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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之国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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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角川文库] 打工魔法师X 飘扬在黄泉路上的万国旗![椎野美由贵][台/简](l录入完成,下载放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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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11-18 18:52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小hina 于 2010-11-19 13:19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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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打工魔法师X  飘扬在黄泉路上的万国旗!

  作者:椎野美由贵
  译者:谢怡苓
  扫图:阳子ようこ(笨蛋大神~)
  录入:小hina
  校对:A子(笨蛋首领~)
  轻之国度 http://www.lightnovel.c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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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请尊重翻译、扫图、录入、校对的辛勤劳动,转载请保留信息
  本文特别严禁转载至SF轻小说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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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是一年一度的研习课运动会。
  丰花他们搏命演出,理由是因为自己这边要是赢了,
  担当教官就要请吃寿司。
  这是有群穿了一身黑衣的少年五人组闯了进来。
  这些人究竟是什么来头,
  居然把研习生和教官一个个打到住院!?
  除了描述京介他们遭到血洗的求生运动会同名作品外,
  还有丰花打算靠着冬季的美味蘑菇
  大捞一笔的「搜索山上的蘑菇!」等三篇。
  加上全新执笔的短篇,
  大受欢迎的研习生篇第三弹!



今天是一年一度的研习课运动会。身体偶尔也要运动一下哦!



不过京介呢,他老是被我使唤过来使唤过去,应该不至于运动量不足。


运动会的获胜奖品是「京介玩偶」!?
面无表情这点还真像…






目录

  第一章 飘扬在黄泉路上的万国旗!
  第二章 回不去的乡间小路
  第三章 搜索山上的蘑菇!
  第四章 寻找色彩的人们
  第五章 钟声是沉甸甸的音色!
  后记





  一条京介
  在光流脉矫正术者的路上,尽可能进行修炼的国中三年级学生。
  
      一条丰花
  京介的双胞胎妹妹,也是矫正术者的初生之犊。
  
      樋名谷瑠瑠
  和京介、丰花同为矫正术研习生。成绩出类拔萃。
  
      宇津木教官
  专攻矫正术及术药的责任教官。

  白丸子一号
  自太古时代就残存下来,拥有特殊能力的精灵。  
 楼主| 发表于 2010-11-18 18:5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一章 飘扬在黄泉路上的万国旗!


      头上顶着秋高气爽的天空。眼前则是飞舞在风中的万国旗。交错在天空底下的是呼喊声、笑脸与四散开来的透明汗水。一条京介远远眺望着这幕健康过头的风景,毫不客气地用力打着呵欠.
  有两张不知哪来的报纸被风一吹,盖在京介脸上。其中一张是日期还是夏天的旧报纸。一整面都是广告,女人拿着中元礼品露出微笑。
  另一张的日期则是今天。上面刊登的不是什么重要事件,只是在地方版角落有则「虹原市田中家生了七只小狗」之类的轻松新闻。
  这是九月里某个平安无事的星期天。学校的光流脉矫正术者研习星期天没课,京介原本可以睡上一整天的。不过今天可是一年一度、矫正术者研习课运动会的日子。
  虽然有人正在高声朗读选手宣誓,不过今天的运动会目的如下:「大家不要在乎胜负,好好活动身体。今天一整天都不要使用法术,将自己的智力、体力彻底发挥,度过健康而有意义的一天。」主要是当成一种消遣。不过研习生有集体出席的义务,要是缺席就会拿不到学分。
  京介虽然来到会场所在地的运动场,不过他可是下定决心,今天要借由午睡来度过有意义的一天。在会场角落的草地整个人躺平闭上眼睛,奔跑的脚步声与加油声全都渐行渐远,恰如其分地飘散在风中。
  「啊,京介,被我抓到了。你在这种地方鬼混啊。」
  京介才在打盹,立即就有个脚步声靠近。那是个强势而高亢的声音,明确表达出一股阻挠自身睡眠的意志。京介睡眼朦胧地睁开眼睛,不出所料地见到双胞胎妹妹丰花迈开大步走来。
  「你要跟大家坐在一起,替他们加油啊。整组的士气都很低落耶。」
  丰花在京介身前停下脚步,鼓起脸颊。她头上绑着白色头巾,手上拿着类似啦啦队在拿的彩球,彩球的颜色也是白的。所有研习生被分成红组与白组两个队伍,京介和丰花都被分到白组。
  「就算士气提升了,小组赢了,我也捞不到什么好处。」
  京介伸着懒腰回答。不知道是哪种比赛结束,运动场的跑道方向响起疯狂的掌声。
  「大会的目的不是说得清清楚楚,叫我们『不要在乎胜负』?」
  「话是没错,不过赢总是比输来得开心。而且负责指导的加藤教官有说,如果白组赢了就要请吃回转寿司。」
  「很好啊。运动会的时候绕着跑道转,到了寿司店还可以转个够本。」
  「我就是这么觉得,所以才想赢嘛。京介你也来参加啦。你只要拿出干劲,运动神经就会很厉害。」
  丰花这么一口咬定,拉着京介的手臂。京介一抵抗,彩球就朝着脸上砸过来。
  「接下来是骑马打仗,上午最后一个项目。所有人都要参加。」
  丰花对项目做过确认,用力喷出鼻息,露出大胆的笑容。
  「刚刚才召开作战会议,大家进行过讨论。目前的分数是白组稍微领先。骑马打仗是和敌方队伍直接交手的机会。只要把红组的人修理到无法动弹,下午的项目就可以不战而胜。相当于白组得到最后胜利。」
  「这种战术挺低级的。」
  「反正红组打的也是同样的主意,有什么关系?你快点啦。」
  京介被丰花拖着往运动场中央走,发出了叹息。他抬头仰望天空,云的路径在不知不觉之间变得诡异起来。京介心想要是下起雨来,运动会暂停就好了。

  由好几个人搭起肩膀和手臂,组成「马」的底座,再由另一个人坐在上面。比赛分成敌我两方,坐在上面的人掉下来,或是头巾、帽子被人拿走就算输。这是骑马打仗的一般规则。
  比赛将要开始时,白组对所有成员做了最后叮咛,告诉大家「上下一律平等,彻底打垮敌人」。京介虽然认为这种运动会不太健康,不过心里也很明白,位在跑道对面的红组成员,同样在低声打着某些鬼主意。
  「赢了就有寿司耶。加藤教官真是大方的好人。」
  同为白组的樋名谷瑠瑠,在京介与丰花身边开心地这么说着。
  「打从出生到现在,我第一次去会回转的寿司店。所以相当期待。」
  「哎呀,瑠瑠又在不动声色地炫耀自己多有钱了。」
  丰花重新绑好头巾,嘟着嘴抱怨。丰花是骑在马上的人,京介则是负责垫底的人。
  「我和京介都很久没吃到寿司。爸爸偶尔会因为自行车比赛赚到钱,带我们去吃回转寿司,不过也只吃得到蛋皮还有生姜。」
  「哎唷,丰花又要把自己的悲惨经历拿来讲了。」
  「我们一定会赢。然后要拼命点些黑鲔鱼之类,往后可以一直回味、拿来配饭的菜色。」
  京介将视线从眼睛发亮、嘴角流涎的丰花身上挪开,望着留在白组加油区的加藤教官。加藤似乎对骑马打仗没什么兴趣,正在和红组的指导教官闲聊。他是四十几岁的单身男性,听说住在自己家里,父亲是地主。不过是请几十个研习生吃饭,对加藤的钱包而言应该不至于构成威胁。
  大会司仪在运动场中央高声吹着哨子。那是预备的讯号。各组组成了骑马队伍,会场的整个气氛紧绷到不行。不知道是不是为了加把劲,丰花用力揪着京介的头,让京介十分伤脑筋。
  哨声响起,比刚刚的时间还要久,比赛开始了。骑马的队伍往前狂奔,扬起了灰尘。丰花下令「突击」,京介和其他一起当马的研习生同时往前冲。就在这时——
  有一个骑马队伍,从红组后方朝运动场方向飞奔而来。是黑色的骑马队伍。组成骑马队伍的五人,全是十六岁到十九岁的少年,成套的黑色运动衫,绑着黑色头巾。骑在马上的那个人,要是京介没看错,两手似乎握着金属棍棒。
  少年大吼一声,挥舞着凶器。红组的骑马队伍陆续被撂倒,惨叫声四处响起。白组的骑马队伍原本要朝红组的方向冲过去,这时全都转身逃亡。丰花下令「不知道怎么回事,不过还是先撤退」,所以京介也到加油区后方避难。
  黑色的骑马队伍从红组伤患的身上踩过,呐喊着「叫负责人出来」然后飞奔而来。白组的所有人全都躲到加藤后面,加藤这才发觉事态不妙。红组的负责教官已经逃到运动场外面。
  「负责人是谁?」
  少年又呐喊起来。有好几个研习生在戳他的背,加藤只好带着苦瓜脸向前跨出一步。
  「我叫加藤,我就是负责人。」
  为了有负责人的样子,加藤刻意摆出严肃的表情。少年们解散队伍横向排成一列,朝着加藤瞪了回去。像这样一字排开,就发现五个人的长相有眉毛很粗、眼神凶恶等若干共通点。不知道是兄弟还是五胞胎,反正有血缘关系是错不了的。丰花的脚踏向地面,紧紧贴着京介的背,低声嘀咕着:「是一家人组成的黑道团体吧」。
  加藤又往前跨出一步,向少年们问道:
  「你们是哪里来的?这个运动场外人不准进来。马上给我出去……」
  「对了,你就是加藤吧?」
  拿着棍棒的少年高声呐喊,打算了加藤的话。眼中闪耀着凶光。「是加藤。」「终于逮到他了。」其他四个人用热切的口吻这么说着。「这些人你认得吗?」丰花从京介背后探出身子问着加藤。加藤带着诧异的表情摇头。
  「加藤,你少在那边装蒜。」
  少年将凶器往地上一扔,卷起运动服下摆,从衣服底下抽出大约双手环抱尺寸的相框。相框上面绑着黑色缎带,里面则是中年女性的黑白照片——看来似乎是遗照。
  少年用照片往加藤身上戳,怒吼似地说着:
  「我们全都姓黑川。是十八年前被你抛弃的女人,在离开你之后生下的五胞胎。」
  「啊?」
  加藤脸颊痉挛,倒退一步。
  「慢着,我不记得有这样的女人。」
  「你还想装蒜?快跟天堂的妈妈谢罪!」
  其他少年拉高了嗓门。充血的双眼溢出了眼泪。
  「妈她一个女人家独自把我们养大,去年因为操劳过度过世了。她从来没提到过关于父亲的事,一直到最后才告诉我们。在十八年前,妈一发现怀孕,就被当时交往的男人无情地抛弃。那个人就是你,加藤!」
  黑川兄弟这五胞胎朝着加藤逼近。
  加藤身边的白组研习生同时拉开了距离。丰花低声说着:「加藤教官好过份…」然后倒退一步,被她紧抓着背的京介也跟着倒退。「这人好下流。」才刚赞美加藤是个「好人」的瑠瑠也这么说。
  加藤环视着研习生,神情慌张地挥舞着手臂。
  「不对,这是误会。我真的没有半点印象。你们认错人了。」
  「怎么可能认错?」
  黑川兄弟异口同声地回答。
  「妈曾经说过,我们的父亲姓加藤,是在虹原市当教官的,连长相也跟我们听到的一模一样。」
  「对啊对啊,妈往生的时候有交代,说他是个坏人,要是我们现身了,他绝对会装作不知道。」
  「这人连续两次都在装蒜。」
  「真的被妈说中了,她猜得真准。」
  「出来旅行了三个月,好不容易才找到加藤。」
  黑川兄弟在笼罩着灰色云朵的天空底下举起遗照,双掌合十。数秒过后,兄弟们视线回到加藤身上,再度异口同声地说道:
  「我们要来为母亲报仇。你认命吧!」
  加藤在黑川兄弟的包围之下发出了哀号。白组的研习生大眼瞪小眼,在五秒钟之内达成了「这是别人的家务事,最好不要插嘴」的协议。对京介而言,他人的纠纷根本无关紧要。
  白组就此当场解散。因为红组已经遭到歼灭,运动会无法继续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有人开始整理场地,有人照料红组的伤患,有人在吃便当,有人在准备回家。丰花和瑠瑠吵吵闹闹地说着:「既然吃不到寿司,那就去吃蛋糕吧」,京介则决定要早点回家睡觉。
  京介正要往外走,后面却有人拉住他的脚踝。回头一看,加藤正流着鼻血,用拼了命的神情抓着京介的脚。
  「一条,你别走,救救我。研习生拯救教官的危机——这么美好的师生之爱,你也很想看到吧?」
  「不想。」
  「你要是肯救我,我就带你到用不着旋转的高级寿司店。你想吃什么都由我请客。」
  听到这句话,丰花、瑠瑠和其他在场的白组研习生全都跑过来,把加藤扶了起来。还真是美好的师生之爱啊,京介揉着脚踝叹气。
  「卑鄙的男人,就会用卑鄙的手段吸收同伙……」
  黑川兄弟的其中一人,用金属棍棒敲击着地面。少年往周遭环视了一遍,目光停留在尚未收拾的比赛道具上面,挥舞棍棒的手停下了动作。
  「没差啊。加藤跟那个学生就一起上吧。不过诉诸暴力的报仇,在天国的母亲是不会开心的。」
  「你们已经是百分之百诉诸暴力…」加藤抹着鼻血这么说,不过对方还是不当一回事。
  「既然都来到运动场,你们好像也正在举办运动会。那就咱们兄弟一组,加上加藤的白组,透过运动会的项目和规则来进行比赛,再用分数一决胜负。要是白组赢了,过去的事就一笔勾销。」
  「那,万一——你们黑组赢了呢?」
  丰花带头发问,黑川兄弟露出诡异的笑容,异口同声地回答:
  「加藤要付给我们十亿圆慰问金。为了泄愤,和他同伙的学生就统统杀掉。」
  包含丰花在内的好几名研习生当场就想落跑。「落跑的人要从一年级开始重修。」加藤动作迅速地抓住他们的手臂,然后这么说道。
  于是就这样,由黑组取代红组参赛,运动会继续进行。京介虽然觉得无所谓,不过撇开自己的性格不管,总觉得黑白对决有点阴森森的。
  虽然只是见习,不过光流脉矫正术者研习生修习的法术,可是具有相当的攻击力。一旦被认定为正式术者,学到的法术就是足以胜任职务的技术。攻击系的法术不能用来刻意伤害别人。这样的道德是研习课打一开始,就反复进行教导的项目。
  「……原本想说今天是特例,『可以尽量使用攻击咒语』……」
  加藤的鼻血大概还没止住,鼻孔塞了一团卫生纸,对着京介傻呼呼地嘀咕。
  运动场上正在进行的比赛是接力赛跑。白组选出四名跑得快的人来参加。除了京介和加藤之外,所有人全都站起来加油,声音却有九成接近悲鸣。黑组选手用铁制哑铃取代接力棒,进行赛跑并殴打白组的选手。

  除了铁制哑铃之外,黑组还藏了各式各样的凶器,相较之下,研习生手上没有半样武器。虽然玲洗树树枝是必备术具,不过为了配合今天不使用法术」的运动会宗旨,没有人把它带进会场。加藤遗憾的是这一点。
  会场角落有个急救帐篷,下面躺满红组的伤患。急救人员也是由研习生来担任,不过用来治疗伤势的治愈术目前无法使用,所以急救人员是提着急救箱跑来跑去。
  白组的最后一棒在终点前方被人打倒,接力赛跑由黑组夺得胜利。白组选手全都被抬进急救帐篷。
  「你们太卑鄙了,犯规!」
  丰花挑起眉毛,对着黑川兄弟大叫。
  「明明就说好了,要遵守运动会规则来作战!」
  「哪有犯规?我刚刚看过规则,上面又没规定不准用铁哑铃打人。」
  兄弟的其中一人这么回嘴,黑组的人全都发出笑声。「咱们也来弄点武器。」丰花再度挑起眉毛招呼同伴。不过这个运动场除了泥土、草皮与垃圾之外,什么都没有。
  下个项目是全体参与的拔河比赛。京介虽然完全提不起劲,还是在丰花的命令之下来到拔河绳的后方。
  黑组的人数共有五人。相对的,虽然白组在之前的接力比赛已经有四人阵亡,不过还是有双倍以上的人数。原以为白组会获得压倒性的胜利,看来是想得太简单了。黑组在运动服口袋里藏着可以射人的工具,拉着绳子并四处乱射。在前面拉绳子的白组研习生大多中了招,黑组在拔河之余拼命用工具射人,不但赢了比赛,同时还让我方人数减少到半数以下。
  「糟糕……那些家伙打算在分出胜负之前,就先把我们全数消灭。」
  下个项目借物竞走开始前的休息时间。丰花神情阴郁地这么说。研习生全都忿忿不平地嚷嚷着「好过分」或是「把运动会当什么了」之类的话。京介虽然觉得就像骑马打仗那样,规则根本就是他们订的,不过也没有勇敢站出来指责。
  「黑川兄弟本身并不是运动全能。」
  研习生其中之一这么说完,所有人全都跟着点头。
  「说到运动能力,他们恐怕只是一般青年。要是照常比赛,其实是有胜算。」
  「是啊。如果是赤手空拳,只要派京介一个人出马。铁定就能获胜。」
  「问题在于那些凶器……」
  「他们究竟带了多少武器啊……」
  所有人的视线转向位在跑道对面的黑组阵地。兄弟们整个呈现放松状态,眼前是堆积如山、大大小小的刀枪与弓箭,不知道究竟夹带了多少,居然还有大炮之类。简直可以立刻掀起一场战争,让京介不禁感到佩服。
  笛声响起,休息时间结束。丰花紧紧抱着双臂,神情忧郁地这么说着:
  「时间到了。要参与借物竞走的人加油。希望你们有好表现。」
  五个研习生开始往跑道的方向走。在黑组登场之前,出场成员就已经决定了。里头有四个在低声哭泣,只有瑠瑠带着笑脸挥手这么说:「我会加油的。」
  丰花轻轻对瑠瑠挥了挥手,然后低声说道:
  「说老实话,要让这五个人平安回来还真不容易……要是全数阵亡,我们这组就只剩下四个人。这四个人要卯足全力撑到下午最后一个项目。各位,我们要拼了命加油。」
  残存的研习生,哽咽地奋力点头。京介望着头顶沉闷的天空,徐徐叹了一口气。不论输赢,总觉得自己终究还是难逃一死。
  为了加油,丰花他们来到跑道附近。京介嫌麻烦,于是点起了烟席地而坐。之前只顾着担心鼻血的加藤,这时来到京介身后。
  「一条同学,一条同学。我想到一个妙计。你要不要听听看?」
  耳边传来借物竞走开始比赛的笛声。白组和黑组选手要先往前跑个十公尺,捡起指定借物项目的纸条。在这段期间,白组已经有三个人被黑川兄弟挥着铁鎚打倒在地。
  「一条同学,如果你满脸阴沉地说『报仇是不对的』,说不定黑川兄弟就会挫了锐气,然后决定放弃。怎么样?很厉害的战术吧?」
  瑠瑠顺利拿到纸条,大叫一声「加油~」接着就往外跑。她手脚俐落地避开黑组的攻击,从运动场中央穿过。穿过之后就直接从出口跑到外面。「那家伙落跑啦。」负责加油的白组研习生抱头哀号。黑组跟着爆笑,还将白组剩下的那个人打倒在地。
  京介吐着烟雾,对加藤说道:
  「既然你是那些家伙的父亲,就以教官身份叫他们住手啊。」
  「但我不是啊……我想应该不是……」
  「真是不干脆。」
  听到这种不清不楚的说法,京介皱起眉头。
  「可是…」加藤还想辩解,京介将丰花留下来的彩球拿在手里摇了摇。
  「都十八年前的事了,我哪记得自己曾经跟谁交往?这么一想,就觉得好像有印象,又好像没印象……遗照上那张女人的脸,我想了半天好像认识,又好像不认识……」
  加藤这时站了起来,在京介的背上用力一推。
  「我要在这里针对过去努力回想,所以由一条同学你负责出马。这是教官的命令。」
  比赛结束的笛声响起。获胜的黑组高呼了三声万岁。
  「撑住。你一定要撑住。只要相信自己能活下来,你就一定会得救。」
  在朝着黑组阵营移动的时候,急救帐篷前面传来这样的声音,让京介停下了脚步。
  帐篷底下还是躺着许多伤患。光靠医护人员人手好像不够,目前还平安无事的白组研习生也下去帮忙。
  虽然嚷嚷得很大声,似乎没人受到危及性命的重伤。不论是急救者还是受到急救的人,全都陷入一种莫名的亢奋。从京介的位置看过去,可以看到有个额头擦伤的女研习生,正用虚弱的口吻在对丰花说话。
  「丰花,我是不是完蛋了?」
  「没问题啦,你要撑住。」
  「黑组已经获胜了。这么一来,就算现在得救,迟早还是会被杀……」
  「你在胡说什么,要是你放弃了,那才是真的完蛋。」
  丰花大喝一声,啪地在女研习生额头贴上OK绷。
  「接下来的投球比赛,我们一定会反败为胜。不要净说些没志气的话。我们会一起去寿司店的,相信我。」
  女研习生嚎啕大哭起来。
  野战医院、南丁格尔之类的字眼,从京介的脑海中一闪而过。刹那之间,几乎忘了这不过是位在平稳地方都市一角的运动场。
  京介在帐篷前面转身,走向黑组阵营。黑川兄弟在堆积如山的凶器旁说说笑笑,发现京介靠近,眼里立刻冒出火花。
  「加藤的走狗,你想干嘛?」
  「我来帮加藤传话。」
  京介才说了这么一句,黑川兄弟就往成堆凶器那边走去。
  「那种人讲的话全都是屁话!走开!」
  黑川兄弟将手里拿到的凶器一一扔了过来。谈判就此中断,京介虽然快快闪人,不过在逃离之前已经被两把凶器打到脑袋,几乎快要晕厥。京介强忍着想要当场蹲下的念头,躲到附近的树丛底下。心想或许有用,于是将打中脑袋的凶器直接拿在手里。
  喘了一口气确认一下,发现凶器之一是绑着黑色缎带的相框!!相框里是黑川母亲的照片。京介抚摩着出现裂痕的相框,深深地叹气。连这种东西都扔出来,可见黑川兄弟有多么愤怒。
  不知道是不是勉强放大拿来当作遗照,黑白照片的粒子很粗,画质不怎么理想。黑川兄弟的母亲望着斜前方露出笑容。
  就在这时,京介觉得思绪有某处卡住了。感觉这张脸似乎在哪边见过。正在思量是哪里的什么人,第二把凶器已经飞到脚边。京介一眼不瞧就捡了起来,看来是机械化的凶器。京介才刚抬头,凶器就笔直往脸上飞来。
  在砸到脸之前,京介用单手将它接住。是个白色球体。看起来像排球,不过排球并不会自己动来动去。况且球体表面还有排球所没有的眼睛、嘴巴、手脚以及翅膀。
  「你在干嘛?」
  京介捏着球体的手一阵使力,这么问道。对方是之前已经遇到过很多遍,名叫白丸子一号的小精灵。
  「啊,太好了……」
  白丸子一号睁着圆滚滚、水亮亮的眼睛,在京介手里扭动挣扎着回答:
  「我在前阵子被这群恐怖的兄弟捡到,他们拿我当凶器。用来攻击无辜的人。幸好在杀人之前得到解救……」
  「你刚刚不是还想干脆把我给杀了?」
  「你怎么可以这样怀疑我?我可是很热爱人类的。你要相信我,相信我这个容易受伤的小精灵。」
  因为相信这件事太麻烦了,京介将白丸子一号扔得老远。
  跑道那边已经作好最后项目的准备,传来要选手集体集合的声音。京介将相框摆在地上,叹了口气站起身来。
  抬头仰望天空,雨总是下不来。接下来最可能下的,搞不好是研习生的血雨。
  京介转念一想,今天究竟是什么日子?

  目前黑组的总分,是六分。
  目前白组的总分,是一分。
  至于下午的最后一个项目投球比赛,现在就要开始。
  「规则是直接将投篮成功的数目换算成分数。所以很有机会转败为胜。」
  丰花抬头瞪着挂在约两公尺左右高度的白组专用篮框,口中这么说着。手边是用布作成的小球,这些每组分到一百个的小球正掌握着命运。比赛的限制时间是三分钟。
  京介看着黑组的方向,轻轻叹了口气。黑组带着类似投篮机器的特殊设备,打算把所有的球全都准确无误地投进篮框。看到这幕情景,就连京介以外的研习生,也都沮丧地垂下肩膀。
  比赛开始的笛声响起。黑组的机器轰地一声开始运作,不到几秒的时间篮框就塞满了。黑组动作迅速地当场坐下,朝着京介的方向指指点点地笑了起来。白组虽然拼了命劳动身躯,没有投中、弹到框外的球,还是比掉在框里的球要多得多。
  「完蛋啦。就算一百个全都投中,结果也是同分,我们输了。」
  一个研习生哭着这么说。或许是自暴自弃,他们乱丢的球全都砸到了京介脸上。
  「气死人了。不能使用法术,咱们就跟软弱的孩子没两样。」
  不过软弱归软弱,球扔到京介鼻尖,还是力道十足。京介跟他们说既然控球力这么强,那就朝篮框里丢,不过研习生只顾着哭,根本没在听。
  「猪头,为什么三两下就放弃了?」
  丰花朝这个研习生的脸颊刮了一耳光。研习生的身躯腾空飞起,撞到撑着篮框的底座。因为这样的震动,之前投进的十几个球就掉了出来。
  丰花把球捡起来,用力咬着嘴唇。
  「没错,对我们而言,无法使用法术的状态是比能使用的时候来得软弱。不过你说的是什么话?不论任何时候,我都相信自己的能力。我绝对不会输。」
  「丰花……」
  研习生捣着脸颊,仰望着丰花。研习生的脸颊肿得一塌糊涂。丰花这一耳光可是痛得要命。根据京介的预测,他明天脸会肿得更厉害。
  丰花把研习生拉起来,转头看着伙伴。
  「各位,你们想想,这场运动会的目的是什么?不使用法术,将自己的智力与体力彻底发挥——既然投进一百个球是同分,投进一百个以上就获胜啦。」
  丰花跑向位在跑道旁边的垃圾场,抱了一大堆垃圾袋回来。
  「规则里面并没有规定,不能将球以外的东西丢进篮框!」
  丰花把垃圾袋一丢。空便当盒、免洗筷飞舞在空中,被吸到篮框里头。
  除了京介之外,白组研习生全都呐喊着「丰花,你是天才」,然后开始丢垃圾。黑组慌慌张张地站了起来,采取同样的行动。一大堆的垃圾在空中交错。京介躲开了快要掉在头顶的牙签。加藤的身躯也飞在空中,大概是被某个亢奋过了头的人抛出来的。
  正在捡剩饭的白丸子一号,从丰花打开的最后一个垃圾袋里头掉了出来。丰花一把捉住白丸子一号的身躯,高喊「就用这个一决高下~」朝篮框丢去。白丸子一号则呐喊着:「就是这样我才讨厌人类~」
  白丸子一号的身体扯破了白组的篮框。然后顺势反弹,朝黑组的篮框飞了过去。黑组的篮框也遭到破坏。白丸子一号就这样远远飞到不知名的所在,散落在地面的全是垃圾。
  比赛结束的哨声响起。所有在场的人全都一片茫然,不过看到破了洞、空荡荡的各组篮框,黑川兄弟立即发出欢呼。无法判断进球的数目。既然没有任何一组可以加分,那么凭着五分的差距,就变成是黑组获胜。
  「对不起……都是我害的……」
  丰花垂着头,跪在地上。
  「要不是我丢出那只小精灵……说不定就能获胜……」
  「丰花,没关系。」
  脸肿起来的研习生在丰花肩上拍了拍。那张脸上虽然满是垃圾还有眼泪,不过却洋溢着开朗的笑意。
  「我们已经拼了命在努力。所以没有后悔。」
  其他的研习生也向丰花伸出手来。
  「对啊,是输是赢都没关系。透过这场运动会,不论身为术者研习生还是身为人类,总觉得多了一点自信。」
  「你们……谢谢你们,我很庆幸能跟大家一起奋战。真的很庆幸。」
  丰花直起身子,拥抱着伙伴。京介站得远远地旁观,灰尘飞到鼻尖,让他打了个喷嚏。
  黑川兄弟缓缓迈步,走向白组这群人的面前。手里拿着各种凶器。
  「是我们赢了。」
  一个握着金属棍棒的人用鼻尖嗤笑着。将加藤连同垃圾一起踩在他的脚下。
  「照约定,我们要宰了站在加藤那边的学生。你们就排队来送死吧。」
  包含丰花在内,所有研习生全都伸出手来,将京介推到黑川兄弟面前。这场运动会加强了身为术者研习生、人类的自信,似乎也加强了想把京介干掉的某种力量。多么有意义的一天啊,京介强忍着呵欠。
  「天国的母亲啊,请看。扬起的血花会飞到您的脚边。」
  黑川兄弟的其中一人呐喊着,将金属棍棒高高举起。丰花立即闭上眼睛发出惊叫。加藤流着鼻血发出呻吟。
  京介叹了一口气,握紧右手的拳头。京介曾经有过和流氓学生打架、成功将对方的金属棍棒掰弯的例子。只是自己的手就不可能平安无事,还是会受到一定程度的扭伤虽然不想挨痛,但他心想还是算了,有什么办法。
  棍棒一挥,空气也跟着振动。京介正要出手时,有东西在视野的角落晃动。
  「各位,抱歉我来晚了。我回来了。」
  樋名谷瑠瑠一边挥手一边走进运动场。瑠瑠就和出去的时候一样,发丝和白头巾在风中缓缓摇曳,朝着众人的方向跑来。不知道是不是气势被削弱,黑川兄弟的棍棒停下了动作,就连丰花他们也不再哀号。京介就维持着他的姿势,不自觉地盯着瑠瑠的脸。
  「哎呀,运动会该不会结束了吧?」
  瑠瑠在京介身旁站定,侧着头问道。瑠瑠用单手提着大篮子,将篮子朝地上一放,拢着头发说道:
  「借物赛跑规定的东西很难找,害我在街上跑来跑去。虽然花了不少时间,不过算是蛮好的运动。」
  「……瑠瑠,你不是落跑了?」
  丰花跑到瑠瑠身边这么问她,瑠瑠微笑着说:「当然不是」。
  「我怎么可能偷偷背叛大家。真要背叛,我也会坦白告诉你们。」
  「也对。瑠瑠,对不起。我不该怀疑你。」
  丰花正要抱住瑠瑠,却被黑川兄弟撞飞。兄弟们脸上带着焦躁,对瑠瑠这么问道:
  「你借到了什么?可以拿到几分?真的有借到?」
  「这个嘛……」
  瑠瑠从运动服口袋里拿出纸条,把纸条摊开给所有人看。纸条上面写着「七胞胎的狗狗。借到的话得七分」。
  之前被瑠瑠搁在地上的篮子,京介过去将盖子打开。篮子里有七只长得一模一样的小狗,正抬头看着自己。京介这才想到,今天的报纸有跟狗相关的新闻。

  「根据规则,借物赛跑的终点并没有时间限制。」
  丰花眼睛发亮地这么说着。加了七分,白组的得分变成八分。反败为胜。
  丰花这边的人大声欢呼,开始把瑠瑠高举起来。黑川兄弟全都跪在地上。七胞胎的狗狗同时张开嘴巴,试图从七个方向咬住京介的手。
  「……是我们输了。」
  黑川兄弟抛开凶器,用吐血般的声音依次说道。
  「依照约定,过去的事就算了……」
  「闹成这样,你一定不会放过我们……我们已经有所觉悟。要杀要剐都随便你。」
  「天国的母亲,我们马上就去看您……」
  「对不起,孩儿太蠢了,连报仇都失败……」
  加藤静静站在用拳头捶打着地面的兄弟面前。流着鼻血,带着微笑,对黑川兄弟伸出手来。
  「蠢的人应该是我才对。对不起,不论我怎么想,就是想不起你们母亲的样子。不过记不记得都无所谓。毕竟你们才看了我一眼,就相信我是你们的父亲,不是吗?」
  「……加藤。」
  「从今以后,我们就以父子的身份活下去,连你们母亲的份在内,我会让你们幸福的。」
  「加藤……不,爸爸……谢谢你。」
  黑川兄弟紧紧抓着加藤的手,将他的手哭得湿答答的。丰花他们又跑过来,这回则是扑到加藤身上。
  「这些家伙真是精力充沛。」京介对着狗狗低声说着,把笼子的盖子关上。
  所有人在堆满垃圾的会场进行大扫除。运动会就这样结束了。之后就按照预定,由加藤请客去寿司店。
  「抬人抬得太用力,手都快废了。不晓得拿不拿得动寿司。」
  丰花苦笑着,在京介身旁边走边捡垃圾。头上的头巾乱糟糟的,除了手之外,就连步伐都显得疲惫。想想也很正常,今天一整天的运动量应该不少。如果这时有人说要把运动会重来一次,自己早就累到无能为力了。
  虽然没有和丰花特地讲好,不过京介他们的脚步,自然而然就往会场角落迈进。因为掉在那附近的垃圾比较少。
  一来到京介上午睡午觉的地点,丰花就在草皮上面躺平。
  「京介,过五分钟再叫我。我得稍微休息一下,不然实在没办法在寿司店发挥实力。」
  京介在丰花身旁坐下,点起了烟。风一吹,上午曾经飞过来的报纸又被刮到脚边。
  京介抓起两张报纸,正要放进垃圾袋,手却突然停下动作。第一张是日期还在夏天的旧报纸。中元节的广告里,中年女性正露出笑容。
  那个女人脸上的妆容,加上从女人脸蛋右侧斜斜往上拍摄的构图,京介都有印象。和刚刚才看过的照片有着惊人的相似度。是黑川兄弟母亲的照片。原本还以为是画质不好的遗照,原来是从报纸上面影印下来的?
  「京介,怎么了?」
  不知道是不是听到京介低语的声音,丰花站了起来。风势转强,夏天的报纸从京介手边飞走,留下日期是今天的那一张。
  在地方版的角落登了狗狗七胞胎的报导。仔细一看,旁边跳出的是「五胞胎诈骗集团」的古怪新闻。丰花心想「这是什么」,读起了报导。
  「……在虹原市附近,目前发生多起手法雷同的诈骗事件。嫌疑犯集团是由年约十六到十九岁的五胞胎所组成。他们锁定中年男性,先自然地问出对方名字还有职业,然后表现得像熟人一样,认定对方是自己的父亲。用谁都有印象的女星照片制作出假遗照,然后向天国的母亲祈求,并演得煞有介事。除了勒索赔偿金之外,他们还会强迫对方进行不人道的比赛,一旦输了则会假哭,用来博取目标同情。目前正受到通缉……」
  丰花的喉头猛然作响,表情僵硬地转头看着京介。
  「……这…不会就是……」
  京介正要回答,背后传来了脚步声。京介和丰花同时缓缓回头,黑川兄弟正并排着站在那里。
  「赶快打扫完,来吃饭吧。」
  兄弟的其中一人笑着,露出雪白的牙齿。或许是和加藤之间的纠葛已经化解,五胞胎脸上并没有暴虐之色。不过说归说,他们手上还是拎着一大堆凶器.
  看到京介手上的报纸,黑川兄弟异口同声地说着:
  「啊,露馅了?」
  黑川兄弟挥舞着凶器,扑了过来。
  京介才叹了一口气,就拉着惨叫中的丰花的手往前跑。他心想,这场运动会究竟要到何时才有办法结束?
 楼主| 发表于 2010-11-18 18:53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小hina 于 2010-11-18 19:18 编辑

白丸子一号的征服世界故事 第一章

  在很久很久,很久以前。某个地方有个村落,住了很多小精灵。
  这个村落里生出来的全是黑色、圆形的小精灵,不过有一年却诞生了唯一一个白色、圆形的小精灵。看到白色的孩子,其他小精灵纷纷认为这是「天地异变的前兆」、「最好把孩子丢掉」,不过身为母亲的大丸子母号,则基于「哎呀,反正黑色的孩子已经看腻了」这种理由,将这个小精灵取名为白丸子一号,然后很用心地养育。
  在和平的村落之中,白丸子一号就这样渐渐长大,变得越来越白越来越圆。在这期间并没有发生什么天地异变的特殊事件。不过在白丸子一号自己心中,乌云却一点一滴地聚拢过来。因为它开始发现,自己的颜色和周遭小精灵完全不同。
  有一天,烦恼的白丸子一号向母亲大丸子母号这么问道:
  「妈妈,为什么我跟人家不一样?」
  「因为你是特别的啊。」
  这时大丸子母号正在读着《小精灵×周刊》之类的杂志,敷衍地回应。
  白丸子一号对「特别」这两个字产生反应,眼睛闪闪发亮,继续发出疑问。
  「怎么特别法?」
  「所谓的特别,就是在很多地方都很棒啊。」
  「很棒又是怎样的感觉?请举例说明。」
  「这个嘛……」
  大丸子母号翻着杂志页面,随口回答:
  「譬如像征服世界啊,对你而言就很容易嘛。」
  「……世界?」
  「对啊。如果全人类都听你的,不就过得很愉快?」
  「……征服……」
  在这个村落外头,名为人类的强悍生物正站在金字塔顶端君临「世界」,这样的事实,白丸子一号也曾有耳闻。据说出生超过千年的女性小精灵会离开村落,前往那个「世界」。小精灵会在那里增广见闻、协助人类、站稳立场,让自己再度成长。
  白丸子一号被怕麻烦的大丸子母号抚养长大,「快快乐乐过生活」是它的座右铭,在这之前它对这样的传统与「世界」都毫无兴趣。不过妈妈也说了,自己有能力征服「世界」,而且还很简单。白丸子一号迅速飞到村外。妈妈说的那句「过得很愉快」就像主题曲一般,在它又白又圆的脑子里来回播放。
  白丸子一号最先踏入的是位在「世界」角落,名叫虹原的城市。那个城市有一种组织,是由名为光流脉使者,在人类之中也算拥有特殊能力的人们所组成。既然想挑战,就从最难的地方开始,接下来就轻松了。白丸子一号为自己所设定的智慧型作战兴奋不已,朝虹原的天空飞去。耳边响起大批人潮奉自己为「王」的幻听。
  然后无数的岁月就这样流逝。在这期间,人类对白丸子一号的称呼全是「奴隶」、「佣人」、「跑腿」之类。在人类运动会的投篮比赛,还被当成球来丢。不过白丸子一号并没有放弃,直到今天还是精力充沛地仰望天空,梦想着要征服世界。
  望着天空那一端,总会让它想起有大丸子母号的遥远故乡景色。
 楼主| 发表于 2010-11-18 18:5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章 回不去的乡间小路

  我曾经害死过别人。一条京介想起阿嬷生前说过的这句话。这是国中三年级夏天,要去参加阿嬷法事的路上。
  京介还没上幼稚园,阿嬷就得了感冒离开这个世界。阿嬷住在一个小小的村落,和京介所住的虹原市距离很远。阿嬷说她从出生到死亡,几乎没离开过那个村落。阿嬷似乎到过虹原几次。京介和双胞胎妹妹丰花应该有见过她,不过或许是年纪太小,京介完全不记得当时的事。在京介心中,对阿嬷的印象淡到近于零。
  阿嬷生了三个小孩,京介母亲是最小的女儿。继承了光流脉使者的血缘,年纪轻轻就担任矫正术者的职务——关于阿嬷的事,京介就只知道这些,而且都还是从母亲那边得来的情报。
  阿嬷过世之后,向来只有住在附近的亲戚在张罗法事。这回则是基于「偶尔也要盛大举办」的理由,连一条家也一起叫来。在阿嬷的葬礼过后,这还是首度来到村里。三天两夜的外出,让妹妹丰花卯起来收拾行李,不过她将防虫喷雾还有零食塞进包包时,却又满脸正经地低声说着:「这样活像是去旅行,好像不太对」。对于阿嬷的第十三周年忌日,京介并不觉得特别感慨,对丰花而言,法事似乎也没什么真实感。
  在前往村落的电车里打瞌睡的时候,京介意外想起许久以前的事。那是阿嬷到虹原来玩的那天傍晚。当时在屋子庭院里的只有京介和阿嬷两人。阿嬷望着开在盆栽里的花这么说着:我曾经害死过别人。
  单线电车行驶在乡间,单调的晃动或许对脑部产生了某种作用。事到如今,虽然阿嬷的脸早就忘得一干二净,记忆却还是苏醒了。只是明明想起了蓝紫色的花色,还有阿嬷带着一丝寂寞的侧脸,却想不起前后的对话。至于最关键的重点,为什么阿嬷嘴里会讲出这些话,京介并不了解。
  仅有的一点记忆,非常零散而难以理解。

  见到久未造访的村落,母亲说「完全没变」。京介心想,虽然不知道村里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没变,不过从昭和年代初期大概就没变过了吧。
  呈三百六十度往外扩展的田园地带。在太阳底下,水田里的绿色稻苗闪耀着眩目的光芒。色泽比稻苗还浓郁茂密的森林与山脉。清澈的小河里,鱼儿用理直气壮的神情在游泳。路旁站着像从昭和年代初期一直活到现在的老婆婆,目送着京介他们才刚搭上的巴士。虽然每隔数百米就有零星住家,不过生锈的道路标志、老旧的电线杆、松跨的电线,所有人工物品,全都给人一种放错场景的感觉。
  「虽然这村里啥都没有,不过倒也没有争端和意外。从我出生以来就是这样。」母亲是这么说的。京介望着和虹原市不同,既没有流氓学生也没有暴走族的道路,觉得有一丝丝的羡慕。这块土地想必没有需要透过矫正术者来净化的闭塞。
  法事预定在明天白天举行,不过母亲娘家的那群亲戚已经集合了。成人们天都还没黑就开始喝酒,丰花则和同年纪的表兄弟们在房子周遭跑来跑去。
  京介因为没事做,就在佛堂里打发时间。佛坛上面有阿嬷的照片,阿嬷脸上挂着不带特殊意味的笑容。究竟她是杀了人,还是属于纯粹爱开玩笑的那种人,从照片看来实在难以判断。
  京介没什么特殊目的地拿起牌位,看着写在上面的俗名,这才知道阿嬷的名字。名字似乎叫做舞子。老是听人家用阿嬷这个名词来叫她,京介都忘了,会有个人的名字也是理所当然的事。阿嬷就是这种程度的外人。
  要找个亲戚来问,看阿嬷是不是害死过什么人,似乎也开不了口。「算了吧。」京介发出低语,在榻榻米躺下。说不定那句话是自己听错了。就算不是这样,即使不了解真相,应该也没什么特别的问题。反正只要等法事结束,再过一段时间就会把阿嬷的事给忘记。他当时是这么想的。

  「京介、京介。我们去散步。」
  高亢的嗓音穿过鼓膜,唤醒了京介。似乎在不知不觉之间睡着了,阳光从佛堂窗口射进来,化作色调浅浅的斜阳。榻榻米和佛坛也染成橘色,茅蜩的叫声远远地从屋外传来。
  丰花坐在京介身旁,把嘴凑向弹珠汽水的瓶口,偷偷瞄着京介的脸。佛坛上的点心堆积如山,不知道是不是丰花摆上去的。
  「散步?去哪边散步?」
  京介躺着这么一问,丰花干脆地回答:「当然是村里啊」。隔着一条走廊的对面房间响起成人们的笑声。在酒席之间最吵闹的,似乎正是京介他们的父亲。
  「京介,你睡觉的时候我一直在想。当成旅行是真的不对。」
  丰花像是算准了笑声何时停歇似地,开口说道:
  「明天就要办法事,我们却对阿嬷的事毫无印象。虽然她在我们小时候就过世,会这样也是不得已的,不过总觉得有点悲哀,不是吗?」
  「或许吧。」
  「对嘛。所以我在想,阿嬷曾经看过的景色我们也去看看。我们到阿嬷曾经住过村子里去走一走、瞧一瞧。」
  「走一走之后又怎样?」
  「不是啦,是感觉问题。懂了就赶快起来。要是晚饭前还没回来,妈就要骂人了。」
  「要去你自己去。我等到有心情再去。」
  「你什么时候才有心情?」
  「天晓得。」
  丰花一脸失望地沉默不语。每次只要事情不如她的意,丰花就会大吵大闹。不讲话则是少有的反应。毕竟这里是亲戚家,丰花或许多少有考虑到这一点。京介心想,要是她平常也这样就好了。
  很快地,不吵也不闹的丰花从口袋里取出除虫喷雾,对着京介直喷。吸进苦到叫人想要讨饶的喷雾,京介咳嗽起来。然后他就这样被丰花拖出门,结果还是和她一起散步。
  两人只带着当作术具的玲洗树树枝,走在黄昏的田间小径。路上没半个行人,只有一个欧吉桑嘴巴开开地望着天空。一看到京介他们,欧吉桑就发出类似哀鸣的声音逃走了。或许是除虫喷雾见效了,京介叹了口气。
  「哎呀,那个人想必就是森安先生。我听伯父讲啊,那个欧吉桑走投无路,老是待在路边。」
  丰花看着欧吉桑步履蹒跚地往前跑,这么说着:
  「还有啊,那个人好像跟阿嬷是在同一年出生的。听人家说,他从前可是村里排名第一的美少年。」
  「哦…」
  「阿嬷小时候的事,他好像知道一些。下回见到再问问他。」
  丰花拉着京介的手,蹦蹦跳跳地开始往前走。稻草人在田地正中央缓缓地随风摇摆。
  这条路直直通往小小的山麓。山的入口有石阶,丰花在这边停下脚步,很笨拙地吹起口哨。在走了大半天都毫无变化的风景当中,这是好不容易才找到的分歧点。
  陡峭的石阶,前端通往阴暗的山路。石阶前方还有多长,从底部往上看难以确定。入口周遭有几个大约国小低年级的男生,正在踢着石头玩耍。
  「上面有什么东西?」
  被丰花这么一问,小学生们异口同声地回答「不知道」。听他们说,石阶在半途就被拉上链子,标示写着「前方为私有地,禁止进入」,没办法往上爬。
  「这边的孩子真有规矩。」
  丰花佩服似地点头。
  「如果是虹原的未成年人,遇到这种标示,早就欢天喜地的爬过去了。」
  「是啊。」
  「好吧。京介,我们去看看。」
  丰花从鼻孔奋力吐气,抓着京介的手腕。
  「好像很好玩。而且我觉得,虽然阿嬷在这个村里出生,不过她一定是没把禁止进入当一回事的那种人。」
  丰花无凭无据地就如此断定。虽然京介手腕的骨头已经嘎嘎作响,丰花还是完全不肯放松。
  京介被丰花拉着,还得强忍呵欠。石阶看来已经有相当的岁月,石头表面整个都磨平了。四处长着青苔,实在是寸步难行。京介猜想丰花一定很快就烦了或饿了,然后结束这回的散步,没想到丰花却精力充沛地不停往上爬。
  爬了大约二十阶左右,就如小学生所说,有个「禁止进入」的标示。跨过去之后前面还是石阶,走了十几分钟还看不到尽头。
  「奇怪……怎么爬了半天还看不到山顶……」
  丰花走在京介前方喘着气说道。背脊在刚开始爬的时候还挺得直直的,这时已经整个拱起。
  丰花拖着玲洗树树枝爬了几阶,然后就喊着「我不行了」瘫坐在地。
  「我觉得啊,这些阶梯阿嬷一定没有爬到底。因为她是温和的人,不会跟自己的体力和脚程过不去。唉,你也是这么想对吧?」
  丰花这么说着,把两手伸了过来,让京介叹了口气。简而言之,丰花的意思就是「在这里往回走吧,我站不起来你要扶我,然后顺便把我背到山下」。
  就在京介把丰花拉起,正要换方向时,石阶上方传来带有杀气的脚步声,让京介和丰花同时间仰起头来。

  从石阶上方跑下来的,是个穿着浴衣风格和服的少女。少女一留意到京介他们挡住了去路,立即放声大叫着「让开」。
  因为事出突然,站在京介前面的丰花没办法如对方所愿顺利避开。丰花被少女撞飞,发出惨叫紧抓住京介。
  京介扶着丰花,少女则从他身旁飞也似地穿过。和服的腰间缠着黄色腰带,脚上穿着草鞋,将石阶踩得沙沙作响。这身打扮很难活动,她还真了不起啊,京介正忙着赞叹,少女就扎扎实实地摔了一跤。
  草鞋的绳子好像断了,一只草鞋以及少女拿在手里,类似长棍的东西滚到了石阶下方。丰花大叫着「危险」,抓住了差点一起滚下去的少女的手。少女好不容易踏稳脚步,神情沮丧地叹气。
  「抱歉,我在赶时间……」
  少女甩着及肩的长发这么说着。年龄看起来比京介稍大一些。
  少女拾起头来,目光停留在京介他们的玲洗树树枝上头。正要开口,石阶上方传来了其他脚步声。
  「别想逃!」
  排成横排往下跑的是四名男子。服装看起来像农民,手里各自握着一把圆锹,面相十分恐怖,简直就跟狩猎民族差不多。
  男子们直直瞪着少女,一发现京介还有丰花,表情变得更加狰狞。心生胆怯的丰花拉着少女的手,动作迅速地躲到京介身后。
  「你们是哪来的?没见过你们。」
  一名男子用圆锹指着京介说道:
  「是跟那小姑娘同伙的?你们是哪个门派?」
  其他三人则将京介的左右与后方整个围住。这下形成遭到包围的局势,丰花不安地嘀咕着:「这些人是想干嘛?」,同时还听到少女轻轻倒吸一口气的声音。
  京介远远盯着圆锹前端的泥土、还有颜色类似血迹的污渍,皱起了眉头。这些家伙是在嚣张个什么劲?说是辅导员态度也太奇怪,也许是村里的流氓之类。母亲说过这村里不曾发生任何争端与案件,看来是有某种程度的例外。
  走在路上会被素行不良的人群包围,这点在虹原生活的时候已经习惯了。习惯归习惯,不过京介的性格并没那么血气方刚,还不至于感到欢迎。京介开始感到某种棘手的预兆,叹着气回答:
  「我们是从其他地方来的,参加亲戚的法事。」
  「其他地方?」
  男子眼中闪着锐利的光芒。不知道在开心什么,嘴角露出残酷的笑意。剩下的男子也出现同样的反应。
  「其他地方?要是咱们有留意到,就会在进来之前先阻止,太遗憾了。」
  「遗憾什么?」
  「你们犯了擅自在村中进出的罪名,要将你们逮捕!」
  四人高声呐喊,然后同时一起举起圆锹。丰花和少女在京介身后发出惊呼,缩成了一团。
  什么罪名还是逮捕的,京介完全听不懂,不过男子们的表情可是百分之百当真。京介虽然还是很希望是玩笑话,不过倒也没那个兴致去和陌生人开玩笑。顺带一提,他也没兴致去让陌生人用圆锹朝自己头顶上招呼。
  京介将玲洗树树枝朝脚边一扔,空下来的手腕一弯,以手肘撞向后方那人的脸上。透过手腕伸直的力道,将右边的男子撂倒在地。将圆锹从左方挥过来的男子被踢中腹部,停住动作。
  最后一人,位在正前方的男子圆锹朝着京介面前逼近。没有回避的空间了。眼前的空气在振动,京介的脸部皮肤感受到危机感。丰花再度发出惊叫。
  就在京介心想自己快要中招时,脚边的少女有了动作。少女说了声「借我」,将京介的玲洗树树枝捡起,挥着术具,将圆锹从男子手中敲落。
  男子捂住手瞪视着少女。然后大叫一声「少碍事」,想抓住少女。少女用手杖指着男子呐喊:
  「流动吧,驰骋大地的光辉女神——」
  这句子是京介也很熟悉的光流脉使者专用咒语。京介张开眼睛,少女在他面前持续念诵着咒语:
  「聚集大气朝对象使出风压,出于戌位,沉于午位!」
  风在少女前方动了起来。男子像是被看不见的手挥开,身体弹到石阶上头。石头在冲击下碎裂,周遭一带也跟着摇晃。
  「快逃!」
  少女将玲洗树树枝递给京介,一行人就从卧倒在地的男子身上踩过,沿着石阶往下面跑。
  「……那个人是术者……?」
  丰花跟在少女后面问京介。「应该是吧。」京介点头说道。就算手里拿着玲洗树树枝,嘴里念着特定咒语,假使出声者并非带有光流脉使者的血缘,法术还是无法启动。
  「可是……据说住在这村里还有附近的术者,都是妈妈的近亲耶。」
  丰花侧着头继续问。
  「如果是亲戚的小孩,今天应该会在家里碰到……有这样的人吗?」
  「天晓得。「京介就只应了这么一句,将自己的玲洗树树枝重新握紧。不知道为什么,麻烦事的预兆始终没有消失。

  花了十几分钟才爬上去的石阶,下来的时候却花不到十秒。不知道为什么,在往上爬时有看到的「禁止进入」的标示,下山时却没看到,京介心想或许是赶着下山,所以没有看见。
  刚才的少女就在石阶下方等候。手里拿着自己弄掉的草鞋与木棍。木棍是一种长杖,有特征明显的节状外形。果真是证明术者身分的玲洗树树枝。
  少女一见到京介他们就说「跟我来」,然后踏上山脚的道路。太阳西沉,山下连个玩耍的小学生都没瞧见。
  「京介,等一下……有点怪怪的。」
  丰花突然停下脚步,拉着京介的T恤。然后表情茫然地凝望着周遭的景色。这时京介也重新环视周遭。
  好暗啊,最先涌上心头的是这样的感想。虽然在乡下会这样也算正常,不过放眼望去没看到半盏街灯,多少有点不自然。更不自然的光景则在眼前展开。
  虽然因为太暗而无法在第一时间察觉,不过原该有稻穗摇曳的整片田地却变成了荒地。森林像被挖起似地倒在地上,肮脏的小河飘浮着鱼的尸体。至于荡漾在其中的蓝光,则是在受过矫正术者训练的人眼里,才会呈现的颜色。不知道这短短的时间里发生了什么事,周遭的模样和京介他们出来散步的时候截然不同。
  「你们还在干嘛?要是动作不快点,那些家伙醒了就会追过来的。」
  原本走在前面的少女,这时小跑步回到了京介与丰花面前。就近去看少女的脸,京介心想,总觉得这张脸在哪边看过。还没想出那个人是谁,少女已经两手一伸,抓住了京介和丰花的手腕。
  「快走!」
  「等等啦……这绝对有问题!」
  丰花把少女的手甩开,拉高了嗓门。
  「搞什么啊,这里是哪里啦。悠闲的田园风光跑哪去了啦?」
  「悠闲……」
  听到丰花的问题,少女微微叹了口气,用玲洗树树枝敲着自己的肩膀。
  「这边从不久以前就是这样。由刚刚那些男人负责监控,不过还不是他们害的。你们应该知道吧?」
  「从以前就这样……怎么可能!」
  丰花高声嚷嚷,附近树丛有几只看似蝗虫的昆虫,受到惊吓似地弹了起来。
  「我妈说过,这个村里既没有争端也没有案件。跟刚刚看到的完全不一样嘛。」
  丰花似乎整个人都乱掉了,急急忙忙说着之余还摇着少女的袖子。少女为难地眨了两、三下眼睛。
  「你们不是本家派来的派遣术者?为了对抗看守者,希望你们可以帮忙……我寄的信,你们应该看过吧?」
  京介和丰花面面相觑。所谓本家,正式名称是光流脉统辖管理本局,是负责管理所有登记在案的术者职务状况与报酬之类的组织。既然知道这个名称,那就表示她也是术者的一员。
  「我刚刚就说过,我只是来参加亲戚的法事。」
  京介要少女放开丰花的手,并如此回答:
  「我们还在进行矫正术者的研修。还没变成派遣术者。」
  「是吗……」
  少女微微垂下肩,这么说道:
  「那你们一定对这里有什么误会。最近这段时间,村里没有哪户人家有空去办法事。」
  「误会……」
  「是啊。你们是不是走错地方了?」
  听少女这么一说,京介想起村落周遭的地图。以山为边界,四周一定还有类似的贫穷村落。是不是在步下石阶的时候,不知不觉走到了山的背面?
  问题是从没听说附近的村落有荒废到这种程度。京介正想着简直可以让新闻和报纸拿来报导,丰花就拉着他的T恤。
  「京介,我们早点回去吧。已经到了吃晚饭的时间,大家一定都在担心我们。」
  「要从村里出去可不容易。」
  少女低声插嘴:
  「我不晓得你们是怎样进来的,不过入口都有看守者守着。禁止出入。违反的人会被逮捕。你们刚刚也听到了吧。」
  「搞什么啊。你一直讲的那个看守者,是村里黑道组织的名字?」
  丰花撅着嘴说道。少女的眼睛深处闪着锐利的光芒,直盯着京介他们。
  「如果你们想回到特定地点,要不要帮我的忙?我会协助你们,让你们顺利离开村落。你们会使法术吧?」
  「多少会一点……」
  「那就没问题了。你们跟我来,到我的秘密基地去谈。」
  少女口气强硬地这么说完,然后就往前跑。
  肚子空空的丰花轻声嘀咕。少女的背影渐行渐远,腰带使劲地晃动着。

  少女将两人带到位在森林深处的小屋。这幢仿佛快要崩塌的建筑,恐怕是外行人收集木材盖起来的。京介抬头看着倾斜的天花板,叹了一口气。
  蜡烛的微光照亮了小屋内部。虽然只有小小的两平方公尺,小屋角落还是有棉被和水桶,可见少女是在这里生活。
  「自己找个地方坐吧。」虽然少女这么招呼,不过没地方坐,京介和丰花只好杵在那里,这时有人在外面敲门。听到三声、一声、三声这样规律的敲门声,少女取下直立的木棍,把门打开。
  门一打开,站在那里的是个比少女更年幼的女孩,还有名高个子的少年。两个人都是颇有一点年代的和服打扮。「奇怪,这边的人穿衣服都好老派。」丰花这么对京介低声说道。
  「哎呀,来得正好。进来吧。」
  一见到两人,少女就露出笑容。然后转头对京介他们说道:
  「这两位是直美和森安,都是我的朋友。我被看守者盯上了,没办法回家。他们两位就这样送东西给我。」
  被称为直美的女孩手里拿着看似饭团的食物。丰花一察觉到这点,就两眼拼命放出光芒,这一幕京介并没有错过。
  「这些人是谁?」
  看到京介与丰花,名为森安的少年这么问道。少年五官端正,身上穿的和服材质也很细致。声音听起来不是对京介他们感到顾忌,而是希望能介绍给他的意思,同时露出温和的笑意。少女从水桶中掬起水来喝,然后这么回答:
  「其他村落的人。我在石阶那边遇到看守者的时候,是他们救了我。」
  「这些人就是你之前讲的,超级厉害的帮手?」

  直美的眼睛亮晶晶的。超级厉害的帮手?听到这个可怕的字眼,京介和丰花同时皱起眉头。「不好意思,先假装一下。」少女这样暗示京介他们。
  「总不能告诉直美他们,说你们是本家派来的吧?所以……」
  「没关系。先解释一下,那些名为看守者的家伙是怎么回事。」
  丰花在狭窄的床板上用力坐下后说道。不知道是在何时动手的,她手里已经紧紧拿着饭团。
  「你刚才也讲了,要是不处理掉那些家伙,我们就无法离开这个村子。虽然我们还在研习,不过迟早也会变成矫正术者。总不能放着一个地方满是闭塞,却丢着不管。京介也是这样想的,对吧?」
  京介靠着小屋的墙壁,用叹息代替回答。这时坐在京介隔壁,名叫森安的少年用温和的口吻发问:
  「小心点。这间小屋是我受托建造的,很容易坏。」
  森安这么说着,并修理少女的草鞋。
  京介随口附和着,突然想起一件事。在村子路边遇到的欧吉桑也姓森安。少女这时开始解释:
  所谓看守者,是约半年前出现在村里的一个组织。他们的工作正如其名,就是监控与限制村民的行动。连在外头走动都需要理由,意图走到村外的人则会被抓然后入狱。相对地,外人当然也被禁止进到村内。看守者似乎是随着某人的指令在动作,根据少女的调查,目前还不知道那个「某人」是谁。
  「都什么年代了,还有人在做这种老气横秋的行为。奇怪的村子……」
  丰花以近乎自言自语的声音叙述自己的感想,并表达疑问:
  「不过,村人难道都没有反抗?如果是古早时代的人,不是会拼了命揭竿起义或叛变?」
  「要是有办法这样,事情就简单了。」
  少女吐了一口长气说道:
  「刚刚我不是讲了,在看守者的头顶还有某人。钱好像是那家伙出的。看守者本身是一群不晓得从哪花钱请来的人,一旦发现无法用武力镇压的叛乱份子,就拿金钱与粮食来封住对方的嘴。」
  「原来如此。没有人敌得过钱和食物。」
  「要是能打垮上头那个人就好了,问题是根本不晓得对方是谁。听说是其他村子或是某国的人。」
  「若是打草惊蛇,说不定会闹得更厉害。」
  「连对方有什么目的都搞不清楚。村里的人是想认命,等看守者哪天自行撤退……」
  「只有她,自己一个人勇敢迎战。」
  森安这么插嘴,然后看着少女。
  「无能如我是办不到的。我很佩服。」
  少女的脸颊微微泛红,低下头来。「我也这么觉得。」直美鼓掌说着。少女用京介和丰花才听得到的音量低声说着:「我是这村里的矫正术者,所以不能丢着不管。」
  「太好了。」
  直美拉着少女的袖子说道:
  「之前一直陷入苦战,有了超级厉害的两位帮手,说不定就能获胜.」
  「最好是这样。」
  少女这么回答,轻轻地叹了口气。虽然对京介他们似乎没那么期待,不过看在京介他们眼里,其实感受也差不多。面对看守者以及那样的制度,少女会自己一个人苦战,这种情况其实不难想像。问题是就算多了两名术者研习生参与,又能增加多少获胜的几率?
  「……你们迷了路,就已经很烦恼了,真是不好意思。」
  少女对京介低声说道:
  「要将看守者彻底歼灭需要不少时间。我不会要求你们奉陪到最后。不过我有个朋友叫静惠,我想请你们一起救她。能不能帮帮我?」
  「她是怎么了?为什么要救她?」
  京介反问。「静惠是跟我一起负责这个村落的矫正术者。」少女如此回答。
  「不过看守者才刚出现她就失踪了。很可能是入狱了。我马上把这件事通知本家,对方却说这种工作中的意外是自找的,要我们自己想办法。那边的职员好无情。」
  「是喔。」
  「静惠要是回来,我们两个就能设法联手作战,在此之前我想请你们帮忙。我要先把静惠从牢里救出来。」
  少女回复了正常音量说:
  「牢房在山顶,看守严密,要闯关很不容易。」
  「所以刚刚你才要逃走?」
  「我想再到牢里闯一闯。你们能不能一起来?」
  被少女这么一问,丰花点头说道:「速战速决。」京介虽然提不起劲,不过也有同感。
  「谢谢你们。虽然只是暂时的,不过我们也算是伙伴了。」
  少女微笑着,伸出手来想握手。这时京介总算想到她长得像谁了。就是在佛坛上看到的照片——也就是外婆。
  「舞子,我也来帮忙吧。」
  森安直起身子说道。直美举起手来说着「我也要」,少女连忙摇头。
  「不行啦。太危险了,你们还是在这里等着。」
  「有超级厉害的帮手在,应该没问题吧。」
  森安对京介露出微笑,将刚刚修好的草鞋递给少女。
  「只要有救出静惠的可能,我就无法置身事外。虽然算不上什么重要战力……不过至少不会拖累你。」
  「你怎么可能拖累到我?」
  少女盯着自己的脚尖,脸颊整个泛红。「这女生真是容易看透。」丰花在京介耳边说着,还连续吞下三颗饭团。京介沉默不语。
  写在阿嬷牌位上的俗名确实就是舞子。跟村中老人同名的少年。还留存着古老制度的村落。
  怎么可能?京介打消了在自己心中升起的疑惑。

  这回不走石阶,要沿着没有铺路的小径前往山顶。森安原本担心自己会拖累别人,不过倒是亦步亦趋地跟着走在前头的舞子。直美的脚程也没有问题,倒是丰花每走几步,就会被东西绊倒一次。
  「两位帮手是从哪边来的?」
  直美爬着漆黑的山路,放慢脚步这么问道。「虹原啦。」丰花喘着气回答。
  「虹原是在什么地方?」
  「这个嘛……要搭四小时的新干线……然后转搭两小时半的私铁……」
  「新干线?」
  「这个嘛……就是名字啰。我也很少搭,所以不是很清楚。而且家里的爸妈很吝啬,自己搭绿色车厢,叫我和京介去搭自由座……」
  这时丰花又跌倒了。她哭喊着:「我再也走不动了。」还对舞子说:「想想办法啦。」京介只好背着丰花往前走。在搭新干线和私铁时,每次丰花只要感到无聊,就会在通道正中央抓狂,当服务员气起来说「你想想办法啦」时,京介就是这样处理的。虽然不是什么新点子,不过京介十分确信,最会拖累别人的就是这家伙。
  花了大约三十分钟的时间,好不容易才抵达山顶。老旧的房屋盖在宽阔的土地上头,后方有个类似洞窟的洞穴。洞窟前面有男子拿着圆锹还有斧头,正在闲聊些什么。洞穴前方似乎就是监牢。洞窟四周出现严重的闭塞。
  「要是被抓去关,你会怎么办?」
  被京介这么一问,森安沉稳地回答:
  「应该不至于被杀。关上一阵子之后,大概都回得来。似乎会被迫签下宣誓书,要人服从看守者。」
  「静惠实在太固执了。」
  舞子这么说着,紧紧握住自己的玲洗树树枝。
  「所以我认为她一定正在里头抵抗……直美、森安,你们知不知道从这里绕到洞窟后面的路?」
  被舞子这么一问,直美他们用力点头。舞子点头回应,对着从京介背上被放下来的丰花说道:
  「你能不能跟他们两个过去?我希望能在洞窟里引起一些骚动。什么样的骚动都无所谓,爆炸系的法术也可以拿来用。我会趁着看守者往那边走的空档,和这个男生一起潜进牢里。」
  「我也要走前面。我讨厌走后面。」
  听着丰花任性的发言,舞子发出苦笑。「我也走前面。人多一些会比较妥当。」因为森安也这么说,所以绕到洞窟后面的就变成京介还有直美。
  京介和直美一起,再度走进满是草丛的道路。要是拨开草丛的声音被看守者听到,行迹败露可就不妙了,所以他们先爬到山的中段,再朝洞窟后方迈进。
  猫头鹰在某棵树上发出阴森森的啼鸣。抬头仰望天空,星星闪耀得如此神奇。京介不自觉地问着直美,舞子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你对她有意思?」
  直美笑着这么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虽然京介这么回答,不过直美还是很乐地继续说着:
  「不过我觉得啊,舞子应该是喜欢森安。森安好像喜欢静惠,只是静惠对森安好像没什么意思,有点复杂。」
  「哦…」
  「啊,看到洞窟了。」
  直美轻声说着,停下脚步。
  京介正要思考该用什么样的法术来掀起骚动,却察觉到有些异样。洞窟后方有一间小屋。盖的方式和舞子的秘密基地相似,一副快垮掉的样子。小屋有严重的闭塞现象,或许是看守者的武器造成的。
  虽然心知没时间绕路,不过京介还是走近小屋。大门上了锁,他尽量不出声地用脚一踢,木板材质的墙壁就轻松地破了一个洞。
  「哇啊,一股怪味……」
  跟在后头的直美抢先往里面偷窥。然后猛然发出惊呼,用自己的手掩着嘴。
  京介往小屋里瞧,心想是不是有老鼠。里头比舞子的秘密基地还窄,看不到半点生活用品,只有黑白夹杂的细长形物体正躺在床上。
  仔细一瞧。那是仰躺着倒下的人体。看起来白白的地方是骨头,黑色部份则是溃烂的皮肤。除了发出臭味之外,那副身躯完全没有动作。看起来像是衣服的深蓝色布料掉在附近。
  是尸体。直美用手掩着脸,呻吟似地对皱着眉的京介说道:
  「那块布跟静惠穿的衣服一模一样……」
  「静惠是——」
  京介的话就说到一半。那是舞子半年前失踪的伙伴。原来不是被关在牢里?
  无论如何,总不能这样摆着。京介用手扶着小屋的墙壁,对直美说:
  「你能不能自己回到刚刚那个地方?把舞子叫来,让她来确认一下。」
  直美点头,然后往前跑。京介听着背后传来的脚步声,试图挖开小屋的凹洞。充塞在小屋内部的空气,带着惊人的臭味直逼面前。
  直美的惊叫声在这时候传来。京介一转身,一把圆锹就抵在眼前。
  「别把小屋给拆了。」
  站在身后的是单手抓着直美,单手握着圆锹的森安。
  「我早说过了,这很容易坏,要小心啊。」

  森安背后是傍晚在石阶那边遇到的男子。丰花和舞子被他们逮到,正低着头拼命挣扎。玲洗树树枝都被拿走了。
  「把你的手杖放下吧。」
  森安用圆锹指着京介说道。表情就像在舞子的小屋碰面时一样温和,和被他捉着的直美一脸畏怯的神情完全不搭。
  虽然森安既无杀气也没有使用暴力,不过毕竟有三个人质在他们手上。京介无可奈何地将玲洗树树枝扔在脚边。就算有人要他想办法,他也想不出什么对应方法。
  「静惠也是用这根手杖造成奇妙的现象。」
  森安抬起腿,将京介的术具踢得老远。
  「我问她究竟怎么回事,她却不肯告诉我。她从以前就是这样,完全不肯听我说。枉费我总是看着她。」
  「所以你就杀了静惠?」
  舞子怒吼似地这么一问,森安缓缓摇头。
  「不是这样的,舞子。既然静惠不肯看我,我原本打算要放弃了。可是我想一直看着她,不想让她离开我的视线,所以雇了看守者。为了不让静惠一个人觉得压迫,所以对全村进行监视。」
  森安用圆锹抵着京介的下巴。因为森安边讲话边摇着圆锹,让京介掌握不到移动的时机。
  「看守者比我想像中还要优秀,只要肯出钱,他们什么都办得到。让我在这个无聊的村里可以解闷。我觉得很有趣,叫他们继续,只有静惠一个人发现是我干的,到我这里来找我。那是静惠第一次好好看着我,跟我讲话。我很高兴。」
  森安仰望夜空,轻声笑着。直美奋力挣扎,不过森安并没有松手。
  「静惠对我提出很多指责。」
  森安这么说着,朝京介又靠近一步。圆锹前端沾着变色的血和布的碎屑。
  「很可惜,我已经不记得她说了什么。一回神,静惠就已经倒在我的脚边。不过我没有杀她。将她搬到小屋的时候,还有之后好几个月,静惠都是活着的。」
  京介的视线从圆锹挪到被抓的舞子身上。舞子脸色发白地瞪着森安的背脊。有人在那里受到他人伤害致死,那块土地想必会产生闭塞。舞子身为矫正术者却没发现,应该是因为附近存在着像牢狱这样闭塞严重的地点。
  「如果只有舞子一个人在四处寻找静惠,我会放着不管,可是……」
  或许是察觉京介的视线,森安回头对舞子送上一瞥。
  「是不是帮手我不知道,有外人拿着和静惠一样的手杖出现,就让我有点焦虑。不过你们好像也没什么了不起。」
  森安回头看着京介,露出了微笑。一名站在森安背后的男子走到京介面前。男子手里拿着粗粗的木棍。
  「你要是敢抵抗,我就杀了人质。」
  男子像在配合森安的话一般挥动着木棍。脖子挨了一记闷棍,让京介有那么一瞬间失去意识。
  「京介!」
  耳边传来丰花呐喊的声音。才刚睁开眼睛,下一轮的攻击已经袭来。被人打中心窝,京介当场蹲了下去。
  舞子和直美在惊叫声中说了些什么。京介咬牙忍痛,在狭窄的视野里头集中注意力。虽然森安说了抵抗要杀掉人质,不过很明显地,要是不抵抗,所有人都会被杀。
  刚刚的攻击让京介受到超乎预期的伤害。虽然想找些什么来当武器,不过玲洗树树枝已经被踢到京介的手够不到的位置。地面杂草丛生,除了小石子之外什么也找不到。
  可以看到森安将圆锹递到男子手中。为了甩掉看守者的手。丰花在他背后挣扎得更厉害了。
  有某样东西从丰花的衣服口袋里掉了出来。那东西发出细小的声响,一路滚到蹲在地上的京介面前。
  男子的圆锹朝京介头顶挥落。京介伸手捡起防虫喷雾,对着男子与森安一阵狂喷。
  京介帮着丰花与舞子分别拿回自己的术具,然后将在场的看守者全数打倒。大概有不少除虫喷雾渗到眼睛里面,森安泪汪汪地四处逃窜,后脑勺被舞子一敲就晕倒了。
  「只要把森安抓住,看守者就不敢轻举妄动。」
  舞子低头看着倒在脚边的森安,用毫无感情的声音说着。
  「谢谢你们,已经没有什么需要帮忙了。依照约定,我带你们到村子出口。」
  京介没有回答。丰花哄着啜泣的直美。
  「能不能给我一点时间?」
  舞子盯着地面这么说着。森安在她脚边发出呻吟。丰花抬头看着舞子问道:
  「……难道,你要把那个男的……」
  舞子摇了摇头,拨着她的头发。
  「我不会对他怎样。我要让这个人活到家也没了、财产也没了、青春也没了,什么都没了,活到穷途末路,让他可以反省。而且……」
  舞子回头看着小屋,眯起眼睛。
  「静惠会死,我也有责任。要是我能早点发现……」
  「你哪有什么责任?」
  虽然直美这么说,不过舞子还是摇摇头,然后把头垂到胸前。
  「我有责任。因为我没有正确解读闭塞原因的能力,而且对森安没有半点怀疑。」
  舞子低着头半晌,然后才缓缓抬起头来,将玲洗树树枝重新握紧。
  「老是那个样子,静惠也很可怜。我想帮她做个坟墓。在做好之前,能不能在石阶下面等我?」
  虽然丰花提议要「帮忙」,不过舞子并没有点头。京介他们将舞子和直美留在那里,步下石阶。不知道是不是累了,丰花完全没跟京介说半句话。
  石阶底下有几个男生,正在踢石头玩耍。夜里的乡间小路很暗,街灯的光一点一点,孤零零地映照在脚边。
  丰花环视周遭的景色,然后侧着头。水稻在田里摇曳。小河哗啦啦地流过,森林里的树枝伸往天空。
  过了三十分钟,孩子们往回家的路上跑。直到过了一小时,舞子他们还是没有出现。就在头顶的星星开始西斜的时候,京介他们的伯父拿着手电简,出现在田间小路的另一端。「我还以为你们失踪,担心死了。」伯父笑着这么说。
  虽然被催着回家,不过丰花对伯父说「再等一下」,拉着京介的手臂爬上石阶。跨过「禁止进入」的标示,爬了十几阶就来到山顶,眼前不但没有洞窟,甚至什么都没有。辽阔的土地就只有几颗石头并排在那里。
  除了京介他们爬上来的石阶之外,没有其他的路。在安静得过了头的天空底下,就只听到猫头鹰的声音。

  隔天早上,京介和丰花在法事开始前,被派去打扫阿嬷的坟墓。这是母亲针对昨晚游荡到太晚所祭出的惩罚。
  从葬礼过后,京介他们就不曾参与纳骨或是特定节日的扫墓,根本不晓得阿嬷的墓位在村里什么地方。开口问起地点,「你不知道,昨晚却跑去那里?」伯父一脸难以置信地这么说着。阿嬷的墓地就在那座小山的山顶。问起隔壁的村落,伯父说山的另一边确实是有村落,不过同样是个很平稳,一无所有的地方。
  京介拿着清扫用具,和丰花一起走在田间小径。昨天那个欧吉桑还是站在路边,像昨天那样眺望着天空。在石阶那边让路给往下走的老婆婆。那是昨天目送巴士离开的老婆婆。一看到京介和丰花的脸,就带着笑脸打招呼。
  阿嬷的坟位在墓地的角落。最近似乎有人来扫墓,上面还供着新鲜的花。坟墓干净到似乎用不着打扫,「既然来都来了,还是扫一扫吧。」不过丰花还是用没劲的声音这么说着。从昨晚开始,丰花就一直带着搞不懂自己做了什么梦,一脸难以释怀的表情。京介的感受跟她差不多。
  丰花擦着墓碑侧面,低呼一声停下了动作。那里就跟牌位背面一样写着阿嬷的俗名。丰花朝着京介瞪大眼睛,还来不及说些什么,京介就默默摇了摇头。
  昨天的事不知是梦是幻,还是被某种力量弹到了其他时代。京介只知道这位名为舞子的少女曾经存在过。所以京介对沉睡在坟里的阿嬷无话可说。就算说了也没用,况且时间也已经过去了。
  阿嬷的坟旁有另一个又旧又小的墓。上面同样有鲜花在摇曳。「这边也扫一扫吧。」丰花看着京介这么说道。京介仰望着太阳点头。今天又要开始了,同样是很热的一天。
 楼主| 发表于 2010-11-18 18:54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小hina 于 2010-11-19 00:10 编辑

白丸子一号征服世界的故事 第二章

  虽然白丸子一号一直孤独地奋斗着,不过它也在「世界」之中找到了某样乐趣。那就是进食。人类所创造的食物有许多美食。在之前住过的小精灵村落也能取得人类的食物。大丸子母号经常以「出差」名义前往「世界」,带着不知从哪弄来的火车便当或是点心回到村里,在村里贩售。白丸子一号从小就爱上「世界」的口味。
  离开村落之后,白丸子喜欢的是现代人所发明的零食与速食。虽然同时来到「世界」的小精灵朋友们频频提醒它「不吃蔬菜营养会不均衡」,不过白丸子一号根本听不进去。
  杂货店、便利超商、「虹原汉堡」。白丸子一号主要都是在这类店面的垃圾场晃来晃去,不过曾经在某段期间,常常和某个小精灵在同样地点碰面那是个粉红色心型的小精灵,名叫桃色十号。根据小精灵的分类,桃色十号是女性。
  一问之下,桃色十号的出生地是在白丸子一号故乡附近的村落。一旦发现共通点,原本只有打个招呼的对话,就变得越来越有内容。桃色十号非常可爱,脾气也好,对食物的喜好也跟白丸子一号类似。这是名列情人候选第一名的小精灵——就在认识之后的隔天,白丸子一号对桃色十号下了如此的定义。
  就在捡垃圾变得无比快乐的某一天,桃色十号用有点不好意思的表情说着:
  「下次要不要在没有垃圾的地方碰面?」
  在那个瞬间,白丸子一号的白色身躯变得红通通的。这不就是约会的邀约?就在白丸子一号忙着扭扭捏捏的时候,桃色十号已经决定了时间地点,然后回家了。在那之后,只要看到摇头晃脑的白丸子一号,小精灵朋友们就会彼此交头接耳地说「那家伙果真营养不均衡」。
  然后,命运之约的那天来临了。白丸子一号依照桃色十号的指示前往无人的河边,在约定时间的前一个小时就先抵达。用来求婚的句子是「一起征服地球吧」。昨晚完全没睡,拼了命在练习。
  约定的时间一到,从白丸子一号背后传来了脚步声。回头一看,站在白丸子一号面前的粉红色心型小精灵,总共有十个。而这十个里头有九个是高头大马、面相凶恶的家伙,站在它们身后的,则是不知为何目光冷漠的桃色十号。
  「每天在垃圾场出现的小精灵就是你?」
  看来最凶悍粗暴的小精灵沉着声音这么问道。
  「那边可是我们的地盘。识相的话就别再出现。」
  九个小精灵的手指同时间劈啪作响。终于了解事情真相的瞬间,白丸子一号的身体整个发青。
  后来过了数不清的日子。最近小精灵朋友们在传「那边山上的野菜很好吃」的八卦,让白丸子一号终于有了反应。自己对食物的喜好慢慢出现变化,这是因为变成成熟的小精灵了吗?就连白丸子一号本人都无法提出正确的答案。
  不论发生什么事,白丸子一号还是不屈不挠、精力充沛地觅食。
 楼主| 发表于 2010-11-18 18:5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章 搜索山上的蘑菇!

  对你而言,最重要的是什么?
  某天下午的街头访问,路人被提出这样的问句。
  某个少女回答说是钱。
  某只生物回答说是野心。
  某个少年回答说完全没有。
  然后有某个人低声这么说道。
  那种东西,我已经没有了。

  光流脉矫正术者的研习课程通常是从平常日的傍晚开始。术者研习生的平均年龄大约十五岁。虽然来自名为光流脉使者的特殊一族,不过几乎都还在接受义务教育课程。基于这样的原因,研习课的时间分配是以傍晚为主。
  一条京介和双胞胎妹妹丰花,也是在位于市区的一般市立中学读完普通课程,然后再前往位于市区,一般人禁止进入的研习机构,接受一般人无法理解的课程与实务教学,过着这样的日子。虽然从中学走到研习机构的距离花不了多少时间,不过京介三不五时就是会上课迟到。不是放学后被不良少年挑衅陷入长期作战,就是放学后丰花买东西吃吃了老半天之类,每天都有不一样的理由。
  今天也是基于某种理由,京介他们没有赶上上课的时间。抵达研习机构的时候课程已经结束。

  「太过分了。参加费居然要三干圆。我要是有三千圆,平常吃的三十圆巧克力都能买一百个了。这很严重吧,所以我请他们打个折,结果居然说什么『都是固定的』,没把我当一回事。」
  丰花的眉毛一会儿上扬一会儿下垂,不甘心地对着同期研习生抱怨。丰花只要一挥手,拳头就会抵到京介的侧腹。京介叹了口气,走到丰花几步之外的位置。
  「好过分喔。」听了丰花的抱怨,留在教室里闲聊的研习生同伴露出为难的微笑。丰花频频点头,发丝晃个不停地说着:
  「很过分吧。所以我就让步啦,看是让我哥哥去扛行李或做什么都好,反正只要抵个三干圆,可以用来付参加费就好。结果那个学生会长居然说什么『一条恐怕不能用。只要有一条在场,其他学生的紧张度就会下降。不太方便让他参加这个活动。』什么叫『不太方便』?不把人家的亲人当人看,这种讲法真是没礼貌。喂,你都不生气啊?」
  京介靠在窗边点起烟,丰花把纸捏成一团丢了过去。纸团砸中额头掉在地面,京介不耐烦地低头看着。这就是今天缺课的理由,也是丰花不开心的原因。
  捡起纸团,把纸摊平,看到的是教科书大小的一张海报。纸上写着「满满的秋之味觉,蘑菇、野菜大搜索!参加费一人三干」。主办者是京介和丰花所就读的虹原东中学学生会。
  这张海报是在一周前被贴在学校走廊,好招揽人来参加。丰花超喜欢这类活动,一整个礼拜都在烦恼资金的事。京介则对这类活动漠不关心,直到今天都还不晓得有海报存在。今天是报名截止的日子,丰花将在屋顶睡觉的京介拉到学生会教室,和学生会会长展开谈判。谈判过程冗长、决裂、丰花抓狂、京介他们被赶出来。因为耗掉了这些时间,所以来不及上课。
  京介将海报丢到上课教室的垃圾桶。「人家想去想去嘛!」丰花跺起脚这么说着,地板也跟着吱嘎作响,研习生朋友们正在安慰她。除了这回的蘑菇、野菜大搜索,丰花因为费用关系放弃参加的,还有之前举办过的草莓大搜索、鱼贝大搜索。当时京介也是硬被拖去参与谈判。
  虽然觉得学生会持续不断办活动很了不起,不过京介认为丰花实在也是个怪胎。丰花总是笑嘻嘻地抢走京介的食物还有钱包,就连身份也轻轻松松地抢走。明明每天过着猎人的生活,难道搜索得还不够?京介面向窗外,同时吐出白烟与叹息。
  「说到蘑菇,你们有没有听过『梦幻蘑菇』?」
  拿点心安抚丰花的研习生用猛然想起的口吻这么说着。其他研习生异口同声地回应:
  「有啊,有听过。不过那不是假消息吗?」
  「好像是真的。术药研究部署的人说是真的。一朵蘑菇可以卖到一万圆。」
  「你们在聊什么?」
  丰花兴味盎然地喷出鼻息问道。
  研习生在聊的「梦幻蘑菇」是这么回事。这种蘑菇是高级术药的材料,长在市郊的深山里头,这种品种一年只长得出几朵,因为稀少而极有价值。再加上寻找蘑菇这件事也很困难,要说送到术药研究部门的频率,十年里头不知道有没有一次。虽然打出广告说采了蘑菇送到研究部门,研究部门这边会用一朵一万圆的价码收购,不过几乎没有人顺利采收。
  「所以啰,不论是那种蘑菇的存在,还是一朵一万圆的价码,这些全是假的……」
  「这就对啦。」
  丰花打断正要结束话题的研习生,眼睛闪耀着光芒说道:
  「蘑菇之神对我这么交代。与其交个三干圆给学生会,随随便便地渡过假日,还不如立刻出门去采『梦幻蘑菇』,可以日进斗金。神啊,感谢你。我爱蘑菇。」
  丰花朝着天花板双手合十,研习生同伴一脸困惑地看着她。京介觉得有不好的预感,正想趁机回家,丰花却在他离开之前冲了过来,抓住他的手臂。
  丰花用拧抹布般的手势抓着京介的手臂,气息紊乱地说着:
  「走吧,京介。咱们去抓住蘑菇还有希望。」
  「我不去。」
  「你再啰嗦,我就把你丢到山里变成菌丝的温床。听懂了没?目标是『梦幻香菇』三朵以上。要是有了三万,平常吃的三十圆巧克力可以买多少啊?」
  「是喔。」
  「等我们拿到钱,我再买个计算机让你算算看。好了,再拖拖拉拉下去天都要黑了,动作快。那就谢谢大家。明天见。」
  丰花用单手对研习生同伴们挥了挥,另一只手则拉着京介离开教室。
  手臂被人用力抓得很痛。这时京介心想,或许被丢在山里还比较愉快。

  要上山之前,丰花先前往术药研究部署,针对事实小心确认。
  事情是真的。收购金额一朵一万圆的事是真的。那种蘑菇完全没有毒性,吃起来也不怎么美味,不过可以抽取成份来制作治愈用的术药。部署内部有长年试行栽培,不过无法确认发芽及生长的条件,所以并没有成功。职员不耐烦地解说着,京介则呵欠连连地左耳进右耳出。不过对方拿出「梦幻蘑菇」的照片当资料时,丰花硬是强迫京介要「好好记住」,结果还是涉入了对话。
  照片中是一朵蘑菇躺在砧板上。深茶色的圆形伞面,又白又长的伞柄。这蘑菇跟菜摊上卖的玉蕈比起来稍大一些。虽然有梦幻之称,外表看来倒是没什么特征。照片后面用魔术笔写着「映着夕阳,伞面闪耀着金光」,不过这也不是蘑菇的特性,纯粹是光线反射的问题吧。
  职员对京介他们能否找到「梦幻蘑菇」似乎不抱任何期待,就只交代了「不要在山上迷路」,然后就送他们出来。对自己充满自信的丰花则已经想到该用蘑菇的钱来买些什么。
  「好期待啊。说不定我会因为采蘑菇而变成百万富翁喔。」
  丰花在雀跃的声音中往外走。
  「蘑菇可以给人带来梦想。对了,世界三大美食之一的松露也是蘑菇。发现松露的时候不是会叫猪或狗去挖?所以啰,京介你要加油,不能输给猪。」
  丰花开心地拍着京介的背。就在京介叹着气,将烟蒂丢到地面的时候。有个不知哪来的白影用飞快的速度窜到脚边。白影的真实身分是排球状的圆形物体,侧面是圆滚滚的眼睛跟嘴巴,还有小小的手脚跟翅膀。虽然看起来像玩具,不过这可是百分之百的生物,是小精灵的一种。
  名为白丸子一号的小精灵捡起京介丢掉的烟蒂,似乎知道那不是食物,嚣张地啧了一声。白丸子一号之前被人养来当打杂的,目前则是自由自在地生活着。它的野心是要征服世界,所以老是在街上闲晃。三不五时会像这样出现在研习场所,不过并不是为了实现它的野心,而是为了寻找粮食。
  丰花定神低头看着白丸子一号。白丸子一号则抬头看着丰花。或许是小精灵的生存本能察觉到了危机,白丸子一号正要落跑,丰花却用更快的速度将它白色的身躯整个抓住。丰花将白丸子一号高高举起,用黑眼珠盯着瞧,然后露出大胆的笑容。
  「你好啊,白丸子一号。不,从今天开始,你的名字就叫寻菇用猪二号。」
  不知道是不是受迫于丰花的气势,白丸子一号身躯微微颤抖地说着:
  「突然要我当二号……那一号又是谁呢……」
  丰花没有回答它的问题,捡起掉在地上的绳子,绕着白丸子一号的身躯,拉出了项圈与拉绳。
  丰花将剩下的绳子朝京介的方向递过去,不过京介默默摇头表示抗拒。京介还没搞懂自己的将来以及活着的意义。要是被冠上寻菇用猪一号的名字,感觉就离自我越来越遥远了。

  猪和狗之所以懂得寻找号称世界美食的蘑菇,是因为它们有能力辨识特殊的气味。曾经在哪边听过,这些用来采收的动物可是受过很严密的训练。京介并不知道「梦幻蘑菇」是什么味道,白丸子一号也一样。不过丰花还是拉着京介的手臂和白丸子一号的拉绳,心情愉悦地前往目的地。
  目标的那座山是海拔不高,面积也不怎么大的小山。虹原市市郊还有更大的山,如果要找蘑菇,通常会往那里去。学生会主办的活动,活动地点想必也是后者。
  虽然小山的情形如此,不过不知道是地处偏僻拒绝人类亲近,还是长久以来就是这样,树木茂密到和山的规模不成正比。无数枝枒黑压压地伸向黄昏天际的剪影,看来看去总觉得有点毛骨悚然,一大堆乌鸦呱呱乱叫在树林顶上盘旋,这一幕实在也跟愉快没什么关系。
  迅速环绕四周,找不到登山用的步道。不但没有柏油路面,甚至连半条兽径都没有。京介开始确切感受到术药研究部署的职员,为什么会提醒他们「不要迷路」,忍住了呵欠。白丸子一号抓着京介的脚,像胆小的狗狗一样抖个不停。
  丰花抬头看着山,嘀咕了一声,然后回头对京介露出微笑。
  「太棒了。你看这种气氛,不觉得好像有宝藏藏在里面?」
  「天晓得。」
  「走吧。一小时至少可以挖个十朵。换算成时薪是十万圆。一天就有二百四十万,一个月有……一年有……我搞不懂详细数字,反正很多钱就对了。」
  丰花神乎其技地进行心算,然后拉着白丸子一号,蹦蹦跳跳地走进山中。
  京介默默地叹气,然后跟在后面。缺乏干劲的有一人加上一只。另外一人则是干劲过度旺盛、兴高采烈却判断力失准。没有铺设路面的山路。日落时间将近。很可能会迷路。这些算式在脑子里盘旋。
  然后过了一个小时。事情果真被料中了。

  明明已经走了一个小时,还是没看到什么「梦幻蘑菇」,视线所及全是色泽枯燥乏味的树干,别说蘑菇,就连野菜和树果都没找着。或许是因为这个缘故,山里完全没有生物的气息,只有乌鸦阴森森的叫声从头顶传来。
  白丸子一号满身泥巴,唉声叹气地说:「我累了,我想回家」,被丰花踢到一边。不过就在嘀咕累积到第五遍的时候,丰花终于也跟着投降,说出:「我也累了,还是回家好了」。京介从一开始就累了想回家,所以毫无异议地赞成。
  既然是座小山,只要直直往下面走,应该就能走出山区。谁都会这么想,问题是山的出口却老是不出现。
  「对了,我曾经听过这样的故事。」
  白丸子一号用带着疲倦的声音说道。丰花已经放开白丸子一号的绳子,抓着京介的手臂,死皮赖脸地说着:「走路好麻烦,你拉着我走」。
  京介把丰花的手甩开,打算点烟。打火机没油了,火点不着。白丸子一号叹了口气,翅膀颤抖地自顾自说了起来……
  「就是『梦幻蜜柑』的故事。在这个世界的某座深山,有棵树会结出超级美味的蜜柑。为了寻找这棵树,全世界的蜜柑迷都跑到山上,却没有人回来。后来事实被揭穿了。山上确实有很棒的蜜柑树,不过那棵树发出的气味却会迷惑人类、致人于死。所谓的『梦幻蜜柑』是以气力放尽死在树下的尸体为养分……」
  丰花发出带着惨叫的怒斥声,再度将白丸子一号踢到一边。白色球体在周遭树干之间来回弹跳,最后撞倒一棵大树,落到地面。
  在倒地树木的另一端出现宽阔的道路。唯有那一带的树木被砍伐得干干净净,地上压得紧紧的,像是为了方便行走一般。路是通往树林深处,似乎明显导向某个地方。京介和丰花默默地四目相对。
  丰花点了点头,拉着京介的手臂,开始往路的方向走。路稍微有点下坡,掉在地面的白丸子一号,也是滚往同样的方向。
  树林前方是大约十米平方的开放空间。一间用老树树干盖成的山间小屋,外墙被夕阳整个染成了橘色。山间小屋的后方又是原始森林,路到这里也走到了尽头。
  「这里有人住吗……?」
  丰花抬头看着山间小屋,轻声嘀咕。屋里没有窗,虽然有门,但门关得紧紧的,完全听不到里面的声音。山间小屋的材料乍看之下很旧,仔细一看还真的很旧,是接近腐烂的状态。
  丰花戳着京介的背,逼他往山间小屋的方向走。
  「你去喊几声。要是有人,问他回去的路怎么走。」
  「喂,你在怕什么啊?」
  「这间山间小屋的气氛很怪嘛,好像里面会跑出什么怪东西。」
  丰花才说了这几句就想找地方躲起来。问题是周遭除了小屋之外什么也没有,结果就是躲在京介背后。两手抱着白丸子一号,或许打算「怪东西」跑出来的时候要扔过去。
  京介叹一口气,朝山间小屋走了过去。心想要是山间小屋跑出什么怪东西,那就到时候再说。
  就在和山间小屋还有几步距离的时候,京介停下脚步。在山间小屋旁边,形成阴影的地方摆着木材、塑胶垫、锯子之类的工具。锯子整理得很好,垫子也折得整整齐齐。看来山间小屋果真是有人住。
  京介原以为那些木材是材薪或业余木匠在用的材料,仔细一看却不是。这些长达一公尺、直径大约二十公分左右的圆木是斜斜直立、来回堆了好几层,呈现规则的形状。圆木的侧面长了类似植物的小东西。看起来像是蘑菇。
  「这边好像在栽培蘑菇……」
  丰花在京介背后低声说道。那细小的声音却突然化作短促的悲鸣。丰花把京介推开,扔掉白丸子一号,朝木头材料的方向跑了过去。

  「这…这个!京介,这个!你看这个!」
  丰花大声嚷嚷。京介被撞到倒在地上,慢慢撑起身子,心想是不是找到蘑菇地抬起头,背对夕阳的丰花正兴奋地挥手。
  丰花手中是她擅自采摘的一朵蘑菇。外型并不特殊,就跟放大的玉蕈差不多.不过深咖啡色的伞面部份映着夕阳,闪着金黄色的光辉。
  「这就是『梦幻蘑菇』!就栽培在这种地方啊!」
  丰花一脸兴奋地说着,很开心似地当场跳了起来。京介直起身子,往圆木的方向走。木头上面有各种蘑菇正撑开它的伞面,除了丰花手上拿的之外,迎着阳光发出金色的蘑菇就只剩下另外一朵。
  京介还没来得及看到,丰花就已经伸手采下另外一朵。京介对两手握着香菇开始旋转的丰花说道:
  「你这样乱采,会不会有问题啊?」
  「研究部门的人说过,『梦幻蘑菇』是无毒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这应该是别人栽培的吧?」
  「这么说也对。」丰花突然停下脚步说道。然后来回看着两朵蘑菇,静静地皱眉。
  「既然不是自然生长的,那就是花了力气照顾的啰。要人家转让给我们,总得付钱才行……京介,你现在有多少钱?」
  「三百圆。」
  「你还是那么穷。算了。要是对方嫌不够,那就像跟学生会会长谈判一样,让你去当苦力……」
  丰花才说到一半,山间小屋那边传来木头作响的声音。京介和丰花同时转头看着山间小屋。入口的门开着,有个男人正一脸爱困地看着这边。看他的神情,应该是在睡梦之中被外头声音吵醒。
  年纪大约三十五到三十九岁,瘦瘦的身躯披着皱巴巴的运动衫。头发乱糟糟的,胡须也放着不管,不过缓慢而带着责备之意的眼神,却让人觉得他是个严肃的人。丰花似乎认定从山间小屋跑出来的不是什么「怪东西」,朝男人的方向跑去。
  「你好。我们是来找蘑菇的善良国中生。这就是『梦幻蘑菇』吗?」
  丰花眼里闪着对善良国中生而言未免太过激动的光芒,递出手里的蘑菇。伞面迎着夕阳,再度发出金色的光芒。男子就只眨了一下眼睛,来回看着京介与丰花的脸,然后用舒缓的口吻回答。
  「是啊,你指的是『蕈类七号』似乎有人把它称之为『梦幻蘑菇』」
  「大叔,这是你种的吗?」
  「是啊,我是蕈类栽培专家。」
  「就只有这两朵?」
  「今年是两朵。『蕈类七号』每年只会长出一、两朵。」
  「很珍贵啊。」
  「是很珍贵。」
  「要是请你卖我,你会出多少价钱?」
  「这没办法定价。」
  「没办法定价?」
  「这种东西就是这样……」
  蕈类栽培专家仰望夕阳,徐徐抚摸着下颚。手指和胡子摩擦的声音,连在数公尺之外的京介都听得到。
  丰花倒吸一口气,神情紧张地大声说道:
  「既然不能卖,那能不能免费送我?」
  「请便。」
  蕈类栽培专家干脆地点头,真是叫人跌破眼镜。丰花拼命眨着眼睛,再度将「梦幻蘑菇」递到专家面前。
  「没关系吗?这可是『梦幻蘑菇』喔?」
  「你不是很想要吗?」
  「真的没关系?就这样免费送我?」
  「没关系。不过相对的……」
  专家停顿了半晌,吸着鼻水。
  「相对的,每拿走一朵蘑菇就要留下一样你最珍惜的东西来交换,用来代替现金。」
  一只乌鸦停在山间小屋屋顶,发出愚蠢的叫声。丰花的不安视线从乌鸦飘到京介身上,再从京介身上飘到自己脚边,然后重新看着专家。
  「……什么意思?」
  「就是这个意思……」
  专家用运动衫袖子抹着眼角,缓缓地说着:
  「之前想要这种蘑菇的人也是用同样方式取得。嗯,算是某种仪式吧,或者惯例。什么东西都行,只要是目前所带的东西之中对你西百最重要,而且是有形、可以放弃的。不过拜托别说最重要的是你的命,要用那边的锯子来割脖子,锯子的锯齿会受损。」
  「除了金钱和性命之外最重要的东西?」
  「对……啊,我先提醒你,要是将来要我还你,我也没办法答应。所以要慢慢的、仔细的选。」
  专家打了个喷嚏,屋顶上的乌鸦吓得飞向天空。
  丰花就这样手里拿着「梦幻蘑菇」,神情认真地开始嘀咕。用来提升财库、财运的护身符钥匙圈、零食、零食附赠的贴纸、卡片。丰花的包包里虽然乱糟糟地塞了各式各样的东西,对她本人而言可都是贵重物品。玲洗树树枝是必须随身携带的术具,无论如何都不能放弃——京介在丰花身旁打着呵欠。用不着想太久,京介很快就知道自己并没有什么重要的东西。于是和专家之间的交易就由丰花全权处理,轻轻将滚到脚边的白丸子一号踢开。
  专家踩着枯叶往前走,在长了蘑菇的木材旁边蹲下。盯着品种类似香菇的菌类,对生长情形观察了几秒,之后就徒手开始收成。在这期间,丰花还是嘀咕个没完。
  「我决定了。」
  丰花终于尖声大叫,直盯着专家。专家将蘑菇放在地上,缓缓站了起来。
  丰花带着一脸认真的表情,一手抓起白丸子一号,另一只手则紧紧揪着京介的领口。京介总觉得有种不好的预感。丰花将京介他们推到专家面前,非常干脆地说道。
  「这两个是我重要的仆人,我的重要物品就是这两个。放弃虽然可惜,不过就留在这里,用来交换两朵『梦幻蘑菇』。」
  白丸子一号发出细细的悲鸣。「我就知道。」京介在口中低语。甚至还觉得在放学后被拉到学生会教室的时候开始,今天的命运就已经注定了。
  专家盯着京介和白丸子一号看了一会,用运动衫衣角抹着手上的污垢,然后对丰花问道:
  「真的没关系?」
  丰花用力点头。
  「刚刚已经说过,真的不能退还喔?」
  丰花再次用力点头.
  「那我也拿来当仆人好了……」
  专家又点了一下头,朝着这边走了过来。「我不想再过奴隶的生活了。」白丸子一号高声哭喊着。像是为了盖过那个声音般,丰花迅速把嘴凑到京介耳边快速说道:「只要换到『梦幻蘑菇』我马上来接你们。」究竟该不该指望她?京介忍不住叹了口气。
  专家在京介他们面前停了下来。近距离一看,姿势和眼睛颜色都给人可靠的感觉,没有坏人的味道。气势的强度还不及丰花的百分之一。不过京介处在这样的立场,这种印象实在没什么好开心的。
  专家伸长了穿着运动衫的手臂,将白丸子一号和京介的领口从丰花手中接了过来。白丸子一号的惨叫越来越大声。
  「那契约就成立了……这个给你当成纪念。」
  专家这么说着,用塑胶袋装了一朵之前收成、类似香菇的蕈类交给丰花。
  「很久没把『蕈类七号』交到别人手上了,这个用来纪念。这种『蕈类九号』虽然卖不到好价钱,不过吃起来很美味。可以当晚餐吃。」
  不知道是不是为了表示它没有毒,专家同时将那种蘑菇放进嘴里。「非常感谢,大叔你人真好。」丰花笑容满面地这么回答,收下了蘑菇。专家告诉她下山的捷径,丰花脚步轻快地往前直奔。
  丰花的身影消失了,乌鸦又叫了一声。白丸子一号对着颜色开始变淡的夕阳啜泣。京介默默仰望着专家的脸。不出所料,透过领口传来的手劲十分虚弱。就在京介想要立即甩掉专家跑掉时,专家开口了。
  「最好不要。」
  专家盯着丰花离去的方向说道。
  「这座山是活的。它会听从我的指示。路会不停的在改变。那位小姐下山的路,不见得你就有办法通过。太阳很快就要下山了。原本的路也会认不清楚,要是迷路会很惨的。」
  京介盯着专家的侧脸。声音之中并没有力道,也没有半点威胁恐吓的意思。同时看起来也不像在开玩笑。
  专家放开了京介和白丸子一号,用空下来的手捡起「蕈类九号」。
  「之前也是这样,有人把宠物留下来。你要立即把我打倒然后逃走,那也是你的自由。我不会说什么要是逃走就杀了你之类的话。不过要不要等明天天亮再做?我会提供吃住。」
  专家又在嘴里放了一朵「蕈类九号」,开始往山间小屋的方向走。京介茫然地看着扭着双脚哭泣的白丸子一号。
  「啊,还有……」
  专家在走了几步的地方回头。
  「那位小姐绝对不会来接你们。」
  京介抬起头来。专家脸上有淡淡的阴影。
  「在下山时,每个人都下定决心之后要来取回,不过却没有人真的回来。」
  专家嘴角露出微弱的笑意说道:
  「事情就是这么回事……」

  不会来接你们。京介回想着专家如此斩钉截铁的用语,仰望红色的天空。意思是说天就要黑了,会找不到通往山间小屋的路,所以今天不会来接?还是从丰花的外表判断,看出她的性格里有我行我素、不负责任的倾向?算了,怎样都无所谓,京介低声说着,长长地叹了口气。要是她不来接,自己回去不就得了。
  专家告诉京介,在晚餐做好前可以自由行动。不过说归说,这幢山间小屋的四周根本什么也没有。京介打算拿种蕈类的圆木旁边的塑胶布铺在地上,躺在上头睡午觉好打发时间。白丸子一号大概哭累了,气呼呼地靠在圆木旁边睡觉。
  京介就这样躺在地上,视线移往山间小屋的方向。入口的门是半开的,可以瞄到里面。不知道是不是没有电力,里面透出蜡烛的光。入口的附近有厨房。烧柴的原始炉灶、火还有水蒸气。专家把刚摘下来的蘑菇带进山间小屋,晚餐的菜色想必就是蘑菇。
  可以看到专家在用菜刀的模样。山间小屋里头除了他之外没有别人。京介转念一想。这家伙究竟是什么来头?虽然自称蕈类栽培专家,不过为什么会独自住在这样的深山里头?说是栽培蘑菇,却没有半点做生意的样子,同时还为「梦幻蘑菇」提出奇怪的代价。虽然他身上感受不到半点张力与力量,不过看起来也不像生病。他和京介本身类似,有种十分古怪的气息。京介打着瞌睡,暂且闭上眼睛。
  他还说过这样的话,说山会遵照他的意思来改变道路。虽然没什么危机感,可疑惑却挥之不去.京介睁开眼睛,在塑胶布上面直起身子。虽然对方建议要逃可以等到明天早上再逃,问题是这么悠哉真的没问题吗?事到如今,他开始产生微微的不安。
  京介站了起来,慢慢朝山间小屋的后面走。「要逃命的话,请务必带我这柔弱的小精灵一起逃。」白丸子一号醒来如此说着,跟在他后面。
  京介在森林的前方停下脚步,放眼望去。树林深处很暗,日落前的阳光完全透不进去。虽然对黑暗并不是那么恐惧,不过要是在山里迷了路、筋疲力尽、走到倒地不起可就吃不消了。这样的路,实在难以想像丰花会自己一个人爬上来。
  用法术破坏森林,开了路之后一口气下山。虽然脑中掠过这样的想法,不过这么做铁定会带来巨大的疲劳感。京介觉得麻烦,打起呵欠。
  「你想逃跑?」
  白丸子一号侧着脏兮兮的身躯问道:
  「别留在这种地方,快点回平地吧。我还有征服世界的野心要实现哩。」
  京介并没理它。白丸子一号又自己在那边嘀咕了一会,之后就闭嘴了。一旦没人讲话,四周就陷入无边的寂静。如果要过夜,应该还不算是太糟的环境。京介这么下了结论,决定明天早上再下山。要是专家到了晚上突然变成杀人魔,拿着锯子跑来袭击——万一运气这么差,那就到时候再改变主意。
  京介正想折回塑胶布的方向,视线突然停留在森林和山间小屋之间。那一带种了花跟树,看起来像是人工种植。空间和规模都不大,差不多庭院般的大小。
  之前只顾看着森林,都没留意到庭院角落有许多巴掌大小的木片。大概是用来记录所种品种的名字。京介虽然没什么兴趣,不过心想用来杀杀时间也好,于是往木片的方向走。「说不定有埋食物。」白丸子一号也这么说着,又跟了过来。
  木片的数目接近三十片。刻在木片表面的文字也很古老,不像最近才写的。京介在成群的木片前面蹲下,凝神观望。有一个写着「高级手表(没电)」。另外一个则写着「信用卡(过期)」。旁边的木片是「柴犬小夫(衰老)」这几个褪色的字。「不是吃的。」白丸子一号这么嘀咕,当场很无趣似地又气冲冲地开始睡觉。京介把手放在膝盖上,无声地吐出一口气。
  为了交换「梦幻蘑菇」,人们必须放弃重要的东西。看样子,这里就是那些被抛弃物品的坟墓。会被埋在这里,表示这些东西的主人都没来取回。专家所言不虚。
  是不是专家立的墓碑,这点倒是让京介感到疑惑。高级手表,信用卡、某人所养的狗。木片上面所写的这些东西,对这幢山间小屋的生活以及原主之外的人,其实没有半点价值。专家也说过,这个交换制度是种惯例。专家收下自己并不想要的东西,用来交换「梦幻蘑菇」。那么最后埋葬也是惯例。在这样的深山里头,种着每年只会出现一、两朵的蘑菇——
  「没什么特殊意义。」
  听到背后的声音,京介跟着回头。专家已经不晓得在那里站了多久,搔着下巴低头往这里瞧。专家似乎看穿京介的心思,走到京介身边说道:
  「正确的讲法应该是我不懂它的意义,而不是没有意义。我只是照着前人的交代去做。」
  「什么前人?」
  「我是第十五任的蕈类栽培专家。前任和前前任就在这里。」
  专家这么说着,手指指向成群的木片。沐浴在夕阳之中的十四支木片,分别代表着从第一任到第十四任的坟墓。死因全是衰老或自然死亡。
  「所有人都没有血缘关系。我和前任也是陌生人。虽然曾经短时间一起生活,让他传授给我方法,不过也不算是师徒关系。因为有栽培指南,任何人都做得到。」
  专家陆续看着木片,继续说道:
  「要种『梦幻蘑菇』也很简单。至于山的照顾方式,只要照着指南去做就可以。生活也跟指南里所写的一样。我并不知道这是谁决定的。不过在这里的生活并不坏。或许看起来像隐士,不过如果想到城里还是可以自由外出,也可以回到原本的家。只是很快就会想回来。」
  专家弯腰将白丸子一号捡了起来,然后说道:
  「如果可以,我想让你当第十六任。」
  树林摇曳。乌鸦似乎又飞走了。
  「我觉得你很适合。」
  京介还来不及回答,专家已经开始往山间小屋的方向走。
  「晚餐已经准备好了。来吃饭吧。」

  丰花一到术药研究部门报到,「梦幻蘑菇」真的就用一朵一万圆的代价给卖掉了。
  拿到两张万圆钞时,丰花的眼睛和鼻子深处忍不住跟着发热。这不是梦。是万圆大钞。最后一次拿到是在什么时候?应该是前年过年从亲戚手里拿到红包那时。不过那一万圆却在「全副财产争夺战·新春毽子大对决」中输给姊姊,当天就被拿走了。后来就再也没拿到过。丰花用手里的万圆钞轻轻摩挲着脸颊。
  摩挲完脸颊,丰花就从研究部门飞奔而出。天已经黑了,第一颗星星在西边天际闪耀着。动作要快——丰花一阵狂奔,冲进站前的服装店。衣服类全面六折、鞋子五折、包包三折,特卖会就到今天为止。丰花在人挤人的店内拼命奋斗,将看中的物品买下。提着两手快要提不动的纸袋,丰花非常满意地从店里走了出来。两张万元钞变成了一枚五十圆硬币、三枚一圆硬币。
  满意归满意,奋斗却造成了疲劳。不论是到那边的茶店坐一下,还是随便买罐果汁,钱都不够用。丰花在路边的护栏上坐下,稍微喘口气。
  脚尖有点热热的。丰花用力打了个呵欠,今天走了不少路啊。然后她低声嘀咕着,是不是改天再去接京介他们?没人回答,好吧,于是丰花就这样自己做了决定。在丰花看来那个蕈类栽培专家应该是个好人。京介和白丸子一号应该不至于被操到过劳死才对。
  那今天还是早点回家、洗个澡、吃顿晚餐,正思考到这里,丰花想起裙子口袋里的塑胶袋。那是专家之前送给自己当作纪念、名叫「蕈类九号」的蘑菇。丰花抽出塑胶袋,脸上露出微笑。专家说把它拿来食用相当美味。专家是生吃,丰花面带笑容地开始思考要怎样去料理。
  「可以做成天妇罗……或是做成什锦饭。京介会做很多菜色。」
  丰花说着,不过却没人回答。丰花眨了几下眼睛。觉得有点空虚,不过她低声说着算了,然后直起身子。一大堆纸袋重死人了。
  「哎唷,好重……京介、白丸子一号,这些给你们拿。」
  丰花虽然发号施令,不过还是没有人回答。丰花仰望着天空,没有举步向前,觉得比之前还要空虚。
  不知道为了什么,对于陷入这种情绪的自己感到不耐烦。将塑胶袋塞进裙子口袋的时候,剩下的五十三圆掉到地上。硬币滚动的声音,听起来是前所未有的空虚。
  纸袋的绳子卡进丰花的手心。很痛。丰花静静地低头看着纸袋。在一眨眼之间,两张万圆大钞就没了。在一眨眼之间,换成这些重死人的东西。要是自己扛着这些东西走回家,铁定在到家前就会精疲力尽。
  要是有仆人在就好了。丰花再度仰望天空,紧咬着嘴唇。钱两三下就没了,可是不能没有仆人。除非自己愿意放手。
  丰花将零钱放进口袋,拖着纸袋往服装店狂奔。然后将所买的东西全数退回,捏着换回来的两万圆,这回改成往术药研究部门狂奔。

  第十六代的蕈类栽培专家。京介默默低语着,将这个字眼套入自己的未来。什么感觉也没有。不论是什么样的未来,对京介而言本来就没有半点真实感。
  在山间小屋里头,京介和专家隔着大型的木头桌子相对而坐。不出所料,桌上摆的正是加了很多蘑菇的晚餐。专家告诉丰花说很美味的「蕈类九号」也在里头。专家默不作声地动着筷子。白丸子一号气呼呼地睡着没有醒来,在桌子底下打着呼滚来滚去。京介并没有动筷子,只是茫然地思索着。为什么会选我?
  与其每天被学校课业和研习追着跑,每天过着被卷入争端的生活,活在安静的山中或许还比较轻松。这点可以理解。不过也因为这样,京介并不会特别积极地想待在这里。也不是讨厌这里,只是京介很清楚,到头来什么地方都一样。不论跑得再远,都逃不掉自己心里的那份虚无感。
  「里面没下毒,安心吃吧。」
  专家手里筷子没停地这么说着。室内处处都有蜡烛,比外面还亮。
  「指南上面有写,要用『蕈类九号』来招待继承人。」
  「喔…」
  「难不成你讨厌蘑菇?」
  「不会啊。」
  京介这么回答,然后拿起筷子。专家点了点头。
  「我就知道。你的脸上就明白写着你既没讨厌什么,也没喜欢什么。」
  就在京介抬头时,山间小屋突然猛然摇晃起来。盘子在桌面跳动,蜡烛的火苗也颤抖着。京介皱眉想着会不会是地震,这时却从外面传来剧烈的爆炸声。白丸子一号醒了过来,开始哇哇乱叫。专家直起身子,抓着四处乱跑的白丸子一号往外走。京介也跟在专家后面。
  来到山间小屋外面,京介茫然地站了一会。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有一部分森林被夷为平地,从山间小屋的前方看下去,可以看到有一条路直通山麓的位置。在那条路的正中央,丰花正握着玲洗树树枝,上气不接下气地抖动着肩膀。大概是用法术一口气劈开树林,脸上显得十分疲惫。
  丰花一看到专家,立刻挑着眉毛跑了过来。然后从口袋里抓出两朵蘑菇,奋力递到专家面前。
  「我把『梦幻蘑菇』还给你,你把我的仆人还给我。虽然你说过不能退还,不过还是请你还给我。拜托!」
  丰花深深地鞠躬,绑成一束的发丝摇来晃去,有那么一瞬间,遮住了丰花坚持的神情。
  「一旦仆人不在,我就不能尽情买东西了。这样钱再多也没用,根本是本末倒置。虽然不甘心,不过还是不能拿我重要的东西来换万圆钞。所以拜托你。」
  专家沉默着,盯着丰花和蘑菇看了一会,他这才好不容易,慢了一拍似地干脆回答:「请便。」
  「可以吗?」
  丰花抬起头来,眼睛瞪得大大的。专家点了点头。
  「就算我拒绝了,你还是会一直出现吧。我可不想让山林再受到破坏。」
  「……抱歉,我一急起来就把森林……」
  「像这种程度,一个晚上就可以修复了。说到这个,麻烦你把『蕈类九号』还给我。看样子,你应该还没吃吧?」
  听专家这么一说,丰花又往口袋里捞,将蘑菇连同塑胶袋还了回去。专家将「梦幻蘑菇」和「蕈类九号」接了过来,将白丸子一号递到丰花手里作为交换。丰花将小精灵的翅膀拉开,不晓得是不是表示快乐的意思。白丸子一号的痛苦哀号响彻云霄。
  专家朝着京介说道:
  「事情就是这样。很可惜,第十六代的事就算了,你回去吧。」
  专家从塑胶袋里拿出「蕈类九号」,放进口中。京介往丰花的方向走,不自觉地对专家说道:
  「那种蘑菇……」
  「嗯?」
  「你吃了好多,有那么好吃吗?」
  「好吃啊.」
  专家边咀嚼着边回答:
  「不但好吃,还有神奇的效用。只要吃了这个,心里在意的事就会渐渐忘记。对某些人来说是毒药,对某些人来说则是良药。」
  专家望向倒塌的森林。倒得乱七八糟的树林一点一点地站了起来,缓缓伸展着树枝。如果不是眼睛的错觉,看在京介眼中就是如此。
  「第一眼见到你我就知道,你这个人被巨大的失落感给拖着走。」
  专家这么说着:
  「然后,刚好那位小姐拿你来交换蘑菇。至于那个白白的生物,算了,就当成是附赠的,我以为让你待在这里会比较好。不过,你还是和那位小姐一起回去吧。这样绝对会比较好。」
  京介正要开口,就听到丰花呼唤的声音.京介朝丰花的方向回头,然后再度转头看着专家,不过专家已经回到小屋里了。
  第十五代蕈类栽培专家。并不是没有意义,只是搞不懂它的意义。京介一一回想着专家所说过的话。如果想到城里还是可以自由外出,也可以回到原本的家。只是很快就会想回来——
  会让人把重要的事渐渐忘记的蘑菇。这么说来,那位专家也是渐渐把某人忘记了。京介没有机会问他。山间小屋的门已经慢慢、静静地关上。
  抬头望着天空,暮色中夹杂着一丝紫红,正是今天最后一抹阳光消失的片刻。

  对你而言,最重要的是什么?
  某天下午的街头访问,路人被提出这样的问题。
  某个少女回答说是钱。
  某只生物回答说是野心。
  某个少年回答说完全没有。
  然后有某个人低声这么说道:
  那种东西,我已经没有了。
  但如果可能,我希望不要失去。
 楼主| 发表于 2010-11-18 18:54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小hina 于 2010-11-19 00:12 编辑

白丸子一号征服世界的故事 第三章

  追逐着长年以来的野心,老是东想西想的白丸子一号,某天想到一个绝佳的点子。这个点子就是将站在人类顶点的那个人打倒,然后夺取王位。不过谁是人类之王,它却不太清楚。
  由白丸子一号自行猜测,认为「说不定这个人就是大王」的候补人选有无数个。为了针对可能性一一确认,白丸子一号拿出笔还有笔记本。为了达成它的野心。今天就是用功的一天。
  第一位是住在虹原市的女国中生。头发长长的、裙子短短的,只要一走动发梢和裙摆就会摇来晃去,掀起一阵狂风。事实上她也很强悍,有股强势的气魄,是个老是虐待白丸子一号的恐怖女生。
  「不过,一定不是她。」
  白丸子一号低语着,在「大王可能人选笔记」的女国中生名字上面叉。白丸子一号知道那个女国中生总是饿着肚子,瞄着扁扁的钱包哇哇乱叫。白丸子一号心里认为,所谓的大王必须是有钱人才行。所以那个女国中生绝对不是大王。
  大王的条件之一就是有钱,第二位候补是生活在小康之家的少女。这位少女教养良好、志节高尚,总是习惯使用高价位的物品。脑袋似乎也不错,据说在光流脉使者的见习之中排名第一。不愧是拥有王者品格的少女!!
  「不过,一定不是她。」
  白丸子一号低语着,在少女的名字上面打叉。白丸子一号知道少女的动作和说话方式慢到不能再慢。白丸子一号心里认为,所谓大王必须要对随从严格下令才行。要是像那位少女那样慢吞吞地下令,谁会听她的话?所以那位少女也绝对不是大王。
  第三位是白发、带着莫名的一股威严的老年男子。白丸子一号曾经看过男子将有毒物品、爆裂物乱丢,将周遭的人卷入混乱漩涡的威胁性画面。虽然感觉不像大王,比较像恶魔,不过可以确定这是会折磨大众、不可小觑的一个人物。
  「不过,一定不是他。」
  白丸子一号低语着,在男子的名字上面打叉。白丸子一号知道那个男子曾经站着读《兴趣的毒药》这本书。兴趣。男子要用兴趣来对他人炫耀。这就表示男子还有其他正职,这名男子也不是大王。
  最后的候补是住在虹原市的男国中生。他和第一位女国中生好像是兄妹,不过妹妹把哥哥和白丸子一号同样当成「仆人」。
  那个男国中生一天到晚都在发呆,白丸子一号当初也瞧不起他,认为他是「容易征服的民众之一」。不过男国中生一脸呆滞地使出飞拳还有飞踢,力道却意想不到的强劲,还曾经把白丸子一号痛扁到圆圆的身体都变形了。
  「不过,一定不是他。」
  白丸子一号这么嘀咕,在男子的名字上面打叉。虽然因为拥有神秘攻击力而被列为候补,不过对方既阴沉、贫穷又缺乏干劲,「不符合大王印象」的这三点彻底打消了可能。所以,这个男国中生一定也不是大王。
  一回神,白丸子一号的笔记上面全是叉叉,候补人选全都没有了。什么嘛,人类现在根本就没有大王。」白丸子一号心情爽快地瘫倒在地,愉快地说道。知道自己没有敌人,白丸子一号迅速地外出用餐庆祝。今天预定要绕到中华料理店后门,去垃圾场找东西。
  就在白丸子一号幻想着迟早总会来临,征服世界的那一天,嘴里吃着剩饭的时候,后门突然有个看似厨师的人出现,抓起白丸子一号的身躯这么说道:
  「居然有全新的杏仁豆腐掉在这里。」
  天啊,人类的「世界」处处都是敌人。望着逼向眼前的菜刀,白丸子一号今天又声嘶力竭地发出了哀号。
 楼主| 发表于 2010-11-18 18:5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章 寻找色彩的人们

  「虹原市出现吸血鬼?」
  那天,在某个地方报纸的角落,刊载了如此标题的报导。
  标题的字体很夸张,不过不知道是不是篇幅的关系,报导本身却是小小一篇,稍不留神就会错过。
  「『……虹原市内发生多起手法类似的伤害事件。』」
  少女将早餐和早报摆在餐桌上,嘴里念着报导的内容。早餐菜单是土司、荷包蛋、沙拉。餐桌上准备了三人份的量。
  「『被害者身份遍及男女老幼,找不到共通点。每个都是在行走于人烟稀少的夜路遭到袭击,在陷入贫血状态时被人发现。』」
  少女在餐桌上面摆了三个杯子。
  「『被害者财物完全没有损失,除了手脚有撕裂伤之外,没有性命危险。被「偷」的只有血液?』』
  少女在杯子里一一注入牛奶,然后继续说道:
  「『目前还没抓到犯人。以年轻人为主的民众正谣传着「难不成是吸血鬼干的?」的八卦……吸血鬼?』」
  少女将摊开的报纸折好,对着餐桌另一端露出微笑。
  「好危险啊。要小心一点。是不是啊?爸、妈。」
  没有回答。

  「击退吸血鬼菜单,添加特制十字架形笋干的拉面&超级蒜味煎饺套餐」。
  一条京介看着店头迎风招展的旗帜,轻声叹了口气。
  这是位在虹原车站附近,一家小小的中华料理店。面对巴士站的窗户贴着各式各样的菜单,从一般拉面、叉烧拉面到炒饭全都套上「击退吸血鬼」的字眼。在刚刚的旗帜和菜单角落,还仔细画着一脸吃惊的吸血鬼图案。
  对于目前市区所发生的事件,这家店的店长究竟是打心底感到忧心,还是打心底感到高兴?京介再叹了一口气,有客人从店里走出。看起来像上班族的男子嘴里咬着牙签,懒洋洋地走着。实在看不出半点像是因为吃了击退菜单,于是身心都很强悍的样子。
  京介强忍着呵欠,从客人忘记关上的玻璃门走进店内。蒸腾的空气一下子就窜到鼻尖。时间是下午一点之后没多久。店内很窄,只有两张桌子加上吧台,挤满了客人。「欢迎光临。」厨房那边传来亲切而活泼的招呼声。
  「京介,这边。」
  在后面那张桌子,有个少女正拿着免洗筷在挥手。女学生穿着虹原东中学的制服,是京介的双胞胎妹妹丰花。丰花前面是一整叠的碗盘。虽然在招呼京介,丰花的双颊还是忙碌地动个不停。
  丰花后面是店内专用的公共电话。京介又叹了一口气,往桌子的方向走。樋名谷瑠瑠就坐在丰花对面,慢慢地喝汤。
  「我跟你说喔,京介。瑠瑠居然大白天就点了鱼翅汤耶。」
  丰花挑起眉毛,拉开自己身边的椅子说道。应该是叫自己「坐这边」的意思吧,京介默默地坐下。
  「虽然菜单里没有,只要说自己有钱,就可以叫店里的人做。不过她还碎碎念,说什么上面没有金粉。要抱怨就找我好啦。」
  樋名谷瑠瑠放声大笑,移动着汤匙。瑠瑠上的是和京介他们不同的其他私立中学,不过在光流脉矫正术者的研习课上,则是分到同一间教室上课。根据京介推测,她应该是碰巧在路上遇到丰花,于是共进午餐。市区内的中小学差不多从一周前就变成只有上午有课,要儿童与学生在太阳最烈的时候回家。有某部份也是针对名为「吸血鬼骚动」的伤害事件所做出的安全对策。
  就在京介打着呵欠,正要点烟的时候,店员来点餐了。在被丰花硬打电话叫出来之前,京介正在家里睡午觉。因为没食欲,正想回答「水」的时候,丰花自顾自地点了「盐味奶油拉面加煎饺」。
  「谢谢您。击退吸血鬼奶油拉面加煎饺~」
  店员精力充沛地喊着,迅速回到了厨房。厨房那边传来夹杂了回应,与正在热炒些什么的愉快声响。
  「你所谓的重要事情是什么?」
  京介对着位在斜上方墙壁的换气风扇吐出烟雾。国中的课在上午结束,之后京介就直接回家躺平,丰花在叫他起床的电话里是这么讲的。「我有很重要的事情,你现在就来车站前面的中华料理店。你要是不来,我就把你剁成饺子馅。」京介原本想睡个回笼觉不理她,不过接下来电话铃声却响个不停,让他无法成眠。最后无可奈何只好出门。
  「说到目前街上的八卦,当然是那件事啰。」
  丰花把吃光光的五目炒面空盘,推到桌子角落回答。京介拿起放在盘子对面的烟灰缸问道:
  「哪件事?」
  「当然是吸血鬼事件啰。我正在跟瑠瑠讲啊,我们就来找出那个犯人,然后把犯人赶跑。」
  「让您久等了,击退吸血鬼盐味奶油拉面加煎饺。」店员来到桌子边,然后大声说着。丰花一脸理所当然地,将店员递过来的碗与盘子接了过来。
  吸血鬼事件。正确说法应该是发生在深夜路上的连续伤害事件,这件事京介也知道。因为事件的缘故,这么讲是有点随便,不过放学时间提早,睡懒觉的时间也增加了。
  「虽然我没有对付过吸血鬼,不是很清楚,不过多点人手总是比较安心。」
  丰花把免洗筷伸到拉面碗内说:
  「所以呢,我希望京介可以来帮忙。反正你一天到晚都在睡觉,应该很闲吧?」
  「即使我们袖手旁观,警察总会想办法的。」
  京介把变短的香烟在烟灰缸中捻熄,叹了一口气。
  「而且还有正式的矫正术者在。」
  京介和丰花的所属单位名叫术者研习班。这个研习班的所属机构名为光流脉统辖管理本局,通称「本家」。目的是守护由大地网罗而来的特殊力量,并促成力量的发展。
  在本家登记有案的矫正术者,是负责针对光流脉机能不足的部份,进行修复的专门职务。机能不足的部份别名叫「闭塞」,土地要是有闭塞,因为人的恶念而形成的犯罪机率就会增加。为了避免闭塞的情形再度发生,矫正术者还得处理犯罪事件。当然,这些行动是完全瞒着一般人秘密进行。说到目前市区所发生的事件,术者有可能已经采取动作。
  「话是没错,可是他们搞了老半天,就是抓不到吸血鬼啊。」
  丰花这么说着,将面汤喝得一干二净的拉面碗咚地一声放回到桌上。丰花脸上充满了极度饱满的力量。
  「所以啰,就让我们这些未来的优秀术者大展身手吧。反正吸血鬼一定住在没什么阳光的地方,很快就能找到。只要把研习课里学到的攻击系法术使出个两、三招,轻轻松松就能把对方打倒。用来考验一下之前累积的实力,我认为也不坏。对吧,瑠瑠。你也赞成吧?」
  「对呀。」
  瑠瑠用开朗归开朗,不过似乎没那么认同的表情点头。「有北京烤鸭吗?」瑠瑠用有蕾丝的白手帕擦着嘴角,然后朝厨房的方向问道。看样子是对丰花目前所讲的事没什么兴趣,不过却对约好的地点、平民风味的中华料理店的口味有兴趣。对京介而言,两者都是可有可无。毕竟丰花并不是受到正义感与上进心的驱使,她只是随着事件报导与八卦起舞而已。基本上就跟想出击退菜单的店长没什么两样。
  「你从刚才就一直讲吸血鬼……」
  京介又点起一根烟,不置可否地问着:
  「不过,这是伤害事件吧。」
  「学校里的人都说犯人是吸血鬼,报纸也是这么写的。」
  「那只是谣传。」
  「可是,在深夜路上遇害的人是真的被取走血液啊。会取走血液的人,除了吸血鬼之外还有谁?」
  「这样讲太偏颇了。」
  「我哪有偏颇,是这种讲法比较大声,所以我就信了。你还不是很反对?该不会你就是吸血鬼吧?」
  「我可没那么好动。我之所以反对,是怕你太入戏了会很麻烦。」
  「说不定是缺德捐血业者的犯罪行为。」
  瑠瑠喝着杯里的水,缓缓地插话:
  「啊,不过没搞懂对方血型就通通袭击,这样是有点缺乏效率。那会是谁呢?会不会是养了一大堆蚊子当宠物的人干的?」
  「喂,怎么连你都讲这种没有梦想的话,这样会很泄气耶。」
  丰花不爽地皱起眉头,一口气把四个饺子塞进嘴里。京介撑着下巴,开始思考吸血鬼跟梦想有什么关系。
  这时刚刚的店员又出现了,满脸笑容地说道:
  「这是午餐时间的赠品。击退吸血鬼杏仁豆腐,三人份。」
  丰花和瑠瑠拼命鼓掌。难不成把我叫来只是为了增加甜点数量?京介这么想着,打起了呵欠。

  用餐结束时,就跟她之前所讲的一样,丰花已经对消灭吸血鬼的事完全失去干劲。不用被卷入麻烦事,对京介而言算是可喜可贺。
  有干劲的是胃部,丰花还买了外带用的烧卖。然后丰花还像在跟瑠瑠比赛那样,跑进附近的蛋糕店。似乎想起了今天是每周一次吃到饱的日子。京介则是回到家里睡回笼觉。
  梦到被成群的拉面与煎饺追杀,然后就被母亲的叫声唤醒。母亲下令要自己去买晚餐用的菜。京介用还睁不太开的眼睛望着窗外。天已经黑了,正吹着温热的风。
  「顺便去找丰花,把她带回来。」母亲还这么说。丰花无视于学校方面的交代,总是玩到天都黑了。母亲倒也不是担心她会成为下一件伤害事件的被害者,只是怕她偷懒不肯负责打扫浴室。每次只要丰花不肯负责打扫,双亲就会搬出「双胞胎有连带责任」之类莫名其妙的理论,要京介代替。京介并不喜欢事情变成这样。所以他乖乖听从母亲的命令,走向夜晚的街头.「小心吸血鬼啊。」擦身而过的邻居用开玩笑的口吻说着。
  京介边走边看母亲交给自己的购物清单,上面写着拉面还有煎饺。京介虚软无力地确信今晚一定会作恶梦。不过反正也习惯了,无所谓。

  因为提着购物袋走来走去很麻烦,京介决定在前往超市之前先找到丰花。京介往站前商店街的方向走。心想丰花跟瑠瑠说不定还待在蛋糕店里,想要挑战吃到饱直到关店为止。不过和京介的预测相反,店里并没有丰花她们的身影。「自己一个人吃了三十七个蛋糕的女生,还有硬是要求『给我用法国产的栗子泥做的栗子塔』的女国中生,这两个人才刚走。」一问店员,店员是如此回答的。
  看来是找错地方了。京介又回到商店街,在拱廊下缓缓前行。他确认购物人群中有没有丰花的身影并前进。丰花和瑠瑠不会默不作声地走路,再怎么样也会瞄到。不过在路上来回看,还是没看到丰花她们的人影。
  京介在拱廊出口停下脚步,叹了一口气。难道她又跑进哪家餐厅,正在吃些什么?明明每天摄取这么多的能量,丰花却对世界、人类没有半点贡献,总觉得很没意义。丰花摄取的热量全在瞎扯、无聊的行动、无谓的喜怒哀乐、还有痛扁京介的行为当中消耗殆尽。所以才会两三下就肚子饿。
  丰花要是有那种智慧,懂得有效率地保存体力,那么不论伤害犯还是吸血鬼全都有办法消灭。京介又叹了一口气,附近花店的店头有人出声把他叫住。那个理了光头,长得有点粗暴的少年,是名叫宫泽的同期研习生。
  「这不是双胞胎一号吗?你来得正好。有没有看到双胞胎二号跟迟钝大王?」
  宫泽用随随便便的口吻搭话,手上拿着小捆的花束。那是由浅粉红色非洲菊和满天星所组成,质感清纯的花束。「很不搭。」京介忍不住坦白说出感想,结果被人用花束往头上砸。
  「双胞胎二号和迟钝大王,到刚刚都还跟我在一起。」
  宫泽把花束扛在肩上,一脸焦躁地环顾着周遭。
  「在我买花的时候就不见了。」
  「像这种花,我觉得跟丰花和樋名谷都不搭。」
  京介这么一说,宫泽马上露出不爽的表情。
  「谁说要送她们啊。这是探病用的花束。研习课有个小林教官,你认得吗?我正在跟那两个人商量,说接下来要去采病。」
  京介敷衍地应了一声。矫正术者研习课的小林教官。似乎是负责研习结训测验的监督与计分的教官,听说从一个月前就因为生病而返家疗养。京介还无缘参与结训测验,不过至少听过这个名字。
  「探病……」
  京介又看着宫泽的花束问道。尚未绽放的非洲菊,像睡着似地低垂着头。
  「你要去小林教官那里探病?」
  「我刚刚不是说了吗?」
  「为什么这么突然?」
  「有人叫我们去啊。我跟那两个人边走边讲话,走到那个角落,有人叫住我们说『你们是研习生吧』。」
  「是小林教官?」
  「你会不会太白痴啊,双胞胎一号。返家疗养的人,哪可能在这里出现?是他的千金啦。小林教官的千金正好来买东西。」
  宫泽把花束从肩上放下,仔细整理用来包花的玻璃纸。那个手势以及讲到「千金」两个字的语气,跟宫泽本人都不太搭。
  「名字好像叫小茜。既然是教官的千金,当然跟我们一样有术者血统.十六岁,去年通过结训测验正式成为矫正术者,不过她说目前专心在照顾父亲与做家事,没有从事术者工作。是个很温柔的好女孩。」
  宫泽脸颊泛红,口中念念有词,还用手指弹着花束。
  「不过呢,你看,感觉这么优雅、温和的人,明明只差了一岁,为什么双胞胎二号跟迟钝大王就一点也不文雅?说到探病,一般不是至少要带个花束?结果呢,那两个家伙一听到小茜说『来我家喝杯茶』马上两手空空地要跟着去。那些家伙根本不是真心想探病,他们是去跟病床上的教官撒娇,目的是要对方在测验给分的时候放水。全都写在脸上了。真受不了,对小茜真是失礼。」
  「所以那把花束是要送给他女儿?」
  「对啦,白痴。研习班第一号的大白痴。我不是说了要去探病?」
  京介闪过宫泽又要打过来的攻势,问出了小林教官家里的住址。虽然去探望返家疗养的教官是身为人类的一种美德,不过要是让在家等候的母亲等太久,对精神与肉体都没有好处。京介心里很清楚,丰花之所以不够文雅,其实是因为母亲的遗传,没办法。
  问到位在市郊的地址,京介就走出商店街。宫泽对着没半个人的空间将花束递出收回、递出又收回,忙碌地做着某种练习。

  小林教官的家,位于和附近住宅区有点距离的地点,是独幢建筑。西式的大房子整个被高高的围墙围了起来。门一关上前方就是庭院,花香随着晚风飘了过来。
  京介正要伸手去按门柱上的门钤,却不自觉地停下动作。抬头去看房子的窗户,发现没有半盏灯是亮的。里面既没有东西的声音,也听不到半点人的声音。明明有人在家疗养,这样的气氛也太安静了。
  还是一条家太过吵闹,一般家庭就是这个样子?京介还是按了门钤。门钤响了,不过却没有回应。
  门钤始终沉默着,京介也默默地望着它长达一分钟。没人在家?丰花他们或许探病结束,已经回家了。名叫小茜的女孩或许又出门去了什么地方。是这样吧?京介叹了一口气,从小林家的大门退开一步。才在打呵欠,门就轻轻打开来了。门后面有个化浓妆的中年女性,正一脸狐疑地向外偷窥。女性背后是连接着玄关的前庭,有座很大的花坛。
  「你是哪位?」
  女性用小声归小声,不过还是类似质问的严肃口吻说道。质感良好的紫色上衣配上同色长裙,在浅浅的暮色中看来有点模糊。女性将身体侧向一边,毫不客气地盯着京介的脸。京介原本以为她是靠着墙壁,仔细一瞧才发现女性右边腋下夹着丁字形拐杖。虽然脚被裙子盖住看不见,不过似乎受了伤.
  「……你该不会是研习生吧?」
  女性又用语尾加强的口气这么说着。然后带着十分困扰的神情,用力叹了一口气。
  「我老公教的学生三不五时就会跑到家里来。要讨考试分数之类的。受不了,完全没想到时间问题,还有会给我们带来困扰的问题。老公也真是的,怎么可以公私不分。不是把工作带回家,就是家里的事全部不管,以为只要薪水有给就行了。而且啊……」
  「……请问一下。」
  女性的自言自语似乎会拖很久,于是京介开口发问,打算先把事情处理好。
  「是不是有其他研习生来给小林教官探病?」
  应该是教官夫人的对方揪起画得很浓的眉毛,回看着京介的脸。
  「探病?谁来探病?」
  「研习生,两个女生。其中一个是我妹妹。」
  「你会不会搞错了?今天根本没人在家。而且就算有人来探病,我也会拒绝他们会面。既然是返家疗养期间,不论是研习生还是职场的人,最好都不要出现。」
  「我听人家说,她们是在商店街遇到小林教官的女儿,然后被邀约的。」
  「你……你说什么?」
  丁字形拐杖的前端用力敲打着水泥地,夫人朝京介的方向探出身子。夫人脸上的表情像是看到错视陷阱画般惊讶。
  「小茜!!我女儿确实是个肯为父亲着想,真的很体贴的孩子。我想这是她的作风,不过我女儿在一个月前受了伤,之后就一直无法外出。小茜不可能跑去商店街的。」
  听着小林夫人烦躁的口吻,京介闭上了嘴。受伤。受了伤的女儿。撑着丁字形拐杖的夫人。京介突然想到,两人会不会是在一个月前同时遭到意外?说到这个,小林教官返家疗养似乎也是从一个月前开始的。家里有好几个人遇到不顺、自己身体又不方便的时候,遇到莫名其妙的客人,难免会变得烦躁。不过——
  不过,宫泽遇到的小茜又是谁?邀丰花和瑠瑠到自己家的教官女儿又是谁?
  「不知道方不方便,让我见一下小茜?」
  夫人把手扶在门的内侧,眯起眼睛打量着京介。
  「我看你好像有困扰,不过我身体这样,实在没办法帮忙。不好意思。」
  「别这么说……」
  「既然你也是术者研习生,那就自己去找失踪的妹妹吧。要是做不到,那就试试看去找警察。」
  门在这时用力关上。景色、夫人与花坛的模样在瞬间消失,京介只能眨着眼睛。
  京介再度从门边离开,整理目前的情况。丰花她们并没有来到小林教官的家。在商店街跟丰花她们攀谈的不是小林茜。有人假冒教官女儿的名字,试图做什么坏事。事情就是这么回事?换句话说,丰花和瑠瑠正被卷入那件坏事?京介沿着小林家的外墙走着,侧着头思索。然而究竟是谁,又是什么样的坏事?
  根据宫泽的说法,对方问丰花她们是不是研习生。对方知道丰花她们是术者研习生。能够掌握到这个情报的有研习班的人、以及研习班所属的「本家」相关人士。既然情报来源有限,当事者的身分也很快会被认出。明明知道会有这样的危险,对方为什么还要用小林茜的名字?带走丰花她们,又是为了什么目的?
  我看你好像有困扰。京介回想起夫人所讲的这句话.困扰——是啊,目前的情形是很困扰没错。京介叹了不知道是第几回的气。我只是受命来买晚餐用的东西,然后把丰花带回家。居然被迫陷入这种麻烦的情境,要把失踪的丰花给找出来。
  既然你也是术者研习生,那就自己去找失踪的妹妹吧。夫人是这么说的。不过京介并没学过找人的法术,就算要使用法术,现在也没有携带术具。要是做不到,那就试试看去找警察——这时京介突然想起之前的伤害事件。不会吧?京介下意识地低语。那些事件的被害者,全是在无人的夜路上突然遇袭。难道加害者今晚特别改变心情,在袭击别人之前还会事先告知?
  就在京介越想越觉得迷惑,准备点烟时,外墙上的猫叫了一声。停下思考拾眼一看,猫像是要逃走似地跳到围墙内侧。在厚厚的墙壁另一端传来猫不太愉快的叫声。
  在墙壁侧面大约眼睛高度的位置,开了等距离约莫拳头大小的洞。会有洞并不是因为墙壁破损,而是兼有通风作用的墙壁雕饰。即使从洞里往内窥探也看不到房屋里头,只看得到庭院里的草皮。
  在洞的另一边,草皮上头有只猫。京介正要往前走,心想没空偷窥他人庭院的时候,却留意到猫的动作。猫正看着某样掉到地面的东西,用鼻子凑过去。有个盖子打开的容器掉到地上。盖子散开,在草地上滚来滚去的正是烧卖。
  为什么这种地方会有食物?京介皱着眉头,下一瞬间就发出了细微的惊呼。受惊的猫叼了一颗烧卖,不知往哪儿跑了。京介把脸凑向墙壁,对掉在草地上的东西再度确认。丰花从中华料理店外带回家的也是烧卖。有可能只是偶然,小林家有人买了同样的东西。不过就算是这样,为什么会随便摆在庭院前面?草地上的透明容器,看起来就像有人从什么地方扔过来的。
  京介抬头看着屋子。从那个位置看不到阳台和房间的窗户,只有接近屋顶的地方有个类似换气孔的小门。门被微微拉开,从缝隙之间似乎可以看到人的脸孔。和丰花相似的脸孔正带着迫不得已的神情低头往这边看。京介凝神注视。丰花的嘴在动。虽然听不到声音,不过丰花正在传达某些句子。救、命。就在京介忍不住想回话时,丰花的脸突然消失,门从里面关上了。
  京介靠在墙上思考了一会。四周很暗,刚刚看到的是不是丰花,其实无法确定。要是看错就算了,如果真是丰花,这又代表什么意思。丰花和瑠瑠果真有来教官家?那么,夫人为什么要说谎?京介想起丰花的嘴型。救命!!她想说的是救命吧。看那种表情,总不会是说别来救我吧。
  京介本想再度回到门边,不过就在剩下几步路的地方停下脚步。他在外墙的某处找到看似后门的木门。木门上面有锁。举目四顾没半个行人。京介抓着木门的门把用力推。才推了两次,锁就轻松地开了,门也跟着打开。京介把烟灰变得很长的烟丢到脚边踩扁,再度深深地叹气。
  要是真的是自己搞错,被夫人发现控告非法入侵,到时该怎么办?也只能找个借口,说是要直接向小林教官求情,请他在测验的分数上面放水。京介这么想着,尽量不发出脚步声,踏进围墙之内。



  京介在屋子四周走动,寻找玄关之外的入口。绕了半圈之后发现庭院四处,设置了大大小小的花坛。每块土地上面都开着当季、色泽鲜丽的花朵,看起来像是拼了命要让过度寂静的房子变得热闹一点。京介突然有个疑问,究竟是谁在负责照顾花朵?花坛里完全看不到杂草。
  房子后头有个厨房用的后门。门是半开的,放了几包用塑胶袋装好的垃圾。里面则是一袋袋进行分类。家事和花坛,都是那位撑着丁字形拐杖的夫人在负责?还是除了教官夫妻与女儿小茜之外还有其他家人?京介正要踏进厨房后门,却在这时停下脚步。原本以为小林家就是三个人的家庭,三个人目前都不是健康的身体。所以才会认为就算偷偷潜入房子,只要一切顺利,说不定就能不让任何人察觉,探看楼上的情形。
  将丰花她们带走的女孩,搞不好是小茜的姊姊或妹妹。那女孩并没有受伤,当然可以外出,也可以前往商店街。就像她对宫泽说的,负责照顾家人、处理家事的就是那女孩。说不定是宫泽把她的名字听错了,听成「小茜」.
  这么一来事情就说得通了。京介将屏住的气息缓缓吐出。这下子冒用小林茜的名字进行犯罪之类的麻烦事,就没有可能了,可以稍微安心。是小茜之外的女儿,瞒着讨厌研习生来访的母亲,带着父亲的访客进来。夫人并不是对京介撒谎,纯粹只是不晓得丰花她们有来访。
  京介稍微松了一口气,从厨房后门往里面走。一进去就是厨房,在没有灯光的房间角落,电锅正冒着蒸汽。厨房的隔壁可以看到餐桌。椅子有四张,京介心想果真是四人家庭,不过却发现一件怪事。桌上随着椅子的位置摆着碗筷,但却是三人份。第四张椅子前面仿佛原本就没人使用,堆着厚厚的一叠报纸。
  不,这不算什么怪事。京介摇了摇头。小林教官正在疗养。想必不是在这里,而是在床上用餐。走出阴暗的走廊,一边的尽头是通往玄关大门,另一边则是通往二楼的阶梯。京介盯着玄关大门,想起一件事。这么说来,按门铃当时是夫人花时间来开门,不是小茜的那位健康的女儿在做什么?是不是待在听不到门铃声的地方?那都无所谓,虽然总觉得「健康的女儿」这种讲法不太妥当,不过不晓得名字也无可奈何。
  正要踏上阶梯时,京介终于察觉自己的行动没什么意义。丰花和瑠瑠不过是被教官女儿带到这里,真的只是来探病。会从外头看到丰花畏怯的神情还有唇语,全是因为京介自己起疑,才会看成那个样子。既然如此,那就不要闯空门,到房子外头等丰花她们出来不就得了?京介可不想被夫人抓到,然后又被瞪。
  就在京介准备转身之际,楼上传来人的声音。虽然相当短促,不过类似惊叫的声音听起来跟丰花很像。京介停下脚步,回头望着楼梯。用那个姿势屏息了一阵子,却什么也没听到。楼上并没有点灯,楼梯前方是一片阴暗。
  京介怀疑是自己又听错了,不过附近都没人,也无法确认。无可奈何之下只好再度走向楼梯,蹑手蹑脚地往前走。要是被人抓到就说玄关是开的,自己的目的则是来接妹妹。明明时间还不算太晚,哥哥却拼命找双胞胎的妹妹。在旁人看来是如此,或许会觉得这样的家庭过度保护,事实上却是抱持专制君主立场的母亲在背后指使。「知道怀了双胞胎的时候好高兴。因为将来可用的劳动力会变成两倍。」京介厌烦地想起之前母亲曾经这么说过。
  来到二楼,在一片黑暗的走廊上来回张望。京介是在沿着外墙稍微往前走的地方看到那扇门,门里有人长得跟丰花很像。稍微搜寻了一会儿,心想应该是距离玄关较远的房间,于是他沿着走廊往前走。走廊尽头有一扇巨大的门。
  右前方的门寂静无声地开启了。从房里轻轻悄悄地走出来的是发尾整齐、发长及肩的少女。身上穿着白色衬衫、粉红色裙子,年龄看起来就跟京介差不多。这位就是「小茜以外的健康女儿」吧。少女缓缓地对停下脚步的京介问道:
  「请问你是谁?」
  「我是一条丰花的哥哥。」
  「哦,就是来探病的研习生。也对,你跟其中一个长得好像。」
  少女微笑着静静往后退。裙摆缓缓摇曳。
  「你还特地来接她,真是爱护家人。」
  就在京介准备回答「没什么」时,这回打开的是左前方的门,撑着丁字形拐杖的夫人出现了。真是来得不巧,京介忍不住暗自啧舌。
  「妈妈。」
  少女对夫人这么说道:
  「我想要这个人的血。」
  京介皱起眉头,回望着少女。少女说出诡异的句子,用不带半点恶意的笑容凝视着母亲。妈妈,我想要这个玩具。那眼神就像讲出这句子的女童一样。
  「可以呀,小茜。」
  夫人这么回答。声音表情都很柔和,跟京介在门边所看到的表情截然不同。
  「只要是为了小茜,妈妈什么都愿意做。」
  夫人说完这句话,突然表情大变地瞪着京介,往前跨出一步。然后两手抓着丁字形拐杖用力一挥。
  夫人突如其来的行动让京介心里一惊,反应也跟着变慢。虽然重心不稳、脚底踉跄,夫人还是用丁字形拐杖的前端刺向京介。头部受到重击,几乎听到丁字形拐杖碎裂的声音。还没感觉到痛楚,意识就已经渐渐模糊。这是怎么回事。她就是小茜?疑惑在京介的脑中摇来晃去,虽然想问,从嘴巴到全身却都失去力气了。
  「妈妈,谢谢你,你总是这么帮我。」
  远远传来女儿感谢母亲的声音。声音甜美到近乎荒谬。
  「不论我讲什么,你都愿意听。真的很谢谢你。」
  在失去意识的前一秒,京介忆起少女的服装。浅粉红色的裙子配上白色衬衫。配色跟宫泽手里的花束一模一样。

  无数的光芒,浮现在黑暗之中。
  是星星。萤火虫。还是大量的蜡烛。也像祭典的灯笼。虽然有许多假想,不过全部被打叉。全都不对。悬浮的光晕有黄色、橘色、紫色、白色,颜色全都不一样。
  那究竟是什么?京介正想转头,侧脑部位却传来一阵剧痛。虽然想摸自己的头,两手却动弹不得。数不清的光晕缓缓闪烁着,对痛苦呻吟的京介视若无睹。总觉得跟那东西很像。京介等着痛楚消失并思考着。圣诞树上面的灯泡。就像那样亮晶晶的。不然就是……花坛。
  「小茜,你还想要什么?尽管说。你的伤真的不要紧吗?」
  头顶传来女子的声音。京介推开沉重的眼皮,朝着声音的方向望去。一旁就有沙发,少女和中年女性正并排坐着。中年女性侧身望着少女,恳求似地把手放在少女肩上。
  是小林教官的夫人跟女儿。京介认出她们两个,身影位在视线上方,表示京介自己正躺在床上。视线移到自己身上,整个人是双手背在身后,被绑成大字形。为什么手不能动,理由就很清楚了。脚踝也被绑着,脚边有丰花和瑠瑠的身影。丰花她们也被绳子绑着,似乎晕过去了。
  对眼睛可见的范围做确认,目前京介他们的所在位置似乎是个正方形的大房间。墙边摆了书架以及观叶植物的盆栽,应该是某人的房间。虽然没有窗,不过在墙壁较高的位置,可以看到一扇小小的门。
  「啊,你醒了。」
  沙发上的少女这么说着。京介的身体无法动弹,只能把脸转往沙发的方向。被称之为小茜的少女把手放在靠拢的双膝上,低头看着京介。
  「我会让你妹妹和她朋友平安地回家。难得哥哥也来了,就由我们全家人来欢迎你。」
  「家人……」
  「是啊。妈妈——」
  小茜看着一旁的夫人,然后用下巴朝京介斜前方比了比。
  「还有爸爸。」
  那人被放在房间中央、低矮的床上。床上的中年男子头朝沙发地躺在那里。脸颊凹陷、干涩的嘴唇半开地睡着.看来是正在疗养的小林教官,最显眼的不是气色差,而是占了头部将近一半的发炎伤口。伤口暴露在外,没有处理过的痕迹。
  「那伤口……」
  「伤势很严重吧。」
  京介才说到一半,小茜就出声打断。
  「那是他自作自受。不用理他。」
  小茜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床的另一边。
  「说到这个,你头上也有小小的伤口。虽然不严重,不过正在流血。」
  「小茜,等一下。」
  随着小茜起身,夫人也跟着直起身子。夫人的眼光就只盯着小茜,完全没看到京介。别说京介,那眼种恐怕连房里除了小茜之外还有别人都没察觉。
  「小茜,你什么都不用做。坐下。妈妈来做,小茜你受伤了……」
  夫人跨步往前,却没撑着丁字形拐杖。走没两步就拐到脚,整个倒在地上。轰然一响,让位在京介身后的丰花发出低低的呻吟。
  倒在地上的夫人用双手想要撑起身子,却两三下就撑不住。虽然不断重复这样的动作,身体撞击着地板,夫人嘴里吐出的依然只有女儿的名字。这画面太诡异,让京介只能屏息盯着夫人。
  「妈妈。」
  小茜低头看着夫人这么说道,音量近乎自言自语。
  「被爸爸妈妈卷入而受的伤,已经全好了。是你们还没好。谢谢你总是担心我,照顾我。不过你真的弄错了。」
  小茜走向放在沙发后面,高度相当高的架子。陈列在架子上的都是光晕。有红色、黄色、白色、橘色、黑色和其他颜色,架子里有十几个光晕。那是京介醒来时看到的光。她的兴趣是收集发光物体?从京介的所在位置,依然无法掌握光的真相。
  「很美吧。」
  小茜往京介这边走来。双手拿着红色的光与黑色的光。红光大约有小指头大小,黑光则大约是棒球的大小。凑近一看,小茜掌心有个小小的容器,注入容器的液体表面泛出了光芒。
  「这容器是种特别的术具。」
  小茜蹲在京介面前,将容器放在地上。
  「只要在容器里注入人血,它就会发光。」
  「血?」
  「对啊,就是血。」
  小茜在容器旁边坐下。京介盯着两种光,皱起了眉头。这个光,就算靠近也感受不到热度。
  「注入的血会发出什么样的光芒,跟血的主人有关。」
  小茜抱着膝盖,用食指指着红光说道。在光芒的反射之下,小茜的脸上微微泛起红潮。
  「看血的主人哪种属性最强,就会决定光的颜色。譬如黄色是心很温柔的颜色。这种血的人对谁都很温柔。绿色是友善强过温柔的颜色,紫色是有才华的人会有的颜色。至于红色,那是爱护家人的颜色。」
  小茜撅起嘴唇,朝着容器里的光吹气。像在吹熄生日蛋糕的蜡烛,红光迅速熄灭,小茜的脸蛋也回到了原有的颜色。
  「就算放入容器,光也不可能一直发亮。在取血之后,光的寿命大约有三天。」
  小茜拿起不再发光的容器,把它翻过来,将里头的东西倒在地上。接近黑色的液体渗入老旧地板的缝隙。一股铁锈的气味,让京介再度皱起眉头。
  「所谓的血,难道是……」
  「这是家里最后一盏红光。」
  小茜将视线挪往架子的方向,没回答京介的问题。京介也跟着望向陈列着光晕的架子。原本以为有各种颜色的光,被她这么一说,确实就是找不到红光。
  「我得再去寻找红光才行。」
  小茜把空了的容器在掌心滚来滚去,这么说道:
  「问题是根本搞不懂,什么人会是什么样的颜色。我曾经看过带着孩子的年轻母亲。人非常的温柔。不过却是黑色的光。会是什么光,从外表来看根本无法预测。譬如有人的属性会发出红光,不过要是其他颜色更强就会被抵销。还有颜色会在人的体内产生变化,所以就算是同一个人,也不见得会一直发出红光。会有看错的时候,对了,就像每天在抽奖一样。」
  小茜无声地笑了。京介抬头看着小茜说道:
  「你就是市区伤害事件的犯人?」
  「伤害事件?」
  小茜将京介所讲的话重复一遍,依旧带着诡异的微笑。
  「太夸张了。说到这个,报纸上还写说是吸血鬼干的。我不过是从路人身上要一点血,放进这个术具好确认一下颜色而已。」
  「你是教官的女儿,去年正式成为矫正术者对吧?」
  「对啊。」
  小茜眯起眼睛,望着还在持续发光的黑光容器说:
  「就因为我是术者,想使用某些法术,所以才需要人血。袭击现场的痕迹已经用法术消除,闭塞也自行处理过了,没有人知道是我做的。等事情过后,我也会消除你们的记忆,再让你们回家。」
  「我指的不是这个。」
  「你是不是要说术者做这种坏事,到时会被本家惩罚?我在研习课上已经听了很多遍,『不要伤及无辜』。」

  小茜看着京介,将指尖伸了过去。京介虽然反射性地想躲开,不过身体却不听使唤。小茜的手指在眼角摸了一下。然后迅速挪开。
  「我要教未来的术者一件事。」
  小茜看着京介沾在指尖上面的血说:
  「虽然规矩讲得那么漂亮,不过还是有术者会去伤害人类。不只术者如此,其实人人都是这样。爸妈也是,从小就这样子对待我。」
  小茜将沾血的手指放到容器里头。几秒过后,小小的光晕从容器口浮现出来。光的颜色是淡淡的蓝色,闪动的力道很微弱,是带着一丝寂寞气息的光.
  「不是红的。」
  小茜看着光低语。
  「看来你很爱护家人啊。」
  小茜失望地吐了一口气,由京介的血生出的光就熄灭了。只有其他容器的黑光还是那么明亮,近乎不祥地猛烈摇曳着。小林教官在床上咳嗽。虽然咳了蛮久,不过似乎并没有醒来。夫人还是在靠近沙发的地面呼喊女儿的名字。像是坏掉的音乐盒,声音越来越慢、越来越小声。小茜并没有回头去看父母,只是盯着光线消失的容器。
  京介用下巴抵着地面说道:
  「你的目的是什么?」
  「什么意思?」
  小茜裙摆摇曳地站了起来。绕过京介的身躯,朝丰花与瑠瑠的方向走。京介试着在绑住的手腕上使力,绳子却往皮肤里咬得更紧,根本无法解开。
  「你收集血、寻找光,是想做什么?」
  「只要用法术把带有颜色的光置人体内,就能变成符合那种颜色的性格。」
  小茜用冷冷的目光俯看丰花与瑠瑠,如此回答:
  「前阵子我为妈妈置入了会替孩子拼命着想的光。之后则是不会反对孩子的颜色。不过这样还不算爱护家人。我辛辛苦苦找来了红色,把它置入爸妈体内,颜色却太淡了,没什么效果。同样是红色,不是深红色就不行。」
  小茜在丰花和瑠瑠之间蹲下,继续说道:「这两个女生在商店街看起来相当开心。我一下子就看出她们是研习生。凡是工作的资料,爸爸通通都拿回家,所以我常常在看贴了照片的名册。脸跟名字至少都还记得。对现在的爸爸来说,这两个人大概比我跟妈妈还要重要。」
  「怎么可能……」
  「你误会了。我可不是嫉妒研习生,想对她们不利才把她们带来这里。」
  小茜背对京介,用带着笑意的声音说道:
  「我不是说过,她们看起来很开心?我以为这两人的血一定会发出友善的绿光。可是不能在商店街取血,她们又不会走到没有人的路上,只好找个理由把她们带到家里。虽然和红色相比还差得远,不过至少希望爸妈的关系可以稍好一点。结果……」
  小茜站了起来,走回到京介面前.
  「我把带她们回家的目的告诉她们,这两个人却拼命抓狂。彼此推卸责任,认为会这样都是对方的错。我不想看别人吵架,为了让她们闭嘴才把她们弄晕。」
  「你父母的关系有那么糟,让你非这么做不可?」
  「我爸爸头上的伤,还有我妈妈的脚伤,你都看到了吧?」
  小茜停下脚步,对双亲分别送上一瞥。
  「并不是发生什么暴力事件。我的父母总是彼此忽视,向对方说些讨人嫌的话。就这样。我也分不清究竟是从何时开始的。当我发现时,家里已经跟朋友的家庭不太一样,失去了笑声。虽然如此,为了顾虑爸爸的职场,邻居还有亲戚,所以没有离婚。明明不讲话,每天却还坐在同一张餐桌。一个月前的晚餐时间,妈妈又一如往常地对爸爸说些难听话。爸爸沉默地站起来,故意用力拉椅子。这是常有的事,虽然是常有的事,不过当天一定运气不佳。椅子撞到后面的餐具柜,柜子倒下来压到妈妈,妈妈的脚就断了。破掉的玻璃刺到爸爸的头。我也受了一点小伤。」
  京介又看了一下小林教官的伤,倒吸一口气。教官并不是生病而在家里疗养。那道发炎的伤口,被摆了整整一个月之久。
  「……你在做什么?」
  京介仰头看着小茜过度冷静的表情说着:
  「你该做的应该不是收集别人的血,做些奇怪的法术吧?」
  「我知道。」
  小茜凝视着发出光芒的架子答道。
  「可是,要是把爸爸的伤治好,同样的事又会再度发生。我讨厌这样。」
  「问题是你丢着不管,迟早会……」
  「爸爸会有危险。不过我觉得,就算那样也无所谓。」
  小茜用脚尖轻轻踢着放在脚边的黑光容器。
  「黑色呢,是讨厌人类的血发出的颜色。」
  小茜又踢了一下容器。黑色的光无声地晃动着。
  「你的血是不够清晰的蓝色。蓝色要是再深一点就接近灰黑色,不过还不是黑色。跟红色、黄色也差得很远。你应该不讨厌人类,不过也不会对任何人敞开心房,所以才会变成这样的颜色。在一个月前发生意外之后、我决定把这项法术用在父母身上时,我先把自己的血放进容器试试看。既然我这么担心父母的关系,我想应该可以用我身上发出的光。可惜却不能用,所以我才会加害夜间的行人。我的颜色是黑色,跟爸妈一样。」
  小茜朝容器使劲一踢。被踢翻的容器撞到教官的床脚,连同光线一起碎成粉末。容器碎片往夫人的方向飞,夫人尖声惨叫起来。
  「要不要跟我一起死?」
  小茜用冷静的嗓音说着。过了几秒,京介才发现她是在对自己讲话。
  「我想今天是最后一次收集别人的血。要是不顺利,我就收手了。可是要全家一起自杀,就我们三个人,到了那个世界不是有点寂寞?要是把你和那两个女生一起带着,说不定会不太一样。」
  「你这种奇怪的期待,让人很伤脑筋。我可不想被卷进这种事。」
  「这种事?」
  小茜重复着京介所讲的话,露出微笑。这回则是自嘲的笑意。
  「是啊。对你而言不过是『这种事』。对了,这东西是从你口袋里掉出来的。」
  一张白色纸条被扔到京介面前。是购物清单。小茜低头看着小小的纸条说着:
  「这是女人的字。是你母亲写的?」
  「那又怎样?」
  「我从来没有像这种被父母叫去买东西的经验,也没有主动叫过人家。大家只会在心里彼此嫌弃、互相抱怨,根本没有家人的样子。不过这就是我们彼此连结的方式。不知道为什么,虽然心扉整个关上了,却还是离不开。我自己在想什么,连我自己都搞不懂。」
  小茜沉默着,小林教官一直在拼命咳嗽。夫人的惨叫声已经停了下来。
  京介对茫然眺望着架上光晕的小茜说道:
  「我不懂你在想什么。」
  「我就知道。」
  「目前的我没有能力自己生活,所以跟家人住在一起。至于喜不喜欢,坦白讲我没想那么多,所以搞不懂你在想什么。」
  「我就知道。」
  「不过……」
  「不过什么?」
  「颜色会在体内产生变化,对吧?」
  小茜并没有挪开视线,京介也跟着将眼光望向架子的方向。光晕看起来,就像盛开在花坛里的花朵。
  「就算现在是黑色,总有一天会改变。」
  「你这么认为?」
  「别人的事我不清楚。」
  「呈现暧昧蓝色的人,就是会讲这种话。」
  就在小茜如此低语时,房间的门被人用力打开。飞奔进来的是同期的研习生宫泽。或许是在商店街曾经见过一次,虽然看到宫泽,小茜似乎不怎么吃惊。
  宫泽并没有望向小茜,瞪着京介恨恨地说着:「你的样子很拙耶,双胞胎一号。」
  「你真厉害,找得到这地方。」
  「这边的地址还是我告诉你的咧。」
  宫泽不耐烦地踢着地板,缩了缩他的鼻子。
  「而且有烟蒂掉在破损的后门前方,在闭塞出现之前就先察觉到异样,这才是优秀的研习生嘛。」
  「我听不太懂。」
  「算了啦,白痴。研习班天字第一号的大白痴。」
  宫泽踢了过来。
  虽然不知道宫泽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旁听,不过宫泽手中的花束早已枯萎。

  后来宫泽跟研习课联系,将小林教官一家人送回本家。
  教官夫妻被送到本家附设的医院。除了将近一个月没有处理的伤势之外,还得将之前不断施术,而变得越来越薄弱的原本性格找回来。小茜似乎会被定罪,不过受到什么样的惩罚,京介就不是很清楚。
  深夜从小林家被释放,京介只搞懂了一件事。超市已经关了,无法买晚餐用的东西。京介顺利把丰花带回家,一回到家就被母亲痛骂一顿,骂到几乎担心会给邻居带来麻烦。
  于是就这样,一条家的晚餐变成营业到深夜的中华料理店外卖。送来的是击退吸血鬼拉面还有煎饺。

  一星期过去,半个月过去,季节更替。在不知不觉之间,「伤害事件」这个字眼已经从人们嘴里与新闻报导之中消失,所有的人全都忘了这件事。这阵子中华料理店菜单所用的字眼,已经从「吸血鬼」变成「恐龙」了。因为街上正在开始谣传着市区水池出现恐龙的八卦。
  某天放学以后,丰花和瑠瑠说要「找到恐龙、拍个照片然后卖个好价钱」,硬是拉着京介走在市郊的路上。
  丰花和瑠瑠在京介前方几米的位置用相机取景,没有留意到路旁的建筑。那是平房加上小小庭院的小房屋。
  越过篱笆看到庭院,京介停下了脚步。母亲和女儿正用小小的圆锹,挖着庭院里的泥土。虽然母女之间并没有对话,不过看起来相当开心。看似父亲的人站在稍远的位置,远远注视着两人。父亲也没有讲话,不过父亲的脸色是慈祥的。
  在房子和庭院之间来了一个客人。是抱着小小花束的光头少年。少年将花束递到距离自己几公分的位置,然后再拉回到胸口,抓着脑袋,慌慌张张地一个人做着这些动作。
  少年好不容易才把花束用力递到少女面前,一家三口的脸上同时浮现出笑容。
  京介叹了一口气,开始往前走。红色的花朵在庭院角落中摇曳。
 楼主| 发表于 2010-11-18 18:55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小hina 于 2010-11-19 12:58 编辑

白丸子一号征服世界的故事 第四章

  虽然小精灵村的生活很悠闲,不过外面的「世界」可是一眨眼就过了一年。一回神就到了十二月。白丸子一号虽然被捡来的暖桌烘得暖烘烘,不过猛然想起元旦时所立下的「今年内要征服世界(尽量啦)」的目标,就赶紧来到街上。
  这天刚好是除夕夜。大马路上挤满了要去新春参拜的人群。看起来很容易征服的模样。白丸子一号暗自窃笑,不过还是被卖过年荞麦面与甜酒的店家给吸引住目光。
  白丸子一号在荞麦面店的垃圾场快乐地翻滚,很快就听到附近传来孩子的哭声。白丸子一号一抬头,就看到荞麦面店的孩子抱着膝盖正在哭泣。
  「你是谁?」
  看到白丸子一号在翻垃圾,荞麦面店的孩子带着怀疑低声发问。「我是长得像炸丸子的精灵。」白丸子一号这么回答。能够恰如其分地说出答案,都是得自母亲的教导。
  荞麦面店的孩子看来并没有怀疑,「嗯」地点头之后开始说话。
  「我们家是荞麦面店,大家都很忙。忙着准备过年的面,一直没空理我。说不定连年菜都没时间做。」
  荞麦面店的孩子说着说着又哭了起来。得来不易的晚餐突然变得辛酸起来,让白丸子一号很伤脑筋。「这个给你当点心。」把炸虾尾巴递给孩子,孩子还是哭个不停。
  白丸子一号无可奈何,只好把自己伟大的野心拿出来讲。「放心吧。」白丸子一号拍着胸脯这么说道。「最近有很厉害的小精灵要来征服世界。到时候,这个厉害的小精灵就会订定『荞麦面店要疼惜小孩、给小孩做年菜』的法律。所以你放心。」
  「那个厉害的小精灵难道是……」
  就在孩子停住泪水、睁开眼睛的时候,荞麦面店那边走出一个穿了围裙的欧巴桑,对孩子露出笑容。
  「你在这里啊?我在找你呢。店里的工作终于忙完了,来吃饭吧。接下来要做年菜还有年糕汤,你也来帮忙。」
  这时欧巴桑看到孩子面前的白丸子一号,笑意更深了。温柔的欧巴桑。胖胖的身材,让人忍不住想起人在故乡的大丸子母号。白丸子一号也报以笑意。顺利的话,说不定会被误当成孩子的朋友,可以一起享用年菜。
  欧巴桑朝着白丸子一号伸出手来,这么说着:
  「太好运啦,居然有个这么大的年糕掉在这里。」
  白丸子一号被欧巴桑抓在手中,扔到年糕汤的锅子里。白丸子一号的惨叫声配上除夕夜的钟声,合奏出一首壮丽的乐章。
  新年就这样子过了,新的岁月又开始流转。
  在达成伟大的目标之前,白丸子一号还是会持续不断地奋斗。
 楼主| 发表于 2010-11-18 18:5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五章 钟声是沉甸甸的音色!

  这是十二月三十一日的事。
  这天,一条京介从一大早就被家人关在自己家里的厨房。隔天就是元旦,他要负责做年菜。一条家是连京介在内共有五人的家庭,不过准备的料理是十二人份。因为家里有好几个人,可以若无其事地吃下好几人份。
  到了日落时分总算告一段落,这下子要来煮过年的荞麦面。荞麦面的量也是十二人份,一回神,连用来当配菜的天妇罗也炸好了。「我又不是厨师。」京介在厨房里对着冒个不停的水蒸气一直嘀咕。家人在客厅的暖桌旁休息,根本没人听见。电视里头是歌唱比赛和格斗技,影像频繁地闪烁着。
  就在夜间十一点时,京介终于做完所有煮饭的工作,倒在自己房间的地板上,双胞胎妹妹丰花就冲到房里。丰花一个人吃了四人份的过年乔麦面加上七尾炸虾,用快乐无比的表情邀他「一起去新春参拜,祈求考试合格」。不知道是因为除夕,还是能量过剩的缘故,丰花用相当于平日四倍活力的眼神发出宣言。
  京介和丰花目前是国中三年级。过完年就要考高中。除了学校的课业之外,京介他们还为名为光流脉矫正术者的特殊职业正在进行研习。在考试期间同时还有结业测验,一旦合格,就被认定为正式的矫正术者。丰花所谓的「祈求考试合格」自然指的是这两者。
  京介一大早就开始忙,实在很累,就回答她「你自己去」。反正明天又会被家人四处使唤,比方烤十二个年糕、年菜吃腻了要烤披萨之类。京介只想早点休息。不过丰花直接把上衣、围巾、随身携带术具之一玲洗树树枝扔到京介身上,要他准备外出。「再不快点,除夕夜钟声都要敲完了。」抓着京介手臂的力道也是平常的四倍。京介完全无法抵抗,就这样被拖到夜路上。
  十二月三十一日。剩下不到一小时,今年这一年就要结束。说到这个,今年是西元几年?京介仰望着夜空突然想起,不过想了也没有意义,于是叹了一口气。
  丰花拉着京介前往的是位在市区的虹原寺。这是市区之内历史最古老的寺庙,每年元旦都会涌进好几万人来参拜,这点京介也很清楚。不过真的挤在人群里倒还是第一次。京介和丰花来到虹原寺的时候参拜人潮已经挤到了门外,院里透出的光线与吵嚷声,将周遭妆点得如同白昼。
  「好多人,不愧是新春参拜。」
  丰花脸颊潮红,心情愉快地频频拉着京介的手臂。京介茫然地仰望矗立在眼前的寺庙大门。大门前是条笔直,且长达百公尺的石板路,通往正殿的方向。石板路上面挤满了人,京介连自己前面究竟有几颗人头都懒得数。四处都是穿着制服的警官在站岗,单手拿着扩音器要参拜人群好好排队。队伍很长很长,慢吞吞地移动着,每走一步都要花上好几分钟的时间。
  「拿着破魔矢在那边胡闹的,是隔壁的欧吉桑。」
  丰花远远地对着某人用力挥手。在京介他们前后左右排队的人几乎都是携家带眷。处处传来谈笑声与婴儿的哭声。寺庙某处可能有钟楼,不时响起的钟声沉沉地浸润着鼓膜。
  右手做了太多菜,痛到要像平常那样拿烟都拿不起来。京介站着站着就差点睡着,旁边却有人用力敲他的头。一睁开眼睛,丰花正脸颊涨鼓鼓地瞪着京介。
  「等一下要祈祷考试合格,睡着了会遭天谴喔。」
  「我又没事做。」
  「能做的事可多了,你看。」
  丰花又拉着京介的手臂要他看。石板路两边有一大堆摊贩,形成一幕夜市般的景象。
  有御好烧、章鱼烧、苹果饴等等。每家摊贩前面也是排了一长条人龙,整个院内广场洋溢着各种食物的香气。
  「京介,你觉不觉得不论是排队还是参拜,都要靠体力来一决胜负?」
  丰花已经锁定「焗烤马钤薯」的摊贩,兴奋地这么说着。
  「我的目标是吃遍所有店家。摄取优质能源,进行日本第一优质的新春参拜。抽签绝对会抽到日本第一的大吉。」
  丰花说着莫名其妙的话,紧紧揪着京介的上半身。耳边传来上衣口袋破掉的声音,下个瞬间,口袋里的钱包就落到了丰花手中。京介根本措手不及,丰花就已经往摊贩的方向飞奔而去,并发出「京介你在那边负责排队」的呐喊,就这样渐行渐远。
  这下子,京介更了解为什么自己会被抓来新春参拜,于是垂下肩膀。漫长的钟声跟着响起。

  排队排了大约三十分钟。队伍已经来到某个位置,可以听得到丢硬币当香油钱的声音。丰花匆忙地重复着在摊贩那边买了什么、回到队伍之中把它吃掉、然后再离开队伍的行为。京介打着不晓得是第几十回的呵欠,心想还真像是准备过冬的松鼠.不过松鼠并不是这么杂食性。丰花此时正站在京介身旁,轮流吃着拿在两边手上的巧克力香蕉还有烤乌贼。「哎呀,这不是京介和丰花吗?」
  从正殿方向折返的人群里,有人出声打着招呼。京介一下子认不出身穿华丽和服的那人是谁,原来是同期的术者研习生樋名谷瑠瑠。
  「你们好呀,今年多亏你们照顾啦。」
  瑠瑠走到京介他们面前,用力鞠躬。头上的发饰还有和服的袖子,跟着发出不规则的晃动。瑠瑠平常讲话就已经慢吞吞的,今天的声音更是拉得长长的。
  「瑠瑠,你身上有酒味耶?」
  丰花的嘴离开巧克力香蕉,鼻孔掀动地皱起眉头。瑠瑠猛然抬头,脸上明显染成桃红色,从合不拢的嘴角透出的气息,确实带着酒的气味。
  「前面有卖甜酒的摊贩。跟一般的甜酒不太一样,很好暍耶。」

  瑠瑠举起手臂,指着正殿前方。才刚做出这个动作,脚底就一阵踉跄,整个人站不稳了。瑠瑠用手里的玲洗树树枝撑着咯咯大笑起来。虽然出门时携带术具是术者研习生的基本常识,不过瑠瑠的笑声实在有点超乎常理。
  「对了对了,还有啊,扒手似乎很多。有好多人不是丢了钱包、就是丢了戒指。」
  瑠瑠整个人连同玲洗树树枝倒往介的方向。京介将瑠瑠的身体往反方向推,重新取得平衡的瑠瑠用「新年快乐」这几个字胡乱道谢。
  「所以啰,京介你们也要小心。哎呀,我想你们身上也没几个钱,就算被偷也不会怎样啦。」
  「明年也请多指教。」瑠瑠甩着和服衣袖说着离去了。队伍后面好像有人被她撞到,发出了惨叫声。
  「有扒手耶。」
  丰花目送瑠瑠的背影,啃着烤乌贼的脚。
  「人这么多,警官也顾不了吧。京介你要注意,不要发呆。不知道扒手会躲在哪里。」
  京介用叹气代替了回应。最该注意的对象,目前就站在自己隔壁。京介觉得讲了也是没用,于是默默盯着脚尖。
  突然之间,京介觉得脚边的空气晃动了一下。有个大约膝盖高度的小小身影在移动。那抹身影用眼睛跟不上的速度穿过人群,消失在某处。
  那是什么啊。京介缓缓眨动着眼睛。如果是小孩,个子也太小了。如果是参拜者带来的狗狗跑掉,那动作也太敏捷了。「京介,你看那个。」
  丰花在耳边尖声低语。京介停下思索,抬起头来。嘴角沾着巧克力的丰花用下巴示意,指往正殿方向。声音和动作都躲着周遭的人,不过事实上,在京介周遭一脸可疑的也只有丰花。
  京介望向丰花所指的方向,再度有意识地眨动眼睛。在正殿后方的暗处漂浮着蓝白色的光。
  那是受过矫正术者训练的人才有办法看到的颜色。象征大地闭塞的光。
  如果生物带有强烈的恶意,或是存在于地底的特殊力量。流脉功能低落,那片土地就会出现名为「闭塞」的待修复地点。京介与丰花想当的矫正术者,便是负责将有闭塞的土地,进行净化的专业工作。
  「距离跨年还有十五分钟……说不定是今年最后的闭塞。」
  丰花单手拿着术具,另一只手紧紧掐着京介的手腕,这么说着。通常矫正术者的研习生是在研习课出题的场所净化闭塞,然后接受评分。很少有机会是由研习生自己发现闭塞,然后加以处理。虽然机会不多,不过丰花大概认为如果成功可以拿到好成绩。丰花盯着闭塞,露出大胆的笑容。
  「我知道了,瑠瑠刚刚讲的扒手就躲在那里。」
  「天晓得。」
  「一定是这样。躲着也没用。不要把除夕夜的研习生给瞧扁了。」
  丰花又嚷着一些莫名其妙的话,拉着京介冲出队伍。
  在川流而过、叫人目眩的景色里,京介看到庙方人员撤掉正殿前方的大型看板。看板上面有图。似乎是今年所属的干支。再十五分钟就要结束的这一年是申年。
  队伍后方似乎也有争吵,有好几名警官和京介、丰花跑往不同的方向。

  绕到正殿后方,跑了好几分钟。在喧闹声和摊贩灯光完全无法到达的地方,闭塞的色泽晃动着。位在院内角落的小小建筑物,被蓝白色的光芒整个包住。
  仔细一看,那个在黑暗中,仿佛只是摆饰的建筑物做工相当精致,连屋顶与梁柱都有。建筑物旁边立着矮矮的石碑,上头写着「虹原寺宝物殿」。
  在那座宝物殿前方有两个可疑人影。人影正蹲着,在门上动些什么手脚。应该带了手电筒,浅浅的光晕让两人变得更加可疑。
  「该死的坏人,给我住手!你们玷污了用来新春参拜的神圣场所!」
  不知道是不是过年荞麦面,加上摊贩小吃的相乘效果,丰花的怒吼声达到平常的八倍。京介反射性地捣起耳朵,不过没什么效果。那两个身影肩头抖了一下,同时往这边看过来。两个都是年轻高大的男子。
  「当扒手不够,你们还想搜刮宝物殿?你们想趁警力不足的时候钻漏洞,还是逃不开我们的眼睛。我们可是明年要成为正式术者的优秀人才。」
  男子们吓了一跳,不过眼睛瞪大的时间就只有短短数秒。不知道是发现赶来的人并非警官而感到放心,还是发现眼前的国中生脑袋秀逗而觉得不爽,两名男子用鼻子哼了一声,站了起来。
  「这两个脸长得一样的小鬼是想干嘛。你们说谁是扒手?」
  「算了,你们在玩警察抓小偷是吧?别玩了,小朋友赶快回家睡觉。然后等着领红包。咱们的红包可是宝物殿的宝物啊。」
  男子们发出笑声,丰花的脸颊嘟得越来越高。要是没帮父亲搥背搥个七万下、连续赞美盛装的母亲长达八小时以上,在一条家可是领不到红包的。就算幸运领到了,那数目够不够买一条烟,都还值得商榷。
  「坏人!我罚你们要代替我帮爸爸搥背!」
  丰花高喊一声,同时紧紧握住玲洗树树枝。
  「认命吧,搥背这字眼可不像字面上那么可爱。我爸爸的脂肪加上肌肉可是相当惊人,让你知道靠着劳力赚钱也是有尊严的。」
  「那你就知道了?」京介很想这么问,不过嫌麻烦,所以就闭上嘴了。丰花已经从京介身旁穿过,朝着小偷两人组狂奔。
  「怎么办?」男子们也是一脸麻烦的神情,彼此交头接耳。「稍微威胁她一下,OK吧?」一个这么说着,另一个跟着点头。然后两人同时将藏在背后的武器递到丰花面前,那是两把菜刀。
  丰花突然停下动作,慌慌张张地跑了回来。然后绕到京介身后,将京介的身躯推到男子面前。
  「不过是厨房用的菜刀,有什么好怕?京介两三下就能把它弄断。」
  丰花整个人躲在京介背后,高声嚷嚷:
  「京介,你今年整年都在跟不良少年打架,刚好趁机悔改。当场立下新年的誓言,说从今以后自己的能力都要用来消灭坏人。这样神明就会感动,让你考试合格。」
  丰花将京介一步又一步地往前推,像是镇暴部队在高举盾牌前进。男子们的菜刀逐渐往京介面前逼近。「快把他们干掉。」小偷双人组面面相觑地这么说着,然后开始走近。
  就在京介叹着气准备应战时,他盯着菜刀刀尖皱起眉头。菜刀——那是厨房用的一般菜刀。一股莫名的寒气爬上背脊,京介的右臂跟着僵硬。
  从一大早就被关在厨房拼命做菜。京介想起自己泡在水蒸气里的模样,发出低吟。做菜。是啊,一直握着菜刀,所以右手在痛。京介摇摇头,开始沮丧起来。今天不想再看到菜刀了,别再拿菜刀出来吧。钟声远远传来,让京介的疲劳显得更加沉重。京介不知不觉地全身失去力气,丰花则是高声呐喊:「喂,你在干嘛啊~」。
  「现在叫救命也来不及了。警官正在忙着疏散人群。」
  男子的脚步声已经近在耳边。

  「大家在这里做什么啊?」
  慢吞吞的嗓音打乱了宝物殿周遭紧绷的空气。京介缓缓抬头。丰花摇晃着京介的手也停了下来,瞪大眼睛盯着闯入者。
  「你还没回家?」
  「怎么可以回家?今晚是一年一次的除夕夜咧。要是有两次可就惨啦。」
  瑠瑠从正殿方向出现,以比刚刚更红的脸甩着和服的衣袖。从瑠瑠那儿飘过来的酒气让京介的意识有点紧绷。警官没来,倒是来了个酒鬼。
  男子们似乎不耐烦地说着又有怪家伙冒出来,瑠瑠则对他们说着「你好。」然后用力点头。
  「你们在玩,我也要加入喔。我是千金大小姐,要是酒还没醒就回家,会被家里的人骂。说不定红包数目还会变少。从五十万变成四十万,那可就麻烦了。」
  「别胡闹了!」小偷双人组及不知为何也跟着怒吼的丰花同时大叫。瑠瑠大笑,然后「嘿咻」一声举起玲洗树树枝。
  「我没有胡闹,我可是第一名的研习生。」
  「这个酒鬼,拿一根木棍就想挡住咱们的菜刀?」
  「流动吧,驰骋大地的光辉女神!」
  瑠瑠满脸笑意,慢吞吞地诵唱咒语:
  「风压从丑位向羊位增幅,将前方目标轻度粉碎,沉于戌位!」
  咒语的末尾还加入了咯咯咯的笑声。京介叹了一口气,无可奈何地拉着丰花的手臂当场趴下。
  术具前端产生了强风,将小偷双人组吹到遥远的远方。强风同时袭向宝物殿,将坚固的大门连同洋锁整个粉碎。丰花似乎在呐喊些什么,不过被风声刮得听不见。
  风停了,钟声也回来了。钟声的余音一消失,周围就陷入了寂静。京介站起身来,拍着上衣沾到的碎屑。暴风席卷院内的时间只有短短十几秒。看样子,并没有人从正殿的方向跑来。
  不知道是不是乐过头了。瑠瑠的笑声变得更大声,踉踉跄跄地顺着原路又走了回去。「新年快乐。」然后她频频回头挥手,丰花则是一脸茫然地挥手回应。
  「宝物殿不能用法术修复……」
  丰花缓缓站了起来,望着半倒的建筑。这时京介发现一件事。小偷虽然消失了,闭塞的光却没消失。在一眼就能望穿的宝物殿深处,蓝白色的光明显地摇曳着。
  「是谁在里面?」
  丰花似乎也发现了,朝着里头尖声大叫。突然之间,里头传来某种东西垮掉的声音,以及类似惨叫的细小声音。京介拾起男子们掉落的手电筒,照着毁坏的大门前方。光线照到的有佛像、底座,以及在其他身份不明的「宝物」之间移动的身影。影子跟布娃娃差不多大小,一见到京介他们就害怕似地颤抖着。是一只小动物。
  「猴子……?」
  丰花一看到它的模样就低声嘀咕,那只动物也「吱吱」地迅速叫了一声。
  「为什么猴子会出现在这种地方?」

  丰花步入宝物殿内部,把手伸向猴子。猴子虽然拼命挣扎,还是三两下就被丰花抓住尾巴。两只小小的手似乎抱满了什么,无法随心所欲地行动。
  「请饶命~吱~」
  猴子两眼含泪,来回看着京介与丰花的脸。
  「今年就到今天结束。请饶我一命~吱~」
  猴子会讲话,京介和丰花同时这么低语,猴子却高声抗议说「我才不是猴子」。
  「虽然外表看起来跟猴子很像,不过我可是货真价实的一种小精灵。名叫『干支九号』~吱。」
  「你是小精灵?」
  丰花眨着眼睛。小精灵是某种生物的名称,在古早时期的日本曾经有很多。现在不但数量很少,而且几乎不会在人前露面。有一只三不五时会在京介、丰花面前出现,不过名叫白丸子一号的小精灵,长的是类似排球的形状。
  「喔,还有长得跟猴子很像的啊。」
  丰花发出感想,很稀罕似地拉着猴子的尾巴。干支九号「吱~」地大叫,两手抱住的东西也跟着掉到了地上。
  猴子掉的东西滚到京介脚边。京介盯着那些东西,忍不住感到疑惑。皮制的、塑胶制的、还有口金包,各式各样的钱包总共有十几个。还有几个形形色色的戒指和高级首饰。这些东西别说猴子,就连非人类的小精灵拿着都有点不太适合。干支九号从丰花手里逃出来,动作慌张地收好那些,一旦和京介四目相对,就神情加倍慌张地错开它的视线。
  「难道……」
  丰花这么说着,再度捉起干支九号的尾巴。干支九号吱吱叫着,才刚捡起的钱包又掉到地上。
  「在人群里当扒手的就是你?」
  京介回想起他在队伍里看到的可疑身影。高度还不到人类膝盖的小小身影。跟眼前的干支九号差不多大小。
  干支九号「呜吱~」地发出悲鸣,用泪汪汪的眼睛仰望着丰花。
  「所以我才求你饶了我~吱。今天是除夕夜~吱。」
  「那又怎样,根本不算理由。你就是造成闭塞的原因吧?」
  丰花挑起眉毛,将拳头塞进干支九号的嘴里。京介光看就觉得头盖骨发疼,朝着丰花的方向倒退一步。
  「反正你跟白丸子一号是一伙的,也想征服世界。个个都是一肚子坏水,被抓包了还想装傻。」
  「不是这样的~吱~我的同伴没有那么大的野心~」
  干支九号在丰花手里挣扎,拼了死命地回答。它的嘴整个拉开到耳边,下巴简直都快要掉了。
  「我们是由十二只小精灵所组成的『干支大队』负责持续进行活动。我们没有要征服世界~吱~」
  「那是什么鬼名字啊?」
  丰花把拳头从干支九号嘴里拔出来,眯起了眼睛。干支九号「啊啊啊」地摸着下巴,微微吐气之后说道:
  『干支大队』的成员,个个都有类似十二生肖的外表。我们是每年派一个成员来进行活动的轮班制,和那一年生肖长得很像的小精灵,会在虹原市停留一整年~吱。」
  「对了,今年是猴年。」
  听了丰花的话,干支九号点了点头,用猴子般的动作抓了抓屁股。
  「你们停留在市区,进行什么样的活动?不是当扒手?」
  「这个嘛……」
  干支九号将两手食指相碰,用含糊的口吻回答:
  「……外表看起来,我们就跟十二生肖长得一模一样。所以那一年会特别受到人们欢迎,被人们疼爱。只要在路上闲晃,就能得到食物跟赏钱。换句话说……」
  「换句话说,你们的组织根本就是自甘堕落的诈骗集团。」
  丰花又拉了拉它的尾巴,「我们才不是诈骗,我们只是引导他们产生误会~吱~」干支九号在惨叫中这么回答。
  「那这些钱包还有贵重物品,是怎么来的?」
  京介捡起地上的赃物,对干支九号问道。光听字面上的意思,会以为他们的活动是靠人类赏赐,完全属于被动的角色。不过偷偷潜入人群夺取金饰的行为,实在怎么样也说不过去。
  「这个嘛……」
  干支九号吸着鼻涕,瞄着京介手里的钱包说着:
  「今天是除夕夜,今年负责当班的我今天就要收工。一整年的工作结束,我们就要带着当年的收获回到本部。可是我从今年的元旦到今天其实都在打瞌睡,完全没有进行活动~吱。」
  「实在太散漫了,跟京介差不多。」丰花发表她的感想,京介则是直接摇头。京介也很想睡个一整年,可惜周遭有一堆人反对。和自己相比,这个长得像猴子的小精灵还比较幸运。
  「既然没有活动,收获就是零~吱。」
  干支九号垂着小小的肩膀,继续说着:
  「要是两手空空地回去,其他同伴会生气。尤其是明年当班的『干支十号』那个鸟嘴攻击超痛的~吱。所以看到这间寺庙的人群……我就起了坏念头。」
  干支九号的眼里流出了眼泪。
  「对不起。我没有恶意~吱。我只是不想惹大家生气,然后被赶出去。到时候,我就不能再来人间了。我们很喜欢人类。人类很好心,又很容易误会.我虽然当了扒手,还是没办法直接回去,不知道该怎么办,才会躲在这里烦恼~吱。」
  丰花一脸正经地放开干支九号的尾巴,将它放回地面。不知道是不是太懂得心里寂寞、痛苦的那种感觉,在京介眼里看来,丰花的手势充满了同情心。
  「我明白你的苦衷。」
  丰花在干支九号面前蹲下,如此说着。她把贵重物品从京介手里接过来,递到干支九号面前。
  「既然你明白当扒手是错的,那就赶快拿去还。每个来新春参拜的人都有各自的愿望,要是没有香油钱,一定很伤脑筋。」
  「我明白,真的很对不起~吱。」
  「至于你的收获,我再帮你想办法……东西不多就是了。」
  丰花从自己口袋里拿出钱包,对着干支九号点头。
  「猴子应该吃香蕉吧。摊贩卖的巧克力香蕉非常好吃。就买那个可以吗?」
  「非常感谢。我喜欢香蕉~吱。」
  干支九号眼里,滚出了目前为止最大颗的眼泪。
  「原本以为是很糟糕的除夕夜,现在的我却非常幸福。能在一年的最后时刻遇到这么亲切的人。」
  「傻瓜,真的幸福就不要哭。」
  丰花和干支九号紧紧拥抱。
  「那是我的钱包。」京介的低语似乎没有人听见。

  京介和丰花将抱着巧克力香蕉的干支九号夹在中间,回到正殿。跟京介他们脱队之前相比,参拜者的队伍膨胀了将近一倍。人们的笑声、除夕夜的钟声、警官吹哨子的声音,让京介几乎听不到丰花呼喊的声音。成群的年轻人随着时钟秒针高声呼喊跨年的倒数。「再过一分钟就是新年啦。」丰花似乎是这么说的。
  「那就再会了~吱。」
  干支九号在大排长龙的摊贩前停下脚步,抬头望着京介他们。伸出小小的手想要握手。虽然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不过京介还是默默地握住猴子的手。
  「你说活动是一年一次的换班制。」
  丰花握着干支九号的手说道:
  「下次当班的时候,你会再来城里吧?」
  「当然会。虽然是十几年后的事,不过我会从现在开始修行,希望到时可以有很多收获。」
  干支九号这么说着,脑袋和巧克力同时跟着晃动。京介虽然有点疑问,不晓得什么叫修行,不过他并没有提问。
  「下一个猴年?到时我和京介是——二十七岁。」
  丰花仰望夜空,感叹似地说着:
  「到时候,我们是在干嘛呢。应该是以术者身份出人头地,拿到不得了的薪水,住在超大的豪宅里吧。」
  希望我在那房子里不是当奴才,京介在心底这么许愿。
  「那就下一次的猴年再会了~吱。」
  就在干支九号用力说出这句话时。
  倒数的声音数到「1」,不知道是谁手滑,爆竹的声音跟着响起。钟声响了,人潮熙熙攘攘,呐喊声来到「0」。同一时间,干支九号背后的摊贩突然发生爆炸。
  人们的欢笑声转为悲鸣。丰花和京介的身躯被强风这么一弹,原本和干支九号交握的手松了开来。干支九号乘着从摊贩那边喷出的筋斗云,小小的身躯飞上了星星闪烁的天空。猴子拼命挥舞着巧克力香蕉的身影越变越小,终于失去踪影。
  「它走了……」
  丰花紧紧抓着京介说道。
  「下一个猴年。」
  「是啊。」
  「不知道能不能见得到面。」
  「是啊。」
  「我们也要加油,不能输给它。」
  「钱包还来。」
  「别说这个了,刚刚的爆炸是怎么回事?」
  丰花推开京介,回头看着摊贩的方向。京介按摩着被人撞到的肩膀,同样望着正在冒白烟的摊贩。有「甜酒」字样的布帘,在暴风残骸中缓缓摇曳。
  摊贩旁边有个身穿白色围裙的老年男子,不慌不忙地发出「哎呀哎呀」的声音,望着锅子里头。京介认得这个头发和胡子全都发白的男子。那是专业术药的前任教官宇津木。
  「哎呀,这不是Mr.一条还有Ms.一条吗?你们好啊。」
  宇津木搅拌着锅里的东西,一认出京介和丰花就优雅地举手招呼。看他的表情,似乎对刚刚的爆炸、倒在摊贩四周的客人以及飞奔过来的警官毫不在意。
  「宇津木教官……你在做什么?」
  丰花表情扭曲地这么发问,「你也看到了,就是岁末年初的副业啰。」宇津木则是坦荡荡地挺着身穿围裙的胸膛说着:
  「我在卖甜酒,想要对社会有点贡献或是学习社会经验。我只是在甜酒里头顺便加了各种术药,想要振奋人心……新的术药『旋风爆裂·恭贺新年模式』似乎威力太强了。」
  「涉嫌持有爆裂物,带走。」警官包围了摊贩,将宇津木以这种说法给逮捕了。「我只是在卖甜酒啊。」宇津木平静地这么回答,却被警官拉着,消失在京介他们面前。
  「真是吵吵闹闹的新年。」
  丰花自顾自地低声说着,朝着京介露出笑容。
  「来吧,我们还没有拜拜。我们也来重新排队。」
  丰花抓着京介的钱包往前飞奔。
  就在京介无可奈何、打算跟在后面时,小腿肚附近传来微微的刺痛,让京介停下脚步。京介缓缓回头,脚边有只长得像鸡的生物。「给我一点东西。」生物这么说着,用长长的鸟嘴啄着京介的脚。
  京介静静地,叹出他今年的第一口气。
 楼主| 发表于 2010-11-18 18:55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小hina 于 2010-11-19 13:00 编辑

  前几天,进行了几乎暌违六年的大扫除与更动室内布置,将房间变成一个理想的空间。我本来就喜欢简单清爽的房间,不过六年前离开家,成为社会人士,天天过着无暇自顾的生活,一回神,我的住处已经变成和理想颇有差距的空间。于是下定决心要让房间再度回到理想状态,在下雪的日子迅速动手。
  为了要自己一个人住而从老家带过来的床,是姊姊给我的。那张床床头有花朵图案、又大又厚的床头板,根本就是「公主风」的物品。床本身倒是坚固又好用……之前一直怀着别扭的感觉在用,这回趁机拆了这个公主风的床头板。
  仔细观察接合部份,床头板不是用螺丝,而是用螺栓固定。我马上跑到店里买了螺丝起子。我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用到螺丝起子,没想到却用得相当顺手。后来我把板子给拆了,「公主风」的床就变成清爽的「商务旅馆风」。对啦对啦,我就是爱这个调调,我又不是公主,之前的别扭感不见了,从那天之后变得更加好睡。公主想必不会用螺丝起子。
  接下来我把另一样「感觉怪怪」的,有别扭感的椅子换掉,另外买了新的。之前的椅子是买桌子时自己附赠的,修了好几遍椅背还是歪的,有点麻烦。而且这张椅子没有扶手。
  扶手是我向往的物品。原因很简单,公司里只有大人物的椅子才有扶手。我想在自己家里坐坐看有扶手的椅子。我在心里嘀咕了很久,正好碰到这个机会。「椅背歪歪先生」就这样劳苦功高地退休,买了「椅背牢靠先生」。当然有扶手。突然想到,工作时要用两手打键盘,不太用得到扶手,不过还是很高兴。我想坐自己喜欢的椅子,这样就会想工作,或许想得太单纯,不过还是产生了正面的循环。
  接下来的别扭感是出在衣柜里头。它已经成了「有衣服、有书,什么都有」的地方,变成谜一般的空间。我把东西全挖出来,打扫干净,最后跑出一张纸。上面有人的签名。还写了「送给椎野同学」。名字不是什么名人。我困惑了一会,好不容易才想起来。那是高中时期,同年级同学父亲的签名。
  高中时期,地方电视台重播了某部卡通。那是我从小学时期就很喜欢的节目。我基于怀念天天看,某一天还把这个节目介绍给高中时期坐在隔壁的同学。内容是这样,敌方的大魔王很厉害,本名是〇〇××之类。
  当时坐在隔壁的同学突然这么说:
  「那个敌人和我爸爸同名同姓。」
  我对这个意想不到的偶然兴奋不已,不自觉就拜托那个同学。
  「能不能请你父亲帮我签名?」
  那人的父亲不过是和敌方大魔王同名同姓,绝对不是大魔王本人。现在想想,那样拜托人家真是又蠢又给人家找麻烦,值得反省,不过隔壁同学却很干脆地点头说「好啊」。对方的父亲也爽快地答应,还特地练习过,然后帮我签名。我就一直把它留着,虽然没什么特殊意义。我把这张纸小心地摆在「宝物盒」里头。
  各位现在住的是什么样的房间?周遭有哪些心爱的东西,又有哪些宝物?
  我想每个人一定有他自己喜欢与珍惜的物品,所谓可以放松的空间,对每个人都有不同的定义。不过只要想到这些不同的人,房间里头都有我写的书,我就忍不住雀跃起来。
  之前讲的大扫除,最后我把桌上整理得既清爽又干净,摆上一整套《打工魔法师》。想到这回又要多了一本,自己就相当开心。
  这是短篇的第三本,要是大家喜欢,那我真是非常荣幸。非常感谢各位长期以来的支持。
  最后要说的是角川书店的主藤先生、插画家原田たけひと、所有参与出版工作的相关人士,这回还是多亏大家帮忙。非常感激。
  那就期待在下一次,长篇版的第八集再会了。

                      椎野美由贵
  追记 预定二〇〇五年七月八日发售的新杂志《Beans A》中,由佐伯淳一先生负责作画的《打工魔法师》漫画版要推出了,真是感谢各位。
  前几天我拜读了连载第一回的分镜,当时揪成一团的肚子到现在还是揪成一团。希望各位都能看看。
发表于 2010-11-18 19:53 | 显示全部楼层
祝贺铃音第一次录书
这本也已经第十卷了 需要补了。。
发表于 2010-11-18 20:05 | 显示全部楼层
打工魔法师是好久之前看过了,怀念啊- -
前面的剧情突然想起来了= =
发表于 2010-11-18 20:06 | 显示全部楼层
录入辛苦了lz,像男主这样的人生还是不要的好啊!
发表于 2010-11-18 21:05 | 显示全部楼层
卧了个擦....
副标题居然就一副不吉利的样子
发表于 2010-11-18 21:29 | 显示全部楼层
纯粹的支持一下吧,蛮怀念的老东西
发表于 2010-11-18 21:55 | 显示全部楼层
最近刚看完9卷`现在就录入10了`看到那个X真感动
发表于 2010-11-18 22:29 | 显示全部楼层
LZ深得我心啊,好人,等这小说等半年了,终于又看到了,泪目中
发表于 2010-11-18 22:59 | 显示全部楼层
终于等到了!!!打工魔法师 10!!!已经不知道等了多少个月了(泪目....)明明那么开心...不知道为什么眼泪鼻涕停不下来......
发表于 2010-11-19 16:09 | 显示全部楼层
打工魔法师的正传八,又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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