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EAR

alexwoo3004

封面：YEU星希
插图：rahxephon（就是和我一起共用这ID的画手啦~）

0

“结束了。”
黑色的血从那个男人的嘴角流出，他的眼睛瞪成了标准的圆形，失去光泽的瞳孔迅速放大着。手笔直地伸向前方的空气，似乎想抓住什么“可以依托之物”，然后就保持着这样的姿势重重地倒向地面。
心跳停止确认。我站起身，最后看了地上那已经是尸体的男人一眼，打开房门离开。
人类……就是这样脆弱的存在。


已经是寒冬支配的十二月初，夜晚的街头很冷。月色在城市灯火的交辉下显得有点朦胧，但却很美。
街上的人们拉紧着胸前的衣领，迈着急匆匆的脚步——这样寒冷的雪夜不会有人想在屋外多作停留。主干道上的车辆毫无掩饰地放任鸣笛在空气中喧嚣，车前灯闪耀到恨不得将面前的障碍物洞穿，身后的排气管喷出滚滚烟尘，仿佛袅袅升起的薄雾，让人们的双眼陷入迷惘。
月色是多余的，城市的夜晚不会寂寞。
不过无论多耀眼的灯光也无法驱散自然的凉意，没有戴上手套的手指关节已经有点僵硬的感觉，不过这些都无所谓，偶尔也会有一两个行人用诧异的眼光看着在寒冬的街道上独自漫步的我，无视他们迷惑的想法，我继续不紧不慢地前行，转向灯光照不到的那个街角。
狭窄的旧街道，散乱遍地的垃圾，还有沾满黑色油烟的老旧木板，上面写着“Porry”的字样。
相比起那些霓虹闪烁的大店铺，面前这个不起眼的酒店的招牌和它的宿主一样，小到几乎会被必然性忽略的地步，特别是在漆黑的夜里，不仔细观察的话根本注意不到这个沾满烟尘的存在。也许和老板那顽固不化的怪癖有关，这地方的格局过了这么多年还是一点都没变，只是在时流的冲刷下逾显老旧。
我推开那满是划痕的玻璃门（自动感应装置早已经故障了），径直走向对面正坐在吧台前津津有味地看着夜间新闻的老板，拿起不知何时起就一直放在桌子上的信封，确认了一下重量后便转身向大门走去。
“还是那么冷淡呢，老伯我很寂寞哦。”手接触到冰冷玻璃的时候，身后传来那貌似嘻皮却又饱含沧桑的声音。
“老板真的不打算将这破房子重新装修一下吗？生意也许会好起来哦？”我转身面向声音的发源，指了指周围空荡荡的桌椅，略带嘲讽意味地说道。
这家酒吧的生意从来都是如此惨淡——准确的说应该是很少有客人在此饮酒作乐。过去的状况我并不清楚，但至少我在此活动的期间，酒吧的氛围从来都是这样的死气沉沉，毫无改变。
“最近清查黑酒吧的风头正劲呢，我每天都过的战战兢兢的，哪还敢大张旗鼓装修店面啊。”
黑酒吧吗，从某种意义上说这里的确是应该是政府和治安官员着重清查的对象。不过那样也没有关系，反正这里可能被附上的罪名也不过是无照经营而已，被强制停业整顿一段时间后便可以在补办执照的前提下重新营业吧。
“那还请您多加小心。”最后离开前我再次转过头去，对着那始终嬉笑的脸还以一个微笑。
比起那些灯光昏暗人声鼎沸的地下酒店，果然还是这里比较能让人安心。其他地方的老板根本没有这样的闲心——用他们的话说是找不到理由——和我这样的普通顾客讲玩笑话。在这个由利益构筑而成的社会中，金钱已经压倒了包括人情在内的一切事物。
可是我没有选择的权利。

1


“我回来了。”
“欢迎回家！”大概是听到声音，房间角落的床上传来一声纤细的回应，我关上门，打开天花板上的日光灯。昏黄的灯光并不足以照亮整个房间，微弱的光亮从并不那么恰当的角度照射过来，把映照出的身影放大到几乎覆盖了房间的每一个角落，就是这样近乎夸张的程度。
尽量用不会发出脚步声的步伐走到她的床前，迎接我的是天使一样的笑容，脸庞微微发红，娇小的身体微微颤抖着，让人不忍心让她受到一点点伤害。
我忍不住想抱住她，但始终没有做到。
“还是看不见吗？”我用只有在这里才能发出的轻柔声线说着，她微笑着轻点了一下头，从床上坐起来，然后就像是木偶一样动也不动，就这样沉默着。
一直都是这样，不，最近似乎愈加严重了。

精神障害性失明，从医生口中说出的是这陌生的词语。视网膜和眼球并没有任何物理上的损伤，因此视觉的丧失只能认为是大脑主动抑制了与眼神经之间的联系。对于这种精神上的疾病，医学上并没有什么有效的方法治疗，通常都只能静待找出疾病产生的原因——一般来说是感情或记忆受到过大的冲击所致——再进行针对性的疏导以期达到医治的效果，也就是说，如果患者本人不愿意回想那该死的致病源，那即使是最顶尖的眼科专家和心理专家也毫无办法。
而且最麻烦的状况并不止于此，如果这种精神压力长期持续的话，迟早会影响到大脑的其他功能——比如味觉、听觉，甚至是语言能力，最后成为那种对外界毫无感知，只是单纯具有基本生命活动的有机体。
妹妹就属于这种最糟糕的病况。
最初只是视界变得模糊，进而发展到完全失明的状况，经过一段时间无用的努力几乎所有医生都建议我放弃治疗，因为对于精神障害产生的原因根本没有任何线索可循，对症下药也就无从说起，换言之，简直就是毫无希望，一片惨白。

而我却是知道的，可能让她重见光明的办法。
就算所有人都与我为敌，我也会坦然接受。
就算全世界都宣告放弃，我也不会抛弃她。
即使那是渺茫到几乎没有的希望，百万分之一也好，千亿分之一也无所谓，只要有光存在，就要用尽办法去追寻。

这才是我，以及人类生存的意义。

2




顶着刺骨的寒风推开店门，室内温暖的空气瞬间涌过来将我包裹。我拿出了一直放在包里的双手，揉搓着有点燥化发红的皮肤，把一直缩在衣领中的头抬起望向前方熟悉的吧台，这次看到的是两个人的背影。
有点意外。
和往日有着些许不同的光景，房间一角的破旧转椅上坐着一位难得的顾客，从背影看上去并不年长，顶多二十岁左右的模样，让我不禁有点暗暗吃惊。
“很少见到老板招呼这种年纪的顾客呢。”
既然已经推门进入，一言不发大概是很失礼的行为，转身离去则更不在考虑范围之中。短暂的沉默后，我开口说话道，听到声音，背影转过头来看着我。
少年。
眉清目秀的相貌，高贵而略显内敛的气质即使本人刻意压抑也能察觉出来，虽然感觉不出任何危险性和敌意，但这种气味却与我遇见过的所有人都并不相同。
简而言之，绝不是属于这里的存在。
眼神相对，我的思维很不可思议地出现了一丝断层。无法理解的感觉，但可以确定的是这绝对不是好感，不知为何，这位少年在我心中无法出现哪怕一点点的正面评价。虽然我并不喜欢凭外表判断一个人的价值，但在这种地方我却宁愿相信自己经历过无数磨练的直觉。
本身说来，平日嬉皮笑脸的老板没有回应我的话语就是一件很可疑的事情了，抱着这样的想法，我警惕地绕过那位少年的座位，靠着另一边的墙壁走到了吧台前面。

“你回来了。”
老板脸上还是那种熟悉的笑容，似乎没有任何异样。
刚才只是没有听到我说的话吗？虽然从电视的音量看来这种可能性并不大，但也不能完全排除。心绪稍微缓和过一点的我在吧台前的座椅上坐下，老板随即递过来一叠纸张，像我这种已经合作过多次的客户，交易时并不需要那些浪费时间的过场，形式越简洁安全性越高。我快速扫视着纸张上密集的字样，抽出一张后将剩余的交还老板。
“这里可不是你这样的少爷该来的地方。”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站起身时离开时，我对着那少年说出了一句意味不明的话语。
从旁观者的角度看来，这一定是赤裸裸的挑衅吧，毫无掩饰地。
一定是着了魔吧，我也无法理解自己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明明就不应该做出任何可能树敌的举动的……不过后悔也已经来不及了，我立刻恢复沉默，目光有些不安地看向那个少年，等待他的反应。
或许应该说是……期待？
我竟然在期待着别人？别开玩笑了。
让父亲知道的话，一定会被笑话的吧。
我猛地摇了摇头，把一切烦乱的思绪清除出大脑，再次正视眼前的世界时，少年嘴角竟然露出了一丝笑容，和他身上的味道一样，都是我从未知晓过的事物。

“真是可爱的小猫咪呢。”
“……”
我沉默了三秒，然后冷笑一声，转身迈步离开。
“我说你啊……真的不打算换换其他工作吗？”
脚步刚抬起来，身后却又传来酒吧老板的声音，而且，是我无法理解的语言。
“你难道认为我还有其他办法可以弄到足够的钱吗？”撇开那张脸不说，我还是第一次对于他的言辞感到可笑，明明知道那么巨大的金额无法通过正常的手段获得，为何还要对我说这种话？多想也无益，于是我冷冷地回答道。
“像你这样的孩子真的不适合做这一行……而且最近风声也很紧……”
“像他这样的少爷似乎也并不适合做这种事吧。”
我转回身打断了老板的话，指着少年的脸说，那张表情上充满着莫名的期待，让我感到厌恶非常。
“你可别小看他，他可是……”老板的脸色少有地发生了一点变化，透露出紧张情绪的言辞似乎想解释什么，少年却伸出一只手指，制止了他继续说下去。
“…………我知道了，谢谢你的关心，不过请暂时允许我保留意见。”
说完这句话我头也不回地走出了酒吧，不想再多看他一眼，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只是单纯的厌恶。

反正……人类本来就是会被单纯的喜恶支配的动物，很多举动只要有足够的情绪支持便不需要任其他什么理由，本能、野性，就算已经高度文明化的物种也无法摆脱它们的阴影。
这样不是挺好吗？


3




妹妹安静地躺在小床上，通红的脸颊上不时冒出点点汗滴，小小的身体发出微弱的喘息声。
为什么会这样……我明明已经很努力了……
就算弄到那么多的钱，也无法阻止妹妹的脸一天天消瘦下去，早已失去神采的眼睛紧闭着，只剩下小小的声音在呢喃。
“姐姐，圣诞节爸爸会回来吗？”
从模糊不清的声音中勉强能够听出这样的句子，我强忍着流泪的冲动回答道。
尽量不让自己的声音颤抖，可是似乎还是勉强了一点，它哽咽到让我无法认同。
“一定……会回来的……”
“会把那块石头一起带回来吗？想再看一次呢。”
似乎没有听出声音中包含的痛苦感情，妹妹继续用她可爱的童音发问着，我的心又一次刺痛起来。

比起告知残酷的现实，还是让她继续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中比较好，我一直都如此认为，可是神啊……为什么要让她遇到这种事情？明明是这么可爱的……这么天真无邪的孩子……
眼泪不争气地流了出来。
只有这个……
那种回忆，最好永远都不要想起。


4



这个世界，早就已经腐烂到发臭了。
穷人每天拼命地工作劳动，就只为了挣得那一点养家糊口的钱，而他们中的大多数最后仍然逃脱不了悲惨死去的命运；富人则刚好相反，对社会没有任何贡献却可以骑在穷人头上，并用各种无耻的手段压榨他们，我实在找不到这种人存活下去的理由和价值。
更可怕的是，在各种幕布后不为人知的手段操控下，这种赤裸裸的剥削和欺压被堂而皇之地披上了“合法”的外衣，这便意味着普通的手段根本无法颠覆这种不合理至极的规则，甚至连撼动一点都做不到。杀人、诱拐、抢劫、黑市……无数违背所谓“道德”的事每天都在发生着，而人们却在捏造出来的和谐表象下一无所知地相信着“社会是美好的”这一愚不可及的观念。

“战争即是和平、自由即是奴役、无知即是力量。”（注：引自奥威尔所著之《1984》）
无知也是一种幸福。像这样永远在光明下活下去也未尝不是件好事。
然而就是这种无知的幸福，也会在富人的贪欲下轻而易举地被毁灭掉，有时候“上层人士”的一些“娱乐之作”，也会给穷人们带来灭顶之灾。


我们什么都没有做错，只是偶然拥有了令那些人渣垂涎的宝物而已。

“你手上的宝物，拥有幸福的颜色吗？”


父亲在我年幼时，曾经一直做着被称为“财富与死亡之源”的挖掘宝石的生意，虽然长年出外工作，但每次回家时总是能带回大量的金钱和名声。拜它们所赐，我们一家在那时过着幸福的生活，我也可以像其他的小孩一样每天在外面尽情地玩耍，傍晚回家时总会有香喷喷的饭菜等待着我，虽然并没有什么显赫的家世，但却拥有小小的温暖。这样的生活会永远地持续下去，那时的我天真地想着，从来不知道这个世界阴暗的一面，但却无比幸福。
可是一切都改变了，幸福的离去就像她到来时那样理所当然，没有留下一点痕迹。
“不经意地从一个小地方发掘出来的珍贵宝石，它自身能散发出奇异而高贵的光芒，见到它的人一瞬间就会被牢牢吸引并为之疯狂。”这是一位有名的宝石鉴定家给予父亲毕生最高成果的评价。正如字面意思所言，这颗宝石是在一次前往开掘中金矿的旅程途中，以极其低廉的价格从一个不知世事的农民手中买下的，当时它只是一块黯淡无光的原石，在普通人眼中也就是“奇怪的石头”一般价值的物品。不过，深知宝石价值的父亲显然不会如此认为，他在见过它第一眼后便被其深深地迷住，并不惜为此专程前往发掘地寻找，但始终没有再找到第二颗。
父亲把这颗宝石看作上天赐予的礼物，因为它散发出的那柔和光谱和黑夜中的皓月如出一辙，于是将其命名为月光石。他聘请了最好的工匠把宝石打造成为一件精美的艺术品，把它当作自己最高的荣誉证明，甚至将它看得比自己的生命还重要。
“孩子，你要记住，即使是尘土也没有关系，只要拥有本身的价值，总有一天它也会成为星星，闪闪发亮的。看……它是多么闪耀啊……”
父亲曾经抱着我，在我耳边轻轻地低语说。他始终相信着它能为我们家带来无尽的幸福，从来都没有怀疑过，那种幸福与满足的笑容深深地刻印在我的心中，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然而现实永远是残酷的，在任何时代，对任何人亦然。


虽然父亲认为自己已经获得了幸福的凭证，但在此之后麻烦却连连不断地发生。
由于雕琢宝石的工钱远远超过了家里的积蓄，父亲向高利贷者欠下了不少债务，在约定还款的时候却因为资金周转不灵而无力偿还。讨债人恼羞成怒地抢走了家里的所有财产凭证，强迫父亲签下了所有金矿的产权转移条约，然后才满意地离去。
噩梦从此开始，并且看不到尽头。
父亲失去权势之后，那些窥视宝石的富豪们试图逼迫父亲卖掉这件比他生命更加贵重的宝物，刚开始是源源不断的恐吓信，接着发展为雇佣强盗的夜袭行径，不久之后，母亲因为经受不住日以继日的巨大压力而病逝，最后父亲也伴随着杀手的枪声倒在我和妹妹面前，身体被残忍地分成了无数肉块，其状惨不忍睹。在被父亲的血染红的房间、散乱一地的肢体和我的痛哭声中，那些杀手带着满足的笑容带走了家里最后的宝物。


亲眼目睹整个过程的妹妹因为强烈的精神冲击而失去了视觉，也失去了关于父亲死去的记忆。在我的谎言诱导下，她相信着父亲仍然在远方努力工作赚钱，总有一天会回到我们的身边，继续过着幸福的日子。
可是看清了现实的我却不一样，所谓的幸福……只不过是人为构筑出来的虚幻而已，这个世界……只要为了钱，别说是幸福了，就连人的生命根本不值一提。
而可怜的父亲，直到最后仍然相信“月光是天赐神宝”，即使脑袋与身体分离也一直盯着神坛上的宝石，死不瞑目。

我不相信那颗石头上有什么神明，即使有也一定是带来不幸的邪神。
就像是潘多拉的魔盒一样，带给人们不幸和痛苦，却把希望留在盒底等待寻觅。
所以我现在必须去取回它，即使是要用生命做筹码去参加一场希望渺茫的赌注。
错的本来就是他们，我只是前去取回自己的东西而已。
我这样安慰着自己，压抑下难以名状的心绪。妹妹很早便睡着了，身体状况经过休息稍微好转了一些，至少不是那么让人担心的程度。
从始至终都和父亲一样，她仍然相信着神明会赐予自己幸福。
然而真正的神却是不存在的，幸福只能用自己的手去创造。
出门之前我又再看了看她那可爱的睡脸。

5



克拉财团，在普通人眼中是神一般的存在。这并不只是说它那足以在这个国家一手遮天的权势，这个财团的发展史本身就像是一段神话。
第一代家主在战乱时代通过倒卖军火迅速积累起深厚的家底，当和平时代来临后转而投资不动产，在国内建立了以自家为中心、遍及全国的庞大贸易系统；第二代家主将前代留下的基业发扬光大，并把财团的势力扩展到商场外的各个领域，让财团成为足以让政治家头疼的对象。第三代家主虽然还年轻，但政治手腕毫不逊色于那些在政坛上打滚多年的老头，他充分利用父辈建立的人际关系和财力，逐步消灭自己在商场和政坛上的敌人，野心之大已经到了路人皆知的地步，但当其事业如日中天的时候却突然患病身亡，将自己的野望托付给最近继任的第四代家主。
说实话，克拉家族并不是一个可以用来轻松谈论的对象。在其辉煌的表象背后隐藏着令人发指的残忍手段——它在商场上曾经的强力竞争对手无一例外地因为意外身亡，身后的产业便于混乱中被克拉家族轻易地吞并掉，而这种意外事件从第一代家主开始就从未停止过，实在难以不让人去怀疑背后潜藏的巨大阴谋。
其中最著名的是马尔顿公爵在自家藏酒的地下室中身亡——公爵是葡萄酒业的第一巨头，其本人一向恃贵族身份轻视平民商人，尤其蔑视克拉财团这种靠战争起家的暴发户。当克拉财团向他提出商业合作计划时，他甚至根本没有看计划书便断然予以拒绝，几天后他的尸体便在藏酒窖中被发现，怀疑是被注射催眠药物后扔进低温的酒窖中活活冻死。而由于没有任何证据证明该事件是他人所为，因此最后以意外结案。类似的事件出现数次之后，再也没有人敢于在明处与克拉家族作对。
克拉家族历代家主似乎都有暴发户出身带来的坏习惯，他们对那些被称为“奇宝”的物品异常执着，一旦看上便不择手段将其弄到手，而通常拥有这些物品的人都不愿意转卖，于是他们纷纷从这个世界上销声匿迹。因为此事甚至有这样的说法：克拉财团的仇人并不是他们在商场上打败的对手，而是那些因为宝物而失去一切的人。
而除此之外，堆积太多的宝物和过于煊赫的名声也给它带来了不少麻烦。不少自以为是的怪盗神偷都因为觊觎克拉财团惊人的收藏而铤而走险，可惜的是他们往往不能活着走出那戒备森严的大楼，技术差一点的甚至在大楼外便被发现并抹消——据说这还是在克拉家家主对这种游戏乐此不疲而故意放水的前提下。只有那些实力运气皆为上佳的家伙才有可能带着自己的目标走出那无数怨念的聚集地，然而就是这些家伙也都会在几天之内被某种未知力量抹杀掉，尸体在某天清晨在城市的某个街头被发现。
“触碰克拉等于接受死亡”，至今为止还没有人能打破这个定律。
于是克拉家族在黑道中被定位为不可触碰的存在，任何人都绝对不想去招惹它，甚至没有人愿意提及这个名字。但正因为如此一切关于它的情报都变得极其珍贵，被巨大的利益诱惑而在钢丝上行走的人也不在少数。特别是最近由于家主更换造成家族内部问题不断，对外的防范相对有所减弱，这个缺口造就了不少以调查他们的情报为生的专业人士。
现在我正需要这样的情报人。


“激光产生器、无线电接收装置、窃听器、金属切割机、高能手枪弹……”酒吧老板皱着眉头念着我的订货单，语气中透露出明显的为难，“最近有什么重要的行动吗？这么大的订货量……”
“给我一些时间，我一定会把货款付清的。”我双手撑着吧台，脸几乎要伸到了老板的面前，因为不知道应该用何种手段表达现在自己的决心和信用，我只能用这种方式看着他，希望能得到理解和认同。
“你是老客户了，信誉方面我绝对放心，可是这么大的出货量……我在其他方面也很难办……”老板放下订货单，叹了口气，面有难色地看着我的脸。我则用无比坚定的眼神盯着他，一段时间的对峙之后，坚定的眼神终于起到了应有的作用，老板很不自在地挠了后背几下，最后终于摆出一副“败给你了”的表情，转身进入里屋。不久后提着一个不小的皮箱出来，交到我手上，我打开它，里面装着我需要的所有工具。
“作为我个人告诉你一个情报，最近城中似乎有一股势力在调查你，你最好小心一些……”
离开之际，老板一改平日轻快的声线，用低沉的声音在我耳边轻语道。
忧虑，没有任何掩饰的忧虑明确无误地传达给我，简直就像是非得让我知道不可。
“怎么了？这样的话可不像是老板你说出来的。”我再次还以老板一个微笑，站起身，挥手表示道别。
还真是没有你不知道的事呢，真不愧是全国最大的杀手任务中转站站长。
不过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

6


圣诞节就在这样的时流中毫无氛围地到来了，人们都忙着准备迎接即将来到的美好夜晚，绝对不会去在意和自己不相干的事情。

面前是一座灯火辉煌的高层建筑，这样显眼的一处地方，只要拜托敢于玩命的线人留意，事实上要调查它并不是什么很困难的事。而只要把工作的薪金加倍，调查效率也会成比例地提高，这就是这个世界的真理。
几乎花掉所有存款的回报总算换来了还算详尽的情报，我对今晚守卫的配置情况已经了如指掌。加上无数前辈用生命换来的经验教训，大楼的内部构造便被摸索到一清二楚，其他地方也早就为今晚的计划做好了完全的准备。
一定没有问题的。
再一次握紧了拳头，我踏着目的地投射下的阴影前行。
伪造的身份识别卡成功地骗过了大门的守卫，小心地避开巡逻队的值勤路线和监视楼道的电眼，算是毫无阻碍地来到了金库的门前。
这栋大楼没有其他的储藏室，因此那东西最有可能放在这个地方。
这里无法再隐藏了，只好速战速决吧。
身体竟然紧张到有点微微发抖。
已经很久没有过这样的感觉了，我能感受到心跳频率持续加快着，胸口像被重物压住一样喘不过气来，我开始改用口呼吸。
一定要冷静下来……已经走到这一步了，绝对没有问题的……
液晶屏幕上显示着千篇一律的字样，扩音器中发出毫无感情的AI机械声。
我将准备好的万用磁卡飞快地刷过读卡器。
“钥匙卡验证无误，请输入二次验证密码……”
迅速在触摸屏上按下八位数的密码。
“指纹验证失败……”屏幕上显现出六个红色的大字，金属门板没有丝毫动作，仿佛在嘲笑我的天真与无知。
失算了。
竟然设置这样烦琐的认证系统，果然是克拉家族小心谨慎外加财大气粗的作风。
后退等于自杀，走到这里已经无法回头了，剩下的办法唯有硬闯。
我掏出背包里的组合式切割机，金属条互相接触的瞬间，警报理所当然地响起。
时间所剩不多，高频率的脚步声已经从各个方向蜂拥而来。
手臂用尽全力将切割机把手向下狠压，转动的锯齿和钢棒摩擦出刺眼的火花，发出极度尖锐刺耳的声音。
脚步声越来越清晰。
我更加狠命地把切割机向下压着，丝毫没有发觉强烈的震动已经使得虎口迸裂。刺骨的疼痛通过手臂神经传到大脑，我咬着牙坚忍着。
绝对，要把那东西带回去的。
“呜——兹——”
门锁的哀鸣终于结束，金属条连接的两端彻底分离开来，钢板支撑的门向外滑出了一点。
没时间把这些东西装回背包了，我随手将切割机扔到一旁，向走廊的另一端看了一眼，还没有出现守卫的身影。
快速进击。
走进金库，我环顾四周，门里只有无数装满钱的箱子，正对方向的墙上还有另一道门，不过门上没有安装锄读卡器外的输入设备，大概很容易打开，当然这种轻易也只是相对与大门而言。
……背包看来也不需要了，拿出里面装有高能子弹的小型手枪和发烟筒，然后将它取下扔到门外。
那些钞票并不是我的目的，无视这些能让普通人发狂的存在径直跑向对面墙上的那扇门。
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几乎已经被追上了。
很幸运地，里面的门果然没有安装密码防护，钥匙卡很顺利地刷开了门锁，飞快地闪入门内，再狠狠地将它关上。
几乎是同一瞬间，门外传来守卫的叫骂声，接着是子弹打在钢板上发出的一连串丁冬声。如果自己不是这些小铁块的最终目标，也许我会觉得这交迭起伏的声音是很美丽的交响曲也说不定。可是现在我却只有苦笑的资格。
虽然早就知道克拉家族绝对是随便违反枪械管制法的存在，可是没有想到连大楼守卫的装备竟然也精良到这样的地步，相比之下我手中的手枪更像是小孩子的玩具，根本没有胜算可言。
手臂的疼痛依然持续着，这样的状况别说持枪瞄准，就单是举起手来也会颤抖不止，如果有机会再来这里的话，一定要带上更加方便的开门工具才行。
门锁是坚持不了多久的，如果在这之前找不到那东西，那最好的结果就是无功而返了。
不过看来这种担心是绝对多余的，屋内的物品已经按照家主的好习惯排放得相当清楚，于是只是扫视便能很快地找到自己的目标，我飞快地往左数第三个陈列架飞奔而去。

已经不用再追逐它的幻影了。
曾经失去之物，现在就无比真实地摆在我面前。
颤抖着打开固定在支架上的金盒。耀眼的光芒从中迸射而出。
绮丽的光……美丽绝伦的月光石……
许久不见的它，似乎比从前更加美丽。在它灿烂的光环面前，天花板上那庸俗的花雕照明也黯然失色。万物迅速从视界中淡化消失，眼中只剩下它夺眼的光彩。
“我很快就会带着它回来的……”
虽然不知道结局，但我也只能做到如此。
接下来的事情全都托付给上天了。
神啊……只有这一次……请你庇佑着那位可怜的少女……
我衷心向从来没有信仰过的神明祈祷着。

7

绝对专业的手段和极不成熟的目的对比实在太过令人愕然，以至于让监视屏前的少年发呆了好一阵子。
可爱的小猫咪……到此为止了。


8



没有时间缅怀过去，我将“失而复得之物”握在手中，寻找房间内相对来说尽量隐蔽一点的角落。不期待能躲过守卫的视线，只是需要争取一点时间。
破门而入的声音，视线的死角让匆忙赶来的守卫们没有能从门口发现我藏身的地方，但情况仍然不容乐观，敌人相当熟练地分成数个小队开始沿着墙壁前进，手中的重型冲锋枪在灯的映照下反射出令人恐惧的寒光。只要十秒……不，大概只要五秒他们就能看到我的身影了吧。
不过五秒已经足够了。
我微笑着按下连接在外衣上的按钮。
天花板上的照明灯熄灭了。
给大楼供电的线路按预期准备的那样切断了，视网膜上短暂的白雾后，整个空间陷入无边的黑暗里，遮蔽了所有人的视界。房间里只有紧急出口处的绿光在闪烁着，在这样极端的黑暗里，只要有一点光明，就能分辨出出口的位置。
视觉突然被剥夺，大楼里充斥着惊惶的喧哗，这很有利于隐藏我的行踪。
被子弹射击到面目全非的门附近现在只有两个守卫，只要逃到出口就行了。
以这里如此庞大的电力系统，备用电源启动至少需要几分钟时间，只要离开这个房间，在电眼无法作用的状况下，那些仅精通守备而缺乏索敌训练的守卫是不可能在这样的黑暗里发觉我的行踪的，这栋大楼的出口不只一个，只要碰碰运气……在这样的黑暗里……
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它”。
“咔嚓”
传来无数枪械上膛的声音。

9

少女醒来时发现姐姐不在自己身边，她试着在房间里呼唤，却始终没有得到回应。
床头挂着的袜子依然是空空如也，期待着的圣诞老人终于还是没有来。
几乎是被一种莫名的力量驱使着下意识地起身，少女摸索着走下床。
很冷，外面应该是在下雪吧。
作为精灵的使者降临到大地上的雪花，它们应该是幸福的。
缓慢地攀着墙壁走到门前，没有反锁的门带着门轴转动的吱吱声开启了，屋外的寒风和往常一样吹着，但现在似乎感觉不到那彻骨的冰寒。
走到门外仔细地聆听着，少女听见了雪降到大地上的声音。
————还有越来越尖锐刺耳的鸣笛声。
身体被强大的冲击力抛离了地面。
于是她再一次看见了天空。
染成红色的天空……好美。


10


圣诞夜的钟声敲响了。
今年很快就要结束，明年马上就会接替它的位置，无数人聚集在白色教堂前，排队接受神甫主持的弥撒，也期盼信仰着的神明给予他们来年的幸福。
这是永远不变的循环。
细小的雪花纷纷扬扬地从灰色的天空上落下，淡淡的雪幕，是精灵给予大地的银色祝福吧。
冬天真的是一个美好的季节呢

alexwoo3004

后话

这篇小说其实是去年这个时候写出来的，当时想要表达什么感情……现在已经几乎遗忘殆尽了，不过看到自己很久之前创造的文字仍然会有莫名的亲切感，请各位看官慢慢观赏~

修奇

　　语言稍有累赘……

例：
　　只要十秒……不，大概只要五秒他们就能看到我的身影了吧。
　　不过五秒已经足够了。

　　拟将后句改成“足够了。”
　　气势上大概会略有提高。一两处当然无甚大差别，但如果通篇行文时能注意到这点，会否另文章显得更加简捷而富有张力呢？

　　啊啊当然。对于本身能力不足的在下来说，吐完糟后也依然只能当看客了。在持续阅读各类长篇的间隔，能观赏到这么一个精美小短篇，仿如品了一杯150g的咖啡（啥

　　另外噢，注意格式统一，段前缩进格能让阅读更舒适，小节间的空行等等尽量完善……每个作者都希望自己的作品能以最佳姿态示人吧？

　　封面插图大赞。封面副标题的字体呢～是不是可以使用更“雪感”的字体呢？

以上是在下一点无足轻重的小意见（茶

alexwoo3004

啊啦~感谢LS如此详尽的点评~

现在看起来这篇文章的确有很多不足之处呢~语言累赘也是我的老毛病了，以后会注意的~

（段前缩进和小节间空行的消失完全是论坛的自动排版功能害的OTZ

最后再次感谢您阅读这篇小说~m(_ _)m

天杀的恶魔

感谢LZ的说看来晚上有原创的小说看了

一炎剑心

原创不错的说 [s:65]

千鬼姬

吾人对于伟大的润小姐有着无限的崇敬和爱啊~~
先膜拜一下头像再说~~

然后~
我基本已经读懂了剧情~
语言什么的还算及格啦~
说起宝石啊~~吾人也是很喜欢的~~本人的幸运石是被称为“恶魔之石”的猫眼石诶~
说起来~
剧中出现的那个少年稍微突兀~而且~他的作用也稍微明显了一点~缺乏了一点点的戏剧性~
果然~短篇才是最难写的东西啊~
而且~没有什么发掘的余地似的~已经到了极限了吗~这一篇小说没有后劲~~而且~美感也稍微有点欠缺~
妹妹的眼睛恢复前后色彩描写的对比如果突出一些~~那就好了~
还有那个酒吧的描写过多了些~~没有必要~

65326543

图是自己画的吗?  有待改进 不过又能写又能画还是赞一下

老猫

相当精美的短篇。
中间关于父亲的回忆可以精简一点，或者可以以分散成数个碎片穿插于主线的形式继续。将父亲的死亡与最后的全灭写在一起，应该会更有感觉的说。


不过果然还是不喜欢黑暗风格……总觉得这种结局好像BADEND什么的……

真理子

又见这文,已经忘记在哪里看到过..果然楼主很厉害.插画也很美呢!!
膜拜..

alexwoo3004

啊啦~楼上这位朋友好象经常看我的文呢~承蒙厚爱了~
恩..这篇文是06年冬天写的~现在看起来有很多缺点需要改正呢~厉害什么的可就算不上了~
插画是同社团的朋友帮忙画的~当时是第一次合作~效果出奇地很不错呢~

恩...以后也请多多支持哦~

真理子

[s:06] 恩恩~以后会多多支持的~请务必加油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