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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结短篇] 【同人系】魔法人力派遣公司短篇 魔法师的执念(12.21更新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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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12-11 17:43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ultrazero 于 2018-2-19 23:03 编辑

魔法师的执念

1

伦敦东区,英国有年代的港口区。
这片土地,曾被人称作“雾都”的时期,已经是半个世纪之前了。
临近码头的由旧厂房改建的仓库,以及因1952年“伦敦烟雾事件”而废弃了的高大烟囱。
虽然政府已宣布了新的开发计划,但常住此地的居民还是能从中窥见昔日工业帝国的雄影。
不知为何,这种印象和伦敦给人的“感觉”很相似。

也就是说,“刻板”与“保守”。
那是与绅士之都的称号相对应的,这个大都市形象的另一面。
原本伦敦从1世纪罗马人建城开始,作为多元文化聚集的身份就没有消失过。
从威廉时期的雕塑到现代金融中心,包括庞克和后现代艺术都能在街上找到栖息之地。
——比方说,眼前的这个城区东部。

即使对福尔摩斯来说,这里也是雾都最为阴暗、混乱之处。
和上流层的梅菲尔区(Melfi)不同,这里从来就是贫民、黑社会、艺术家等龙蛇混杂的处所。
街巷里到处是又旧又破,建筑物的砖墙上放肆地画着班克西(Banksys)90年代时的反战涂鸦。
偶有行人的街角上还能看到颇有古风的汽灯,不过大多时候这里即使是白天也是人烟罕至。
仿佛被现代遗忘了似的,栖身于这个多元文化之城中的一元。
(注:20世纪伦敦有名的街头涂鸦艺术家,其风格大胆诙谐,以艺术恶作剧和黑色幽默著称。其真实身份几乎从未公开过。)

即使这样,这里依旧和“刻板”与“守旧”,很相似。
不单是指建筑物的年代,而是那种“像是故意要把过去原样地保留下来”的感觉。
大概是所谓固有认识吧,印象中地道的英国人,都多少带有一点那种架势的样子。
保守,怀旧,固执,而又落后时代的滑稽感。

人类的固执,就是这么强大。
如同某些人给人的固有印象一样,总是很难改变最初记忆。
就好像历经岁月的破旧建筑一样,无论何时看去都是那副老样子。
就在那样一幢旧公寓建筑的中层,窗棂下坐着一个男人。

「……这是温莎(Windsor)那起事件的追加报告,以及上个月进行情报处理后的档案和开支明细。」
狭小接待室的沙发上,名为影崎的男人正在交付一份文件。

从搭建在隔层的地板,到墙壁一侧尘封的档案柜来看,这是间小小的事务所。
自政府财政缩减以来,伦敦各地都有这种被私下出租的设施。
简单来说,这里是〈协会〉数百个临时办公地之一。

顺便一提,以强权统合魔术界的〈协会〉,安插分部的现象并不罕见。
或者该说,除了为贯彻其影响力外,这也是出于公平性的缜密考量。
为此,在东区这种社会边缘设据点,也是理所当然的选择吧?

「……还有,关于〈阿斯特拉尔〉接受〈协会〉的派遣形式,董事会方面也已经核准了,目前就需要部分项目的确认而已。」
如字面所说,沙发上影崎以无机质般的声音,单纯地交派着工作。
恰如其分地,那份给人淡漠感的印象,也和所谓“守旧”很契合。
与其对立,坐在沙发对面的青年则是另一番面貌。

「好的,那么我确实收到了。啊,备注的事,我会在穗波回来后再一起核对的。」
熏过的银发,端正的容貌,带有东方人特色的柔和浅笑。
自然,青年就是猫屋敷莲,〈阿斯特拉尔〉的阴阳道课课长。

不过,现在的他还有另外一层身份。
即是,隶属于〈协会〉的,惩罚魔法师的魔法师。
也许有人不知道,那恰恰曾是,名为影崎的男子的称号。

——距离京都的那个事件,已有两个月有余了。
     曾因某个异端的魔法结社的介入,〈阿斯特拉尔〉一度陷入空前的窘境。
     为了解除社长伊庭树的禁忌认定,己方可谓是付出了极大代价进行斡旋。

     作为其结果,便是自己和穗波以“惩罚魔法师的魔法师”的身份被派遣到〈协会〉来。
     当然名义上虽是派遣,实际的情况是和交换人质差不多的吧?
     自己作为〈协会〉的一枚棋子,猫屋敷对此有着清醒的认识。

(……必须要……谨小慎微的吗)
虽然想法很苦涩,但青年脸上并没有流露出这点。
考虑工作的缘故,平时猫屋敷都是以一副〈协会〉里常见的黑色西装打扮的。
只不过尽管如此,细长眼睛下的那份锐利,并没有因黑色的服饰而抹消掉。

「话说回来,影崎先生从上个月起就经常在这边出现了呢。」

「是的,极东方面〈协会〉应该会另外派遣负责人。」

「……为了戒备〈阿斯特拉尔〉吗?」

「当然,也包括〈阿斯特拉尔〉的。」

「……………………」
片刻的,语塞。

「……不,没什么。」
面对影崎不带感情的回答,青年岔开了话题。
想想也是,对这个表情如能面一般的男人,试探性的话语根本是徒劳吧?
回试探以试探,回冷漠以冷漠,严正古板,却又给人暧昧不清的印象。
猫屋敷有时想,认识影崎这么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注意到这点的呢?

交接完剩下的工作后,影崎一人走到窗下。
从破旧的西装口袋里,拿出一根烟点燃,一边若有若无地看着窗外。

「对了,穗波小姐人呢?」

「上午工作结束后,穗波她就出门了。好像是去见〈学院〉的恩师什么的,还说有点私事,大概会到威尔士去。」
熟练地整理着文件,猫屋敷边悠哉地答道。
脚边的地毯边沿上,几只猫咪慵懒地蜷着。

「唔,这样啊……说来,也到了这个季节呢。」
对着布满水汽的窗子,影崎呼了口烟。

「是啊……威尔士的深山里,也会很冷的吧。」

「唔……深山里吗?」
意味不明的感叹了一句,影崎掸了下指间烟的余烬。
好像是错觉,窗前男人的背影,似乎比以往更加虚无缥缈的样子。
一时的走神,猫屋敷下意识地重叠起过去的某些回忆的影子。

(……好像……以前也是这种天气啊)
青年放下文件,一边靠在破旧的转椅背上,手边的红茶此时已微凉。
一直趴在沙发脚边的胖黑猫玄武,仿佛预感到什么似的睁开一只眼。

猫咪眼里,银发的青年,又陷入平静的沉思中了。
在记忆里,青年素来给人安静柔和的感觉,和曾经大相径庭。
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这种印象的呢?

「…………喵」
仿佛回忆很费力似的,玄武困倦地鸣叫了一声。
窗外天空,则是一片这个季节的清冷与阴霾。

2

——时间,回溯。
那是大概十二年前,遥远的极东之地。
同样是临冬的季节,空气中也飘着淡淡雾霭。
蜿蜒的山道上,抱着四只猫咪的少年的身影,施施然踱着寸步。

白色的和风长褂,朴实的裙裤与两齿木屐,配上那亦步亦趋的行进节奏。
无论是哪个动作,都透露出少年身上,那悠久的「古风 ]和「老练 ]。

考虑到十五、六岁的年龄,那感觉有点过于沉稳了。
倒是银发下的细眼里,时不时窥见的某种渴求般的情绪,比较符合这个年龄人特有的焦燥。
不用多说,少年正是,猫屋敷莲。

对于熟识这个阴阳师的人来说,也很难想象他年轻时的样子吧?
和成年后给人温厚的感觉不同,那时的猫屋敷显得更危险一些。

也就是说,锋芒毕露。
尽管其有着天生的精明,但沉稳之下总有某种悸动似的。
一双总在渴求似的眼睛,让人对这个少年的真面目颇有几分忌惮。
简直就像是,即使封印在刀鞘里,也不住地弥散出凛冽寒气的,锐利的妖刀一般。

稳稳地把握好张弛分寸,正是少年的哲学。
即使有一副平和的素颜,按捺住的内心却藏着刀刃般的厉气。
不过此刻,少年似乎只是在单纯抱怨着什么。

「……真是的,说是出差,结果就是在这种深山里搞什么莫名其妙的调查吗。」
充满怨恨的语气,让人隐隐感到一丝不爽。
从阴郁的表情看,少年似乎一直在忍耐似的。

——不,确切地说,早就到忍无可忍了吧?

自从加入那个组织,猫屋敷似乎就一直在压抑着自己的不满。
并不是因为被指派了古怪的工作,也不是旧成员排外之类的复杂关系。
真正让自己不爽的,根源就在那个组织本身吧?

——魔法人力派遣公司·〈阿斯特拉尔〉。
     那个近年来在业界风生水起的,异样的魔法结社。
     不仅有着多种复合的魔法系统,甚至还聚集了数个可谓是稀世人才的魔法师。

     因为一些缘故,猫屋敷一个月前便加入了这间结社。
     原本也很仰慕其中的某些魔法师,对自己来说应该是难得的机会了。
     然而之后的地狱体验,才让少年发现这里都是一些“没有魔法师风范”的怪人。
     最可恶的是,还是一群有实力的家伙,这样想来少年也不得不低头。
   
——尤其是,那个臭“社长”。
     且不说“不用魔法的魔法师”这种荒唐的称号,就其本人也让人摸不着头脑。
     平时就会在事务所里摸鱼,不仅网络精通,还对Facebook、Twitter之类的网站有着莫名的爱好。
     然而传言中,他会用特别的手腕笼络业务,〈阿斯特拉尔〉几年内从一个无名结社升至BBB等级就是其功劳。
     连这次出差,也是那个社长一时兴起指派的。

一想到自己受一个外行支使,猫屋敷就暗暗咬牙。
那大概是作为魔法师的自尊,不容许屈居他人吧?
忍不住地,少年继续抱怨着。

「……连详细委托都没有,就大张旗鼓地派遣调查,那个社长的脑子因为玩电脑坏掉了吗!这种季节还要来深山里,柔弱的猫儿们也会受凉的。啊啊,果然对猫来说,不能慵懒地
蜷缩在暖桌被炉里的冬天,根本不能叫冬天啊!」
虽然是自言自语,但提到猫咪时少年好像很亢奋。
如同表示赞成般,和风长褂里传出一阵阵支持的鸣叫。

「……喵 」
「喵 」
「唔喵 」
「喵~~~ 」
此起彼伏,四只猫咪颇有精神地露出头来。
看起来比较性急的三色猫朱雀,还长长地伸了下脖子。

「……说到底,公司里的大多数业务,也都是社长一时兴起。难道成立那个组织就是为了闹着玩的吗,柏原先生?」
厌恶地皱了下眉,少年把话抛给一直在旁边没吭声的男人。

「……那、那个啊,虽说是按照兴趣来的……但社长的直觉有时挺敏锐的,是、是吧?」
战战兢兢的,旁边的男人接过话来。
仿佛随时都,做好一副投降的准备似的。

「把经营方针和直觉那种东西扯上,根本不是魔法师的做派吧!」

「对、对不起——!!!」
不出所料,立刻就是一连串的道歉。
这个男人,比看上去似乎更没有魄力。

虽说刚才在旁边一直没吭声,恐怕是惮于猫屋敷的气势吧?
但是居然能让别人察觉不到,怎么说本人的存在感也太微弱点了。
就连戴着特工般的折沿边帽,都和男人脸上那种犹犹豫豫的表情构成了微妙的反讽。
总而言之,就是一副渺小到不能再渺小的,普通人的样子。
男人名字,叫作柏原代介。

严格来说,是猫屋敷在〈阿斯特拉尔〉的前辈。
从一副老好人的样貌来看,柏原应该是那种和每个人关系都不错的类型。
然而对于银发的少年而言,这家伙算是那个结社里自己最讨厌的人,没有之一。

并不仅是因为,那种让人哭笑不得的谦卑感。
据有些传闻说,那个柏原过去曾在〈协会〉里身居要职。
虽然,在〈阿斯特拉尔〉里有不少颇有来历的人,也有完全不清楚底细的家伙存在。
不过,竟能让魔术界顶点的〈协会〉的成员屈身,那种理由猫屋敷怎么也是想不出的。

更何况,还是像柏原这样的人物……
那份实力,猫屋敷在一个月前,已经有一些亲身体会了。
话说回来,最初,自己就是被这样的家伙拉拢过来的啊。

(…………………………)
不甘似地,握紧了拳头。
就连猫咪,都注意到了少年变得更加阴郁的脸色,不由得缩了缩。
这种情况,只有“完全不懂场合”的人,才敢去掀恸怒巨龙的逆鳞吧?

「……对了……话说,社长不是说这次难得来四国出差,刚好可以享受下松叶川的温泉吗?我还蛮期待的啊……哈……」
乱七八糟地一通,完全是想缓和情绪的话题。
虽然气氛很尴尬,但又找不到别的应付方式的感觉。

明明有着不俗的身手,本人却是这幅德行,不由让人觉得“是不是搞错了啊”。
面对这样畏缩的家伙,什么样的对手都会萌生退意吧?
猫屋敷只是在心里,又大大地叹了一口气。

少年记得,最初是有这么回事来着。
某天下午,突然被叫去要求和柏原一块儿出差时,猫屋敷是很不情愿的。
不过,听社长描述“野市町的天然温泉可以和猫咪一起混浴”的说法时,自己还是有点动心了。
结果,就是要求顺带在附近的一片深山里调查,据说是异常事件的委托。

(…………且,被当成……小孩子耍了呢)
自己竟会被设计,怕是连反驳都反驳不了了。
想必那个臭社长,现在正在事务所的椅子上奸笑呢吧?
自己终究有一天,会这样连本带利向那家伙讨回来的。

只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
自己告诉自己,还不是时候。
当初加入这家结社,现在还不是得到了自己想知道的一切的时候。
在阴阳师少年心底,有着清清楚楚的、不为人详知的,“目的”。

(……终究……我必须杀掉…………)
膨胀的,欲念。
猫屋敷,嘴角抽动了下。

「猫屋敷先生——??」

「啊啊不,没什么。」
似乎没注意到柏原一直在说话,自己刚才是走神了。
重整了思路,少年拾回平时的那板平淡态度,问道:

「柏原先生,我们,是来调查这附近村子的异常事件吧?」

「……是的,据说这里的村民,经常有人无端陷入一种冬眠的状态中,有的甚至要春天才醒来。」
被这样问道,柏原挠了挠太阳穴回答道。

「……似乎,民俗里也有像“空吹”、“幻春”之类的传说……不过,社长还是说要来调查下。」
最后提到社长时,好像是犹豫了半天才补充上的。
虽说是察言观色,但这个男人身上有点太过了。

「也有可能是某种魔法之类的。这一带民间咒术很兴盛,也有些祭祀什么的,我记得,古时这里是物部神道的所属区域。」
(注:物部神道。以大和朝廷物部氏所主张为本,在四国有较广的民间影响。)
说着那样的话,猫屋敷抱起了胳膊。

「……魔法……那是,咒波污染之类的吗?」

「……当然,也不排除恶灵之类的可能吧。」
没理会柏原打的寒颤,少年如是说。

「那么,拜托柏原先生去附近的村落打听一下,我会继续在山上调查异常现象的。分头行动的话,我想效率会高一点。」

「唔……好、好的。那么猫屋敷先生也请小心,万一有什么情况的话,千万请通知我啊。」

「在这种偏僻的乡下地方,能有什么情况啊?!」

「呜啊,非常抱歉,我是想说,万一的话………」

「好了,有事我会通知你的,那么,拜托了。」
十分干脆地,猫屋敷回应着。

如果任由柏原说下去的话,不知何时又会变成反复道歉了。
就某方面来讲,这也是熟知这个男人秉性者的一种妥协。
那样一番之后,两人在山道转弯处分开。

「这样子,就行了…………」
眼看着柏原下山,猫屋敷在原地自言自语道。

当然,柏原并没有注意,应该说他不可能注意到自己背后的情形吧?
就在下山时自己的背后,站在山腰上的猫屋敷的情形。
仅一瞬间,少年的脸上,却挂着明显的冷酷。

3

瓶之森山,横亘于北部的四国山地。
江户时期,这里也是被称作土佐之国的地区。
临近西边,缓慢流淌的是,被称为“日本最后的清流”的四万十川。
于其上游,则是孕育了众多的灵泉,以及弥生时代钟乳洞的不入峰。
和本州有所不同,这片土地自古就保留着乡土的风情。
不仅指当地民俗,就连自然也有着一份浑然天成的气息。
就比方说,那片山地。

远处山路上,净是一片灰蒙。
此时的季节,正是十一月的下旬。
虽然南面的室户岬,这时节也有亚热带的海风。
但若是北部山地里,即便是初冬气候也相当严酷。

生长在山坡上的,是成片的灰杉树林。
如果是盛夏之时,应该是一片幽谷蝉鸣吧?
不过在这方时节,山间除了高大的杉木外,有的只是寒意与肃杀。
偶有渡鸦在山里回巢,但大多数时候,山谷总是给人空寂的感觉。
即便是风吹草动,也显得过分惊扰了。

那样的,山道上。
一个身影,正在疾行着。
疾驰于林叶与视线之间,轻巧地绕行其中。
白色的长褂在身后跃动,脚步也相当轻盈。

没有多余动作,双脚之下,只是在快速地前行。
就连那副身手,也恍若时代剧中的伊贺忍者一般。

——说是宛如风掠,亦不为过。
如同,白色的夜叉一样。
如同,林间的镰鼬一样。
名为猫屋敷的少年体内,有着凌驾于那些之上的机敏。
虽然是穿着日式柴屐,但奔跑的脚步却并未因此放缓。
不仅如此,就连气息,也没有让人感觉到一丝一毫的紊乱。

那大概,是基于阴阳道的日常训练吧?
猫屋敷,毕竟是个魔法师来着。
像这样子地奔跑和调整呼吸,也算是基本中的基本了。
不,应该说将基本做到极致,才是一流魔法师的证明。
在这层意义上,眼前这个少年,即使是许多成人魔法师也望尘莫及。
光是在传闻中,关于他的危险说法就不乏一二。

——例如,曾闯荡地下世界,以诅咒替人结营私怨之事。
——例如,因冷酷阴险闻名,为达目的而不择手段之事。
——例如,流连于数个组织,独揽了各派高手位置之事。
——此外,还有关于其神秘身世之事……

在这个业界里,所谓的传言,有时却有着惊人的分量。
虽说难分真伪,但所有言论都在证明出了一个事实。
——猫屋敷莲,绝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

至少,那份锐气,从他奔跑的身影中也能看到。
就像,在山野中搜寻猎物的捕食者一样。
在一段路的交汇处,猫屋敷停了下来。

四下张望着。
从刚才起,少年就一直在沿着山路奔跑。
如果只是看上去的话,好像也没有什么目标似的。
因为至少停下的此刻,并没有显示什么目的地之类的。

四周围是一片树木稀少的空扩地。
围在山路边沿的,是防止跌落的安全护栏。
从那里向下远眺,还能看到一路走过来的盘山山路。
位置接近于山顶,总之是当地居民也很少来及的地方了。
确认了周围的情况之后。

「玄武,白虎,青龙,朱雀——!」
响应四神之名,猫屋敷放出怀里的四只猫咪。
「……喵。」
「喵!  」
「唔喵。」
「喵~~~~~~~」
黑猫,白猫,花斑猫,三色猫各自回应着主人。
就像领会了指令似的,猫咪们向四个方向奔散开。

(……………………)
待猫咪消隐在树林中后,猫屋敷转身走开。
行走山路的正前方向上,有一个山间隧道。
似乎是连接山对面县市的通道,不过很少有人会来罢了。

少年就那样一人,径直走进隧道之中。
隧道看起来很旧,桔色的壁灯把绵长的通道映得昏黄。
龟裂的水泥壁上,岩层里渗出的水滴,“答”地一声溅落。

很安静。
只有猫屋敷的脚步声,回荡在管状的空间里。
不紧不慢地,像在与隧道另一头的回声合拍。
这样的静谧,大概都能听见人的心跳吧?

「那么……………」
走到蛮深的地方,停住了脚。

「……这里就没问题了……麻烦你,别躲躲藏藏了吧?」
对着空无一人的背后,少年头也没回地说着。

沙沙沙,是隧道外的树叶声吧?
四下里,并没有响起什么回应。
从刚才起,昏暗的壁灯下,就只有猫屋敷一人的影子。
不仅如此,死寂般的隧道里,也没有多余的什么气息。

「……我用式神张开了结界,这样这一带就不会有人来打扰了。」
少年的口气,似乎在等待。
等待某个早就预料到会出现的的回答。
寂静的隧道外,山风似乎格外的呼啸。

「还是说……想要我动手吗……?」
眯着的细眼,睁开。

吱——

某个,回应。
木鞋,擦过积水的声音。
少年,缓缓地回过头来。

就像是一开始,便站在那里似的。
壁灯的阴影处,闪出了好几个人影。
清一色平安风格的狩衣,宽式袍袖的下方是笼括形的袖露。
灯影模糊中看不清容貌,但目测每个人都有一百九十公分高。

「………被你发现了吗?」
回答的是,一把低沉的中年男性嗓音。

「呵,自来到这儿起就注意到了……不如说,从更早的时候就被盯上了吧?」
猫屋敷,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
而对方,则是副严肃的态度。

「这次……没打算再像以前那样闪人吗?」

「怎么会,就算那样也会被你们找到呀。」

「吾等前来的意图,也已经知道了吧?」

「啊啊,大概也能想到………………」
片刻的,沉默。
那之后。

「那么,就恕吾等得罪了,莲少爷——」


*            *            *            *            *            *            *


同一时刻,数公里外的山脚下。
柏原代介,在草丛间穿行着。

和猫屋敷分头行动后,大约已经过了半日。
从脸上愁苦的样子看,似乎有什么困扰似的。

虽说在熟人眼里,这个男人经常露出类似的表情。
不过此刻,柏原代介确确实实是遇到了某些困惑。
——原本,男人就是来调查这的异常事件的。

大概一个月前,当地就出现了据说陷入“冬眠”的人。
刚开始的时候,并没有在村民之间引起多大注意。
村里的长老,也只是当成偶然的传言而已。
毕竟在乡下,此类轶闻也算是习以为常了。

——比如,在下太阳雨的日子里入山,会打扰到狐狸嫁女啦。
——比如,不可在雾天走山间的吊桥,否则魂魄会跌落山谷啦。
——或者,被不存在的寺庙晚钟吸引,不知不觉间走入深山旧林里啦。
     在老一辈的口中,这种故事要多少有多少。

对“冬眠”者,村民们也只当他们是被山中精气缠上了。
还为谨慎起见,特地请来附近神社的巫女进行祓除。
既然是“冬眠”的话,随着春天到来就会醒过来吧。
原本以为,村子会就此重回平静。

——然而,异常并未休止。

每到冬季,当地就会进入封山期。
不仅禁猎,就连采樵等工作也不允许。
通过让大山得到一冬的休息,来年也能迎获丰收。
这是长年与自然共生的先辈,经历几代人传下的智慧。

但就在数日前,陷入“冬眠”的人数骤然急增。
根据村民证词,原本“冬眠”的人,都是曾经进过山的猎户、樵夫一类的。
本以为封山后就会平息,但事态竟开始发展到了不能在坐视不理的程度。
除了那些一觉不醒的人,甚至还有人出现夜里因恶梦困扰无法入睡之事。
对此,多数人都只是一筹莫展。

「……唔,封山后“冬眠”的案例反而增多了,这么说还是山的缘故吗?」
一脸愁容,柏原边举着地图边走在山中。
不消多说,虽然过了很久但调查毫无进展。

「……难、难道……果然像猫屋敷先生说的,是恶灵什么的?」
明明是自言自语,却透着股胆怯。
竟然能被自己说的话吓到,对这个男人也算不可思议了。
时而瞻前顾后地环视一下,时而捏捏破旧西装的衣领。
偶然树丛里的一点动静,也能让柏原战栗起来。发现不过是松鼠在觅食,才好不容易松了口气。
光是那副没出息的样子,就连松鼠之类的小动物看来都会嘲笑的吧?

不知不觉,已经迈入山林很深了。
视野四周,是针叶林洒下的阴萌。
遮在头顶上方的是茂密的枝叶,潮湿的泥土和树干附满着青苔。
匍匐在脚边的低矮的红色灌木,圆叶子、条形叶子、攒簇叶子的草木错杂丛生。
没有理会身周悄悄变化的景致,柏原步入更深的林中。

空气中,潮湿的味道更浓了。
在脚下,踏着发出窸窸窣窣声的杂草。
愈往林子里走,某种“异样感”就愈加的突兀。
似甜似苦,来回盘旋的,缠绕在皮肤上的气息。
——那是,精气。

由山间草木生息,自然散发的气场。
尤其在这个季节,精气似乎相当的强大。
如果普通人不慎被精气迷惑,迷失在山里也是很常见的吧?
就像是无视了那股气息一样,柏原却很自然地在树下穿行。

「啊,那么,是这边吧…………」
话虽如此,但好像也没什么方向感的样子。
不,应该说自打进入深林以后,就失去方向了吧?

在树种单一的灰杉林里,昏暗的林中就连正午也不会有阳光。
失去了参照就意味绝境,即使对于山里老练的樵户来说也一样。
树木的间隙外还是树木,郁郁层层地,延展至整片山林似的高大乔木,无论何时都有种一成不变的印象。
虽说,可能比不上被灵异杂志评作“自杀圣地”的富士山青木源树海,但这种寂静之地依旧让人感到不祥。
何况,还在这种没有路的深林里乱转。

「…………………………」
相貌普通的男人,微微地皱了皱眉。
若仔细看,柏原脚下,其实是有一条“路”的。

潜藏在几株低矮的枯草里,仿佛突然冒出来的白色小道。
作为远僻的小路有点过窄,沙石细碎地布满崎岖的路面。
如果是不经意间,一定会把它忽略掉吧?
柏原就那样,沿着这条“路”走动着。

或者说,更像那条“路”在引导着男人的步伐。

有时候,只不过是一条布满青苔的小径。
有时候,则过渡成一弯卵石铺底的溪流。
如同有生命般,那条“路”似乎悄无声息地,在山林间延伸着。
当然,如果是普通人的话,大概不会注意到这番奇妙的景象吧?

但是,如果是对于魔法师来说呢?
大概只有有着异世界知觉的人们,才会注意到表象之下的意义。
柏原,此刻正默不作声地,一直跟随着那条“路”延伸的方向。

向前迈两步。
在路旁停一会。
接着向前迈进。
边走边停,并无一致的节奏。
时而驻足,时而又疾步地迈开。
平日与魔法无缘的人,大概并不知道那个意蕴吧?

——在风水中,这是名为『寻龙』的技法。
将土地的气息,收纳于足迹之下。
觅其根源形迹,用以探知一条灵脉的状况。

此时,柏原代介正借用这类方法,无比准确地获知着山林中的一切。
虽说不是什么大的灵脉,但这座山里毫无疑问也有咒力的细支流过。
通过把握了咒力的走向,就如同潜进大山的神经一般。
无论是什么程度的异变,都能从中寻找出原形。
本来,应该是这样——

「……虽然有别的咒力渗入,但灵脉本身的气息没有紊乱,也没有咒波污染的痕迹……」
光是听起来的话,似乎没什么不对劲的。
至少比起恶灵什么的,算是平静得多了。

「……山里的精气很强,但咒力却丝毫没有沉淀下来,相反流淌的倒是很顺畅……」
柏原明白,这并不是很正常的。

——咒力这回事,说到底还是很精妙的。
哪怕是一点点的吸引,都会使自然状态下运作的咒力变质。
积聚的咒力容易失控,因此〈协会〉才会定期组织净化咒力的投标。
哪怕稍有不慎的处置,也会演变成将绿洲之国化为一片荒漠的咒波污染。
正因为如此,魔法师才对自己的咒力半是珍惜,半是恐惧。

同样的道理,对于灵脉而言也是一样。
咒术也好,仪式也好,无论什么都会对灵脉产生影响。
甚至可以说,只要是魔法,就一定会留下些“痕迹”。

——然而,此地却。
不仅毫无污秽,就连空气也显得过分清冽了。
那简直就像是,山林化作寺院之地般不自然。

「……虽然很微弱,但却有两天前咒力洗净的迹象……是有人……在隐藏什么吗?」
他说,“有人”。
显然,指的是魔法师吧。

「…………猫屋敷先生。 」
一脸担心似的,柏原代介望向山顶处。


*            *            *            *            *            *            *


——其徐如林。

本是形容,缓慢如风拂林叶一般。
在兵法中,也指如树林般统一的步调。
正如字面所描述的一样,恰如其静,恰如其缓。
同时,也包涵着下一刻,就会爆出如火掠般的激烈含义。
正像在形容,这般状况——

对峙的双方。
没有人动弹,也没有分毫松弛。
呼吸声很轻,似乎在准备蓄势待发。
山间的破旧隧道里,少年猫屋敷和一群阴阳师打扮的男人僵持着。
昏黄壁灯的映衬中,似乎连“时间究竟过了多久”都无从判断了。

如果是高手的话,分寸的妄动,都将成为一击而溃的破绽。
无论是哪一方面,都稳稳地把持着,等待对手的伺机而动。
——首先,打破沉默的是。

「……我可以先问一下吗?」
举起支手叫止,猫屋敷问道。

「——但说无妨。」

「这几年间如此执着于我,凭你们这点人数,不是为了捉捕而来的吧?」
少年的话语里,带着一丝揶揄之义。

正如其所言,在加入〈阿斯特拉尔〉以前,少年猫屋敷曾经在各个结社流派之间出入。
期间不乏有传闻中像石动那样的没落名流,甚至还时常接触一些地下黑暗社会的委托。
不过总体而言,两三年的时间里,少年确实是在各处辗转的。
时而在业界引起一些传言,时而几乎又销声匿迹。

如果说,少年是为了躲避开什么人的话。
如果说,少年确实在遭着穷追猛打的话。
一切行动,大概就顺理成章了。

「…………………」
对方没有回答。

「……还是说,凭这点人也有捉住我的自信呢?」
不动声色中,少年试探着话语。
领头的男人,嘴角稍上扬了下。

「那种事情,莲少爷自己来确认就行了。」

「啊还有,再问一个问题好了——」

「————??」

「……是家主,委派你们来的吗?」
语气中,隐隐透着丝危险。

「您打算要用武力,逼问一下吗?」

「正有此意——」
猫屋敷莲,将细手指伸进了日式长褂的口袋里。
而另一方,阴阳师打扮的男人缓慢地挪开步伐。

接下来的,瞬间。
空气某处,卷起惊人的咒力。
顷刻之余,隧道里就变成了死斗的舞台。

4

——片刻后。
   
死斗,戛然而止。
宛若急转的狂言剧,一切悄然落幕。
化为修罗场的舞台上,时间也复归平静。
注:狂言,即猿乐和田乐能的派生物,一种穿插于能乐剧目间的即兴短剧,通常配和能面与谣曲演出。)

此时的隧道里面,有如一幅浮世绘般的地狱图景。
如同处于阿鼻地狱之中,银发的少年,兀自站立着。

少年的脚边,数个术者横七竖八地瘫倒在地上。
墙壁的附近,还烙印着战斗中咒力烧灼的痕迹。
零星散落的破碎灵符,在伏地的日式狩衣衣摆处无力地飘动。
许多倒地之人的身上,还笼罩着一层淡淡黑雾般的阴影似的。
不消说,那是『诅咒』的残痕。

简直就是,胜负立判。
分刻之内,猫屋敷和对手数人的战斗便结束了。
单就少年那压倒性的实力而言,也可谓是完胜。

从双方开始出手之时,猫屋敷就抢占了战场主导。
一边防御着牵制对手,一边施放灵符来扰乱对方阵式。
逼进死角,躲入盲点,灵活运用奇袭的同时,预判其下一刻的举动。
虽然没有四只猫咪式神们的辅助,猫屋敷无法同时准备出更大型的术式。
但凭借自身纯熟的『诅咒』技艺,战局仍不可思议地向着少年一方倾斜。
以一敌众的结果,就是这般状况。

当然,代价也不菲。
仅仅是对拼灵符时的咒风,就使自己遭受到了相当大的损伤。
勉强集中精神才不至昏倒,此时,少年脸上亦挂着明显的倦色。

(……不愧是……有备而来的呢。)

——不过,还能行。
这种程度,还能应付得了。
应该说从一开始,猫屋敷对这种情况有所预料了。
过去四处辗转的数年间,与银发少年交过手的魔法师,单是人数就不下十指。
为此,将自身的实力时刻保持在磨光之刃一般的状态,对他而言也是必然。

调整下呼吸,猫屋敷走向貌似是领头的男人身前。
倒地之人中,似乎唯有这个人还狼狈地保留着一点意识。
此刻,站在面前的少年,带着一丝胜利者的睥睨和冷酷,说道:

「如何?可以回答了吗,关于委派你们的人——」

「……哼,那种事情……不用想也清楚得很吧。」

「…………………」
少年,没有说话。
对方,则是一副讽刺的口吻。

「做出……那样的叛逆举动……逃离了自己的结社……就算会遭到追杀,莲少爷也早有准备了吧?即使,不是吾等前来,〈八叶〉也……」
很艰难地,男人说出的是,某个结社之名。
那个名字,对猫屋敷来说,又有着什么样的意义呢?

「……真不愧是,名副其实的……怪物的子嗣呢……」
似乎抱着最后的力气,男人只说了这样一句。
接着,便失去意识一样在少年脚边瘫倒下来。

哑然——
心里,某种刺痛感。
沉默之中,似乎只有最后一句一直在少年耳边响着。
类似的话,在猫屋敷的记忆里,早已熟悉到麻木了。

很多关于他身世的轶闻中,有着不断被提起的某个事实。
因为据说传闻中的猫屋敷,正是某个稀世的阴阳师的子嗣。
因为那份独特,因为那份血缘,从出生时刻起,少年就带着那份『诅咒』了。
无论悲哀也好,愤怒也好,对于魔法师而言如同咒缚一般的,血脉间的联系,从很早时候起就成就了少年身上的异禀与恃才。

如果说,是为了活下去的手段,终究也只有『吃』与『被吃』的区别了吧?
那是在接受这个魔法师身份时,少年心里就不再抱有过的疑惑。

不经意间,那个嘴角露出笑容。
如嘲讽一般,包含着冰冷感和危险气息的笑容。
寂静的隧道,也仿佛陷入了少年所散发出的狂气。

「……哈、哈哈、哈……」
并出,笑声。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和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无可救药般地,银发少年扶着额,抑止不住地笑着。
身周围无一人,唯有发自灵魂深处的声音响彻不停。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怪物……吗?」
最后那句话,似乎掺着一点叹息似的。
混在空气中,但没有人听到。

除了少年以外,其他的人早已倒地失去意识了。
此刻的隧道壁上,唯有猫屋敷一人的影子,狭长地直立着。
在闪烁的灯影和水泥壁的裂纹中,显得突兀、怪异而扭曲。

平复了下情绪,少年转身向出口走去。
方才的死斗,也仿佛从没有发生过一般。
正在,走着——

少年,转过头。
某种,“异样感”在蔓延。
某种,“存在”在侵吞日常的感觉。

「…………那是……什么?」
回复了警惕,猫屋敷重新审视着四周。
空荡的隧道,宛如梦世纪(Dream Time)一般延展开来。
(注:梦世纪。澳洲土著的宗教观中,用以指世界形成初期的样子。在当地“梦境”尤其被认为是与祖先、自然灵紧密联系的存在。)


*            *            *            *            *            *            *


「…………那是……什么?」
柏原望着山顶,发出疑惑。

位于道路的正前方,是一处山间隧道的入口。
从在山脚下时开始,柏原就循着异常的气息找到了这地方。
不过说来也只是数十分钟前而已,男人究竟用了什么方法,如此快地出现在山顶的呢?

就在刚才的一刻,空气里爆出了某种“异样”感。
虽然只是瞬间,但凡是敏感的人们都不会忽略的吧?
疑神疑鬼地四下环顾后,柏原把头转向隧道的方向。

「……没、没错的话,渗入山中的咒力源头,应该就是在这里面才对。」
黑魆魆的隧道洞穴,张开着大口。
不由得吞了下口水,男人迈步进去。

洞口很宽大,深邃得看不到尽头似的。
空旷的回声,也把这里衬托得像个密闭空间一样。
虽然有灯光,但那昏黄影绰的感觉还是让人联想到“黑暗”的概念。
隐秘的黑暗之中,就算深处有着什么样的“怪物”存在也很正常吧?
走到近一半时,柏原停住了脚步。
视线的不远处,站着个身影——

「…………啊,是猫屋、猫屋敷先生呢——?」
简直是感动一样,柏原认出了那个身影。
背对着,银发少年独自立在一片黑暗中。
刚才的异变,少年也有应该所察觉到吧?

[ …………………………]
对男人的招呼,少年只是回过了头来。

「呀,太、太好了,刚才那股突然的感觉,我还在担心猫屋敷先生呢!」

[ …………柏……原先生]

「是、是的,我就说猫屋敷先生一定不会遇到什么事的,啊啊不,就算遇到,猫屋敷先生也能够解决,一定是这样的吧!」

[ 我……………………]

「那个,你看,这附近,好像有其他什么魔法师活动的样子,那样万一有冲突就不好了,我们还是先回去比较好吧?冬眠事件可以以后再打听的。」
说着说着,男人又忘乎所以地夸张了起来。
在那性格的渲染下,恐怕周围人都会莫名其妙地感到紧张吧?
当然这一点还是在,没有遇到真正的险恶境况的情形下——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这、这个,猫屋敷先生,这些人是怎么回事啊——?!!」
手指着少年身后倒在地上的术者,柏原胡乱地大叫着。
那份凄惨,就算不是胆小如这个男人,也会为之寒颤吧?

[ …………………………]

「……『诅咒』的痕迹……猫屋敷先生,这些人……中了『诅咒』的啊啊啊——!!!」
胆战心惊地走过去,柏原轻手轻脚地查看情况。
手法就不说了,更让柏原注意的是,那些人穿的装束。

「……这种打扮,是阴阳道的魔法结社才有的吧?那么,这些人究竟是…………」
正当冒出了,某个想法时——

「————!!」
本能般地,柏原扑到在地上。
下一瞬间,炙热的炎流贴着西装边沿涌过。
从身后突如而至的杀意,电光石火般袭来。

「啊啊啊啊啊!!猫、猫屋敷先生,你在干什么啊——?!!」
一脸惊恐状地,柏原望着身边的同伴。
站在那的少年,脸上正挂着异样的表情。
一边的袖子里,指尖还夹着由朱砂提取的水银书写的深红色符纸。

——此为,泰山府君炎罗符咒。
上一秒钟,唤出猛烈赤炎,险些吞噬柏原的火行灵符。
拿着那样的灵符,银发的少年用很怪异的语调,说着:

[ …………汝……很强吧?]

「什、什么,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 …………汝……应该很厉害的吧?]
柏原一副摸不着头脑的样子,但少年只是重复着问道。

[ …………很厉害的吧,汝……能穿过……结界……理所当然地……不是……一般水平……跟我……魔术决斗……一对一的……]
低着头的少年,以不自然的姿态喃喃自语。
银发下细眼中,此时也闪动着某种战斗的欲望。

「………………猫屋敷先生」
柏原,看似无力地叫道。

[ ……跟我……汝……一对一的……魔术决斗……即刻……]

「——不、不对。」

[ ……什……么?]

「——不对,这个,不是猫屋敷先生在说话吧?」
柏原说了句,让人搞不懂的话。
从字面上讲,也是和现实中完全相反的意思。
不过在他的眼里,正清晰地映出别样的景色。

——原本空荡荡的隧道里,扭曲得恍如异界的空间一般。
     空气中卷入某种黯淡,地面、墙壁全部化为粘稠的物质。
     充斥在视野中,如同笼上了一层瘴气般、名为『黑暗』的具象化。
     而“猫屋敷”,就站在那一片黑暗之中,嗤笑了。

[ ……咕……咕咕……呵呵呵呵呵呵呵。]

「——为什么,要让猫屋敷先生做这种事?」
慢慢站起身来,柏原的语气中带着一丝生气感。

[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回答,只是嗤笑而已。
仿佛有阴影般,从少年的肩上爬起来一样。
带着股不详感,静静地和隧道里的黑暗交融。
然后。

[ …………跟我……决斗,吧。]


5

——混沌,之中。

“那个”,在蛹动。
“那个”,在胎动。

仿佛呼吸一般,搏动着。
仿佛梦呓一般,脉动着。
蜷缩在温暖的黑暗中,唯有“那个”在等待着羽化。
在一片模糊的意识里,唯有“那个”在静静地膨胀。

不,对于“那个”来说,也许本来就没有什么意识可言。
仅仅凭借着捕食者的本能,悄然无声地张开着华丽而细密的巨网。
它,只是在安静而邪恶地,等待着猎物走进那甜美睡梦中的一刻。
虽然有些人把它称为恶灵、妖怪之类的,但那种名称本不用理会。
人们对于恶灵所谓的恐惧,对于它来说也没有什么意义。
它只是,循着本能而生罢了。

在那边,嗅到了其他的情感。
黑暗之中,从某个银发的少年身上所散发出的,强烈情感。
那是狂气,那是执拗,带着冰冷和凛冽的气势,强烈地鼓动着。

猫屋敷莲,意识中并没有注意到这些。
原本的冷静和敏锐,此时也全被按捺不住的情感所吞没,卷入无止境的疯狂之中。
然而,唯有那感觉,那种恢复了自己本来面目的畅快感,让少年体验到无比的真实。

——啊啊原本,自己就该是这个样子的。
在杀意和释放之中,磨削着自己的灵魂,比谁都更有魔法师的样子。
为了战胜,为了变强,为了争斗,为了抢夺为了掌控为了获得为了拼为了吃为了征服为了驱逐为了粉碎为了压倒为了吸收为了独占为了赢取为了证明为了壮大为了杀死——!!
为了能达到心中的某个“目的”,少年不惜一切也想成为更强的魔法师。
即便意识处在黑暗中,但那个“目的”却依然清晰。
执着、而纯粹的梦想,简直就如散发着美味的饵食。

——[ …………柏……原先生]

——啊啊,那是我的声音呢。
     远处,是自己的声音在说话。

——[ …………汝……很强吧?]
少年在朦胧的意识中,还看得到“猫屋敷”带着一脸异样的表情。

——奇怪,不对,那个,不正是我自己,“猫屋敷莲”吗?
     等等,不,对面那个不起眼的男人,自己也应该认得的。
     叫作,什么来着?
     不过,自己又是什么来着?

就连思考,也逐渐褪变得苍白了。
在那之中,还有掺杂其他的什么感情。

——[ ……跟我……汝……一对一的……魔法决斗……即刻……]
——啊啊,对,这,正是自己想追求的。
     决斗,力量,不断变强。
     我,必须要,杀掉……

不可名状的,混乱。
渐行渐远的,意识。
慢慢地,沉入了黑暗的底部。
只剩下,发自黑暗中的嗤笑声。

[ ……咕……咕咕……咕咕咕咕咕。]


*            *            *            *            *            *            *


杀气,猛烈地搅动。
决斗,继续上演——

先发制人,甚至连喘息的机会也没放过。
新的灵符,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飞出。

[ ………疾……]
手指凭空拟划早九字,“猫屋敷”口中喝出句咒文。
就连那喉咙中的声音,此时也只带着非人般的冷酷。
写有“急急如律令”的灵符,在半空中化作一道模糊的白色影子。
边响应着“猫屋敷”的命令,施放出无数冰霰般的碎石,如骤雨一样地砸下。
此即为,玄天上帝星石符咒。

轰然,墙壁崩陷。
隧道,地面被粉碎,掀起大量的尘土。
由灵符化作的飞石,被那咒文引导着,每一颗都有彗星般的威力。
在阴阳道中有着最大攻击范围的灵符,正无比准确地打击着目标。
那个目标——

[ ……………………]
“猫屋敷”谨慎地注视着,没有接着采取行动。
因为刚才一波攻击所掀起的尘土,视线仍被遮蔽着。
虽然靠视觉无法获知目标的位置,但仅凭对气息的判断,依然能抢得先机。
此时的“猫屋敷”,仅凭着本能,伺机而动。
然而,那一边。
并没有,突然迸出什么“气息”。

「………咳、咳咳咳。」
烟尘之中,那一边站起了个身影。
柏原代介,一副狼狈地不住咳嗽着。

看这副样子,他也是勉强才躲过了刚才的那个攻击的吧?
虽说破旧的西装上因此站满了灰尘,本人倒是毫发无伤。
即便是在这种千钧一发的时刻,脸上的那种没出息的表情,也丝毫没有减少这个男人“不起眼”的印象。

「猫、猫屋敷先生…………」
苦恼似的,柏原望向对面的同伴。
而相应的,对方只是一脸阴郁的面无表情。
日式的长褂下,手指一挥——

「————!!」
又一波攻击,裹挟着数倍于之前的威力袭向柏原。
隧道炸开,大量的瓦砾和墙块从洞顶剥落下来。

如无例外,那种程度的土石足以将柏原和一半的隧道一齐掩埋。
即便是看着眼前的景象,“猫屋敷”也没有表现出任何的犹豫。
简直,像是抽离了人类的怜悯似的。
对着那样子的少年,背后有个声音说道:

「——请,住手吧。」
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猫屋敷”身后的柏原。

[ ……竟然……何时…………?]
语气中有了疑虑。

面对本该消灭的男人“猫屋敷”显得有些困惑。
不,应该说,此时的“猫屋敷”也许并没有那种思考能力。
从刚才的攻击开始,“猫屋敷”就可说是在依着欲望而行动,虽然技术本身没有忘却,但那也是和理智、判断之类的毫无关系的,发于本能的行动。
然而此时此刻,确实有什么,让“猫屋敷”感到困惑的东西存在。

一如既往,眼前的还是平日那个“不起眼”的柏原。
然而此刻,有什么“质”的东西,不同了。

[ ……汝………………?]

「还请住手吧,“猫屋敷”先生,这样下去会受伤的啊。」
柏原代介,真诚地劝诫着同伴。
极为平缓、冷静而坦然的声音。
此时的男人,依旧是那副“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样子。
旧式的西装,中等的身材,模糊的发色,包括那种平凡得有点单薄的面容。
但是那些由“平均”概念组成的脸孔上,正露出一种更深层意义上的改变。

好似刻薄,好似悲哀。
无情,而清冷的感觉。
仿佛,从平日柔和的性格中,无端生出的冰的倒影。
此时的柏原就带着这股气息,冷静而无言地,说着:

「果然,正因为是猫屋敷先生,才会变成这样吧。」

[ ……………………]
察觉着那异变,“猫屋敷”没有回应。
下意识地退后了一步,一只手伸进衣服。

「什么——?」

[ ……汝欲……认真了呢……然则……我也要拿出……真本事吧……]
像是兴奋般,透着危险气息的话语。
从长褂袖口,“猫屋敷”手上拿出一串白色的东西。
那是些,用白色和纸剪成一串排列的,小小的纸人。

神道中,那个叫“人形币帛”。
时至今日,民间依然有在上巳节制作人形,以替孩子消除灾厄的做法。所谓“人形”,实际上也就是作为人类的替代品的东西罢了。
据说某个阴阳道的流派,就是借此进行祈祷和诅咒的——

[ ……看……招…………]
嘶哑地嗤笑,“猫屋敷”将人形抛了出去。
随风摇曳般,纸人在柏原周围一字排列开。
成串的纸人形,随着某个不祥似的咒文,呈环状围住男人。
手指竖起刀印,“猫屋敷”口中喃喃念动着。

[ ……魔炎……不动明王……火炎不动明王……破浪不动明王………………](注:咒文出自不动明王生灵回返。)
古老的咒音,唤起邪恶的奇迹。
“噗”的一声,成串的纸人形,燃出苍蓝色的火苗。
幽曳的鬼火般,在柏原的四周明亮而妖冶地跳动着。

[ …………吉祥妙不动王……天竺不动王天竺坂山不动逆行逆行下…………]
绷紧手指的力度,将意念注入咒文之中。
“猫屋敷”施展的,即是所谓『诅咒』。
就连熊熊燃烧中的那股恶意,都能顺着魔术之线传达到“猫屋敷”的心里。
灌注在那蓝色火焰中的咒力,足以将那份灼热逆向对手,彻底将柏原吞没。
——本该如此。

[ ……为……何……?]
情形,让“猫屋敷”感到动摇了。

蓝白色的火炎中,柏原如同安然无恙地站立着。
就连『诅咒』的邪恶咒力,也没给男人造成丁点不适。
就连眉头也不皱一下,男人只是面无表情地站着而已。
那一脸无所谓的乏态,似乎在述说着“足以危害凡人的方法,对这个男人根本行不通”一样。
当然,此时的“猫屋敷”未必能玩味出这层意蕴。

手印,悄然变化着。
犹豫,并不会摧破这个阴阳师少年的自信。
从更早时间就凝练出的『诅咒』技艺,俨然成为了少年的一部分。
无论何时,无论何种场地,那份危险的纯熟感,都令其他人胆寒。

即便,是这种状况下——
即便,是在自己不为自己,自己的意识为欲念所操控的此刻。
此时,“猫屋敷”口中的咒文,也一丝不差地持续念诵着。

[ ……谨请,常世之魄……此座降临………………]
地上的蓝火,猛然窜起了数丈之高。
明亮的火光中,纸人的影子徒然增多。
数片的纸人形,响应着咒文的含义,化作了苍白的蝴蝶。
在幽曳恍惚的青蓝色光炎中,如扑火的蛾一般翩翩飞翔。

——简直,如梦一般不可思议的奇景。
     过去,名为庄周的人梦中所见的,是不是这般景象呢?
     不管是谁,都会为这番奇妙,感到迷恋流连的吧?
——只是,除了每一只蝴蝶身上,所携带着的肉眼看不见的可怖咒力。

「——原来如此。」
站在愈发猛烈地火中,柏原代介点了下头。
煞有介事地兀自说道,男人从一开始就没什么变化。

「古代四国地区的咒文,藉由式神施加的『诅咒』之术,这些蝴蝶,也是临时制作的式神吧?」
感觉很无趣似的,柏原只如是解说着。
就连飞在身边的蝴蝶,也丝毫不去在意。

「……伊邪那岐流咒术的……孑遗吗?能有这么高的完成度,你的技艺真是惊人呢。就算,说是天才也不为过。」
(注:いざなぎ,产自高知县香美郡物部村的阴阳道分支。和日本中世时代的阴阳寮相比,吸收了更多的旁支咒术,为民间阴阳道的典型。)
他说的是,某个阴阳道旁支的名字。
某个隐藏于民间与传说之中,大多不为人所知的,外道的名字。

——在阴阳道中,阴阳师使唤式神的咒法极多。
     而唯有那派,不称其为『式神』,而是叫做『式王子』。
     这种使用人形和式神的『诅咒』,也是该派系的邪术之一吧?

虽然嘴里在夸奖,但柏原并没露出钦佩的表情。
反而,在他的那双看不清颜色的眼里,正散发着镇静的寒光。
就这样直视般,男人抬着头盯着同伴。

视界,转换过来。
如果,是在柏原的眼里,这里一定是另一幅情景——
被破坏的隧道,依旧保持着魔境一样的感觉。
眼前,猫屋敷背后,漂浮着一个巨大的团状影子。

——鲜艳的体色。
     成对的腹足。
     毛虫般的庞大身躯。
     仿佛巨大的蛹一般,安静地蠕动着。
——那是,幼虫。
     在山中使人作恶梦,并以此为食的恶灵。

「正因为如此,才会选择附在猫屋敷先生身上。毕竟,越是负有执着的内心,反而越容易吸引这些东西的吧?」
柏原,对眼前的恶灵,说着。
当然,对方是不会理解的吧?

【 ……咕咕……咕咕咕咕咕咕咕咕……】
睡梦中的幼虫,婴儿般发出呓语。
从那身上散发的污浊阴影,也如伪足一样缠绕着猫屋敷。
感知到了那般的鼓动一样,在那边,“猫屋敷”说话了。

[ ……然……则……汝欲何为?……我这招……怎么样?]
既不是恶灵的声音,也不是猫屋敷的意识。
只不过是单纯混杂了欲念的、灵魂深处的“自我”罢了。
像是对样的同伴感到悲哀似的,柏原,无奈地叹了口气:

「看来——要在这里出手了。」
极其简洁。
宛如判词。
男人只是这么说着,向这边迈出步。

[ …………………………]
“猫屋敷”,退缩了。
或者说,幼虫退缩了。
只不过,是动物出于自我保护的直觉而已。
但是,它感觉到了足以让自己退缩的存在。

那是,恐惧。
幼虫,第一次产生了,名为“恐惧”的生物的情感。
而眼前的这个“不起眼”的男人,正是带来巨大压迫力的恐怖存在。
在它看来,这个径直走来的男人,每踏一步都带着粉碎灵魂的重量。
就连布满空气中的污浊,都被其压迫得无法动弹一样。

【 ……咕、咕咕咕…………】
“猫屋敷”体内,发出细微的呻吟。
拼尽全部的力量,它疯狂地进行着最后一搏。

陡然间,咒力膨胀了。
充斥空间中的蓝色火炎,爆发出巨大的旋涡,誓将一切烧灼掉。
方才成群的白色蝴蝶,也如扑食的蚕食者一样,向着柏原袭来。
燃着邪念的蓝色火海,和无尽的式神,几乎在同一时刻发起了攻击——

柏原,则什么也没有动。
至少,没有打出手印,没有使出咒物。
甚至连任何可称作招式的动作也没有。
他只不过,深吸了一口气,接着——

悠长而清冽的哨声,响起。
不可思议般的声音,从柏原口中传出。

如同,划破黑暗的鸣叫一样,高昂而又锐利。
如同,穿过时空的曲调一样,婉转而又空灵。
柏原慢慢地吐出一个个的声音,振动着,在空间中延伸开。
回荡在隧道四壁的声响,也配合着哨声,抑扬地起伏波动。

伴着那个声响——
猛燃的蓝白火海,渐趋渐微,平静地熄灭了。
飞舞的蝴蝶们,也没了生命般纷纷掉落下来。
不仅如此,异变还在持续。

被瘴气浊蚀的隧道,此时,空间中被其他什么“异质”的东西填满着。
虽然眼睛里看不到,但一股巨大的“压迫力”却实实在在地令人信服。
那是,远远比恶灵更为强大的,某种“存在”。

——幼虫,并不知道那个。
作为恶灵,它显然不会知道这些。
据说在中国,那是一种被称为『啸』的、上古流传下来的法术。
借助气息与声调的操纵,古代的仙人们甚至能以此术呼魂役鬼、招唤风雨鸟兽。

幼虫,仅仅是胆怯了而已。
作为灵体的自己,无法抗拒那个哨声。
疯狂地挣扎着,也要扑向那个声音的主人。

柏原,没有移动半步。
他只是直直地盯着发狂了的恶灵。
就像看着地上将死的虫蚁一样,没有丝毫的怜悯,那眼神,简直残酷。
就像这个男人传闻中的另一个名字——“影崎”所给别人的印象一样。
只是持续地,口中吐出清亮的哨声。

——下一瞬间。
虚空中,呈现出某个巨大的“兽”的形状。
猛然地,一张口就将幼虫整个地吞掉了。


6

「……结果,最后你就是这样子,一个人把事件解决了啊?」
日式榻榻米上,一个小个子的僧侣摸着下巴打趣道。

「小僧刚赶过来的时候,都差点被那副样子吓了一跳呢!那种感觉,就连我也是第一次惊到啊。」
哈哈哈地说着,僧侣似乎异常开朗的样子。
而另一边抱膝蹲着的男人,倒是一脸拘束。

「…………不,支、支莲先生才是,别拿我开玩笑了。」
很不好意思似的,柏原代介缩着脖子。
显而易见的,男人又变回了平日的那个老好人。
之前如一百八十度的性格转换,如今也无踪影。
再想回忆起三天前的那番经历,也感觉隔得很久远了的样子。

——那个事件,结束之后。
〈阿斯特拉尔〉的其他结社成员,就陆续地从事务所赶来了。
作为解决了当地异常事件的酬谢,得到了村子乡绅的温泉旅店的招待。
此时柏原和支莲所在的,就是一家名为“龙马风吕”的旅店二楼客房。

「……该怎么说呢,虽然小僧很感激有这样的温泉旅行作慰劳品,但社长他的癖好实在让人伤脑筋呢。居然一开始就和当地村里交换了这样的约定,果然还是太自我行事了吗?」
一本正经地抱着双臂,支莲无奈地评论着。
不过话说回来,坐在日式格子窗下的僧侣,正穿着旅店的条纹浴衣,看起来倒是很享受这里的感觉。
比起这点,一旁的柏原仍只是那套旧西装,即使缩在纸们的一边,依旧感觉跟房间的风雅格格不入。
带着傻乎乎的口气,他迎合着话语。

「……哈、哈,不管怎样,总之事件顺利解决了还是很好的啊。」

「嗯,恐怕几个月来附近村子里的“冬眠”,就是因为山里出现的幼虫造成的。原本还只是发生在进山的樵猎身上的情况,因为封山期的来临,幼虫反而找不到合适的寄生者了。饿着肚子的话,难免会在村子里早替代品的吧?所以自入冬以来,“冬眠”的人才会这样增多。」

「……啊,果、果然是这样的。所以我们消灭了幼虫以后,大多数的村民就开始醒过来了呢。」
松了口气的样子,柏原缓过劲来问道:

「话说,支莲先生后来找到那个事件的起源了吗?」

「……啊啊,我也是从静冈一带一直找到这边的,当然,也多亏〈协会〉的资料。简单来说,就是“常世神”一类的信仰,在这附近的衍化吧?」
(注:指皇极天皇时代在富士川周边的民间信仰。据说只要拜当地被称作“常世神”的毛毛虫,便可换取愿望的实现,被视为受中国巫蛊咒术影响的产物。)
喝了口茶,支莲如是说道:

「……总之就是类似信仰的原型,说到底恶灵之类的,也不过是被咒力干涉的灵体暴乱而已。普通的灵体就算聚集也不会产生意识,这样的现象,大概也跟当地民间咒术的盛行有关吧?幼虫能窥探到人心底的真正想法,附在人身上使其做梦,也算是“常世神”可以实现愿望传说的一种反应。」

「……唔,真是的,这、这次真是危险,没想到猫屋敷先生会被附身,我真是吓了一大跳啊!」
听着柏原心有余悸的描述,支莲忽然变换了副口气问。

「不过,事情这样就都解决好了吧——?」
就算不说,柏原也明白那意思。

「……嗯,是、是的。虽说在那种状况下,但魔术决斗之类的毕竟不是儿戏。不过也所幸,既没有登记也没有任何一位魔法结社首领在场的情况下,进行的所有决斗都不具效力。虽然免不了为私斗的问题和〈协会〉解释,但也比正式的契约生效要好。而且……那件事,猫屋敷先生好像也有些难言之隐的。」

「小僧赶到时……那些隧道里倒着的人,大概是和他牵扯很深的关系吧?」

「不过,所幸没有伤亡,受到的『诅咒』也很轻,只是昏过去的程度而已。这么说来,在山里感觉到的咒力洗净,应该就是他们那帮人做的,可能是想消除自己的气息来着。结果不仅做得太过头了点,反倒无意中还把幼虫的气息给隐藏起来了。」
也就是说,阴差阳错一样。
如果不是这回事,恐怕支莲和柏原他们也不会有机会,知道那个背后的秘密吧?
就像在传闻之中,那个时常会被不同的人提起的、关于猫屋敷身世的秘密——

「能知道……是哪一边的结社吗?」

「嗯,小僧记得……那些人衣服上的家徽,是京都一带的结社所有的。」

「唔,京都一带吗…………」
柏原,陷入沉默中。
大概,再思考下去就会引出更多的疑问的吧?
察觉到那份沉闷,小个子僧侣转移开了话题。

「话说回来,当事人哪儿去了呢?小僧回来的时候,好像看见莲一直很生气的样子?」

「啊!那、那个……不,是我把猫屋敷先生惹火了的样子,因为后来的一些事情,结果,那个……」
被揪住了把柄似的,柏原又夸张得语无伦次起来。
看着那幅手忙脚乱的样子,支莲只能无力地呵呵笑着。

(莲那个家伙,什么时候才会学得这样坦率一点啊……)
望着窗外庭院里的圆月,僧侣拿起杯子,静静地喝了一口茶。


*            *            *            *            *            *            *


夜晚,旅店庭院,圆月下。
穿着缟素浴衣的银发少年,独立其中。
投射下颀长身影的脚边,四只猫咪很依恋地偎着。

院子里植有矮松,在月色的映衬之下尽显苍虬。
润饰其间的灰色石龛,颇有一股枯寂陀的意境。
如松石盆景般精心布置的庭院,充分体现着旅店主人的情趣。
这样一副景色中,配上少年的风姿,也可以说是赏心悦目了。

只是除了,少年脸上的愤懑表情。
猫屋敷莲,此刻只感到一种不甘。
三天前的那个事件,少年至今犹记。
在那个山间隧道里,自己被幼虫的恶灵附身的原委,猫屋敷是后来才听说的。

但是除此之外的事,少年还是记得清清楚楚。
在那里和多名术者交手,甚至还强迫和同伴进行魔术决斗,结果被彻底打败了的事情。
虽然在很多的恶灵事件的证词中,被附身的人大多不会保留自己被附身时的理智和记忆。
不过在猫屋敷脑海中,对那整个过程还有着很深的印象。

——猫屋敷,心里清楚的。
自己很明白,内心深处的是什么。
当时的自己在某个意识的鼓动下,发自心底感到的渴望。

如狂气一般感染、操纵着自己的,其实就是来自心底的、战斗的欲念。
所谓食梦的幼虫,也只是看准那一时机,从那份欲念的裂缝中钻入了自己的内心而已。
其结果,被诱发出的力比多(libido)一时失控,衍化出替代了平日理智的本我人格。
说到底,那也只是,“真实”的自己罢了。

正因为明白,所以才感到不甘。
少年猫屋敷,正从内到外地、切实地体会着巨大的失败感。
为了自己的目的,不惜代价,也要将遇到的对手悉数挫败的那种信念。
为了更强的力量,不断磨砺,也要将自身逼迫到一个更高层次的决心。
因为柏原,这些,全部被打碎了。

——理念,欲望,执着。
统统粉碎,甚至片瓦不留。
那个实力的差距,宛如绝壁一般,少年这次用亲身体会到了。
正像柏原说过的,少年的才赋,也可说的上是天才之类的。但那份差异,却远非“天才与凡人”、“异类与人类”的距离。
就像神话中守护着迦南门户的耶利哥之墙(Jericho)一般,那份差异,意味着彼此之间的水准,根本不会有逾越的可能。

心底,暗暗地为自己不齿。
自己,就连自己所期望的分毫都比不上。
甚至,那一度由心底涌出的执念,也变得毫无意义。
就像猫屋敷仍记得,那时,柏原所说的那样——


*            *            *            *            *            *            *


时间,稍微回溯。
隧道的另外一侧,山道上。
因为之前的战斗,原来的入口已经被破坏了。
战斗结束后第一时间赶到的〈阿斯特拉尔〉的密教僧——支莲,正在护送被放倒的术者们下山。
虽说在结社中僧侣的身手算是不错的了,但为从崩落的隧道里把人带出来,他也花了一番功夫。
此时,清醒后的猫屋敷,正独自一人坐在山道上。

『………………』
从恢复意识后,少年就一直保持着这样。

『……你,想说什么?』
对在站在身后的柏原,猫屋敷没有回头地说。
从刚才起,男人就一直犹豫着想搭话的样子。

『……啊,那个,莲先生……我、我这么叫你不会生气吧?』

『…………………………』

『啊啊,对不起,不是有意要冒犯的意思,只是……猫屋敷先生,究竟……』

『————?』

『到底……猫屋敷先生,还是‘想要杀谁’的吗?』
似乎很紧张地,问出这句话。
那句话,猫屋敷不是第一次,被这个男人问到了。
在心底,隐隐地还能感觉到,些许微弱的触动感。

『……即便……如此,又怎么样?』
语气里,带着唯剩下的倔强。

『但是,那样的话……莲先生只会沦入魔法师的末路而已的。总之,那份利刃抱持太久的话,自己也会因此受伤的,还希望你能记得。』
吐出相当真挚的口吻,柏原若有所思地感叹着。
至少在此刻,这个男人表现出少有的前辈风范。
说完了这些,便打算转身走开时。

『……就算……想要追求强大……又有什么错?』
低声自语中,仿佛带着些许怨念。
转身的柏原,听到后也回过了头。

『……就算……想要杀死别人……又有什么错?魔法师……不就是为了证明自己,为了征服他人才以这种理由存在的吗!』
这样的信念,从作为魔法师的开端时,就一直支持着少年走过来。
带着极其激动的情绪,少年向走开的同伴,质问着。
哪怕是,哪怕能让他,正视自己一回也好——

『就算要杀死对方,就算要无止境的争斗,终究……也只是我们的宿命而已啊!就算是……‘惩罚魔法师的魔法师’,难道不是为了自己而存在的吗!!』

『……你说……那个就是宿命?』
柏原,平静地回到着。
接下来的话,听起来就像包含着叹息似的。

『……如果说……能为了自己的执着而存在,即便那是宿命,也会是幸福的吧?但是……即使如此,‘惩罚魔法师的魔法师’,也是异例。执着,自我,欲望,即是魔法师存在的理由,又会铸就其可悲的末路。而‘惩罚魔法师的魔法师’的立场,便是不能持有那个而已。不管是〈协会〉还是其他什么结社也好,终究不过是个容身之地罢了。』
沉重的理由,如此道出。
柏原,稍稍顿了一下,之后:

『……说到底,他们也只是一群掌握了魔法的奥秘,却无法抱有其价值的、悲哀之徒而已呀!』

『………………………』
猫屋敷抬起脸,怔住了。

如果说,所谓执念,便是魔法师异于常人的真实面目的话。
如果说,所谓价值,便是魔法师存在于世的根本所在的话。
穷极了魔法全部神秘的人,却连普通人的信念和价值,都无从掌握。
这究竟是,多大的讽刺啊!

那份异例,简直就像是那个结社——〈阿斯特拉尔〉的存在一样。
如同想起,自己刚入社的时候,“那个人”当着自己的面说的话。

——『我不会使用魔法啦,所以希望聚集各式各样的魔法师在一起。本来,开这个结社的最初,也是想创造另一种魔法师的存在意义而已。』
那时候猫屋敷还在想,那些话是何其荒唐的。
就像所谓的“出租魔法使”的存在一样荒唐。
不过,如果那些就是原因的话——

『……所以,你才在这里吗?』
彻底地认输,少年最后一刻也想要向同伴确认的,那个理由。

『——所以,我才在这里的。』
诚恳地,男人这样回答道。


7

「 唔喵 !」
书架的顶端,花斑猫青龙鸣叫了一声。
片刻的沉思,猫屋敷从椅子上回过神来。

仅仅刚才的几分钟,青年又回到过去的某些光影中去了。
也许是阅历的缘故,成年人似乎更容易回忆起过去时光的。
如今的青年也脱去了少时的那份孤僻,显得更加有平易近人的感觉。
唯一不变的,就只有怀抱着四只猫咪的那种安详感吧?

时间,恢复成了飘着淡淡雾霭的初冬。
这里,是〈协会〉的临时办公地之一。
狭小的接待室里,窗下站着一个给人模糊印象的男人。

「……猫屋敷先生?」

「啊啊,不好意思,我刚才走神了,还有其他什么事吗?」
把视线越过桌子上堆砌的大量资料,银发青年望向名为影崎的男子。
对方好像没有介意似的,极其平凡的行了个礼。

「……不,我只想打个招呼而已,这就告辞了。」
说着这样的台词,男人正要退场——

「我明白了。对了,我记得关于〈螺旋之蛇〉俘虏的判处议程,审议会那边是打算在这个周日举行内部听证的吧?」
猫屋敷,若无其事地追问了一句。

「是的,是否维持关押命令的下一步指示,会在审议之后再作出裁决。」

「……是吗,这样子啊。」
面对青年的质询,影崎看透了什么似的反问:

「很在意吗?」

「……不,有一些在意而已。」

「原来如此,人……终究是会改变的生物呢。」
莫名感叹了一句,影崎掐灭了手上的烟。
之后又行了一礼,男人便消失在极其普通的楼梯尽头处。
望着那样的背影,银发的青年抱着猫咪,在原地驻足了良久。
影崎最后的那番话,似乎让他回味了很长一段时间。

回到接待室,青年又坐回到刚才的那张椅子上。
身旁的窗外,灰蒙蒙的天色映得一切空空旷旷的。
四只猫咪也在自己的膝盖上蜷缩着,睡梦中的白猫还激灵地抖了下脑袋。
尤其是在这种一人独处的时候,反倒容易让人浸入沉思。

说到底,魔法师还是独自一人的生物。
无论是开始还是终结,唯有独自一人的状况,不会改变。
既然踏上了这条独自的道路,他人的存在就不是需要关心的事物了。
至少在过去,猫屋敷是这么坚持的。

(…………啊啊,什么时候,“自己”也变了呢)
不知不觉,变得会去在意一些其他的事了。
仅仅是这种微小,而有着根本不同的变化。

就像影崎临走时的感叹一样。
人这种生物,终究是会自我改变的存在。
即使,曾经有着什么样的固执,有着什么样的欲念。
而长久的岁月,确确实实是能完全改变一个人的契机。
在漫长的岁月流淌之中,不变的,恐怕唯有时间本身而已。

——就连,影崎这样的人也不例外。
     对此,猫屋敷也并不明白。
那个男人,和有着过去的名字时相比,给人的印象简直是大相径庭。
然而在某处,在某个不为人知的地方,却有着很相同的“感觉”。

究竟,哪一个,才是那个男人的真面目呢?
或者,如今的印象,又是和谁比较相似呢?
此类的问题,大概也是想不明白的吧。
银发的青年,将思想又拉回到了现实之中。
影崎站过的窗户下,空气里还弥散着丝丝缕缕的紫烟。

——香甜、虚渺的,细雪茄的味道。
就连那抽烟的感觉,也和那个男人过去的样子八竿子打不着。
甚至直到如今,也和影崎身上那种过于普通的特征毫不相符。
如同在玩世、如同在品咂。
圆滑而冷静,如能洞悉外界一般。
钟爱这种细雪茄的人,大概应该是那样一种性格吧。
过去生活的记忆之中,“某个人”就是这种印象的。

「……呵呵,真是,怀念到令人讨厌的味道啊。」
安然地,猫屋敷眯起眼睛。
而那烟雾,也只是静静地,消弭在了空气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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猫屋敷莲的〈协会〉派遣日志

哎呀呀,因为换了工作环境,结果连业务日志的次数也变得频繁了吗?
虽然每天有很多事务,结果我倒开始怀念过去和猫咪一起赶稿的生活……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自然,我是猫屋敷莲,目前作为接受派遣到的“惩罚魔法师的魔法师”,正在为〈协会〉工作中。
不过,对于我来说,这仅仅是作为〈阿斯特拉尔〉的一项派遣业务而已。
除此以外,没有其他任何的不同。

以下,是关于业务报告的内容。
作为“惩罚魔法师的魔法师”,两个月以来先后处理了大小数十起事件。
包括上月温莎和康瓦耳的个案,最近一段时间,似乎有很多受到煽动的魔法师在蠢蠢欲动。
我想,这大概也和之前〈螺旋之蛇〉在京都的活动有关吧……
而且,好像最近有要进行关押或处决俘虏的审议。〈协会〉把影崎先生调回本部,也有这一层考虑?
不知为何,有点在意。

对了,最近穗波小姐好像经常很忧虑似的。
没猜错的话,我想你是在担心伊庭“社长”吧?
因为签下了契约,所以那次之后也没什么机会再回一趟〈阿斯特拉尔〉,我想你会很挂念才对。
听说事后尤戴克斯先生也把拉碧丝送了过去,虽然人手会少一点,不过应该也没什么问题。
我想……你可以更多地相信“社长”一点。
因为,人毕竟是会改变的。
这一点,我也是最近才感觉到的……

啊不,只是,偶然想到了些过去的事而已。
说来,成年人就是容易去回忆一些美好的时光的。
当然,对我来说,我宁愿那些时光中都是些充满了毛茸茸和肉球、整天只需要和猫咪们嬉戏的记忆啊。如果是那样,不管是桃源乡还是壶中天,都不能和猫咪的天堂相比啊——
话说回来,因为〈协会〉的工作规定,我不得不整天西装打扮真是很不自在呢。如果可以的话,下次帮我去挑一下比较好的服装搭配吧。

还有,多说一句吧。
好在,〈协会〉对这份日志也不会过目。目前的状况,以我们的立场在〈协会〉中并不拥有很高的信任。
虽然有契约存在,但任何的越界都可能给他们非难〈阿斯特拉尔〉作为借口的吧?
更何况,还是这种动荡的当下——总而言之,还是,静观其变好了。

猫屋敷莲
P.S 上次我在特拉法尔加广场看到好几家宠物护理店,真想休假的时候再去看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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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简单地写个后记好了。
今次短篇的内容,时间点是穿插在正篇16—17卷之间,有关过去回忆的故事。
在正篇12卷中虽然写到了少年猫屋敷和那个影崎邂逅的事情,不过很遗憾地,11卷中猫屋敷所说的“在一对一的决斗中,仅输过一回”的事情并没有写到。
虽然不知道以后三田老师会不会填这个坑,不过我想这不妨碍把这篇短篇看做正篇番外的吧?(得意忘行了)
一开始的时候,就想要写一写〈阿斯特拉尔〉里最强的青年,和那个‘惩罚魔法师的魔法师’,对决的故事。
当然,原本计划这部同人还有3个短篇,是按照短篇集来写的,目前先写了自己最感兴趣的一篇,剩下的3篇,play it by ear吧(笑)

关于日风的感觉,只是为了模仿原作的笔法而作的,不知大家感觉怎样?
文中提到的名为“幼虫”的恶灵,是来自TV16话的原创。不过这里是进行了其来历的考证,可以把它当做新的内容来读。
全部写完之后才感觉到三田老师的文笔实在是深厚。不仅用典和比拟恰到好处,很多句群间连缀的语言风格也是很值得品味的。
同样也不得不佩服原作考据的三轮清宗老师,我也想以此篇依照考据向他表达敬意。正因为那些细节的完美再现,才让我们有这么一部优秀的作品。
有爱的各位欢迎各种指教。

Ultrazero

评分

参与人数 1轻币 +200 收起 理由
ajohnson1231 + 200 短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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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12-12 01:28 | 显示全部楼层
如此久的时间都无人坐沙发啊、、

功力很深厚呢,尤其是细节如地理、魔法知识方面的入微描写,说是三田所写也并无不妥。

期待后续~~
发表于 2010-12-12 23:25 | 显示全部楼层
先来捧个场 占个位置先
暂时只小看了几行 写作手法很日风 呵呵
PS
《白魔法师》的图源貌似某同学有戏 一起等等看吧
发表于 2010-12-16 21:34 | 显示全部楼层
大量的使用了短句啊,感觉非常的日本风啊,细看在做详细评价。
 楼主| 发表于 2010-12-30 17:40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ultrazero 于 2010-12-30 17:52 编辑

回复 4# crowcrowcrow

哦,等你的详细评价呢。
日风什么的倒不在于使用不使用短句的问题,主要是因为日语宾谓倒置的原因,所以很多翻译过来的时候会出现主语省略或者故意拆分主干句的现象。而且三田的作品很有那种介于小说和散文之间的小品文的味道,你看过日文原版就知道了。那种刻意抹消段落感,仅以句群来调节阅读节奏的手法,其实就很有散文的意识。因为是试图模仿原作,所以连这点也一并模仿了。短句什么的只不过是形式而已,跟那个倒没什么关系哦。
发表于 2012-8-31 11:07 | 显示全部楼层
噢噢噢噢~~~~~

我等着升级到20的阅读权限 第一件事就是来看奥特零(UltraZero)的这篇同人呢

写的太有感觉了~~

这种短句看着好舒服 真的像日式的笔法呢!

还有就是魔法啦~ 期待ultrazero的同人 是因为认真做过考据的人写出来的作品就是不同凡响呐

不过用典太多 好像有点掉书袋的嫌疑哟~~~~~ 哈哈

总之是支持!! 斯巴拉西!!

评分

参与人数 2轻币 +2 收起 理由
ultrazero + 1 哈哈,谢谢呢......不过这还真是老坟来着
nonenkight + 1 我该说这是挖得一手好坟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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