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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击文库] C3——魔幻三次方II[水瀨葉月][台/简][下载放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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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11-30 12:43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悲剧帝的觉醒 于 2010-11-30 19:55 编辑

C3——魔幻三次方II
作者:水瀨葉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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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录:
序章
第一章 有如玻璃珠般脆弱
第二章 预言者所看不见的事物
第三章 有时虚构也会被渴求
第四章 宛如无法挣脱的诅咒
终章
后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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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与人数 1轻币 +1 收起 理由
铃音 + 1 bld竟然还在.....太可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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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11-30 12:50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悲剧帝的觉醒 于 2010-11-30 18:08 编辑

序章

  咽了咽口水,打开起居室餐桌上放的纸箱。

  「……」

  经过了几秒沉默后,原封不动地盖回去。内容物就和预料的一模一样,这已经不仅让人无奈,根本是教人头痛。手指按着眉头,夜知春亮低声呻吟:

  「真是……是该称赞准备得太周全了还是怎样……这礼拜的不幸运小道具,就决定是宅配了,绝对错不了。老是送些麻烦的东西给我。」

  「嗯唔……宅配怎么了吗?」

  「喔哇!」

  从餐桌对面窜出脸的,是一位有着银色长发的少女……或者该说,她就是现在心里正想到的「麻烦宅配之一」。

  她——菲雅为了解开自己身上的诅咒而来到此地,而才刚来几天就发生了各种事件。一连串的事件告一段落,也才不过几个小时前的事。一边躺着,一边茫茫然地看着电视的菲雅果然也累了吧,不知何时起,已只听得见她的鼾声,不过——

  「妳…妳醒了啊?」

  「你在旁边窸窸窣窣地吵,不醒才怪……而且刚才也有电铃叮咚作响。是有人送那件包裹来吗?」

  「喔喔,嗯……那个……」

  看着举止可疑的春亮,菲雅又再瞇细了惺忪的睡眼:

  「你从刚才样子就很奇怪耶?你瞒着我什么事吧?」

  「不,没这回事喔!」

  「笑得真假……果然很可疑。你刚刚也偷偷在看信,现在又换那个箱子。那里面有什么?给我看看!」

  「呜……」

  似乎有种错觉,口袋里的信纸突然变得沉重。他并不是想藏起来——只是有点犹豫。真的没问题吗?

  「拿出来吧!」

  菲雅将身子探到餐桌上。美丽的眉毛微微蹙起,漂亮的眼眸笔直地对春亮的秘密展开责难。清爽的银色发丝滑落,一派自然地轻搔着春亮压着箱盖的手背。

  「好了,从实招来!事到如今,不许你对我有所隐瞒!事到如今,我非得揭开你的秘密不可。否则晚上也睡不着!」

  「该说是有事相瞒吗……怎么说呢,那种事情我多少也要做点心理准备……我、我也有权利多少有个一两件秘密吧,菲雅小姐!」

  春亮很不认命地说着。不过菲雅的眼神却掠过一丝摇晃,微微低下视线,小声地说:

  「呣……或许是这样吧。但是……这不是很不公平吗!我已经没有其他事情瞒着你了,全都被你知道了耶!没错,就连那么丢脸的模样:都被:看见了……」

  就跟妳说了,别用那种讲法行不行?春亮反射性地想辩驳,话语却在看到菲雅微红的脸颊后遭到封印。她是人类却又不是人类,是个身上带有各种问题、既无知又任性的仙贝无限嗜食者……仅管如此,近在眼前的肌肤、头发、香味、吐息,完全无疑是属于女孩子的。

  「所以——」

  视线吸附在菲雅身上,不知为何,周遭的声音听起来很遥远。电视的笑声。滴答滴答,时钟的指针也宛如牛步般。起居室外头,从更衣室传来另一位同居人进入浴室的声音。

  带有水润光泽的眼眸逐渐逼近。

  咕噜——感受到眼前的气息,春亮咽了口口水。

  「所以!好了,把那个打开给我看!干脆一点,大方地打开!可恶,没办法,我答应你,不管里面放的是什么我都不会吃惊。电视上说过,无论是什么样的男人,都至少会邮购一次不可告人的有趣色情商品!」

  「妳是误会了什么啊?是说,别看那种播放误人子弟情报的电视节目啦!」

  一反刚刚的气氛,春亮对着强硬逼近的菲雅反驳……但才说完,气势便顿时消失。

  (……算了,也总不能一直拖,没办法了。)

  春亮下定决心,从口袋里拿出那封附有文件的信。

  「好吧,我知道了。接下来我要和妳说件有点重要的事。」

  「你终于肯从实招来了。好啊,我就听听你要说什么。」

  「首先,妳今后必须记住的台词是——『我和电影导演没有关系』。」

  「啊?」

  菲雅愣愣地歪着头。春亮把文件递给她,似乎是在说「看了妳就知道」。

  「什么什么……菲雅.『库柏立克』 (注:和美国名导演——史丹利.库柏力克(StanleyKubrick)同姓)……?」

  「或许妳会有意见,但妳的姓氏已经如此定案了。实在不得不说,老爸的命名品味真差……他或许自以为谐音取得很巧妙吧?但我想字母拼法应该不同(注 kub和cube写成日又片假名都是手工〡﹒,)。」

  菲雅似乎感到相当惊讶,不断眨着眼。

  「姓氏?就是家族名吗?我的?」

  「是啊。我想妳今后会不断被人询问吧,而刚才我说的那句就是妳的回答,记好了。至于为什么需要帮妳取个姓氏嘛……就写在下面。」

  「呃……准许上述学生入学——入学?入学指的就是去上学吧?是去上次我去的那间有你和锥霞的学校吗!」

  「唔哇,别喷口水啦!总之就是这么回事。老实说,我是觉得还嫌稍早啦,但白天把妳一个人丢在家里也满恐怖的,再说上次妳也在班上露脸过了……是说,问题也接二连三自动解决了嘛。拿去。」

  春亮的手移开纸箱,摆出表示全面投降的手势。菲雅战战兢兢地掀开盖子窥探内容物。

  「哇啊……」

  口中发出无法言喻的叹息。箱子里装有书包、课本、几本笔记本以及文具,还有用塑料袋装着的全新女子制服——也就是校园生活基本配套。刚才签收时确认过,寄件人是学校的理事长。看来不光是帮菲雅编造了户籍,就连这方面都很贴心。

  「这:这是……我的吗?全部都是?」

  「没错。最吓人的是都帮妳准备周全了,明天就能立刻去上学。去了之后可得向理事长好好道谢喔!」

但菲雅似乎也没在注意听的样子,缓缓从纸箱里拿出了制服。她将制服搂在胸前,目不转睛地端详。

「菲雅?怎么啦?」

「怎么办……我……好高兴,非常高兴。」

她忸忸怩怩地转动肩膀仰望春亮,不过双手依旧小心翼翼地抱着制服。惊讶、害羞、困惑、喜悦、些许不安,她彷佛不知该露出何种表情,眼角和唇角暧昧地微微弯起。
   「吶……这是代表我可以待在那个地方吗?和你一样、和你一起待在相同的地方也可以的意思吗?和大家穿着相同的制服,和大家一样都有姓氏,和大家一样——像个人类一样——我也能够待在那里的意思吗?」

宛如是要确实将纯粹肯定的意志传达给她似地,春亮吸了一口气,若无其事地说:

「嗯,是啊。」
他给了她一个笑容。对于人类世界尚不熟悉的少女要去上学,这令他很不安,碰上麻烦事的可能性也很高,因此他直至方才都还很烦恼,但是……菲雅这样的表情,实在太诈了。收到她那样的表情,根本没办法对她投以不安的样子——

菲雅一下子变成春风满面的开朗神情——

  「吶吶,春亮,这个,我可以现在就穿看看吗?」

  「是可以……但妳上次不是穿过此叶的制服了吗?款式是一样的喔。」

  「我、我知道啦!可是就想穿穿看嘛!」

  既然都这么说了,就随妳高兴——春亮表示首肯。给我等着,不准逃喔——菲雅边说着莫名其妙的台词,慌慌张张地跑回私室。中途还一度停下脚步回头:

  「……姑且还是要向你说声,那个……谢谢你,春亮。」

  我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功劳啊——春亮苦笑着搔了搔头。

  「唔呼。」

  转转转。

  「唔呼呼。」

  轻飘飘。

  「唔呼呼呼呼……」

  穿上了制服的菲雅,正对着起居室里的全身镜转着圈子,一点也不腻。前面照照、后面照照,然后转回正面看看又转过背面看看。看来她似乎很中意自己的模样,一脸的笑意。

  「唔——有属于自己的制服,真的那么值得开心吗……?」

  春亮边啜着杯中的茶说道。

  「那当然!唔呼呼。不过话说回来,这衣服还真方便行动耶,真不错。」

  「是啊,可能是因为上次的尺寸妳穿起来松垮垮的,所以行动很不方便。毕竟此叶和妳的体型完全不——」

  「嘿—呀—!」

  说着说着菲雅便高高跳上餐桌,飘起的裙底差点就要曝光。她交抱着手臂挺身俯视春亮。春亮本想斥责她没教养,但一抬头,便差点一览裙底风光,因此慌慌张张地转过身。

  「你…你是想说什么!哪里的尺寸不一样?没那回事,跟那种事无关!难道你眼中只有那部位,老是锁定别人的胸部吗!你这无耻小鬼,果然还是要诅咒你喔!」

  「呜哇,知道了啦!我根本没那种意思!总之是我不好!我错了,所以别爬上餐桌啦! 」

  「真是的……话说回来,春亮,你有没有什么感想啊?我从刚才就一直在等你说耶。」

  「感想啊……嗯——就是制服嘛。」

  除此之外还能说什么?

  如此心想着回答,但菲雅的表情却一瞬间扭由得像恶鬼一样——总有这种感觉,于是他赶忙更正。

  「不,那个……很适合妳喔!看起来很轻巧,彷佛可以单手拎回家,而且又省空间,简单来说,可爱得给人感觉就像是小动物或是吉祥物一样:吧: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唔,虽然不太懂,不过……很适合,很可爱是吗……咳哼。好吧。」

  仅仅一瞬间,菲雅缓和脸颊傻笑了一下,但又立刻哼了一声,变回不可一世的态度。总觉得她似乎是刻意勉强装出不悦的模样,但姑且不去深究。

  「只有一套喔。要是弄脏就麻烦了,别乐过头,差不多该脱下来了。还有,我从刚才就想给妳个忠告,穿着那身衣服,要是动作太大的话——」

  「说得也是,要是弄脏可就伤脑筋了。呵呵呵,真期待明天!」

  她果然还是乐不可支。无视春亮的忠告,菲雅一个大跳步,从餐桌上跳下来。这时不知是踩到打翻的茶水还是什么,脚底一滑——

  「耶?」

  「哇…喂…危险……」

  春亮反射性地想去扶住失去平衡的菲雅,但却没接住,仰倒在地成了菲雅的坐垫。

  「嘎啊!」

  虽然早已经知道,但该怎么说呢,真是重得吓人。感觉内脏彷佛都要被挤出体外了。正想抱怨个几句,没想到一睁眼,春亮才发现菲雅现在正以跨坐的姿势跌在他腰上。裙子翻了起来,仰倒着的春亮正好清楚一览裙底的白色——

  「奴哇——!」

  菲雅慌忙按住裙子。红着脸呈骑乘式的银发少女,颤抖着瞪视成为底下坐骑的猎物。

  「不,所以就说:动作太大的话:裙子满短的,可能会被看见……我是想告诉妳这个……那个,我只是想给妳善意的忠告喔!」

  春亮嘴巴僵硬、结结巴巴地辩解,此时一阵声音从起居室门口传来。

  一条毛巾掉在榻榻米上。呆站在那里的,不用想,正是应当在浴室里才对的同居人——此叶。刚出浴室、穿着浴袍的胸前看似还带着蒸腾热气,头发微微濡湿。在她笼罩雾气的眼镜底下的,是错愕且不可置信似的眼神——正朝向身穿制服的菲雅,以及被她跨坐的春亮。

  「啊…啊哇哇…哈哇哇……春亮……」

  此时,菲雅无言地从春亮身上退开。春亮慌忙起身。

  「此叶,等等,妳误会了什么……」

  「呜…啊…我去洗澡的这段时间,居然特地让她穿上新制服……还:还骑到身上然后彼此凝视?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春亮,你是打算要做些什么啊!」

  脸色大变的此叶紧揪着春亮的肩膀,然后表情哭丧地翻着白眼,开始大力摇晃。

  「这就是传闻中的角色扮演吗?原来你有这种兴趣吗?非得要制服不可吗?要是早说的话我也可以帮你啊!可恶,我知道了,从今天起我在家里也一直穿着制服,所以别再做这种不检点的事了……!」

「喂~~!冷静点啦!」

全身被抓着摇晃,同时春亮向菲雅投以求救的视线。但得到的响应却是——

「呵……呵呵,该不会从我刚才在转圈的时候就一直看得到,却故意不作声吧……真是个无耻小鬼……」

「怎么可能啊——!」

头发遮蔽着脸,飘飘然走近的菲雅手中——不知为何拿着魔术方块。再怎么样也不可能实际使出那招,不用说,她那当然只是种示威行为……应该吧。但她光是握着那玩意就很可怕了。光是用螺旋钻轻轻戳两下应该就很痛了吧〡—春亮心里不禁做出无谓的想象。

「春亮,你有在听吗?春亮!」

「呵呵呵呵呵……」

一面被抓着用力摇晃,一面感应到骇人的气场逼近——

(呜呜……希望在学校里不会发生这种骚动……)

总觉得这场混乱像是在不吉祥地暗示明天开始的校园生活。春亮无力地悄悄叹了口气。
 楼主| 发表于 2010-11-30 12:57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悲剧帝的觉醒 于 2010-12-3 13:28 编辑

   第一章「有如玻璃珠般脆弱」"Sovereignty-PerfeEtion-Doll""

   

  春亮和此叶一同沉重地叹息。

  「怪了,我们走的明明是平常的通学路,这股疲惫感到底怎么回事……?」

  「明明提早出门了,结果抵达学校的时间却和往常一样……」

  眼前矗立着好不容易抵达的校门。每天都会往返的目的地,今天看起来却宛如像是在沙漠中发现的绿洲。

  精神疲劳的理由,当然出自于从今天开始和他们一同上学的新成员。尽管告诉过她要安分一点走路,但她那雀跃的模样实在没人可比,一下晃过来、一下晃过去,一看见散步中的小狗也一

定要去摸个两下,而一间到酱油的香味就被吸引到丸子店门前去——和明星猴子一起走路感觉还比较轻松。毕竟也没办法在她的脖子上绑项圈。

  但仔细想想,她会这么兴奋也是理所当然。对菲雅来说,今天是她初次正常上街。虽然她曾擅自跑去学校,但当时光是要抵达目的地就够她费心了,根本没有闲工夫欣赏周围的风景。不知

这是否出自于当时的反作用。

  「呜亡我愈来愈不安了。」

  「算:算了,慢慢就会习惯了。我想。」

  虽然昨晚也一度起争执,但此叶似乎对于不习惯社会生活的菲雅要上学一事感到挂心。老实说,春亮的想法也和她一样。

  然而白天长时间放她一个人看家也很可怕。毕竟她有曾把家里搞得一团乱的前科,而且也无法肯定锁定菲雅的「敌人」不会再来。那么倒不如就近监视她还比较好……最后便以这理由说服

了此叶,迎接了今天的早晨。只是实在出乎春亮意料,打从刚开始就尝到如此的疲惫。

  总之,现在就先穿过校门。此时春亮察觉身后的脚步声消失了。

  回过头,只见反射着朝阳的闪亮银发。无瑕的雪白肌肤,比早晨的空气更清透。

  大门外,在只差一步就踏进「学校」空间的地点,菲雅驻足仰望着校舍。在其他学生朝向她银发的奇异视线中,很不可思议地,她的表情相当严肃。

  随着渐渐接近学校,菲雅绕道闲晃的次数也逐渐减少,说话次数也愈加收敛。行进减慢,时而变快,又再变得缓慢。春亮并没有迟钝到将这情形单单当作是她心情善变。

  「菲雅,怎么了?」

  「……嗯。」

  她稍微缓和神情,回望春亮。那是和昨晚相同,腼腆又紧张的笑容。

  「今后——从今以后,我就是『学生』了。」

  「是啊。」

  「和你一样……成为你们的一员。」

  「就跟妳说是了嘛。妳是学生了,要是迟到可就不好,快走吧!」

  「嗯……好!」

  像是下定了决心般,菲雅双脚一跃。

  踏入了名为「学校」的新世界之中。

  而这一次她则对春亮露出无庸置疑——纯度百分之百的笑容,说道:

  「耶嘿嘿,我也成为你们的伙伴了。」

  「……!」

  怦通。某样东西刺进胸口,夺去了话语。有如痛楚,又有如难耐之痒一般,但却不让人觉得不快,不可思议的刺痛。但对于那感觉,他没有时间去多想——

  「好了,就是这样,快走吧,春亮。迟到是不行的喔,绝对不行!好,快走吧!」

  「呜哇痛痛……干嘛啦,此叶?不必拉我也会走啊!」

  「我不听。真是……这下子……不可大意呢。唉……」

  一面小声碎念,板着一张脸的此叶揪着春亮的衣袖。

  不了解她心情为何突然变差,春亮只能朝愣着歪头的菲雅招招手说:「快跟上。」

   

  时间来到了午休。桌前摆着吃光的空便当盒,春亮正啜饮水瓶里装的茶。

  「唔——这样子好吗?总觉得时间太过平稳地前进……」

  「这样有哪一点值得你抱怨?能万事太平地喝茶就是幸福,你不老是这样说吗?」

  「就是说啊亡再说也不是什么事都没发生吧?早上可是闹得鸡飞狗跳的耶?」

  一如往常,结束了一起用餐的时间后,泰造和涡奈愣了愣,如此回他。

  经涡奈一提,春亮又想起早上的光景。究竟班上会以什么样的方式接纳菲雅,春亮简直比小考或入学考都来得紧张地关注于菲雅。

  「呃——那个,我叫菲雅﹒库柏立克……请多……请多指教?」

  招呼语怪异地变成了问句。教室一瞬间被「哇噢!」的奇妙叹息及掌声笼罩。

  「菲雅,请多指教啰!真高兴能再见到妳!」

  「直到毕业我们者都能在一起吗?」

  「妳决定好要参加哪个社团了吗?方便的话,我带妳参观田径社……」

  「你别偷跑啦!足球社现在缺经理!意下如何?」

  「才没缺吧?意思是我被开除了?」

  「网球社……网球短裙轻飘飘……」

  「蠢蛋,来弓道社才对!裤裙〡—她穿着裤裙的那种反差!啊啊!光是想象就……!」

  「等:等一下,我听不清楚。什么?我要回答谁?你们别一次一起说话!」

  「……!」 「……?」 「…………!」

   以上。                                       

   春亮眼神无奈地望向远处。

  「是啊,真是场大骚动……没什么比那更夸张的了……」

  「看吧?所以你究竟有哪里不满?」

  「该说是在那之后的情况都太过自然吗……为什么不管是你们或其他家伙,和她都好像从以前就在一起上课一样处之泰然?亏我之前还那么操心,这么一来不就像个笨蛋一样吗!」

  「有什么好操心亡她的日语很完美,又长得这亡么可爱,完全没问题嘛!啊啊……没想到今后能和这样的女孩子一起上课!阿亮,干得好!」

   在涡奈说到「这亡么可爱」时,双手已抱住在旁边吃饭的菲雅,往她的脸颊磨蹭。

  「热死人了,好难受!」

  「啊啊i这么冷淡的菲雅……我也好喜欢……!」

  尽管菲雅使劲想把她推开,涡奈却更是故意作势贴近她。看来她真的很乐在其中。至于为什么只有菲雅一个人还在吃饭,就是因为涡奈他们像在喂小动物似地夹了一堆菜给她,令她消

耗了不少时间。

  「唔唔……适应力果然好得太过头了——转进班上的,可是这样的一个怪家伙耶?一般不是都会慢慢缩短彼此距离才对吗?」

  「嚼嚼嚼。是个怪家伙,还真抱歉喔。」

   菲雅瞪了春亮一眼。泰造连忙安抚她:

  「没那回事,菲雅!奇怪的人绝对是春亮!外国人加上美少女只会构成萌要素,绝对不会被叫做奇怪!真是……春亮,别说奇怪的话!早点融洽相处又不是坏事!」     

  「阿泰说的我赞成亡再说也不是第一次见面,这样子相处很正常啊!只是没想到还能在学校见面,所以起先有点惊讶罢了。你要是知道,干嘛不早点告诉我们啊?」

  「……我哪晓得,是突然决定的。」

   实际上,菲雅目前的状况就像是刚转校第二天。虽说正因早已设想过会有这样的情形发生,所以就某种程度上能够轻易地接受事实——但实在太过顺利,所以反而令人讶异。

  (话虽这么说,但确实也没什么不好。虽说总觉得她露馅的危险性变高了也说不定……但反正昨天也那样子叮咛过她了。我一直操心也不是办法,只要多加留意就没问题了吧?)

   在他像是自我暗示般思考的期间,涡奈和泰造也持续着对话。

  「说到惊讶,总觉得今天老师他们都有种从未见过的感觉耶?」

  「就是啊,是说,他们在紧张吧?吉村冰死人的冷笑话讲得比平时更多了,而佐佐木则是一直用眼角偷瞥菲雅……话说,日村他也很难得,一直刻意摆出笑脸对吧?」

   日村是个平时脸都被长发遮住,总是嘀嘀咕咕地阴沉说话的数学老师,绰号就叫「幽灵」——能让这样的人面露笑容,可见菲雅兴味盎然地阅读课本的模样实在令他会心一笑。

  「菲雅,上过课后,妳觉得怎样?」

   口中嚼着春亮做的三明治,菲雅一边说:

  「这个嘛……虽然英文对我来说很无聊,不过历史和生物至少我还听得懂在讲些什么,让我满感兴趣的。要是只要把那个记下来就好的话,实在太轻松了,只不过要抄笔记实在太麻烦了。

阅读日文倒还好,但我还不习惯写出来。」

  「噫!不会吧……难不成菲雅是很会念书的类型吗?对不起,老实说我都听不懂!我原本还庆幸多了个成绩满江红的同伴耶,呜啊—〡!」

  「别哭,涡奈,我也是……我也都听不懂啊!我不会让妳一个人去课后辅导的!」

  「啊啊……阿泰!」 「同志啊!」

   两人手肘互击。

   真希望菲雅不会受到这两个家伙的坏影响——正当春亮冷眼旁观这一幕时,突然想起:

  「对了,原本预定午休要去打声招呼……菲雅,把那吃完之后,我们去理事长室。」

  「嗯,也对。连对方的长相都不知道,就太不合道义了。」

  「……严格说起来,我也不知道理事长的长相……」

  「?……算了,我吃完了。走吧!」

   知会了泰造他们一声,接着一走出教室——「哇!我正打算去叫你们呢。」马上就在走廊遇见此叶。然后——

  「啊,上野,午安。」

  「嗨,大家怎么都聚在一起呀?」

   正好走回教室的,是先前才刚将自己的秘密对春亮等人坦白的班长——上野锥霞。在料理对决以一如往常的结果告终后,早一步吃完便当的她就不晓得去厕所还是哪里了。

   她突然面向春亮,两人四目相交。春亮没说什么,马上就移开了视线。并非无视她……而是自然而然就这么做。早上也和往常一样打过招呼。但是——

  (虽说要我装作不知情,但是……总感觉浑身不自在啊。)

   老实说,想问的事还有一箩筐。关于她本人的事,以及今后的事,还有交由她处置的「敌人」的事——

   但彼此却约定好不加以过问。锥霞的期望只有一个,就是「一如以往地过校园生活」。对春亮来说,她是很重要的朋友兼同学,因此「无法实现妳的期望」并不存在于选项中。

   只不过心中难免觉得尴尬。明明只有一个部分需要演戏,但彷佛两人之间的关系性全被统括在演技底下,遍寻不着一丝自然之处——非常不安定且隐痒难耐。

  「又要带她去参观学校了吗?」

  「不,是要去和理事长打招呼。」

  「原来如此。夜知,你可要当好护花使者喔!那个人——虽说我觉得应该是个好人,但他的外表就已经怪到极点。可别让菲雅把他误认成变态而发动突袭喔!」

   我才没那么粗暴—〡边听菲雅发出完全无法信赖的抗议,春亮刻意挤出笑容——但一面留意不被发现是装出来的,回答:

  「唔哇,若无其事地说出这么毒辣的话耶,班长。」

  「是吗?」

   锥霞轻轻地笑了。笑得非常自然,丝毫没有半点像是预定和谐论(注:出自莱布尼茨的单子论)里的那种虚假感。

   虽知她没有恶意,但还是有种被她保持距离的寂寞感。但没办法,既然这是她的期望——正当春亮如此心想时——

  「对了,我们几个凑在一起我才想到,锥霞,昨天那个疯女人,最后怎么处置——」

  「嘿呀!」

   他连忙塞住差点毁掉一切努力的菲雅嘴巴,就这么抓着她转过身,将自己的背挡在锥霞和菲雅之间形成一道墙。

  「妳啊,之前不是说好了,禁止提到关于这类的话题吗……!」

  「噗哈!我说你啊……怎么老是随便塞住别人嘴巴!难道你有那种兴趣吗?一看到女人身上的洞就非塞住不可的性癖好?既然这样,我也有我的想法!」

  「呜哇!痛痛痛,别咬人啦!呜呜……口水弄得手指黏答答……」

  「哼……真难吃。下次给我先涂好酱油!」

  「妳还想再咬啊!」

  「真是的,别在走廊上吵吵闹闹……走啰,没时间了。」

   这时——

  「噗……哈哈哈!」

   身后的锥霞似乎再也按捺不住地冒出声。

  「哈哈,怎么说呢……真不愧是你们耶,没什么太大改变,亏我还那么紧绷精神,像个笨蛋一样——呵呵。啊啊~蠢毙了……」

  「班长?」

  「不……没事。不是要去理事长室吗?快去吧,快没时间啰。」

   时间确实不够从容。春亮转头打算再次迈步时,从头后方传来声音:

  「这只是我在闲话家常——摇摇晃晃的玩具,已经确实交托给保管处了。虽说那已不是我所能干涉的地方,但在那里至少不会被粗暴地对待吧,别担心。」

  「咦?」

   春亮连忙转头。总觉得似乎看见走回教室的锥霞,一瞬间朝着这里眨了一只眼。

   

   教职员大楼的最顶层,理事长室。

   走进这里的人,十之八九都会感到一股晕眩。理由有两个。宽广的桌子或是来客用的沙发配套,用品的豪华程度不禁让人怀疑,是否为了要令人有种不在校内的错觉,墙上也满满挂着诸多

物品——西洋头盔、吹箭、带着性骚扰意味的木制圆筒等等——实在太过杂乱无章。

   菲雅张大嘴巴,哑口无言。理所当然的反应——春亮心想。

  「嗨,好久不见,春亮,还有此叶。而妳就是菲雅吗……原来如此。」

   咚!挂在书桌旁墙上的箭靶中心插着一支飞镖。在座椅上掷出飞镖的人物,静静地回转豪华的椅子面向众人。

  「我就是这间学校的理事长,世界桥加百列,今后请多指教。我原本有点担心,不过看来制服的尺寸很合适,送妳也算是值回票价了。喔喔对了,让我拍张照吧,这是必要的。虽说是立可

拍相机,不保证画质……嗯,这样就好。」

   那是个身穿看似昂贵西装的男性。不但姓名古怪,也似乎人如其名是个混血儿,有着明亮的发色。年龄不详。虽说他应该是二十五到三十岁,但不知正确年龄。若要问为什么——

  「哦……」

  「嗯?怎么了吗?」

  「你…你这家伙是变态吧?在那里不许动,看我收拾你!」

  「喂,等等,把烟灰缸当成凶器是只有推理小说才能出现的情节!」

   菲雅作势要扔出玻璃制的沉重烟灰缸,春亮赶紧伸出双手从她的背后去制住她。她依然还是挣扎着想将烟灰缸丢向眼前的可疑人士。

   对,说他可疑一点也没错。脸上戴着防毒面具的男人,应该出现的场合是投入生化兵器的战场,再不然就是瓦斯事故现场,就算搞错了,也不该坐在理事长室里翘着二郎腿。

  「喔喔,是对我的外观感到吃惊吗……这也难怪,因为妳是初次看到嘛,呵呵呵。」

   身穿剪裁合身的西装的男人愉快地摇着肩膀。虽然他表现得很得体且稳重,但闷在面具底下的笑声听起来却是「齁齁齁……」实在非常诡异。

  「喔哇!你看,春亮,那家伙……那家伙很恐怖耶!快想想办法!」

  「唔——差点忘了班长的忠告……好了,不要怕。那家伙虽然看起来那样,可是人很好喔。」

   菲雅终于放下手中的烟灰缸,微妙地缩起身子说道:

  「可…可是那张面具……绝对很可疑!」

  「虽然被指称奇异的是我,但实在不得不同意。我打从出生时呼吸器官就很虚弱,些微的粉尘对我来说也像是要撕裂肺部的荆棘般。要是不戴这个,我就得永远成为白色病房的居民

了。」

  「什么!原来是这样!抱:抱歉,我太冲动了。」

   我早已习惯了,没什么——理事长耸耸肩。但春亮和此叶却冷冷地看着他——

  「我记得以前听到的解释是,脸上有着不能见人的伤疤?」

  「我听说的是宗教上的理由……」

  「……喂,哪个才是真的?」

  「唉呀,是这样吗?算了,别在意这种小事嘛,呵呵。」

   似乎一点也不感到亏心,理事长再次对着墙壁投出飞镖。这次射中了最外圈的框。

   确实,事到如今若他改口解释「这才是真相」也没人会相信。无论何时见到他都戴着防毒面具,对春亮他们来说,这就是理事长的脸。

   话虽如此,他在校园露面的次数也不算频繁。理事长一职似乎只是他的众多职业之一,他总是忙碌地于世界各地奔波。虽然不晓得他究竟在做什么,总之对于这个男人,春亮唯一知道的真

相就是他是个有钱人。

  「对了,理事长,你知道我老爸现在在做什么吗?」

  「不,先前的电话只有拜托我关照菲雅而已。他那边似乎也很忙,我当时人在丛林里,讯号也糟到不行,所以没有讲太久。」

  「这样啊……啥?丛林?」

   还是老样子,是个不知在做什么工作的人。

  「嗯,巴布亚纽几内亚——对了对了,我在那里又发现了!这次的我很有自信喔!要不要看看呢?」

   他没来由地突然拿出一个黏着五颜六色垂穗的木制面具。看起来有点脏,还带有奇怪的污痕,一概而言就是诡异。他站起身将面具递给此叶。

  「如何?我一眼见到就直觉,这次的一定有受诅咒吧?」

   不知为何他一副开心似地说着。无可奈何接下面具,此叶将其翻来覆去,时而抚摸。突然,春亮出声问道:

  「我从以前就很好奇,那类的东西,妳一下子就能看得出来吗?」

  「不……该怎么说才好……看得出的就看得出,看不出来的就看不出来……若要比喻的话,有时看到初次见面的人的肌肉,就能平然地A52Iln觉到『啊,这个人有在做什么运动吧?』……

就像这种感觉……菲雅也一样吧?」

  「和妳意见相投虽然乱不爽的,不过,就是这样。」

  「就是那样的感觉……不过,我想这个应该不是,只是有了些岁月的面具而已。」

  「唔唔……又猜错了吗……距离崩夏的领域还很遥远吶……」

   理事长沮丧地垂肩接过面具。这男人似乎很爱「发现受诅咒的道具」,他有个坏习惯,每到国外就会兴高一米烈地买下疑似的东西。这似乎是和春亮的父亲交情甚好的根本理由。

  「只好更励求精进了。好了,渐音,麻烦妳尽快送茶来。连同大家的份。」

  「——明白了。」

   答话的是至今保持沉默,站在房间一隅的人物。短发给人深刻的印象,是位冰山美人型的女性。虽然不是穿套装,不过身上的外套微妙地给人自负的印象,下半身则穿着长裙。不管表情、

态度或服装,三者皆给人不易亲近的印象。

   她是理事长的秘书,北条渐音。当雇主不在时,依然独自负责打点这间房间。理事长对她寄予的信赖堪称深厚,而她似乎也早已得知诅咒道具的事。春亮和此叶和她已有过面识——虽说关

系并非特别亲睦。不如说,她对待理事长也没有格外亲密,总觉得她面对家人的态度八成也是差不多。

   受到坐在书桌前的理事长的催促,一行人在沙发上坐下。不久后从隔壁房间回来的渐音利落地将红茶递到春亮等人面前,并且将吸管递给理事长,之后便退回房间角落。理事长拨弄着面具

下方,将吸管伸进微微开启的地方,开始啜饮红茶。

   菲雅半瞇着眼瞪着这副景象,早就习以为常的春亮则不怎么在意。

  「啊啊,对了。」一面品味红茶,理事长将手伸向桌上的相机。他拿起印出来的照片,开始用剪刀剪裁。

  「你在做什么?」

  「刚才不是说过需要照片吗?原本在交出入学申请书时也要一并附上保健室用的病历……健康调查表,而那上头需要照片。申请书我已经准备好了,但照片就没办法了。」

  「保健室……?我想我应该没什么机会利用那里吧?」

  「我想也是,妳们身体的结构和人类不同。但就只有妳一个人没有健康调查表,反而才奇怪吧?这是为了要配合情理……好,完成了。姑且还是请妳确认一下住址。」

   确认。贴有菲雅傻愣愣张大嘴巴照片的健康调查表上写着「没有异状」,就某种意义来说也很超现实。

  「没问题的话,请放在那里,之后我会请渐音拿去交……还有,对了!我想起还有一件事。麻烦妳,渐音。」

   然后渐音从隔壁房间取来的,是个看来有点老旧、像是行李箱的东西。大小几乎可以容纳得下人类,还特别给人一种坚牢的印象。

  「有件事情我想拜托春亮。虽然我不想当成是卖恩情——因为帮菲雅假造了户籍,但若你肯答应我这点请求,我会很高兴。」

  「那当然,虽说是老爸擅自拜托的,但这次真的非常感谢你。若有我帮得上忙的,什么请求我都答应……是说,你会拜托我,表示是和诅咒道具有关的事吗?」

   理事长点头,并说明他认识隔壁镇上的骨董店经营者。虽说只有常客与店老板之间程度的交情,但由于他会收购受诅咒的道具,因此以前曾经和他有过闲话家常。

  「然后那个人似乎拿来了这箱行李。当时我不在,是渐音帮我收下的——渐音,他留了什么话下来?」

   秘书以冷静的声音回答:

  「话不多。『这是受诅咒的人偶。』 『我女儿一定是因为这个,才变得无精打采。』『请帮我送到那个地方保管。』就这些。」

  「受诅咒的人偶……」

  「是王道物品呢。不过留言就只有这些,实在不晓得其中有什么事由。」

  「咦?没有打电话去问问吗?至少问一下比较好……」

   对于此叶的质疑,理事长搔了搔头。

  「我是打去了,可是他好像……拿这个来之后在回去的路上就死了……」

  「……啥?」

   听说对方原本就年事已高,最近又因为生病而常跑医院。理事长沉郁地颓丧着肩,口中嗫嚅——虽说不晓得带来这件行李是否对他造成了身体负担,但既然已经病成那种情况,请邮差送来

不也是个办法吗?

   上述的事情都是在他打电话时,从恰巧去他家整理遗物的亲戚口中听到的。当然,那个人并不知道人偶的事,而店主的妻子也已早逝,结果关于人偶的事,没有人得知。

  「咦?那刚才留言里提到的女儿呢?」

  「她感觉是个很难伺候的孩子,她不肯接电话。原本和她处得就不是很好,再加上父亲去世的打击……说起来,她不上学果真是和这个人偶有关吗?亏我还特地帮她设了学籍,但她为何不

来,我一直觉得奇怪。这么一来就说得通了。」

   他若无其事地暴露「会对人说第三者坏话!」这种没资格当教育人士的发言。这家伙真是个不得了的人物——春亮心想。

   话说回来,就实际上来说,就算得知的情报为零,对春亮而言也没什么大问题。诅咒无法对春亮起作用,而过去他也好几次透过理事长,保管被诅咒的道具。

   如此这般,理事长告诉春亮:「只要随便堆进仓库就好了。」春亮点头同意后,彷佛要挥去阴郁的话题般,理事长以开朗的语气说道:

  「好,既然事情已定,我想至少看看实际物品一眼。渐音,这个行李箱的钥匙也是一起由妳保管对吧?打开来看看。」

   理事长从秘书手中接过一把小钥匙,解开了行李箱的锁。

  「好啦,会是什么样的人偶呢?因为受了诅咒,所以会长得很恐怖吗?或者恰好相反,美丽绝伦?说到底,究竟是东洋风还是西洋——唔亡要打个赌吗?我的看法,我猜会是个南美巫医风

格的人偶。春亮你呢?」

  「咦?那……由印象还说,感觉是个日本娃娃。」



只是普通的木偶吧?废话少说,赶快打开!

  「那么,我猜会是……中华风?」

  「不错不错,全都猜得不一样。渐音妳呢?」

   秘书瞇细眼睛摇头。

  「我不参加无法以期待值计算的赌注。再说,并没有明确表示押中能得到多少酬金,因此赌局不成立。」

   虽然她脸上表情闻风不动,但气氛感觉得出她很想说「真蠢」。对于她一副爱理不理的老样子,理事长耸耸肩。

  「无论如何都不赌?」

  「无论如何都不。」

  「要是妳猜中的话,这个月的薪水加倍。」

  「我投西洋人偶一票。」

   即刻回答。她眼神的光芒瞬间增强五倍,显得更加可怕了。

  「好。那么——开箱!」

   理事长一口气打开行李箱让众人看清楚内容物。

   春亮等人不禁屏息。里头的内容完全超出众人意料。

   但是行李箱后的理事长却看不到箱中之物。他似乎是喜欢将乐趣留到最后的类型,仍然带趣地保持摊开行李箱的姿势。

  「如何?是谁赢了,能告诉我吗?」

   呼——渐音叹了口气。

  「……勉强来说,应该是数十秒前的我吧。任凭欲望摆布果真是种失态。」

  「嗯?怎么回事?」

  「『赌局不成立』——就是这场赌注的答案。简单来说——」

   接着她坦率地说出行李箱的内容物。

  「里头是空的。」

   时间静止了数秒。

  「为……为什么?」

  「不清楚。除了我收下及刚才拿出来的时候以外,并没有碰过行李箱……但依我的拙见,刚才我确实有感觉重量和最初收下时不同。原以为只是我多心……」

  「意思是——他带来的时候,里头是装有东西的?」

   眼神些许动摇,渐音深深低下头。

  「在我保管的期间遗失,是我的责任。我已做好心理准备接受惩罚。」

   当她再次抬起头时,眼中流露的已是更胜于先前的魄力。彷佛事关己命似地,她以带有紧张感的凝重语气间道:

  「——会扣薪吗?」

  「妳希望我这么做吗?就算把妳的薪水扣光,也没办法改变事态。嗯……不过什么处罚也没给,作为一名雇主或许有点不称职。那么……对了,刚好手边有相机,就让我拍张妳愉快的表情

吧?摆个若拿去作护照用,机场官员一定会笑到打滚,最后将妳收押的那种。」

  「今天请一定要让我提出辞呈。关于退休金,只要给我挥出这拳头的权利就够了。」

   面无表情的渐音将拳头高举至脸边。另一只手里已拿着信封袋。

  「开玩笑的。」 「……是吗?」

   而后渐音又面无表情地将那写有「辞呈」字眼的信封袋收回口袋。

   这两人的一来一往,春亮早已习惯,并不在意。他再次观察行李箱。不管看几次都确实是空的。换句话说,就观念上而言,有的就是「什么都没有」;但事实上来说,那里只有白布形成的

凹陷。由渐音说的话推论,内容物似乎是在她收下箱子后的几天内消失的。这么一来——

  「唔唔……结果究竟是怎样?」

  「那还用说,若不是被偷走,就是——里头的东西『自己跑掉了』。」

   看来似乎又有麻烦事了。春亮这番话使得菲雅脸色一变,而无法窥知表情的理事长则擦拭着面具。

  「原来如此,也有可能。这我倒是没考虑到。没能向他问到详情,真是件灾难。」

  「一般人都不会考虑到吧?能够化为人形的诅咒道具并不是想找就有的。」

   但就算有也不足为奇,毕竟这间房里目前就有两位。

  「的确,若一回神就发现被塞进箱子,要是我也想逃……嗯?但不是有上锁吗?」

  「既然是受诅咒的道具,这也非不可能的事。我就认识能让头发变得像铁丝一样的人偶……再说,应该没有其他的损失了吧?这房间里多的是更昂贵的东西,但却没有遭窃——这就表示至

少不是一般的盗贼所为。」

   对于两人的发言,理事长同意地点点头,以手抵着额头,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啊,不妙的预感。)

   就在春亮全身窜过一阵冲动想飞奔出房间的瞬间——

  「……好,没办法,只好改变工作内容了。所以春亮,请你去找出失踪的人偶。」

  「果然!」

  「你不愿意吗?」

  「该说是不愿意还是辛苦……!既然人偶以自己的意志离去,那不就无从找起了吗!」

  「话虽如此,但若就这样置之不管,不顾朋友的遗言,不就令人辗转难眠吗?再说,要是丢着不管,或许会为其他人造成麻烦,不是吗?」

  「麻烦……也就是诅咒吧?是什么样的诅咒?」

   菲雅表情极为严肃地插嘴。

  「我哪可能知道啊……不,刚才留言里提到『女儿变得无精打采』,会是这个吗?『夺去精气』之类的?」

  「还真是王道的诅咒呢。虽然和刚才提到头发的不同人,但我倒想起了某人。」

  「就是啊。」

  「我听不懂。谁怎么了吗?」

  「反正现在那不重要,不久后妳也会遇到她……是说,话题偏轨啰。不是正在讨论,就算要找人偶也没那么容易发现吗?」

  「不,你无需烦恼这点。」

  「为什么?」

   春亮才刚反问,菲雅便从沙发上起身。她傲慢地交叉双臂,对着理事长说:

  「——这件事情我想一个人解决。由我去找人偶,可以吧?」

  「那当然,对我而言只要找得出人偶,过程我不加以干涉。」

  「等等,菲雅,妳打算怎么做?」

   得到的响应是她笔直的视线。

  「如果不做『对人有益的事情』,就没办法解开诅咒吧?我想尽早解开诅咒……所以我想做这件事。这么一来就能帮上理事长的忙吧?」

  「妳的出发点很好,可是……为什么要独自解决?」

  「这男人让我来上学,我欠他人情。换句话说,当事者只有我,你和乳牛女并没有欠他什么。所以这份人情理当要由我来还。」

  「傻瓜,妳办不到的啦!妳不但还非常欠缺常识,就连这个镇上的地理位置都不了解

吧?最后只会迷路而已。」

  「才…才不会迷路,我又不是小孩子!别小看人,不许叫我傻瓜!呆子!」

  「哦哦?这番话还真想让今天早上的妳听听看……要是没有我们,保证妳百分之百早就成了走失儿童……!」

  「你、你说什么?总而言之,我说没问题就是没问题!我会一个人去寻找,你待在家里悠闲喝茶就好!」

   菲雅以不退让、不撒娇、不检讨的汹涌魄力回嘴。或许是因为打从一开始就斩钉截铁地断言她办不到,因此她才反倒拚上一口气逞强。

   此时,一旁面露无奈的此叶前来搭救。

  「我懂妳的心情,但就实际层面来讨论,只有妳一个人的话,原本找得到的东西也会变得找不到了吧?三个人都不知找不找得到了。」

  「不试试看怎么知道?总之我绝不会借助妳的力量!」

  「妳要是这样,最后以『找不到亡』收场的话,不就根本谈不上助人了吗?我们就连人偶去了哪里都没有线索喔?只有妳一个人,太有勇无谋了。」

   不愧是可靠的此叶。唔呣——菲雅嘟着嘴瞪着此叶。

  「好了好了,各位,别露出那么严肃的表情,再更放松一点进行吧。说不定人偶是在我走进房间前五分钟才逃走的也不一定。我和来迎接的渐音一起回到这里是约十一点时的事,所以搞不

好它还在这一带溜答。再说,上课铃也响了。」

   实在是很乐观的思考。这种常人无法模仿的乐观主义真让人打从心底羡慕。

  「不管怎样,我下午又得再出国,下一次回来是约一星期后。只要在那之前想办法达成就好……我离开的期间,就由渐音负责支持你们,不必客气,尽管吩咐她。」

   就算叫我们吩咐她—〡春亮一抬头便和渐音四目相交。她优雅地对自己点头示意,于是春亮慌忙低头回礼——虽说并非特别怕她或讨厌她,但确实只要和她面对面就感到紧张。对方一贯的

态度就是缺乏亲切感。她是个行仪得礼的人,因此遇见她时虽然会普通地对自己打招呼说声『早安』,可是脸上的表情却让人会觉得她说「执行死刑。去死吧,猪!」比较适合。

   而如今渐音也依旧板着她那张扑克脸开口。而从她嘴里听见的是——

  「今天也让我们大家一同在天国与地狱间喵喵喵吧!」

  「噫?渐…渐音小姐错乱了?」

  「当答啦答啦当答啦答〡少」

  「还唱着充满朝气的旋律?重、重症末期了吗……咦?」

  「呣……这是『喵喵Paradise地狱』的片头曲……!」

  「——失礼一下,有电话。」

   原来刚才的声音和音乐似乎是手机的来电铃声。正如竖耳聆听的菲雅所低喃的,那是在电视上的动物节目的主题曲。渐音将一支挂着格外可爱吊饰的粉红色手机贴在耳边开始通话。

  「是。是……不,这我得问问看才行。」

   对着电话小声说话的渐音看向理事长。

  「嗯?是谁打来的?」

  「保健室——铳音姊姊。说是保健室忙得一蹋胡涂,希望我能过去帮忙。」

  「忙得一蹋胡涂,好久没听到这句日语了。不要紧,但发生了什么事?」

  「是的。说是一口气送进了五、六名晕倒的学生。性命上是没有大碍。」

  「那还真不宁静,原因是瓦斯中毒,或中暑吗?得处理得当才行」

  「这……」

   难得看她有些吞吞吐吐地回答:

  「并不是中暑或瓦斯中毒,当然也没有外伤。被送到的学生好像也只有『在人烟稀少的地方被发现』这项共同点,而目前昏倒的原因不明。根据姊姊说法,简直像是——被幽灵或什么东西

硬是抽走了精气。」

   

   午休所剩时间不多,三人在走廊上疾行。

   跑在最前头的菲雅只转过头说道:

  「你们不必跟来也没关系啊!我一个人会抓住它的!」

  「哪可能这么做!现在不是讨论这种事情的时候吧!」

  「一点也没错。还有,春亮……从一大堆人被吸走精气这情况看来,或许对方的诅咒对象不是『持有者』,而是施加在『周边的人』身上。放着不管会酿成灾难。」

  「是啊。带有这种诅咒,又强烈到足以人化的家伙,我也是第一次见到。就各方面来说,看来会挺麻烦的——总之先抓住它要紧!对了,菲雅!」

  「烦死了,干嘛!」

  「我们现在是往哪个方向在跑啊?」

   叽叽——前头的菲雅紧急煞车。春亮和此叶也赶忙止步,还差点一个不稳向前倒。

   而看见银色的后脑勺宛如冒出「……?」似地歪着,春亮脸颊不禁抽搐。

  「喂,那边那个刺眼的小姑娘……我就在想,该不会是这样……」

   春亮半垂着眼皮瞪着她。菲雅微红着脸反驳:

  「干嘛,你有意见吗!我……我可不是漫无目的地狂冲喔!」

  「哦?那妳心里是有什么谱吗?」

  「这个:嘛……」

   菲雅桀骜地交叉双臂,但眼神不敢正视他而游向他处。

  「……该怎么说呢,一言以蔽之就是……第六6,?11n!下意识觉得就是这个方向,感觉犯人的气息在呼唤着我,体内涌现一股坐立难安的感觉—〡」

  「这就叫作漫无目的!」

  「才…才不是!不只是那样!那个——刚才秘书不是说,学生是在无人的地方被发现的吗!所以我预测犯人下一步会行凶的地方,所以正打算去无人的偏僻地方!」

  「妳绝对是现在才想到的吧!」

  「不过,她慢一步才补充的这个理由或许很合理喔。就现在来说,还没酿成骚动,八成是因为还没有人正面撞见犯案现场。」

   才没有慢一步补充——边听菲雅不满地嘟哝,春亮一面环顾四周。他们目前的所在之处是校舍一楼的最尾端,前方正好是连接两栋建筑物的走廊入口。越过这条走廊,对面是集合了实验室

、工作室等冷门教室的理科大楼。

  「确实,若论无人烟的地方,理科大楼就连午休时间也仍是首选。听说有人是昏倒在这里的,所以就算犯人潜伏此地也不奇怪。找找看吧!」

   说着说着,正当春亮打算往前踏出一步时

  「——? ]

   菲雅抬起头瞪视着理科大楼——三楼一带的地方。春亮视线跟着望去,但未发现有何异常。看上去就只是一条无人的走廊。

  「怎么啦?」

  「不……刚才我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动。去看看吧!」

   她啪答啪答地跑上前,却在前进几步后冻结原地。

   好一会儿,她似乎在犹豫些什么。

  「……我一个人真的没关系,你们不必跟来也没关系喔!不过…那个…我现在很忙,所以你们若要擅自跟来,我也不会阻止你们。就是这样!绝对不是因为你们不在我就没办法自己回到教

室,要是敢乱误会,我就诅咒你们喔!」

   菲雅指着春亮及此叶如此宣告,然后飞也似地再次跑向理科大楼。真是个麻烦的家伙——春亮和此叶彼此耸了耸肩。

   目前,他们尚未获得任何关于人偶的情报。无论刚才菲雅所言的是否因为她看错,总之现在也只能追赶线索了。

   尾随着跃动的银发通过走廊、爬上阶梯,抵达理科大楼三楼。

   爬上楼梯,一踏入走廊的瞬间,总算理解菲雅方才那是理所当然的反应。

   什么都没有——并不尽然。

   有东西在那里。

  (这也难怪,倒在走廊上,从窗外当然看不见嘛……!)

   昏倒在地的男学生。蹲在他身旁的,是一个看起来飘飘然的白色人影——那个影子站起身,走进旁边的教室里。

   走廊上看见的就只有这样。

  「果然有东西……!喂,站住,那个全身飘飘然的家伙!」

   菲雅大吼着打头阵追上前。虽然没想到会这么轻易就找到,但总比找不到要好太多了。预测它潜伏在无人进出的理科大楼果然是正确的……因为这预测是后来才临时想出来的,因此就结论

而言,菲雅的第六感也不可小觑。

   位于这层楼的有厕所、生物实验室、生物器材室——再过去则是服装室、服装器材室。男学生昏倒的地方是在服装室的门口。也就是说,诡异的影子是逃进了服装室里。

  「此叶,这家伙的情况怎样……?」

  「不要紧,没有外伤,感觉只是昏倒了。不晓得是不是和送进保健室的人一样……」

   此叶量着男学生的脉搏说道。他没有大碍总算让人放心。不过——

  「虽然对他过意不去,不过看情况要晚点才能带他去保健室了。要是让犯人逃跑就功亏一篑了。」

  「真无情……但确实如此。好,菲雅,把门打开!」

   一股作气开门,三人走进服装室。

   那是一间像二手衣店一样,有着干布味道的教室,里头整齐并排着可以从中抽出缝纫机的收纳桌。黑板旁的门连接到隔壁的服装器材室。后方墙上排挂着布料样本,而架子上则有着手艺社

多到快掉出来的布偶作品。与理事长室就别种意义而言,都是很不像校园的空间。

   然而也因为如此,伫立教室里、同样缺乏校园风格的身影,现身于此处就显得很正当。

她站的位置在黑板前方,由春亮的角度来看则在讲桌另一侧。

   伫立的背影微妙地摇晃——缓缓转过身。

   那是位五官端正得有如人造般的少女。不具感情的眼瞳带有像玻璃珠般的透明感。脸颊动也不动一下。她的肌肤雪白无瑕,但太过白皙因而显得不健康,抑或该形容是给人一种无机物的印

象。而随着动作摇曳的长发,也同样让人感觉不属于身体的一部分,一根根都宛若精细纺织而成的工艺品丝线,看上去滑顺有光泽。

  「……妳是人偶吧?至少看起来不像学生。」

   尽管菲雅上前搭话,她仍无动于衷,仅仅稍微瞇细双眼。

   如菲雅所说,至少可以确定她并非学生。因为她身上穿的并非制服,而是以白色为基

调,各处布质给人有如轻飘波浪般印象的服装。虽然散发着有如电视节目上才会见到的歌德萝莉式氛围,但却没有过剩的奢华,而是更高贵、高雅、高级……没错,若要举例,就是穿戴在「

古董娃娃」身上恰到好处的服装——

  「﹒﹒﹒﹒﹒﹒」

   视线交错的期间,时间也在消耗着。少女眼眸中寄宿的敌意,使得春亮不禁咽了咽口

水。该怎么做才好?这里是学校,况且现在是午休时间。要是她抱持敌意,见人就袭击的话,那么绝不能放她逃走——即便她是因诅咒使然。

   虽然很不想这么做,但现下的情况也得考虑到,或许必须得动用到武力。

   问题是,尽管这里人烟稀少,但无法保证没有其他学生会经过——没错,就连像现在这样对峙的时候,或许就有人——

  「哇!有…有人昏倒了!你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可恶,才正觉得不安,还真的就来了!」

   身后的走廊上传来高声呼喊,随后啪答啪答的脚步声逐渐接近。是个没见过的女孩。而理所当然,只要接近晕倒的学生,就会察觉服装室的门正开着。她战战兢兢地往教室里窥探——「请

问亡这个人发生了什么事……?」

   宛如自冻土底下流泄出的声音,比春亮等人早一步迎接入侵者:

  「唉呀……白穗,好久不见。姑且还是告诉妳一下感想,箱子里实在太挤了。」

   至今不发一语的少女,微微地……真的只是些微地弯起唇形,对着女学生说道。在那扭曲之中,有的并非喜悦,而是宛如俯视投降的仇敌般地桀骜。

  「……!」

   被称作白穗的女学生惊讶地脸色一变,就这么僵在原地。

  (怎么回事?她们认识吗……?这么说——)

   在春亮思考的期间,少女有如跛着单脚般,以生硬的动作移动了几步。她单手倚着讲桌支撑着体重,然后又生硬地转身面向众人。就位置来看,讲桌似乎像是临时盾牌一样。

  「得靠自己移动身体,还真是件麻烦事。人类果然很麻烦。」

  「哼,妳还不习惯人类的躯体吗——虽然答案昭然若揭,但还是再间妳一次。妳就是被保管在理事长那里的人偶吧?」

   菲雅眼神严厉地问道。而无机质的少女也无机质地回答:

  「我被命名为『实践王权的完全人偶』。名字太长,随妳高兴怎么叫,人类。」

  「妳眼睛好像有问题?我和妳是同类。还有我身后的乳牛女也是。」

  「……同类?」

   少女端整的眉毛微蹙。

   接下来发话的,是中途闯入的学生——白穗。她无法置信似地愕然注视少女—

  「为什么……?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因为有这么做的必要。妳明白吧?」

   回答之中只有冷漠无情。



「附带一提,妳或许希望我回去,但我拒绝。我不想再回到那里。」

   白穗哀伤地紧咬下唇。她挤出声音,缓缓呼唤对方的名字。

  「莎弗兰缇……」

  「就是这样。已经说得够多了吧?」

  「一点也不。到底怎么回事?这家伙又是谁?」

   菲雅斜眼瞪着白穗,一面问道。此叶无奈地推了推眼镜:

  「综合各项情报,答案早就已经出来了吧……妳多用点脑筋吧。还有,也要仔细听人说话。」

  「妳说什么!」

  「喂喂,别在这种场合吵架!理事长不是说过了吗?古董店的老板和女儿两人相依为

命。而女儿就学于这所学校。」

  「嗯。然后呢?」

  「然后目前在这里,又认识那人偶的人……妳就是古董店的女儿吧?」

  「嗯……」

   白穗点头。果然不是一般人……那么至少就不必隐瞒事实了。没错,在动用武力之前,有件更该先做的事。

  「好,或许妳知道的事情不多,总之先听我说。我单纯只是个人类,是一年二班的夜知春亮。我们受理事长之托前来找妳。」

  「我不打算听你说话,人类。我讨厌人类。」

   眼前的人偶——莎弗兰缇干脆地打断春亮的话。

  「没错,我讨厌人类。我已不打算再听人类的话,也不受人类指使。要是能拿到人偶剧的报酬,之后就会乖乖地像个人偶,沉眠于夕阳色的布幕深处。」

   似乎是在说已经吸到精气了,所以此地久留无用吗?她缓缓地跛着脚后退。目的是窗

户,还是一旁服装器材室的门?

   菲雅往前踏出一步叫道:

  「等等,事到如今,妳休想逃!」

  「妳倒是为何认为我逃不掉呢?同类。特别是在『这样的地方』。」

   白穗惊觉地抬头。她看在眼里,但还是微瞇着一只眼看着白穗,一面说着:

  「以王权之名义宣告——凡形态拟似之人偶皆为吾群臣。遵从吾命!遵从吾命!遵从吾命!(Obey)」

   莎弗兰缇的声音带有一种不可思议的旋律。

   这一瞬间,教室后方响起了喀答喀答的怪声。

  「那是…怎么回事……?」

   一个玲珑的影子从教室后方的架上掉了出来。应该是手艺社的作品吧?有着大大小小的布偶。那些布偶彷佛有着自我一般,拿起似乎是同样收在架上的裁缝剪刀与裁缝针,陆续跳到书桌上

。就某种层面来说,真可谓奇幻的光景;然而就数量——以及手中拿着的好歹是刃器这点而言,实在称不上是治愈系景观,反倒像是恶质的恐怖电影。

  「我是为了要实践王者的权责而被制造出的出能人偶。受诅咒后所得到的,便是王权的显征。因此所有的人偶在我面前都必须俯商称H——」

   在她说话的当下,带头在书桌上移动而来的人偶跳向春亮。令人战栗。虽说只是剪刀与针,但若刺中眼球可不是闹着玩的。

  「退后,春亮!」

   菲雅从制服口袋中取出立方体玩具。她紧握着形态与她本身相似的那个魔术方块,心中牢记着绝不可忘的某件事,调整呼吸之后——

  「第二十六号机关﹒贯式闭索态『铁处女』——祸动!」

   她大声叫道。

   然而——

  「………………唉呀?」

   就只有这样。菲雅维持拿着魔术方块伸出手的姿势,侧头疑惑。

   但春亮可不只一句「唉呀」就没事。视线中,挥着剪刀的人偶在菲雅感到疑惑的瞬间也仍直逼而来——这时候此叶迅速介入,手刀一闪,砍落了人偶。棉花像内脏般飞了出来。

  「喂,妳认真点行不行!那招不是不能用了吗!」

  「啰…啰嗦!我只是不小心忘了!」

   其实就连春亮也忘了。昨天事件结束后得到的神秘卡片—〡免罪符机关,将其插进菲雅内部后,她的铁处女就无法使用了。

  「既然这样——第十一号机关裂式波山态『鲨鱼之牙』,祸动!」

   但菲雅手中仍然掌握着力量。

   魔术方块转变成黑铁材质的立方体,进而高速变形,化为凶恶的拷问刑具。

   那是一把长而厚实的锯子,上头紧密地长着三角形的利刃,感觉轻易地便能锯下人类的手指。当然,若要将其以锯子的正确方式使用—〡别说手指,就连手臂、脚、脖子或头盖骨都能一刀

两断。

   菲雅的锯子挡下紧接着飞扑而来的人偶,轻松地挥向一旁,仅是这样人偶便四碎飞散。不愧是布制品,比起斧头或其他殴打器具,使用锯齿更能有效发挥作用。

  「既然对手是人偶,那么我也不必手下留情。反正也不会流血。」

  「关于这一点,我非常有同感。」

   两人迎击着陆续袭来的人偶,布料如皮肤、棉花如肠子般飞散。

  「……这是…怎么回事……?」

  「啊,很危险,妳退后一点比较好。」

   白穗目瞪口呆地凝望眼前的光景。春亮轻抓着她的手说道:

  「或许妳搞不清状况,但总之就交给她们处理,不必担心。」

  「……嗯。可是……」

   她的视线,理所当然是朝着莎弗兰缇。莎弗兰缇缓缓后退,脸上依旧保持平静,不过注视菲雅她们的眼神则渗出些许不快。

  「看样子——妳们和我本质上完全不同,和暴虐才是同类吧?同类。不是为了疗愈人

心,而为了加害人而生的东西,真可怕。」

  「唔,啰嗦……别想逃,站住!」

   但对方也不可能因为她这么说就停下。菲雅在布偶们间不容发的攻击下完全抽不开身,只能展开话语攻势。而这一点此叶也相同。

  「听妳的口气,好像妳就是疗愈人心的东西?别让人笑话了,这样的东西怎么可能害得无辜学生昏倒?而且从刚才我脑中便浮现一个疑念,要是妳肯回答,我会很高兴。」

   此叶一边挥舞手脚持续扫荡布偶,同时眼神锐利地看向人偶。

  「我能理解妳的诅咒是会吸取人类精气。但是——为何非得在这所学校吸人精气呢?既然刚逃出来,一般不是该先直接远走高飞才对吗?再怎么受诅咒的欲求所控,但只要一出到外面,人

类要多少有多少,应该再没有其他理由比逃亡更优先的吧?简单来说……妳有非在这所学校吸人精气不可的理由吧?」

  「——!」

   打开连接隔壁服装器材室的莎弗兰缇,握住门把的手微微一颤。彷佛是在斥责自己不争气的手,瞪了数秒之后,她瞇细双眸回视此叶。

   像是挥开刀刃上的血水的动作一般.此叶将手上缠着的人偶的布屑甩落地。

  「……虽然只是我妄加推测,但由妳的反应看来,似乎不全然猜错。」

   显露出内心的动摇也只有一瞬间,莎弗兰缇立刻回复冰山般的表情。

  「就算我说不是,妳也不会相信吧?聪明的同类。」



「欸!别管那些!乳牛女,还不快抓住她!快想想办法!」

  「我是很想尽力……但数量实在太多了!」

   凝视着菲雅和此叶,以及她们身后的春亮和白穗,人偶微微点了个头。

  「——反正你们马上就会明白了,我就告诉你们吧。今天我就先回去了,但我还会再来这间学校吸取精气。在镇上惹事,特地给予你们情报也太蠢了,所以在外面我会安分守己。在校外找

我也是没用的——若无论如何都想抓我,那你们就在这努力设置大型捕鼠器吧。」

  「什么……!妳为何要告诉我们……到底是什么意思!」

  「没有告诉你们理由的必要。」

  「可恶……!呼……没错,因为我们会在这抓住妳!乳牛女,剩下的交给妳了!」

   正好人偶的密度终于减低,菲雅交由此叶迎击,翻身跳上前。

   莎弗兰缇身子溜进门后的器材室,脸上毫无焦急的神情。

  「妳以为我手上的棋子只有那些棉花人偶吗?若不想让至今护着身后之人的事前功尽

弃,妳应该就此停下脚步。」

  「什么……?」

   菲雅诧异的瞬间,春亮背后——有东西从服装室的门外飞了进了来。

   两具和人一样大的人偶。是原本在同层楼生物实验室的人体解剖模型及骨骼模型。

   骨骼模型以格外迅速的动作靠近。春亮赶忙挺身上前保护白穗,以身体撞击模型。但对手闻风不动。重量感与强度都胜过其外观——或许是经由莎弗兰缇的操控,因此有什么特别的力量在

运作也不一定。同时,肩膀上剧烈的冲击使得左手一阵剧痛。

  (痛……!对了,伤还没……!)

   遗憾的是,自己是人类,并没有超常神力,只靠一个晚上不可能让昨天的伤痊愈。正当他因痛楚而脚步不稳时,只有骨头握成的拳重击他的腹部。春亮无能为力地被向后击倒,而骨骼模型

便进一步跳跃,打算对倒地的春亮加以追击。

  「休想得逞!」

   半途介入的此叶闪过一个飞踢,骸骨的头颅便被斩飞了出去。这一踢就如同她的手刀,同样有着刃器的锋利度。

   但在这期间,另一具解剖模型则关节嘎吱作响地硬生生动作,逼近被搁置一旁的白穗。

  「啧……那边的家伙!快趴下!」

  「咦﹒……哇?」

  「——第五号机关﹒刺式伫立态『穿刺王弗拉德的木桩』!」

   埋进菲雅右手的立方锁作响。锁链叽哩叽哩地延伸,直线形的处刑桩如箭矢般飞射出

来;尾端有着为了竖立起木桩的底座,如今则只像是尾羽般已无用处。水平投掷出的木桩分毫不差地刺穿解剖模型的腹部,并将其打飞至门边的墙壁,留下裂痕将其钉牢在墙上。

   至此教室才终于静下来。菲雅啧舌:

  「……被她给逃了。」

   放眼环视,已不见莎弗兰缇的身影,连脚步声也没有。

  「地点不利,数量也太多……春亮没事吧?真是:你的伤还没好,不能逞强。」

   此叶拉着春亮一起身,他便连忙跑近像只小猫般扭曲着表情的白穗。不过——

  「那个……你的肚子没事吧?对不起,都是因为我……呀?」

  「咕喔!」

   不知是否踩到人偶飞散留下的碎片,脚底一滑,白穗力道过分地向前一冲,身体失去平衡。承受不住她撞上来的冲击,春亮也跟着向后倒。白穗就这样跨坐在他的腰上—〡昨天好像也发生

过这种事。

  「啊啊!不…不可以春亮有受伤没受伤这样对身体会造成负担黏得这么近就算是意外事故我也无法视而不见好了快点让开!」

   抽搐着脸颊微笑,此叶带着奇异的表情,彷佛意大利代表的守门员似地,以巧妙的技术及强劲的力道介入两人之间,若无其事地推开白穗的身体。

  「啊……抱、抱歉,我太慌张了。」

  「喔,嗯。总觉得刚才这样,我就很了解了……是说,现在不是做这种事的时候!」

  「一点也没错,那家伙说不定还没逃出学校,还不快去找她——不过,看来不管对方是谁,钻进女生底下似乎是无耻小鬼的兴趣?随你高兴啦,我是无所谓。」

   菲雅不悦地将木桩收回魔术方块。又不是故意的——春亮愤愤地回嘴,同一时间钟声也响了。上周六也偷懒请假了一天,不晓得之后会被怎么数落,但第五节课只能翘掉了。

   接着他们迅速决定了分担的工作。虽说不知在毁坏人体模型的其间莎弗兰缇走了多远,但她要是还留在学校,首要之事就是不能让她逃到外面。此叶负责埋伏在校门前监视出入。这所学校

的校舍区有着高耸围墙,操场一带则围着坚固的护栏及铁丝网。凭她身体那样的行动

力,想要攀越哪种都是不可能的。

   另一方面,春亮和菲雅则尽速将昏倒的男学生送至保健室,之后进行校内搜索——就现状来说,她或许已逃到校外了,因此搜索可能只是徒劳无功,但也不能什么都不做。

  「好!那么出发!」

  「等等,还有一个——呃……妳叫白穗吧?妳打算怎么办?」

   这一间,白穗似乎考虑着些什么,眼神游移地面好一会儿后——

  「嗯……可以叫我白穗。我也一起去找莎弗兰缇。」

   她抬头如此说道。春亮重新正面审视她的脸。她有张可爱的脸蛋,自然而然地令人觉得笑容很适合她。本性应该是个开朗的女孩吧?但如今表情则只剩困惑,仰望着春亮。

   短短的一句话,补足了她一起寻找的理由。

  「因为我们是朋友。」

   啊啊,既然如此,被朋友当面拒绝,难怪她会困惑,大受打击。现在能知道的就只有这些。虽然还想再深入了解两人之间的关系——

  「……是吗。行有余力的话,希望边找能边向妳请教一些事。要是被老师们发现就不妙了,所以讲话小声点。」

   白穗点头首肯。此叶也跟着点头说道:

  「那么我去校门口监视了。你们万事小心。」

  「妳也要小心点喔。还有,要是那家伙出现,大庭广众之下可别进行夸张的打斗喔!」

  「……我不像某人一样没常识,请不用担心。」

  「妳…妳说什么!」

   无视菲雅,此叶走出了服装室。既然决定好该做的事,春亮等人也无需在这间教室久

留。总之要先将昏倒的男学生移送保健室,于是众人前往走廊。

   这时,春亮穿着室内鞋的脚尖踩到坚硬的触感。是蓝色的弹珠,八成是坏掉的人偶的眼珠,滚着滚着撞上了墙。

   总觉得那是在暗示些什么不吉利的命运。

   春亮扼杀自己的想象力,将视线移开那颗掉落的眼珠子。

   就算是会加害人类的东西,但那么美的人偶也和菲雅她们是同样的存在。

   他绝不希望她那宛如玻璃珠般的眼珠子,也如同这颗弹珠般地滚落。

 楼主| 发表于 2010-11-30 13:03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悲剧帝的觉醒 于 2010-11-30 17:23 编辑

第二章「预言者所看不见的事物」"for their reasons"


    ※

  父亲不在的时候,在店里散步成了樱参白穗极少数的兴趣之一。
  在拉下铁门的昏暗店内,从柜台后方入侵相连接的住宅部分;两旁的架上陈列着古董,慢慢走在夹在中央的通道上。就散步的场所而言虽嫌过于狭窄,但享受漫无目的走路这项娱乐行为本
身,若要用言语形容,也还是只能称之为散步。
  没错,漫无目的。不是顾店,不是警备,也不是打扫,也并非打趣地探寻古董,也不是为了窃取父亲的财产而进行鉴定。就只是在狭窄的店铺内环绕好几圈,茫然眺望着古物,在昏暗的天
花板下感受安宁,嗅着空气中微微带有的霉味。
  一言以蔽之——就只是喜欢待在这个无人的空间。
  然而那一天却不同于以往。
  她一如往常地走在店内,体会着自己也彷佛化身古物的感觉。


  突然间,白穗想起父亲几天前买的古物人偶从国外寄到一事。她虽不特别感兴趣,但心想至少看个一眼也无伤大雅。那东西不知放置在哪里?
  于是她重新环视昏暗的店内。就在这时—
  背后传来像是人偶关节磨擦的声响——以及沉静的声音。


  「——妳在找什么吗?虽说看上去只是一直在走路而已。」


  这是约半年前的事。
  「实践王权的完全人偶」与樱参白穗的邂逅——无法忘怀的珍贵瞬间。

    ※

  突然被搭话,白穗自然是吓了一跳,但由于实际就在眼前,所以也不得不承认。由于若陈列在店里就会被卖掉,因此尽管一度与父亲争执,她还是强硬地将莎弗兰缇带回房间当成自己的东
西。而白穗也和她成为彼此谈心的对象、朋友般的关系。偶尔莎弗兰缇会令其他人偶移动逗她开心,但却未曾告诉过她往事以及变为人类的经过,因此白穗也不知详情——
  听着白穗以细小的声音说明,春亮行走在课堂时间中的静谧走廊上。
  耳朵听着她的声音,目光则全力搜索莎弗兰缇。
  有没有东西在廊上走动?
  有没有东西躲在阴影后方?
  有没有任何异状?
  不希望再有被害者出现,也绝不能再出现。非得尽早逮到莎弗兰缇不可。要是她还在这所校内,就不能错过此良机——
  「然后前几天……我们在房里讲话的声音被听见,被发现了。莎弗兰缇赶忙装作人偶的模样,但还是瞒不过爸爸。爸爸就说他买下这样的东西是种错误,要把莎弗兰缇寄放在朋友那里,硬
是将她带走——从那天起她就再也没回来了。之后……因为我要忙着处理突然病发身亡的爸爸的丧事……」
  「嗯嗯。」
  「然后直到今天总算抽得开身,丧礼的时候向亲戚打听爸爸的交友关系,猜想爸爸寄放莎弗兰缇的对象,是否就是我们学校的理事长。我和莎弗兰缇是朋友,所以一定要去找她……哇!」
  「哇?」
  回头一看,白穗正蹲着,按着小腿不住地发抖……看来犯人似乎是走廊上的冷水机。
  「……抱、抱歉,没仔细看着前面——呀啊!」
  在她挤出笑容打算起身时,却进一步「匡锵」一声踩到出水踏板。喷出来的水将她的制服胸前整个淋湿。
  「呜哇——湿答答……」
  「……!」
  湿掉的制服紧贴着她的身体,浮现出大于菲雅、小于此叶的膨胀曲线。况且顺着锁骨的曲线往下没有任何障碍物,延伸出完美的曲面,这无疑表示——
  (只…只穿着一件制服……?)
  春亮不自觉咽了咽口水,这时腹侧挨了一记拐子。原本紧盯着周遭的菲雅正以凶恶的视线瞪着两人。
  「你们搞什么,一点紧张感都没有!要打听事情经过可以,但也要专心搜索那家伙!」
  「抱…抱歉!我真是太容易惊慌了……」
  哼——菲雅鼻哼了一声,粗鲁地打开走廊上的扫具用品柜,确认里头。
  欠缺紧张感的只有白穗吧——内心一面抗议,春亮也将注意力转回周遭。隐约可听到一旁教室里传出讲课的细微声音,不必确认也知道没有异状。和女生们分成两头进厕所搜寻,也没有发
现异样。



  「看来不在这层……好,接着去楼下。」
  虽说菲雅板着一张脸,但她其实也很在意事由。
  「所以妳是为了寻找被带走的人偶——所以现在才像这样和我们一起搜寻吗?」
  「嗯。」
  「嗯……?等等,我想起来了。理事长说过,妳之前都没有来上学对吧?今天突然来学校,身体不要紧吗?」
  身体?——白穗侧着头。老实说,这个迷糊女孩就算什么时候滚下楼梯也不奇怪——春亮一面留心发生万一时也能拦抱住她,一面继续说道:
  「就是……妳以前没办法来上学……可能妳之前不知情,但不就是因为被莎弗兰缇吸走了精气吗?然后那家伙不在了之后才痊愈?妳父亲的留言也有提到:『我女儿被这个人偶害得无精打
采。』之类的话。」
  「啊……喔~这样啊。那是我爸爸误会了。」
  「误会?啊,先找找这边的书法教室。虽然平时没什么使用,但门却没上锁,就算有人躲在里头也不奇怪。」
  总算是平安抵达楼梯下,来到二楼尾端的书法教室。鼻腔感受着墨汁朴实的味道,一面开始调查橱柜及书桌底下。菲雅再次开启一度中断的话题。
  「……妳说误会,是怎么回事?」
  「呃……我并没有被吸走精气。以前都没来学校,是因为……那个……个人因素,并不是因为身体出状况。嗯。因为一些家庭因素……」
  「什么样的因素?若是身体健康,要来上学也不是什么难事吧……喔噗!喂,春亮!干嘛戳我的侧腹?那里可是敏感地带耶,无耻小鬼!」
  「有些私事是不可以随便过问的。妳今后也要学习怎么察言观色才行……抱歉,这家伙还不太懂得体贴……」
  「唔…没关系,我不在意。」
  春亮想起理事长曾说过的话。关于她母亲去世的这项情报,以及她和父亲处得不好一事。情报并指称她是个很难伺候的孩子——
  (嗯~……可是看起来个性上并没有难以亲近这种问题啊……)
  似乎是从春亮的眼神中感觉到了什么,白穗微瞇起眼角。接着她走到书法教室的窗边,打开窗户巡视外头。该注意的并不只有校舍内部。
  原本拒绝上学的她,只为了找寻朋友而第一次来到学校。这其中必定包含了非比寻常的决心与痛苦。然而白穗好不容易见到朋友,但她的心意却遭到拒绝,朋友还扬言将害人并不再回去。
这对白穗而言是种背叛,两人的关系也起了明确的变化。
  即便如此,白穗依旧没变,一心真摰地追随朋友的身影……虽然老是冒冒失失的。就连现在也是,裙子迎着风翻飞,看的人都觉得她再不稍微压一下裙摆就危险了。
  为了避免看见致命性的某样东西,春亮转移视线搜索教室。但看起来可以藏身的地方全都找过了,仍是一无斩获。
  「啧,也不在这间教室里……妳的情形我们已经大致明白了,但目前的问题出在该如何抓到那个人偶。白穗,外面有看见什么吗?」
  「不,没特别发现什么……只有墙壁和铜像。」
  「都这样找遍了还找不到,也得考虑她已经逃出校外的可能性……外墙很高,而且记得上面还有铁丝网,凭她身体的动作,实在不认为她能轻易翻越——等等,铜像是怎么回事?」
  飞奔到窗户边。眼下确实有个充满艺术感的人体雕像。不晓得是哪里赠送来的友好之
证,感觉这对象唯一的功用就是浪费地球的体积。
  「真奇怪,那个原本应该摆在再过去一点的地方才对……!」
  原本那尊铜像站的地方,应该是离这里数十公尺远的焚化炉旁——以友好之证来说虽然是很失礼的立地之处,但那玩意实在太没用处了。赠送的人绝对是个不必太过顾忌的对象。
  伸长脖子往窗外旁一看,焚化炉旁只剩下一块空虚的底座。简单来说,就是铜像自底座分离而移动了。而现下铜像简直像是为了成为某人的踏脚台似地倚靠在围墙边——
  「……!」
  彼此面面相觑数秒后,春亮等人一齐奔出教室。
  慢吞吞的白穗跑出电梯时还因台阶的落差而被绊倒,早就料到会有这种情形,春亮及时扶住她。看来你老是在计算可以抱女人的机会嘛——菲雅冷漠的视线彷佛带着如此的电波。一面接收
她的视线,春亮继续奔跑。
  最后他们抵达夹在校舍与围墙之间的狭窄空间。一旁的校舍一楼没有窗户,宛如形成了封闭的小巷。奶油色的围墙高约三公尺,只要跳起来手构得到或许就能越过,也或许无法攀越,就是
如此介于边缘地带的高度。但上述毕竟只是基于自力攀越墙壁的论点——
  「……可恶,居然把这个当成踏脚台?」
  菲雅拍打着铜像的头说道。
  「对…对不起,没能立刻察觉……因为我第一次到学校来,所以没有发现不对劲……」
  「这也没办法,别在意……啊,菲雅,有看见那个吗?挂在铁丝尖刺上的东西。」
  「看起来像是被割破的衣服。跟某个家伙身上穿的轻飘飘服装一样。」
  「果然如此。若在我们搜查校舍的期间逃掉的话,也不晓得已经逃到多远了……可恶,真是失策。」
  凭那笨拙的动作,不可能翻得过围墙——太轻易妄下断言了。忘了将她能操控人偶一事估算在内——只要多了这点程度的助力,凭她的体能也能够越过围墙。虽然先入为主对她留有跛着脚
的印象,但她毕竟是非人之物。
  不得不承认。
  他们无疑地——错失了一个逮到莎弗兰缇的机会。
  春亮沮丧地颓着肩膀。接下来该如何是好——白穗眼神泛着不安地仰望有刺铁丝;r-
  菲雅无言地踢出一脚,无辜的铜像应声滚倒在地。

    ※

  课堂尚未结束。总之应当先冷静下来归纳思考,于是来到鞋柜附近的自动贩卖机买注入式的杯装果汁——白穗硬挤出笑容说着:「我的钱包濒临危机……」于是春亮便出钱资助她。之后一
行人移步来到中庭的长椅。
  「嗯——真的可以吗?」
  「只有我们喝也怪不是滋味的,就当做是友好的证明吧!」
  「耶嘿嘿,真不好意思。谢谢。」
  「是说,也有人打从一开始就确定要敲我竹杠了,所以只是顺便而已啦。」
  被莎弗兰缇跑掉似乎真的很懊恼,春亮斜眼瞪着从刚才就一直板着脸的菲雅。坐在春亮身旁的她边喝着自己的果汁边说道:
  「什么嘛!我要是有钱的话……啊,对了,今天和班上同学聊天的时候,我学到了零用钱的概念。听说大家都会从某人那里拿到耶?交出来。」
  「什么叫交出来?还真是新颖的拜托方式。对妳来说还太早了。」
  啪一声拍打了她伸出的手。菲雅再度不悦地鼻哼一声,倾斜着杯子倒进嘴里。看着这模样,白穗忍不住轻笑出声。
  对话中断,春亮茫然地仰望被校舍直线区隔成一块的蓝天。
  他在思考今后的事。思考逃掉的莎弗兰缇的事,以及她扬言要在这所校内继续吸取精气一事——尽管不知道这其中有什么意义,但他只知道无法认同她的行为。
  春亮想起了昏倒在走廊上的男学生。根据保健室老师的说法,他们这些被害者的症状跟极度营养失调很像,只要打个点滴补充营养并且安静休养,有一天总会康复。
  有一天。或许是几天后,又或是几周后。进一步而言,今后的被害不仅限于和今天相同。若做最坏的打算,下次或许就会出现衰弱至死的学生。就算没到那样的地步,也可能因体力衰弱而
使得其他病魔缠身——
  白穗似乎也正考虑着今后的事,这时候她静静地说:
  「吶,呃——春亮。我可以向你确认一件事吗?刚才也有间过,你们真的不打算毁掉莎弗兰缇吧……?」
  关于春亮他们的事,在巡视校舍时也已经说明过一次了。关于诅咒、夜知家、菲雅她们——以及为了还理事长人情进而寻找人偶的经过。
  但当时光为了找寻莎弗兰缇就已焦头烂额,因此只有说明最基本的部分。她想问的事情应该还有一箩筐。特别是关于友人的今后。
  「那当然。理事长也只有叫我们抓到她,并没有说之后要进行什么处置。对我而言,就只是无法对她加害无辜之人坐视不管。」
  「嗯……这是绝对不行的吧。我还是无法相信,莎弗兰缇为什么要做那种事……」
  「当然是因为诅咒吧?就算逮到她,也不可能叫她住手她就真的收手不干。」
  菲雅说得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那……假如,我是说假如,要是找到莎弗兰缇的话,为了不再让她给人带来麻烦,果然还是非得将她寄在春亮家不可吗?诅咒对春亮起不了作用对吧?」
  这就是这回的难题。若是带给「持有者」的诅咒,那么只要春亮成为「持有者」,就不会对任何人带来麻烦。但极稀少会有「对周围的人们无差别地」给予诅咒的道具类型——光是存在就
会令周遭之人不适的石头、每晚四处漫步袭击人的人偶——若是这类的,方法就不管用了。经由这番说明后——
  「就算对你没用,但会对其他人造成影响是吗?那间房子里没有收藏这类道具吗?」
  「不,虽然数量不多,但还是有那种类型的被送来我家,这种情况……我老爸就会把它们保管在特别的地方。就是仓库深处的地下室。可是……」
  春亮叹息。没错,尽管诅咒是针对周遭之人的道具,只要关进那间地下室就能够减轻被害——话虽如此,也不是能让他举双手赞成的手段。
  「有这种类型的诅咒,况且还化成人形的家伙,我还是第一次遇到。将抱持着自我、像个人类般生活的道具关进地下室好几年,我实在办不到——怎么,菲雅,妳那什么眼神?」
  「啰:啰嗦,没事啦!哼……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才说你啊……」
  菲雅嘀嘀咕咕地别过脸,将身体倚在长椅上,闭起双眼。
  「基本上,我们都会希望能解开自己的诅咒。要是我的话——要是能不对任何人造成困扰就解开诅咒的话,就算要被监禁,结论也只能牺牲小我。不过这样当然高兴不起来。」
  她睁开一只眼睛瞥向春亮——
  「仔细想想,问题出在那个人偶没发现『有方法可以解开诅咒』这件事吧?她目前仍在逃,就是因为认为被抓到又会被关起来,或者会被破坏吧。」
  「我也一样啊,在听了你们的事情之前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她一定也是这么想。」
  白穗彷佛告诉自己般地低嚅。
  「总之,为了不给人造成麻烦,还是必须得去春亮家,也得将这件事告诉她才行……那么,只好晚一点再问她愿不愿意回到我这里了。」
  「妳真的愿意这么做吗?妳不就是为了这个目的才来学校?」
  她眼神依旧望着远方,笑道:
  「……嗯。我的愿望不过是一种任性,而且也绝不能对无辜的人做出那种事。只要在她变成不会为人带来麻烦的洁净之身后,再回到我身边就够了……再说,解开诅咒的期间也并非完全无
法见面,不是吗?」
  「啊……嗯,虽说只能以像是面会的形式。」
  「既然如此,如果莎弗兰缇觉得那样也没关系,我也就必须忍耐才行。就算不在一起,我将她当成朋友的心意也不会改变的。」
  「这样吗。」
  春亮啜饮杯里的咖啡。白穗的话对于立场处在诅咒道具与人类之间的自己来说,着实是一番令人高兴的话。
  「我已经知道妳对那家伙的心意了——现实问题应该要考虑的,果然还是那家伙的想法。就算她不愿回到妳家是因为害怕被破坏,但跑到这间学校四处吸取精气又是为什么?」
  「不知道……我不知道,但我觉得……虽然我还是将她当成朋友,但莎弗兰缇或许不这么想……所以才会做那种事吧。呃,也就是说——」
  她的声音里只充满了哀伤。
  「或许她是认为……她被人类背叛了。」
  像是对这片刻沉默等待已久似地,校舍内响起下课钟。以此为信号,世界一转,充斥着放学后的喧嚣。从中庭看向校舍窗户,只见神情转为开朗的学生飞奔出教室,一位、两位——转眼间
陆续而出。
  但只有中庭还凝聚着上课中的静谧。只残存了数分或数十秒,逝去的时间的余韵。
  「下次再见到莎弗兰缇的话,我想向她道歉。莎弗兰缇不肯回来……恐怕是因为爸爸所做的事,害得她感到失望也说不定。」
  菲雅及春亮默默地等待她接下去。
  「我们原本是朋友……这或许只是我一厢情愿,但我还是觉得以前她应该也是这么想的。因为她身上有着那么难忍受的诅咒,却没有吸取我的精气,不就代表莎弗兰缇她为了我设想,留意
着提防自己不吸收我的吗?」
  「的确。若只是一天两天也罢,但不可能忍得了半年诅咒。说不定为了无论如何都要避免加害于妳,她都在深夜悄悄外出徘徊也不一定。」
  「然而她却突然被塞进行李箱,送至陌生的地方。她认为会被抛弃或者会被破坏——于是觉得包括我在内的全部人类都背叛了她,因而感到失望也不一定。」
  「失望……吗。」
  菲雅反刍这句话。她扪心自问。
  ——自己是否对人类感到失望?应该……没有。
  那么……
  ——自己过去是否曾对人类感到失望?这—剎那间,脑海被黑暗的片断所支配。
  城主的笑声。被称作适合当香水的血腥味。身为道具的自己,期望着不被冀望的事。听着并非惨叫的叫声。四边形的立方体没有耳朵可以掩住,想要从倒在一旁的某人身上取待,却也没有
手去拾起。不知不觉,自己从一块变成一个、一尊,然后变成独自一人。冰冷、黑暗、寒冷。啊啊……在她的思考走向最终墓地前,只浮现了一个如墓碑般的无意义疑问。
  为何要制造我?为何要诅咒我?为何抛弃了我?
  ——是谁的错?
  (……只不过是往事,忘了吧!)
  能够忘得了。自己内心有着足以抹灭这片黑暗的片断。
  那是照亮了地牢的手电筒、现今也仍能看见的表情、现在也能听见的话语、有着不受名为感冒的诅咒所影响的背影。
  没错——此时此地的我,并不觉得失望。
  我相信他。
  这样就够了。
  「而最后她便觉得人类怎样都无所谓了,所以才做出那种事情吧……虽然我不懂,为什么她只在这间学校做这种事。所以——我想告诉她:『不是这样的。对不起,我没能阻止爸爸。请原
谅各方面都很软弱的我。』我想向她道歉。不,非道歉不可。」
  白穗的声音拉回菲雅的意识。
  「是吗。结果妳就只是想救她而已,是吧?」
  「我没有力量帮得了她就是了。但是,因为我把她当成是朋友……」
  实践王权的完全人偶——被如此命名的人偶对人类很失望。就和从前的自己一样。
  既然如此,对那个人偶而言,这名叫做樱参白穗的少女——就好比是对自己而言的春亮和崩夏一样吧?拯救受诅咒的道具,拥有拯救她的力量。
  所以——
  「我答应妳。我一定会找到那个人偶。不破坏她并将她逮住,制止她害人。而第一件事就是让她和妳见面——放心吧。妳对我来说就跟理事长一样,是委托人二号。」
  「……没错,我们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就是这样。妳总结出方针了嘛,菲雅,真难得,干得好。」
  「唔呣!难得两字是多余的,呆子!别随便拍我的头……啦……」
  反射性抱怨着抬头,却被仰头望见的春亮表情给扼杀了魄力。
  (这家伙……哼:哼!所以才说是无耻小鬼嘛,真是……)
  无奈地只好转回视线,只见白穗很过意不去地笑着:
  「谢谢你们两位——真抱歉给你们添了不少麻烦。我也会尽可能帮忙的。」
  「那么,关于捕捉那家伙的具体策略……当然,我想那家伙明天也会来吧。必然要锁定那个时候,但今天也不能就这么放弃。不管她说不会吸取校外的精气是否为真,都要尽早抓住她才是
上策。她在校外会藏身的地方,妳有没有什么谱?」
  「唔嗯……没有耶。她只说过不喜欢人多的地方。」
  「总觉得很能够理解……那么就不考虑她会在繁华街上游荡一整晚之类的了。需要花钱的漫画红茶店、旅馆或家庭餐厅也不可能——其他没什么人烟的地方才是该搜寻之处吧?不过说起来
简单,范围可是广得离谱啊……」
  「都还没开始就说什么丧气话!要相信我的第六感!」
  菲雅一脸无奈的表情,看起来就像是对于无耻小鬼的反应,让她忍不住想要揍他一顿似的。正当她准备实际出手时,白穗连忙说道:
  「我…我也会加油帮忙!分头找比较好吧?我回家附近找,这边可以就拜托你们吗?」
  「嗯。不晓得那家伙藏身在离学校多近的地方。那么隔壁镇就交给妳了,可别做危险的事情喔。」
  春亮温柔地如此回答白穗。害得菲雅更想揍他了。
  「还有,妳明天也会来学校吧?」
  「嗯,要是没在校外找到莎弗兰缇,就得阻止她才行。呃……怎么这么问?」
  「不……因为妳至今都那个嘛,想说既然如此妳或许有什么苦衷……要是有什么困难,我们也会尽全力帮助妳,所以不用客气,尽管找我们商量。」
  「谢…谢谢。说得也是,爸爸已经不在了……解决莎弗兰缇的事情之后,我也得振作才行——耶嘿嘿。春亮真温柔呢。」
  被她这么微笑以对,春亮害羞地搔搔头。
  「并不是我温柔……该怎么说呢,我的个性就是会忍不住想帮拚命努力的人声援。总之,别想太多……呜喔!喂,菲雅!干嘛揍我的肚子!」
  「哼……就跟前几分钟你所做的一样。我有在察言观色喔!」
  「妳才没有!」
  在他们吵吵闹闹的时候,走进中庭的学生也变多了。这里似乎是通往社团活动的快捷方式,继续没完没了地在长椅上说废话也没用,于是众人决定先行解散,将搜索活动转移到校外。
  「啊,还有剩,一口气喝掉吧!咕噜咕噜……」
  斜眼看着将果汁倒进嘴里的白穗,菲雅一面自长椅起身。
  「好了,得先回教室拿书包。嗯?春亮,你那什么奇怪的表情?」
  「不,我总觉得好像忘了些什么——是什么事呀?」
  「……真巧,我也有同样的感觉。话说你的口袋从刚才就有什么东西一直在响耶?」
  「咦?喔,是简讯。我看看……噫!」
  春亮突然惊叫出声。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窥伺春亮手边,只见手机显示率数条句子——
  「结果情况如何?我这里没有异状」
  「你们没响应,我很不安,但我走不开,所以只好继续监视。」
  「真的没发生什么事吗?」
  「放学后了也没有异常,离校的人也开始增多了。要监视到什么时候才行?」
  「要求回复0」
  「糟了,我真的忘记了!」
  「最后一个符号是什么?看起来怪恐怖的。」
  「『我等得快累死了』的意思吧?我由衷地希望……!」
  「会不会就直接代表『我要宰了你』的意思……?」
  两人咽着口水往下看,但这次换白穗发出惊叫。
  「噫呀!」
  「怎…怎么了!」
  「呜…我喝得太急了,冰…冰块滑进……制服里……」
  转头一看,只见白穗皱着眉开始扭动身体,将冰块滑进的制服前胸拉起。接着她卷起衣服露出肚子,一脸认真地嚷着「嘿!嘿!」开始煽衣服。冰块虽马上就掉了出来,但白穗并未察觉,
仍持续着动作——白皙的肚子和肚脐(因冰块而微妙地濡湿)若隐若现,对无耻小鬼的教育上实在非常不好。这女人的迷糊行为甚至已到让人感受到威胁的程度。
  一阵「喀哩喀哩」的谜之音这时从身后传来。有股非常不妙的预感。菲雅和春亮在回头之前,下意识看了手机屏幕一眼。传来的最后一条简讯是:『看这情况她也出不了校门吧。因为我开
始担心起来了所以决定去找春亮你们0』——不妙的预感更加深了。
做好心理准备,回头一看。
为了看手机而并肩的菲雅与春亮,以其在他们前方露出肚皮的白穗。一双眼睛正阴郁地瞪着他们——带有充满恨意的眼神。
「……我担心得跑来一看,结果……大家都只顾自己玩得很愉快嘛……?」
连接校舍与中庭的出入口,眼镜少女探出上半身,惊人地散发着有如灵异现象般的气场,喀哩喀哩地抓着门板。

    ※

  「走吧!赶快动身找人啰,一定要揪出她来!GO——!」
  「喝啊!」
  菲雅一出校门便准备冲刺,春亮赶紧揪住她的衣领加以强行制止。口出发出「啾呜」的怪声音,菲雅果不其然地抗议:「喂,你干嘛!诅咒你喔!」
  「呃—〡首先确认一下。关于刚才和此叶说的话……妳还是想一个人找吗?」



  此叶并没有和春亮他们在一起。在那之后他们和白穗告别,对此叶道歉抚平了她的不悦后,正准备回去时,此叶想起她还有图书委员会的事情要办。虽然她说翘掉也没关什么关系,但最后
还是选择出席。理由是因为春亮的规劝:「我记得妳上次也翘掉了吧?连续翘掉两次,立场变得很尴尬喔!」——以及菲雅放话:「我才不需要借助妳的力量。随便妳要上哪去都行——嘘!
嘘!」
  「当然!我说过我要靠自己解决事件!对:对了,差点忘记,也不需要你帮……」
  「但刚才我和白穗也一起搜查校舍,妳不是也没抱怨吗?」
  唔——菲雅小小呻吟了一声往后退。
  「那是——顺……顺水推舟,情势所逼!」
  「也就是说,就算我在妳也不觉得碍事,也不觉得奇怪吧?既然这样,之后也一起行动也可以吧?再说我又不是去妨碍妳的……对了,这样吧!主要由妳负责事件,我只是附带的,负责辅
佐妳,像妳的助手一样,这样总行吧?」
  「唔。助手……吗?」
  菲雅似乎在考虑些什么。口中嘀嘀咕咕了好一会儿后,抬头瞪视着春亮。于是他露出
「我想为妳做些什么」的假意笑容,菲雅又嘟起嘴别开视线。之后——
  「这个嘛……那个,若你无论如何都想帮忙的话,也不是不能考虑啦。」
  「OK,老板!感谢妳的雇用!」
  「好,助手,那就马上跟随我行动!呵呵,要乖得像狗一样喔!」
  「首先,做为助手,我有个提案。妳会迷路,所以别随便乱逛,银光闪闪小姑娘。」
  「啾呜!喂——!你是怎样?这次换成掐女人脖子的性癖好觉醒了吗!」
  以手代替缰绳,揪着挥舞着手脚挣扎的老板的领子,春亮一面心想。
  菲雅就算不明白要找寻莎弗兰缇有多困难,但并不代表她认为找不到也无所谓。她绝对想找到,但却已扬言要自力解决,因此不想借助他人之力。对于她此番矛盾,他这名助手应该就是妥
协下的产物吧——
  (算了,就我而言,只要能防止这个没常识小姑娘失控,无论怎样都好。)
  若代价只需要表面扮演这样的角色,实在是太便宜了。


  几小时过后——来到太阳几乎落下的傍晚时分。
  「……找不到。」
  呼——叹了口气,从桥桁上窥伺桥下的菲雅挺直背脊。
  「春亮,下一个地方!」
  「嗯……记得那里有个公园,感觉里面有很多地方可以躲。」
  那么就去找那里——像是要追着自己拉长的影子似地,菲雅开始移动脚步。当然,春亮也跟了上去。至今尚未寻获一丝线索,说实在的,光只有「无人烟的地方」这个提示,要找出沙弗兰
缇的机率实在太低了——但也不能什么都不做。必须尽早找出她,所以只要有可能的地方,就足以构成理由让他们动身。
  瞄了菲雅的侧脸,汗水滑过她映着斜阳的脸颊。而春亮的情况当然也差不多,因为他们都片刻不停地一直在赶路。
  「多少休息一下比较好吧?」
  她头也不回地答道:
  「不需要。」
  「无论念书或运动,适度的休息都有助于效率喔。」
  「这不是在念书,更不是运动,而是工作——不,是使命。」
  没错,使命感。她脸上真摰的表情如此说道。
  所以春亮也不再说什么。再怎么想,会先因体力不支而倒地的人也是自己,而不是菲雅;但不知为何,一和她那凛然的表情相比,自己体力的重要性就显得轻多了。
  唉唉……春亮悄悄耸了耸肩。但这时菲雅的脚步却突然停下。
  她眼神严厉地伸手指向一旁。是找到莎弗兰缇了吗——春亮赶忙顺着她指的地方一看。
「薏仁茶。」
  指着自动贩卖机的她,嘴里说出这个单字。
  「啥?」
  「萃取鸽子的精华,再混搭麦子,这茶还真前卫(注:薏仁的日文为「t -u ;o iku」,菲雅误以为是「鸽子(t6 -\l)」十「麦(右31CJ)」)……老板我非常感兴趣。助手,我命令你帮
我买那个!
还有你也买点什么来喝吧!姑且不论休息,补充水分是很重要的。你要是倒在路上,我也很伤脑筋——才怪,但是,呃……会给人造成困扰。」
  就与刚才不同层面的意义,春亮再度耸耸肩膀。
  「……了解。」
  边喝着自动贩卖机买来的茶,边再次展开搜索。
  公园、寂静的神社、小树林、废工厂、汽车废铁堆积成山的空地、公寓间的死角……总之,他们花了几个小时,将所想得到的无人场所通通搜了一遍。
  「……找不到呢。」
  总觉得菲雅情绪显得很低落,这已是菲雅今天不晓得说了第几次的台词。这就是结论。
  「没那么轻易就出现成果吗……说不定在白穗负责搜索的隔壁镇上也不一定;而且说到底,能找的地方太多了。找不到虽然很可惜,但可别太沮丧啊。」
  「呣……」
  「此叶也差不多回家了吧?总之今天的搜索就先告一段落。」
  透过手机确认时间。但菲雅表情暧昧地仰头看着昏暗的天空,脚步一动也不动。
  「可是……我还——」
  「我知道妳很想找她,我也还想继续找。但明天还要上学—〡莎弗兰缇或许还会再去学校啊。要是因为找她一整晚,导致明天倒下的话,不就什么事也做不成了吗?套句班长的话,那实在
蠢毙了。」
  过了好一会,银色的脑袋瓜点点头,迈出相较于搜索莎弗兰缇时缓慢许多的步伐。
  而她的侧脸显得实在过于无精打采。
  很不可思议的,菲雅一旦失去朝气,春亮便觉得浑身不自在。
  因此走了几步之后,春亮像是忽然想到什么似地告诉她:
  「对了,冰箱里面已经空了,顺道去一趟超市吧!」
  「麻烦死了,不是要赶快回家休息吗?」
  「嗯亡妳想先回去也可以啊……可是真的没关系吗?」
  「什么有没有关系?……什么意思?」
  对于菲雅质疑的眼神,春亮只回了一句话。这句话对一般人无效,但就只对于这位小姑娘来说,是效果足以完全回复HP值的咒语。
  「超市里面有很多仙贝喔!」

    ※

  「呼嘿嘿嘿嘿嘿嘿……咻噜!」
  「喂!妳high过头反倒很恐怖耶!」
  这里是他们抵达的超市,目前位于仙贝卖场。叫菲雅选两袋,一袋做为招待客人的茶
点,一袋她自己吃,但她不知有没有在听,只是凝视着陈列仙贝的架子,口中直嘀咕着:
「芝麻……不不,酱油……唔呵呵呵……」偶尔「嘻亡」地弯起嘴角,真是怪恐怖的。
  「唔,喂!春亮,这个白色的、看起来软蓬蓬的是什么?」
  「米果啊?是仙贝的朋友。里面包的黑豆也很香,很好吃喔。」
  「什么!那可得加进候选里才行……唔唔亡真烦恼……」
  最后她选了黑豆米果和酱油仙贝。虽说叫她分两种用途挑选,但家里的仙贝最终有八成都还是进了同一人的胃袋里,所以没什么差别。
  不仅是HP值回升,根本就是陷入了狂乱状态,一进到超市就对着仙贝的架子吶喊的菲雅,这才好不容易冷静下来。终于可以进行正常的采买了。
  「这里就是超市啊……仔细看,还真有趣,有好多我第一次见到的东西。」
  菲雅在走道上东张西望地走着。
  「妳接下来可得渐渐习惯喔。好,就当作是学习,妳去拿一颗台丽菜过来。我先去挑茄子……妳知道什么是台丽菜吧?」
  「别把人当傻瓜,高一丽菜这点东西我还知道。你等着吧!」
  银发小姑娘啪跶啪跶跑向陈列的蔬菜,一脸开心地仔细端详。从架上吹出来的冷气吓了她一跳,惊叫了一声便开始发笑……彷佛受到她的感化,春亮也缓开了嘴角。没什么特别的理由〡—
但春亮心想:下次再带她来吧!总之看来她是恢复了精神。
  菲雅马上又跑回来。
  「呼呼,这个!」
  「感谢妳犯了这么经典的错误。这是莴苣。」
  「……唔~」
  虽然长得很像,不过是感觉更有骨感的——给了提示后,这次她总算答对。但是——
  「高一丽菜新不新鲜,要看它的菜芯。这个已经黑了,所以有点老,换别的吧!」
  「还真是锱铢必较。不过要是那边的比较好吃的话,也没办法。」
  就算锱铢必较也得让她记住。身为掌管饭桌的人,这可不能妥协。
  接着准备前往挑肉,但菲雅却没跟上来。本以为她在做什么,没想到—
  「喂,那边的老太婆,高一丽菜的新鲜度要看菜芯。那颗不好,选这个吧!」
  「唉呀呀,谢谢亡虽是个年轻的外国人,但很可靠呢,呵呵~」
  「那当然,就算称我是台丽菜达人也不为过。我也不会和高苣搞混。这是因为台丽菜比较有骨感。那么,老太婆……嗯?怎么了,春亮?一脸微妙的表情。」
  「我在烦恼,到底是该吐嘈妳『现学现卖还自大什么!』,还是『要小心有些人会觉得妳这样是鸡婆』,还是该夸奖妳『做了件好事』……算了,反正这下全都讲出来了。」
  「不太明白。总之,受人道谢的感觉还真不错!」
  感谢的话语。或许代表人的心念的这样一句话,已经抵消了菲雅诅咒的万分之一、亿分之一也不一定。刚才那就是今后必须奉为职责反复进行的第一步,但菲雅似乎并未察觉。
  正因为她自然而然便能享受行善,因此春亮认为今后的菲雅也绝对没问题。
  总有一天,她一定能解开诅咒。任意将她制造出来,又任性地对她感到怀恨,一切只归因于自私的人类而被施予的——诅咒。
  突然间,他想起了莎弗兰缇。她的情况也是一样。虽然不了解详情,但她也是因人而被诅咒。而她现正对人类感到失望。
  若说希望她也能变得像菲雅一样,是否只是人类的傲慢呢?这种矛盾,是否就像是杀人者大喊着饶命一样呢?不,说到底,搞不好菲雅其实也——
  明明信任她,嘴巴却忍不住动起来,一定是因为自己太软弱。
  「……妳喜欢人类吗?」
  「还好,普普通通。」
  看不见表情。从背影来看,她正一脸兴味盎然地窥探陈列架的商品。下方吹出的冷气令银发微微晃动。而后她弯着的背脊挺直。还是看不见她的表情,但只见她将小手握在背后——
  「——跟仙贝差不多。」
  她如此说道,声音听起来带有几分温柔。

    ※

  一吃完晚饭,菲雅便嚷着:「春亮,洗澡!今天要早点睡觉!」然后冲出起居室。吱匡吱匡啪唰——不该会在入浴时听到的噪音开始从浴室传了出来。但不久后声响突然静止,取而代之的
是濡湿的脚步声。
  「喂,洗发精没啰——!」
  「唔噢!……妳啊,至少擦干一下再出来吧?」
  缠着浴巾的菲雅现身,她纤细的手臂、白皙的肩膀、濡湿的头发都滴着水珠。几天前的记忆因而复苏,正啜着饭后茶的春亮不禁有点脸红。然而菲雅没察觉到他的样子——
  「我急着早点睡觉,所以计划以超高速就寝!为了明天,必须养精蓄锐才行!」
  「总觉得这样情绪紧绷着反倒更累耶?不觉得很矛盾吗……算了。」
  事件就发生在这一瞬间。或许那是必然的发展。没错,菲雅身上缠着的浴巾,为了要安稳固定住而夹着的部分,有着绝对性的不足——
  滑落。或者该说松脱。
  「……哦?」
  「呃!」
  浴巾的结在春亮眼前松开,在世界彷佛变成慢动作的感觉当中,映入眼帘的菲雅肌肤面积缓缓地增加。原本在锁骨下方的浴巾上缘受到重力拉扯,由脖子进一步退到雪白的胸前——从松开
的布之间隐约可以看见湿濡的小穴,是肚脐——逐渐张开的浴巾下襬,明显可见大腿内侧滑顺的曲线——而后全都——
  「必杀﹒不检点阻绝措施(视觉篇)!」
  「痛痛痛痛痛!等等,此叶,眼珠子要被挖掉啦!」
  坐在隔壁正品茶中的此叶,以疾风般的神速遮住了春亮的视线。幸好因此而什么都没看见,但她的动作太有魄力,让人不禁觉得就算她手上哪时加进了刀刃的利度也不奇怪,因此还挺可怕
的。耳中传来菲雅慌忙拉紧浴巾的声音。
  「唔喔喔,嘿咻嘿咻……以妳这乳牛女还说,还算是做了件好事嘛。」
  「谢谢夸奖。对了,洗脸台下面应该有可以更换的洗发精喔,菲雅。」
  「喔,是吗!早点说嘛!」
  菲雅又匆匆忙忙地跑回浴室。这时眼睛上的遮蔽物才终于挪开。春亮揉着刺痛的眼睛,不自觉地对着此叶问道:
  「我只是好奇啦……有没有嗅觉篇啊?」
  此叶笑盈盈地以手背对着他,竖直两根手指。春亮背脊一颤,决定将这一切忘记。
  「……刚才讲到哪了?」
  「嗯——是说到放学后,和我分头之后有发生什么事……结果街上什么也没发现吧?」
  是啊。意识着定下情绪,两人再次开始交换情报。
  「嗯。但我认为并非完全一无斩获。」
  「为什么这么说?」
  「虽然我无法断言,不过街上似乎没有出现昏倒的人,也没有听见救护车的声音……那家伙果真如她所说的,不打算在外惹事。」
  「原来如此,能确认这一点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但是——」
  彷佛要看穿杯底似地,此叶瞇细了眼。
  「没错,要是那家伙没说谎,那么『明天还会来学校吸取精气』这件事也就是真的了。得想点办法才行。」
  「说得也是。虽说还是不明白她为何要这么做。」
  「她的诅咒应该不可能是『只能吸取穿着大秋高中制服学生的精气』吧……不明白的事再怎么考虑也没用。问题是明天该怎么办。」
  根据猜测,对方应该也不可能在上课时间闯进教室,锁定的时间带大概还是午休之类,较多学生会单独行动的时间。
  「这么一来,翘掉整天的课好像也没什么意义。虽然就心情上来讲很想这样。」
  「那样子不被骂才奇怪吧?而且今天下午的课也都翘掉了。」
  是啊——点头同意的同时,春亮想起回到教室拿书包时,碰巧遇见的锥霞的眼神——果真像个班长,对于不正当的行为相当严厉。当时虽然和菲雅飒爽地逃出了教室,但要是再逃学的话,
下回等着他们的就是厉鬼般的追究了吧。实在太恐怖了,于是春亮决定不去想。
  「那不然就在下课休息时间四处巡逻吧?」
「嗯。当然,我也会帮忙……啊,说错了。从明天开始,我会尝试下课时间在校园里四处散步这个消除压力的方法。说不定结果会刚好发现可疑人士喔!」
此叶恶作剧地笑了笑。春亮也回她一个苦笑。
「并没有特意帮忙菲雅,是吗……因为那家伙实在很固执。」
「一开始会这个样子,没什么好奇怪的。因为这个时期太想解开诅咒,跃跃欲试地想要帮助人嘛。总之我会尊重她个几天。」
「不愧是过来人,还真了解。接着是……早上还得先去找渐音,向她报告并请求她的帮助才行。就这个时代来说,我们学校的警备还挺阳春的……虽说我不会要求到要她在学校外围一公尺配
置全副武装的警卫啦。」
「要是太公然的话,反倒会被大家知道,这也是个大问题……啊,我再去泡壶茶吧?」
「不,我今天也打算早点睡,所以不用——」
「别客气,我也还有些话想说。」
说着此叶便前往厨房补充热开水,回到起居室时,不知为何脸上一脸笑意。
「好了,春亮。」
「什…什么事?」
春亮不自觉地退后着说道。他的本能告知,此叶笑盈盈的模样带有某种危险。
  「刚才有一点空档,所以我问了菲雅白天的详细情形。就是你把我忘得一乾二净,和她们相亲相爱地喝果汁时的事。」
  「唔……那、那件事,不是已经向妳道歉过了吗?不是吗?」
  「因为还有很多事情没问完嘛亡还有什么呢?白穗的制服被饮水机淋湿时,你也一直盯着看?下楼梯时也假意要帮忙她,其实一直紧张地在窥伺和她肌肤之亲的时机?然后又一直很在意她
被风卷起的裙子,一直在偷瞄。一逮到机会就兴奋地抱紧白穗——真是糟糕,实在太不可取了对吧?真不检点。」
  「等一等,有些是捏造的吧!」
  「我不想听。该怎么说,白穗也有错,太天然、太没防备了。男孩子真是的,一有机会就用下流的眼神看女孩子……」
  那只是对方自己要让人有机可乘的吧?—〡虽然反射性地想出声反驳,但他也很在意也是事实,不能说完全没有亏心的部分,因此心境上很难辩解。那么解决办法就只有一个。
  「哈……哈哈哈!唉呀亡就是说啊,迷糊也要有个限度!真的很伤脑筋耶,这下非得早点
去睡不可了!就是这样,晚安!」
  才刚要起身,手腕却被一把抓住。站不起来。
  「来吧,我还有很多话想间喔!春亮你是喜欢个性天然的女孩吗?对于她缺乏戒备这一点,你真心的感想是什么?那样的大小果然才是刚刚好吗?」
  ……是指什么东西的大小啊?

    ※

  隔天早上,班会时宣布了三件联络事项。虽然运动会快到了,但也别忘了在那之后还有期中考。最近遗失物品的报告变多了,请保管好各自的贵重物品。
  以及——身体不适而晕倒的人变多了。要充分睡眠,并且三餐正常。
  方向错误且无意义的警告。
  班会后的几分钟空档,教室里一片喧哗。
  在这其中,菲雅板着一张脸、交叉双臂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往旁边一看,春亮则趴在书桌上睡死了。他一大早也很疲倦的模样,看样子是昨晚经历了什么令人疲惫不堪的事—〡似乎是弹劾
判决?活该。
  「……」
  菲雅的手指忙碌地「咚咚咚」敲打节奏。
  老实说,她很焦躁。
  不晓得那家伙什么时候会来,可以的话,她想尽量出去巡逻。但对方在课堂中惹中的可能性很低;再者,才刚入学第二天就翘掉整天的课也是件大问题——特别是她已有第一天上学就在午
休过后逃课的前科。
  结果,有意义的巡逻也只可能在下课休息时进行。虽说现在也算是休息时间,但若要外出在校舍走动,时间则嫌太少。
  (时间吗……)
  她想起了诅咒着自己身上的诅咒——以及对人类感到失望的那段时光。
  由于诅咒而害人。这一点对所有道具都共通,无论是人偶或拷问处刑用具都一样。
  而如今,实践王权的完全人偶,正处于那段暗淡无光的时间之中。
  她如此心想。
  她想象得到。她一面诅咒着自身的诅咒,一面因无法抗拒的冲动所苦恼。脑中不断思考着,自己明明只是作为平凡的道具出生,依人的期望而被使用,然而为何却变成这个样子?要是能变
回什么都不必思考的道具,该有多么幸福?然而自我意识却不允许这样,因为已得知了被人使用的喜悦,矛盾在心中纠结。
  没错,可以想象——毕竟那是自己过去也曾经历的时光。
  自己是不伤害人就无法得已继续存在的道具。她一个人无法颠覆的这项真理,宛如烙铁、宛如处刑木桩、宛如铁处女的棘刺般,一味地将自责与苦痛无限加诸于她身上。直到被除了自己以
外的他人拯救之前,这段时间就只是漫长又艰辛地延续——
  啊啊……自己想早点将她救出来。一刻也不愿延迟,能尽早就尽早。
  所以——自己必须告诉过去的自己才行。
  (白穗和春亮……为了救妳,正等待着妳喔。)
  一刻也不容缓。
  她焦急地想找出莎弗兰缇。
  时间快点过去吧!课赶快结束吧!快在我面前出现吧,人偶!竖起耳朵,听清楚有没有惨叫声,有没有骚动发生。要是发生了,就顾不得课堂了。啊啊……真教人难熬——
  「菲雅,早安~!」
  「妳看起来很困耶,昨晚睡不着觉吗?看深夜节目?」
  「是说,昨天午休后妳就不见了耶?夜知也是。听说有好多人昏倒,难道菲雅你们也是吗?身体还不舒服吗?」
  几位班上的女同学三步并作两步地围到自己的桌边。昨天只和她们稍微聊过天而已。她们没有报上姓名,因此说实在的,她也不记得她们的名字。
  「……」
  人家竖起耳朵仔细听,妳们是在吵什么啊—〡菲雅不禁皱眉。没有啧舌出声真可说是奇迹。女同学们似乎察觉到菲雅脸色有异,诧异地面面相觑。
  「不……昨天——因为还有些转学手续要处理,所以拖了点时间。春亮则是去帮忙我。我们身体没有不适。还有,昨天我没有看电视,很早就睡了。怎么了吗?」
  「这…这样啊?没有啦,只是想说妳一直闭着眼睛,是不是还很困……」
  「提到很困,夜知也一直倒头大睡耶?唔哇,该不会昨晚发生了什么……?」
  其中一位女同学像是要拂去微妙的空气似的,硬是挤出开朗的声音。然后其他女同学也紧靠在一起,戳了戳对方的侧腹,开始说道:
  「什么什么啊?好色喔,妳这色女。妳该不会还在想昨天那个『突如其来幽会的理论』吧?虽说一开始提倡的是我啦。」
  「没那回事吧?三班的那个——村正同学?不是也住夜知家里吗?」
  「那…那女孩讨厌人家只叫她的姓,妳可要当心点~」
  「好怪喔。是说,她虽然和夜知是表姊弟,但她对夜知的态度也很让人在意耶……菲
雅,妳觉得呢?」
  反正这时间也不能外出。要是她们连下堂下课也跑来碍事可麻烦了,于是非雅判断现下最好随便应付她们一下。最可靠的就是日本式问题解决术——也就是客套笑一笑。
  「怎么说呢……抱歉,我不太清楚。总之,乳牛女的事情我不太了解。」
  「乳牛……唔哇,总觉得很能赞同。该不会妳们其实处不太好吧?」
  「……是不好。不管就体积或行动上而言都很碍眼,一逮到机会就在春亮附近制造无耻的空气。怎么说呢,就是生理上合不来。」
  她突然发现,女同学们不知为何都别有含意地带着窃笑的表情互望。
  「这该不会是……三角关系?」
  「很像,很像。有种挖到了意想不到的炸弹的心情耶,事情变得有趣了!」
  「菲雅,告诉妳一件好事吧?那不叫作生理上合不来,绝对是女人的本能……!」
  「……?妳这样说我才不懂。哪一点是女人的本能?」
  认真地反间,结果对方反而更起劲了。
  「妳是属于当局者迷的那种类型啊!糟糕了,菲雅这么可爱的说!」
  「嗯亡也有可能只是用日语形容她无法理解?」
  「那个……抱歉打扰妳们谈话,那个……」
  「因为那边的人好像很早就会经历初体验了嘛。可是菲雅给人有种黄花大闺女的感觉,所以搞不好是真的不懂。嗯,是天然纪念物,得保护不可!」
  「……拜托妳们……那个……」
  「未成熟且未发展的恋情。当察觉到恋情存在时,少女将会意识到自己身为女人!」
  「啊哈哈,害我想起酸酸甜甜的往事。从前真好。」
  菲雅诧异地歪头思考。
  恋情是什么呢?
  若是她不懂的概念,就应该要学习。但当菲雅准备开口向她们请教时,菲雅斜后方座位的女同学——锥霞轻声叹息并起身。
  「妳们啊,也稍微看一下四周吧?」
  「咦?怎么了班长?哇啊!日村老师!」
  「光是发现到我的存在……就帮了我个大忙……」
  一旁站着一个阴气沉沉的男人,他是数学老师,日村素直。由于他浏海很长,因此看不见他的表情;嘟哝着小声说话的样子实在欠缺霸气。
  「那个……开始上课了……」
  「啊,好的亡对不起!」
  女同学们老实地回到座位。「虽然太过阴沉,但长相还不差——女同学之间对他的评价是这样,人气还马马虎虎。」菲雅想起昨天春亮说的话。还附带告诉了她,这个男人的绰号叫幽灵,
或是逆向能量吸收男之类的。
  「对了,菲雅,我想以班长的身分拜托妳一件事。头可以缩一下吗?」
  「嗯?」
  虽然不懂她这话的意思,但总之还是照着锥霞的话做了。只见一颗橡皮擦飞过眼前,直接砸中隔壁春亮的脑袋。
  「好痛!怎…怎么搞的?是有全垒打飞过来了吗?」
  「呃……那么,班长,请妳喊口令……」
  「——起立。敬礼。坐下。」
  椅声喀匡喀匡地响起,春亮则一脸诧异地歪着头。但不久之后他又开始打起瞌睡。
  总觉得隐约听见背后的锥霞,用菲雅勉强才能听清楚的声音嘟哝着:「你们晚上真的没有做奇怪的事吧……?」

     ※

  犯人会回到案发现场。这不知是谁讲的名言。
  服装室前的走廊上,菲雅独自振奋精神,抬头挺胸地站着。课堂之间的休息时间只有十分钟,因此与其漫无目地四处绕,她选择重点性地监视一个定点。
  虽说是人烟稀少的校舍,但并非完全无人经过。每当有脚步声靠近,菲雅就摆起架式进入备战状态,对着声音的方向投以锐利的眼神。
  瞪。
  「呜哇!」
  狠狠一瞪。
  「原…原谅我!我并没有打算要对妳搭讪!」
  目光凶狠。
  「……早安,菲雅小姐。」
  「唔,昨天的秘书。」
  无脉络可寻地现身的渐音,彷佛在说这才是秘书该有的仪态似地以平常心回话。她还是老样子面无表情——除了唯有一点,她头上戴着奇怪的东西。
  「什么事?」
  「没什么,只是来贴这个。因为人手不足。」
  她将写有「改装中,禁止使用」的纸贴在服装室的门上。之后从口袋里取出像个小记事本的机器。「服装室告知完毕,等待业者联络……」她边嘀咕着边操作手中的机器。看她拿着笔在戳
,似乎真的是记事本。真是惊人。
  「状况如何了?」
  「现在正在进行。妳那边的情况呢?春亮有去拜托妳帮忙吧?」
  「是的。我在校门口及外围各个定点配置了人员,警戒她直接侵入校地内——但原本的常驻警卫就不多,因此称不上完善。之后我也会加入戒备。」
  「……原来如此。所以妳头上才戴那个吗?」
  「紫外线是种慢性的杀人光线。」
  菲雅以质疑的眼神望着的是秘书头上的草帽。她那冰山美人的表情,和她的服装实在非常不搭调。再加上帽子上微妙地编进了可爱的小熊花样,感觉就像是希腊雕像抱着一只小熊,就某种
意义而言甚至是种冒渎,让人感觉格格不入——虽然戴在其他人身上是种可爱的道具。
  「由于事出突然,因此没办法立刻增加警卫……真是非常抱歉,这种状况会维持一阵子。等到理事长回来,我打算向他提议安装预防入侵的监视摄影机。」
  「我期待的并不是滴水不漏的警备网。说到底,对手并非人类,想做到百分之百防止入侵是不可能的。你们只需营造出方便我逮到她的状况就够了。」
  还有——菲雅不好意思地搔着脸颊:
  「像这间教室这样的支持就足够了。虽说我们并不是故意破坏设备的啦。」
  「这不成问题,反正整修费是理事长出的钱。」
  斩钉截铁地回答。
  「是…是吗?总之,校舍里就交给我吧,我一定会抓住她。」
  「好的,我很期待——那么,请万事小心。」
  毕恭毕敬地行了一礼,渐音就此离开。目送小熊草帽消失在走廊另一头,菲雅像是要振奋精神似地拍了自己的脸颊。
  「期待是吗……好!得努力才行!」
  这说不定是第一次有人对自己说期待。她更加集中精神监视走廊。又听见了脚步声。这次总算是她吗?菲雅一副备战状态——
  「呀啊!……嗯?菲雅?」
  被菲雅的眼神吓一跳的,是班上的女同学。是早上向她说话的其中一人。
  「……妳在做什么?」
  「寻找可疑人士。」
  「是…是这样啊?我只是要把讲义拿去交给老师……」
  「是吗?要小心可疑人物喔。」
  一脸认真地告诉女同学,但她却不知为何轻挥着手,窃笑着走过。究竟为什么我会被笑呢——正当菲雅疑惑地歪着头时,又出现了别的学生。她反射性地向先前一样瞪着来者。基本上就是
「瞪!」和「噫噫!」的连续反应。也没发出惊叫吧?那样简直像是我在吓唬人——
  「啊……?该:该不会……最可疑的人其实是我?」
  愕然。
  她总算知道为何被嘲笑了。不由得感到丢脸地颓丧着肩膀。
  是站在走廊正中间所以不太好吗?在角落偷看比较好吗?于是她移步到楼梯间。不经意地往窗外一看——
  「嗯?」
  窗下是夹在围墙与校舍间的狭窄空间,也就是校舍背后。那里理应不会有人才对。
  人影有两个,在靠近校舍的地点重迭在一起。一个倒在地上,另一个则骑在上头。由头发的长度来看,覆盖在上头的应该是女的——
  菲雅停下思考,确认四周有无旁人。口袋里的手确认着魔术方块的触感。
  同时另一只手自动地打开了窗户。
  回过神时,她已跃入半空中。
  「!」
  她在人影背后着地,在采光不良的地面上制造出脚印凹痕。这是由于土壤潮湿,绝对不是因为自己太重。
  「你们在那里做什么!住……手……?」
  「啊啊亡不行,在这种地方接吻会被人看到啦~」
  「被看到又没关系——嗯?妳是谁啊?」
  确实是女方压在男方身上。只不过,那并非菲雅所想象的在吸取精气……不,就别种意义来说,也算是一种精气吸收……
  (实…实在太无耻了……!)
  正确来说,他们只是抱在一起。男方坐着,而女方则坐在他的大腿上。脸几乎快靠在一起,彼此紧抱着贴着前胸。不知为何,感觉自己的脸颊感觉温度上升。
  「呼啊……噗:啊……」
  妳是从什么时候站在那里的?拜托妳可别跑去跟老师告密喔。妳是留学生?——边说着,那对情侣分开身体。这种事根本没什么好值得我去宣扬吧?
  「干嘛做这种会让人误会的事!都这种时候了你们还在做什么啊!你们是呆子吗?要知耻啊!」
  反倒是菲雅才觉得不好意思。没有变化魔术方块,从窗户跳下来也没被看到,只能说是幸运。实在是失态,天大的误会。
  像是要隐瞒自己愈来愈红的脸,她踩着大步离去。
  「居…居然在学校做这种无耻的事,还真的有那样的家伙耶……不,现在不是佩服的时候。既然知道了实际上真的会有这种事……没错,这表示春亮和那个乳牛女发生无耻行为的可能性变
高了……今后得更加注意才行!」
  她嘀咕着走进理科大楼,爬上阶梯。
  「不过休息时间也差不多快结束了……只能等到下次再抓那家伙了。也不确定她一定会来——不,她绝对会来。可别小看了第六感,哼。」
  而当她弯过转角,一进入走廊——


  她发现才刚和她道别的同班同学倒在地上。


  那家伙来过了。

    ※

  年纪将近退休的老师,声音听起来就跟镇魂曲一样。教授的科目是古典。要在台下偷偷做别的事或打瞌睡都没人管,是堂轻松的课。但虽如此,如今教室内却充斥着不稳的气氛。同学们讲
着悄悄话、传纸条,在桌子底下偷传简讯……就算不刻意去注意,这些也都自然地传进了春亮的眼耳之中。
  (连续两天发生……同学们也难免开始猜测发生了什么事吧。)
  当然,对外只是宣称中暑、贫血之类的状况刚好连续两天发生罢了。这也当然,因为诊断的医生也只能判断出是「不明原因体力耗弱而昏倒」。偷听去探病的同学问的对话,似乎已经有人
恢复到可以起床说话,再过几天所有人都能恢复相当的行动力之类的。附带一提,似乎没半个人记得昏倒前发生的事。
  而这样的学生人数才短短两天就将近十人,人们不可能不怀疑事出有因。是有变态带着三氯甲烷四处游荡、幽灵作祟、某处瓦斯外泄之类,无根据的谣言现在也正在教室漫天飞舞。
  特别是—〡这间教室首次出现同学遇害。
  春亮偷看了隔壁座位一眼。银发少女没有拿起笔,只是茫然地低头看着空白的笔记本。
  她这节课晚了数十分钟才回教室,然后指着教室里另一个空位说:「……我刚才送那家伙去保健室。」春亮原先就知情,而其他学生似乎也因此察知发生了什么事。透过和别班同学交换简
讯,还有别的受害者一事马上在教室中传了开来——「这果然事有蹊跷吧?」这就是目前教室里的气氛。
  就春亮来说也一样,他实在没有心情冷静听课。但现在就冲出教室也很奇怪,彷佛在大叫着说「自己和事件有所牵扯」似的。再说,就是因为寻找过一定的程度却没发现成果,菲雅才会回
到教室里。
(可恶……)
他在书桌底下握紧拳头。不用说,下课时间春亮也有巡逻校舍。此叶应该也一样。为了顾及菲雅的面子,因此两人都没有张扬,但两人结果还是有分头进行戒备。
然而——却没能阻止。能阻止的明明就只有明白事情原委的他们而已。
悔恨与无力感刺着胸口。
坐在隔壁的银发少女恐怕也相同。
(我……究竟在干什么啊?)
在做出那种误会的时候、在为那种离题的事情分心的时候,被那家伙趁机得逞。
愈来愈让那家伙横行犯罪,害得在数十秒之前都还和自己讲话的人遇害——只在数十秒之前。这一点是最令她懊悔的。
下课钟响。休息时间的喧嚣——交头接耳的喧嚣,还真矛盾。
肌肤感受到不属于任何人的视线,耳朵听见不属于任何人的嗫语。
要是妳更振作一点,她就不会遇害了——总觉得受到这样的责难。只不过是感觉。视线只是自己感觉到有人在看,嗫语也只是耳朵自己刻意营造的声音,并没有人对自己投以特别的意识。尽
管如此——
「……」
她起身来到走廊。不时将脸转向自己的春亮,总觉得现在不太想和他说话。虽说明知和他讲点什么会比较好。
不用说,在那之后也没有发现人偶。今天的犯行已经结束了,抑或她在等待再次犯行的时机——菲雅不知道。但即便这样也不可能不去寻找。虽说没有目标,但总之就是往没有人烟的地方走
去。
没错,漫无目标。或许她还在学校里,但也有可能已经出到校外去了。就情况而言,只是在重蹈昨天的覆辙——不,既然被害者增加,只能说,情况恶化了。自己这个无力的小女孩,就连防
止事态恶化都办不到……
她下意识叹口气低下了头。这时候——「噗呼!」她的脸埋进了某样东西里。
「……唔呣?」
「呀啊!啊,菲雅……妳、妳怎么了?脸色很不得了喔?」
她埋进的是白穗的胸口。和蔼的笑容,令她觉得眩目。自虐般的心情更加深了,菲雅「嘿!」地嘴角一歪,有些逃避现实地对着眼前的人低声说道:
  「呼~……若要说不得了的话,妳的这里也很不得了。虽说还比不上乳牛女就是了。啊啊,我的就完全不行……」
  「妳…妳这么说,我很不好意思耶!」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没来由地对我干笑也很恐怖耶!呃……从现在开始!菲雅的从现在开始才会长大!」
  「我才不相信。到底要怎么办才能达到一般人的水平啊……」
  菲雅有气无力地问。
  「嗯——这个嘛——揉…揉一揉就会变大了!我…我也是有努力过的喔!像这样!」
  揉揉揉——白穗双手揉捏自己的胸部。原本呆然看着她的菲雅——
  「喔喔!不晓得是不是多心,总觉得好像变大了……我也来试试!」
  也开始磨擦自己的洗衣板。
  路过的男同学被她们两人的行为吓了一跳。
  「还有,听说让别人揉的效果更好……」
  「好,揉吧!Give&Take,我来帮妳揉!」
  「噫呀!咦…真的?真的要揉?」
  「……真可恶,妳的又柔软又温暖。不知为何涌起一股恨意……」



  「嗯……不要紧,菲雅妳也是有料的啊……从现在开始会长大的啦。」
  又有别的男生从旁通过。是伯途泰造。看见两位女学生在走廊上互揉彼此的胸部(和洗衣板),他同样吓了一跳,然后不知为何点了两、二次头,并一面道谢:「感谢招待!」
  结果两人的奇妙状态一直持续到路过的锥霞红着脸对她们说:「可以请妳们别在走廊上进行妨碍风化的行为吗?」才停止。
  恢复正常的菲雅,在白穗的邀约下被带往昨天中庭的同样一张长椅。那样子茫然若失地走路,找得到的东西也会找不到,不如稍微转换一下心情吧?——是因为白穗对她这么说。
  一边喝著作为昨天回礼的果汁——
  「……不用给钱没关系吗?」
  「啊哈哈,这是回礼啦。今天不用。」
  虽说刚才也一度将钱浪费在自动贩卖机,但既然白穗这么说,于是菲雅也就不在意了。
  想起白穗刚才忘了取出第一杯就按下第二杯的按钮,对着翻倒的饮料杯不知所措的模样……菲雅心想:这家伙才该要冷静点吧?
  「那么,妳是怎么了呢?虽然没多少时间,但若是能告诉我的,我可以听妳诉苦。」
  白穗表情无邪地说道。菲雅再次感受到某样黑暗的事物落入内心。
  「妳听说了吧?刚才那家伙似乎又来了。」
  「看来是这样……虽说我也四处巡过了。」
  「明明都那样戒备了,却没能防止她,没能抓到她。明明和妳约好一定会抓住她,让妳们见面的啊。」
  妳是因为这样才沮丧?——对此,菲雅点头回应:
  「我想尽早抓到她。在受害者增加之前——更重要的是,为了她自己好。」
  「为了莎弗兰缇?」
  「是啊。她——和我是一样的东西。所以我明白。对于被诅咒的自己的嫌恶。对于诅咒自己的人类感到失望。尽管如此却还是无法抑止诅咒显现的懊悔。正因为明白,所以我非得告诉她不
可。唯一的救赎……就是解开诅咒。」
  菲雅一口气喝光剩下的果汁,捏烂手中的纸杯。
  「那家伙恐怕是处在一种自暴自弃的情况。同为无机道具,身为前辈——或许这样是种傲慢,但我想拯救她。就只是这样。明明只是这样一件事,却办不到……我真没用。」
  「嘿咻!」
  「唔嘎!」
  坐在身旁的白穗突然抱住自己。只转过头望向白穗的脸,只见她眼神彷佛见到了什么耀眼的东西似地微笑。
  「不用焦急也没关系吧?若是听了妳的心情,想必莎弗兰缇会非常高兴的喔。当然,希望她幸福的我也很高兴。所以我要向妳道谢。」
  感觉很不好意思。但奇妙的是她并不感到不快。
  「……可是,我也会这么想——过去我也曾因诅咒而害人,犯了无法弥补的过错。我是不是只为了想抵消自己过去无法弥补的行为——所以如今才想阻止她?或许我只是利用了与我毫无关
系的她,想在心情上为自己赎罪也说不定。」
  「太难的事情我不懂呢。我只知道,菲雅妳是真心在为她着想。所以我要抱紧妳亡就算妳露出那么哀伤的表情,对事情也没有任何帮助啊。」
  白穗忽然间开朗地笑了起来。她一定也同样在为莎弗兰缇的事而烦恼,所以这一定是强颜欢笑。但是却……
  突然间,她心想。强颜欢笑会不会其实是件困难的事?所以强迫自己欢笑的白穗很坚
强。她虽然很脱线,但却是有着一颗坚强之心的人类——她这才首次发觉。
  那份坚强透过她的心,注入自己的内心。菲雅有这种感觉。
  「露出哀伤的表情,对事情也没有任何帮助……是吗。呵呵,确实是如此。」
  「对吧?」
  「……好,休息够了!我不会放弃的,绝对要抓到那家伙!」
  菲雅猛然起身。虽说或许单纯只是看开了,但不可思议地,内心变得轻盈起来。
  「就是这股气势。我也会帮忙的!」
  「嗯。妳是委托者二号,所以没关系,但我要是不行动的话,那个碍事的乳牛女又要出风头了。现在不是说丧气话的时候。真是,那种乳……牛……」
  突然间,脑海浮现她的那对双峰。而留心一看,貌似那对可恨的膨胀物的东西就近在眼前。再仔细留神,自己的手不知何时已毫不客气地一把抓着开始揉捏。
  「妞呀!这是什么情况使然,怎么一把抓住我的胸部?」
  「唔,抱歉。一想起她的事,手就不禁擅自行动。话说回来……我从刚才就在想,唔嗯~这里头究竟装了什么……?顺带一提,抱歉,请妳再奉陪我视察敌情一下。」
  「我…我不懂妳在说什么啊——!」
  躲在自动贩卖机后头的暗处,春亮冷眼瞪着长椅上的两人。
  「——那两人究竟在搞什么啊……?」
  由于菲雅一脸消沉,所以原本打算至少追上来听她发发牢骚……但要出声叫住在走廊上互揉胸部的两人实在太难为情了。在那之后他便像个跟踪狂似地尾随至今。
  虽然做了些奇怪的事,但总之看来菲雅是打起了精神。或许这是好事——春亮心想。既然都来学校了,要是她不和自己以外的同学正常交流就伤脑筋了。白穗就像是介于关系者与一般人之
间的存在,作为练习对象是再适合不过了——姑且不论揉胸部算不算正常交流。
  话虽如此——他思考着今后的事。
  在渐音的安排下,警备多少是森严了些,但今天莎弗兰缇却又入侵学校吸取了学生的精气。他并非要抱怨警备——毕竟要突然确保警卫人数也很困难,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改变的。
  「这么一来,还是只得由我们思考对策……」
感觉上课铃应该快响了,于是他迈步回教室。虽然想去找出莎弗兰缇,但像昨天一样,已经逃掉的可能性很高。当然也有可能还没逃走,因此下课时间不得不继续戒备、搜索——但要是无意
义地逃学,被怀疑与事件有关的话,今后就无法在真正危急的时候行动了。
  只不过,在课堂时间也有该做的事。就是思考今后的对策。
  今天也没能预防事件发生,令人懊恼。对自己的无力感到愤怒、焦躁。绝对不容许事情再次发生——没错,绝对不可,无论如何都要竭尽全力。
  但自己只不过是一介凡人,力量微不足道。简而言之,结果就是——
  要结合所有人的力量。全员认真讨论,决定该如何动作。要是大家都个别行动,原本抓得到也会变得抓不到。
  「现在的情况已经不容助手说三道四了。问题在于老板的心情会变得如何——好了,该怎么蒙混过她呢……得在午休之前想好如何切入话题才行。」

    ※

  午休到来。
  「菲雅,还有阿亮,吃午饭啰亡不过我比较想吃的是菲雅啦!像这样,躺在盘子上,然后盖上生鱼片……唔嘻嘻嘻!」
  「菲雅,刚才真是太谢谢妳了!只不过有一点可惜的是,对象不是此叶同学!如果是的话,我就……半年!就可以撑上半年了!」
  「老实说,我经常在想,你们进这所学校这件事本身就蠢毙了。先别管那些蠢蛋,今天我可不会输给你,夜知。」
  「喂,菲雅,吃完饭后我有点话——」
  在四个人异口同声的混乱当中——
  「抱歉!今天我不吃饭,我的份你们谁替我吃掉没关系!」
  银发少女气势汹汹跑出走廊。泰造和涡奈呆呆地目送她的背影,春亮则沮丧地颓肩。
  「我都思考了那么久……还思考到方案5的说……」
  剩下的一人——锥霞看着春亮,一副想说些什么的模样。不过——
  「快吃一吃去找她吧……嗯?班长,怎么了吗?」
  「不,没什么,没事。」
  不知为何她微微感到畏缩,别过头,像是要敷衍什么似地,开始用桌子排成一座小岛。
  接着,少了菲雅的饭桌开动了。首先是一如往常的料理对决——而后是令锥霞咬牙的比赛结果。就某层意义来说,真是一成不变的光景。
  「对了,不晓得阿主要不要紧~」
  「阿土?喔喔,土谷吗?最近很多耶,不晓得是营养失调还是贫血的人。」
  刚开始进食,涡奈和泰造便带出这个话题。
  春亮的筷子微微动摇,但他仍装作没事地继续用餐。
  「不晓得是怎么回事~我认为是某种超常现象。」
  涡奈平时虽然一副呆貌,但意外地敏锐。
  「我推赞三氯甲烷怪人论。悄悄逼近学生身后,再悄悄以三氯甲烷蒙住口鼻,令学生昏倒并以此为满足,什么也没做便离去……真是个超绅士的变态,你们说是吧?」
  泰造平时虽然一副呆貌,但果真是个呆子。
  「不是也有好几个男同学倒下吗?」
  「……正因为是绅士,所以也有那方面的兴趣。这一点不值得赞赏。」
  「而且我听说吸入三氯甲烷没那么快就会睡着喵亡果然是超常现象啦,一定是以前去世的男学生之灵作祟吧?听说今天发现昏倒的学生的那个人,好像看到了让人眼睛一亮的美少年呢!」
  「听起来真假~三氯甲烷男爵是个更时髦的大叔啦,绝对是这样!伫着拐杖、头戴大礼帽,胡须当然是V字型的!换句话说就是倒A变态啦!」
  两人兴致勃勃地谈论着其实并不存在的男学生幽灵及变态绅士。那家伙要是真的被人目击到的话,那倒也是件麻烦——正当春亮眼神柔和地望着议论的两入时—
  「夜知,你觉得如何?」
  理应奉「蠢话题与我无关」为原则的锥霞出声间道。她一脸若无其事地戳着便当盒——但眼神中却奇妙地泛着认真的色彩。
  糟糕,她应该是察觉到了什么吧?由于和她相处时必须得装作对于诅咒道具全然不知
情,也就是说,自己也必须装作与那之类的无关……
  「不…不知道耶!那绝对是碰巧的啦!可是万一真的有变态的话就伤脑筋了,别单独去无人场所比较好!」
  「嗯?」
  锥霞不满地瞇细了眼。为什么会得到这种反应啊?但总之满可怕的。
  「好了,我也来确认一下汉堡肉的味道吧!其实做这个,绞肉的比例有点难配,今天只是刚好——」
  「……哼!」
  锥霞的筷子往春亮的便当盒里一戳。汉堡肉就这么被送进她口中。
  「啊——!妳干嘛啊,班长!」
  「真是……不,这也没办法……话虽如此……总觉得不爽……哼,你就吃我的汉堡肉
吧!有败者的味道喔。真抱歉啊!」
  她不满地嘀咕着。锥霞做的汉堡肉其实已经有达到一般的及格标准,所以应该不是为了这个生气。实在搞不懂她突然不高兴的理由。
  「哦?太卑鄙了!我也要吃春亮做的汉堡肉!只有刚才的试吃不过瘾!」
  「阿亮用下流的手势捏出的肉,我也要吃~」
  「怎么连你们都……!」
  正当春亮一阵手忙脚乱之时,一位男同学突然靠近身旁。
  「夜知亡刚才有人叫我传话给你。」
  「传话……谁啊?菲雅?」
  「不是,是个不认识的男生。感觉有点像是杰尼斯系,长得很清秀。」
  「咦?那种称呼怎么像是在叫我啊?根本就是我嘛。我哪时拜托人传话了啊……呵呵,真不好意思耶~」
  无视背后说着莫名其妙的话的泰造。
  「我也不认识那样子的人啊……他说了些什么?」
  「他说,要你马上去操场旁的饮水机那里。」
  「现在就去?为什么啊?」
  「不知道亡他说是有很重要的事。那么,话我已经传到啰。」
  既然是有重要的事,那么就无法忽视。盖上正准备开动的便当盒,刚站起身——就看见泰造和涡奈眼神认真地望着他。
  「会不会是什么不妙的事啊?阿泰~」
  「是啊,真不妙……被一个眉清目秀的人点名叫出去,不会错,这绝对是——」
  「「爱的告白!」」
  两人兴奋地握紧拳头。
  「慢走!记得回来要向我们报告喔!可以的话,最好也拍张照!」
  「小菊花可要当心点喔!」
  「……喂。」
  春亮白了两人一眼。不过〡
  「蠢:蠢毙了!那:那种事——我绝不允许!也不准想象!」
  不知为何锥霞比春亮还要愤慨,红着脸斥骂两人。
  换好鞋子,来到操场的一隅。那里主要是运动社团所使用的,水泥制的饮水场地。离校舍有一段距离,除了社团活动以外,几乎没人会特地来此。
  「没人啊……还特地把人叫到这里。」
  再等一下吧——背倚着铁丝网编成的围篱,环顾四周,操场上并无看似警卫的人。或许是因为要从这种视野良好的地方闯入或逃脱的可能性很低,因此将人手配置到别处了吧……又或者足
以埋伏的方式进行监视也不一定。
  操场中央,一群朝气蓬勃的男学生集团正在踢足球。骚闹声听起来很遥远,就像是在图书馆听见户外喧嚣的那种感觉。不知为何,看着看着却感到有股寂寞。
  茫然地眺望这副光景,正当心想着「守门员还真闲啊~」之时——
  四周明明没人,耳际却传来声音。
  「你好,人类。还在找我吗?」
  「——!」
  思考一瞬间变得空白。他猛然离开围篱,回头一看。
  围篱的另一侧,站在那里的,不用说——
  「莎弗兰缇……!」
  「要是你能看成别人的话,我干脆帮你把眼睛换成玻璃珠算了,人类。」
  还是老样子,有如自然现象的声音、人工制品般的五官。以彷佛可以听见嘎吱声的生硬动作举起一只手,她以那陶瓷般的纤纤细指勾着围篱。
  围篱高约三公尺,更上头的地方还有网子,无法攀越。能接触到她的就只有话语。
  「为什么妳会——原来是这么回事……原本就是妳的传话吧?抓了无关的学生,拜托他『替我传话给夜知他班上的人』。」
  传话游戏。只要利用两个人,就不晓得最初传话的是谁了。
  「以一名愚蠢的人类来说,你理解得满快的嘛。」
  「妳把我叫出来,有什么盘算?」
  「别那么杀气腾腾。会这样安排,是因为要是那两位同类也在的话,就没办法冷静下来交谈了。我不会加害你的,人类。」
  「交谈是吗……正好,我也有话想说。虽然我是希望妳能更早在吃饭时间前出现。」
  「就是这件事,人类。用你那像树芯已腐朽的空洞树木般的耳朵仔细听好了。」
  「这件事?」
  「确实我会吸取人类的精气,但那并不会对生命造成威胁——只要经过几天就能恢复。能请你当作像是染上感冒一样,睁只眼闭只眼吗?」
  春亮皱起眉头。为何事到如今才又说这些?
  彷佛看穿了他心中的疑虑——
  「因为那位银色的同类似乎不打算放弃,而今天还有一般警卫四处徘徊。虽然构不成什么威胁,但很麻烦却也是事实——所以才来向你确认,能不能打消念头,放我一马?」
  莎弗兰缇面色泰若自然地说道。
  老样子,还是看不穿对方的意图。只不过有一件事很清楚,就是她今后也打算继续在这所学校吸取精气。
  不过现在这些无关紧要。放不放过她,根本不是问题。
  「我的回答是……妳误会了。就只有这样。」
  「误会?」
  无机质的眼神中寄宿着疑惑的色彩。春亮正面回视她。没错——他们不就是为了转达她这件事,才四处寻找她吗?
  「妳身上的诅咒是可以解开的。我家从以前就一直在帮忙这方面的事。那个银发小丫头和眼镜少女也是,她们都住在我家,逐渐解开诅咒。」
  「……」
  「妳误会了。白穗的父亲将妳寄放在理事长那里,并不是因为要破坏妳。当然,我们也不打算破坏妳。白穗也很想再见妳一面,所以也在找妳。她说想向妳道歉,没能阻止她父亲。所以—
—妳没有必要逃。像这样四处散布诅咒的影响,对谁都没有好处。」
  没错。这当然也是为了莎弗兰缇本人着想。
  「妳要不要也到我家来解开诅咒?妳应该也不是自己喜欢吸取人类精气的吧?妳的诅咒比较麻烦,所以或许没办法像大家一样——但我向妳保证,会尽可能、尽全力以妳比较不觉得辛苦的
方式帮妳解开诅咒。相信我!」
在离她回复之前的这数秒,感觉相当漫长。
白磁般的手指离开围篱,修长的睫毛随着眨眼晃动。秀发被风吹得细散。而后她挺直背脊说道:
「人类,我要说的话就只有一句。」
前所未有地像个人偶般、
前所未有地摒弃了情感、


  带着前所未有的美丽——
  微笑。


  「诅咒——你以为真的所有人都想解开诅咒吗?」


  「咦——」
  她刚才说了什么?无法理解。
  在这期间,莎弗兰缇一度闭上眼,然后再度睁眼,回复她一贯的冷淡表情。
  「你要是还不懂,我就再说白一点。我并不打算去你那里,人类。」
  「为:为什么!可以解开诅咒耶!我知道的,你们并不是自愿被诅咒,也不愿因诅咒而伤害人类!为什么……!」
  「我说过了,那不能套用在我身上。人类果然很愚蠢。」
  「妳是觉得人类怎样都无所谓了吗?要是妳以为会被破坏掉,那难怪妳会没办法相信人类。可是,拜托妳——白穗她很想向妳道歉,说不希望妳再伤害人类!当然我也是!虽然或许我没有
这么说的资格,但妳再继续做那种事,又能够如何?」
  「天晓得?会变得怎么样呢~」
  「﹒﹒﹒.」
  指甲刺进掌心。为什么!为什么这家伙明知有方法解开诅咒,却不想解除诅咒……?
  (妳就对人类这么地失望吗?这样实在太……)
  就在这时。
  背后的操场上,原先在踢足球的一伙人,声音显得更喧嚣了。看来似乎是有几个新的同伴和他们会合了。无意间听见他们的谈话内容是——
  「真的假的?又来了!」
  「我刚才去看了一下,围了很多人呢!」
  「好,打赌是我赢了!还有谁赌『午休开始还会有人昏倒』的?」
  「我我我亡嘿嘿,谢谢招待!」
  春亮愕然地重新看向莎弗兰缇。
  「难道说……妳在来这里之前又攻击了学生?」
  仅隔了数秒,回答是——
  「——这个嘛,你自己去确认不就得了?人类。」
  结果她还是以一贯的态度说着。接着她离开围篱,依旧拖着一只脚,转身离去。
  「等……等等!」
  春亮连忙揪着围篱。要是这双手像刀刃般锐利就好了——他咬牙切齿地做最后抵抗——
  「为什么只在这所学校!妳究竟是想做什么!」
  她越过肩膀瞥了身后一眼——
  然而什么也没回答,便自春亮眼前离去。
  他翻不过围篱。就算要从校门绕道,她也早在这期间就逃走了吧——再者,就算追上她,凭他独自一人也无法对抗她非人的力量。
  总之先打手机联络此叶。虽然有等候接通的声音,但却没人接。是收进抽屉里了吗……菲雅也没有手机,看来无法轻易和两人会合。那么,该怎么办才好—〡心中盘算着,然后想起昏倒的
学生。要是大多人都很无情,学生现在还倒在原地的话,就只好由自己带去保健室了。
  向踢足球的一伙人询问,地点似乎是在校舍一楼走廊,靠近厨房出入口的地方。而学生的特征是——
「……!」
听到的瞬间,他拔腿就跑。不得不跑。
横越操场奔向校舍。
上气不接下气地从厨房出入口往走廊窥伺。透过人墙可以看见一个倒地的人影。
看见那人的瞬间,心脏不禁猛然一抽。
怦通。
因为一路跑来而剧烈地跳个不停的心脏—
他以为差点就要跳出身体外了。
操场上的那群人是这么说的。
那是个戴着眼镜、绑两条辫子、胸前特别伟大的女孩子。
 楼主| 发表于 2010-11-30 13:03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悲剧帝的觉醒 于 2010-11-30 18:03 编辑

   第三章「有时虚构也会被渴求」"Who is her?- Who is she?"

   

  自大前天起难得又开始使用的和室,还残留着些许闷闭许久的榻榻米气味。再过个几天,应该就会被人的生活气息给取代,以及猛然深呼吸才会察觉到的芳香剂的气味吧。

  六迭榻榻米大的空间里,若问有什么家具,就只有昨天春亮刚从别馆搬过来的衣柜。其他有的就是装在书包里的小道具、杂志、文库书、挂在衣架上的换洗制服——没错,这问房间正从「

空房」转变成「某人的房间」当中。

  而这间房的主人村正此叶,如今则卧倒在床。

  「……哈…嗯…哈……」

  肌肤带着薄红、气息紊乱,时而蹙眉。虽然看她那个样子,但倒也并非像是快死掉那般痛苦,只是类似感冒发烧而已。虽说并不频繁,但已获得人类特质的她偶尔也是会感冒。菲雅也判断

:「……我想应该不会影响到我们的基干。总之也只能让她睡一阵子。」

春亮从脸盆里取出毛巾拧干,替换此叶额头上的毛巾。

  「嗯……」

  见她眉头稍微缓和,春亮松了口气,窥伺此叶的表情。

  微启的朱唇吐出的热气拂过耳边。他第一次注意到,眼镜底下微颤的睫毛是如此修长。贴着脖子的发丝,不知怎地看来格外娇艳。小小的汗珠顺着锁骨流向胸前——

  「啊,我干嘛紧盯着瞧啊……!不行不行,太失礼了!」

  他打开拉门让空气流通。日式住宅的好处就是通风良好。嗯!——正当他对着凉风得意地挺起胸膛时——

  「……春亮……?」

  「喔,妳醒啦?还好吗?再睡一下吧!」

  回到她枕头旁。此叶眼神迷蒙地仰望春亮。

  「我:是怎么了……啊啊,是在学校…被吸走了什么——然后,然后……」

  「事情经过等妳恢复精神再说。妳好好睡吧。」

  「外头:天还很亮。难道说:我早退了吗……?」

  「嗯。老师也知道我们家里的情况,所以很干脆地连我和菲雅也一起放行了。因为实在也不能带去医院——抱歉。」

  「我才要说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咦……睡衣……?」

  似乎是终于察觉到自己的状态,此叶突然变得忸怩地注视春亮,脸颊一下子羞红。她绝对是误会了什么。

  「不是喔!我是拜托菲雅帮妳换的喔!」

  「啊,这样啊……不过,如果是春亮的话,我也没关系的啊……就算被看到……」

  是因为发烧吗?她若无其事地说出问题发言。总之就装作没听见。

  「是说,妳真的不要紧吗?听说其他的遇害者听说也只是变得没精神,并没有像妳这样,像是得了感冒似的。」

  「嗯……大概是因为我们是由『人类的意念』所诞生出来的……所以关于精神、活力之类的异状会直接对身体造成影响吧?可是没什么好担心的,我想相对也会比较早复原。」

  「这样吗。那妳总之就休息吧……晚上我会拿稀饭来给妳。要鸡蛋粥还是牛奶粥?还是有什么其他的希望吗?」

  「肉粥。」

  「没有那种菜色。那对消化不好吧?驳回驳回!」

  对此叶假装生气,而她害羞地「耶嘿嘿」笑了。

  「除了吃的以外,其他还有什么现在想要的东西吗?想一个人睡的话,我马上出去。」

「想要的东西:吗……?」

  此叶侧眼瞥了春亮一眼,随即又转开视线。

  「那个~我只是这么觉得…只是觉得而已喔!如果这样做是不是就会早点康复…不是心情上使然,而是真的有这种感觉……」

  「喔喔?那就说来听听。」

  她又瞄了一眼。这次她害羞地拉高棉被盖住脸。

  「喂……?此叶……?」

  她像个小孩般从棉被露出一只眼睛。

  「……手。」

  「手?」

  「春亮的……手。我想……紧紧握住手……可以吗?」

  这才更像个小孩子。自己反倒才觉得不好意思——不过……

  「嗯……若只有这点小事的话……喏。」

  春亮伸出右手,此叶便从棉被里伸出双手紧紧握住。柔软、温暖的手。之前明明曾在很多状况下握过手,但不知是否睡衣装扮与微润眼神这两样触媒引起了化学反应,心脏的跳动频率不可

思议地急速上升。

  即便这样,此叶还是继续忸忸怩怩——

  「嗯——该怎么说呢,不是像这样……而是再更……嘿!」

  「哇?」

  突然被此叶一拉。春亮往棉被边一倒,眼前等待着他的是横躺的此叶的腼腆笑容。而被拉

进去的手,则和此叶握着的双手一起——像是塞进了她的胸口似的。

  「噗……!」

  「对…对不起,可是,这样…这样子……我才能安心……该说像是找回了什么吗……不要紧,所以……暂时……呼……」

  「居…居然睡着了……」

  这下不妙。此叶能安稳睡着是很好,但这下很不妙。

  完全包围着手、温暖又柔软之物的感触,掩盖了春亮所有的五tsZlln。只不过是微微动一下,未知的质感便又是摇晃又是弹跳。那份柔和的安心感实在舒服得让人不敢置信,怀疑自己是否

已溶化和其化为一体。奇异的汗水涔涔而出。

  (该…该怎么办才好……?)

  ——经过数十分钟。

  不知是否因为过于奇怪地使力,手开始抽筋。已经濒临极限了。此叶的呼吸也已趋于规律,于是春亮试着脱逃。

  「呼……唔。」

  在汗水与热度之中逐渐被胸部吸进去的手,春亮彷佛炸弹处理小组似地慎重挪动。经过数分钟后,总算是成功将手剥离胸间——

  「唔唔嗯……」

  这时候此叶正好翻了个身。春亮的手指勾到睡衣,并在机缘巧合之下,一颗钮扣松脱

了。描绘着圆弧的肤色飞进眼帘。春亮不禁屏息吞了口口水,但事到如今已无法停止逃亡。

手仍被此叶抓着。慎重地扳开手指,总算拔开一只手。然而这回则换成——

  「怎么觉得……好……热……」

  此叶蠕动着身体,将棉被踢到脚下。不知为何胸前又随即松开一颗钮扣。肤色的山谷更加深了深度。而由于棉被不见,此叶的下半身也跟着显露在外。

  「……噗!」

  他连忙手按住嘴巴,紧急制止差点脱口而出的吐嘈。

  不知是否因为和棉被磨擦的关系,睡裤些微地自腰部滑下。仅仅数公分。然而就因这数公分,腰骨显露在外,并让人看见不知是腰部还是大腿或是屁股,令调停委员会想大叫「分清楚好不

好!」而一阵骚然的肤色领土。况且考虑到那片广大的三角纷争地带,这毫无疑问——

(为﹒什﹒么!)

  内心吶喊。犯人绝对是帮此叶更衣的人。应该是第一次帮人换衣服吧?是因为只吩咐了「帮她把衣服换下,穿上睡衣」的缘故吗?是因为并非吩咐「帮她换上睡衣与内衣裤」吗!这怎么可

能啊!虽说她的神色有点不寻常,但犯这种错也实在太过迷糊……!

  「唔唔…嗯……啊嗯……啊……」

  此叶大大地翻了身。胸前的钮扣又松开一颗。已濒临极限了。只需再动一下……不,只需再一个深呼吸,如今钮扣勉强扣着而只看到一半的隆起,绝对将整个开敞在眼前……!

  就快弹开了。「砰!」地弹开。

  「啊……啊……」

  不知为何无法移开视线。身体任一处都无法动弹。

  而睡衣的张力缓缓逐渐失去平衡——

  一如所料,「砰!」地弹开——

  此叶化成了日本刀的姿态。



   

菲雅两眼空洞地眺望眼前宽广而无异样的庭院。她抱膝坐在缘廊上,彷佛日用品般地静止不动。不过唯独思考并未停下。

——她又再次什么也没办到。

——她反过来思考,那么自己究竟能做到什么?

——她听见了。

妳没有办不到的事。

耳膜里响着城主的声音。好了,开始吧,开始开始开始!

杀害!破坏!侵犯!玷污!刺穿!压溃!贯穿!敞开!击碎!撕裂!焚烧!拔下!剥皮!

削除!拧去!切断!鞭打!穿孔!射击!扯咬!殴打!束缚!绞杀!砍断!炙烤!拧扭!挖掘!分割!拉长!压迫——喔喔!妳正是所有的祸害、一切的恐祸!

因此在这领域上,没有什么是妳办不到的!

亦即拷问!(torture)拷问!(torture)拷问(torture)!拷问!(torture

亦即处刑!处刑!处刑!处刑!

咯咯咯:哈哈哈:嘎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呀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拳头重重地落在缘廊上。随着「咚!」一声响起,扰人的笑声消失了。

但却仍残留在脑中。这是当然的,毕竟是过去曾发生的事实。

那场恶梦嘲笑着她。妳看吧!看见了没?—〡如此蔑视她。

明明无论如何都想帮上忙,却什么也办不到—〡现在在这里的自己。

是啊,或许什么也办不到是当然的。城主的笑声让她察觉,她早就明白根据为何。

「果然……原本我就办不到吗……?」

——因为,无论是谁。

——没错,在这漫长的岁月当中,任谁也一样。

——任谁都不会对着一个万能的拷问刑具喊救命。

   

「唔唔……不知该说是得救了,还是很遗憾……不对!当然是得救了啊!我又没有抱持什么不纯的邪念,所以根本没什么好遗憾的……!」

走在缘廊上,春亮不知在向谁辩解似地嘀咕着。此叶就让她以那状态继续睡了。以前曾听说,身体不适的时候,恢复原本的面貌比较轻松。虽说帮日本刀盖棉被实在也是种初体验。

总之,此叶的问题暂时告一段落。问题是另一个人——

菲雅坐在缘廊边。身上仍穿着制服,抱膝顶着下巴,茫然凝视着庭院。要是留她在学校,不晓得她会捅什么漏子,因此便让她一起早退了。

春亮在她身边坐下。菲雅没有转移目光,问道:

「……那家伙呢……?」

「似乎恢复不少了,只要睡一阵子就会康复吧。」

「是吗。」

因为将她搁在这里约一小时了,原以为会被吐嘈说:「你是在和乳牛女做什么无耻的事吧!」——但她却心不在焉。就春亮而言,虽然若被追究刚才做了些什么也很困扰,但这么阴沉的菲雅

也很不像她,反倒令他伤脑筋。

「怎么啦,菲雅?肚子痛吗亡?一定是被妳啃得掉满地的仙贝的反击啦!」

他刻意装出开朗的声音,戳了戳菲雅长筒袜下的膝盖。结果菲雅「砰!」地就这么往旁边一倒。不过还是坚持着抱膝缩成一团的姿势,动也不动。看来病得不轻。

这下该怎么办才好呢——正当烦恼时,从她蜷曲的背影传来细微的嘀咕。

「我……真没用……」

「﹒﹒﹒﹒﹒﹒」

「我和人约好了,人家也对我说很期待。我很想努力——但却失败了。没办法逮到那个人偶,也没能保护班上同学……就连乳牛女也……」

她们俩看起来感情再怎么差,但菲雅与此叶就某种程度上理应还是认同对方的。然而却因自尊心妨碍而绝不愿表现在外。平时虽然总是说着挖苦的话——然而现在她反倒将此叶昏倒一事认定

为自己的责任。

(……看来她真的相当沮丧啊。)

或许是由于过于自负吧—〡春亮心想。因为事情马上就发生在白穗替她打气过后,因此想要努力的心情反而全部反弹成无力感也不一定。春亮想起了菲雅的性格——明明总是一副旁若无人的

态度,消沉时却总是自己擅自掉进不见底的深谷——同时想起了跳进海中时的感觉。

「我至今都做了些什么啊?果然没办法吗……我没有办法做出对人有益的事吗?也对,反正我不过是只会害人的东西。只能挖人肉、压溃人、剥削人的——拷间处刑用咕……!」

「哦哦!麻糬伸长的形态模写,真有妳的!」

春亮窥探菲雅的表情,接着往她脸颊一拉。随着脸颊被拉长,菲雅的头也被拉起。

  「你:做什么啦!诅咒你喔,呆瓜——!」

  「禁止妳说『反正』。」

  「……啥?」

  「妳已经是妳了,『反正』这种用词,也只能成为放弃的借口。再说,妳昨天不是帮了老婆婆吗?高一丽菜达人。」

  脸颊上的手松开。菲雅揉着自己的脸颊说:

  「那个就程度上来说:不太一样吧……」

  「或许吧。有时会出现更扰人的难关,自己一人无能为力,会很想说出『反正』这种话。像这种时候—〡有什么不好?就去依赖人吧!」

  菲雅惊讶地回望春亮的双眼,但又马上别开视线。「可是……我想一个人……」如此嘀咕着。她不懂。这家伙果然还是不懂。

  「我说啊~妳应该要学着多依赖人一点。要是能一个人完成全部,这样当然很理想,但要足因为逞一时意气,导致最后谁也没帮到,这不就没意义了吗?并不会因为妳求助于人而就有人嘲笑

妳,也不会有人瞧不起妳说妳果然不行,也用不会说出『反正』这种话否定妳。」

  但是——菲雅的坚持就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当然的。

  毕竟道具是基于目的而被制造出来的。被造出来就是为了实践目的。反过来说,非得借助其他事物之力才能实践原本目的的道具,和「失败品」没两样。

  菲雅或许是本能地对此感到恐惧吧。

  真是——明明就不再只是普通的道具了啊。

  「唔……可是……」

  「啊——真是的!我就顺便告诉妳。妳向人寻求依赖,这件事本身有时就是对人有益的,有时候会让人觉得高兴喔。」

  「怎么说?」

  「——被依赖的人若感到高兴,这不就算是对人有益吗?所以——」

  春亮搔搔头。

  「我说过,我想帮妳的忙。我想被妳依赖。要是妳露出那么灰暗的表情,会让我觉得很不对劲。」

  「这样啊……我…依赖你也没关系吗……?」

  「嗯!这是忍无可忍的助手的叛变!从今天起我就要站在和妳对等的共同经营者立场,妳觉悟吧!」

  菲雅的眼角一瞬间缓和,但又立即嘟嘴说道:

  「真嚣张。可是……要是你无论如何都不妥协的话,我就帮你由助手升格为共同经营者吧!那个——你就尽全力为我工作吧!可别偷懒喔!」

  啪!她对着春亮背后拍了一掌。或许是想掩饰害羞。

  重新在缘廊上坐正,菲雅终于挺直了直到刚才都驼着的背。手叉在腰后,跪着挺直上半身,志得意满地哼了一声。

  「那么,接下来怎么办?」

  「怎么办吗……妳有什么想法?」

  「总之,现在有一件该先做的事。」

  原以为她想说什么的瞬间,春亮的脸颊被菲雅的手一拉。

  「痛痛痛……妳干嘛!」

  「哼,这是回敬你。还有,有件事我先说在前,我的听力很好。」

  「那又怎么——」

  「刚才乳牛女的房间传来很像是娇喘的声音——无耻小鬼是和她做了些什么呢……?」

  「噫!现在才来这招!」

  「听见了,我听见啰!那家伙奇怪的声音!你紊乱的呼吸!虽然不晓得你们做了些什

么,总之……太:太:太无耻了!」

  「等等!我明白妳的心情,但一切都是误会!啊,呀喝!有听见刚才的声音吗?电铃声,是有人来了!我得去会客才行,先走啦!」

  「你『呀喝』什么啊!喂,等等,不准逃……!」

  逃走了。

  来到玄关,电铃再一次响起。来了来了~一打开门——

  「啊,班长。」

  站在门外的是锥霞。应该是在放学途中吧,身上还穿着制服、手拿书包。

  「抱歉突然打扰。」

  「完全不要紧。怎么啦?」

  「听说此叶倒下了。所以该怎么说呢,我就来探望——而且你们也早退了,也可以说,我有点在意。」

  锥霞一副定不下心似地,一下看着春亮,一下看着脚边。难得她讲话会这么犹疑不定。

  「啊,喔喔。那家伙不要紧,只是像感冒一样,很快就会好。现在大概正熟睡着吧。要进

来看看她的睡相吗……啊,等我一下。」

  因为变成了一把刀,所以没办法看她的脸。要让她变回人形感觉也是多费苦心……不,锥霞明白事情原委,所以应该没关系吧?可是已经和她约好要装作不知情……该怎么办呢?正当春亮

为复杂的状况烦恼时——

  「不,睡了的话没关系。只要知道她没事,那我就放心了。对了,还有,关于你们两个的事情——」

  「我们?我们并没有怎样喔,只不过是为了看护病人而早退罢了。」

  「我知道。我知道,但是……可恶,我是想问有没有什么我帮得上忙的啦!」

  她彷佛豁出去似地加重语气。

  「咦?可是她只是在睡觉,所以也不需要特别看着她。我想应该没有什么需要特别劳烦班长妳…那个…帮忙的事吧……」

  为什么她在生气?春亮身子一缩。

  锥霞更加不悦,像是忍受头痛似地手抵着额头:

  「啧,你这个……没想到居然会到这种地步……不,是很合道义……是没错,但实在是个滥好人——可恶,夜知,你这家伙真令人焦躁!」

  「我…我听见了喔,班长。我说错了什么吗?」

  「呼……问题就出在『你没说错』——够了,我明白了。为了让迟钝的你明白,于是我决定这么做。」

  说话的同时,锥霞举起右手。从袖口发出咻噜噜的声音,伸出了皮革制的黑皮带。春亮知道,那是锥霞的护身用品。她们称那叫作祸具。

  也就是被诅咒的道具——「黑河可怜」。

  「哇!」

  皮带缠着春亮的脖子拖着他。力道虽不至于窒息,但也无法抵抗。差点往前倒时,锥霞的另一手揪住了脖子的皮带。春亮便维持着前倾姿势停住。就像是被人拉住领带的状态。

  锥霞整齐的五官近在眼前,甚至感觉得到她的呼吸。非常不稳定。

  「呃……班长,这是……怎么回事?」

  「不懂吗?」

  「非常抱歉,是的。」

  「真是……我将『希望你装作没看见』的东西,像这样特地秀出来给你看,至少该懂这是什么意思吧?现在的我不是『研究室长国的人』,也不是『要你装作不知真实身分的班长』。」

  「那不然……是谁?」

  「——还用说,单纯就是我个人,上野锥霞。之前鸡婆帮了你们的上野锥霞。不过这真是蠢毙了的文字游戏。」

  「这……难道说……」

  锥霞似乎是累了,无奈地弯起嘴角。她将皮带收回袖子里。

  「唉唉……你们有什么麻烦对吧?掩饰的方式实在太逊了。既然已经知道发生了事情却反倒被无视,是很让人生气的。要人装作没看见也是会累积压力的喔!」

  「也就是说,妳还是要帮忙是吧?可是……可以吗?」

  「和上次一样。身为一个班长,无法对有困难的同学坐视不理。再说——」

  她微微嘟嘴瞪着春亮。

  「要是因为要对我的秘密佯装不知情,导致你的态度改变的话,不如像过去那样共享秘密相处还比较好。我改变主意了。老实说,昨天和今天,你对我的态度都像是搭了一道墙,让我很烦

躁。」

  「唔,我自己也是知道的啦……抱歉。愈想装作不在意就愈是在意嘛。」

  「算了,我也很明白你不机灵。这样,只要我们回复往常模样——就没问题了吧?」

  和她毫不客气的话语相反,脸颊像是对这份安心等待已久似地缓和开来。

   

  「原来如此,事情我大致上了解了。」

  锥霞以武士般的肃然姿势将茶杯倾向口中。这是她第二次坐在这间起居室里。明明是过去无法想象的光景,却已不可思议地习惯了。

  (嗯……说到习惯,这家伙更是习惯锥霞呢。)

  菲雅也面对着锥霞,大口咬着仙贝。不知是否因刚才那番话的影响,她也很干脆地接受了锥霞的帮忙。

  「对于细节虽然有无数疑问,但先从大的问题点整理吧——对你们来说或许已经很清楚,不过我才刚听过你们的说明。」

  「拜托妳了,或许班长妳能注意到我们没能注意的地方。」

  「嚼嚼嚼……也对。没有先入为主的观念,有时反倒派得上用场。」

  「首先,那个叫做实践王权的完全人偶的家伙,为何要拒绝夜知的邀请而逃掉?第二,为何只在那间学校吸取精气?第三,她现正潜伏在哪?——就是这几点。」

  「唔唔。然后呢?」

  锥霞深深啜了口茶,然后语重心长地说:

  「我不知道。」

  「...」

  「你…你那什么眼神?我只不过是将谜团整理起来啊!再怎么说,答案也不可能简单就能找出来吧!」

  彷佛对春亮他们的态度觉得遗憾似地,锥霞回瞪了一眼。脸微妙地有些赤红。

  「我只是想说,或许……」

  「妳得到的情报也和我们一样。看来这谜题不是那么好解决……」

  两人的帮腔却成了反效果。锥霞不悦地皱眉:

  「你们这么一说,感觉好像是我没能响应你们的期待似的,真教人生气。还有菲雅,得到的情报并不相同吧?事情都已到这个地步,再把经过说明地更详细一点。」

  「什么详细的经过?」

  「就是刚才说明时匆忙带过的地方。在何时、何地、谁、做了些什么、是怎样的经过、发生了什么事。我想从事件的一开始听起。有时候细部疑点将会成为大疑点的线索——为了找出细部

疑点的解答,这是必要的步骤。」

  茶杯被置于桌上发出声响。板着脸闭目的锥霞交叉着双臂。

  「真是……好吧,我认真起来了。我要使出全副心神思考解决对策。所以虽说很麻烦,但请你们告诉我。全部的信息都是必要的。刚才大致听了事情经过,我觉得有几处不对劲。」

  而后她睁开一只眼,低声说了句:「夜知,再来一杯。」

  春亮苦笑着拿着茶杯起身,在菲雅耳边细语:

  「……看吧,是个很可靠的伙伴,很不服输。」

  「说到不服输,我也一样。但是——有人为了我而认真,总觉得很开心。」

  菲雅缓和神情,手伸向装茶点的盘子。接着,她做出很难得的事。

  「吃吧,锥霞。仙贝可是很美味的喔!」

   

——村正此叶作了一个梦。

在有意识与无意识的狭缝、为了使异常复原所必要的暧昧之中。

异常,指的就是丧失,与灵魂或精气极为类似的某种东西的剥落。

暧昧的意识并未理解其中的意义。也没必要理解。

因为她已经找回了。

胸与手、温度、他、困扰的表情、悸动、温柔的手。

(嗯……)

身体深处燃起类似灯火的某样东西,&5ZIln觉到那样东西的温度,就已无需再担心了。

因此,只是在被某个人紧紧拥抱住的安心感中——

  村正此叶作了一个梦。

  上午的课结束,午休时间到了。

  今天的便当是和春亮一起做的。主菜的汉堡肉由春亮负责,其他小副菜则由自己打理。很久没有共同做菜了,她自认做得不错。他试吃过后也赞许有加。

  两人带来的便当,菜色一模一样。她忽然想起,这在一般人之间代表什么意义呢?拿出便当的同时,她不禁缓和了神情。虽说其实是三个人才对,不过她无视这件事实。

  「呼呼……耶嘿嘿。」

  「此叶,午餐妳要怎么办?」

  「啊!呃:嗯……这个嘛,今天……」

  她想和他一起吃。难得便当内容一样。再说,她也想去看看菲雅的状况,打算在饭后提议,差不多该考虑让大家毫不顾忌地倾全力、一起解决的方法了。

  和朋友说了一声,走出教室。她打算顺道先买饮料,于是便先前朝着鞋柜的自动贩卖机出伐。刚下到一楼时——

  「咦?」

  透过玻璃窗,看见了外头他的背影。校舍外,他正朝着操场走去。

  若说已经吃完便当的话,时间未免还太早了。他并没那么行动派,会赶紧扫光便当就冲到操场上。虽说他的运动神经不错,有时也会被人找去,但他是在那种情况下也会说:「等一下,等

我先慢慢把茶喝完再说……呼~」的类型的人。

  他身旁没有银发少女的身影。是分头巡逻了吗?或者是还在教室里吃便当?

  (姑且不管那孩子……他一个人是打算上哪去……?)

  真令人在意。吸取人类精气的人偶说不定正在校舍里徘徊,独自行动或许会发生万一。总之先追上去叫住他——

  换好户外鞋时便已看丢了他的身影,于是她决定从厨房的出入口出校舍。朝着那里为目的地,在走廊上小跑步移动。

  理所当然地,四周充满着午休时间的喧嚣。她穿过谈天说笑的女同学们身旁,也差点和从教室里飞奔而出的男同学撞上。正在猜拳决定去排队买东西的代表的同学、从教室外看着里面呼唤

人的同学、看着窗外的同学——

  ——就在这时,世界一阵翻搅。

  肩膀被某人抓住的触感。感觉有什么东西被夺走、被抽离了身体。剎那间,意识开始消

散。虽然拚死想撑住,身体却像木偶般无动于衷。明明是一把刀。便当、天花板、地板都打翻在一起。耳朵似乎听见了自己的呼吸声。

  「啊……?」

  无法理解。但她暧昧的意识强迫着自己去注视那无法理解的部分。

  像个坏掉的人偶般,硬生生地抬起头。

  视野里尽是热气与喧嚷。地板。便当。好浪费。远处有声音叫着:「有人昏倒了!」或许距离很近,但感觉好远。在那之后经过几分钟了?某个人穿着室内鞋的脚就近在身边。她看见穿着

长裤的腿—〡骚闹声的密度增加——紧接着更加剧——

  画面消失。

  「!」

  此叶自被铺坐起身。眼下是昏暗的、自己的房间。

  「……呼……」

  拭去汗水。不仅额头,全身都被汗水濡湿。然后她发现自己全身赤裸时,内心一惊。难道说,该不会……

她慌忙回溯记忆。脑海一隅隐约残留着变回刀身时的记忆。由于处于半恍惚状态因此记不太得,似乎是热得很难睡,所以变回了那个姿态。理解之后,她总算「呼亡」地松了口气。

  全身的高烧与沉重感已经好转许多,但多少还有倦怠感。确实是开始恢复的征兆。由于已能稍微行动,因此她便以床铺边的水盆和毛巾擦拭身体。

  「啊……真舒服……」

  刚睡醒,感觉还半沉浸在梦境中,此叶想起了春亮为她额头敷毛巾时,他的手的触感。没错,那也很舒服。她忽然思考,要是拜托他的话,不知他是否会为自己像这样擦拭身体呢——

虽然不知道,但他要是肯的话,一定是露出伤脑筋的表情——一定会温柔地为自己擦拭,感觉一定非常非常舒服——

  啊!——她惊觉到自己正在想象些什么,羞红了脸。她猛力摇头想要忘记。因为,想想看——对方说不定讨厌胸部这么大的女孩子啊。她不自觉地叹口气,继续擦拭作业。

  毛巾的水气经由全身肌肤,渗入她还茫茫然的脑袋。

  她想起了那场梦。藉由梦境的场景反刍记忆。

  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她不敢确信。因为梦境之中的时间感也很暧昧,就算掺进了什么无关紧要的记忆也没什么好稀奇——但不知为何就是在意。

  「这么说来……为什么春亮会……?」

  歪头思考的同时,听见「咕噜~」的声音。声音源头来自自己的肚子。

  「唔,真不好意思。」

  看了看时钟,差不多是可以吃晚饭的时间了。她想起春亮说过要帮她煮稀饭。要他特地送来也是道工夫,于是她决定到起居室去等——绝对不是要去催促喔!她边对自己辩解。

  穿上睡衣走出房门。只是走动的话,还不成问题。

  起居室传来谈话的声音。菲雅、春亮,还有另一个人。

  (上野……?)

  是有什么要事吗?此叶不解。声音变得更加清晰——

  「然后就是今天午休发生的事了。午休时班长妳也在,所以应该知道吧?」

  「只知道到你走出教室为止。」

  「我出去巡逻了,所以不知道喔。」

  「啊,对喔。就是有人传话给我,叫我去操场一趟,所以我吃到一半就去操场了……然后传话的人是莎弗兰缇。然后我和她就隔着围栏交谈。」

  原来是这样啊。正当此叶差点要认同时—

  记忆中的不协调感怒吼般地大叫:

  不可能有那种事!

  回过神时,她已冲进了起居室。

  「你…你说的是真的吗,春亮?那样的话:就太奇怪了……!」

  「喔哇!妳怎么了,此叶?已经不要紧——」

  她打断春亮的话继续下去。怎么想都说不通。

  「莎弗兰缇在操场等你,而春亮被叫到那里所以才外出——既然这样,那看到你外出才追在后面的我,为何会在校舍里被袭击?」

   

  「原本我就打算等妳起来后再问妳……这么一来的确很怪异。顺序颠倒了——理应待在操场上的那家伙,却在我前去的途中袭击了此叶。我还以为妳铁定是才刚午休就遇袭了。」

  「抱歉,我到刚才都还在发呆,所以脑袋转不太过来……睡过一觉,我就想起当时的状况了。」

  此叶歉疚地缩起肩膀。锥霞对她摇头说道:

  「哪可能叫病人说话呢?这不能怪妳。重点是——最后关头增加了一项非常不得了的情报。」

  「我不懂。结果究竟是怎么回事?」

  菲雅扁扁嘴。果然还是成绩优秀的班长才可靠。

  「若要考虑其中的可能性,主要有三种……第一,她是在吸完此叶的精气后紧急移动场地的。第二,那个人偶还有着我们所不知道的能力,而她使用了那能力——例如远程操作别的人偶也

可以吸取精气。然后第三是——」

  她竖起三根手指,顺道叹了口气。

  「她有着同样能吸取精气的同伴——大概就这几点。」

  「……!」

  春亮倒抽一口气。接着表示感想:

  「第一项实在太过勉强了吧……?」

  「同感。只不过是人偶程度的道具,实在不觉得会具备类似瞬间移动的能力。再说,她要是办得到的话,一开始早就使用了。那家伙可是连移动人的躯体都还不习惯耶。」

  「只是就可能性而提出来罢了。就现实状况来说——就如你们两人所说的。」

  「而且就第二个可能性来说也一样,那时候是午休耶?况且还是有着教室的一般走廊,不可能没有人看见。不管是莎弗兰缇本人,或者是她远程操作人偶移动都会被看见。」

  「确实如此。这么一来——」



话语停顿下来。取而代之的是面露难色的四人啜茶的声音。好一会儿后——

  「消去法啊……就延伸逻辑而言,实在不是聪明的办法。」

  「可能性很高也是事实,无法忽视。」

  「那么,究竟是谁?此叶,妳有看见是怎样的家伙吗?」

  「不——才刚被从身后碰到肩膀,我就马上倒下了。可是,那个啊……」

  她欠缺自信地缩着脖子:

  「倒地的时候,附近好像站着男孩子……我看见了长裤。也有可能是我搞错,那个人或许是在我倒地后跑上前来的人。那时我的意识已一团乱……」

  「唔……是男的吗……夜知,你还记得午休时那两个笨蛋说的话吗?」

  「咦?呃——那时候的话题,记得是……三氯甲烷男爵还有……啊,死去男学生的幽灵——?」

  「涡奈她是怎么说的?有目击者——看来也许不是空穴来风。」

  「也就是说——学校里可能混入了那个人偶的同伙,有个可以吸取精气的男人。然后呢?要怎么找出他来?」

  春亮歪头思索。此叶战战兢兢地出声问道:

  「不知不觉我的证词好像就变成了事实,这样好吗……」

  「也没办法确定是看错吧?再说,也没有其他可靠情报……」

  「正如夜知所说。总之只能藉由事实与假设来采取行动了——话虽如此,但情报还稍嫌不足。该说是没有间话的对象吗……」

  「咦?怎么说?」

  「我虽然称另一个吸取精气的人是『同伙』,但其中理当有疑点。简单来说,莎弗兰缇是在何时、何地找到那位同伙的?是遥远的以前她在外国时结交的,还是她逃出那间古董店之后,又

或者是介于两者之间,她还在古董店时结交的?」

  「原来如此。实在无法想象她以前的同伴会来到这种边境岛国。我也不认为她能在逃出之后碰巧遇见同伴。这么一来,自然就是她还在古董店时……况且那个地方就算聚集了她的同类也不

奇怪。」

  「是啊,所以才说没有人可以问。」

  当然,可以问的对象就是古董店的女儿——白穗。

  对于另一个犯人,妳心里有没有谱?有没有别的人偶?不,就算不是人偶也没关系,店里还有没有其他奇异的东西不见了?有许多事非得向她确认不可。视情况或许有必要跑白穗的店里一

趟。进了什么货、卖出了什么,至少店里会留有这些记录吧。

  「那也就是说,明天的行动方针,首要就是先找白穗间话啰?到时候也请妳一起来喔,班长。只要说是来帮忙的,应该就没问题。」

  「那当然。」

  这么一来,预定便大致确立。正当春亮肩头放松力气时——

  咕噜~

  某个可爱得不得了的声音响起。

  「已经这种时间了啊……也是,只吃仙贝实在不太够。我已经准备好要做饭了,再稍等一下喔,菲雅。啊,班长也吃过后再回去吧?」

  「什……!」

  「你要是许可的话,务必请让我留下。这可是偷学你料理口味的大好机会……不过要是材料不够的话,不用勉强也没关系喔?要是为了视察敌情而招致菲雅怨恨可就不好了。」

  「等……等一下!不是我,不是我啦!」

  「砰!」一声,菲雅彷佛要喷出火似地站起身。

  「就是啊,不好的不是妳,而是那大胃袋。不用那么生气吧,这又没什么丢脸的。」

  「就跟你说不是了嘛!相信我,喂,呆子!诅咒你喔!」

  「啊,此叶妳也再稍等一下喔!妳的份的材料也已经准备好了。是和妳约好的滋养强壮粥,吃完了要早点恢复精神喔!」

  「好……好……」

  不知为何红着脸的此叶,深深低着头颤抖。

  正准备走向厨房时,他听见菲雅还在持续的抱怨声中掺杂着几句话——

  「……还有些细部疑问。或许是我多心,但实在说不通。得向白穗问清楚才行……」

  是锥霞的自言自语。因为声音听起来格外认真,因此令他印象深刻。

  明天看来也会发生不少事情。但有了锥霞的帮助就等于有了百人的助力,总之头脑工作交

给她就没问题了。这下子可得做出美味的料理帮她增强力量才行——……!」而变得垂头丧气。之后似乎是自暴自弃地动着筷子。



就这样,忙碌的一天结束了。

  隔天,白穗没有来学校。

   

  「啊——她好像旷课了喔!……理由?不,不会有人知道吧?因为她好像还没交到朋友……是说,都到了这时期,拒绝上学的人突然到学校来也很奇怪吧?再说她刚开始也只是坐着一直发

呆,连课本都不拿出来。她好像有着什么内情吧?和大家也保持着相当的距离——」

  上午的下课休息时间,在白穗的班上抓到的一个学生如此说道。

  春亮、锥霞,还有菲雅,三人并肩走在走廊上。此叶请病假。我可以像平常一样走路,没问题的——她原本是想来学校,但春亮为了谨慎起见,让她请假在家休息。

  「……总觉得有不好的预感。」

  锥霞低嚅,春亮也点头同意。如今能见到莎弗兰缇的最大机会就是来学校。而她也说过,父亲不在了,今后得要认真才行。实在很难想象她会没理由就请假。

  「可是,说不定只是&5ZIln冒病倒了,甚至没办法联络学校而已啊。」

  「但也无法排除发生异常事态的可能性——只要确认一下就好了吧?总之看是要先打电话还是怎样。」

  以菲雅来说,难得是个满现代的提议。

  理所当然,班上没有任何人知道她的联络方式,因此只好到办公室前的公共电话翻电话簿。但是上头并没有登记樱参这个少见的姓氏。如此一来只好一个个打电话到隔壁镇上的古董店询问

,结果也全都碰壁。

  「可恶,早知道上次就先问她电话号码。至少只要知道店名,放学后就可以去探望她——啊,对了,去问理事长不就得了!」

  「那家伙不是出国了吗?」

  「有手机啊。虽然不知道电话,但只要拜托渐音小姐就行了吧。」

  于是下一堂课的休息时间,所有人便前往理事长室。只不过对于锥霞的真实身分连理事长都被蒙在鼓里,于是便请她在房间外待命。敲门的瞬间,脑中瞬间想起渐音也有可能正在校内巡逻

戒备,不过幸好她人在理事长室里。

  而她维持着一贯的冷酷,说道:

  「——很遗憾,似乎收不到讯号。很抱歉帮不上忙。提到帮忙,我正无可奈何地在处理堆积的事务工作,绝非在警卫人员不足的现况下偷懒,希望你们能理解这个客观事实。当然只要现下

这些文件处理完,我就会加入校内的警备了。毕竟这几天多了些平常不会发生的多余工作,要是不适当处理一下,确实会对正常业务造成妨碍——」

  意译——电话打不通。我很忙,还有什么别的事吗?

  「……抱歉,打扰了。」

  她的办公桌应该在隔壁房间,不过目前这间理事长室的书桌上堆放着文件。看来确实是很忙——打扰到她也不太好。正当两人要走出房间时,春亮突然察觉门口的挂衣架上挂着一个奇怪的

草帽。

  「哦哦,还真怪异……和这个房间超不搭!是谁忘在这里的吗?」

  「我想应该是渐音的吧?」

  「妳这发言,随便乱讲也要有个限度啊!该怎么说呢,那样才叫作不搭吧……」

  「唔亡才不是随便乱讲。」

  边说着边走出理室长室。渐音礼貌地鞠躬送行——总觉得她似乎中途肩膀抽搐了一下,大概是多心吧?

  「然后呢,怎么办?束手无策了吗?」

  「呃……不,还没。不是有像是班级联络网之类的东西吗?只要说想去探病,他们班导应该会告诉我们吧?」

  本以为想到了一个好点子,在外头等候的锥霞也一度同意,然而——

  「唔……等等,记得她是七班的吧……那样有点……」

  却又马上开始嘀咕些什么。

  「班长,有什么问题吗?」

  「称不上是问题,只不过——最好避免请他们班导借我们看联络网。至今都不上学的人,突然有别班的人,况且还不是很亲近的人要去探病,这样很不自然。可以的话,我认为私密一点的

方法会比较好。」

  「理论上或许没错。但就算妳说更私密的方法……」

  「『可以的话』。若没别的办法,那也无可奈何……依你判断吧。」

  不知为何,锥霞心虚地垂下视线。这时菲雅诧异地侧头说道:

  「虽然不太懂,但只要知道住址和电话就可以了吧?这样的话,我前天写的那个呢?不是说大家都有填吗?」

  「哪个?」

  「就是理事长帮我拍照时说要写的那个啊。说是什么保健室的病历。上头应该也有地址和电话号码吧?」

  「哦,这主意很棒喔!干得好,菲雅!」

  「哼哼,再多夸一点!」

  她抬高鼻子、挺起胸膛。还是老样子,真是个表情多变的家伙。

  「确实,若是照菲雅的方法就能私密进行了。正好……下课时间快结束了,等午休再去吧!」

  「为什么能够私密进行?」

  「喔喔,保健室老师——铳音小姐是渐音小姐的姊姊。是理事长身边的人,所以只要透过渐音就能拜托她保密了吧。趁现在先去拜托她吧!」

于是他们再次进入理事长室。而开门的瞬间却看见——

  「……不搭……」

  呆愣地低着头、凝视着手中草帽的渐音。明明一如往常面无表情,但总觉得脸上带了点寂寥。而就在她注意到春亮等人的瞬间——咻!她迅速将草帽塞进一旁的垃圾桶掩灭证据,速度快得

彷佛会留下残像似的。

  是看见了什么不能看的东西吗?春亮与菲雅面面相觑。渐音在两人面前态度平静地——或者是佯装平静——从口袋掏出朴素又性格的贝雷帽戴在头上。然后瞇细眼睛盯着春亮。

  「文件已经处理完了。我正准备出去巡逻警备……有什么事吗?」

  感觉似乎微妙地带着怒气。

  接着是午休时间。今天尚未发生学生昏倒的事件。菲雅一直坐立不安地想出去巡视,但在那之前有件必须先办的事。迅速吃完午餐后,春亮一行人来到了保健室。回应敲门声的是——

  「来了~……请进~

  一阵有气无力的声音。再次将锥霞留在房门外,走进室内,一名慵懒姿态不输声音的人正等着他们,正用带有倦意的眼神玩着拼图。叼着pocky饼干棒的嘴巴灵活地压抑着呵欠。身穿飘飘然

的白衣、将眼镜挂在头顶——那就是保健老师北条铳音平时的模样。

  「该怎么说好呢……太没霸气了。喂,春亮,那真的是老师吗?不是学生穿起白衣在逃学?」

  「很遗憾,她无庸置疑是保健老师。我也从没见过那个人不懒散的模样。不管是发薪日或者发生什么事,她都是那个调调,反过来说也很厉害吧?」

  春亮窃窃回答菲雅。而铳音似乎也听见了。

  「讨厌啦亡这可是高难度的战略耶!保健室是治愈人的场所,治愈场所最重要的就是放松以及安心感……我只不过是以身实践而已啊!也就是说,并不是我自愿想这样的—〡啊啊,佯装懒

散的模样也很让人没劲耶。能不能想点办法呀?」

  虽然不懂她所说的意义为何,总之铳音懒洋洋地边说着边转过椅子面向春亮。

  「嗯~是二班的夜知和库柏立克,对吧?我听渐音说了。保健调查表在那边的架子上,每班按照五十音排列。看完后要好好放回原位喔~

  她只说了这些,便又感到无聊似地回归拼图作业。真不愧是姊妹,太过我行我素的氛围实在非常相似——菲雅瞪着白眼嘀咕道。

  「算了。春亮,赶快把事情办完吧!」

  「啊,嗯。」

  和菲雅两人打开铳音所指的架子,翻找里头。花不了多久就找到了目标物——

  那一瞬间。

  「什——」

  一切事物都天旋地转。

  「啊?有什么有趣的东西吗?怎么一直盯着瞧……我也不是说闲着没事,事情办完就快回去~

  闲得玩拼图的铳音出声。春亮和菲雅一动也不动。动弹不得。

  他们要找的东西是找到了。必要的东西全都找到了。

  菲雅也无言地凝视春亮手中的纸。

  樱参白穗。

  她的住址。

  她的电话号码。

  全写在上头。

  因为是和入学申请书一起交出的,因此就算是拒绝上学的学生,个人情报也无误地写齐在上头——没错。

  必要的情报。

  就连不必要——原本未曾认为必要的情报也是。

  「这是……怎么回事?」

  没人能够回答春亮的疑问。

  无论是菲雅,抑或漠不关心地摘起拼图的铳音。

  写着樱参白穗的姓名栏,一旁贴着的相片里——

  留着彷佛人工制成的美丽长发,有着宛如人偶般的端整五官,不带任何笑容地看着镜头、至今为止春亮等人称呼为莎弗兰缇的少女的面孔——同样无法回答。

 楼主| 发表于 2010-11-30 13:08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悲剧帝的觉醒 于 2010-11-30 19:09 编辑

第四章「宛如无法挣脱的诅咒」"She played killing Organ"


    ※

  虽说完全搞不懂事情是怎么回事,但至少不是悠哉上课的时候。翘掉下午的课冲出学校,朝先前从保健调查表得知的白穗家出发。地点是隔壁镇上,总之先朝着车站出发。
  「喂,这是怎么回事?那家伙不是莎弗兰缇吗?」
  「我也不知道啊……!只不过,白穗的照片贴的是她,这是千真万确!」
  「那么夜知,假设『真正的樱参白穗』是照片里的那个人好了,那么当然也会有别的『真正的人偶』吧?」
  这——当然,最有可能的就是——
  春亮看着身旁同样在跑步的菲雅。就算真的是那样,这些家伙会没察觉到吗?
  (不……也是有可能。)
  他想起凝视着从理事长手中接过的面具的此叶。就算是菲雅她们,也没有明确判定诅咒道具的方法,只能依赖第六感。如此一来,只要有精明的演技,也有可能瞒骗过去——
  「我不是说,还有其他的细部疑点吗?或许只不过是些琐事,但总觉得很在意。」
  抵达车站,一边上楼梯,锥霞一边说道。她牢牢按住裙子——为了不被人看见绝不能被看到的东西。
  「哪些点?」
  「就是关于她行动的疑点。不上学的学生为了找寻人偶而来到学校。就算是这样好了,但这么一来——为何她没有一到校就去理事长室?为何午休时间在服装室外头游荡?」
  「唔哇!有个东西挡住我的去路!」
  虽说将车票给了菲雅,但他想起还没教她使用方式。救出身后被验票机困住而挣扎的菲雅,向一脸诧异的站员点头示意后冲往月台,滑进正好靠站的电车里。
  「呼……哈……妳这么一说,的确是如此。」
  只有一站的时间能喘息。或许是日正当中,电车里也显得颇空旷。三人并坐在椅子上。
  「可是不觉得奇怪吗?毕竟第一天白穗就穿着制服。」
  「那个人偶——像人偶的家伙则穿着轻飘飘的衣服。」
  「你们确实这么说过。这么一想,那张照片反倒成为矛盾点——不过,我问一个问题。有人知道那个人偶被带来时,穿的是什么衣服吗?」
  「不……这……」
  若被送到理事长室之后都没有人开过,那么就没有人曾经见过。知道的人只有在人偶被塞进行李箱之前看过她的白穗。
  「只不过穿着便服,并不能代表她就是人偶。反之亦然。」
  「呣……那么,她一开始就让人偶穿着制服吗?有这种可能吗?」
  电车减速。起身抓住吊环,锥霞说道:
  「难说。我自己思考后得出的答案是这样——人偶被带来时,并没有穿着衣服。」
  「妳怎么知道?」
  「只是假设罢了。我只是突然想起……第一学期不是有在服装室上过家政课吗?那时候我曾有事进去服装准备室过,记得当时看见有一套女子制服。不知是课堂会用到的,还是手艺社的毕
业生留下的纪念品——无论如何,制服也是可以在学校里弄到手的。」
  一到站便冲出月台。
  才刚出车站,锥霞便说:「稍等我一下。」然后冲进便利商店。几秒后她买了地图回来。从地图上确认笔记上抄的住址,春亮等人再次起跑。
  「可…可是,那样也太牵强了吧——那只是妳的想象吧?」
  「当然是想象。还要连同室内鞋和袜子都要凑到,多少也需要靠运气,再说也很难连内衣裤都找得到……不过内衣裤并不会特别让人看见,所以不成问题。」
  春亮内心一惊。从被水淋湿的制服底下,他看见了什么?
  他又接着想起几件事。连一杯果汁也买不起,只是勉强挤出笑容的脸。若锥霞的假设正确,那么她不仅钱包里阮囊羞涩,根本应该就是连一毛钱也没有才对。发现铜像而要出校舍时,她也
慢一步从电梯出来。是在找合乎自己尺寸的鞋子吗——
  「……」
  对话逐渐减少,一行人只是一个劲地向前跑。为了得知解答——
  而后终于抵达了。目的地的对面是一间怀旧的和桌子店。锥霞将手中的地图塞进店门前的垃圾桶,说道:
  「都来到了这里,再为无解的疑问烦恼也是无益。逼供知道答案的人比较快吧?」
  「我完全同意,锥霞。要是……没错,要是我们现在的推测是正确的——我想直接问她。」
  菲雅微低着头,表达出她不愿相信的心情。
  春亮也一样,可以的话,他不想相信。但也不能不去确认。
  「问题在于她是否真的在此……」
  这里是距离市中心稍微偏远的一隅。不完全是住宅区,也不完全是商店街,彷佛突然记起来就盖一间咖啡店或洗衣店似的,是个这样的地方。
  建筑物有两层,似乎是店铺兼住家。拉下的铁门和一般玄关恰好成了对半。招牌上的店名已完全被磨损得看不清,就算先前有间过店名,八成也派不上用场。
  「好,走啰!按电铃!要是没出来应门,就破门而入!」
  「好,不可以!」
  春亮牢牢按住银色脑袋。视线一刻也不能离开这个小朋友——他再次体认到这点。
  「虽说不晓得对面的情况,但妳以为按电铃她就会乖乖出来吗?就算她人在这里,妳等于是在大喊着叫她快点逃跑耶!」
  「的确,要是从正面进攻,引发什么骚动就麻烦了。这里也算是会引人耳目——总之先绕去后门看看吧?」
  呣——虽然发出不满之声,结果菲雅也没有提出反对。
  从围墙间绕到房子背后,那里有个可供小孩子打棒球的宽阔空间。以前应该是被当作田地使用吧,脚下是杂草丛生的柔软草地。彷佛要包围着这块空地似地,周围竖立着高耸的树木,不必
担心会被周边的住户偷窥到。
  锥霞从白穗家的背后抬头仰望。
  「先整合一下方针。我就明白地说了,真正的『实践王权的完全人偶』,就是至今为止你们当成樱参白穗的少女——这样的可能性很高。」
  「我承认……可能性是很高没错。」
  「虽然不想相信,但现况来说不得不如此考虑。真是——乳牛女这家伙,说什么看见男人,根本完全就不是嘛!」
  「但『是学生』这一点却吻合。总之,虽说完全搞不懂事情状况,但这么一来就是她们两人合力欺骗了你们。就算一见面的瞬间就被突袭也不奇怪,所以小心点……好了,为此而谨慎起见
,从那扇窗户入侵吧?首先不从这个家探索起的话,事情就没办法进展。」
  锥霞指着有阳台的二楼窗户。窗帘被拉上了,看不见里头的状况。银发纵向动了动——
  「我没有异议。」
  「嗯,没办法……但要怎么爬上去?」
  锥霞从右手衣袖伸出黑皮带作为回答——「黑河可怜」伸长出来。
  「理解。就拜托妳了。啊,可是她很重喔,没关系吗?那个搞不好会断掉——」
  「你…你说什么!我:我没关系,这点高度我跳得上去!不是,我就算让锥霞搬我上去也完全不会感到不便或不安,只不过不想劳烦到她!」
  「哇,安静点!妳要是跳跃结果搞毁阳台才麻烦!必须要偷偷潜入才行——」
  不然就没意义了——正要继续说下去的瞬间。
   话语完全失去意义。
   某种物品破碎的尖声传出。声音源自于房子内部,而且听起来正好就是他们仰头观望的房间。所有人倏地脸色一变——
   「没时间说三道四了——春亮,要跳啰!」
   「等……别用公主抱的方式啊!」
   「——『黑河可怜』!」
   菲雅抱起春亮一跃,阳台发出像是要碎裂的嘎吱声。锥霞让手中的黑皮带缠上阳台扶
手,让自己的身体宛如剑球似地往上一弹,在空中翻了个筋斗,于阳台上着地。
   玻璃窗没有上锁。一股作气冲进房里,里头所见到的光景——
   「……咦?」
   超出众人的理解范围。
   和预想的不一致。
   就算没预想过,也不一致。
   就各层意义来说,都让人摸不清头绪。
   房里是一片昏暗。碎掉的花瓶倒在房间深处的地板上,而附近有着两个人影。
   「咳…哈……!」
  莎弗兰缇——不,是有着如人工般的端整五官的正牌白穗,双脚浮在半空中,被硬压在墙上。某个人的手正勒着她的脖子,这时春亮才初次看见她像个人类般的痛苦神情。平时穿着的衣服
前襟微微敞开,让人一窥她有如陶瓷般白皙的肩口。
  而对她行凶的——
  是个有着女性面容的美少年。奇怪的少年。莫名其妙的少年。
  他身穿短裙,穿着女生制服。胸前的扣子没扣,露出快要松落的内衣及平坦的胸部——
  少年左手勒着白穗的脖子。两人的身体紧靠到近得不能再近,犹如拥抱在一起。而右手的位置则彷佛是要抚摸她的下巴一般。春亮看见了光芒。彷佛要割开右手似地,冷森森的刀刃由他手
心的肉屹立而出——
  「还没,还不行……还…不要紧…才对……拜托,停住…停下来……!」
  少年低着头,以彷佛要呕出血般的悲痛,不断重复着这些话。
  发呆的只有春亮。另外两人不求理解,一味展开行动。
  「第八号机关﹒碎式圆环态『法兰克王国的车轮刑』(Breaking by wheel at France),祸动!(curse/calling)」
  「『黑河可怜』!」
  被投掷出的拷问车轮,以及伸长的绞杀皮带。
  少年似乎这才察觉到入侵者,猛然自白穗身边跳开。皮带打在直到刚才他身体所在的位置,拷问车轮则让身后的墙壁产生龟裂。白穗猛力咳嗽,坐倒在地。
  两人收回武器。少年以自己的手臂环抱住身体。他低垂的面容,透过垂下的发丝露出的,是茫然而空洞的眼神。
  「啊……呜……啊…啊…谢…谢谢…你们……」
  这句话也令人十分不解。
  菲雅握着收回的拷问车轮摆开架式,目光严厉地问:
  「——你是谁?」
  「咦……妳不认得:这模样的我……?那么——」
  低语的少年,突然间手移到自己胸前,彷佛在玩弄什么似地摆动。
  似乎听见了短促的喘息,下一瞬间,他的胸部膨胀起来。
  「什……!」
  「揉一揉就会变大了……我说得没错吧……」
  然后将偏掉的胸部塞回内衣里。紧接着双手揪住头,使力将头发一拉——没有被扯断。头发只是流畅地伸长了。
  在那里的已不是少年,而是个有着少女姿态的东西。
  至今为止,被春亮他们称作樱参白穗的——



  「实践王权的完全人偶」。
  和至今所见到她的表情不同,没有犯迷糊时的腼腆,也没有强装的笑容。覆盖在她脸上的表情,只有深不见底的阴郁以及空虚。
  「白穗——不,妳果然是:莎弗兰缇…吗。妳才是……!这是怎么回事!」
  「没错……我是『实践王权的完全人偶』。所谓的完全,正是基于完全,所以完全。我是为了满足持有者的欲望而被制造出的人偶——既然无法得知持有者将会是男是女,因此具备对应两
者的机能,作为一个完全人偶是理所当然的。由于我原本的身体已经很近似人类了,因此化为人形时也同样具备变更性别的禁忌能力。」
  她就是被如此制造出来的——她说道。
  既是男人偶,也是女人偶。
  只为了满足人类而被制造出来的——
  雌雄同体。
  「我不是在问妳这些!妳在做什么?妳之前鼓励我是在骗我〡〡妳是在欺骗我吗!为什么!」
  冒牌白穗的身体微微摇晃。左手掌掩住低垂的脸,以略显嘶哑的声音说:
  「骗妳……没错,我骗了妳。就是这样。难得……交到了朋友……可是,可是……!」
  春亮完全无法理解。但总不能一直呆愣下去。
  「莎弗兰缇……可以这样称呼妳吧?我们不会加害于妳,请告诉我们详细事由。妳们交换身分的事、吸取精气的事,还有刚才对她所做出的事……」
  「不是的……」
  她宛如呕吐般挤出声音:
  「……不是。我的…诅咒……并不是会吸取精气……我:我不得不做的事情是……」
  她惊恐地转动头,视线望向仍坐倒在地的少女。
  「莎弗兰缇——」
  「…啊…啊啊啊……!」
  两人凝视,白穗一叫出那个名字,莎弗兰缇便弯身按住自己的手。从她手中,方才只生出一半的刀刃嘎吱嘎吱地准备完全屹立而出——
  「…啊!已经……不行了…停下来啊啊啊!」
  她突然身子一转,不是朝向白穗所在的门的方向,而是春亮一行人所在的窗边。
  突如其来的袭击,菲雅反射性丢出车轮。莎弗兰缇弯身从底下钻过。彷佛按捺着痛苦、快哭出来似地,但表情空虚的脸逼近菲雅身后的春亮。
  「等等,停下来,有话好好——」
  「快让开……再不闪开会有危险……!」
  春亮连「咦?」地思考都来不及。
  莎弗兰缇右手的刀刃,在她有如拳法的推掌下飞冲而出,直逼眼前。这下不妙,绝对会被刺中,看起来好痛!咦?什么东西在拉我的身体……「夜知!」身体倒下,取而代之阻挡在前的某
人,胸口被那把刀刃近乎凌辱而粗暴地——
  「呜啊啊!」
  莎弗兰缇眼神剎那间动摇,但立刻将刀刃抽离锥霞胸口,就这么奔出窗外。
  「锥—〡锥霞!振作一点!」
  「班长!」
  顾不及追赶莎弗兰缇,春亮慌忙朝倒地的锥霞飞奔而去。出血很严重,刀子正中胸口的中心,说不定伤及心脏——死命地按捺差点飞离头盖骨的纷乱思考,总之必须先为她止血,于是扯开
她的制服。
  却只见伤口正像是在倒带般——
  肉违反自然规律开始收敛。自纵长的龟裂处汨汨溢出的温热液体徐徐被唤回体内,鼓动着的粉红色肉穴变得更容易观察。直到伤口完全愈合为止,那异常的治愈力不断地持续——
「呜…别担…心。你忘了吗?我是不死之身。因为这个的缘故。」
  「啊……这么说:对喔。因为实在太突然了,所以我有些慌了手脚。可是……」
  「但并不代表不会痛吧?锥霞,妳别说话,先休息吧。」
  锥霞衣服底下穿着紧身皮衣风格的服装——基美史托兰提之爱。相对于只要脱下便会死亡的诅咒,是个只要穿在身上,不管怎样的外伤都能治愈的祸具。
  其效力春亮以前也曾见过。然而认识的女孩子流血倒地,果然在痊愈之前都无法放心。该说是心情上摆脱不了不安吗……
  春亮目不转睛地注视伤口愈合,锥霞语气吞吞吐吐地说:
  「夜…夜知——伤口马上就会痊愈。对你而言说不定是很稀奇的事,但…那个…就我个人的感觉……刚才很像是被人硬扒下衣服窥看内衣……」
  「咦?呜…哇,抱歉!」
  制服被扒开,肌肤大幅露出。煽情的紧身皮衣仅勉强遮盖住胸部。春亮慌忙转移视线。
  「锥霞没事就好……妳就是真正的白穗吧?我有许多事情想问妳。」
  菲雅说道。至今仍坐在地的白穗仰望她。紧咬着下唇好一阵子之后,静静地发出宛如无机物所奏出的声音:
  「我也有一件事情想问。」
  「什么事?」
  「妳要杀掉莎弗兰缇吗?」
  白穗的视线望向菲雅的拷问车轮。实为不祥、实为恐怖,仅看过一眼便让人觉得——那是为了杀人而生的道具,一眼便能得知事实上也杀害过许多人似地,充斥着痛苦的痛苦机关。
  菲雅和春亮无言相觑。答案显然易见,无需言语加以说明。
  然而在两人接着开口说出什么之前,彷佛光是这数秒便已令人难捺似地,白穗低下头,声音微弱、微带颤抖,然而却发自内心祈求般地说道——
  「求求妳,请不要杀掉莎弗兰缇!」
  「哼,妳说这话还真奇怪。姑且不论我们怎么想,但妳可是差点被杀耶?一般人不是都会感到畏惧或憎恨吗?」
  「并不会。那是有苦衷的……」
  「什么苦衷?」
  「……莎弗兰缇的诅咒,就如她所说的,不是吸取他人精气。那只是她强制进行的『普通能力』。实践王权的完全人偶,她的真正诅咒是——」
  白穗的拳头紧揪着地毯。
  「『持有者会对她迷恋至死』。」
  站到跌坐在地的白穗面前,春亮伸出手。
  「我们不会杀她。我以和妳同为人类的身分答应妳。所以—〡请告诉我们详细情况。」
  「……我欺骗了你们。但只有一件事不是谎言。」
  啪!——她拍开眼前的手。
  「我讨厌人类。说得如此简单,我是不会相信的。」
  被她的明眸一瞪,春亮微微退缩。
  「那就由我来说吧——我不会杀她。我以和她同为受诅咒道具的身分答应妳。所以把详情说来听听。」
  这次换菲雅伸出手。白穗略为惊讶地看向她。
  「……真的?」
  「是真的,人类。」
  她强硬地抓住白穗的手,拉她起身。有如人偶般滑顺的、温暖的人类之手。
  她的眼神彷佛在说着——要是敢骗我,你们就完了。
  (啊啊——她是真的不希望那家伙死。)
  菲雅忽然间心想。
  为什么会不希望差点杀死自己的人死去呢?
  不明白。
  因此,她感觉解答或许就存在于她同样无法理解的词语中。
  没错,白穗所举出的事由,自己尚未能理解的——
  ——『恋爱』一词之中。

    ※

经常有人夸我说:「真是个像人偶般美丽的孩子呢!」母亲也是那般地疼爱我。父亲似乎对人偶不感兴趣。或许是因为如此,只能说,当自己回神时,就已变成这样了。
活到今天,我一直觉得自己不像是个人类。

孩提时代,母亲曾带我去一个像是剧团的地方,让我学习演技。
实在很简单。人偶就是模仿人的东西嘛。
完全提不起劲。我个人只不过是随便应付而已,但不知为何周遭总是一片哗然。神童、南金东箭、未来的伟大女演员。陈腐的头衔罗列着。
与周围的狂热相反,内心逐渐冰冷。
究竟是在看着什么?那些人是看见了什么而骚动?是我这个演员吗?还是被我诠释出的虚构人格?至少我觉得并不是对着我本身。若问为何,那是因为没有人注意到我思考的事。
只为了形式上表现出的悲伤表情而感动?实在陈腐。
只为了形式上表现出的微笑而陶醉赞叹?实在单纯。
之后又被带去了剧团几次,但实在太无聊了,所以我马上便停止演戏。即便被硬推上舞台,我也只是站着不动。对于周围的恳求、怒吼、泪水,我只是如此心想:真吵。如果想要有个能完美
模仿人类的东西,只要准备个人偶不就得了?
似乎是希望我这个换衣娃娃能受到全日本的喜爱,母亲因此陷入消沉;父亲则一如往常漠不关心。剧团发生的事似乎也传到了学校,不知为何,我受人憎恶、疏远、排挤。
请不要管我。
为什么要特地靠近我、跑来抱怨我?妳装什么清高?我瞧不起妳!别自以为长得漂亮就嚣张!妳那自以为与众不同的态度真教人火大!诸如此类。
我是人偶,你们是人类,有所不同明明是理所当然的啊。
一成不变的周遭令我感到无奈、失望,不消多久时间我就看破了。
从此我变得讨厌人类。
  母亲病逝了。对人偶没兴趣的父亲则和我没有交流。虽说他似乎想办法帮我弄了高中学籍,但想必也是为了做给世人看的吧?只让我觉得多管闲事。父亲对我不感兴趣,我也对人类不感兴
趣。
  当同住一个屋檐下的人类出门时,我就在店里散步。我喜欢古董的味道。被人类舍弃的东西的味道,让我有一种「我回到此地来了」的感觉。
  就在那时,对我搭话的是——
  一个人偶。有着人类大小、远看几可误以为人类、真正美丽的人偶。它的材质不可思议地柔软、温暖,关节也能动,不细看则看不出它的接合处。它开口说话了。而后它的外表没有多大的
改变,化成了真正的人类之姿。
  很不可思议地,我并未感到惊恐。这也是有可能的啊——我只是接受了这个事实。
  有如人偶的人类,以及宛若人类的人偶。我认为我们十分相配。
  「要是待在这里,你会被卖掉喔。要是你肯当我的聊天对象,想到我房间来也可以。」
  人偶——当时是少年的模样——哀伤地微笑:
  「妳愿意成为我的持有者,我很高兴。但是……还是别这样比较好。因为我身上有诅
昍几。 」
  「由现在这个状况来看,我也不感到吃惊。会发生什么事?」
  「妳会迷恋上我。」
  「真有自信耶。」
  「不是的……这是既定好的事。一定会变成那样。我身上的就是那样的诅咒。」
  实践王权的完全人偶开始述说他的身世。
  起先是制作者的信念。制作者认为人偶游戏的本质出自于王权。人为何要持有人偶呢?其根源上的解答便是——只要持有人偶,任谁都能成为童话中的国王/王子/女工/公主的梦想。简
单地说,就是基于想要成为如王族般的完美人类的变身愿望——饰演「不是自己的理想中的自己」的幻想。就他的话来说,所有的人偶游戏都只不过是那种衍生。
  故事中登场的王子或公主所做的事——即为恋爱。
  因此渴望人偶。一个人无法饰演童话中的恋情,因此渴望人偶。对于王子而言的公主、对于公主而言的王子。人偶的职责就是饰演身为恋爱对象的另一位女工/公主/国王/王子。这么一
来,具备了童话恋情所需要的一切,才是完全人偶的证明。能够接受存在于那种童话中的人类的所有欲望,正是完全人偶的条件。
  因此他有了能够让人将忘我的情感代入的外观、产生人的存在感的眼眸、为了接吻的柔软嘴唇、被紧抱也能够安然入眠的肌肤,以及其他必要的所有机关。
  不仅如此—〡必须为王子和公主的悲恋准备结局。既然冠上了完全之名,甚至被要求演出缥缈而美丽的恋情终结。
  结果最后,制作者发狂了——他说道。
  若不那样的话,就做不出能同时实践爱与死亡的人偶。
  「我身上有著名为杀害器官的机关。这副身躯被设计藏有无数把刀刃。当持有者和我的恋情达到临界点,那机关就会自动启动。『终结梦境的最初拥抱』——最初且最后的杀人拥抱。那就
是恋情的终结。」
  他的视线不带感情地贯穿自己的手。
  「简单来说,就是我和持有者热恋,而恋爱的话当然会有拥抱。当拥抱过无数次之后——总有一天这副身躯会生出刀刃,杀掉和我拥抱的持有者。因为这系统很特别,若非创造主,就无法
加以控制。就算是受诅咒而获得人性的我,也无法凭自己的意志阻止刀刃生出。只要时机一到就会发动,任务结束又会再度收起。」
  究竟是什么样的构造?——她无法理解。
  「天晓得。总之现下这个系统是『诅咒』所造成的,所以我不清楚。当我还只是人偶
时,我想身上某个部位应该有着测量恋爱值的装置。不晓得是不是将拥抱的次数换算成数据——就连这点我也不清楚。你们不也同样无法确实掌握自己心脏的律动次数吗?」
  新的疑问。现在和以前不一样吗?诅咒又是什么?
  一间他,他视线投向远方,开始述说自己还是道具时的事。
  那时的他,还没有让持有者忘我地爱慕他的特别力量,就只是个美丽的人偶。然而被那份美丽所吸引、持续满足愿望的持有者,全都如创造主的期望,物理性地临终,死在「终结梦境的最
初拥抱」之下。临死的瞬间,一面怨叹地叫着——为何自己非得死在这种人偶手中?
  「那些人不晓得持续使用下去会被杀吗?」
  因为没有说明书,而且杀害器官只会在那一瞬间显现而已。因此就只传出了谣言,被说是「持有者陆续被人发现惨死的诡异人偶」。但是,愈是有人对于谣言不厌其烦而想要接触,那人偶
就愈超脱常理地美丽。因此悲剧不断地上演。
  好几人、好几十人。
  络绎不绝,每当人偶出手拥抱,他便听见苦痛的哀号。
  这是你单方面的决定!竟敢欺骗我——他接收到死者的视线。
  「由于这缘故,我受到了诅咒。受到诅咒—〡而后将『必定会令持有者陷入恋情,然后必定会以杀害器官将其杀害』这个诅咒回送给人类。虽说所做的事情本身并没有差别……没错,说不
定我就是由于被诅咒,才得以真正变完全。因为获得了让人类真正陷入恋情的力量。 」
「﹒﹒﹒﹒﹒」
「在被诅咒之前,也有中途不要我的人,或者是只将我当成摆饰观望的人。但受诅咒之后,持有者真的就只有一种下场。所有人都是对我抱持着爱慕接触我。而不管是怎么样的恋情,死去的
瞬间还是会恢复清醒诅咒我——之后我一回过神,就发现自己也能像这样化身为人类了。」
说到这里,他又面带哀愁地笑了。
「以前的事就说到此吧……事情就是这样,我是为妳好。刚才我是不小心向妳搭话,不过要是妳就这样装作没看到,妳还能够不必死掉就了事。」
「这件事我刚才就想问。为什么你要出声叫我呢?」
被这么一间,他愣了一下。然后回答:「因为妳看起来很寂寞。」
真受不了。
「……你就不怕我吓一跳,拿油泼你然后把你烧掉吗?」
「这么说也对喔?是满危险的——嗯亡大概就是想跟妳说话吧。」
真是个悠哉的人偶。我发现到,自己的脸颊好久不曾像这样缓和过了。
然而这却让我感到害羞,转身回头。
「我房间在这里,跟我来。」
「咦?刚才我说的妳都没听见吗?要是和我在一起,妳会——」
无所谓。
那种事怎样都好。
「不要紧啦。」
「……为什么?」
他也是同类。和我一样。
他是身为人偶的我,第一位交到的朋友。
所以不会有问题的。
我以理所当然的表情反问他:
「人偶之间也会谈恋爱吗?」

然而,结果我爱上他了。
也就是说——
我是个人类。


    ※

  夕阳余晖落入夜知家的起居室。人口密度前所未有地高。春亮、菲雅、锥霞、身穿睡衣的此叶——以及白穗。
  她远离一行人围坐的餐桌,抱膝坐在房间角落,很明显是在制造一道孤立之墙。直到刚才她在述说两人相遇的经过时,她就只是以那姿势注视着榻榻米,像是自言自语般动着嘴巴。
  春亮在她面前半弯下腰将茶杯递给她。
  「呃……这是茶。」
  「不需要。」
  「口不会渴吗?」
  「就跟你说了不需要……!」
  她不耐地挥出手。「唔噢!」春亮闪身后退,将茶杯置于脚边的榻榻米。
  「那我放在这里,想喝的时候再喝。」
  「我不会喝的。」
  「这就是神奇之处,不知不觉妳就会想喝。当妳自然而然变得无事可做,不知要做什么才好的时候,就会不经意地伸出手,那就是茶的魅力。」
  似乎是想说蠢毙了,白穗别过脸。
  「真是个浪费的家伙亡是不懂得茶和仙贝这对组合的美味吗?」
  「也不用硬逼人家喝啊。」
  「仙贝姑且不论,茶确实是美味喔。请趁凉掉前喝吧~」
  结果话被无视,此叶沮丧地垂下肩膀。
  「呜呜……这茶叶是我精心挑选的说……」
  「我想到了。提到此叶和茶——」
  「怎么了?」
  「抱膝坐在那里的白穗,总让我觉得似曾相识——此叶刚来到这里的时候,好像也跟她用同样的姿势做过同样的事。不对,应该还更严重……在我还是个小鬼头的时候,曾经看过老爸硬将
茶杯塞给此叶,结果反被泼了一身茶,烫得跳脚的模样实在恐怖……」
  「呜哇——!哇——!为什么你还记得?请求将记忆消除!」
  「乳牛女被揭穿是披着羊皮了吧?有那种过去的妳没有资格品茶,因此也没有吃仙贝的权利。妳的份我替妳处理掉。」
  「该说是好还是不好,真没紧张感……这就是这个家的气氛吗?」
  伤口已完全愈合,只剩制服上开的洞令她挂心(主要是对于春亮)的锥霞微微耸肩。然后她目光扫向白穗。
  「你们的相遇及他的诅咒,我们明白了。那么可以请妳告诉我接下来的事吗?」
  吵杂的对话中止,所有人坐正,目不转睛地盯着白穗。
  「……有些事情,莎弗兰缇比较清楚。」
  将脸甩向一边,她又再次开始自言自语般的说明。

    ※

  实践王权的完全人偶,来到无人的神社背后。他坐下并不住颤抖,死命缩着身子。
  「呜……啊…呼……!」
  嘎吱。杀害了数十条人命的杀害器官觉醒的声音。
  右手的已完全屹立而出,现在左手正准备迸出锋芒。感觉大腿附近也开始发出了不祥的磨擦声。
  不要!不要!所以忍耐。脸颊磨蹭地面,紧抱住自己的身体,边流下唾液与泪水,边在嘎吱声中按捺自己。
  可是,好痛苦。非常痛苦。痛苦得快要发狂了。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心想。
  答案早已明白。
  这和以往相同。就如同自己已实行了几十次的职责,也是诅咒的欲求,只不过是要将爱上自己这人偶的持有者杀掉的时候到来罢了。过去他一直都很不愿,如今也同样不愿意。然而这次却
前所未有地痛苦、前所未有地不愿——
  啊啊……果然。
  因为连他白己也爱上她了。

  ——是夕阳色的幕帘呢。她如此说道。
  「窗帘。你看,夕阳映照在上头……所以是夕阳色。呵呵,那个是幕帘,而这里是舞台背后。结束人偶剧的人偶在这里偷偷聊天,是谁也不知道的场所。」
  妳真是位诗人耶——他笑道。白穗轻啄般地吻了他。
  其实当时的自己好像是女性的姿态。偶尔转换心情变成女性的模样说话,久而久之,对白穗来说,自己的性别似乎也变得不重要了。她说,无论是男是女,莎弗兰缇还是莎弗兰缇。
  她很漂亮,笑起来更是可爱,就算和她只是闲谈些琐事也很快乐。她一定是将过去未曾展现在其他「人类」眼前,十六年份的温柔、笑容以及其他一切情感,全都献给我这个人偶了吧。她
一辈子份量的爱情,不可能不具魅力——
因此自己也以温柔的嘴唇回报温度。有如轻啄一般。同时也不禁想要诅咒。
白穗是以自身的意志对自己做出这样的行为。没有错。但一切也相对都是由于刻在这副身躯的诅咒使然。让人迷恋的诅咒。要是没有诅咒,她会对自己做出同样的事吗——?这是个无法去证
明的难题。
自己只觉得,或许到了该说出口的时候了。不得不说。
「时候差不多到了。」
「是吗。」
话语相通。爱慕之心累积、进展,身心数度接触引发的结果——「终结梦境的最初拥抱」。杀害器官起动。那时机就快到了。
比预料中来得更早。原以为能撑上数个月,甚或数年,但不知为何从几周前脚步开始加快。虽然只不过是预感,但他知道。
「什么『是吗』……?」
「意思就是无所谓——若是被你拥抱而终结的话。」
那是真心话吗?或者是「诅咒驱使下的回答」?
不管哪种都无所谓,怎样都好。
可是,他不想。
他不要——

所以那时候他才没有抵抗。
「白穗!妳刚才在跟谁说话!果然,果真是……!」
「……不要随便进来!」
原以为外出的她的父亲,进到房里的瞬间,自己勉强变回了人偶的模样。可是没用,父亲似乎已经清楚听见了自己的声音。
「妳说想要这种来历不良的人偶,所以我就给妳,但看来我错了……!不,说到底,收购这种东西本身就是个错误!给我!」
「住…住手!」
他抱起巨大人偶,粗暴地挥开紧抓着他的白穗。同时,人偶听见了他痛苦的咳嗽声。
虽说要化成人形抵抗他也是可以,但人偶并没那么做。
因为在那一剎那,人偶心想〡—说不定这样也好。
如果就这样遭到破坏——至少就不必杀掉白穗了。
  (对不…起……)
  被挥开时撞到头,脑震荡的白穗瘫软在地。但她父亲不理会,就这么带着人偶走出去。
  而后就这么被塞进行李箱中,被带到了某处。
  白穗几乎不外出,而看她父亲那个样子,肯定绝不会告诉她带去了哪里。屈身于狭窄的空间,一面心想——这样我们就说再见了——就这么过了数目。
  然而,在这期间——

    ※

  想到人偶会不会是被交给理事长,于是白穗来到学校——事情原委和前天在学校搜索时,从莎弗兰缇口中听到的大致上相同。
  「因为我没有打算上学,所以制服早就被我丢掉了。无奈之下只好偷偷潜入学校找那孩子,结果一来学校马上就遇到了骚动——然后我发现了晕倒的学生。」
  「那就是我们第一次撞见妳的时候吧?妳当时立刻就知道是那家伙干的吗?」
  菲雅问道。白穗还是注视着榻榻米回答:
  「以前我曾稍微听他说过,有办法可以延迟诅咒对持有者的进行速度。」
  「什么方法?」
  隔了一拍呼吸——
  「夺取无关的他人的爱慕之心。」
  「啊!原来…是这样……所以才……!」
  此叶突然恍然大悟地抬起头。手按着胸口,彷佛理解了什么似地低喃:
  「可是……啊啊,我想那应该是『积存的爱慕之心』,而不是『恋爱的意志』。所以对于喜欢之人的感情依旧残留——却回有种胸中开了个洞的心情……若以恋爱让人产生气力的概念来解
释,那就和活下去所必须的精气同样性质。积存的爱慕之心被偷偷抽走的时候,因副作用而昏倒也不奇怪——」
  「此叶?妳别在那边自己一个人明白,可以的话也来告诉我们。」
  春亮一间,此叶慌忙挥手:
  「咦…呃——!关于我的爱慕之心,请让我行使缄默权。现在重要的是,他人的爱慕之心对于莎弗兰缇和白穗之间的恋情——诅咒的倒数,有着中和的效果是吗?」
  无趣地瞥了发话的此叶一眼,白穗又将脸转回榻榻米。
  「——没错。和原本的发动条件不同,受到诅咒的莎弗兰缇能够感知和持有者之间的『恋爱值』,以作为发动杀害器官的条件。也就是说,那孩子平时便一直在吸收持有者的爱慕之心,并
一直在计量。因为是一点一点地吸收,所以被吸取的人身体并不会受到影响。单纯就是累积超过了一定值便会发动。」
  「咦?这么说,只要吸取人的爱慕之心,不是反倒加速了诅咒的进行吗?」
  「所谓的『量』,指的是『持有者的爱慕之心』,愚蠢的人类。藉由吸取他人的爱慕之心,会暂时对诅咒混淆了『持有者是谁』,听说是这样。」
  「啊,原来如此。」
  她鼻哼了一声显然表示轻蔑,继续开始说明前天的经过。
  既然学生晕倒是莎弗兰缇搞的鬼,就表示他已经逃脱出来了,接着只需与他会合。自己这名校外人士要是被发现在这里,只会引起麻烦,所以白穗决定总之先逃离这里。
  这时候,春亮他们出现了。
  被逼进服装室,进而又因菲雅一句「妳是人偶吗?」导致事态恶化。若非知晓来龙去脉的人,也就是理事长的手下,否则不可能会说出那句台词。
  要是被那样一群家伙得知「身为樱参白穗的自己」出现在此,两人之间的羁绊强烈到让自己来取回人偶的话,结果就会被判断成「人偶会回到白穗身边」。如此一来就算莎弗兰缇回到身边
,或许又会再次被拆散也说不定。于是——
  「我非得隐瞒自己是樱参白穗的事实。正当我拚命思考该如何逃掉时——莎弗兰缇就来了。」
  「还佯装成碰巧发现倒地的学生——照班长的推理,制服是在服装准备室弄到的吧?」
  「似乎是如此。刚好她发现制服、化成女性的时候,就听见有声音在说什么轻飘飘的衣服,所以就猜想会不会是我来找他了——他是这么说的。事后他才告诉我,为了想办法救我,所以他
就冲出来了。」
  那身制服打扮让他灵机一动——白穗说道。
  「那孩子要是开始吸取爱慕之心的话,绝对是为了要和我在一起。或许是我自以为是,但我是这么想的。既然如此,我也只能尽我所能地帮助他。」
  「所以对于我们误解一事,你们将错就错,调换了身分;妳便佯装自己是个人偶……」
  「能够同时实现『隐瞒自己是樱参白穗』以及『今后也能够继续吸取爱慕之心』这两个目的。这么一想,这还真是个有效率的策略。也能够明白舞台为何只能在学校了——注意力会转向冒
牌犯人,而潜伏在校内的真正犯人就能不受戒备地袭击人。由于妳不上学,只是空有学
籍,因此没人知晓妳的长相。妳善用了这一点吧?可是,为何当妳被问及『只在学校吸取精气』的事,妳马上就承认了呢?」
  对于锥霞的问题,白穗视线朝此叶一瞥。
  「……因为那个戴眼镜的说得太过确信了,况且我也已因此一度产生动摇。在校外吸取的话,耳目众多;况且若非青春期的强烈爱慕之心,就不会产生效果。特地到校外街上寻找出没在无
人地带的学生也太麻烦了。只能在校内吸取的事,就算不说也迟早会被发现——再者,只要当下承认的话,就能够将『我』会每天入侵学校吸取精气的印象强加给你们,就结果而言,莎弗兰
缇就会是安全的。」
  「妳考虑到了不少嘛,真是辛苦了……说到辛苦,妳还特地演得像是无法灵活运用身体,真亏妳办得到。」
  菲雅无奈地说道,正如她所说,那只不过是为了让人觉得看来像人偶的演技。从白穗的家移动到这里的路上,春亮被她毫无滞碍的步伐吓了一大跳。
  「若只是要在你们面前装成那样的话,就和演戏没什么两样。很简单——虽说我原本就不擅长运动。」
  要越过围墙也着实费了一番苦心——她带点自嘲地补充。听她说幸好莎弗兰缇正好从窗户看见她,春亮吃了一惊。原来莎弗兰缇在书法教室看着窗外时,窗下的铜像就被他移动了。
  「没错,因为他说过只能让视线中的人偶移动。虽然那孩子发现我只是偶然,不过说到底,他会和你们一起行动,似乎就是为了让我平安逃出校外。要是有什么万一,可以再次操纵人偶妨
碍你们。还有——」
  呼……她的叹息中渗着无奈。
  「……基本上,他是个好孩子。既单纯又温柔,并没有那么深的心机想要积极欺骗你们。因此也没有从你们身后偷袭,而且为了怕露出马脚,除了必要的最低限度以外也尽量不撒谎。那孩
子一心所想的就是要救我,以及想要了解你们是什么样的存在——真浪费。要是他的性格像我这么恶劣,应该早就使出强硬手段将你们给排除了吧。」
  对于自虐般弯起嘴角的白穗,菲雅嗤之以鼻说道:
  「我也知道他是个好家伙。至少还看得出他那一点不是在演戏。」
  视线扫过菲雅一眼后,白穗继续说明。
  使用了仅在两人之间才能理解的隐喻,结果当晚莎弗兰缇成功在白穗的房间与她会合。之后便讨论了今后,决定持续对调身分,夺取爱慕之心——由于莎弗兰缇的温柔,因此对于春亮一行
人只继续以演技欺瞒,而不加以排除。
  「之后要做的事不难。只要负责冒充的我不现身却发生了事件,或许就会被发现是别人在吸取爱慕之心。因此我便托人传话给那个就算我现身也很安全的人类,让他当证人。」
  当时托话给春亮同学的陌生男子,便是化为男性的莎弗兰缇。为了变装所需的男子制服,在那之前便已借到手——春亮想起了早上班会时,老师提醒大家要提防校内窃盗的事。
  「为了怕操场有人来捣乱,于是莎弗兰缇便负责看守。那时候他发现到的人就是妳。」
  她斜眼看向的,不用说,就是此叶。
  「要是连妳都来的话,说不定我会被抓到,因此莎弗兰缇不得不阻止妳——然后那孩子认定自己当时已被妳看见了长相。拜此所赐,她今天才没有去学校,留在家思考今后的打算……结果
后来就变成你们看到的那样。就算吸取他人的爱慕之心遏止诅咒,也已经到达极限。」
  「原来是这样啊。不过我看到的也只有他的脚而已……」
  此叶低喃。房间里顷刻间陷入一片沉默。
  过了半晌,菲雅站起身。她走到抱膝而坐的白穗面前,表情严肃地问道:
  「我有一件事想问妳。」
  「……什么事?」
  能说的全都说完了——白穗仰望菲雅,警戒的表情彷佛如此主张。
  「如果我们之间谈话的情报妳已经透过那家伙听说了,那妳应该明白我们的行动不是为了要破坏他,而是要帮他解开诅咒。为什么他不打算解开诅咒?妳又为何不叫他解开诅咒?他应该不
想杀妳,而妳应该也不想被他杀掉吧?我想不出不解开诅咒的理由。只要将所有权转让给春亮,诅咒就不会发生了,折磨你们的诅咒就会消失。与其夺取他人的爱慕之心,企图尝试不知能否
生效的延命方式,倒不如等诅咒解开,慢慢——」
  「妳说要解开诅咒?」
  白穗的眼神变得尖锐。正因她眉清目秀,端整的五官比任何人的都更加直接地传达出情感。然后她愤愤地开口:
  「……是吗,看来妳比起莎弗兰缇,是更加低级的道具呢。」
  「妳:妳说什么!」
  菲雅一阵愤慨。白穗瞪着她,喉咙挤出声音:
  「对我和莎弗兰缇而言—〡无论是诅咒或者爱慕都没什么差别!就只不过是我们之间存在着那样的羁绊。要是解开诅咒、我不再是莎弗兰缇的持有者,或许那将都会消失也不一定。我不想
要那样!妳要我把那当成一场梦吗?要将一切归咎于诅咒吗?假使这份心情是诅咒使然……妳以为我就能说一句『喔,这样啊!』然后轻易将其舍弃吗!因为——」
  「因为,妳是人类嘛。」
  轻拍着银色的后脑勺,春亮说道。菲雅无法理解地看着他。
  「总觉得能够了解你们的心情……菲雅,就是这样啰。人类的心情是没办法用道理说得通的。而不可理喻的情感当中,最具代表性的就是恋爱了。」
  「……是这样吗?真不明白。」
  「不~其实我也完全不懂啊,只是这样觉得罢了——所以觉得白穗的心情也是可以理解的,妳就别太责怪她了。」
  菲雅抬头直视春亮。
  最后她视线转回白穗,低头说道:
  「既然那个人偶比起我『更像个人类』的话——或许我的确是个低级的道具也说不定,有很多事情都不了解。可是我想要去了解。所以……要是我说了什么话无视了妳的心情,我向妳道歉
。对不起。」
  菲雅鞠了个躬。没想到会被人低头道歉,白穗的表情略显震惊。但彷佛是要装作没这回事似地,她马上又回复扑克脸别过头。或许是觉得不好意思也说不定。她冷哼一声,抓起脚边的茶杯
送到嘴边。
  「哦!被人老实地道歉,变得不知所措了吗?妳输给茶的魔力啰!」
  「……啊。」
  白穗盯着茶杯。都喝了,也不能怎样,只好瞪了笑着的春亮一眼,然后一饮而尽。
  「……一点也不好喝。」
  「因为凉掉了啊。要重泡吗?妳刚才讲得感觉很像是:『因为你说好喝,害我很期待,结果却没有想象中的好,真失望。』」
  「不…不必了!别得寸进尺,人类!」
  砰!空茶杯被置于榻榻米上。感觉她的脸颊变得微红——本性愈来愈显露啰!——春亮不知为何感到开心。
  此时白穗突然仰头看向菲雅。
  「——莎弗兰缇他……」
  「咦?」
  「莎弗兰缇他说过:『菲雅是个非常好的人,能和她成为朋友真的很开心,但却必须欺骗她,真的非常痛苦。』还有—〡伤害了戴眼镜的那个人,妳一定也会觉得悲伤,要是能向妳道歉就
好了。」
  她干脆地转移视线,并说:「没什么特别意思,就只是这样。」便闭口不再多谈。
  「这样啊……那家伙说过这样的话……」
  菲雅凝重的脸色稍微开朗了些。一定正合白穗之意。
  「不,那个~对我来说,乳牛女变得怎样都与我无关,反倒觉得她活该!她已经恢复精神了,实在无聊透顶。八成是胸部里装满了紧急养分吧?哼,居然自己一人偷偷储备。把妳的胸部平等
地分给全世界啦!」
  「真:搞不懂到底要抱怨妳哪一点才好耶!」
  菲雅和此叶开始吵闹。白穗事不关己地看着房内。此时,像是要将话题带回正轨似地——
  「好了——夜知,接下来该怎么办?既然莎弗兰缇的诅咒已经濒临极限,就算他现在能忍耐得了,但总有一天会再也撑不下去吧?会变得脑子里只想要杀掉白穗。虽然说也能将她藏在这里
,但无法解决根本上的问题。毕竟祸具或多或少都和持有者有所联系。搞不好他哪天会凭着本能感测到持有者的所在位置也说不定。」
  没错,现在必须要考虑今后的事。正如锥霞所言,不晓得能将白穗藏在这里多久。要是不行,是否该让她远走高飞逃去某处?不,要守住白穗的性命,最简单又确实的方法就是——
  「请别杀掉他。」
  白穗说道。
  没错,已经和她约好了,所以这个办法行不通。
  这么一来,果然还是得断绝白穗和莎弗兰缇的关系——只能请她放弃所有权了。可是白穗本人不愿意,她不想要舍弃恋情。
  即便要以死为代价也不愿这么做。
  (那么到底是要怎么办才好……?)
  走投无路。一切方法都有矛盾。
  原以为如此。
  「——我有个方法。」
  白银的少女目光望向远处如此说道。
  不知怎么回事,菲雅之后只带着白穗离开起居室。锥霞和此叶诧异地互望一眼。而后白穗马上又回来了。
  「呃……妳们聊了什么?」
  「她只问了我关于莎弗兰缇的杀害器官的事。再来就是有没有办法联络到他。」
  「联络得到吗?」
  「我昨天才刚买了预付卡手机给他用。不过,他为了不杀害我而逃逸,不可能会接我的电话,说不定早就已经丢掉了。」
  她坐回固定的位置,也就是房间角落。比她晚回来的菲雅站在缘廊上招招手。
  「锥霞,乳牛女,我有话要说,来一下。」
  「是有什么样的方法呢……」
  「喔,好是好……」
  「咦?我呢?」
  对于春亮,菲雅则面无表情地说道:
  「你最后。」
  「什么嘛……感觉像被排挤似的,真不舒服。」
  「你坐下就是了。」
三人走出起居室。春亮和一语不发的白穗尴尬地共处一室,坐立不安地调整椅垫的位置、喝着茶,约十分钟过后三人才终于回来。不知为何,锥霞和此叶严肃地瞇细了眼。
「没办法了……既然只有这个方法。」
「嗯……可是——」
此叶朝春亮一瞥,窥探他的脸色,露出心虚的表情。
「怎么搞的,妳们两个。有什么好方法——」
「春亮,你过来。」
菲雅站在缘廊呼唤。终于轮到我了啊——他一面心想着,一面走向缘廊一角。
日正西斜。院子里、走廊上,全都染上夕阳的颜色。
「到底是什么方法?快告诉我啊。」
「唔呣……我思考了很久,觉得能告诉你的事只有一件。」
当然,娇小少女的头也是,现在不是银发,看起来宛如金黄色。
小小地摆动着那金黄色光辉,走在前头的菲雅转过头。然后——

「我什么都无法告诉你——我能告诉你的就只有这点。」
「……啥?」
无法理解。然而菲雅的眼中尽是认真。
「你别知道比较好。不,是不能让你知道。」
「妳:妳在说什么啊?我听不懂。告诉我啊,有什么是我可以帮上忙的吧!」
「有。『你不知道』就算是帮上忙了。也还有其他的,但没必要告诉你。」
「我听不懂啊!妳:到底是——?」
有种被丢下的感觉。感觉事态抛下了自己而进展。为什么要这样——自己明明也很想帮助白穗与莎弗兰缇啊。
真的是被排挤了吗?因为是无力的人类?
菲雅笑了。眼带哀伤地——彷佛看开了什么似地说着:
「我是拷问刑具,能做的事情就只有一个。」
「——喂,妳……在考虑什么?告诉我啊,什么嘛!」
春亮揪住菲雅娇纤的双肩。金黄色的头发跟着摇动。
然而她的眼神并未动摇。在极近距离注视着春亮,只这么说了一句——
「……抱歉。」
她轻轻握住肩膀上春亮的手。
  而这个动作不知为何带有一股温暖,彷佛受到她依赖似的。
  自那之后,春亮再也说不出反驳的话。

    ※

  稍微用过晚餐后,一行人在黑夜中朝着樱参家的方向移动。用餐期间几乎没有什么对话,白穗也完全没有进食。
  「此叶,身体如何了?」
  「啊,不要紧,大概已经回复了七成吧。我想等一下也不会做什么太大的动作,所以没问题。」
  移动中的对话也就只有这些。此叶不会做什么太大的动作,只有这点令春亮暂时放心。
  一行人在白穗家后面的空地停下。没有人烟,周围也被树木所包围,不必担心会被别人看见。
  「然后呢?为什么又回到了这里?差不多该告诉我你们的打算了吧?」
  白穗毫不掩饰不悦。只有她和春亮依旧被蒙在鼓里。
  在她一间之下,菲雅银发晃动。
  「锥霞,时间呢?」
  「差不多了。此叶。」
  「是……虽然很提不起劲。春亮,那个……手借我一下。」
  手被此叶一握,「砰!」地一声,瞬间有种衣服迸开的错觉;回过神后,春亮手中已出现一把日本刀。在黑色鞘刃包覆下的——妖刀村正。
  「妳不是说不会做出什么大的动作吗?」
  「那个……一言难尽。」
  刀子发出吞吞吐吐的声音。春亮有种「随妳们爱怎样去做啦」的心情。初次见到刀子版本的此叶,白穗圆瞪着大眼。
  「好了,开始说明。再过不久,莎弗兰缇就会来到这里。」
  「咦?为什么?」
  「在你准备晚饭时,我请锥霞打手机联络他了。我有从白穗那里问到号码。」
  「……他不可能来的。那孩子为了不杀我——」
  「会来的。因为我告诉他,要是不来的话『我就杀掉白穗』。」
  「什——?」
  「对不起!」
  听见此叶声音的瞬间,身体违背自己的意志动了。
  将白穗的手扭到身后,鞘刃抵在她脖子上——
  「此——此叶!妳这是干什么,快住手!」
  身体无法自由行动。无法反抗。「操纵使用者的身体」是此叶在被诅咒后所获得的「能力」,而非违背她的意志所发动的诅咒。因此对于能将诅咒无效化的春亮,只要此叶有心,依然能加
以持续控制——
  「呵……是吗?结果妳们还是认为人类变得怎样都无所谓嘛,道具。但是很可惜,就算他来了,也只会强化他想杀掉我的诅咒罢了。他不会来的。」
  白穗没有抵抗,或许是明白一介凡人就算抵抗也只是徒劳。她只是浮现着侮蔑的表情。
  「他绝对会来。就算他可能被杀,但只要妳有性命危险,他就会来……我就是明白。那就是你们之间的羁绊吧,不是吗?」
  菲雅的话仅在几十秒后受到证实。
  现身于月下的——是发狂的人偶的身影。

  「你们在…对白穗……做什…么……!」
  声音颤抖。身体也在颤抖。眼里所见他全身各处都在痉挛。被唾液、泪水和泥土弄脏的脸上浮现的,是诅咒所带来的杀意、超越疲劳感的虚无,以及纯然的怒意——
「就跟在电话中所说的一样。因为实在太麻烦了,所以决定将你破坏以解决事态。这家伙就是为此目的的诱饵。」
「——这跟约好的不一样!妳不是说过不会破坏莎弗兰缇的吗!」
白穗脸色大变,开始认真挣扎。然而拘捕住她的人类——也就是春亮的身体则是闻风不动。抵在她颈部的日本刀也相同。
「菲雅,妳…做什么……此叶,喂,此叶!妳们难道当真了?开什么玩笑,我绝对不会允许!」
原来是这样吗?因为没办法同时救两个人,所以至少打算救助一人吗?为了那一个人,而就要牺牲掉另一个人吗?人和人之间没有什么该救济的优先级啊!又不是道具与人类!这种事…这
种事情——绝对——!
「夜知,我明白你的心情,但只能够这么做了。抱歉!」
身穿制服的锥霞站在菲雅身旁,「黑河可怜」自她的袖口垂下。
「连班长妳都!等一等,妳们真的无所谓吗?等等啊!…」
话语没有传进任何人耳里。
人偶往前踏出一步。他的身体已长出了数把利刃。右手、左手、小腿、大腿、腰骨、肩膀、胸口——数十公分的杀意有如折迭刀般弹出。这些全都长在身体正面,为了实践拥抱。
  不用说,莎弗兰缇身穿的制服也因这些由内而生的光辉而被割裂。和一褛破布相差无几的衣服下,只见胸前两颗不知为何左右大小相异的隆起。
  「要将我……破坏……?」
  「看上去已经坏得差不多了啊。我看到了好几支猥亵的东西啰。还会再生出别的来吗?还有,你连自己是男是女都已经分不清了啊?真丑陋的身体。」
  菲雅以鼻子嗤笑莎弗兰缇的身体。被逼坐在地上就范的白穗,彷佛是要代替只能呻吟的人偶似地咬紧牙根。
  「咕呜……啊啊:啊……!」
  「哦哦?妳想抱白穗、想杀她想得受不了吗?我了解,我了解。她很漂亮,超越常人地美丽。确实我也很想杀她。」
  「啊……?」
  「呵呵呵…啊哈哈哈!我就报上名吧——我是『箱型的恐祸』!」
  菲雅将取出的立方体玩具变化成拟似自己的姿态,立方锁自右手延伸而出,钢铁的立方体垂落脚边。钝重的效果音更为其登场增添点缀。
  「我是不晓得你杀了几十人还几百人……哈,太嫩了!我可是杀了数以万计的人!因为我就是为了杀人而被制造的东西!是能够施以一切拷问处刑的嗜虐之徒!你的拥抱在我眼中看来只不



过是儿戏。我的拥抱代表人肉的飞散,我的律动代表刺穿,我的蠕动代表轹断,我的爱抚即为绞首。来向我请求指教吧,人偶!我能够以更甚于你数十倍的手段,让人们在忘我的极致中寻求
欢愉喔!」
  「这…在说些什么!那家伙:那家伙——该不会又发狂了吧!喂,此叶,现在不是做这种事的时候!不快去阻止她的话!把身体还我——此叶!」
  刀子没有反应。春亮背脊发寒地想到——有必须施展力量的理由、因此而不得已的妥
协,以及菲雅发狂的姿态。同样的状况。啊啊,明明都一度熬过去了啊!明明应该都已经克服了啊!可是为何又——
  「此叶!可恶:菲雅,住手!冷静下来!」
  「哈哈,旁边还真吵。以结论来说就是这样……我现在将要破坏你,愉悦地破坏你,然后也要杀掉已无利用价值的白穗!因为我就是杀人道具,而她美得值得让我动手杀她!无论是公主或
女工,过去我都曾亲手杀害过,但那些却都无法和她相比!实在太令人期待了,只要一想到那张脸丑陋地扭曲、流着泪惨叫饶命、失禁而后死亡的模样!」
  春亮哑口无言。与菲雅完全相反,另一方面也有着一个使尽全力吶喊的道具。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绝不绝不绝不让妳那么做!我绝对…不会…让妳…杀掉…白穗!我不…允许——!」
  莎弗兰缇的身体大大跃起。有如痛苦扭曲的蛇一般——
  从她的上臂生出了新的利刃。紧接着指间、侧腹、手腕——陆续升起了白银色。
  只听得见一连串磨擦声响。
  嘎吱嘎吱嘎吱嘎吱嘎吱嘎吱嘎吱嘎吱嘎吱嘎吱嘎吱嘎吱。
  无法遏止的声响几可说是节奏。没错,现在位于此处的,正是演奏着近似悲鸣音色的——
  杀人音色的风琴。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不可…以…不可…以…所以…妳去死吧————!」
  「锥霞!要来啰,可别死啊!」
  「很遗憾,要我死还比较困难。菲雅妳才是,自己要小心!」
  被卷上愤怒发条的人偶疾驱。
  与生锈般的嘎吱声相反,点缀其乐曲的利刃毫无一丝犹豫。

  来吧,渴求吧!渴求什么?什么都好。
  因为自己的内心里,不祥与恐惧之物已不复存在——
  「第十九号机关﹒掘式螺旋态『人体穿孔机』(Man-perforator),祸动(curse/calling)!」
  将立方体变形成扭转的螺旋枪。这时莎弗兰缇已逼近眼前。就算搞错,也绝非洗练的动作,有的只是如狂兽般的速度。表情已完全丧失自我,令人不禁怀疑他能否确实思考。
  并非使用任何招式,莎弗兰缇就只是本能地挥出手掌、手臂、脚上生出的刀。由于太过乱无章法、看不出刀路,只能勉强以螺旋钻弹开攻击。
  「哎呀呀,没问题吗?这个穿孔机的邪恶度与你刀子的邪恶度,不觉得根本无法相比吗?你还是老老实实放弃吧,让我钻掘——当然,继你之后就轮到白穗了。」
  「……!不准……绝对不允许……」
  「用说的倒是简单。」
  像是施展金臂钩般挥出的手臂刀刃被螺旋钻挡下,紧接着握柄弹开带有利刃的膝蹴攻击。这时,菲雅往后一退。正当莎弗兰缇前进追击时——
  「这样好吗,人偶?光是只顾着我。」
  「呜——?」
  漆黑的皮带缠上他的身体。是锥霞为避免被卷入而保持距离在操控「黑河可怜」。巧妙地避开莎弗兰缇的利刃,皮带有如攀附大树的藤蔓般束缚住他的身体。趁着人偶停下动作时,菲雅往
前一跨,手中的螺旋钻向后拉回——
  「莎弗兰缇!啊啊……快住手,求求妳住手——!」
  白穗惨叫。菲雅毫不顾及地刺出螺丝钻。
  然而〡—贯穿制服的螺旋钻尖端,仅仅陷入单边胸部数公厘便止住。
  「呵呵,一口气杀掉太无趣了。就慢慢在你身上开洞吧?首先是这颗胸部。虽说能够变换大小,或许没什么意义……嗯亡那么就挖白穗的胸部好了,或许比较有趣。你喜欢哪一种?喜欢被
挖还是看人被挖?我哪一种都——」
  「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嘎吱嘎吱嘎吱。风琴奏出新的声音。紧接着利刃划开身体出现,割断了锥霞的皮带,自束缚中挣脱。
  「锥霞!」
  「啧……没问题,这条皮带可以延伸。不过——变得有些棘手了。」
  望着增加了刀刃的莎弗兰缇,锥霞面色凝重地低喃。人偶仍以空洞眼神瞪着菲雅。
  「妳要是:敢对白穗做出什么:饶不了你……!」
  「啧——第二十二号机关溃式针球态『星棍』(Morgenstern),祸动(curse/calling)!」
  螺丝钻变化成铁棍棒。较螺旋钻略短的棍棒尖端,同样有着不输螺旋钻的不祥。巨大到几乎可让一个小孩子进入、布满荆棘的圆球——那即为破晓的明星。
  有如电视上看到名叫棒球的运动般转动腰,将那颗破坏球横扫向人偶。恰好扑上前袭击的人偶使出全身刀刃抵挡那颗球,然而却在重量的差距下弹飞出去。
  耳中听见白穗惨叫。这样就好,尽情哭喊吧!
  如此心想的瞬间,新的声音震动着耳膜。往莎弗兰缇飞出去的方向一看,环伺空地的树木——其中几株以惊人之势倒下。
  「……吾为对一切形态拟似之人偶行使王权者……遵从吾命!遵从吾命!遵从吾命!」
  「……?啊,原来如此,木偶臣仆吗!」
  是在那间教室时,乔装成白穗时私下偷偷进行的行为。藉由诅咒而得到的王权的显露。莎弗兰缇砍断了此地的树木,勉强制造出「近似人形的道具」。
  树干与两条树枝、被莎弗兰缇的刀子斩开而制作的下肢。两株造型随便的木头人偶,响着不自然的关节声开始动作。
  「啧——」
  任务似乎是将碍事者排除,它们的目标是锥霞。趁着她以皮带绑住一株时,另一株朝她逼近。当她惊觉木偶逼近而转身时迟了一步,木偶尖锐的手刺穿她的肩膀。鲜红色滴落,锥霞咬紧下
唇拉开距离。
  「班长……!此叶,快去帮她啊,喂!」
  菲雅听见春亮焦急的声音。你也这样就好。你这样就好。
  不管怎样,锥霞的皮带不适合用来应付那样的对手。自己得想点办法才行。
  「哩小——!」
  菲雅再次挥开还学不会教训的莎弗兰缇,奔上前援护锥霞。她以浑身之力使出铁球攻击打碎木头,轻松破坏袭击锥霞的两棵树。
  「唉唉~太嫩了!太嫩了!实践王权的完全人偶,你以为这种木偶帮得上忙吗?见到这块黑铁的威力后,你还这么认为吗?可笑到让人笑不出来。这把『星棍』虽然只有有力量的人才能使用
,但就够算是很了不起的嗜虐的父母了。只不过挥下它,人类的肉就会『咻啪!』地被打散。我最喜欢拿它往美丽女人的脸上挥了。没错,像白穗这样的美女,五官剎那间就会丑陋地扭曲、
落下陈腐的眼泪;荆棘刺进她雪白的肌肤——咻啪!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菲雅……?」
  她看见春亮的眉头微微皱起。
  是啊—〡差不多该察觉到了。可是拜托,再一下下就好。
  还不够。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噗呜呜呜啊啊啊啊啊!」
  面对再次袭击而来的莎弗兰缇,刻意减轻力道挥出铁球。
  让铁球吊挂在身体的刀刃上止住。温柔地望着这一景,菲雅心想——
  就这么抱着那种东西不放,会是因为想寻死吗?或许在一瞬间后那就会变成不再是铁球的东西啊。
  「第十八号机关.伸式外框态『艾克希特公爵之女』,祸动!」
  铁球变化成一个平稳的基座,以及垂直其上的长方形边框。并没有像刀刃或荆棘那般压倒性的质量,但那无疑是为了害人的拷问道具。
  边框的上下各有一根像是梁的东西,而在其左右对称延伸而出的并非立方锁,而只是单纯的锁链。锁链发出锵啷声响移动,前端铁轮拘束着莎弗兰缇的四肢。
  而后——梁柱在边框内移动。上部的在上方,下部的在下方。如此一来想当然尔,被锁链束缚的莎弗兰缇身体也会跟着被上下拉。
  「啊……呜:嘎啊……」
  「这个伸长台的感觉如何呀?实践王权的完全人偶。仔细一想,你虽然称作是完全人偶,可是身高却太矮。就用这个帮你拉长吧——直到你的手脚被扯断为止!啊哈哈哈!」
  在框内被束缚住、悬浮半空中的莎弗兰缇动弹不得。他发出「呜——呜——」如野兽般的呻吟,只能无谓地摇动身体。
  吵人的锁链声。生出的无数利刃反射星空散发出光辉。从裂开的制服间,可以看到斗大的汗珠宛如缓缓舔舐肌肤般地滑落。在那里的是被架上拷问台的双性神人——模拟他的人偶。菲雅认
真地观察他的样子。
  (是现在吗?)
  不能误判,必须得慎重行事。
  「莎弗兰缇……啊啊,住手,快停下来!」
  确认声音的源头。哭喊着的白穗,以往的她未曾如此地像个人类。
  「求求妳……!杀我,杀我就好了!够了——所以请别杀掉莎弗兰缇!拜托,求求妳……求求妳——!」
  白穗激烈地扭动身体挣扎。春亮五味杂陈的表情俯视着她。不用说,日本刀操控的身体不允许她逃脱。
  菲雅缓缓走向被吊在伸长台的莎弗兰缇。
  「怎么啦,就只有这样?真的就只有这样?喔喔,你看,白穗哭喊成那样。怎么说呢——真是勾起我的欲望。」
  「咕呜…啊啊…咕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嘎吱嘎吱。
  又生出了。新的杀害器官又从他身体探出。他的模样已可说像个剑山。
  而后莎弗兰缇转动两只被圈在铁环中的手腕。喀叽喀叽喀叽〡—骨头转动的扰人声音响起。突出掌心的刀刃在那强制回转下与铁环数度接触,最后扣环终于在利刃的冲击下脱落。手腕挣脱
铁环,上半身恢复自由后,她紧接着挥刀朝脚上的束缚乱打一通解开枷锁。
  「哦……」
  菲雅赞叹,将伸长台变回拟装立方体的模样收回手边。
  双膝跪地的莎弗兰缇立即起身。
  「呼……呜呜呜呜呜……」
  呼吸紊乱、瞳孔混浊、手脚痉挛。
  感觉他似乎已濒临极限。
  那么就差不多该收尾了。
  为此,必须再次以像刚才那般的形式将他拘捕住——虽说已浑然忘我,但刚刚那一招应该已让他有所警戒。像刚才那种简单的陷阱应该已经不管用了。
  ……没问题。
  那样的话,准备更复杂的陷阱就好了。
  为此早已准备就绪。
  「呵呵,很努力嘛。那么我就给你个机会吧?」
  将连结着锁链的立方体变回魔术方块。抓着它——然后将它远远抛出,通过莎弗兰缇的头上,直达他背后遥远的地方。叩咚—〡塑料掉落地面的声音。
  菲雅摊开空着的双手——
  「好了,现在我全无防备喔!放马过来吧!因为你实在太弱了,害我涌现一股怜悯之情。别担心,凭你那半吊子的拥抱,我可是死不了的。对我来说你那拥抱不过就跟铁处女差不多,只不
过是我的三十二分之一!就算你准备得出比现在更多三十二倍的刀刃,也不见得赢得了我!好了,来吧!」
  不知他是否有听见。
  总之,如野兽般咆哮过后,莎弗兰缇逼近。
  他究竟在想些什么呢?菲雅突然间心想。
  是因为诅咒而想杀白穗,所以想要排除妨碍他下杀手的自己,想得不得了吗?还是说,就只是无法原谅我这个想要害白穗的人,为了守护心爱之人——
  (我是在羡慕吗……)
  和莎弗兰缇距离已剩不到几公尺。再几步就进入杀害器官的武器范围。
  而后「终结梦境的最初拥抱」便会实现——人偶与人类的恋情结局。
  但是。
  (你想抱的人,不是我才对吧?)
  菲雅弯身,有如等待似地伸长双手——
  「锥霞,另一个我就拜托妳了!」
  「已经过去了!」
  如她们两人所照会的〡—被扔向远处的魔术方块,被锥霞的「黑河可怜」拾起后抛了回来。这个策略就是为此时而准备的。不得不说这方法实在单纯得陈腐,但应付前后不济的人偶已是绰
绰有余。
  被扔出的玩具自皮带松脱,紧临着地面低空擦过。单手接住穿越人偶两脚间的玩具,间不容发地快速展开伪装立方体。以脚将立方体推往莎弗兰缇的胯下,顺势后空翻——莎弗兰缇已接近
到几可感受他的呼气,藉此拉开与他身上刀刃的距离。菲雅抢先在人偶跨出下一步前——
  「第九号机关.捕式回转态『异端审问车轮』,祸动!」
  立方体变成巨大的车轮,捕获正上方莎弗兰缇的身体。
  那是比「法兰克王国的车轮刑」还要大上一圈的车轮。外观像个水车。存在于车轮各处的手脚枷锁,是能将牺牲者与车轮边缘化为一体、完全夺去其自由的装置。一旦被捕获,就再也无法
逃离。殴打、水刑、火刑,或者就只是转动车轮剥夺体力,能够对无法动弹的牺牲者所做的事情一箩筐。
  只不过,现在该做的与过去的任何一种苛责刑罚都不同——
  「住手…住手…住手!求求妳住手,拜托,我什么都肯做,什么都……」
  白穗的声音已变得和恶梦呓语所差无几。
  和莎弗兰缇先前被伸长台捕获时相同……不,是挣扎得更厉害。垂着唾液,剧烈扭动着纤瘦的腰;更加地向前弓起背脊。自雪白大腿上生出的刀刃彼此撞击着发出声响。
  「呜呜…呜呜呜……!」
  「怎么啦?实践王权的完全人偶!你就这点能耐吗?真的就到此为止了吗?这样好吗?这样下去白穗可是会被我杀掉喔!我要杀掉你最爱的女人啰!你现在要是不拿出全力,就救不了白穗
!而且也杀不了她!白穗只能死得一文不值!讨厌吗?你不想这样吧?不要对吧!」
  「不要…不要…不要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莎弗兰缇再度勉强转动手腕。然而这次的枷锁不如伸长台那般得以移动,相对地也更加牢固,还能够再撑一阵子。反倒是他的手还比较让人担心会先扭断。
  嘎吱嘎吱。嘎吱嘎吱。
  声音还在持续。恐怕是最后的——
  「那么你就别吝惜!把你体内的一切诅咒于此时此地全都唤醒!将你全身为了想杀害某人而存在的各种可能全都呼起!挥动秘藏在你体内的所有利刃!你若喜欢白穗、爱白穗的话,若说那
是诅咒的话——就将全部展现给我瞧瞧!」
  话语传达到他耳里的瞬间过后——
  莎弗兰缇的身体更强烈地挣扎。犹如猛兽一般,抑或该说是如其临终前的哀号般。
  匡锵——从他的心脏部位突出一把利刃。
  杀人风琴的旋律停止。
  「这就是最后了吗?」
  「啊…白……」
  「这真的就是最后了吗!」
  「啊啊……白…穗……对不……」
  从他的眼角看到了闪烁的光辉。于是菲雅决定做最后的收场。
  那就是——
  「——那么,我的工作就到此为止!」
  说着她转过身。
  她转向至今一直相信、守候着自己的滥好男人——笑道:
  「最后就交由你收尾,春亮。该做什么,你应该已经懂了吧?」

  不用说,当然懂。还不明白的人——
  「……咦?」
  大概就只剩茫然自失地发出困惑之声的白穗。
  已不必再将她加以拘束。或许是明白春亮已理解,此叶早以放松对他身体的驾驭。两人的意志合一,春亮朝拷问车轮全力疾驰。
  莎弗兰缇仍为了挣脱而挣扎。
  他体内秘藏的所有利刃全已倾巢而出。
  事情很简单。要不杀莎弗兰缇,也不让他杀掉白穗的方法——
  就只剩下「夺去他杀掉白穗的手段」。
  因此,该做的事情只有一件。对方既然遭受拘缚,那么也不必花太多集中力,只要像是割草般即可。
  左手握住黑色鞘刃,右手顺势滑出。
  拔刀。
  「——剑杀交叉!」
  一阵锐光闪过莎弗兰缇身体上方。
  以彷佛割取汗毛的精准度,斩去紧贴肌肤的无数支刀刃。
  就这样,此叶仅破坏武器的剑击,将莎弗兰缇的杀害器官——


  一支不剩地斩草除根。

    ※

  恢复自由后的莎弗兰缇,正像个人偶般,步履维艰地走近白穗。白穗则仍涕泗纵横地侧坐在地。
  「莎…弗兰缇……?」
  他没有回答,只在白穗跟前跪地。看不见他头发下的表情。莎弗兰缇抱住白穗的头。
  「——我以为…再也不会有机会了。」
  「嗯……是啊。」
  「我好想抱紧妳。虽说是诅咒,但那确实是我的心情,所以我很想紧紧抱住妳。可是杀害器官开始长出来——逃出房里时,我心想:啊啊,我再也没办法拥抱白穗了。于是开始哀伤了起来
。」
  「嗯……是啊。」
  「可是,现在就算拥抱,妳也不会死了。所以白穗现在就还活着。」
  「是啊,还活着。你也是。」
  白穗也紧紧环抱住莎弗兰缇的身体。
  眺望着这一幕的春亮,身边站了个娇小的人影。
  眼前的光景多少害他有些不好意思,于是往旁边的头上敲了一记。
  「你:干嘛突然打人家?诅咒你喔!」
  「妳啊……啊啊亡真是!想抱怨的点实在太多了,都不晓得该从何讲起!所以就全涵盖在那一拳里。」
  「……是指什么都没对你说明的事吗?没办法啊。那家伙没办法自主控制杀害器官——既然白穗都这么说了,那么就必须将他给逼到极限,让他展现出全部的武装才行。将白穗置于他眼前
,让他因愤怒失控而引发出诅咒的冲动。」
  为此目的,必须让莎弗兰缇误以为白穗陷入甚至令她哭泣喊叫的困境。因此当然不能告诉白穗什么。再者,也不能有任何一丁点让她自行察觉菲雅真正目的的举动——例如某个滥好人完全
不对她的暴行加以制止或焦急,或者别脚的演技害得事情泡汤。因此当然非得对那个滥好人保密不可。
  「在我察觉到之前,真的是捏了把冷汗耶。以为妳又……那个,变得像以前那样……」
  「但是你相信了我。所以才察觉到的,对吧?」
  她露出温柔的笑容说道。怎么说呢,春亮觉得真有点卑鄙。
  「不过……一方面也是因为妳挑衅得太过明显了。真是的,干嘛特意让自己扮黑脸。」
  「我是个被诅咒的拷问道具,早就习惯被人憎恨了。」
  菲雅望向远方如此说道,于是春亮又往她头上敲了一记。这次真的只是轻轻一记。
  菲雅也没有加以抱怨。
  低头看着自己的身体,锥霞走近说道:
  「这件制服已经不能穿了,真是意料外的支出。是说,和上次比起来好多了。」
  「上次?对喔,上次的外出便服全毁了嘛……对了,妳的伤不要紧吧?」
  「已经愈合了。先别提这,此叶妳还好吧?从刚刚就一语不发耶?」
  「呜…呜呕……咦?啊,那个:刚才不小心看到上野妳身上的血,所以现在……已:已经没事了喔!」
  之后锥霞和此叶也各自向春亮道歉,但那现在都已无所谓了。如此告诉她们后,两人脸上也都各自松了口气。
  望了还抱在一起的白穗和莎弗兰缇,春亮对此叶问道:
  「那个啊,我只是问问。妳认为他们两人今后会如何?」
  「这个嘛……『必定会与持有者相恋,而后发动杀害器官,将持有者拥抱致死』的诅咒本身还残留,只不过杀害器官没了。所以,呃——」
  「『相恋而互相拥抱』——我想大概就像这样吧。没错,现在我身上残留的欲望,只不过就是将『想杀人』替换成『想拥抱』这样。」
  莎弗兰缇抬起头说道。是因为满足了欲望吗?脸上表情显得很清爽。
  「现在虽然已经平复,但那诅咒的欲求一定还会再复活吧。因为持有者没有更换……」
  「只要每次发作时就拥抱,这样不就得了?没问题的。」
  反而是白穗说出事实。简单来说,莎弗兰缇就像是得了「拥抱白穗中毒」一样。
  「可是——还有些不明白的地方。现在杀害器官全没了所以没关系,但一段时间过后诅咒或许会变成别种性质也说不定。要是变成以杀害器官之外的方法也想杀掉白穗的话……」
  没错,莎弗兰缇会担忧是必然的。谁也不晓得今后会变得如何。
  暧昧得无可预期。
  复杂得无可理解。
  诡异得无法安心。
  这就是将会长久束缚他们——名为诅咒的枷锁。
  然而。
  打破这枷锁的的言语是多么地明确、单纯、高洁。
  「——开什么玩笑。」
  白穗神色险恶地瞪着难得重逢的恋人。
  那位恋人身上虽然伤痕累累,但却已不再有伤人的锋芒。
  没有什么诅咒是无法解开的。
  白穗就只是看着失去利刃的恋人,清楚地继续说道:
  「你已经只是个普通人偶了,所以也只是个普通的人类。我才不会被这样的你给杀掉。到时后我会揍你一拳让你清醒的。」
  说这话时,她脸上显露的情感也已不只像是个人偶。因此白穗是个普通的人类。那是既软弱、坚强、脆弱、坦率,却又充满矛盾——然而也正因此,连远处看着的春亮等人也得已放心的、
人类的表情。可想而之在极近距离下注视着她的莎弗兰缇有多么地惊讶。
  但应当并不只有惊讶。
  原本处于相对位置的两人,如今前所未有地站在对等地位。
  白穗倾出浑身的一切在斥责他:别说丧气话。
  那一定是非常地令人—〡感到开心才对。
  因此,人类人偶凝视有着坚决眼神的人偶人类。
  「这样啊……我不是一个人呢。」
  他像是挥别阴霾似地笑了。
  之后仅有两人的时间持续了好一阵子。过了一会儿,白穗脸贴着莎弗兰缇—〡也就是不让春亮等人看见表情地小声说道:
  「……吶,之前说过的那个,我想已经不需要了吧?」
  仅这么说,莎弗兰缇似乎便已会意。一瞬间露出惊讶的表情后——
  「说得——也对。可是,白穗没关系吗?」
  「我说了,我不需要那个。详情虽然我不太了解,但那个该还给人家吧……就像刚才说的一样,我不会让你杀了我的。所以有没有那个都无所谓。」
  白穗微妙地露出生气的表情。见此,恋人也放松脸颊说道:
  「那:就这么办吧。嗯,我也有理由必须自己还人家。」
  而后莎弗兰缇转向对他们的对话不明就理的春亮。
  「我有件事想拜托你,可以来一下吗?」
  「若我帮得上忙的话,请说。」
  「啊,与其说是拜托你……正确来说,是要拜托那位刀子小姐。」
  「我吗?什么事?」
  轻轻放开白穗的身体,莎弗兰缇指着自己胸前的某部分位置。残破不堪的衣服下的雪白肌肤。春亮有些心虚地移开视线,见此,菲雅、锥霞以及白穗都不悦地瞇细了眼。
  「这底下有张像卡片一样的东西。好几十年前当我还在欧洲时,有个奇怪的男人擅自埋进我体内的。」
  「卡片?」
  春亮脑海浮现出锁定菲雅为目标的组织——搜集战线骑士领的人手中所持的诅咒之斧。在那上头装有一张磁盘。
  「那个难道是……免罪符机关?是像这样平平滑滑,然后又有角的吗?」
  菲雅慌张地转动手指画了个四角形。
  「嗯,像那样子,又黑又薄的。」
  「怎么回事?那不是被骑士领的家伙们拿走了吗,锥霞?」
  被问到的锥霞耸耸肩。
  「我也只是听说而已,其他的不知道……可是就算其他地方有也不奇怪啊。重要的是,对于那张磁盘,你知道些什么吗?那家伙有没有告诉你什么?」
  「呃——这不是将卡片埋入的人告诉我的。我知道的就是——那原本是菲雅的东西,能够多少抑制诅咒。」
  莎弗兰缇仰头瞄了菲雅一眼。
  「最近抑制诅咒的效果变弱了——我想大概是自从菲雅开始活动之后才变成这样。」
  「你说什么……?」
  「啊,不,我也完全不知其中道理,只是这样猜测而已。我会变成这样不是菲雅的缘
故。我不愿那样想。所以我才告诉妳。」
  莎弗兰缇边摇头边微笑道:
  「要是今后我又出了什么差错,像刚才那样发狂,造成什么无法挽回之事的话——一定会找个逃避的借口,说是『某人害得抑制诅咒的效果减弱』。我不想对朋友说这种借口;再说,既然
效果减弱,拿着也没意义。所以我要还给菲雅。」
  「可以吗?但诅咒多少减轻也是事实吧?」
  菲雅的疑问也是理所当然。也因如此,莎弗兰缇回望着提议的白穗。真的可以吗?要是按捺不住诅咒,到时受害者可是白穗。
  然而她却已下定决心。决意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会被杀害。接受到她的决意,莎弗兰缇的答案当然是——
  「原本就不该会有这种东西才对。再说——」
  他轻抚白穗的头,继续说下去:
  「仔细想想我身上的诅咒是什么,就觉得那张磁盘至今就像是一直在阻碍我们似的。虽说不晓得未来有什么在等待着我们,但我不想要自欺欺人也不需要借口,不将责任推卸给任何人,我
们要两人自己努力。这样一定才是理想的恋情对吧?」
  白穗瞇细双眼,有些开心似地低嚅:
  「是啊——这样的恋情,就好似诅咒呢。」

  由于此叶说想避免见血,因此莎弗兰缇暂时变回了人偶的姿态。尽管如此,看上去也和人类没什么太大差异。此叶在他胸前微微开了道细缝,菲雅手指伸入其中抽出了免罪符机关。虽说不
晓得其中原理,但这点伤似乎不会反应在人类姿态上。
  而后短暂的平静造访。
  此叶冲进附近的树丛,窸窸窣窣地开始换衣服。虽说也不是没想过要帮忙,但一个男人帮忙递内衣裤也实在太说不过去了。
  「不过话说回来,没想到会在意料外的地方发现找寻的东西耶……未免太巧了吧?」
  想起交给菲雅的那张磁盘,春亮喃喃道。听他这么说,锥霞面有难色地告诉他:
  「……或许并不全是偶然。夜知,还记得之前告诉过你的吗?」
  「咦?什么事?」
  「虽说我也只是听说——不过『免罪符机关』似乎会『彼此吸引』。记得逮捕那个骑士领的女人时我有告诉过你。」
  「这么说来……好像有这么一回事。」
  「当然,其中的理由或原理都不清楚。还有『彼此吸引』这句话所表示的强度上的意义。是像磁铁那种物理性相吸呢,还是说——指的是『命运上』彼此吸引?若是这样……
嗯,怎么了?」
  春亮想起来了。昏倒事件发生的第一天,菲雅奔出理事长室,漫无目的在校舍内四处奔跑时——她说了些什么?
  第六感。总觉得在这个方向。犯人的气息在呼唤着我。体内涌现坐立不安的感觉……难道说,该不会那也是免罪符机关的性质所导致?
  「是有这个可能。但不是很明确吧?要是一天到晚有种被拖着四处跑的感觉,菲雅难免也该觉得奇怪才对,再说理当也会更早发现到他们对调了身分。她只不过总觉得有时受到吸引:
是吗……那么性质果然该归类为因果上的引力作祟吗……」
  「老师,妳讲得实在太模糊,我听不懂。简单来说是怎样?」
  春亮高举双手表示投降,原本口中碎碎念的锥霞便干脆地回答:
  「我也不清楚啊。藉由彼此相吸的性质,造就了这次事件其中的各项偶然——散布全世界的磁盘偶然存在莎弗兰缇体内,然后偶然被白穗的父亲买回日本,又偶然被寄托在与夜知家有关联
的理事长那里,而又偶然交到了菲雅手中——或许这便成了这些偶然的理由也不一定。但我也只是临时想到,说说罢了。」
  「唔嗯——若要将一切全归咎于免罪符机关的话,总觉得是想太多了……」
  「当然。这单纯只是对于其中可能性的考察,别太在意。」
  既然她这么说,于是春亮决定便不再去想这件事。反正现在也累得脑筋不灵光。
  这时从树丛里传来声音:「啊……咦?内…内衣不见了……!我遇到大麻烦了?」锥霞耸耸肩说:「我去帮此叶一下。」然后便迈开步伐,半途捡起掉在附近的内衣——看见尺寸的瞬间她
身体似乎因晕眩而摇晃了一下,但那就装作没看见吧。
  而其他的人呢——转头一看。莎弗兰缇再次变回人形,和白穗并肩讨论着今后的事;菲雅则在稍微远离的地方,单手拿着免罪符机关,茫然地望着他们两人的模样。让人在意起来。
  「妳在做什么?」
  「嗯……怎么说呢,看着那两人——」
  她难以启齿似地含糊其词,然后轻轻将手置于胸口。
  「该怎么说呢……总觉得胸口有种莫名的感觉。像是开心,又像是不好意思……又有点羡慕。这是怎么回事?」
  「……是妳现在正要开始了解以前不明白的事情了。」
  春亮刻意回答得很暧昧。不过菲雅也没有再继续往下追问。或许就某种程度而言,她自己也发现了也不一定。
  是吗—〡菲雅低喃着稍微瞄了春亮一眼。
  「换个话题,回到家后……那个,麻烦你了。」
  「什么事?」
  「当…当然是指这个啊!」
  菲雅单手摇了摇卡片。
  「老实说,上次多少有点痛。你那么粗鲁地塞进来……这次要温柔点喔I」
  「因为妳很紧啊……我努力,但可不敢保证喔。」
  「给…给我保证!那种事真的很丢脸耶,这点保证是理当该有的吧!我每喊一次痛,就要跟你索求一片仙贝!」
  「妳是想拚命喊痛来诈领仙贝吧?真是充满犯罪性的想法耶,这种事我可不答嘎噗!」
  脖子上有被皮带紧紧缠住的触感。战战兢兢地回头——
  有个面无表情的恶鬼。
  「什么事既丢脸,又紧、又痛的啊……?夜知,把话说来听听。」
  「班长!等:等等,听我说妳就知道了!」
  「哦哦?你肯说呀?虽说我原本打算你保持沉默不讲也无所谓啦——前提是你要对脖子的健壮很有自信!呵呵呵呵呵!」
  「妳这样面无表情地笑,很恐怖耶!」
  「呃……虽然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不过请别制止他们喔。」
  在他们身后,此叶表情复杂地客套笑着。
  白穗与莎弗兰缇讶异地面面相觑。
 楼主| 发表于 2010-11-30 13:10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悲剧帝的觉醒 于 2010-11-30 19:32 编辑

终章


  就结论而言,莎弗兰缇决定继续住在白穗家。
  由于对方感受不到解除诅咒的必然性,于是春亮也不好强求。况且就失去了杀害器官,无须夺取爱慕之心的现状来说,几乎没有对他人造成麻烦的可能——于是便加以放任。
  将一连串的事情交由渐音转达给理事长,之后又经过了数目。附带一提,在这期间菲雅及春亮红着脸、此叶则是鼓着脸颊,完成了插入免罪符机关的大工程。菲雅因此失去了「异端审问车
轮」此一变形机关。
  而理事长归来的当天午休。
  春亮一行人来到理事长室。成员有春亮、菲雅、此叶、身穿制服的白穗。由于锥霞出手协助的事必须加以保密,因此并没有出现在此。
  「真是,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以一贯的美貌蹙着眉,白穗在沙发上嘀咕着。不知为何被她瞪着,春亮于是连忙摇头:
  「不…不是我害的喔!我只不过是单纯地向理事长报告而已!」
  「……我知道啦。只是想念几句罢了。」
  意外地,白穗轻易别开视线。虽说依旧绷着表情、让人感觉难以亲近,不过——由她能够坦率地和自己对话来看,她讨厌人类的气场对于自己似乎稍微减弱了一些也说不定。
  「就算怨恨你也无济于事。结果决定一切的都是那个男人吧?」
  「因为这是我的工作嘛。身为这间学校最高负责人,不得不对于让好几位学生昏倒的事做个了断。事情我已经听说了,但这点绝不能让步——做为赎罪,妳必须到学校来认真上课。我已经
决定了。」
  转着椅子回过身的防毒面具男——理事长一脸开心似地说道。将瞪视的对象换成他,白穗这回则一如往常地愤愤说道:
  「就现状来说,你是我全世界最讨厌的人,变态!」
  「被朋友的女儿讲成这样,真让我伤心耶。唉呀,不过被美丽的女性怒骂,对于有特殊兴趣的人来说或许是种难得的幸福呢。我该心存感激吗?」
  「﹒﹒﹒﹒﹒﹒」
  「……开玩笑的,我没有那种性癖好。」
  见防毒面具男歪头如此说道,春亮颓下肩膀。
  「你外表已经这么奇特了,身为理事长还说这种话,实在让人笑不出来耶……真是的,还没好吗?最近连续几天逃学,我们第五节课可不想迟到喔。」
  「唔,浪费时间也不好,所以我就先说明吧。关于你们等一下看见的东西,有两个理
由。一是人手不足。只有一个人的话,要是发生了什么万一,能采取的应对措施也有限。因为这次的事件,我被渐音骂了一顿呢。所以嘛……我就为她设了个类似秘书辅佐的职务。」
  「这我已经听说了。不就是因为你叫我们来看看他工作的模样,我们才来的吗?」
  「也对。至于第二个理由嘛,则是——渐音的兴趣。」
  「兴趣?」
  无法理解的一行人歪着头。理事长多少压低了音量说道:
  「老实说……她非常喜欢可爱的东西,她很爱,LOVE。但令人悲伤的是,聪明的她领悟到一点——自己致命性地不适合搭配可爱的衣服或小饰品。偶尔她会临时起意一股作气挑战,但请装
作没看见。然后,起初我只是向她提议,让新的秘书辅佐穿上制服如何,结果——没错,基于苦肉计,看来她似乎想让某人代替她做可爱的打扮,将自己投射在上头……」
  「理事长。」
  突然发出的声音,来自于连接隔壁房间的门。吓一跳的理事长望向那里,只见渐音自门后探出上半身,面无表情地举起辞呈。
  「茶我准备好了,请趁凉掉之前享用。您若想继续话题的话,我完全、猛烈地随您高兴与自由——但请恕我今天一定要向您请辞——」
  「好了!真是的,无关紧要的话就请立刻忘记吧!哈哈哈!渐音,麻烦妳上茶。」
  理事长像是要蒙混过去似地说道。渐音收起辞呈,带着茶进入房间。
  而紧跟在她身后的是——
  「打…打扰了!我…呃……为各位奉上茶点来了?」
  身穿女仆装的莎弗兰缇。他以不习惯的姿势拿着托盘,摇摇晃晃的步伐看起来很危险。
  「原…原来是这么回事……」
  春亮呻吟。对于他所要求的了断,就是今后必须劳动工作以作为让学生昏倒的处罚,成为嚷着说人手不足的渐音的部下。今天早上在校门口碰巧遇见被叫出来的白穗和莎弗兰缇,听他们说
过这件事,但——没想到会打扮成这模样工作。
  「那副打扮我也知道喔!是下女的衣服。但我记得好像应该没那么多花边才对?」
  「……我原本想说,要是他本人不愿意的话,硬逼也要逼他脱下来。但伤脑筋的是,他本人似乎微妙地感到开心。真是的,怎么会变成这样啊!」
  菲雅和白穗的口中分别发表感想。
  「制服……制服吗……算了,那个就分类上姑且也算是工作服……吧?」
  「——你对我部下的制服有什么意见吗,夜知先生?」
  「不!没有!」
  渐音投来令人冻结的视线,春亮连忙摇头。算了,穿衣服的当事人既然都接受了,那也没什么不好。
  「喂,春亮,那个托盘上面一球一球的那是什么?看起来好像很好吃耶?」
  「嗯……?是泡芙。哇,看起来还满高级的。」
  「是来自发源地的地道伴手礼喔。我刚好认识有个不错的甜点师傅。」
  春亮忘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他忘记该告诉理事长一件事。
  没错,「莎弗兰缇」 「作为秘书辅佐」 「工作」——每个字都潜藏着极大的不安要素。
  突然间的悲鸣证明了这件事。
  「呀哇哇哇哇!」
  莎弗兰缇脚下一滑,整个人往前倾倒。虽说总算是稳住托盘不让它打翻,但一个泡芙从盘子上滑落。为了维持托盘,他甚至来不及改变防御姿势,脸部着地。而不知是基于怎样的因果,掉
落的泡芙正好就位于他脸的着地点待命。面团正好成了护垫接住了他的鼻子——
  咕喳。
  理所当然,泡芙被压烂,里头的奶油喷得莎弗兰缇满脸都是。
  「呜呜……讨厌,黏答答的……」
  莎弗兰缇侧坐着起身,不好意思地羞红着脸,脸上则满是黏稠的奶油。混乱而手忙脚乱的他似乎打算先将脸上的奶油清掉,但捧着托盘的双手却抽不出空,当然只好——
  「舔掉好了……啊……好好吃……」
  春亮白眼瞪着这一景。
  「理事长,我还没跟你说过,这家伙——超乎想象地迷糊。若要说谁不能受托重责大
任,头号人士非他莫属。」
  「……看来似乎如此。」
  似乎是无奈地看开了,防毒面具男耸耸肩。
  「可是事到如今也不能叫他别干了。船到桥头自然直。别看渐音那样,她还挺会照顾人喔。」
「看,渐音平心静气地走到莎弗兰缇身边,温柔地拿起托盘。
  「莎弗兰缇,你不要紧吧?」
  「啊,是的……啊,抱…抱歉!我慌慌张张的,又手忙脚乱,所以——啊啊!这个是要给客人的,结果我把它弄掉还压扁了,还舔掉了?」
  「原本这里面就有包含了你的份,你要把它弄掉或舔掉都无所谓。之后只要擦干净就可以  了。但是——有一点我无法忽视。」



  「什…什么事?」
  将莎弗兰缇拉起身,渐音以她一贯的超冷酷眼神望着他。莎弗兰缇畏缩地缩着肩膀。会受到怎样的斥责?会受到怎样的处罚?
  「啊呜呜……呜呜呜……那个,对不起……」
  「不必道歉。别动。」
  「是:是的……呜呜呜……」
  渐音严厉的目光一闪。
  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伸出手——
  「——你忘了戴发箍。」
  「是?」
  不晓得从哪抽出一副满是花边的发箍,将其戴在莎弗兰缇头上。后退一步眺望,确认戴上后的模样,渐音一如往常面无表情地频频点头。
  「太完美了。」
  ……总之,看来直属上司对迷糊的女仆相当满意。
  之后大伙便喝着茶,菲雅并对泡芙的日味大感惊奇。不知不觉间午休时间已所剩无几,差不多该回教室了。正当此时——
  「对了,白穗,妳觉得学校如何?」
  「——没什么,很普通,实在是想早点回家。」
  正要走出房门的白穗停下脚步,目光冷淡地回头看着理事长。
  「是吗。不过所谓的学生都是这模样就是了。但是不可以逃学喔!」
  「我知道啦。这是作为害学生们昏倒的惩罚吧?」
  「这也是其中之一——但主要是因为妳父亲也希望妳回复普通生活。」
  「……你又懂什么了。」
  她的视线与杀意几乎可说是相差无几。然而防毒面具男只是轻松地耸耸肩:
  「或许我是不懂。我和你父亲的交情并没有好到可说是挚友。尽管如此〡—不,或许该说正因如此—〡我明白他很珍惜妳。」
  「我不懂你的意思。」
  「为何他要拖着抱病的身体,特地带着莎弗兰缇来这里?他的体力于此用尽,真的只是偶然吗?他应该也明白其中的危险性才对。虽说让他这么做的理由很不幸地是个误会……但妳父亲无
论如何都想尽办法为妳做到这个地步,至少这一点妳该认同他吧?」
  「我只觉得他愚蠢。」
  「是这样吗?我只不过是偶尔会到店里去找他闲聊,但他没有一天不用他那粗鲁的说话语气向我聊妳的事。像是『那孩子长高了』,或者『她叫我换灯泡』之类……都是些让人不禁发笑的
琐事,想要吐嘈他:『你连那种对话都记得啊?』」
  白穗默默紧咬着下唇。
  「对了,告诉妳一件重要的事。因为我想这件事或许只剩我知道了。妳以前参加的剧
团,妳父亲应该有去看过吧?」
  「……就只有起初去过一次而已。在那之后再也没去过。这也难怪,因为那个人对我一点兴趣也没有。」
  「妳错了。他回到家后,听说怒斥了妻子——也就是妳的母亲。『为什么要让她做那种事!她看起来一点也不开心啊!让她去学些她真正会开心的事!』唉呀呀,听说妳的演技无论谁看过
后都会陶醉其中……但当妳在表演那般的演技时,唯独一个人看见了妳真正的表情。究竟那个人是否真的对妳不感兴趣呢?」
  「……!」
  白穗目光摇曳,转身背对理事长。
  「他只是笨拙罢了。总只,请妳记住这一点就好。」
  「……我才不晓得。」
  她的声音听来很微弱,真的很微弱。
  她没有回头,只是举起一只手:
  「莎弗兰缇,放学后一起回家,我在教室等你。」
  而后便快步走出理事长室。
  被留下的春亮等人互望着彼此,不可思议地有种连带感。
  她快步离去的理由,一定任谁都很清楚。

     ※

  才刚走出理事长室,此叶便被出来送行的莎弗兰缇叫住,说是有些话想告诉她。
  「那么,我们先回去了。妳可别迟到啰亡」
  待春亮及菲雅的背影消失,此叶转而面向莎弗兰缇。而后——
  「那个,对不起!」
  「咦?」
  「那个,我一直都还没好好向妳道过歉……」
  莎弗兰缇低下头,忸忸怩怩地说道。此叶笑开着回他:
  「别放在心上,我已经痊愈了。」
  真是个本性善良的人——此叶心想。那起昏倒事件是无可奈何之下造成的,绝非出于恶意。虽说不值得称赞,但也不必如此对他追究。
  「我有个人偶朋友,有时也是会被吸取精气的喔。该说『吸取精气』是人偶的基本吗?那和『被诅咒的刀子比较锋利』是同样程度、理所当然的能力对吧?所以我也早就习惯了。」
  「可、可是……」
  「没关系啦。我们比起人类更容易受到精神面的影响。虽说受害甚大,但相对地,只要握个手就能马上恢复精神了……啊,对了!」
  她开玩笑似地挺胸:
  「因为我这次还算是留下了不错的回忆,所以只要你找我商量,我可以帮助你喔!要是你无论如何又需要他人的爱慕之心,请先来找我喔!请我一个便当作为报酬就好了。」
  或许是这番话让莎弗兰缇消除了罪恶感,他的表情变得开朗。
  然后他一脸淘气地窥伺此叶的脸。
  「妳一直—〡都爱慕着某人吗?」
  此叶微笑着回答:
  「是呀,一直都——不输给任何人喔。打从以前开始。」

    ※

课堂间,坐在窗边座位的白穗一直看着窗外。
还是老样子,这个名为教室的空间让人感到不快,无论是课堂中或者午休时间都一样。板着不悦的神情注视着窗外,因此起初没有半个人来找她交谈。因此就算下课钟响她也毫不关心,只是
一味望着窗外。
她想起莎弗兰缇。老实说,女仆装很适合他,非常可爱。虽然担心那个奇怪的防毒面具男,但就算他做出性骚扰的事,那个秘书应该也会行使实力保护莎弗兰缇吧。总之就先相信她,看看情
况吧。
接着她又想起——父亲的事。理事长告诉她的那番话。
(事到如今,就算告诉我他只是笨拙……)
叹了一口气。原以为是这样。但是——
「啊——!」
前座的女同学突然发出声音,回头凝视着白穗。
  「……怎么了?」
  「唔…啊,不,没什么……只是樱参妳突然笑了,吓我一跳——」
  「我笑了?」
  原本应该只是叹气啊?她下意识摸摸脸颊。
  前面座位的女学生不好意思地出声叫了隔壁的朋友。
  「看吧,春奈,我说得没错吧?她一点也不像是人偶啊。虽说美得不可置信,但一定只是紧张而已啦!所以我才鼓起勇气找妳说话,想帮忙些什么!呃——早上说的是真的吗?」
  她是在问老师所作的解释吧?来学校上了几天课的「樱参白穗」,突然间换了个不同的人坐在她座位上,姑且还是得找个理由才行。理由是那个理事长转达给这班的阴沉班导的。
  「是啊。那个人是我的朋友,很喜欢恶作剧,从今天起在理事长那里工作。不过之前说想要了解一下学校的气氛,所以就擅自冒充成我了。」
  「哇~那还真的是非常调皮耶亡啊啊,原来是这样,她是因为担心会不会穿帮,所以有时才会变得特别阴沉啊。早知她是这么有趣的人,就跟她多说些话了……樱参也是一样,早知就该跟妳
说说话了。对不起喔,因为妳太漂亮了,所以直到刚才我都有点畏缩。」
  「……妳可以明说,我们之间有道墙。我不擅长和人交谈。」
  「咦,是…是这样吗?」
  前来搭话的女同学紧张了起来。
  不过她那多变的表情,以及定不下心的开朗,总觉得很像某人。
  而刚才的那句「一点也不像是人偶」勾起了她的回忆,想起了至今一直看着自己,却再也无法见面的某人。
  不可思议地,肩膀放松了力气。
  「不过,我并不讨厌像妳这样的人。」
  她只是如此心想。
  这间教室,和以前——
  任谁都只以看待人偶的眼神望着自己的那间教室,或许并不相同。
  虽说——不知这是否由于自己产生了改变。
  「呀喝!这样的话,樱参的朋友一号的宝座,我坐走啰!那么,身为朋友,就让我问妳最让人在意的第一个问题吧……简单回答,你有没有男朋友?」
  姑且不论是男朋友还是女朋友,总之是有个恋人。
  「有啊。」
  回答的瞬间——
  偷听白穗等人对话的教室里(主要是男孩子)陷入一片大混乱。


    ※

  彷佛是要为学生的内心代言似地,校舍里响起课堂结束的钟声。
  收拾东西准备回家时,春亮看见一名走近菲雅的学生。是因为莎弗兰缇而昏倒,今天总算能来上学的那个女同学。
  一切结束后,作为对症治疗法,春亮他们在学校散布了谣言:「只要昏倒的人爱慕的对象去探病,听说就会好得比较快!」就意义上来说,感觉就像是出自某个人之口的咒语一般。
  虽说并不像此叶那般迅速好转,但补充爱慕之心对人类来说也很具效果。谣言总算是有其价值,昏倒事件的受害者最近陆续恢复到校。
  「菲雅。」
  「嗯?什么事?」
  「那个,我还没向妳道过谢……我昏倒的时候,是妳带我去保健室的吧?所以我要向妳道谢。谢谢妳,真抱歉。」
  「啊……不……没什么大不了的。」
  「没那回事!下次让我请客吧……我也很期待和妳一起去咖啡店呢!妳喜欢甜食吗?像是百汇之类的?」
  「我…我不讨厌喔!那个,我不太常吃—〡不晓得和仙贝配茶的组合相比,哪种比较美味,我很感兴趣,非常感兴趣!」
  「妳喜欢仙贝和茶吗?还真是古早味耶……啊,原来如此。」
  不知为何她瞥了在一旁偷听的春亮一眼。他慌忙转移视线。
  「哦亡哦亡?原来是彼此都很相像啊?也是嘛,喜好也很像嘛。呵呵呵……」
  「妳在说什么呀?」
  「没什么,是我自言自语。总之,上次谢谢妳了!那明天见啰!」
  女同学逗趣地笑着,挥手走出教室。希望她没有误会什么才好——春亮颓丧着肩膀。
  菲雅将桌上的课本等用品收进书包,用只有春亮听得见的声音低嚅:
  「……那家伙的事情,明明是由于我失态造成,却被她道谢了。像那样的感谢话语,是否多少减轻了我的诅咒呢?总觉得有种欺骗人的感觉。」
  「妳送她去保健室是事实,对方也是真心感谢妳啊。有什么不好,妳就接受吧!话先说在前,重要的不是感谢的话语,而是对方的心情喔。」
  菲雅似乎还未能接受。真没办法——他补充了一句。
  「我想妳可能不明白,所以告诉妳一件事。我觉得妳这次很努力了喔!听了理事长的拜托,又受到那个人道谢——还有,白穗虽然什么也没说,但她一定也很感谢妳。若以我刚才订定的单
位来说,妳对人的帮助大约就是『帮了一百个老婆婆提行李』!」
  「……不懂。」
  菲雅喷笑。
  「不过啊,比起帮了一百个老婆婆,总觉得做一次像这次这样的事情比较轻松耶。我又不是适合做粗重工作的道具,也不用思考些奇怪的事。」
  「妳又在说这种话……要是常有这种麻烦事还得了啊!就算妳想图轻松也不成,妳给我好好学会做家事,可别偷懒!」
  「又…又没有人说想要图轻松或偷懒!我就做给你看!」
  一面不满地发牢骚,菲雅一面收拾准备回家。春亮跟着起身,突然间,视线停留在走出教室的锥霞身上。
  (班长怎么一副那么可怕的表情啊……?)

    ※

锥霞带着笔记本走在教职员大楼的走廊上。来到数学教职员室前,目标人物正好从里头走了出来。
「日村老师,抱歉打扰,今天教的我有些地方不太懂……」
「啊,是……没关系。是哪里不懂……?」
阴沉又内向的教师畏缩地问道。翻开笔记本向他指出疑问点后——
「嗯——原来如此……是很困难的问题点呢。我们边走边讲吧?」
「是。」
跟着他背后追上去,他泰若自然地走进数据室。锥霞也跟着进去,关上身后的门。看来他是要在这里回答问题吧。
此时——日村带趣地注视着笔记本,嗤嗤笑道:
「原来如此。『是你放走人偶的吗?』真敏锐的问题。」
「不必佩服,回答问题,日村。」
「唉唷,真可怕。虽然我很中意妳那眼神,但能不能收敛一下敌意呢?上野研究员。」
和平时畏缩的态度全然不同,他脸上的表情充满自信,甚至让人觉得傲慢。
现在在这里的他不是数学教师。
而是研究受诅咒的道具——祸具的研究组织「闇曲拍明研究室长国」的一员。
是上野锥霞的搭档,日村素直。
  「为什么问这种问题?」
  当然是因为有必要确认。平时她甚至尽可能避免和他打照面,正因如此,当初才阻止春亮他们找白穗的班导借看联络网的主意。七班的班导便是这名男人。特别是与祸具相关之事,接近他
或让春亮等人接触他都不是个上策。
  然而只有这次非问不可——
  「他们由于一连串的事情所以才没发现,但我以旁观者的身分听他们述说,却觉得这个间题蠢得理所当然。要是莎弗兰缇独力逃出行李箱的话,上锁的行李箱没遭破坏就很奇怪了。因为她
并没有逃脱用的特别忌能。可是他们却在开锁之后才发现里头的人偶不见了——这么一来,其中的意义不用说,就是有人从外面开锁,之后才又锁回原状的。」
  「哦?那又如何?」
  日村愉快地弯起嘴唇。是在要人吗?
  「紧接着我想到的疑点是关于免罪符机关。那时莎弗兰缇虽含糊其词,但他说了,有关免罪符机关的事并非是听将其埋进体内的男人说的。那么又是谁告诉他的?依我的看法……是你带他
逃走时告诉他的吧?」
  「哈,虽然妳的证据薄弱,不过答案正确无误,满分!因为他对于诅咒突然加速感到疑惑,所以我就好心告诉他了。还顺便告诉他说:『学校这种场所聚集了很多抱持爱慕之心的人喔!』
——当然,这也是出自善意。」
  「善意?蠢毙了。虽然这只是我的推测,但他应该是就算被破坏也不愿伤害白穗,在自杀性的思考之下才故意不抵抗被捕。而你却藉此让他看见仅存的希望、教唆他。说明白点,你等于就
是叫他去吸取学生的爱慕之心!」
  「零分。最后下决定的是他,我只是出于善意将他放出行李箱、告诉他几件情报,并请他对我的事情保密罢了。」
  那个人偶心地善良。被这男人所救姑且算是事实,因此他才坚守道义保密的吧。又或者是——害怕悖约会受到报复。没错,他有该保护的人,不能够贸然行动。
  「你有何必要做出这种事!」
  「哈哈……妳问我为什么?」
  「!」
  砰!肩膀被揪着抵上墙头。锥霞狠瞪着近在眼前的日村。阴沉的长发只不过在那充满自信的表情调味下,摇身一变给人一种舞男的印象。
  「妳应该很清楚吧,搭档?我们研究员的工作就是去『了解』祸具。我只不过是服从指令罢了。没错,打从实践王权的完全人偶刚踏进日本时就成了调查对象。不可能会漏掉古董店这种王
道的调查对象吧?我不但观察他,还听见他说的话,因此也才会知道什么爱慕之情等等的事。」
  「你……装了窃听器?」
  「当然。然后——那人偶被寄放在理事长那里,于是我就被赋予了研究课题。」
  「什么研究课题?」
  「简单来说,就是…『箱型的恐祸会如何应对敌对祸具?』原本我以为会采取破坏的手段——结果就各方面来说大出我的意料,让我收集到了有趣的资料。」
  「啧——就为了那种事……!」
  而将莎弗兰缇与白穗逼得走投无路?
  要是走错一步,搞不好现在其中一人早已经丧命。
  锥霞正想发泄怒气,日村的脸又更逼进。
  「那种事?想也知道,零分—〡身为研究室长国的人,那是理所当然的吧?锥霞,上野锥霞,亲爱的室长阁下的妹妹啊!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像妳那样为所欲为。是啊,妳能这样为所欲为是
托谁的福?每次帮妳对报告做各种手脚、对许多问题点视而不见、帮忙你处理各种琐事的人是谁?是我!」
  「……!」
  「为什么我要帮妳做那些?我也已经讲到妳耳朵快烂了吧?锥霞,妳也差不多该成为我的人了吧?」
  日村的手触碰锥霞的裙子。锥霞面无表情、不加抵抗。
  「我觉得妳该放弃了。听好了,锥霞,妳并不是普通女人,衣服底下穿着女工般的紧身皮衣,一辈子也脱不掉的被诅咒的囚服。除了我以外还有谁会爱妳?爱妳这永远脱不掉一身漆黑皮衣
的人?」
  裙子被掀起来。日村往下瞥了一眼。面无表情的锥霞并没加以抵抗。
  「一个无法以初生之姿与人相拥的女人,妳以为真的会有男人珍惜吗?我敢断言,妳绝对无法像普通人一样谈恋爱。没错,就连妳执着的那家伙也是,绝不可能接受妳的心意——」
  「立刻给我闭嘴,把手拿开。否则你只有死路一条。」
  彷佛连空气都结冻结的声音。
  日村照她所说地闭上嘴,苦笑着举起双手以示投降。
  紧勒着他脖子的是——充满不祥之气的黑皮带,「黑河可怜」。正如过去杀人鬼曾经使用的用途,紧紧地阻碍了轻浮男子的呼吸。
  「咳呼……喂,也差不多……求求妳:咳:哈:真的会:死……」
  「﹒﹒﹒﹒」
  「咳呼!嘎:啊:呕:咳咳……」
  在新鲜的绞杀尸体即将出炉前一刻,日村才终于被解放。
  他手趴在地剧烈呜咽喘息,锥霞则以冷彻的眼神俯视着他。
  「咳咳…呜…啊……哈,有点太得寸进尺了吗…哈哈……」
  「﹒﹒.﹒﹒」
  「哈,算了,我也不急。即便将来,妳的状况也不会有任何改变。妳总有一天会放弃,成为我的人。我会等妳死心,在那之前就先卖妳人情——今后请再尽管向我借人情啊。」
  锥霞面无表情地捡起掉在脚边的笔记本。转过身的同时说道:
  「那我就先说了,把樱参家的窃听器全都给我拆掉!」
  「是因为侵犯隐私权吗?真善良……算了,这点小事也无所谓。看他们情况也稳定下来了,应该也不会再增添新情报吧,只要定期观测就足以应付分室了。不过锥霞,妳应该很清楚吧?那
样只不过是伪善。」
  停下脚步的锥霞身后,日村阴险地笑道。
  「樱参家就算了,但最重要地点,也就是夜知家的监视,无论谁说什么我都不会收手——除非闇曲室长直接下令。打从妳对这一点视而不见的那一刻起,妳无疑地就是研究室长国的人,无
可奈何就是我的共犯。」
  锥霞再次迈步。打开数据室的门的同时——
  「研究室长国的人?共犯?蠢毙了——若要对我安上头衔,那就只是——」
  像是要讲给自己听似地,她以沉着的声音说道:
  「一个普通的——一年二班的班长,日村老师。」

    ※

  走廊上,菲雅和春亮正朝着鞋柜移步,正巧看到莎弗兰缇自前进方向往这走来。不顾旁人视线一路暴冲的他,察觉到菲雅他们两人的存在而紧急煞车。
  「啊啊啊。午安,你们现在要回去了吗~?…呀啊!」
  锵——从走廊上的垃圾桶响起听来很痛的声音。煞不住的她正蹲在地,发着抖按住前小腿——总觉得这光景似曾相识。
  「或许讲了也没用,但姑且还是跟你说一声—〡你要再更沉着一点。」
  刚听完他和白穗对调身分的详情时,原以为他那迷糊样是由于还不习惯人类身体——但怎么说呢,那其实该不会只是他的本性吧?
  「也、也是……我想矫正我容易慌乱的毛病。」
  莎弗兰缇边揉着脚站起身。菲雅质疑地看着她说:
   「先不说这些,你为何穿着制服?」
   「喔喔,因为女仆装是在理事长室隔壁换的。上下学时可以穿便服,但我想说学校里果然还是要穿这个。再说,这样就和白穗配成一对了。」
   「你们约好了要碰面吧?知道教室在哪吗?」
   莎弗兰缇觉得好笑地说道:
   「知道啊,毕竟我也上了两天的课嘛。」
   「啊,对喔。看来是我多事……那再见啰。」
   一脸理解的春亮再次迈开步伐。不过,菲雅却突然想起有事要找莎弗兰缇。
   「喂,春亮,我有些话要和他说,你先去鞋柜等。」
   「嗯?什么话?」
   「你:你不用管啦!没必要告诉你,这是女生之间的事,识相点!」
   「干嘛对我生气?算了,我也搞不太懂。那妳可别太晚喔,不然我就把妳丢下。」
   看到春亮的背影自走廊消失,菲雅彷佛要为自己打气似地深呼吸。
   「有什么事呢?啊,我现在才想到,『女生之间』一词用在我身上没问题吗?虽说我现在确实是女性姿态啦。」
   「别…别在意那点小事!我有些事情想问你。」
   「有事想问我?」
  菲雅仍是一副忸忸怩怩的模样,最后才终于开口:
  「……我学习到了新的概念……总有这种感觉。这都是托了你的福。」
  「嗯。」
  「然后,我有件事想确认一下。或许不知道也无所谓,但总觉得在意,所以想请你告诉我。」
  「嗯。」
  而后菲雅又打住话,低头犹豫了数秒。
  接着当她再次抬起头时——
  眼神中像是带了点畏惧,又像是带了点期待——

  「现在:你……能从我身上……夺取得了吗?」

  「从妳身上?」
  「……对。不是真的叫你夺取,而是问有没有可能夺取。」
  「也就是说,妳想确认『妳的内心有没有』,对吗?」


  了解菲雅的企图,莎弗兰缇深深点头,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她的身体。菲雅紧揪着裙子,等待着他的回复。
  过了片刻。
  「这个嘛……结论是——」
  「结…结论如何?」
  莎弗兰缇笑得更开心地说道:
  「或许有,或许没有。」
  「什么?那不就没意义了吗?我就是想知道答案啊!」
  「碰了菲雅的身体或许就能知道了吧,但我决定不碰。」
  菲雅皱眉说道:
  「……意思是你不想告诉我吗?」
  「有点不太一样。我是觉得或许不该由我告诉妳。因为由自己发觉要来得更有价值,也才能够永远珍惜。我建议妳等到自己能够确信。」
  「是这样吗……?」
  「作为一个专家,若要由我来说的话——没错,就是这样。」
  莎弗兰缇半带玩笑地继续说道:
  「菲雅妳本人希望是怎样呢?有比较好?还是没有比较好?妳是因为有点在意,但不晓得那是什么,所以才想确认,没错吧?」
  菲雅没考虑到这么深。她一下子羞红了脸。
  「你…问我希望怎样…那个——就只是想确认而已!不知道,我不知道!有没有也不会有什么影响,若不知道的话也就算了!呣……这、这个话题到此为止!你也快把它忘了!」
  「妳明明说很在意的啊。啊哈哈,看来这下要走的路还很长了。」
  面对菲雅气势汹汹的模样,莎弗兰缇故作玩笑地耸耸肩,朝她挥挥手再次展开步伐。
  「或许会对妳将来有必要,所以我先给妳个忠告——或许在时间长短上有所差异,但重要的不是时间。我会帮妳们两人都加油的,请堂堂正正努力吧!就是这样……再见啰~」
  莎弗兰缇一副开心似地踩着步伐,消失在走廊的另一头。
  「……两个人?」

  菲雅讶异地歪头思索着他刚才那番言论的意义。
 楼主| 发表于 2010-11-30 13:15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悲剧帝的觉醒 于 2010-11-30 19:35 编辑

   后记

  能再次和各位见面,真是万分感激。我是水濑叶月,为您献上《C3—魔幻三次方—Ⅱ》。

在第一集时,就我的情形来说算是很难得,收到读者的意见说:「我喜欢菲雅!」 「我喜欢此叶!」 「喜欢班长!」……等广幅度对各角色的爱慕声援(?),让我非常开心。而这次第二集多了几位新角色登场,其中详细大概就是怪胎/美乳/良乳/秘书乳吧……秘书乳?

  而这一集的剧情(已经看过本文的读者应该知道吧)将围绕着某个人偶发展。不过基本上还是跟第一集一样,满载着萌、情色、微黑暗,简称萌色黑(成田良悟先生命名)(注 原文为萌工''t\口,意田心是萌之十二口十微'$口)。我想今后各集也会这样进行下去吧,只不过比率上有着微妙差异而已,希望各位能继续陪伴我。

  然后,我现在突然发觉到一点。顺利的话,这本书应该会在一月发售——所以祝大家新年快乐!喔喔!我现在是不是以挤进日本国内排行榜前几名并遥遥领先的速度讲出这句招呼语呀?……老实说,在写这篇后记的时候,还是连半点新年气息都感受不到的十月哩!

总之,2007年我出了三本书(+电击hp的新稿),就我个人而言算是刷新记录

了,不过就同行来看,速度应该算是普通甚至偏慢吧。今年的目标是一年出四本……想出四本啦……我会努力的。

这一集也同样承蒙了诸多人士的照顾。和我对于有点那个的场景与有点这个的场景进行激辩,并作出决断的责编川本大人,我很不懂事,给您添麻烦了……请、请别抛弃我喔!

延续第一集画出美丽插画的<j\{)e\a/j'-RQ大人,变得愈来愈可爱的菲雅以其超出我想象充满魅力的新角色们,再没有比这些更令我着迷的了。谢谢您&今后也请继续指教!

当然也非常haIl谢校阅者与设计者,还有MW的关系人士。

最后是阅读这本故事的各位读者——不仅仅是感谢,我爱死你们了。请让我献上我满满的爱!这份爱的库存可是无限的唷……!

那么,这集就在此作结束。让我们第三集再会!

                                    水濑叶月

 楼主| 发表于 2010-11-30 13:16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悲剧帝的觉醒 于 2010-11-30 19:58 编辑

沙发自己拿……
呼呼……基了半天终于在11月底从c.c.那里基来了这本书……貌似是10月发行来着??


基了半天终于赶在12月之前弄好了……趴
发表于 2010-11-30 13:18 | 显示全部楼层
莫非我抢到沙发了?
发表于 2010-11-30 13:52 | 显示全部楼层
终于出中文版了?赶紧上网看看有没有卖……
发表于 2010-11-30 13:55 | 显示全部楼层
哦.....第2卷出来的了啊?
虽然不是最想看的但是也不错
辛苦LZ录入了!
发表于 2010-11-30 14:04 | 显示全部楼层
台版到了第二卷了啊,记得日本那边出到了第九卷,可惜翻译就卡在第三卷不动了
发表于 2010-11-30 14:09 | 显示全部楼层
台版到了第二卷了啊,记得日本那边出到了第九卷,可惜翻译就卡在第三卷不动了
emperor10 发表于 2010-11-30 14:04

日本10卷了
台角速度很快,第3卷也快出了,自翻停了之后只能靠它了
发表于 2010-11-30 18:40 | 显示全部楼层
看了第一卷不错,看到第2卷速入
发表于 2010-11-30 19:05 | 显示全部楼层
比日本那边慢是肯定的了,只有耐心的慢慢等了。
发表于 2010-12-1 17:4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2卷自翻的没看,现在看完正好等下个月台版3卷
感谢扫图与录入
 楼主| 发表于 2010-12-2 13:37 | 显示全部楼层
……录完两天了……求加粗高亮,哪位版主大大看到了弄一下吧……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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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与人数 2轻币 +2 收起 理由
oiuytre2 + 1 我剛剛差點想扔分享區了
月下流麗 + 1 不愧是悲剧帝,被版主放置pla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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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12-2 23:31 | 显示全部楼层
许久一次的更新啊,眼睛巨乳持刀娘赛高
发表于 2010-12-4 00:59 | 显示全部楼层
还以为多了两个后宫,结果不是啊or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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