醉于某种事物一般的微笑。
  「从现在开始,二位将演出一出名叫『悲哀恋情的终点』的戏剧。然后,她将会因此而来。」
  「她……?」
  「正是。我想这应该可以塑造出跟我初次见到她时完全一样的场景。不,应该会是更棒的景象吧。当然,她一定会为之震怒的。」
  大概是因为想起了什么事情吧,雷萨德突然笑了起来。
  「那么,接下来我会在自己的房间里,慢慢欣赏二位亲身演出的爱情故事。请二位务必夹场伟大的演出。二位在结局时演得越是精彩、越是感人肺腑。她来访此地的可能性,自然就会变得越大了。」
  留下这句话之后,突然出现一道光芒包住雷萨德的身躯,然后他就这样消失了。
  「转、转移方阵……?你明明就拥有足以获得失传魔法的实力,可是……可是,你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呢,雷萨德……。」
  在一片寂静的塔顶上,罗莲妲搂着丈夫,茫然无助地说道。
  「呜……呜呜……。」
  怀里的丈夫动了一下,发出短促的呻吟。
  「啊、老公!你没事吧?」
  「罗、罗莲妲……。」
  丈夫望着罗莲妲的表情痛苦地扭曲起来。
  「你、你别管我,快逃……。」
  「你、你到底在说什么啊!我怎么可以就这样把你丢在这里不管呢?来,我们两人一起回去吧!」
  「不行……要是跟我在一块,你会很危险……咕!」
  他的表情突然又一阵扭曲,他的身体发出剧烈的颤抖。
  「这、这是什么意思?老公!」
  「那个男人,好像给我吞了什么药!一
  「药?」
  「是啊,所以我的身体现在厌觉非常怪。我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所以……你还是别管我的好。」
  丈夫用哀伤的表情望着罗莲妲,但罗莲妲却猛力摇头.
  「不要!要我扔下你不管,这种事我哪里做得出来呢!」
  「罗莲妲……嘎啊——!」
  丈夫像是要往外撑开一般张开双手,发出凄厉的惨叫声。他手臂上的肌肉暴凸,瞬间大了一圈。手臂前端的指尖也长出尖锐的爪子。
  「老公!老公!」
  罗莲妲紧紧抱着丈夫。
  「看来,我应该会变成怪物吧……呜!」
  「老公,对不起……我什么都办不到……我救不了你!我什么……什么都做不到……真的很对不起……。」
  罗莲妲紧紧抱住丈夫,泪水滑出眼眶。
  已经化为异形的丈夫,用手轻抚着她的面颊。
  「罗莲妲……你……你杀了我吧……罗莲妲,杀了我吧!」
  听到丈夫带着痛苦的表情这样倾诉。罗莲妲又是摇头以对。
  「要我杀了你,这种事情我办不到!我怎么可能做得出来呢?不管你变成什么模样,你依然是我最心爱的丈夫啊!」
  罗莲妲笑容满面地对丈夫这样说着。
  「老公,我爱你。」
  罗莲妲如此耳语着,将自己的唇凑上丈夫的嘴。
  「呜咕……呜……哇啊——!」
  丈夫的身体在一阵惨叫当中剧烈的痉挛起来。罗莲妲被他乱挥的手臂打飞出去、重重地摔在地板上。
  罗莲妲起身望着丈夫,一丝血痕滑过她的脸颊。
  「老公!」
  「罗莲妲——!」
  当丈夫的眼睛再度转向她时,正常人的眼神中该有的光彩已荡然无存。
  「亲爱的……。」
  凝视化为异类的丈夫,罗莲妲低声自语、气若游丝。
  怪物的手臂贯穿了她的胸口。
  2
  蕾娜丝觉得有些焦躁。
  她让自己与一个名叫罗莲妲的女性灵魂同步,并且一直追踪着她被死亡阴影纠缠不清的灵魂。
  可是,就在罗莲妲离开弗连斯堡的市区之后没过多久,原本同步的精神就突然分离开来,感觉上就好像是自己被她甩开了一样。于此同时,她的气息也立刻消失无踪。
  蕾娜丝身处弗连斯堡的上空,拼命寻找罗莲妲的气息究竟在何处。但是,她却完全感觉不到任何东西。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蕾娜丝的表情十分严肃,以凌厉的目光扫视周遭。
  「罗莲妲——!」
  霎时,惨叫声响彻整个空间。
  ——救救我!不要杀害我的妻子!不要让我杀了她!
  迫切恳求的思绪,随着喊叫的声音一同传进蕾娜丝的耳中。
  蕾娜丝将目光投向叫声的方向。
  她发现在那个地方,空间有个小小的裂口.看来,那里显然有一道结界。
  太大意了!
  蕾娜丝用力抿着嘴唇,纵身飞向那个小小的裂口。
  她以剑砍开结界的些微缝隙,飞了进去。
  一座巨大的塔出现在她的视野当中。
  在塔顶之上,只见罗莲妲的胸口被怪物手臂贯穿的惨状。
  「亲爱……的……。」
  罗莲妲用混浊不清的声音如此喊着,鲜血自她的嘴角流下。
  蕾娜丝狠狠啧了一声,降落于不死者的背后。
  刀光一闪。不死者的头在蕾娜丝的长剑挥砍之下向外飞去。在此同时,熊熊火焰将不死者的躯体连同灵魂一并燃烧殆尽。
  罗莲妲的身体缓缓往后倒下。她的灵魂离开了肉体,漂浮在空中。
  蕾娜丝对那个灵魂伸出了手。
  「非常抱歉。接下来,就请你跟我一起走吧……。」
  罗莲妲的灵魂就像是被蕾娜丝的身体吸收一般,消失无踪。
  将她的灵魂纳入之后,刚刚发生的事情浮现于蕾娜丝的脑中。
  「……到底为什么要做出这种事?」
  蕾娜丝神情悲伤地环视屋顶。
  通往这座巨塔内部的楼梯,正好映入她的眼帘之中。开启在那里的入口,感觉就好像是在引诱她一样。
  「罪人啊,你就好好在那里等着吧。如此亵渎灵魂的罪孽……我要你用性命来偿还!」
  低声说完这句话之后,蕾娜丝便走向眼前的楼梯。
  *
  这座塔的内部让人觉得非常不自在。到处都有使用高等魔法制作出来的结界,塔内的空间因此而发生扭曲,空间彼此之间连结的关系,也经常超出常理之外。诡异得让人怀疑一开始所踏足的地点,到底是不是整座塔最高的一层。
  要是四处乱跑,就会踩进空间扭曲的地方,这样一来会跑到哪里去就不得而知了。要是只是跑到这座塔里别的地方还好,但假如是被送到完全不一样的次元去,就算是身为女武神的蕾娜丝,也没有办法轻松地回来。
  「真是讨厌。首先得要把这个结界破坏掉。」
  蕾娜丝盯着四周,这样说道。
  在这座塔里,不管是塔壁还是天花板,都写满了无数的古代魔术文字。
  看来,它应该是在纪录扭曲空间的各个接合面。而且在那些文字当中,还掺杂着早已在米德加尔特失传的文字。
  将意识集中于周遭环境的蕾娜丝,因为感觉到塔内有着大量不死者的气息,神情因而变得凝重起来。
  纵使因为空间有所扭曲,无法正确地推估究竟有多少不死者,但数量一定不少。而且,它们并不是自然住在里面的东西,也不是因迷路而跑进来的不洁灵魂。反而给人一种刻意搜集一大群不死者,然后放在这里的感觉。
  不管是完全覆盖于这座巨塔之上的结界也好,还是群聚于此、数量庞大的不死者也好。这些现象都在在说明着,这座塔的主人必然拥有某种超越一般人类领域的强大力量。蕾娜丝非常确定这一点。
  究竟是什么人足以获得这般力量?
  那就是神,或是具备足以与其匹敌的力量之人。
  可是,神怎么可能会把这种程度的力量分给一个人类?
  那么,就是在不死者当中称王的人物啰?
  小心地观察着结界的断层,在其中来回穿梭的蕾娜丝,得到了这个结论。
  完全不清楚他的理由,也没有办法确定。不过,这种可能性很大。
  布拉姆斯——。
  这个名字非常清晰地出现于蕾娜丝的脑海当中。同时,脑海中也隐约出现类似布拉姆斯长相的幻影。
  明明就连脸都没有见过,为什么会知道对方的名字?蕾娜丝突然想起这个问题。
  可是,这个疑惑瞬间就无影无踪了。毕竟那是不死者之王的名字,就算以前在什么地方听见过,应该也不足为奇吧。
  另外一个问题,就是为什么连长相都会掠过脑海。不过,蕾娜丝并没有在意这个问题。
  咕噜噜噜噜噜噜噜……。
  混杂阴湿气息的低沉吼声,从阴暗的通路底端传了出来。
  蕾娜丝瞬间摆好架式、抽出长剑。
  「英灵们啊,与我并肩作战吧!」
  蕾娜丝高高举起左手,如此诵唱着。
  咒语生效,在她的背上长出了由光芒形成的翅膀。
  三颗小小的光粒降在她举起的掌心里,随即缓缓落下。
  光粒在光芒形成的翅膀轻抚下膨胀起来,化为人的外型。
  他们分别是亚流杰、洵,还有罗莲妲。
  一个巨大的生物从黑暗当中现身了。
  它的四肢前端长着锐利的爪子,口中排着尖细的利齿。头上长着角,脖子伸得长长的。它的皮肤早已腐坏,身上一片一片的鳞片,看起来好像随时都会掉下来。背上还有没了皮膜、只剩下骨头的翅膀。
  「雷电!」
  罗莲妲施放了魔法。
  被雷击烧炙的僵尸龙发出低沉的咆吼,身形也变得不稳。
  「喝啊!接我这招吧!」
  亚流杰将大剑挥向僵尸龙正往下落去的喉头,刀身砍入脖子当中.
  「这记是附送的!」
  亚流杰说着,用力踹了一下沾满腐臭肉块的刀身。
  多了一股推力的大剑顺势挥下,这股力量扭转了僵尸龙的颈子。
  「不死之龙,毁灭吧!」
  蕾娜丝将剑对准脖子被扭转、朝向不自然方向的龙头一剑刺下。
  眉问被刺中的僵尸龙,身体被蓝白色的火焰团团包围起来。
  僵尸龙的皮肉跟骨头都被烧得一干二净。它的身体化为灰屑,四散于空气之中.
  「雷萨德……到底打算做什么呢……。」
  罗莲妲望着僵尸龙的尸骨,露出悲哀的神情、喃喃自语。
  *
  塔内的空间扭曲比想像中还要复杂。除此之外,大群的不死者还不断袭击蕾娜丝等人。简直就是阴魂不散。
  抵达最底层的时候,蕾娜丝已经有些疲惫,甚至还感到轻微的晕眩。
  那个房间的墙壁跟地板,全部都刻有古代的魔法文字。
  「看来,这里就是结界的中心吧?」
  蕾娜丝四下张望整个房间,如此说道。
  「可是,这应该不是光凭人类的知识可以到达的领域吧。」
  随着她一点一滴读出结界的内容,蕾娜丝的神情显得越来越凝重。
  她已经完全了解这个结界的魔法阵是怎么一回事了。这个结界果然同时具备双重功能,那就是对外隐藏这座塔,同时将内部空间的连结关系扭曲。
  蕾娜丝站在魔法阵的中间,拔出长剑。
  「虽然粗暴了些,不过也没别的办法了。」
  她以剑尖在地板上刻下具有封印之意的魔法文字。这样一来,结界本身就会失去效用。
  「接下来……。」
  蕾娜丝一面喃喃自语,一面仰头望向天花板.她将意识拓展到天花板的外侧。
  如果空间本身的连结是正常的,以这种规模的塔来说,她是可以完全看穿内部结构的。蕾娜丝集中精神,寻找雷萨德所在的地点。
  在目前留下的几许不死者气息当中,可以感觉到人类的存在。
  「是那边吗?」
  蕾娜丝发动转移,目的地则是雷萨德可能身处的方位。
  *
  转移结束后抵达的地点,是一个小小的房间。
  绝大部分的墙壁都被书架掩盖,书架上排满了书籍。除此之外,因为书架上放不下这么
  多书,还有很多书堆在地板上,散放得到处都是。
  然而,在这里就只有数量多得惊人的书而已,连一个人影都没有。
  蕾娜丝环顾四周,最后她的目光落在房间一角的小小门扉。
  那道门的后面,有刚刚感觉到的人类气息。
  蕾娜丝粗暴地打开了门。
  在她眼前所见的,是一间杂乱程度比书库还要严重的房间。
  在这景象当中最引入瞩目的东西,是位于房间最深处、好几根巨大的玻璃管.
  管子里装满了绿色的液体,而且,里面好像装着什么东西。
  蕾娜丝缓步走近管子,里面装着的东西也逐渐清晰起来。
  「这:;。」
  蕾娜丝的表情不禁扭曲起来。
  管子里面的东西,看起来像是人。
  拥有匀称身材的女性肉体,一丝不挂地浮在里头。
  每根管子里面都有一个肉体。
  女性闭着眼睛,完全没有任何动作。不晓得是睡着了,还是已经死了。
  「不对……这是……。」
  以厌恶的眼神盯着管子的蕾娜丝,因为发现它是什么而惊叫出声。
  「如何?你还喜欢吗?」
  声音从房间的更深处冒了出来。
  蕾娜丝摆好架式,转向发出声音的方向。
  「欢迎来到我雷萨德。瓦雷斯的研究室。我在此恭候很久了。」
  在那里有一个脸上挂着殷勤笑容的男人。不过,他的眼睛却与表情不同。透过圆框眼镜凝视蕾娜丝的那双眼睛,看起来完全没有笑意。
  蕾娜丝认得他的长相跟表情。
  「你还记得我啊,这真是无上的光荣。我们能像这样再度相逢,真是让我打从心底感到高兴。命运女神,瓦尔奇丽亚啊。」
  蕾娜丝皱起了眉头、没有回答。
  这个男人刚刚以瓦尔奇丽亚来称呼自己。他不是用象征性的「女武神」这个头衔,而是用她自己的名字「瓦尔奇丽亚」来称呼自己。
  「如何?你还喜欢屋顶上的那一幕吗?我觉得,那和我与你初次见面时的场景,应该是一模一样的呢。」
  雷萨德的唇角以令人不舒服的模样曲起。
  蕾娜丝将眉头锁得更紧、瞪视着他。
  「对了对了,那个总是挥着大剑的魁梧剑士、还有个子娇小的公主殿下,他们还好吗?现在还跟你在一块吗?还是说,你已经将他们送上天界,担任诸神的士兵了?」
  一阵寒意掠过蕾娜丝的背脊。这个男人对于跟自己有关的事情,究竟知道多少呢?而且,他又是如何获得这么庞大的知识?由于实在无法理解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一丝恐怖感缓缓爬上她的心头。
  「如果可以的话,我很想问问那位公主,对于那时使用的不死者化药有什么感想。虽然并非我的本意,但那东西毕竟还是我做的。」
  「你说什么!」
  亚流杰的灵魂从蕾娜丝身边飞了出来,随着怒吼声一起化为实体。
  「对对,就是你。那位公主怎样了呢?」
  「把安洁拉变成怪物的,就是你吗!」
  雷萨德望着极其愤怒的亚流杰,不禁笑出声来。
  「请不要搞错对象了。我只是帮忙他做出那瓶药而已。决定要使用药物,以及计划要对那女孩下药的人,全都是那个年老的死灵法师喔。」
  「你以为用这种藉口,就可以得到宽恕吗!」
  亚流杰将手伸向背上的大剑。
  雷萨德面对他,将双臂大大伸开。
  「我非常了解你的勇猛。但是,请你的行为举止务必有分寸一点,不要来千扰我和她难得的会面。」
  雷萨德眯起眼睛,以锐利的眼神盯着亚流杰。
  「少开玩笑了!」
  亚流杰握着剑柄的手用起力来。这时,蕾娜丝制止了他。
  「冷静点。要是太过冲动,就会中了他的陷阱。」
  「真是谨慎啊。」
  雷萨德一面窃笑着,一面收回原本伸出的手臂。
  「你的目的是什么?」
  蕾娜丝冷冷地瞪着雷萨德。
  笑容从雷萨德的脸上消失。
  「我获得了庞大的知识。然后我才了解到,神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存在。」
  雷萨德笔直地凝视蕾娜丝,又推了推眼镜。
  「因此,我制造出了器皿.这跟神制造出精灵这种可以收纳自己的器皿,基本上是一样的道理。不过,我用的是完全不同的方法。」
  雷萨德说着,同时将目光栘向内部装有女性肉体的管子。
  当蕾娜丝望向女性的肉体时,表情再度变得严肃起来。
  也就是说,这是经由雷萨德的手,以人工方式制造出来的。而且,这是利用活人的身体制作出来的。
  「然后,我遇上了你。」
  雷萨德的焦点再度转到蕾娜丝的身上。从他的目光当中,可以感受到一股比刚刚更为强烈的热切感情。
  「当我第一眼看到你,我就在心中下了决定。瓦尔奇丽亚,我要让你寄宿在这个人造人的身体当中……。除了你以外,没有人比你更适合被纳入这个器皿之中了。」
  雷萨德以愉悦的表情望着蕾娜丝。
  「这样一来,你就会属于我了!」
  蕾娜丝低下头、长叹一声,然后深吸了一口气。
  「……你竟然就为了这种理由……。」
  她低声说着,又是一次深呼吸。
  「你竟然就为了这种理由,而杀了那对夫妻吗?你为了这种理由,到底夺去了多少人类与精灵的生命!」
  面对蕾娜丝愤怒的声音与眼神,雷萨德只是冷笑以对。
  「你说的数量什么的,那根本就不是问题。跟那些事情比起来,『我爱你』这件事可是重要得多了土
  「真是愚蠢……亵渎灵魂之人!像你这种超脱人性常轨的人,下场可不只是死亡而已!连一丝碎屑都不剩地灰飞烟灭吧!」
  蕾娜丝拔出剑、砍向雷萨德。
  雷萨德脚一蹬地、往后跃开,同时开始咏唱魔法。
  刚刚他所站的位置,浮出了一个魔法阵。
  魔法阵中射出光芒。接着,一只浑身上下都是坚硬鳞片的怪物从中出现。
  「不管你叫几只这种东西出来,都无法打倒我的!」
  怪物挥下的剑身与蕾娜丝的剑刃彼此交击。
  「它的任务,就是帮助我牵制住你的行动,只要这样就够了。因为我所需要的,就只有你的灵魂而已。」
  雷萨德露出无所畏惧的笑容,双手在身前结印。
  「老兄,你的敌人可不是只有女武神一个人而已!」
  怒吼声在雷萨德的背后响了起来,是亚流杰的声音。
  雷萨德惊愕地回过头去。
  亚流杰手中的大剑已经直劈而下。
  「啧,」
  雷萨德慌忙解印,伸出左手。
  魔力形成的屏障抵住大剑的剑身,闪光四散。
  蕾娜丝踩过怪物的头、纵身越过它。
  雷萨德已经近在眼前。
  「消灭吧,雷萨德.瓦雷斯,」
  蕾娜丝高声喊着,手起剑落。
  雷萨德的脸正对着她。
  像是要摔倒似的往后跳开。
  剑刃划破了雷萨德的胸膛。
  鲜血四溅。
  伤口很浅,并不是致命伤。
  按住胸口跪倒在地的雷萨德,凝望着蕾娜丝。
  「看起来,是我不太走运。我还是乖乖在这里退场的好。可是总有一天,你会对我的爱做出回应的。」
  痛楚让雷萨德的五官扭曲起来,但他说话时依然带着笑意。
  「真是蠢话。难道你真的认为,神与人之间有可能会产生爱情吗?」
  蕾娜丝重新握好剑、往前踏上一步。突然,雷萨德放声笑了起来。
  「你说『有可能会产生爱情吗』?你对于自己的事完全不了解吗?」
  「你……你说什么?」
  蕾娜丝感到非常不舒服,表情也变得严肃起来。
  「看起来,你还真的是什么事情都不知道呢。你好像还不了解,你自己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存在呢。」
  雷萨德始终盯着蕾娜丝.从他的眼神之中,可以看出他正在同情自己。这点让蕾娜丝觉得更不愉快了。
  「我们总有一天会再见面的。」
  说完这句话之后,雷萨德的身体就被光芒包围起来,然后便消失了。
  「竟然还会用转移方阵……。」
  蕾娜丝瞪着雷萨德刚刚所在的空间,喃喃自语。
  刚刚雷萨德在逃跑的时候,所使用的转移专用魔法,也是种在米德加尔特早就已经失传的魔法。
  「女武神,接下来要怎么办?」
  亚流杰将大剑收回剑鞘,开口询问。
  「……去追那家伙。」
  「你说要去追,可是你知道他会逃到什么地方去吗?」
  「要是我想得没错,有一个人会给予他足以超越人类所知领域的魔法知识。我要去那家伙的城堡一趟。」
  蕾娜丝说完这番话,随即转过头去。她望着的东西并不是亚流杰,而是在他背后林立的数根巨大玻璃管。
  蕾娜丝缓步走过亚流杰身边,在管子前头站定脚步。
  「这种东西……。」
  蕾娜丝低声自语,同时挥出手中的剑。
  她将玻璃管一一打破,液体从裂痕中渗漏出来。
  人造人的身躯就像尸体一般,躺在液体流尽的管子当中。
  蕾娜丝望着那些东西,用力抿住双唇、肩膀也微微颤抖着。
  3
  蕾娜丝正朝浮现于脑海中的方向飞去。
  不知道为什么,她非常确定布拉姆斯居住的城堡就在那个方向。
  第一次走访这个世界,以前没有看过的城堡,还有根本没有见过面的不死者之王。为什么这些事情会自然浮现于脑中?理由完全不明。可是,蕾娜丝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可思议的地方。
  她认为,这是因为她自己具备了可以感觉到不死者存在的力量之故。
  没过多久,她就抵达了布拉姆斯居住的城堡.那是一座浮在大陆西侧小岛上空的城堡。
  的确就在浮现于脑海当中的方向,它的样子也的确是脑海中想像出的模样。
  蕾娜丝眯起眼睛,盯着那座城堡。
  浮在夜晚阴影当中的小小城堡,散发出来的瘴气却浓得吓人。从这个地方的气氛来看,假如来者是人类,就算只是靠近这个地方,大概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蕾娜丝深深吸了一口气,走进城堡。
  *
  蕾娜丝踏进设有王座的房间,并且在那里看见了布拉姆斯。
  「你是瓦尔奇丽亚吗……。」
  悠闲地坐在宝座之上的不死者之王,用他那对鲜红的眼睛看着蕾娜丝。
  「你已经做好被消灭的心理准备了吗?」
  蕾娜丝望着甚至没打算站起来的布拉姆斯,开口说道。
  就在那个瞬间,布拉姆斯露出好像很惊讶的表情。
  「瓦尔奇丽亚,你在说什么啊?你不是来跟我一决胜负的吗?」
  「一决胜负……?抱歉,我没有时间陪你这个不死者玩这种游戏。快点把雷萨德.瓦雷斯交出来!」
  蕾娜丝拔出长剑,将剑尖对准布拉姆斯。
  「雷萨德?你说什么?」
  「不要跟我打迷糊仗!拥有超越人类所知之领域的知识,就是你赋予他的吧,一
  「赋予人类知识?为什么我非做这种事情不可呢?难道你觉得,我会对这种拐弯抹角的行为有什么兴趣吗?」
  布拉姆斯用手肘托着头,微笑地说着。
  蕾娜丝耸耸肩膀,回瞪他一眼。后脑附近有种非常不舒服的感觉。
  「我怎么可能会了解你的嗜好?」
  「你真的对我一无所知……难道你没有记忆了吗!」
  布拉姆斯放声说着,同时也站起身来。
  「蕾娜丝,你把一切事情都忘记了吗!连你妹妹的事都忘了吗!」
  浑身爆发出怒火的布拉姆斯步步进逼。
  由于感受到他压倒性的气魄,蕾娜丝浑身上下都紧张起来。
  布拉姆斯已经来到眼前。红色眸子放出的目光,仿佛贯穿了蕾娜丝。
  蕾娜丝只是不发一语地回看着他。
  「即使你看到那个东西,也还是没有感觉吗?」
  布拉姆斯把焦点转向宝座上方的墙壁,蕾娜丝也转向他目光所朝的方向。
  那里有个巨大的水晶,里面有个少女的身影。
  那是个穿着淡绿色钟甲的少女,钟甲的样式与蕾娜丝身上的钟甲非常接近。
  那张脸好像在哪里看过。可是,蕾娜丝却想不起她是谁。
  「如何,蕾娜丝?什么都感觉不到?」
  布拉姆斯再度望向蕾娜丝。
  某种东西在头部深处痛了起来。蕾娜丝就在那股令人感到不快的痛楚当中,再度瞪着布拉姆斯。
  「住口!你以为我会被不死者的狂语迷惑吗!」
  「还真是病的不轻啊。你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我说住口!」
  蕾娜丝挥下长剑。
  布拉姆斯往后一跳,剑刀挥了个空。
  「竟然让你失去记忆,变成一个受人操纵的人偶。到底想做什么呢?奥丁到底打算要你做什么呢?」
  他以怜悯般的神情望着蕾娜丝。
  「你说够了吧!」
  蕾娜丝双脚一蹬,挥剑砍向布拉姆斯。
  「我本来以为,只有你可以满足我的这份渴望……。」
  轻轻吐出一口气的布拉姆斯睁开了双眼。
  布拉姆斯的手扼住蕾娜丝的喉头。
  他的手指掐进了她的喉咙。
  蕾娜丝露出非常痛楚且难受的表情,但她仍然回瞪眼前的布拉姆斯。
  布拉姆斯凝望着蕾娜丝的表情当中,似乎有些哀伤的厌觉。
  「……FdP一,。一
  布拉姆斯的表情瞬间变成愤怒。显露于外的牙齿咬紧起来,发出摩擦的声响。
  「现在的你,我连一点兴趣都没有!」
  喷怒的怒吼贯穿蕾娜丝的耳朵。同时,布拉姆斯扼在喉头上的手也开始变热。
  「快给我滚出去,」
  光芒从布拉姆斯的掌心喷出,淹没了蕾娜丝。
  「呜哇——!」
  蕾娜丝浑身被一团纯白的光芒包围,她在惨叫声里失去了意识。
  4
  意识逐渐清醒过来的蕾娜丝眨了眨眼睛,慢慢坐起身来。
  冰冷的风拂过脸颊。
  「这里是……?」
  蕾娜丝环顾四周。
  她倒在某个海岸边。
  在海的另一端可以看见一座小岛,布拉姆斯的城堡就耸立在那里。
  被阳光照射的布拉姆斯城就跟夜晚的黑暗一样,像溶解于空气中一般,就这样消失了。
  「唔……。」
  蕾娜丝眺望隐蔽于阳光当中的布拉姆斯城。布拉姆斯的话在她脑海中响了起来。
  ——你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竟然让你失去记忆,变成一个受人操纵的人偶。到底想做什么呢?
  蕾娜丝捣住耳朵、猛力摇头。
  「我怎么可以被那种妖言迷惑住呢……!我就是我!」
  ——变成一个受人操纵的人偶……。
  ——人偶……。
  声音在耳中一遍又一遍地回溯,简直就像是耳鸣一样。
  「我……我才不是什么人偶!虽然我遵从主神奥丁的命令,但我是基于自己的意志行动的!我才不是什么人偶……。」
  蕾娜丝的表情扭曲起来,喃喃自语着。
  ——你对于自己的事完全不了解吗?
  雷萨德的声音响起,盖过了布拉姆斯的声音。
  这些声音在脑海里形成漩涡,音质也扭曲起来,但还是不断地响着。
  蕾娜丝迈开步伐往前走去,仿佛想要逃离那些不断责备自己的声音。
  被剧烈的晕眩与耳鸣纠缠的蕾娜丝,像个游魂似的到处乱走。
  那股回荡于脑海深处的不快感,使她失去了平衡感跟方向感。
  我究竟是走在什么地方?又是走向什么地方呢?我究竟是在地面上走路,还是漂浮在空中呢?一切都变得模糊不清了。
  不知道走了多久之后,耳鸣终于逐渐远去,那股不适厌也渐渐缓和下来了。
  原本一片空虚的视野,现在慢慢能看清影像了。
  首先映入蕾娜丝视线范围的东西,是前方的一座城镇。
  由于还觉得有些头痛,蕾娜丝便决定到那座城市里休息一下。
  她将身上始终穿着的湛蓝色钟甲,变成米德加尔特一般女性所穿着的衣服,同时踏进了城镇之中。
  那座城市,就是位于大陆西南侧的国家「杰拉贝伦」的首都,杰拉贝伦城。
 楼主| 发表于 2007-11-19 22:09 | 显示全部楼层
  episode 6
  在自己痛苦的回忆于暗巷里邂逅
  而后,青年…………
  
  走进杰拉贝伦城的蕾娜丝,漫无目的地在路上走着。她走在一条地上的石板到处都是裂缝,只要稍不留神就可能会被绊倒的小略。
  除了路面以外,房屋的墙壁也都是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感觉起来,这整座城镇似乎部已荒废了。」
  最后,耳鸣总算完全褪去,晕眩感也消失了。已经完全没事了。
  就在这时,有个红发少女从旁边的小巷子里跑出来,与蕾娜丝撞个正着.
  「哎呀,对不起!」
  少女退后几步、重新站稳,然后才把头抬起来。
  四目相交的瞬间,少女的脸庞染上了惊愕的神色。
  蕾娜丝并不知道眼前的少女为什么会感到惊讶。不过,对她来说,这并不是什么很重要的问题。
  「不好意思。」
  蕾娜丝说完这句话,就转过身背向少女。
  在这里没有不死者的味道,也感觉不出即将迎接死亡之人的气息。既然如此,就没有必要在这里久留。还是离开这里吧。
  就在心中产生这个念头的同时。
  左边的肩膀感到一阵剧烈的疼痛。好像衹什么东匹打到了。
  蕾娜丝按着肩膀,弯下身去。
  在视野范围的一角,可以看到少女如同窜逃一般跑走的样子。
  眨眼之间,少女的身影就消失在道路的暗处之中了。
  「真是的,究竟是怎么回事……?」
  蕾娜丝一面自言自语,一面站起身来。
  那样的石头不会造成太大的伤害。相较之下,发现自己突然被人丢石头的时候,引发的那种疑惑与打击,感觉还比较强烈一点。
  「真是抱歉啊……。」
  有个拄着拐杖的老婆婆走进蕾娜丝。
  「我是那孩子的母亲,我叫朵琪。」
  「母亲……?」
  蕾娜丝的表情不禁变得严肃起来。这个老婆婆跟刚刚那位少女与其说是母女,用祖孙这个字眼来形容应该会更适合一点。
  「啊,不是这样的。虽然我说是母亲,但我们并不是真正的亲子,只是她寄养在我这里而已。怎么说呢,毕竟现在的局势也很混乱嘛。
  老婆婆满是皱纹的脸上露出苦笑。
  「不不,其实被养的人应该是我哪。拜那几个孩子的努力,我们才能够像这样,平安无事地过着日子。只不过……我最近听说一件事,就是他们为了赚到更多的钱,好像作出了什么不好的勾当……。」
  朵琪垂着视线,自言自语地说着。突然之间她住了口,并且抬起脸来。
  「啊,不好意思。我说了些无关紧要的事情,真是抱歉。」
  「哪里,您不用在意。」
  蕾娜丝微笑着摇摇头。
  「可是,真的非常对不起。我代替那孩子向你道歉。」
  「这不是什么多严重的事情,请把头抬起来吧。」
  看到朵琪深深鞠躬的样子,蕾娜丝感到非常隍恐。
  「千万不要这么说。请您务必要让我为您治疗包扎一下。虽然我家很破旧,但还是请您来家里一趟。」
  「不,真的不需要这么麻烦……。」
  「不不,如果不这样做,我会很过意不去。拜托您,至少包扎一下吧。」
  朵琪不断地鞠躬,并弯下已经驼背的身躯。
  蕾娜丝看着她的模样,不免轻叹一声。
  「我明白了。那么,我就接受您的一番好意吧。」
  蕾娜丝话才说完,就看到朵琪的表情变得开朗起来。
  「喔喔,太好了。真的非常感谢您!那么,就请您往这边走吧。」
  老婆婆说完这句话,就仿佛在引领蕾娜丝一样,开始往前走去。
  大概是因为脚不方便吧。朵琪拄着拐杖,步履蹒跚地走荖。
  「可是……那孩子为什么会对一个陌生人丢石头呢……?她平常并不是个会做那种事情的坏小孩啊……。」
  在蕾娜丝前头慢慢走的朵琪伤心地说着,同时深深叹了口气。
  克蕾儿在商店林立的街道上踱着步子,同时仔细观察路上来来往往的行人,小心翼翼地不使自己引入注意。
  杰拉贝伦目前的经济状况非常混乱。并不是因为战争使国力凋蔽,而是一群无能的统治者使政局败坏所导致的。
  这个国家的贫富差距非常大。有些身分地位与王族或贵族相当的人,生活极尽奢华之能事;但在此同时,也有很多人连一天都无法安稳度过。这些经济窘迫的人群居生活的地方,就是这座杰拉贝伦城,俗称贫民窟。
  克蕾儿也是贫民窟的其中一位居民。
  克蕾儿的目光落在两位并肩同行的女性身上。她们似乎是中产阶级的主妇,看来大概是两个人结伴出来,准备买晚饭要用的材料吧?她们的手臂上挂着提包。
  克蕾儿在心中露出满意的笑容。
  这两位女性与克蕾儿擦肩而过。就在这一瞬间,克蕾儿将手伸入提包,扒走了装有金钱的小袋子。    .
  接下来,她就在街角转了个弯、溜进小巷里。
  克蕾儿既没有回头,也没有停下步伐,就这样在巷子里一直往前走着。虽然她并未感觉到有任何人跟在她后面,但还是觉得应该要早点离开现场比较好。克蕾儿向来都是这么做的。
  「真是的,有够天真的。」
  克蕾儿将钱袋紧紧揣在怀里,带着嘲讽般的微笑如此说着.
  穿过巷子之后,就抵达了贫民窟旁的道路。
  这时,克蕾儿撞上了走在路上的行人。
  一哎呀,对不起!一
  克蕾儿说着,并且回过头去。当她看到了自己撞上的人时,不禁倒抽一口气。
  是个她没见过的女人,穿着打扮都跟贫民窟的气氛完全不搭调。
  可是,克蕾儿完全没有心情去观察对方的穿着打扮。她的视线一直盯在那个女性的头发上。因为,她的头发是银色的。
  「不好意思。」
  那名女性略为颔首,就走过克蕾儿的跟前了。
  女性缓缓走远,她柔亮的银色长发在身后摆动着。
  ——她的头发是银色的。在太阳映照之下会闪闪发光……非常漂亮.
  声音在耳中回响起来。
  霎时,某种异样的冲动出现在克蕾儿的体内。
  当她回过神时,就已经捡起脚下石板的碎片扔出去了。
  只见那个女人按住肩膀,弯下身去。
  「我、我……在做什么……。」
  克蕾儿盯着自己扔出石头的手自言自语。
  接着,她立刻拔腿就跑,仿佛要逃离那个女人似的。
  她的脸颊发烫,感觉自己真是个可怜兮兮的大笨蛋。
  *
  听到孩子们说,克蕾儿对别人丢石头的时候,路西欧一开始并不相信.
  「克蕾儿怎么可能会做出那种事呢!」
  「真的呀,我明明就看到了。对吧?」
  少年嘟着嘴回答,并且看了看别的小孩。所有人都点着头。
  「为什么她会那样做呢……?那么,被她丢出的石头打中的那个女人,现在跑到哪里去了呢?」
  「她跟着朵琪婆婆走掉啰!」
  「在婆婆那里吗……?」
  路西欧轻轻点了点头,随即跑了起来。
  他并不认为孩子们会对自己说谎。可是,路西欧却完全不知道,克蕾儿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行为。
  不管怎么说,他认为应该要到正确的地方,搞清楚真相是什么。
  「婆婆!克蕾儿做了什么事?」
  路西欧粗暴地打开玄关的大门,冲进屋子。
  「啊?喔,是路西欧啊?暂时不要往这里看!」
  朵琪说着就朝路西欧瞥了一眼。
  「咦?」
  「我正在帮这位小姐包扎。」
  「啊,好。」
  隔着朵琪,可以隐约看到女性的背影。路西欧连忙转过身去。
  「真是的,她竟然对这位梅莉尔小姐丢石头。思,还好不是什么很严重的伤,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为什么她会做这种事呢?克蕾儿根本就不是会做这种事的人啊!」
  「这个我也不知道啊,就是突然……好了,已经没问题了。」
  「好的。」
  女人似乎正在重新把衣服穿上,路西欧可以听到布料摩擦的声音。
  「总、总而言之,我去带克蕾儿来。不管怎样都得叫她道个歉才是。」
  「就是说啊,麻烦你跑一趟了。」
  「那就不用了。」
  传来从椅子上站起来的声音,同时女人这么说着。
  「我真的不在意,而且我也非走不可了。」
  「可是,不这样她是不会学乖的啦。」  路西欧说著就转过头去,正巧看到那位女性的脸,使他不禁倒抽一口气。不,更正确的说,他注意的不是女性的脸。映照在路西欧双眼之中的,是她那头银色的长发。
  路西欧突然有种胸口被抽紧的感觉。
  「不用在意,那么,我有急事先走了。」
  说完这句话之後,女性就行了个礼、从路西欧身边走了过去。
  路西欧根本动弹不得。
  他只是茫然地望著因阳光反射而闪闪发亮的银发,随著步伐摆动的模样。
  关门的声音从背後传来。
  那个声音,终於让路西欧的身体重获自由。
  「路西欧,怎么啦?」
  朵琪以有些讶异的表情望著路西欧。
  「毕竟,对方是个这附近见不到的美女。你会像这样看得出神,我也不是不了解啦。」
  「不、不是这样的啦!」
  路西欧喃喃自语地说完,重重地吁了一口气。
  「我先去找克蕾儿。不管怎么说,都得问她为什么要做出那种事。」
  「思,你快去吧。」
  就在朵琪说出这句话的同时,路西欧已经冲出房子了。
  他感觉得到,在视线的一隅,还微微闪耀著银色的光芒。
  路西欧闭上眼睛,轻轻摇了摇头。
  虽然他说要去找,不过路西欧非常肯定她会在什么地方。克蕾儿一定在平常伙伴们聚集的地方,也就是路西欧住的房子。她一定会在那里
  可是……。
  路西欧边跑边思考。
  那究竟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呢?由於是在自己来到这个地方不久之後发生的,应该是满久以前的事情了吧?
  在家里跟克蕾儿两个人聊天时的景象,浮现在路西欧的脑海里。
  仔细想想,两人一开始所聊的话题,的确是小时候所发生的事情。
  「你有没有喜欢的女孩啊?」
  克蕾儿不经意地提出问题。
  「啊,有……有啊。」
  路西欧也没有多想就回答了。
  「嗯……,她是怎样的女孩?」
  突然间,克蕾儿的眼神中闪耀著充满好奇心的光芒。
  「你问这要做什么?」
  「有什么关系嘛,说啦!她是个美女吗?」
  「什么美女啊……她才十四岁耶。真要说起来,应该算是可爱那一型的吧?不过,我觉得她长大以後,应该会变成一个美女。」
  当路西欧回答的时候,那位青梅竹马的少女,清清楚楚地浮现於他的脑海当中。
  「她的头发是银色的。」
  「嗯?是银色的啊。」
  克蕾儿一面玩著自己的红发,一面喃喃自语地回应。
  「当太阳的光照在上面的时候,就会闪闪发亮……很漂亮喔。」
  「是喔。」
  克蕾儿微噘著嘴,点了点头。
  「那么,那个女孩现在在哪里?做些什么?」
  一听到这个问题,路西欧的视线便略微低了下来。
  「……已经不在这个人世了。她已经死了」
  眼前出现了幻影,那是迎风飞舞的纯白花瓣……路西欧用双手蒙住了脸。
  「对不起,我问了不该问的事。」
  「不,没关系。不要紧的。」
  依然低垂著视线的路西欧缓缓摇头。
  「可是……你直到现在,都还是喜欢那个女孩子吧……?」
  克蕾儿喃喃地说著。
  路西欧抬起头,只见克蕾儿脸上挂著有些寂寞的笑容。
  当时聊到的事情,应该就是克蕾儿向人丢石头的动机吧?可是,她为什么非要这样做不可呢?路西欧一点都不明白。
  路西欧轻轻叹了口气,走进屋子。
  门一打开,就看到克蕾儿趴在桌子上。
  「克蕾儿。」
  路西欧出声叫她,她便缓缓地把头抬了起来。
  「啊,路西欧。呀呵——。」
  克蕾儿露出有些僵硬的笑容、挥了挥手。
  「你为什么要做那种事?」
  路西欧在她对面坐下,开口问道。
  就在那个瞬间,她的表情变了。像是在赌气一样。
  「没什么啊,不管怎么说,我就是看她不顺眼啊。」
  克蕾儿噘起嘴,脸也别向一边。
  「克蕾儿……。」
  「你明明就知道……。」
  她就像是要吐露什么似的,自言自语著。
  「你说我知道?知道什么啊?」
  才刚说完,克蕾儿就横了他一眼。眼睛里充满愤怒的神色。
  「你那是什么意思!」
  路西欧的声音也开始大了起来。
  拍桌子的声音响彻整个房间,就像是要盖过他的话声一样。
  「不管怎样,你都非叫我用讲的不可吗!」
  克蕾儿的肩膀颤抖起来,她恶狠狠地瞪著路西欧。
  「是啊!我是在嫉妒!嫉妒那头银发!」
  「嫉妒……?为什么?」
  「我嫉妒那个直到现在,还牢牢抓著你的心不放的女孩!我无法忍受你直到现在,还对那个女孩念念不忘!」
  克蕾儿怒吼著说出这番话。
  路西欧皱起眉头,望著眼前的她。
  克蕾儿的嘴唇颤抖著,一滴泪水从她的眼角滑了下来。
  「我当然知道啊!那是不一样的人!那种事情我当然晓得啊!」
  一鼓作气地把这些话全部说完之後,克蕾儿便冲出了房子。
  「克蕾儿……。」
  路西欧只能盯著没关上的门,伫立於原地好一阵子。
  
  3
  在那之後,又过了好几天。
  自从那件事发生以後,路西欧与克蕾儿再也没谈起过那个银色头发的女性。他们的生活可不允许他们有那种闲情逸致,对这种事情继续争执下去。简单地说,光是要赚到足以让他们过日子的钱,就已经很吃力了。
  可是,那一头银色柔亮的长发,始终留在路西欧的脑中,久久不能忘怀。打从那时候开始,他就一直梦见当时的情境。纯白花办漫天飞舞的幻影频繁地出现,同时还伴随著倒在怀里的银发少女幻影。
  路西欧垂著肩膀、以剑代杖撑著自己,坐在小巷子里的石阶上。
  「欸,路西欧哥哥。你不要紧吧?」
  有个还稚气未脱的少年看起来很担心的样子,一直窥视路西欧的脸。
  少年的後面还有好几个小孩,每个人都带著一样的表情。
  路西欧抬起头望望他们,轻声叹了口气。
  「嗯?啊,我不要紧的。我只是在想事情而已。」
  「真的吗?」
  凝视著路西欧的少年,表情看来依然很担心。
  「是啊,看。」
  路西欧站起身来,轻轻挥动手臂。
  「没错吧?」
  「唔、嗯……。」
  少年依然半信半疑地答腔,点了点头。
  「真的没什么问题啦。好啦,不要担心我了,你们先去玩吧!」
  路西欧说完,便拍了一下少年的臀部,少年像是被这股力道弹出去似的,随即飞奔出去。
  其他的小孩跟在他後面跑向广场。
  「等一下啦!」
  年纪最小的女孩子摇摇晃晃、拼命地追著大家跑。
  刚才出声喊过路西欧的那个少年停下脚步、回过了头。
  「大哥哥!打起精神来!」
  他这样说著,同时又对路西欧挥了挥手。接著才牵起好不容易追上他的小女孩,继续跑向广场。
  路西欧望著小孩子们的背影,又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真是的,竟然让这群小鬼们为自己担心……。
  「我得振作点啊!」
  路西欧用双手拍打脸颊,为自己打气。
  *
  路西欧并不是出生於这个城镇当中。他所生长的村子位在距离这里非常远的北方,是威尔诺亚国内一个名叫柯利安德尔的小村庄。
  路西欧当时几乎是逃出那个村子的。後来他一路做著类似佣兵的工作,并且四处流浪旅行。接著,在大约一年之前,他抵达了杰拉贝伦。
  当他看到贫民窟的人民三餐不继的模样,以及这里的小孩子们饿得骨瘦如柴的样子,就希望自己能帮助他们。尽管他也怀疑,身边只有一把因为长年使用而锈蚀不堪的剑,这样的自己究竟能做什么。但是,他却非常想要为这个镇上做些事情。
  因此,他就住进了一间无人的空屋,并且展开为克蕾儿和所有其他的人赚钱的日子。
  路西欧回到家里,发现同伴们已经全都到齐了。
  「大家还真早呢。」
  「是你回来得太晚了吧?到底干什么去了?」
  其中一位同伴巴连,有些无可奈何地望著路西欧。
  「既然花了这么多时间,想必赚了不少吧。」
  拉斯提一边说,一边喀喀地笑著,声音叫人听了很不舒服。
  「不是那样啦。」
  路西欧一面坐上空椅子,一面苦笑著这样说。
  「也就是说,你在偷懒罗。地位真高啊。」
  拉斯提脸上还带著微笑,但却用冷漠的视线望著路西欧。
  「好啦,不管怎样都好。先别谈那些了,我们还是来算一下今天进帐多少吧。」
  克蕾儿叹了口气,把装钱的小袋子放在路西欧面前。
  「好啦好啦,知道了。」
  「来吧,好好给我算一算。」
  巴连与拉斯提也都把装有零钱的袋子放在路西欧的面前。
  加上自己赚到的量之後,路西欧开始计算从袋子里倒出来的钱。
  「两百五……五十四……正好两百六。」
  「还不少嘛!」
  巴连的眼睛在发亮。
  「这样一来,今天的饭钱也不用愁啦。」
  拉斯提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
  「就是啊。我们可不能让小孩子们哭泣。」
  路西欧一面回答,一面将钱装进袋子。
  「可是,今天这笔进帐啊,应该要算在本大爷的头上吧?」
  巴连志得意满地笑著,同时环顾在场的人。
  「蠢蛋,当然是我赚得比较多啦!」
  拉斯提噘起嘴,瞪了巴连一眼。
  「你在说什么啊?你那个芝麻点大的袋子,怎么可能装得下那么多钱!这次的功劳应该是本大爷的吧!」
  「什么?明明就是你的袋子看起来比较小,你究竟看到哪里去了!」
  「好好,别吵了。今天能有这么好的成绩,是大家一起努力赚来的。一个人可没办法赚到这么多。」
  路西欧说完,原本还在互瞪的巴连跟拉斯提,都用极为不满的表情看向路西欧。
  「够了。与其在这里吵这种毫无意义的事情,还不如赶快去买东西。要是继续磨磨蹭蹭,饿坏了的小鬼头们,可是会大吵大闹的喔。」
  克蕾儿说著便从路西欧手中抢过钱袋,转身走向大门。
  「啊,克蕾儿。等一下啦!」
  「你也不用说我们吵的事情毫无意义吧!」
  巴连与拉斯提一边说,一边跟著克蕾儿走出房子。
  路西欧轻声叹了口气,旋即动身追上他们。
  *
  那天晚上,路西欧等人跟平常一样,和年纪比较小的孩子们在一起吃饭。
  晚餐的菜色是面包与蔬菜汤。在这个地方,能吃的东西主要就是这两样。由於还得考虑到必须在有限金额内做出一定数量的食物,可供选择的东西也只有这些而已。另外还有一个理由,就是可以买东西的店家本来就很有限。
  「欸欸,路西欧哥哥!」
  白天曾经鼓励过路西欧的少年凑了过来。
  「怎么啦,你还要吃吗?」
  路西欧将自己的面包掰开分给他,不过少年却默默摇头。
  「不是吗?那是什么事?」
  「那个,什么叫做干一票大的啊?」
  「干一票大的?怎么一回事?」
  路西欧的表情不禁变得凝重起来。
  「这是巴连哥哥跟我说的啊。他说什么"我要找个机会干一票大的,让大家看看本大爷的实力"。」
  听到少年这么说,路西欧双手抱头、大大叹了口气。
  「欸,什么叫一票大的?还有,为什么要看看实力啊?」
  少年歪著头,窥伺垮下肩膀的路西欧。
  「为什么要问我?问巴连不就好了?」
  「我问啦,然後他凶我,还说"吵死了,滚一边去"。」
  「啊……是喔。」
  「欸,巴连哥哥要做什么?他要去做很厉害的事情吗?」
  少年询问的时候,眼睛也亮了起来。看来,他并未对巴连所说的「干一票大的」感到不安,只是有所期待而已。
  「我想,应该不会是什么非常惊人的事吧?搞不好,只是从这附近搬一块超大的石头回来而已吧。」
  「什么嘛,原来是这样……真没意思!」
  少年说著嘻嘻哈哈笑了起来,随即从路西欧跟前跑开了。
  路西欧目送他的背影,又深深叹了一口气。
  这时,克蕾儿在路西欧的旁边坐了下来。
  「啊,克蕾儿……。」
  克蕾儿笑著点点头。
  「我听到啦。巴连啊,好像还在对下午那件事念念不忘。」
  「不管他没关系吗?」
  路西欧皱起眉头询问,克蕾儿则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我想应该没关系啦。毕竟,我并不认为巴连会捅出什么麻烦的大篓子来。而且,巴连也不是个笨蛋。」
  「……说的也是。」
  路西欧对克蕾儿的话表示赞同,同时露出了笑容。
  突然之间,克蕾儿的表情变得认真起来。她的双眸笔直望向路西欧。
  「话说回来,你又是怎么回事?」
  「啊?我怎么了?」
  「最近你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看来,真的是因为之前那件事……?」
  「跟那件事无关,我跟平常没有两样。」
  路西欧打断了克蕾儿的话。
  克蕾儿一时之间露出似乎非常不安的表情,但立刻又笑逐颜开。
  「是吗?那就好。」
  克蕾儿说完便站起身来。
  「那么,我要回去罗。晚安,路西欧!」
  「啊,晚安!」
  她挥挥手离开了。路西欧也对她挥挥手,并目送著她离去。
  
  4
  路西欧手中拿著今天赚的钱,坐在椅子上发呆。隔著桌子坐在对面的克蕾儿也一样,看起来好像闲来无事,好整以暇地把玩装有钱的小袋子。
  从表面上看起来,他们似乎很悠闲。可是,其实路西欧心烦得很,根本无法平静下来。克蕾儿现在的心情想必也是一样的。
  巴连与拉斯提直到现在都还没回来。距离中午已经过了一小段时间,照正常的状况来说:这时同伴们应该都已经集合了才对。
  「他们两个好慢啊……。」
  无法忍耐这股沈默的路西欧自言自语著。
  昨天晚上从少年的嘴里听来,巴连所说的那番话,一直在路西欧心里萦绕不去。
  “我要找机会干一票大的,让大家看看本大爷的实力”
  希望他不要做出什么麻烦事就好了。
  路西欧非常不安地吐了一口气。
  「没问题吧……?」
  这时,门开了。巨大的声音就像是要把路西欧的喃喃自语盖掉一样。
  路西欧有些惊讶又有些安心地转过了头。
  可是,站在门口的人不是巴连,也不是拉斯提。
  一个中年男人站在那里。他住在贫民窟的郊外,教导路西欧等人扒窃诀窍的就是他。
  男人的脸胀得通红,用愤怒的神色盯著路西欧他们。
  「怎么回事,大叔?」
  路西欧开口询问,只见男人张开发抖的嘴唇回答了。
  「这下子事情麻烦了……。」
  男人说话时似乎有点喘不过气,因而用力吞下一口口水。
  「巴连偷了贵族的金子!」
  「咦?」
  「什么!」
  路西欧与克蕾儿同时发出惊讶不已的喊叫声。
  千万不要对贵族出手。当初,这个男人就已经开宗明义地教导过他们了。他也不知道以严厉的态度告诫过多少次,告诉他们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一定要严守这条规矩。
  「那,巴连他……?」
  克蕾儿一问,男人就紧紧皱起眉头。
  「他马上就被对方抓起来,而且被处死了。他的尸体就吊在城外的树上。」
  男人咬著嘴唇,以痛苦的音调说著。
  路西欧深吸了一口气,紧握的拳头不断发抖。
  「这、这是骗人的吧!怎么可能……。」
  克蕾儿用沙哑的声音说著,并且突然拔腿往外奔去。
  路西欧连忙抓住她的手臂。
  「克蕾儿!你要干什么?」
  「当然……当然是去救巴连啊!怎么可以让他就这样被吊在树上!」
  克蕾儿的声音变了调,看起来非常慌张。
  「……还是免了吧。」
  男人冷冷地说道。
  克蕾儿扬起眉,瞪著那个男人。
  「你要是去了那里,就会遭受同样的下场。不过话又说回来,再过不久,恐怕就连去那里的时间都没有了。」
  「这是什么意思?」
  「这次的事件,给了那些贵族一个口实。他们已经召集了骑士,还说要把这里的扒手集团全部扫荡一空。」
  路西欧因为男人的话而倒抽一口凉气。
  「你们也赶快逃走吧。虽然他们嘴巴上是说要把扒手扫荡乾净,其实他们的如意算盘,是把整个贫民窟都消灭掉。要是被他们发现的话,绝对会送命的。」
  「可是,拉斯提还没有回来……。」
  脸色苍白的克蕾儿声音颤抖著,这样说道。
  「那个家伙应该早就溜之大吉了吧?只要人还活著,就有机会再见面。还是等到以後再去担心别人吧!」
  听到男人冷淡的口吻,克蕾儿只得低下了头。
  「总而言之,我已经要离开这里了。距离他们大军压境,应该也没剩多少时间了。听好,你们不要想些有的没的,快点逃就对了!」
  语毕,男人就飞也似地冲出了屋子。
  一时之间,路西欧只能茫然地凝视男人身影消失的门洞。
  克蕾儿的手紧紧抓住了路西欧的袖子。
  这个触感让路西欧回过神来。
  他也握住了克蕾儿发抖的手。
  「我们也快点逃吧!」
  克蕾儿好像突然想起什么,随即拼命摇著头。
  「我们不可以把小鬼们丢下不管!而且,还有妈妈啊!」
  「那些事情我来想办法,你先逃吧,克蕾儿飞快点到城外去……对了,到北边的森林去等我,我们在那里会合!」
  话才刚说完,就看到克蕾儿蹙起双眉,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
  「为什么?我也要跟你一起走!」
  「不可以!要是我们两个一起走的话,反而会更容易被人发现。还是大家分头逃走,会比较安全一点!」
  路西欧的口吻相当强硬。
  克蕾儿低下了头,但又马上抬起脸来,用非常认真的眼神盯著路西欧。
  「跟小孩子们感情最好的人,可是我喔!」
  「克蕾儿……。」
  路西欧的表情凝重起来。
  就在这时,屋外传来怒吼声、以及一阵阵越来越响亮的铠甲撞击声。
  路西欧啐了一声、朝窗外瞪了一眼。
  「没办法了。克蕾儿,我们走!绝对不可以离开我身边!」
  「我知道!」
  克蕾儿用力点点头。
  路西欧拉起克蕾儿的手,从後门跑出屋外。
  *
  「你觉得小鬼们会在哪里?」
  躲躲藏藏地走在巷子里的路西欧提出了问题。
  「不知道耶。既然不在这一带,我想应该躲在什么地方吧。」
  「是吗……只要没出什么事就好了。」
  路西欧望望外面的大路,表情非常凝重。
  有好几个手持弓箭或长剑的士兵徘徊在那里。
  「听好了!连一只苍蝇都不可以放过喔!这个寄生虫群居的地方,我们今天要趁这个机会,彻彻底底地清理乾净!」
  有个看来像是队长的骑士发出怒吼,接著高声大笑起来。
  路西欧用力咬紧牙关。
  「不管怎么说,先别管小鬼们了,我们去婆婆那里吧!」
  确定克蕾儿点了头之後,路西欧便拔腿就跑。
  两个人在错综复杂的小巷里头奔跑著。
  一路上可以听见惨叫与怒吼的声音,从四周林立的房子里传来。
  克蕾儿紧握路西欧的那只手,也变得越来越用力了。
  最後,他们抵达朵琪家的後门。
  「婆婆,在不在?」
  路西欧将後门拉开一条缝,往屋子里窥探。
  首先映入视野当中的东西,是一片已经开始发黑的红色。
  接著,与生锈的剑气味类似的味道传人鼻孔。
  「呜……!」
  路西欧发出一声短促的呻吟、按住嘴巴。胃液逆流涌上嘴里。
  朵琪倒卧在墙角,鲜红的颜色以她的身体为中心,向外逐渐扩散。
  往下垂落、像是在凝视地板的头颅,看来几乎就要跟身体分家、掉在地上了。她的脖子应该是被剑砍裂的,从切口可以看见肉跟骨头。
  「怎么了,路西欧?妈妈呢?」
  露出讶异表情的克蕾儿,从路西欧的背後往屋子里窥探。
  「别看!」
  路西欧连忙将她的头按在自己的胸前。
  不过,已经太迟了。
  「那、那是……妈妈?」
  克蕾儿的手紧揪著路西欧的胸膛。
  「妈妈……妈妈她……。」
  克蕾儿呜咽且沙哑的声音,不断地重复著这几个字。她的手指深深陷入路西欧的胸膛。
  「……走吧。留在这里已经没有用了。」
  路西欧抿起嘴唇、静静地说出这句话。
  克蕾儿反射性地将脸抬起来,一双噙著泪水的眼睛直盯著路西欧。
  「走吧!」
  路西欧回瞪著她。
  克蕾儿只是点点头,再也不说话了。
  「我们快逃吧,克蕾儿!」
  路西欧用力去拉克蕾儿的手。
  可是,她连一动都不动。
  「克蕾儿!」
  听到这声怒吼,克蕾儿的肩膀才微微颤动。
  「小鬼们……一定要带他们走!」
  克蕾儿以沙哑的声音说著。
  「是啊,我知道!」
  正当路西欧回答时,突然轰声大作,几乎把他的声音盖了过去。
  热风与鲜红色的光芒,从巷子的另一端直射而来。
  路西欧惊讶地回过头去,一间正熊熊燃烧的房子就这样映人他的眼帘。
  「可恶……!」
  路西欧咬紧了牙关、忿恨不平地看著被大火吞噬的房屋。
  不要啊——!
  几个听不清是哭泣还是哀号的叫喊声,传进了他们的耳朵。
  那是好几个声音重叠而成的声音,童稚的叫声。
  在那间正在燃烧的房子里,小小的身影出现在窗户上。
  路西欧的全身彷佛冻结了一般。
  就在这时,克蕾儿突然冲了出去。
  从路西欧身边飞奔出去的克蕾儿,笔直奔向那间被熊熊烈焰包围的房子。
  「等一下,克蕾儿!」
  路西欧追上她、抓住她的手。
  「放手!放开我,路西欧!」
  克蕾儿死命挣扎、想要甩开路西欧的手。
  「他们在那里!小鬼们就在那个地方!一定要去救他们!」
  在火焰燃烧发出的轰然声响中,混杂著孩子们的哭喊声。
  「我一定要去救那些孩子们!放开我,路西欧!」
  几番拉扯之後,克蕾儿终於甩开路西欧的手,朝那问房子直奔而去。
  路西欧也跟在她後面,跑出巷道。
  火势益发猛烈,屋顶发出巨大的声响,随即整个崩塌落下。
  瓦砾就这样在克蕾儿的面前坠落下来。
  「啊……啊啊……。」
  克蕾儿只能呆立於起火燃烧的瓦砾前方。
  被火焰围绕的瓦砾堆成一座小山,把门完全堵住了。
  「克蕾儿……。」
  路西欧缓步走近她。
  大概是没有听到声音吧,克蕾儿只是怔怔地凝望著那幢正在燃烧崩塌的屋子。
  正当路西欧将手伸向克蕾儿的肩膀时,他的动作停了下来。附近传来钟甲的声音。
  「竟然还有漏网之鱼!」
  路西欧回过头去,三个手中持剑的骑士刚好映入他的眼帘。
  他狠狠啐了一声。同时,骑士们也都举剑冲杀过来。
  路西欧抓住彷徨失措的克蕾儿,冲进小巷子当中。
  挥空的剑身擦过身侧、砍进地面。
  「可恶、快追!绝对要杀掉他们!」
  路西欧没有回头,只是继续奔跑著。
  贫民窟的巷子不仅狭窄,而且结构还毫无章法可言。若是第一次来访此地的人,只要踏进此地就必然会迷路,它的构造就是如此复杂。当然了,那群骑士不可能追得上居住於此地、对这些巷子的每一片砖瓦都十分熟悉的路西欧。大概绕过三个转角之後,就完全听不见镗甲的声音了。
  「哎!不管怎样,一定要把他们揪出来!连一只都不能放过,全部都要解决掉!」
  可以听到骑士们对同伴叫喊的声音,从巷子对面传了过来。
  「谁想被杀啊!」
  路西欧这样说著,并转过一个转角。
  就在这时,克蕾儿的手脱离了他的掌握。
  克蕾儿站在原地,垂著头。肩膀不断地颤抖。
  「怎么啦?」
  路西欧朝她走过去,只见她开始拼命摇头。
  「……够了……。」
  「……克蕾儿?」
  「我受够了!为什么要做得这么绝?只不过是要把扒手扫荡掉而已吧!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士兵?为什么要放火烧房子?」
  克蕾儿彷佛失去了理智,当场蹲了下来,发出紊乱的叫喊声。
  「我不要!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
  克蕾儿双手抱住头,泪水潸然而下。
  路西欧只能紧紧抱住她。
  「没事的。你不会死。我不会让你死的。我怎么……怎么能再让人死呢!」
  路西欧像是要说给自己听似的反覆说著,并将目光射向挂在腰际的长剑。
  没错。我就是为了这个才学习剑术的。我就是为了这个才获得此等力量的。
  「来,克蕾儿。走吧。」
  路西欧放开她的身体,将手伸向她。
  「唔、嗯……。」
  克蕾儿无力地点点头,接住了那只手。
  就在这一瞬间,路西欧看到在她的後面,有弓箭正瞄准自己这边。
  「可恶!」
  路西欧用力拉起克蕾儿的手,同时迈步对弓兵直奔过去。
  箭矢离弦射出。
  擦过颊边。
  「呜!」
  路西欧轻叫了一声,但他并没有停下脚步,继续奔向弓兵。
  他拔出剑来,那是一把刀刃锈蚀得很厉害,已经破破烂烂的剑。
  弓兵又弯弓搭好一支新的箭。
  他的身影已经近在眼前。
  已经坏得很厉害的剑,是没有办法砍穿什么东西的。剑刀只砍进肌肉,然後就不动了。
  「可恶!」
  在喊叫中将浑身上下的体重放在两只手上,路西欧勉强拔起了剑。
  钝重湿濡的声音响起,刀刃切裂了肌肉。
  弓兵喷著血、喉咙里发出咻咻的呼气声,就这样倒下了。
  在颓然倒下的弓兵身後,还有两个拿著弓箭的士兵。
  而且他们已经弯弓搭箭了
  感到惊讶万分的的路西欧连忙转身。
  正好看见恐惧不已的克蕾儿。
  「快逃!跑到旁边的小巷子里!」
  路西欧一面跑、一面高喊。
  箭矢倏地射出、刺进路西欧的背心。
  脚下一个踉呛。
  「路西欧!」
  克蕾儿尖叫著,正想飞奔过来,但却被路西欧挥手制止。
  「逃!快点逃!」
  路西欧以庇护她的态势往前跑,并将她的身体撞开。
  第二箭从背後射中了路西欧的肩膀和手臂。
  呻吟已不成声。
  路西欧勉强把往前倒下的身躯转了过去,滚进旁边的小巷子。从他身上流出的血,在地上画出了一道弧形。
  「路西欧,你没事吧?」
  克蕾儿将手伸向跪倒在地的路西欧。
  「啊、还好……我不要紧。」
  被搀扶起来的路西欧试图站稳,用力握住她的手。
  从视线的一角,可看到弓兵们跟著转过了弯来。
  路西欧抓著克蕾儿的手,开始往前奔跑。
  「他们往这边逃了,快把路挡住!」
  弓兵在背後喊叫。
  又是放箭的声音。
  路西欧将克蕾儿的手用力拉近,像是要覆盖住她一般,紧紧抱住她的身体。
  箭矢掠过手臂跟腰际,擦出血痕。
  路西欧抱著克蕾儿的身体,看起来就像是倒下似的,又冲进了旁边的小路。
  有两支箭从背後飞过。
  路西欧跌跌撞撞地在巷子里快步走著的。这时,他看见了堆在路边的一堆木箱。
  从木箱旁边经过时,他把木箱通通踢翻了。
  看著木箱在巷子里滚了满地的路西欧,终於倒了下来。
  「呀!」
  刚才被抱著的克蕾儿像是被丢出去一样,滚倒在地上。
  好几个铠甲交击的声音,混合著脚步声逼近过来。
  「不、不快逃的话……。」
  路西欧用手支撑著身体,站起身来,鲜血一滴滴地掉在地上。
  「克蕾儿……。」
  当路西欧拾起头时,视野瞬间蒙胧了起来。
  「路西欧……?」
  克蕾儿似乎很不安地往这边望著,她的脸也变得不怎么清晰了。
  「没、没事的。」
  路西欧勉强甩了甩头,站起身来。膝盖不断地颤抖著。
  「来吧,我们快逃……。」
  路西欧拉起她的手,又开始往前跑。
  *
  路西欧的呼吸声变得非常粗重。
  自己的鲜血一直往下滴落,毫不停歇。滴在地面上的血一点一点的,看起来就像是指引他人的路标。
  「可恶!」
  路西欧不耐烦地吼著,用脚试图把血迹抹去。
  再不久就可以到城外了。只要来到这边的大路,出口就在眼前了。只要能离开这座城,接下来还可以再想别的办法。
  「快到了,只要通过这里……。」
  路西欧回过头,但他却正好看到一个站在克蕾儿背後的剑士。
  而且,他正准备挥下手中的剑。
  「绝不让你得逞!」
  路西欧用力拉住克蕾儿的手,像是要保护她一样地抱住她的身体。
  剑刀挥下。
  「呜啊!」
  背部被砍伤了,路西欧发出短促的哀号声。
  大量鲜血喷溅出来。
  「路西欧!」
  路西欧将尖叫的克蕾儿撞开,旋即转身并拔出了剑。
  他将剑往前突刺。
  钝重的声音响起,剑刀朝维持挥下长剑姿势的剑士刺去,穿透了他的喉咙。
  剑士的眼睛翻白,往後倒下。
  目睹这一切发生的路西欧,感觉浑身上下的力气都正从自己的身体中抽离。膝盖再也支撑不住,身体也跟著往後倒下。
  「路西欧!路西欧!」
  克蕾儿冲了过来、抱起他的身体。
  路西欧勉强睁开眼睛,可是,焦点却怎样都对不准。就算看著克蕾儿的脸,也只能看到一团模模糊糊的影子而已。
  「你没事吧?那就好……。」
  路西欧勉强挤出了一个笑容。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你就算自己受伤,也要像这样保护我呢?你真是个笨蛋!」
  脸颊上好像被某种凉凉的东西滴到了。看来,她好像正在哭泣。
  「我只不过是……不想被丢下……。」
  路西欧的呼吸变得十分紊乱,说起话来也像是在说梦话一样。
  「因为,如果我又被丢下来……那么,我就真的不知道自己究竟该怎么办才好了……因为我觉得,如果真的变成那样,我就再也无法振作起来了……。」
  「你在说什么啊!我怎么可能会丢下你不管呢!」
  克蕾儿的声音听来像是在怒吼。可是,路西欧却觉得她的声音好像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过来的。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我不是这个意思……是像那个时候一样被丢下……我害怕被留在这个世界上……。」
  一阵短暂的寂静。
  眼前已经是一片漆黑,跟黑夜没有两样。
  只有凉凉的东西打在脸颊上的感觉,还仍然清晰。
  「那……那我要怎么办呢?要是你把我留在这里,那我要怎么办才好呢?欸,不要把我丢下来不管啊!」
  克蕾儿仰起头来,高声哭喊。但是,她的声音渐行渐远,音量也越来越小了。
  ——对不起。也许,我真的很任性吧……。
  虽然想要这样说,可是却没有发出声音。或许,连嘴唇也没有在动。
  已经,再也感觉不到她的泪水了。
  *
  「路西欧!喂、路西欧!睁开眼睛啊,求求你!喂,路西欧!」
  克蕾儿紧紧抱著路西欧的身体,一遍又一遍地喊叫著。
  血色已经完全从路西欧的脸上消失,手脚也无力地垂下。
  克蕾儿依然抱著他的身体,双手被染成一片血红。
  然而,路西欧的灵魂只能抿著嘴唇,旁观这一切的发展。
  一个黑影罩在他的头上。
  「勇敢的青年啊。接下来,就请你与我一起走吧。」
  路西欧听到这句话,随即拾起视线。
  那个身影浮现於巷子通往大路的出口附近。因为逆光的关系,没有办法很清楚地看到她的模样,只能隐约看见轮廓而已。
  当他的视线捕捉到那个看起来好像有著羽毛装饰的头冠时,路西欧马上就想到了对方是什么人。
  「你是……女武神……?」
  听到路西欧的低语,那个影子轻轻点点头。光照在她的头发上,闪闪发亮。
  「你是说,要带我到天界去吗?」
  女武神再次颔首。
  「你具备了足够的力量与勇气。」
  「那还真是光荣。」
  路西欧自嘲般地笑了起来。
  「可是,我不能就这样把克蕾儿丢在这里。她不能继续留在这个地方。我曾经发过誓要保护她的。」
  「这一点你不用担心。」
  说完这句话,女武神就喃喃诵唱起某种咒语。
  才刚觉得她的背上是不是出现光芒形成的翅膀,就看到一个魁梧的男人出现在她身边。
  「麻烦你了,亚流杰。」
  「真是的,你这女人就会指使人!话说回来,这工作可不合我的性格啊。」
  名叫亚流杰的男人板起脸孔抱怨个没完,同时缓缓降落於地面上。
  「路西欧……你不是要跟我一起逃吗?喂,路西欧……。」
  克蕾儿依然把脸埋在已经不会动的路西欧胸膛上,哭个没完。
  「喂!」
  亚流杰抓住克蕾儿的手臂,硬生生地把她从路西欧的身体旁边拖开。
  一时之间,克蕾儿整个人紧张起来。可是最後,她却毫不抵抗地服从了亚流杰的动作。她两眼无神,始终盯著路西欧。
  「杀了我吧……你想杀的话,就杀吧……反正,一切都已经无所谓了……已经什么都没剩下了……。」
  克蕾儿宛如梦呓般地反覆说著这些话。
  「少说蠢话了,快逃吧!」
  亚流杰低声对她说著。
  克蕾儿惊讶地转过了头。
  「不要楞在那里,会被发现的!」
  「你、你……你不是吗?你不是那些人的伙伴……?」
  六神无主的克蕾儿如此问道。
  「你认为那些家伙会叫你逃吗?」
  「不、不会……。」
  「喂,不要一直发呆,快点逃吧!」
  「可是……。」
  克蕾儿又转头看向路西欧的身体。
  「那家伙已经死了,就算你待在他的身边,也不能为他做什么。但如果你死在这里,那家伙可就白死了。为了他,你必须快点逃走!」
  说完这句话,亚流杰就硬是拉起克蕾儿的手,跑了起来。
  亚流杰带著克蕾儿飞也似地跑出城镇,冲进了附近的森林。那就是路西欧一开始说过,要在那里会合的森林。
  一走到森林当中较为开阔的空地之後,始终拉著克蕾儿的亚流杰就突然消失了。
  不晓得是讶异於眼前的人突然消失,还是因为只剩下自己一人而感到不安。总之,克蕾儿惴惴不安地向著四周张望。
  一直在上空注意她的路西欧再也看不下去,遂在她的附近降落。
  「到这里之後,应该可以放心了吧?」
  女武神在背後说著。
  「你真的这么认为?」
  路西欧反问回去,眼睛仍然盯著克蕾儿。
  她无力地坐在地上,双肩颓然下垂。
  「她是那么软弱的女孩子吗?」
  「这个……再怎么说,她都是孤独一人嘛!」
  就在这句话出口的时候,在克蕾儿附近的茂密树丛开始摇晃、发出声音。
  克蕾儿的身体紧张起来,用手往後爬了几步,离开树丛。
  这时,树丛里跳出了一个人影。
  「啊……。」
  「啊……。」
  看到那个影子之後,路西欧跟克蕾儿同时叫了起来。
  那是一个住在贫民窟里的小孩。就是年纪最小,平常老是追在大家後面,拼命想要跟上脚步的那个小女孩。
  「姊姊……。」
  小女孩的一张小脸,被煤灰跟泪水涂得脏兮兮的。她呜咽著,同时奔向克蕾儿。
  克蕾儿也流下了眼泪。
  「太好了……啊……我也……嗯……。」
  看到克蕾儿把小孩紧紧抱在怀里的模样,路西欧露出了安心的笑容。
  「看来,她已经没问题了。女武神,请让我跟你一起走吧……!」
  在说话的同时回过头的路西欧,直到这时才看见女武神的脸。他的神色霎时变得惊讶不已。
  「怎、怎么可能……?可是……那头头发……那张脸孔……不会吧,这不可能吧……?」
  望著用有些疑惑的目光凝视自己的女武神与银色的秀发,路西欧浑身上下都颤抖起来。
  「……普拉琪娜……?」
  战栗的嘴唇发出感到讶异的气音。路西欧只能用剧烈颤抖的声音,如此喃喃自语著。
  *
  「……普拉琪娜……?」
  路西欧的表情因惊愕而扭曲起来,以沙哑的声音叫出了这个名字。
  不知为何,蕾娜丝总觉得好像曾经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
 楼主| 发表于 2007-11-19 22:09 | 显示全部楼层
  上册的後记,迎向下册以及二十世纪的终点
  
  『VALKYRIE PR0FILE』上册,您读了觉得还满意吗?我是梅村。
  可是,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当我发现的时候,这一年已经要结束了。
  怎么说呢,我好像觉得还处於正在进行雪梨奥运的期间:或是日本职棒总冠军赛,王贞治与长岛茂雄带队对决而引起轩然大波的那段期间……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啊,可是呢,我有看奥运喔。特别是以田径跟体操项目为主。只要是比赛这些项目的日子,我都会暂时搁下工作。
  对了对了,说起奥运,就一定要提女子马拉松。不不,我不是在说高桥尚子选手啦。有一位选手在比赛的前半段,始终一个人跑在前头,强得让人觉得她未免爆发力太强了点。我不记得她的名字……代表的国家……应该是比利时吧?不管怎么说,她一个人拼命往前跑著,跟第二名拉开了很长的一段距离。但这样的状况只到中途为止。
  这位选手最後到底怎么样了呢?如果有人知道结果,可不可以告诉我呢?我会等各位的消息,也会注意编辑部的。
  哎呀哎呀,结果扯了一大堆毫不相关的话。要是不讲些跟作品有关的事情,我还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做什么了。还是稍微提一下吧。
  关於『VALKYRIE PR0FILE』这个故事,它的基本世界观跟特殊名词的部分,都是以北欧神话为基础的。可是,就算不懂北欧神话,照样可以看得很高兴。反过来说,要是遇上已经了解神话的人,或许会注意到它跟神话之间些微的差异性,因而被搞得一头雾水吧。但是,撇开这个不谈,『VALKYRIE PR0FILE』是一个独创的故事,并不是北欧神话,这点应该是无庸置疑的。
  那么,在上册的故事之中,因为剧情是分头进行,给人一种像是一盘散沙的感觉。但是到了下册之後,故事就会一口气全部收在一起……应该是这样吧。不过话又说回来,要是不这样发展,我可就头痛了呢。
  最後还有一件事要说,这部小说原本是由津原泰水先生撰写的,但因为发生了一些事情,就由我接手并重新架构剧情。在此谨将实际状况记载下来,并致上最高的敬意。
  那么,我们就在下册再见面吧。下次就是二十一世纪了。
  
  二千年末某日
  梅村崇
发表于 2007-11-19 22:55 | 显示全部楼层
工作辛苦了~~录入跟版主都是~~
还是那句话:注意身体哦~~
回家会帮忙做游小说~~
发表于 2007-11-19 23:34 | 显示全部楼层
这里真的好冷……
偶在这里的回的第一张就用来顶临风了~~~
P.s 本来想帮你录一部份滴说.接了新任务就米办法了.不好意思了啦~~~
发表于 2007-11-20 00:34 | 显示全部楼层
這本可真我買少數非XE遊戲小說
另我還有老舊的遊戲小說"卒業"1、2集,遲點掃給你 (當然不含XE成份,反倒像少女小說 )

本帖子中包含更多资源

您需要 登录 才可以下载或查看,没有帐号?注册(右键在新窗口打开)

x
发表于 2007-11-20 09:06 | 显示全部楼层
不是下载么?比较遗憾……
发表于 2007-11-20 10:54 | 显示全部楼层
临风辛苦了,日翻组也会尽力帮忙的,画说第二张图上那男的,乍看像是圣魔之血里的亚伯
发表于 2007-11-20 16:42 | 显示全部楼层
当初游戏总时间大概有300小时左右吧。
现在看到小说,感动啊
发表于 2007-11-20 20:16 | 显示全部楼层
這部作品我還沒有看過耶!
等一下來慢慢看
目前看了前面一點點非常GJ呢!

Thanks for sharing
发表于 2007-11-21 13:05 | 显示全部楼层
这个是小说版的?之前一直以为是游戏剧情的说...
发表于 2007-11-21 21:52 | 显示全部楼层
不错!有TXT的下载版吗?
发表于 2007-11-21 22:49 | 显示全部楼层
这个游戏不错的,剧情也很好
发表于 2007-11-22 12:37 | 显示全部楼层
有TXT的吗?在这支持一下了!

本版积分规则

手机版|Archiver|轻之国度

JS of wanmeiff.com and vcpic.com Please keep this copyright information, respect of, thank you!JS of wanmeiff.com and vcpic.com Please keep this copyright information, respect of, thank you!

  

GMT+8, 2024-5-19 07:00

Powered by Discuz! X3.4 Licensed

Copyright © 2001-2020, Tencent Cloud.

快速回复 返回顶部 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