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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之国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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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讲谈社] [自翻]阴森朴素的围困的你我的崩坏世界[西尾维新][世界系列第4作][4.8埋坑/下载放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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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2-13 16:50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hirondelle 于 2011-4-8 23:28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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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名:阴森朴素的围困的你我的崩坏世界
作者:西尾维新
插画:TAGRO
翻译:hirondelle
轻之国度:http://www.lightnovel.cn
仅供个人学习交流使用,禁作商业用途
下载后请在24小时内删除,LK不负担任何责任
请勿无授权转载,转载请保留以上信息
*************************************
下载地址:https://obsolete.lightnovel.us/viewthread.php?tid=295674
*************************************
更新日志
2.13  开坑
2.16  更新第一问
3.10  更新第二问
3.21  更新第三问
3.29  更新第四问
3.31  更新第五问  这章确实有点少,连插图都偷工减料……总之下回就能填坑了
4.8    埋坑
*************************************


  在本应和平的私立千载女子学园中发生了不可思议且不可解的杀人事件。而在那里工作的是成为了伦理教师的串中弔士。在卷入病院坂迷路的事件之后14年。侦探游戏的找犯人再次启动。犯人到底是?!这正是为了围困在世界里的「你和我」的本格推理!

<<<<<人生是不成立的比赛>>>>>
                心不在焉的

目录
007/姓名栏
021/第一问
053/第二问
087/第三问
125/第四问
153/第五问
163/尾声

评分

参与人数 2轻币 +28 收起 理由
抗议 + 10 好失望 我要看妹控!!!
a75332 + 18 世界饭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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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2-13 16:52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hirondelle 于 2011-2-16 11:57 编辑



人生若有再版,我会被怎样修正误排呢。——John Clare

姓名栏

  「学校的主角不是学生而是老师。」
  对作为临时教师被派遣到学校法人私立千载女子学园的我【注1】说出这种厚颜无耻的话的不是别人正是串中老师。不过毫不客气的说,我完全不认为这是他毫无虚假的真心话。第一,我不认为串中老师会对刚认识的我说出真心话。第二,我也不认为串中老师会对任何人说出真心话。虽说如此,要是被误解就麻烦了,这里我并不是在主张他是谎话精。
  实际上,他不是谎话精。
  他——要说的话应该是随想精。
  随便一想,是他的全部。
  只有那个瞬间瞬间的想法才是某种作为串中老师支柱的东西。
  他活在刹那之中。
  他毫不喘息的。
  他毫不笨拙的——活着。【注2】
  具体来说,在刚才的(问题)发言中,只看说出口的那个瞬间的话,串中老师说不定就认为那是自己的真心话——不,说起来我甚至这样认为。
  比任何人都要不了解谁都不了解的他的——谁都不了解的串中弔士的,不是别人正是他自己。
  基本没有人能用言语说清楚自己到底是怎样的人,即使是我也不例外,而且我这愚钝之人恐怕也不是该说这种大道理的身份,不过以串中老师的情况就事论事,他是如其所愿地自己一脚踏入泥沼之中的。
  岂止一只脚,两只脚全部——踏入泥沼中。
  不——是住在泥沼中了吧。
  住在无底沼泽之底。
  简直就像是在诠释内倨外恭这个词似的,从过分恭敬的遣词到连领带都总是带着的西装打扮,串中老师确实有些绅士风度,有点儿gentleman的感觉,确实在教师们之中,也许在学生之间也是,很吃得开,不过用我的解释,串中老师的那个『绅士的』性格恐怕只是演技,而且是经过设计的,他现实的性格应该是相当不同的吧,这种事可以几乎确信的推测出来。那,说到那到底是什么样的性格,虽然交往尚浅的我还没有完全明白——虽然即使交往加深也不会明白。
  还有。
  虽然串中老师自己也一定完全不明白。
  但有种,装成人类活着,或是模仿人类活着的感觉。
  本来人类这种生物就是这样活着的东西,模仿父母,模仿朋友,总之模仿周围的人类,慢慢形成自己的人格的东西,连我这种有着特殊成长经历的人也一定属于这种范畴吧,不过以这种说法来说(而且稍微说些僭越的话),串中老师的那个模仿,差劲得可怕。
  一点也不高明。
  是——不行中的不行不行。
  他是异质的这件事——谁都能理解。
  若退开一步的话,那也许能成为积极的一面,但实际上退开的并不是一步的距离。
  他设置了距离。
  而且还是相当的长距离。
  用这种说法的话,说不定会让人觉得串中老师处在可怜的立场上,但没有什么词语比可怜更不适用于他身上了。虽然不知道串中老师平时都在想些什么,但可以准确无误地断言的是,他真正意义上,和劣等感这个概念,至今为止完全无缘。
  毫无同情余地。
  优秀之类,低劣之类。
  突出之类,落后之类。
  所有这些,对他来说只存在词语上的解释。只是词语,没有意义。我虽然不是有什么伟大之处的优秀人类,即便如此,也绝对不想和串中老师相提并论。虽然不太好听,不过和他相提并论就是作为人有问题的证据。
  话虽如此。
  不可思议的是,话虽如此。
  一般看来,串中老师无疑是评价很高的教师——学生的评价很好,家长的评价也很好。能兼顾这两点,说实话再也没有其他需要的了(有的话大概就是同事评价一类的吧)——是绅士风度受到了好评吗,还是说在女校中串中老师的端正造型受到了好评吗,这一点还无法确定,不过总之可以确定的是,串中老师作为人类的方面姑且不论,作为教师确实非常的——而且是非常识的一流。
  虽然和一流这个称呼有某些差别。
  虽然设置了相当遥远的距离。
  但他有接受这些差别的义务。
  对于学校职员的不幸之事,常有『即使是老师,在作为教师之前也是人』这样的解释,不过这个定式在串中老师身上行不通。
  要说为什么。
  因为串中老师不是人却是教师。
  在作为教师之前什么也不是。
  毫不夸张的——什么都不是。
  不,我也不是故意要说些漂亮话,只是事实就是如此,而且想想看的话,那是荒诞无稽,而且恐怖之极的事情。
  我曾经有一次这样问串中老师:「为什么你这样的人会立志做教师呢。」那时候我完全不觉得他适合做教师(现在完全不那样想了——不如说觉得他无法胜任教师以外的任何职业)。
  那时候串中老师这样回答。
  微笑着。
  「大概因为我没有去除学生感觉吧。」
  和平时一样的过分恭敬的语气。
  和教给幼儿事情的大人的态度相似——恳切地说明理所当然的事情似的感觉。
  正因为理所当然才不好说明似的感觉。
  「说起来有点土气呢。你曾经把自己想象成过被养在照不到太阳的小屋里的家畜吗?曾经有过自己被某些高高的墙壁或坚硬的栅栏围困的感觉吗?不是听谁说,而是自己这么想过吗?我从初中开始就一直这样想——现在也这样想——而且一次也没想过要出到那个围困的墙壁或栅栏外面。我的世界就在学校里完结。也就是说我现在是毕业失败的学生的穷途末路哟——」
  毕业。
  毕业——失败。
  既像是明白又像是不明白的话。
  不,要说到底是明不明白,老实说,不明白。
  既不想明白,也不愿装明白。
  在说什么呢,这个人。
  只能认为——那是串中老师说话时总是带有的宿命般的感想。
  总是这样。
  味同嚼蜡的对话,全都是用大话蒙人。
  比起有什么深层的想法,总觉得是应付这种场合的东西。
  活在瞬间瞬间的想法中——对。
  他始终都是个随想精。
  而且周围正是被这个随想精玩弄。
  被彻底玩弄。
  玩弄殆尽。
  玩弄殆尽,玩弄殆尽。【注3】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作为临时教师被派遣来的我在千载女子学园方面看来是个合适的牺牲品——说不定觉得至少在任职期间让外部人员跟在他身边、抑制他的行动。
  若是那样的话。
  若是那样的话,虽然只是个人愚见。
  串中老师不是我能压制的男人——若是我的本尊的话姑且不论,我可做不到那种地步。
  转回话题。
  这里说的应该是串中老师作为教师的一流性。
  串中老师担任的科目是伦理——像他那种男人恬不知耻地担任以伦理为名的科目这件事本身在我看来就是个笑话,不过事情并不止于笑话。
  要说问什么,那是因为(虽然在女校来说是常有的事),千载女子学园是宗教系的学校,伦理课很难教。
  话说回来一般宗教系的学校是不会教授伦理课的——宗教,不论是什么样的东西,都有着道德教育的一面。
  伦理则有否定其的性格。
  要是将多个宗教成体系的说明教授的话,作为学校的教义就会混乱——不过千载女子学园不是宗教色彩那么强的学校,在宣扬无宗教主义的当今日本也没有必要说得那么严谨。以上虽然是作为外部人员的我个人的想法,不过即使如此即便如此,还是需要一定的界限的吧。
  但是。
  串中老师超越了那个界限。
  轻松超越了。
  他没有一点顾虑,全不费功夫地正面开展伦理的授课——而且没有产生任何麻烦。
  从学生那里也好从家长那里也好。
  虽然这恐怕不是没有参与教育的我能说三道四的事情,不过他们真的了解这是多么异常的事情吗?我的目的并不是向世间宣扬串中弔士的异常性,而且说起来也并没有真要了解的必要——即便如此,可以的话还是希望了解一下。
  希望能和我共有心情。
  虽然使用了异常性这个词语,但我觉得他真的就敢于,没有什么大不了的理由就敢于冒那个风险——甚至觉得他在追求风险。
  对不是日常的非日常。
  对不是日常的异常。
  从心底渴望。
  我这么说的时候,
  「哎呀,讨厌啦。初中的时候也就算了,现在我是已经从那种幼稚的思想中毕业了哟。」
  这么说着,串中老师开着玩笑——不过这能相信吗。
  才不会被那爽朗的笑容欺骗。
  说起来(虽然这并不是一直以来的想法,而是今天偶然觉得的事情),串中老师到底是怎样的经过怎样的经历,才到千载女子学园任职的呢?
  女校的教师似乎有不少是有毕业生担任的,不过作为男性的串中老师不可能是千载女子学园的毕业生。听说男性教师大多数是靠关系录用的,不过感觉上也不是那样。
  本来,他似乎就不是这个地域的人——说话的声调平坦得恐怖,不过正是他那没有特征这一点,正是他那无个性没个性这一点,不由分说地让我明白了那种说话方式是故意制造出来的创作物。
  即便如此,他是怎样被录用的姑且不论,校方为何会重用串中老师是有明显的理由的。
  为什么会雇佣一位伦理教师这种本来对学校来说不必要,甚至根据情况不同可能产生问题的科目的教师呢——这个理由很明确。
  串中弔士,二十七岁。
  他在担任伦理教师的同时,还做着生活指导这么个工作。
  不,稍等一下,像串中老师进行人生咨询什么的,这是开什么玩笑——玩笑开大了,笑不出来——初来乍到的我知道这件事的时候脊髓反射性的这样想,不过这在千载女子学园里已经成了传统性的常识,根本没有怀疑或置喙的余地。
  他置身于设置在校舍一角的学生咨询室内,日复一日,应付着处于思春期正中的高中生们的无厘头烦恼——不不。
  实际上用语言说出来,果然除了恶趣味玩笑以外什么都不是。
  但是——评价似乎很好。
  该说是果然吗,该说是又吗,总之评价似乎很好。
  何至于此,在学生之中甚至连,向串中老师咨询后没有解决不了的烦恼——这种说法都有。
  什么啊这是。
  都不想吐槽了。
  所以吐槽了。
  对此(我的吐槽)串中老师轻轻耸了耸肩膀,
  「这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呢。」
  这样回答。
  「解决自己的烦恼姑且不论,解决别人的烦恼不是难度那么高的游戏对吧。」
  这不是夸张,是他亲口说出的台词。
  他说了游戏。
  把解决高中生的烦恼称为,游戏。
  这虽然可以作为单纯的比喻手法接受,不过我不那样接受。
  不接受。
  因为我了解他。
  游戏。
  游戏,游戏,游戏。
  确实。
  对他来说,这纯粹是游戏吧。
  不如说,可能正是因为能不植入对方的感情、始终将其当做一个人玩的游戏对待,串中老师才能一直都是平价很好的生活指导。尽管如此,着虽然是既没有接受过咨询也没咨询过别人的我的擅自推测,但咨询恐怕不是那样的东西。
  「我所关注的是,让对方恋爱这件事——对女孩子来说,恋爱是胜过一切的特效药。什么样的烦恼都能一扫而空哟。」
  恋爱。
  问到「和谁?」时,
  「和我。」
  得到了这样的回答。
  根据情况,不论什么样的情况都是相当爆炸性的发言。
  与其说是发言不如说是失言。
  虽然串中老师,「可没有跨过圣职者的那条界限哟」这样若无其事的说,但说实话我怎么也无法相信那种话。
  形成了虚伪人格的人说出来的话,一般都是虚伪的吧。
  不如说——应该是虚伪的。
  不是那样的话就说不通了。
  嘛,不管怎么样,关于串中老师零零散散的说了许多,但事先声明,实际上借这个机会,我想说的事情只有一个。
  那就是,这次我被卷入的,这微不足道之身所经历的,名门女校七大不可思议杀人事件——关于千载女子学园七大不可思议的杀人事件,是以那位伦理教师、串中弔士为中心,以串中弔士为原因,别无其他这件事。
  一个人来说,我必然有着将其牢牢记载下来的义务——我说晚了。我是病院坂迷路。十四年前,曾经作为当时是初中生的串中老师的上级生的她的,毫无意义的替补。

译注:
注1:叙述者第一人称为わたし,是最为通用最为基础的第一人称。多为女性使用。
注2:文字游戏,原文为「彼は刹那(せつな)で生きている。彼は切(せつ)なく。彼は拙(せつ)なく——生きている。」
注3:文字游戏,原文为「されてしまう。されて終う、されて仕舞う。」三句话的读法和意思都一样,除了写法以外无差异。
 楼主| 发表于 2011-2-13 16:54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hirondelle 于 2011-2-16 11:56 编辑




第一问

1
  那该怎么说呢,是尸体一般模样的尸体一般的肤色,尸体一般耷拉着的尸体一般的造型,尸体一般一动不动的尸体一般的尸体。
  我知道那具尸体的名字。
  木木花美。
  国语教师。
  虽说如此但没有具体的关联点——话说回来,本来,说到和作为临时教师的我有关联点的教师,现在来看只有串中老师而已。有交往的教师只有串中老师而已这件事,真要说出来也是相当不怎么样的事情,说不定有必要深入考察一下,不过这姑且不论。
  总之重要的是我没法详细的说出木木老师是位怎样的教师。
  在千载女子学园工作的教员,除去外人的我之外正好是二十人。以四百名学生这样的学校规模来说稍微有些少,不过在到处感叹教员不足的时势之下,这说不定还算是妥当的数目。七拼八凑,总之能应付的话就不算少吧。不管怎样那都不是我能知道的事情。
  我通过(虽说是临时的)担任教职所知的是,教室里也好职员室里也好,没有什么大差别——不如说,教室里和职员室里完全一样。
  就是完全一样。
  人际关系也好什么也好。
  纠纷也好什么也好。
  大人并不想小孩所想的那么自由。
  老师并不想学生所想的那么自由。
  知道了这件事情。
  虽然没有非常想要知道,说不定不知道还更好。
  虽然尸体面前不是做自我介绍的场合,不过姑且说一句,我的本职是研究员——在某大学被光荣地授予了副教授的职务。用某大学这样的特意模糊的说法并不是因为那个大学很有名而是因为以我的立场说出那个大学的名字多少有些内疚,即便如此,也很少有我这种年纪就当上助理教授的。
  这虽然是某种自夸。
  但同时也是自虐。
  由于从未成年的时候开始就太过于一根筋的埋头研究,教授们还有大学方面变得担心,或是警戒,在我升任副教授后没多久,就姑且被赶出大学了。
  都爬到了副教授的位置上不会有那种事,这样的想法也不是没有,不过从象牙塔里走出来,趁着年轻经历一下一般社会,对自己一定不会有损失吧,因此我便接受了。事后想来那真是最大的失败,不过当然,那种事情当时的我不可能知道——话说回来谁知道啊,那种事情。
  我不是预知能力者。
  没想到在我作为全职教师(担任科目·英语)被派遣到的学校(似乎是和我就职的大学关系很深的私立高中,不过那到底是什么样的关系我也不太清楚)里,竟然有串中老师那样的异常者,这种事情不可能知道。
  不。
  哎呀。
  虽然认为那当然是个偶然。
  但我——因为,我。
  听说过串中弔士这个名字。
  知道。
  从十四年前开始就一直。
  从十四年前开始,真的是,一直。
  顺便一说我应该是为了代替因为受伤而住院的上了年纪的老师(似乎是从楼梯上摔了下来)而被派遣来的,不过,从这种观点看来,这个事态应该让这件事白费了。
  因为木木老师死了。
  少了一个人由一个人补上,然后——又少了一个人。
  嘛,如果像这样用加减法来考虑人类的数目的话,那才是和串中老师一样,和串中一样不谨慎。
  但是面对木木老师的那具尸体,不管怎样都没法严肃起来,这也是确实的事情。
  虽然不知道能不能用这种说法。
  但怎么说呢——滑稽。
  那个尸体的样子非常滑稽。
  简直就像是以前的搞笑漫画中的场面。
  地点是第二体育馆。
  木木老师的身体是,头插进篮球筐的样子——仅以那里为支点,手脚摇晃晃荡荡地,吊在空中。
  从空中垂下来。
  晃晃荡荡地——垂下来。【注4】
  很残酷吧。
  但是——果然还是滑稽。
  那是通常不可能出现的画面,因此,完全闹不明白那到底是有着怎样的经过才形成了这个画面的,这一点很滑稽。
  像是个玩笑,像是个谎言。
  而且像是个一时兴起。
  这到底是不是现实的场景。
  我无法判断。
  虽然不至于说这是在做梦——但是,这个场景怎么看都带着谎言感。
  「呵呵。尸体之类的无法使你动摇吗。」
  这样。
  在我前方——串中老师说。
  不,到刚才为止都说得好像这个地方只有我似的,不过在我前方,串中老师同样抬头看着空中的木木老师。
  话说回来,本来将在这第三节课的时间,既没有课也没什么事情做在职员室里无所事事的打发时间的我,用简短的手机短信叫道这个第二体育馆来的不是别人正是串中老师本人。
  「真厉害呢,病院坂老师——话虽如此,不过我也没有期待可爱的悲鸣就是了。」
  「…………」
  总觉得让人生气的说话方式。
  只是过分恭敬就觉得内倨外恭。
  不,到了这种地步恐怕可以说没有恭只有倨了。
  虽然不知道是从上面看还是从下面看,总之,是不把对方看成和自己相同级别的说话方式。
  说到谎言感的话,比起眼前的尸体串中老师才更有谎言感。
  欠缺现实感。
  想象不出是人类。
  存在本身就像是欺诈的男人。
  「并不是没有吃惊哟。」
  我这样说。
  语气很粗鲁吧。
  因为是故意的,所以不可能不是。
  即使不这样我平时也(似乎)不是热情的那种人,这恐怕已经相当不好听了吧。
  但是没关系。
  面对串中老师的礼仪,很遗憾相当有限。不,虽然不是非常遗憾——不如说虽说遗憾感只有一点点,但我竟怀有如此注重礼仪的心情,连我自己也吓了一跳。
  用无礼对待无礼。
  用失礼对待失礼。
  用非礼对待非礼。
  本来就该这样吧。
  「虽然这么说,别看我这个样子,本职也是医学系的研究者啊。尸体要说看惯了也是看惯了。至少是比一般人来说。嘛,就这种样子的尸体来说,当然是第一次见。」
  「真能说呢,病院坂老师。简直就像是辩解一样。」
  窃笑着,串中老师回头看我。
  以柔和的表情。
  以平和的表情。
  看到这个表情,大概没有人会觉得他是恶人吧——话虽如此,要问他是不是那种容易理解的意义上的恶人,确实不能一概而论。
  但是,至少不是善人。
  而且——不是好人。
  甚至我觉得他都不是人。
  说到好人、坏人的时候,都是以对方是人类为前提的吧——不过这个前提对串中老师不通用。
  不是人。
  因为不是人——所以既不好也不坏,既不是好人也不是坏人,既不是善人也不是恶人。
  「我所知的病院坂迷路这个人,是相当无口的人呢——不过你看起来并不是那样。」
  「……因为我虽说是病院坂但确实旁系。没有那么脱离常轨哟。以分类来说,该算作常识人那一类。」
  这又是『像是辩解』的话,不过这个说明我已经对串中老师重复过不知道多少次了。
  看来串中老师并不是无法理解,也不是忘记了,只是单纯的喜欢听我做这个说明——举例来说,就像是让人每晚都给他读中意的小人书的小孩子似的——这样而已。
  虽然对我来说只有不愉快而已。
  不过别人的快与不快对串中老师而言怎样都好吧。
  或者是——怎样都坏吧。
  我继续说。
  「而且串中老师。你所知的病院坂迷路和我完全是不同的人——既不同,也不相干。我只是替补,而不是备用。既不是双胞胎,也不是克隆人。」
  「克隆人吗。虽然是现在还没有一般化的技术,不过我也有不少希望他们活转过来的人。」
  说着有些跑题,意义不明的话——
  串中老师抬头仰视。
  头上的尸体。
  木木老师。
  「——说起来,虽然没有受木木老师照顾的记忆,不过即便如此,如果有克隆技术的话,果然还是会让木木老师活转过来吧。」
  「……克隆技术和复苏技术是不同的哟。」
  虽然肯定是明明知道还这么说的,虽然是在明白的基础上排列出适当的言语而已,不过姑且,这也是由我的话引出的对话,有义务和责任注释一下。
  虽然不是现在该做的注释。
  而且——不必注释,想要串中老师活转过来的人,包括木木老师在内一个也不会有。
  只是,我可受不了被当成说些不疼不痒的话的人。
  「然后?」
  我问。
  有疑问。
  「串中老师,你到底为什么要叫我来呢?既然不是想听可爱的悲鸣,那有什么目的吗?」
  「值得叫人来的事情里,并不是每一个都有目的什么的啊——不不。只是想确认一下而已哟。木木老师是不是真的死了。」
  「啊啊。」
  尸体的位置特殊。
  即碰不到,也无法确认瞳孔。
  呼吸和心跳都无法确认。
  体温就更不用说了。
  硬要说的话——只是这么看着,谁也无法断言木木老师到底是不是死了。
  只是像是尸体一样。
  不是尸体也——说不定。
  「……不,死了吧。不管怎么看。」
  这种情况,既没有『硬要说的话』也没有『只是这么看着』。
  什么也没有。
  只有事实而已。
  脑袋插进篮球筐的圆环里,摇摇晃晃的挂在空中。要是那样还活着的话,木木老师的脖子的肌肉就太过发达了。
  至少是上吊也死不了的程度。
  「要是不论如何,不管怎样都想确信的话,只能把她放下来实际摸摸看了吧——不过从那种地方把木木老师放下来的方法一下子也想不出来呢。得找个垫脚的东西才行。」
  「不,死了就行了。」
  串中老师这样说。
  死了就行了。
  虽说不是本意,但那句话里有相当轰动的效应。
  能把这种话恬不知耻的说出来,是没有神经呢,还是神经太大条了呢,这也是串中老师的无法看穿之处。
  「如果来得及做复苏的话应该赶紧行动——不过既然没有那个必要,还是努力保护现场比较好。」
  「……现场,吗。」
  现场。
  那一定是。
  杀人现场——的意思。
  「嘛,确实——不可能有这种事故吧。想要灌篮但跳过头了——结果头挂在了篮筐上——应该不是这样吧。」
  「虽然这个想法很有趣呢。不过,即使是杀人也搞不清意义。」
  串中老师说。
  淡淡地——恬恬地。
  「篮球筐的圆环勒住了脖子——似乎不是这个样子的。也就是说,是在某处杀死,然后人为地配置到那个位置上的——应该是这样。」
  嘛。
  一般来说,就是这样吧。
  比起一般,该说是按常识来说,吗。
  不知道经历了怎样的过程才形成这个画面——虽说如此,冷静想想看,也只能是那个样子。
  是用垫脚的东西爬上去的吗,还是用了别的手段呢,没法知道到这种地步就是了。
  但是。
  经历了怎样的思考才形成了这个画面——
  完全想象不出。
  不禁深切感到想象力不足。
  这个现场的滑稽。
  本身就表现出犯人对尸体——木木老师的冒渎。
  虽然我在并非杀人现场的研究现场平时以摆弄尸体谋生,不过看到这个感觉不到任何对于人的敬畏,没有一丝一毫的真诚或诚实的这个构图,也觉得想吐。
  「…………」
  这时目不转睛的窥视串中老师。
  淡淡地期待了一下说不定串中老师也抱有和我同样的感想,不过当然那种期待是干净利落的空挥三振。
  他笑眯眯地仰望尸体。
  简直像是观看喜欢的美术品似的。
  不,在他的情况下,即使眯眯笑着,也绝对不能断言他心情好。
  不如说正相反。
  内心中说不定抱有和我同样的感想。
  但是,一般,笑眯眯的时候,人是不会心情不好的。
  「还是没变,学校和尸体并不般配呢——但这个不平衡才正是微妙之处。呵呵,想起来过去呢。」
  「过去,吗。」
  串中老师的,过去。
  我知道的并不详细。
  不过若是曾是我的本尊的她,也就是本家的病院坂迷路的话就能清楚地,甚至极其清楚的知道吧——嗯。
  十四年前,吗。
  不过没有怀念的道理。
  从一开始我就对这个男人的过去什么兴趣也没有。
  反正也只是直到合约到期为止的交往。
  在期限到达之前平稳交往就好了。
  应该不需要深入。
  应该是浅尝辄止的。
  希望是这样。
  「那,要怎么做?串中老师。不可能就这样放着吧——虽然明显已经晚了不过要叫救护车来吗,还是说,跳过这一步叫警察来吗。我觉得这两件事里总得做一件。」
  「正确,不过病院坂老师,总之在那之前要先开职员会议吧。联络官方机构要在那之后。」
  「哈?」
  「因为是很注重名声的私立高中啊——而且勉强也是名门私立女校啊。不推荐贸然独断哦。不过在临时教师的你看来也许是没法完全接受的事情。」
  「……哈啊。」
  我点头了。
  并没有勉强,反而觉得确实是可以接受的事情。即使在称为象牙塔的大学里,也有各种各样的阻碍——体面啦面子啦,事前工作啦什么的,这种臃肿习气。本来,就是因为这种臃肿习气,我现在才被赶出本职工作,化身为高中老师。
  做了教师以后知道的是,教师和职员室没有差别,同样的,要说脱离学生称为社会人之后知道了什么的话,那就是学生生活也好社会生活也好,果然都没什么差别。
  既有讨厌的事情,也有好事。
  既有讨厌的人,也有好人。
  也有人际关系和政治。
  朋友,恋爱,敌对,无视,欺负,关照。
  最大的区别就是,社会生活有钱赚——而且,没有毕业。
  小学可以毕业。
  初中可以毕业。
  高中可以毕业。
  大学可以毕业。
  但是,在社会里没有毕业——硬要说的话倒是有失业,不过那不是可以和以上那些并列的。
  没有毕业。
  社会里没有毕业。
  那——和没有将来是一样的。
  无法离开这里。
  某种意义上来说,那就像是游戏中的extra一样的东西——不管难度有多高,游戏本身都已经结束了,说起来也只是随便玩玩。
  本应是人生正题的社会生活却是随便玩玩,这算什么。
  没有下一幕。
  接下来只是冲向Game over。
  到底剩下多少兵?
  剩余时间是?
  这种感觉。
  ……话虽如此,串中老师是连走向社会以前的学校都没能毕业,所以才立志做老师的——是这么说的吧。
  未经历精神毕业的男人。
  串中弔士。
  「嘛,确实如果跳过校长和理事长把警车叫来,以后说不定会有麻烦——那么,串中老师。首先按照顺序,向校长报告?」
  说到社会人,虽然在大学的职场里不是特别普遍,但新社会人首先会被前辈灌输『报连商』这么个略称。
  那是将『报告·联络·商量』的第一个字连起来的东西。
  我听说这个词的时候想。
  报告和联络和商量。
  不都一样嘛。
  「嗯。关于这方面。」
  这样。
  串中老师严肃地——不对,装作严肃地对我说。
  「这个报告我想让病院坂老师去做。」
  「……哈?」
  惊讶完全表现到了脸上。
  也没有掩饰的意思。
  不如说大幅强调。
  「这是怎么回事?」
  这句『这是怎么回事?』里,应该气壮山河地加入了『那种事情你去干。』的意思才对,但串中老师一丁点儿也没放在心上,直接按字面意思解释:
  「要说这是怎么回事。」
  这样,开始解说。
  不,我不是在要求解说。
  是要求撤回前言。
  「我要是成了第一发现者的话,之后会有很多麻烦,可能的话希望拜托病院坂老师代理,就是这么回事。」
  真是意想不到的浅显解说。
  浅显过头了。
  不,串中老师基本上是不会说难懂的事情的——浅显的同时不明所以的事情,容易理解的同时不想理解的事情,净说些这种事情。
  这样就是生活指导笑死人了。
  不——果然笑不出来。
  至少。
  在别人身上出事的时候才能笑出来。
  「那个。」
  「不是挺好的嘛。病院坂老师,你反正是个外人。」
  串中老师把我想说的意见啦不满啦,或是社会常识之类全都打断了。
  满不在乎地使用外人这种词。
  他就没有说不出口的词吗?
  拜托你偶尔也吞吞吐吐一下吧。
  「我可是处在这以后也必须继续在这个千载女子学园工作的立场上呢——可不想被卷进奇怪的纠纷里啊。万一出个差错,由于是第一发现者结果被怀疑了我可受不了。」
  「平时注意言行举止的话,即使是第一发现者也不会被怀疑的吧?」
  我带着讽刺说。
  ——顺带一说『在杀人事件中怀疑第一发现者』这种东西最多也只是读推理小说时的铁则,不是能移植到现实的杀人事件中的那种东西。和『有双胞胎的话就怀疑交换』啦,『有不在场证明的家伙反而奇怪』啦,『最可疑的人物不是犯人』啦是一样的。
  现实中双胞胎没有相像到可以交换的地步,有不在场证明的家伙就不是犯人,最可疑的人物就是犯人。
  读推理小说时的铁则中,说到可以移植到现实的杀人事件中的铁则的话,充其量也就是『和被害者关系近的人可疑』这种程度的东西而已——不过这种东西的意义和不管走到宇宙的哪个角落都有『一加一等于二』这种东西差不多就是了。
  「不想被侧目啊。」
  串中老师困扰地说。
  根据看法,那样子可以让人觉得相当迷人,不限于女高中生,说不定大多数女性都会被那种表情骗得团团转吧。
  说不定。
  我的本尊也——被骗了。
  虽然不想这么认为。
  但是她毕竟也是女性。
  这个可能性不是没有。
  「如你所见如你所闻,我是懦弱羸弱孱弱之人——讨厌被人用有色眼镜观看。对别人怎么是看我的在意得不得了。为什么这种时候你会在体育馆转悠呢,这种纠缠不休的疑问还是免了吧。」
  「哎呀。」
  苦笑了。
  已经不管怎样都可疑了。
  话说回来,为什么这种时候会在体育馆里这个疑问,说不定是可以再深入询问一下的地方。
  千载女子学园内的体育馆有第一、第二、第三这三个,上课会用到的体育馆只有旁边的第一体育馆而已。第二体育馆和第三体育馆只有社团,或是举办什么活动时才会用到。
  要是第一体育馆的话姑且不论,为什么在这个平日第三节课的时间带,串中老师会在这个第二体育馆里呢——这恐怕是比较实际的疑问也说不定。
  说不定。
  虽然说不定。
  「…………」
  但是。
  但是我放弃了提出这个疑问——怎么说呢,倒不是怕麻烦,只是觉得不该扯上更深的关系。
  不该深入。
  应该尽可能不问串中老师问题。
  甚至连对话都不应该。
  这么觉得。
  和串中老师应该止于最低限度的交流——不,从满不在乎地被这个样子叫到这个地方这个现场的时候起,我就应该被指责为愚蠢了。
  要不是校长说「有不清楚的事情就问串中老师吧」,实际上就是把我挂在了串中老师下面的话……虽然也这样想过(不知是不是交了霉运,不过点了头的我果然还是愚蠢),不过既然串中老师和我本尊的她在初中时代有过不简单的关系,我反正都会在不远的将来不少的牵扯上串中老师吧。
  怎么说呢。
  是说不管怎么小心都一样吗。
  不过校长,有不清楚的事情就问串中老师,但要是不清楚串中老师的事情要问谁好呢?
  神仙之类的吗?
  虽说只是暂时,但在宗教系学校就职期间说这种话也会遭天谴,不过我就是不信神。
  「最近仔细想了想,病院坂老师。到头来犯罪这种事,和有没有实行无关呢——说是怀疑便是罚,从被怀疑那时起那就已经是惩罚了哟。事实上做了还是没做其实没有什么大关系。重要的只是印象而已。」
  「印象吗?」
  我随口搭话。
  虽说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这是和串中老师对话时的基本技能。
  「也就是说串中老师。整理一下,你是想说虽然讨厌自己被怀疑,不过我被怀疑就没关系?」
  「怎么可能,我可没那么认为哟——我一次都没想过要让别人为自己牺牲。」
  串中老师厚颜无耻地假装无辜。
  哎呀,除了厚颜无耻已经没有别的可以形容了。
  假装无辜的程度也接近真的无辜。
  照我认为,『说出自己没想过的事情』这种,实际上是背叛自己的心,因此是需要很高技能的事情——不过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我可是如自我牺牲之块一样的男人哟,病院坂老师。就连现在也是,如果可能的话希望能和木木老师交换,甚至觉得本来应该吊在那里的不是木木老师而是我。」
  「……但是,因为不可能所以不会交换对吧?」
  我半闭着眼说。
  也就是乜斜着眼。
  「不过确实,我在曾根崎老师出院回来之后就会离开这个学园。即使多少受些怀疑也不疼不痒,什么感觉也没有。」
  连蚊子叮一下的程度的感觉都没有。
  ……不,被蚊子叮了会觉得痒吧。
  比喻手法真难。
  「请放心,病院坂老师。如果你被怀疑了,那个嫌疑就由我来全力帮你洗清吧。」
  不负任何责任的口头约定。
  另外,但串中老师并没有说谎骗我这一点才是这件事中真正可怕的地方——他一定是,限于这个瞬间,真心地说着那种事情。
  没有保障那是一秒后的事情。
  串中老师多半——不,绝对,对改变兴趣毫无犹豫。
  满不在乎地背叛过去的自己,还有现在的自己。
  毫无拘束到这种程度的人,我以前从没见过——串中老师一定是那种有人对他说『从明天开始作为另一个人活下去吧』的话,只要条件谈得来的话马上就会接受的人。
  我觉得那很恐怖。
  可怕。
  即使是在净是奇怪之人的病院坂本家,就我所知,也没有串中老师这种程度的人才。
  ……不。
  斗胆直言只有一个——
  只见过一次的,那个猫眼的她的话,说不定和串中老师也能对等的争论。
  不对,实际上她——争论过吧?
  和串中老师,对决过吧?
  然后?
  「不必了。」
  我说。
  一边回忆着猫眼的她的忠告
  「自己的嫌疑一类的要自己洗清。」
  突然发现不知何时开始,说得好像已经决定了由我去向校长报告似的。
  即使百思不得其解,到了现在再翻回去讨论也很愚蠢。
  已经决定了。
  而且,确实像串中老师说的那样,即使因为是『第一发现者』而被报以怀疑的目光,以我来说也毫无实际损失,这是事实。
  虽说是旁系但我也是病院坂。
  对别人的视线异常迟钝。
  借用刚才串中老师的话来说,就是那种不管被别人怎么想都无所谓的那类人——关于这一点,我一定和我的本尊,被称为安静的逐客令,人类退避的本家的病院坂迷路一样。
  说到一样。
  这么说来本家的迷路小姐似乎喜欢扮侦探的推理游戏——那么,我又如何呢?
  不管怎么说都是第一次遇到这种状况,我还没有决定自己所处的位置还有心情,不过,如果我的本质和本尊的她一样的话——这个条件说不定很香甜。
  会不会被怀疑姑且不论,第一发现者的话就可以一直(若无其事地)呆在某种程度的中枢附近,那样的话即使我以个人寻找杀人事件的犯人,也应该不是什么特别不自然的事情。
  我肚子里这么盘算着,突然被串中老师瞥了一眼。嗯。被发现了吗。
  不,恐怕串中老师是敏感的嗅到我内在的这种嗜好,才故意把我卷入这个事件里的也说不定——是卷来这个事件里也说不定。我这样觉得。
  话虽如此,但这是误会。
  误会着。
  盲信着。
  然后——自大了。【注5】
  并不只限于串中老师,任何人臆测别人干了什么事,都是超出了幻想只是妄想而已。
  我对这件事。
  清楚得——可以说讨厌。
  清楚得——觉得讨厌。
  因为,即便我想解开这个杀人事件的谜题,这种心情也是从和木木老师遭遇的悲剧毫无关系的地方诞生的。

2
  那之后的事务性手续即使详细记录下来也不能当做娱乐,所以就简单地、扼要地说说吧。
  首先,照串中老师所说(或是『照串中老师所想』),我向校长报告了事态——也就是报告了在第二体育馆木木老师被摆成凄惨的样子(至少没有报告成『摆成滑稽的样子』。这点顾虑我还是有的)挂在那里的事态。
  当然这里需要许多借口。
  不能照直说。
  虽说是全职,但作为临时教师到访毫无关系的第二体育馆,还发现了尸体,这中事情不管怎样都不得不解释——这是比串中老师在第二体育馆做什么还更不可思议的事情。
  应该不可思议。
  因为只是个谎言。
  连像回事的渣滓也没有。
  不过关于这一点,串中老师帮我想了像回事的借口。即——
  「木木老师平时在这个时间都是呆在职员室里的,可是今天没有看见,于是有些担心就出去寻找,结果迷了路转到不熟悉的第二体育馆前,不知怎的向小窗里看了一眼,结果就发现木木老师了。」
  ——这样。
  以和实在的人物有点关系的我来说,即不知道木木老师『平时在这个时间都呆在职员室里的』,不管搭错了哪根筋也不会『有些担心』更不会『出去寻找』。不过因为是临时教师,所以『迷了路』也好『不熟悉』也好,最后『转到了』也好,倒不是不可能的事情。会不会『不知怎的向小窗里看了一眼』比较微妙,不过这种程度的事情作为找人过程中的行动倾向,还是比较自然的吧。
  第二体育馆的门基本上都是不锁的,那之后进入馆内也没有不自然。
  要把被串中老师叫出来这个纯粹的必然用言语巧妙地替换为纯粹的偶然实在饶舌——顺带一说串中老师忘记让我把手机短信删除了。本来那个文本看起来就像是暗号,即便留下记录似乎也没问题,不过小心总不会太过。
  总觉得想法有点儿犯罪者的感觉。
  总之先这样吧。
  话虽如此,这种口若悬河的辩解,串中老师没费多少功夫就想了出来,那串中老师也是通过,虽然不能说完全一样,总之相似的过程发现木木老师的尸体的吧——我还没有傻到会这么想。
  甚至觉得能提出这个点子反而是串中老师的理由不是这个的证据。
  虽然是专断的话,说来除了偏见以外什么都不是,不过我就是那样确信——我的灵魂这样告诉我,虽然不过这样说太过唯心,反而可信度会下降。
  不过就是这种感觉。
  总之这么觉得就是了。
  然后那之后。
  该说这方面团结一致坚如磐石吗,一会儿的功夫——没等到午休,在第四节课的正中召开了紧急职员会议。课程除了无论如何都不能取消的之外全部自习。因此学生们也察觉到了发生了某些事情了吧,不过反正也马上就会知道,在这方面保持体面也没有意义,可以这样理解吧。
  集合在会议室里的教师有十五名。
  还有校长和两名副校长。
  合计十八名。
  这是包含我在内的数字——原本作为临时教师,也就是外人的我是否有出席这个会议的资格是很微妙的事情(千载女子学园在这方面比较严格,是有传统和规矩的私立高中),不过仅限这回,我的立场成了『第一发现者』这么个东西,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会议迅速的进行。
  快速得可怕。
  通常——或是说一般的会议都是指无成果的争吵,不过有切实的时间限制的场合不在那之列。
  要是拖延联络官方机构的事情暴露了的话,那才真是关系到学园的名誉的事情——横看竖看都是明显的古怪尸体,不可能不通报。
  让人觉得通报之前花费了奇怪的时间——若是被这么怀疑就难办了。
  成了大众传媒的饵食
  就是这么回事。
  我考虑着「『名誉』和『名言』写起来真像啊」这种事情的时候,其  他人也在思考着各种事情。
  嘛,出席这个会议的人全部都是教师,也就是所谓的大人。虽然当然是有哀悼木木老师之死的心情(不用说我没有把串中老师包含在这个集合里),不过必须要把它抑制在心中,从学校出发对今后该采取怎样的对策统一意见。
  该保护的东西有两个。
  学校的名誉,还有孩子们的生活。
  有点意外的是这种情形下被重视的是后者——千载女子学园里有不少比较好的孩子就读,而这同时,也和保护前者联系在一起。
  但是并没有具体的方案。
  学校地盘内发现了古怪尸体是不可动摇也无可隐瞒的事实,说到针对这件事应当采取的对策——其数目从一开始就被限制了。
  那些被限制的对策,在这种场合下也未必能称得上是最佳。
  不论怎样都无法无伤结束。
  只是选择重伤还是轻伤而已,在这个意义下,这个紧急职员会议也,确实是有会议样子的无成果的争吵也说不定。
  然后。
  有个人登高一呼切断了这个无成果的争吵——这一般都是该由管理层的人发出的声音,不过这个时候登高的既不是管理层也不是别的什么,只是一位教师的串中老师。
  「那么就这样做吧。」
  他说。
  站起来,挺胸抬头。
  「既然毫无疑问的由于某种事故木木老师去世了——还是尽快联系警察吧。然后应付那边就拜托校长和副校长,另一方面,应该马上进行对学生们的说明。必须在午休时间召开说明会呢。嘛,这是站在生活指导的立场上提出的意见——关心学生们的心灵比什么都重要啊。木木老师是受到孩子们仰慕的优秀教师,伤心的孩子们一定不少吧——这方面的跟进请一定交给我。虽然是沉重的责任,不过这是我的工作。具体的计划会和保健教师驿野老师商量——赶紧,今天下午的课程全部终止,让学生们在说明会之后早早回家吧。今天不应该让学生们和警察的人接触——虽然总有一天免不了要进行某些询问,不过那应该在心中的准备,或是觉悟做好之后再说。那么,说到明天开始的课程要怎么安排,我认为以现在来看照常进行时最佳方案。白白听课的话反而会扩大学生们的动摇——这是诸位老师不愿看到的吧。最重要的是木木老师不愿看到那种事情。三年级学生也要准备考试——所谓保持不变的日常才正是治疗心伤的最好方法。如果这个方案出了什么问题,到时候再重新推敲对策如何?」
  如何?已经无话可说了。
  这才是口若悬河。
  即使骗过了其他的『诸位老师』的耳朵也骗不过我的耳朵——后半中,串中老师只是随便说说,对自己说的意见根本无所谓。台词这么长,单纯只是为了藏木于林而已。
  串中老师在这里强调的是——不。
  没有强调,若无其事的灌输进大家意识里的是——木木老师的死不是杀人而是事故这个前提。
  在第二体育馆里坚持着杀人啦犯人啦的那个舌头,亏得能说出这种佯装不知的话来啊。我惊呆了,真的是张口结舌。
  把这当成事故吧——不对。
  这就是事故,这样灌输。
  打心眼里那样想的话比起不是那样的时候,自然,应付外部时的态度会改变——不是为了保护学园的名誉那样做,而是真的那样想才做,自然表层的情况也会不同。
  虽然是和听从良心跟听从良知之间的差距差不多的东西,但不管怎么说,从在第二体育馆的说辞来看明明不觉得他有多么了解木木老师,但仰慕啦优秀啦什么的,还振振有词地说什么木木老师不愿看到,说这些随便的话全都是为了那个。
  巧妙的心理诱导,不是那种程度的事情。
  在专家看来是非常幼稚的引导。
  不过在日常生活中没什么人感使用心理诱导——因为这在人际关系中是禁忌。这是欺诈师的手法,不是正直之人的做法。虽说欺骗需要的不是技术而是胆量,但从这一点来说,串中老师绝对是个赌徒。
  这又是一个串中老师不把对手——虽然这个情形下也包括校长和副校长——看做同等地位的人的证据。
  虽然是看高还是看低,依然无法确定。
  嘛,排除掉灌输这一点,串中老师大体上都是正确的,没有反驳的余地——不,当然有时间的话应该更深入的讨论一下吧,不过实在没有那个时间。
  看来串中老师把这一点也计算在内,故意长篇大论——不,胡思乱想到这个地步应该是我太多疑了吧。
  我看来是把恶意骗意作为前提来解读串中老师的行动的——多半这种看法并没有错吧,不过总觉得这次有点做过头了反而掉进陷阱里了。
  嘛,不管怎样。
  说是登高一呼也呼得真够长的,不过串中老师的那个意见被采纳,事情就照其进行了。
  不知怎么就顺水推舟,结果我成了串中老师工作的助手——不过午休时聚集学生们进行的说明会方面,无恙结束了,就说这么一句就好。重要的是串中老师以他那那当政治家也没问题的口才,和职员会议时一样,不过是向人数多了十倍二十倍的学生们,没有引起太多混乱的,原原本本的传达了事实。
  非常有演说的架势。
  不。
  正因为如此,那种男人要是成了政治家才麻烦。
  国家体制会崩坏的。
  那之后,按照预定下午的课程中止,学生们放学——这件事之后受到了官方机构的强烈注意,不过总觉得那也在串中老师的意料之中。反正被注意的是管理层的人,又不是作为提案人的串中老师本人。
  当然,虽说孩子们回家了但教职员可没有回家,我们作为大人,有好好接受询问的义务。
  还有理所当然的,到达的警察局的人看到挂在空中的木木老师的尸体后,决定这个古怪尸体·可疑死,从事故·杀人两方面来调查,不过在一段时间里,和强调那是事故(盲信)的学校方面意见不统一,结果当然是,搜查变得很混乱。
  正确的死因要等待验尸结果才知道吧,不过总之被从篮球筐上放下来的木木老师的身体上,没有像是死因的外伤。
  嘛这种程度的事情,我虽说不在现场,但姑且是专家,远远看着也能判断出来——不过因为有这个根据,串中老师才颇有自信地横行霸道吧——虽说如此,作为第一发现者接受了警方冒昧的调查,果然还是需要相应的忍耐力的。
  已经不记得有多少次想坦白其实真正的第一发现者不是我而是串中老师了。不过既然已经撒了一次谎了,这种情况下也只能贯彻到底了。简直像是蚁狮般的系统。饶了我吧。【注6】
  「病院坂?好像在哪里听过……」
  这样。
  不过在负责询问我的警察突然这样嘟囔的时候稍微捏了把汗就是了(事先声明,这并不是我有一个在警察局上班的哥哥之类的伏笔。我没有坐在Soarer上)。【注7】
  接受完这种烦人的询问之后,也没了进行扮侦探的推理游戏的意思,我那天晚上,连和串中老师的道别也草草了事,赶紧回家睡觉了,不过——不过很遗憾不得不说,这作为病院坂所属之人的判断实在是太天真了。
  第二天早上。
  醒来的时候我发现手机上收到了一条短信——发件人是串中老师。我由于有低血压,睡着的时候醒来总是很难受(顺便一说作为学术知识,起不来床和低血压之间没有密切关系这种事还是知道的。希望把这认为是单纯的定式说法),因此经常在睡前关闭收信音——不过听到震动音醒来了,所以都一样。
  短信的内容是这样的。
  「可以的话早点来学」
  这八个字。
  文字在中途切断了——因为打得匆忙,做出这种体贴解释必要性连一丁点都感觉不到。
  看来。
  他好像又想把我推举成第一发现者了——我想道。

译注:
注4:文字游戏,原文为:“ぶらぶら摇れて——ぶら下がって。”
注5:文字游戏,原文为:“思い違いで。思い込みで。そして——思い上がりだ。”
注6:脉翅目(Neuroptera)蚁蛉科(Myrmeleontidae)昆虫(俗称蜉蝣)的幼虫,俗称土牛、沙猴、沙牛、金沙牛、沙鸡、沙王八、地牯牛、缩缩或老倒等等。关键特征之一是据说不会排泄……
注7:丰田Saorer,九十年代左右的时候日本许多地方高速公路警察的配车。
 楼主| 发表于 2011-2-13 16:54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hirondelle 于 2011-3-10 18:48 编辑



第二问

1
    那该怎么说呢,是尸体一般模样的尸体一般的肤色,尸体一般耷拉着的尸体一般的造型,尸体一般一动不动的尸体一般的尸体。
    我知道那具尸体的名字。
    通上黄桃。
    家政教师。
    ……不,不管怎样也不会以后全都这样介绍尸体——两三次的话姑且不论,再这么来不了几次,肯定就会觉得厌烦了。
    对那种东西腻味了。
    说起来两次就腻味了。
    那么,我病院坂迷路,这是突然回忆起以前进行过的对话。和病院坂本家的,猫眼小姐见面时的对话——那是距今差不多十四年前的对话,细节已经相当模糊,不过记得大体是这种感觉:
    「至今为止我遇到过的最危险的人物吗?这真是个有趣的设问呢,旁系的小迷路——不过这里有趣这个词语里完全不包含『好笑』的意思这一点稍微有点问题。不过可以说很有你的感觉,确实可以说很有你的感觉,旁系的小迷路。你的原型连我也相当关注——怎么说呢,感觉很合得来。合得来却说不上话这一点有些问题就是了——不,从一开始,我就连一次都没有和无口的小迷路进行过严格意义上的对话。不光是我,谁都没有过不是吗。啊啊但是,刚才的说法可能让你误会了,但她那边并没有特别中意我哟——不如说基本上是讨厌我的。讨厌到不可思议的地步。这个理由实际上我能猜得到,不过关于这些请期待下部作品,现在就放在一边吧。不过和本家的小迷路不同旁系的小迷路能这样和我进行普通的对话真是比什么都宝贵,最重要的是病院坂本家的人一个不剩全都疯掉了,所以偶尔像这样和旁系的病院坂说说话就能松一口气,放心了呢。虽说是替补,但你就是你自己,你也是你自己,是有着原创的思考和原创的喜好的原创的病院坂迷路。不过只有一点要说清楚。至今为止我遇到过的最危险的人物——不是你的原型病院坂本家的病院坂迷路。」
    一口气说到这里。
    毫无间断的一口气。
    总之是超级能说的人。
    大概,要真正正确的引用的话,会再长上好几倍吧,不过以我个人觉得,那种细枝末节就这样保持模糊即可。
    顺便一说我对明明是女性却用『僕』做第一人称的猫眼小姐【注8】,并没有提出过『至今为止您遇到过的最危险的人物是谁?』这么个问题。
    是她自己开始说的。
    我那时正值思春期,正是想装大人的时候,可以的话并不想被称呼为『小迷路』,但可悲的是,还没来得及插话猫眼的她就说开了。
    当时觉得病院坂本家的人都是一样奇怪,不过,后来才知道这个认识是错误的——她在病院坂本家里恐怕是最像样的怪人。
    至少在理解自己是怪人这个意义上,和本家的其他病院坂划清了界限。
    虽说如此怪人就是怪人。
    没有比较一下就不是怪人了这种事。
    而且怪人是持续的。
    记得她这样说:
    「说到危险度的排行,就无论如何都要提名我可爱的友人柜内样刻——不过他的情况要附带许多条件。带有限定条件的危险度这种东西没什么要紧。只要不弄错尺度,他就是性格非常好的安全人物。以危险人物来说终归只是第二、三名吧。嗯,这样的话——虽然不太愿意,不过果然必须提名弔士吗。串中弔士。他是比谁都危险的人物。」
    我就是以这样一个可怕的形式认识到了串中老师的名字——这就是最开始的事情。不过本来就不是我发起的话题,所以马上就把这件事丢到记忆的角落里了。说实话我在赴任千载女子学园的时候才第一次想起他的事情——原来如此,猫眼小姐所说的话正中靶心。
    串中弔士。
    他是比谁都危险的人物。
    可怕得,可怕。
    当初, 我对这样危险的人物为何还能进行正经的社会生活感到非常不可思议——但现在明白了,这完全是因为他什么也不做吧。
    串中老师什么也不做
    毫无虚假。
    毫不夸张。
    真的——什么也不做。
    相对的——什么都让别人做
    不论怎样的棋士都不会自己冲进敌阵,而是用预备的棋子和手里的棋子讨伐对手的王。从这个意义上来说他生活在别的次元。
    ……是什么样的感觉呢?
    独自一人,只隔开自己、生活在别的世界这种事——说实话连想都想象不出来。
    人类是,和周围对等才形成自己的。
    近朱者赤这句古话是正确的。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也是正确的。
    吴越同舟也有可能。
    最后,艄公多了撑翻船这种事也是有的吧。
    也就是说人是社会性的动物,无法一个人活下去——人无法一个人活下去什么的,已经成了陈腐的说法了吧?
    但是——是事实。
    无可争辩的事实。
    不论是怎样的天才,如果没有进行观察的其他人的话也没有任何意义。那个,举个简单的例子来说,即使有一位一年能打出一百只全垒打的重炮手,如果没有雇佣他的球队存在的话,他的打击力就一点用处也没有了,就是这么一回事。
    如果要像野兽般激烈的生存,人的肉体和精神都太过羸弱了,而如果要想植物般安稳的生存,人的肉体和精神又太过贪婪了。
    要孤独的活下去也好。
    要孤立的死去也好。
    要孤高的继续存在也好。
    在这个现在社会几乎是不可能的——不,仔细一想,这不过是将理所当然的事情以清楚明白的口气仔细说了一遍而已,真是汗颜到了家,不过话题的重点现在才开始,那种理所当然的事情里,也理所当然的有着例外。
    孤独、孤立、孤高。
    实现这些的方法是有的
    几乎不可能——但不是不可能。
    而实践这个方法的就是串中弔士这个男人。我是这样推测的,不过当然这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在现代社会中要切断和周围的联系并不那么容易——不制造朋友很难,不制造恋人很难,不制造家庭也很难。
    当然不制造敌人也很难。
    关系会擅自成立。
    自动成立。
    必要的是精神上的坚韧。
    耐久度比什么都必要。
    ……看起来极其柔和柔弱的串中老师有耐久度什么的,这才像是纯粹的搞笑。
    但是联想性的想了起来。
    她。
    猫眼小姐还这么说了:
    「如果命运的恶作剧让旁系的小迷路你也和弔士相遇了的话——那时候和他下下将棋就可以了。这样就一定能明白他是怎样的人。」
    原来如此,真是想起来好事了——那就申请对局吧。
    话虽如此,总之先得解决现在的势态才行。
    闲话少说。
    第二个现场是音乐室。
    该说是时代不同了吗,在当今局势下,即便是女校也无法违背应试教育的浪潮,艺术类的科目不管怎样都得靠边站。因此千载女子学园里没有音乐课,另外,声乐部也只是保留一点悲惨的香火的程度。因此和第二体育馆一样,这个音乐室似乎平时也不怎么使用,不过——
    废弃的音乐室这次幸运地作为杀害现场露了一回脸。
    ……『幸运』太过夸张了,取消。
    是恶趣味的词语。
    不过这里的现实感缺乏到了连我这样的常识人这边的人都不禁使出那样的词语,希望能善意地这样理解。
    知道落地钢琴吗?
    正如其名是三脚的大型钢琴,重量超过两百公斤。
    那个钢琴被整个掀翻——压瘪了一个人。
    总觉得,看起来就像是钢琴有了自己的意志吃掉了人类似的,就是这种漫画似的构图——可以说是非现实了。
    然后,被压瘪了的那个人是,家政课教师通上老师。
    和木木老师不同,外伤有很多。
    说起来,音乐室铺着毡毯的地板上沾满了不知是血液还是压得稀烂的内脏,总之是红黑色的粘液。
    味道也很重。
    音乐室的墙壁上应该设有隔音装置,怎么样,再设个隔臭装置如何?
    哎,音乐室中少数几个物品之一的落地钢琴这样一来也不能使用了吧,我这样想着,不过音乐室周围的将来什么的完全没有担心的必要。
    「欠缺美感呢——感觉只完成了必要事项,单就是杀死了而已。」
    这时。
    沉默了一段时间后,串中老师这样说——我当然不是一个人在这个音乐室里瞻仰通上老师的尸体,不用说串中老师也在一起。
    说起来我是被叫到学校,被等在校门口的串中老师带领着,才到这个音乐室来的。
    顺带一说。
    音乐室的锁——坏掉了。
    被铁锤一类的钝器,破坏了。
    虽然想着难道是串中老师弄坏的吗,不过,似乎不是那样——一开始就坏了。
    那么一般想来。
    弄坏它的是——犯人吧。
    杀死通上老师的、犯人吧。
    「单就是杀死了而已?我不那么认为。」
    我说。
    稍微有点夸张的歪头。
    然后继续道:
    「把落地钢琴这样掀翻——可要费很大力气啊。我至今为止不论在任何场面下都没有看到过落地钢琴被掀翻的画面。单就是杀死了而已的话,行程里不可能有这种大费力气的作业吧。」
    我并不是要说那富有美感——不过至少看不出是『单就是杀死了』。
    还是说我看到的景象和串中老师看到的景象完全不同呢?
    「哎呀,病院坂老师,我说效果哟。难得舞台是音乐室,明明在稍微来那么一点儿BGM就好了——之类的,是这个意思。比方说——」
    串中老师指向设置在音乐室后方的收纳柜。
    那里摆放着现在的学生们只觉得是古董,其实是记录媒体的唱片。
    「——从那里选出一曲古典音乐,循环播放的话,不觉得效果很好吗?」
    「效果吗。不见得吧。」
    我再次歪头。
    在这里并不是单纯想和串中老师唱反调,而是真的对那种感觉——对串中老师的话中所说的美学——无法认同。
    「我是觉得实在太假了。像电视剧一样。放BGM的话总觉得是受到电影或什么影响的剧场型犯罪啊。」
    「见解有偏颇呢——不过我并不讨厌剧场型犯罪这个词。至少比愉快犯这个词要更喜欢呢。不过,病院坂老师。这个现场在视觉上、嗅觉上有相当强烈的冲击性,这样的话在听觉上也要有点什么才好,结果我就不禁这样想了。」
    串中老师根本不在意我的话,这样说。
    然后。
    「虽说如此,既然没有音乐课——没有这种素养也是没办法的吗。」
    这样继续。
    那是。
    那是讨厌的确信语气,比起推导出结论来,更像是把极其常识性的东西说出口而已的感觉——好像听漏了也无所谓的,自然的语气。
    因此,我在这个时候,并没有太在意——只是稍微有些察觉而已。就像重读时才能发现其意义的伏笔那样,稍微有些察觉而已。不过也不该因此受到责备,我还没有不是人到可以面对认识人的尸体——而且还是连续两天面对尸体,还保持冷静的程度。
    和串中老师不同。
    不想——相提并论。
    「哎,病院坂老师。」
    串中老师不转身的叫我。
    「刚才说的事情,可能确实只是见解上的不同——不过对于下面这个疑问,希望你能尽可能虚心回答。」
    「我无论何时都很虚心哟。」
    这只是谎言。
    是像打岔似的东西。
    「什么问题?」
    「你认为这是连续杀人吗?」
    「那当然了。」
    立刻回答。
    看摆出的架子,这个问题简直像个空城计。
    问了跟没问,答了跟没答似的。
  「同一个地域内连续两天发现了尸体——一般想来,这就该被认作是连续杀人。当然,要是昨天的木木老师的可疑死真的像串中老师的主张那样是事故的话,就不在这个范围内了。」
  带着些微的挪揄这样一说,串中老师就说着「真是讨厌的说法呢」,做出悲伤的表情。
  真的很悲伤的表情。
  看上去就像我是恶人似的。
  「那个会议的时候这样做是最好的选择吧——就算是我,如果知道会这样继续出现尸体的话,就会寻找别的策略了。虽然不知道病院坂老师为什么会对我过高评价到这种地步,不过我即没有任何企图,也没能预想到全部。」
  「不见得吧。要是那样就好了——真要是那样就好了,但是,从像这样连续两天成为第一发现者来看,即使不是我,也会怀疑事件和串中老师有什么关联呢。」
  「昨天事件的第一发现者不是我而是你吧,病院坂老师。」
  被这样说了。
  把麻烦的事情硬塞给别人,站着说话不腰疼,说的就是这种事。昨天我接受的询问有多么让人郁闷,几乎想要大声喊出来了——而且听说这个教室很幸运是隔音的。
  「嘛,但是啊。说实话,我也想到了这会成为连续杀人哟。」
  不过,串中老师继续说的话却让我张口结舌,无法大声喊出来。
  会成为连续杀人这件事——想到了?
  这算什么?
  「只是,这种速度实在是意料之外。吓了一大跳哟。今早之所以坐始发车来学校,也只是稍微小心一点而已啊——」
  「你、你说想到了会成为——连续杀人。」
  「嗯?啊啊,对。」
  串中老师点了几次头。
  其实,也没有那么明显的透露出溜嘴啦、失言啦这样的感觉——只是在该说的时候说该说的话这样的态度而已。
  「更正确一些的说法是,当时已经是连续杀人了——不过这是我个人无法阻止的呢。还有,要做什么——也很困扰。我确实有想做些什么的心情,不过要怎么做,在这种情况下才能成功呢。」
  「……没听明白……这是怎么回事,是说串中老师知道什么内幕吗?」
  「虽然没有内幕那么夸张,不过『知道』一些内情哟。要不是那样也不会连续两天成为第一发现者啊。」
  这又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毫不犹豫的撤回前言。
  不,是不是连记都不记得前言了呢。
  「而且……不管采取什么行动,可以的话,病院坂老师,希望你能协助。」
  「为什么是我。」
  反射性的,做出来这个反应。
  透露出相当程度的真心的发言。
  「没什么。」
  不过串中老师的心情好像完全没有受到影响(充分了解了刚才『悲伤的表情』只是那时候的心情而已),说道。
  「这方面与其说是带有什么方向性,不如说是我单纯的怀旧而已哟。可能在病院坂老师看来,这些听起来不过是虚言,但是我非常怀念学生时代。作为一个毕业失败的社会人。时至今日,一想起初中的时候,和你的本体病院坂前辈一起玩侦探游戏的那个时候的事情,我的心中依然充满幸福。」
  「…………」
  我认为那就是——虚言。
  虽然在我听来串中老师所说的全部都是虚言,但是,这是和那些完全不是一个次元的谎话。
  因为。
  连我都听说过。
  那件事对于串中老师来说——不是那样的事件。
  怀旧也好。
  怀念也好。
  心中充满幸福也好——都不会。
  「而且,也想借助病院坂老师的智慧。」
  「……所以说,请不要高估我。我始终只是个旁系,始终只是个替补。没有你所知的本家的病院坂那种程度的规格。」
  「你不是这样年轻就当上副教授了吗。」
  「因为是靠关系啊。」
  我胡说八道。
  实际上我就任副教授和关系无关,但这样说的话以后比较轻松。
  只因为是病院坂就被期待这种事,在我这样的存在看来已经受够了——总有一天要通过结婚或者别的什么,赶快换个姓。
  「这也是初中时候的事情。」
  串中老师突然——不知是想起还是想到——开始说。
  「我曾经恶作剧地挖了个陷阱哟。是个深一米左右的洞穴——结果,半途就厌烦放弃了,不过说起来,那个洞穴有没有好好填平,我不太记得了呢。」
  「……?你想说什么?」
  「嗯,说不定那个陷阱到现在都没有被填上,一直那样张着大嘴等着人掉下去啊——这么一想,总觉得心情有些复杂呢。比方说,将来备受瞩目的女初中生运动员之类的掉进了那个陷阱,虽然不会死但会崴到脚,错过了大比赛的出场——人生偏离了正轨的话怎么办。然后误入歧途变成了不良少女的话怎么办。」
  「不良少女也太……」
  「晚上睡觉前,在被子里想象着这种事情——虽然不是特别严重,但有一点睡不好觉呢。」
  「不,所以说不良少女也太……」
  不知是想象力丰富还是词汇贫乏。
  不。
  暂且不论那个词语的选择,单就这个故事来说,他想说的事情是明白了的。
  虽然明白了,但是——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说这种话题呢?既然是说初中时候的事情,本以为一定是关于我的本尊的病院坂迷路小姐的。
  「即便如此,即使现在要去把那个陷阱填上,也不记得正确的地点了——弄不好的话,说不定会填上了不是我挖的陷阱。结果,一旦做过的事情就无法挽回,后悔和反省都无用——就是这么一回事。」
  「哈啊……后悔和反省都无用,吗。」
  「嗯。不过。」
  串中老师说。
  用真心消沉的表情。
  「重新做人的话——并非无用。」
  既非后悔。
  亦非反省。
  是——重新做人。
  「特别是年轻的时候,更是如此。」
  「……确实是意义深刻的话,串中老师。不过没什么时间了,差不多该商量些具体事情了吧?」
  我说。
  当然很在意时间——不过也注意到了虽然不明所以,但不明所以着就被串中老师的说话技巧牵着鼻子走了。
  「我已经在木木老师那件事上做了自己是第一发现者这个伪证了——到了这个地步没有袖手旁观的意思。所以,也完全不吝奉陪串中老师的怀旧——不过这只是说如果串中老师的心里真的有这个打算的话。不过这样一来,目前应该怎么做?」
  「你问,怎么做?」
  「我再也不要了啊,作为第一发现者自我介绍什么的。」
  在被打断前说出来了。
  协助的话姑且不论,但被利用就讨厌了。
  免了吧。
  「不管怎样都太不自然了吧——所以说,串中老师当然没有这个打算吧?不管是为了体面还是什么的。」
  只听刚才的话,似乎并不是单纯的只有这样——不过总之,串中老师似乎不想引来别人奇怪的目光。
  「确实呢。总之,相片也照的足够了,撤退吧。」
  稍微想了一下,串中老师说。
  「还是希望病院坂老师也能成为这个现场的第一发现者呢,和事件有一定程度的关联的话,能得到的情报也有天壤之别。」
  「果然是在打这种小算盘吗。」
  「只是想随便问一下啊——也知道反正都会被拒绝。本来,在这里被抓住马脚就不好了。虽然对不起通上老师,不过这里就装没看见吧。」
  说了许多,不过重点似乎是跟什么事也没有似的马上离开这里。摆出经过考虑才得出这个结论的样子,其实从在潜入音乐室的那时就对我说「请带上手套。尽量不要碰周围」这种指纹对策这件事推理,看来从一开始就是这种打算。
  随便一问啊。
  真是方便的话。
  算了,也没必要反对。
  这是个好方案。
  「但是,这样的话就会有别人发现通上老师吧?」
  「大概今天之内就会被发现了吧。昨天的职员会议通上老师是出席了的——被杀是在那之后,时间恐怕是昨天的放学后一类的。没有回家,在职场也没出现——这样的话学校方面一定会搜索的。」
  感觉到午休的时候就会被发现了呢——串中老师说出来这句恰当的预想。
  顺带一说这个预想完全命中,不过这是我不可能知道那种事情,只是:
  「是吗。」
  这样点头了而已。
  只是点头的话很普通。
  对这样做的我,串中老师说:
  「那么病院坂老师。现在给你出个题目吧。请在午休前想出答案。」
  「哈?」
  题目?
  「嗯,是题目。」
  然后,串中老师没等我回答——就出题了。
  「在这个音乐室里死去的通上老师是篮球部的顾问。而昨天在第二体育馆死去的木木老师是没有一个部员、即将废部即将消灭的、形式上的管弦乐部的顾问。这样一来如何,不觉得奇怪吗?作为篮球部顾问的通上老师该被吊死在篮球筐下,而作为管弦乐部顾问的木木才该被压死在钢琴下,你不觉得这才是本来该有的样子吗?解决这个模糊但确实的矛盾才正是——通往解决事件的近路,我这样预测。」

2
  串中老师饶有架势地提出的那个问题,我没等到午休就答出来了。不如说,当场就能回答——立刻回答。
  简单的说那是体格的问题。
  第一位被害者木木老师比较矮小,相对的第二位被害者通上老师,总之单说是篮球部的顾问就知道了吧,和黄桃这个可爱的名字不相称,比较高大。
  要说这为何会成为理由,对,在第二体育馆的篮球筐上,宛如伯劳鸟的储备粮一般吊在那里的木木老师的尸体——为了把尸体那样『展示』,被害者的矮小是绝对条件。
  其一,首先是篮球筐圆环的耐久度的问题——基本上那个圆环(当然)不是为了吊起人体而制作的。正因为如此,在灌篮结束后,运动员若一直吊在那里的话,圆环就会由于体重掉下来。也就是说,在被害人不是木木老师而是通上老师的情形下,是无法实现那个滑稽的画面的。
  还有另一点,在圆环云云之前,首先是犯人的体力、肌力、臂力的问题——不论使用垫脚的东西也好什么别的也好,要把一个人吊在圆环上是需要相应卡路里的工作。想象一下,那个工作量即使说不上是盖金字塔,但至少可以和造摩艾像匹敌吧【注9】——啊,只是气氛上的。那么被害者的体重轻些会比较好。那样的话工作量也会比较少——就是这么回事。
  「不愧是病院坂老师。只要有身为那位病院坂前辈的候补这一点就足够了——」
  串中老师举起双手称赞我的回答。
  是超级假惺惺的称赞。
  一点也不高兴。
  不过串中老师毫不在意我的无反应,继续:
  「——这样的话把侦探角色交给你也没问题呢。」
  这样说道。
  侦探角色。
  奇怪的词,我想。
  不过不必在意。
  顺带一说,虽然对串中老师(最为出题人应该满足了吧)没有说别的,不过这个乍一看非常简单的理由,确实是解决事件的近路。
  至少犯人的感觉基本确定了。
  即,某种程度的合理主义者——如串中老师所说,姑且不论这是不是该表述为『本来该有的样子』,付出一些辛苦,让第一受害者是通上老师,第二受害者是木木老师的话,作为事件来说会更漂亮些。
  至少不会感到矛盾。
  会有匹配性。
  若是有其他先杀死木木老师的理由的话姑且不论,但犯人优先的却是『吊在篮球筐上的尸体』这个画面本身。反过来说,被害者的选择上没有什么深层次的意义。
  所以说如果一开始就准备把两人都杀掉的话,应该可以先杀死通上老师,让整体的完成度更高才对——但犯人没有这样做。
  选择了轻松的一方。
  劳动较少的一方。
  ……话虽如此,合理主义者这个词前果然还是必须加上『某种程度的』这个前缀吧——合理主义者从一开始就不会杀人,至少在日本这个法治国家不会。
  而且完美的合理主义者不会把尸体吊在圆环上也不会把尸体压在落地钢琴下。
  那才正是没有意义。
  反过来说,即使要花费不一般的劳力——那是根据观点不同可能比把通上老师挂到篮球筐上更沉重的劳动——也要把一个人类压在落地钢琴下应该是有理由的,不过这个理由现在依然不明。
  而且本来,把一个人类挂到篮球筐上的理由也想不出来。
  ……还有,作为参考附加一句,这个推理有着相当明显的漏洞。
  思考中故意排除了恐怕是现实中最大的『偶然聚集成这样的』这个可能性。也就是说这是非常识的推理小说式的推理,重点是完全没有现实味。
  欠缺现实感。
  不过说到现实味的话,连续两天在学园内发现奇怪尸体这件事本身就是没有现实味的事情,或许这不是该深入,或是深刻思考的事情。
  不管怎么说串中老师的怀旧,换言之扮侦探的推理游戏有多少认真的成分姑且不论,总之在通上老师的尸体被第三者发现前不能采取行动。
  我和串中老师不留痕迹地离开音乐室,等到上课铃响后,按照预定完成今天的课程安排——通上老师的尸体被发现了的话,明天不管怎样都会放假吧,一想到这里,便注意了一下在告一段落的地方结束了授课,不过这个行为可能有些轻率。如果之后发展为刑警哥伦坡登场的话,说不定会因为这种先知先觉的行为而把我认定为犯人。
  ……不,刑警哥伦坡不会做这种错误推理吧。【注10】
  但我是第一发现者的事情就会露馅了吧。
  「你好。病院坂老师。」
  这时。
  第一节、第二节、第三节的课程结束,总算到了没课的第四节,正要开始准备午后的课程的时候,日我部老师从背后叫住了我。
  千载女子学园的职员室基本上分为四个区域——负责一年级的教员的桌子聚集成的区域、负责二年级的教员的桌子聚集成的区域、负责三年级的教员的桌子聚集成的区域。第四个是『其他』、 负责艺术类科目的教员的桌子聚集成的区域——由我代理的曾根崎老师是负责一年级的教师,因此我所处的是负责一年级的区域。
  听说临时教师的时候,曾经担心「万一弄错了被派去负责准备考试的三年级了可怎么办」,由于责任太过重大而感到不安,不过那种不安成了杞人忧天。
  串中老师由于担任生活指导,反而不做班主任,不过他也算作负责一年级的(没有其他伦理老师所以他也负责二三年级的课程)——不过要问他是否在负责一年级的区域,答案是否定的。
  他几乎不会呆在职员室。
  作为生活指导,常驻在学生咨询室。
  由于是由他向我介绍学园,我一有事就必须跑到学生咨询室去,实在麻烦得不得了。但要是成天和串中老师在一起一定会喘不过气来的,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反而是万幸。然后现在,叫住我的日我部老师也——同样是负责一年级的。
  日我部升生。
  是千载女子学园中少有的男性教师。
  从串中老师那里,在赴任第一天听到过,「他是包括我在内只有七名的男性教师之一」这样的介绍——同时,还听说是相当的花花公子。
  也有传闻说他跨过了串中老师没有跨过的作为圣职者的那条界限。听说有「在女校任职的男性教师不论长相如何都能受到学生和女教师们的青睐」这么个都市传说,但这也太夸张了。
  不过,只看长相的话日我部老师相当帅气,单就他来讲说不定有那么回事。
  这是和我无关的事情——日我部老师也不会轻率到连对我都出手的地步。
  说过很多次了,职员室里的人际关系和教室里没什么区别。有个定式的说法是,学校是小型的社会,不过在这里我想唱唱反调——如果学校小型的社会,那社会也是小型的社会。
  一切的一切,实际上都是矮小的。
  一成不变的。
  小学的时候,我曾经憧憬大人。
  尊敬大人。
  我虽然现在不像话,但成为大人后就会有出息了——周围不像样的小鬼们也是,过了二十岁就会有出息了——我这样认为。
  搞错了。
  误会了。
  成为了大人后我也还是原来的我,周围不像样的小鬼们也还是不像样的过了二十岁。
  神童过了二十岁就只是普通人了,而普通人过了二十岁也还只是普通人。
  任何方面都不会发生蜕皮似的,或是孵化似的,任何种类的戏剧性质变。
  然后,归根究底我想说的是,我是冷淡的人,在教室里基本上是缩在角落,在大学的研究室里也是类似的感觉,然后,在这个千载女子学园的职员室里,更是有着变本加厉的排他性。
  虽然前提是自己是外人总有一天要离开这里——虽然前提是在这里构筑建设性的人际关系终归只是无用功。
  但是这说不定是受到了那位实现了孤独、孤立、孤高的串中老师的影响——要是这样的话真是让人恶心得想吐。
  因此。
  这还是我第一次和日我部老师正式交谈。这种话不管说多少次都像是借口,不过我真的不是因为花花公子一类的传闻才刻意避开他的。
  「在准备下一节课吗?病院坂老师。」
  日我部老师说着一目了然的事情,在基本上都是空着的串中老师的位置(邻座)上坐下。
  「是的——日我部老师。」
  我点头。
  学校是个奇怪的空间,互相称呼『老师』是种默契。听说像这样的业界还有医生界和律师界,不过我还不习惯。大学的研究室确实是医学系,不过包括我在内谁也不去记别人的名字。
  「哎呀不过,发生了不得了的事情呢——二年级学生中,动摇的情绪还是蔓延开了。我们负责的一年级学生们和木木老师没有那么多接触,似乎还比较冷静。」
  「哈啊。」
  我毫无兴趣似的点着头,不过内心里却对毫无征兆的进入事件的话题感到惊讶——甚至开始担心这个人的这种对话方式会不会给日常生活带来障碍。
  但,仔细想想,我的认识反而奇怪。
  现在,这个学园里进行的对话不论何种都是关于木木老师的奇诡尸体的——是比什么都热门的话题。
  果然,我作为不相干的外人,总觉得这个事件事不关己。
  不过对日我部老师来说——单从形式上来说对串中老师也是如此,但总之先把他当成例外——木木老师是在同一职场工作的同僚,即使对木木老师没有任何非分之想,终归也不会毫无感触。
  要是再听到通上老师的死讯的话,日我部老师会是什么表情呢——这么一想,我果然也有我的想法。
  虽然不能说出来。
  但想法是,有的。
  即便只是想的话有和没有都一样。
  「对病院坂老师来说也是个灾难呢。只是来当临时教师的学校竟然发生这种事情,实在不走运。」
  即使是这种关心我的话,也让我觉得是把我当成外人。
  不,这是被害妄想吧?
  「我倒是没觉得是灾难——不过确实不可思议呢。到底发生了事故才变成那个样子的呢。」
  「……确实呢。」
  为什么呢。
  这里日我部老师的反应慢了一拍。
  但我对此没太在意,继续提出疑问:
  「日我部老师有什么想法吗?」
  对话成了投接球。【注11】
  应该如此。
  「哎呀……我和木木老师也没有那么多的深交……」
  这种。
  毫无内容、毫无瓜葛的对话持续着。
  结果,日我部老师进入主题是在我刚开始惊讶的想着:『这个人到底为什么要叫住我啊?』的时候。
  也就是说,恐怕是最佳的时机。
  从日我部老师身上可以明显的看出他想从『第一发现者』的我这里打听事件详情的意图(我所知的事情除去串中老师的那部分在昨天的职员会议上全部都说过了,所以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很遗憾我已经没什么可说的了),但这完全是误解,日我部老师压低声音说出的正题是:
  「关于串中老师的事情。」
  这样。
  「你……不觉得他可疑吗?」
  这种话作为社会人的言辞来说实在太过直截了当,我不禁屏住呼吸——不论是靠得过近的脸、还是悄悄话般说出的话语,都像是要渗进我的心里。
  「可、可疑是?」
  我稍微有些焦急的说。
  没有掩饰这种焦急的从容。
  「是什么意思——我没看出来。」
  「哎呀,昨天职员会议上的举动,总觉得像是故意的……这事儿只在私下里说。」
  「哈啊——像是故意的吗。」
  我毫无意义地重复日我部老师的话。
  该说什么好呢。
  该说是好歹也有二十位大人,里面总有敏锐之人么——不过失礼一下,日我部老师真看不出来是在这方面敏锐的那类人。
  「我倒是没那么觉得。」
  我在这件事上也算是半个共犯,必须这么说。
  我决不是老实人。
  不过这种情形下,确实有些内疚。
  「嗯。是吗……既然经常和串中老师在一起的病院坂老师都这么说,大概就是这样了吧。」
  日我部老师对我的回答似乎有些不服,但依然点头。
  「只是,今天来的刑警说了奇怪的话呢。」
  「刑警?」
  问询的继续——吗?从他的说法上来看,似乎是和昨天来的人不同,是别的刑警。
  「嗯。那个刑警是我领到校长室的……从那个人的话来看,木木老师的那个奇怪尸体,似乎确定要从杀人方向搜查了——」
  「…………」
  原来如此。
  日我部老师听过这些话,所以刚才对我说的『事故』那些话反应才慢了一拍。
  串中老师在职员会议上关于『事故』什么的灌输效果也是,只要警察机关断定为杀人事件就会悲惨地烟消云散吧——说不定,反而成了故意引导的样子(不,实际上来说并不是成了故意引导的样子,而是本来就是故意引导),连串中老师的立场变得危险的可能性都有。
  日我部老师所说的串中老师可疑(到底是因为什么理由姑且不论),也许就是这种可能性的直观表现。总之(三番五次说些失礼的话),比起日我部老师的洞察力敏锐什么的,这方面的可能性更高些。
  呼。
  不知怎的,有种直觉——觉得那个刑警可能是危险的。以我的立场来说,希望可能的话不和那个刑警见面。不,说到立场,好歹也是站在『第一发现者』的立场上,那种事是非常困难的吧……。
  「但是病院坂老师。我和串中老师也认识挺久了呢。」
  日我部老师开始用自言自语的感觉说起来。
  「其实,是和他同期来到千载女子学园的呢——我们是同一年就任的。同一年有两位男性教师进驻是很少见的,所以我本想尽可能和他搞好关系的……然而总觉得有墙壁的感觉。」
  「墙壁——吗。」
  「被墙壁围困着——可以这么说吧。病院坂老师如何呢?从和串中老师在一起的时候来看。」
  我只是因为校长的指示才和串中老师在一起的,根本不是因为自己喜欢才跟着他的,不过从日我部老师的说话方式来看似乎招致了不少误解。
  嘛,也不是非要解开不可的误解。
  我忍忍就行了。
  「嗯。只觉得他对人很客气而已。」
  我暧昧地回答。
  不太想说别人的坏话。
  基本上。
  「话说回来,他作为生活指导在学生中也很有人气。」
  这些都是不用我说,同期的日我部老师必然知道的信息,但有转移话题的效果。
  果然话题转移了。
  但是——没有从正题中移开。
  「以前,我负责的班级里曾经发生过欺负同学的问题。」
  「欺负同学吗?」
  「嗯,真是惭愧。」
  作为教师真是可耻,日我部老师说。
  「关于那件事,欺负人集团的首领和被欺负的孩子分别接受了串中老师的指导。一周左右的,真的是相当短的一段时间。……你猜后来怎么样了?」
  「哎?这么问的话,难道不是解决了吗?」
  「不——解决过头了。」
  日我部老师缓缓地摇头。
  忧郁地动作。
  没有向串中老师咨询还解决不了的烦恼——学生们是这样说的。
  但是。
  解决、过头了?
  奇怪的说法。
  「那件事总觉得有些阴森。」
  「阴森……」
  「那两个人现在是三年级学生了——是在学园里都很有名的挚友啊。我当时只是单纯的觉得串中老师的指导质量很高而已——可怎么说呢。仔细想想的话,很恐怖啊。要怎样才能将互相讨厌、互相仇视的两个人,引导至那种关系呢——人是有感情的。不能像电影或电视剧里那样干脆地活着——过去的争执不可能忘却。就像即使可以原谅罪行,也无法使罪行消失那样。」
  「…………」
  「总有种——『因为她和她要好的话就一切圆满了所以就这么干吧』的感觉,甚至有种和指导无缘的胡来的感觉——说不定是将感情啦心啦这种东西完全无视,只是把棋子摆成好的阵型——换言之,把事情变得朴素而已,但是——」
  似乎渐渐的连自己在说什么都不知道了,日我部老师这时稍微卡住了一下,然后:
  「啊啊,不可以。」
  这样说。
  「毫无根据的说别人的坏话这种事——虽说不是故意的但终究是把自己的不谨慎强加于人,这样不好。让我冷静一下头脑吧——」
  然后,单方面说了许多话的日我部老师,就这样单方面打断了话题,站起身,离开了一年级的区域——直接走出了职员室。
  呼。
  有种目前为止驻扎在日我部老师心中各种各样的——对串中老师混乱的、压抑的潜在疑问借由这次事件的契机一口气喷涌出来的感觉。但是不能告诉别人、只能和串中老师身边的、而且还处在无关者这个绝妙为止上的我说说看——就是这种感觉吧。
  哎呀哎呀。
  真是复杂的情况。
  要是知道不只是木木老师连通上老师都被杀了,日我部老师恐怕会更加觉得串中老师可疑吧。这其中即使不包含怀疑那种程度的积极、能动性的感情,恐怕也不是串中老师希望看见的吧。而且职员室中肯定也不止日我部老师一个人这样想。
  串中老师的立场本来就很微妙。
  在女校中,单是男性教师这一点就够动荡的了——虽然那种气氛没有实际体验过并不清楚。
  ……嘛,这也是,终究和我无关的事情——甚至觉得串中老师稍微陷入一下窘境会比较好。
  稍微感到些困扰比较好。
  我就近距离观赏、尽情品味吧。
  这样想着的时候,喇叭里传来了铃声——第四节课结束的铃声。
  进入午休。
  如果一切如串中老师所料,那就差不多到了该发现通上老师尸体的时候了,那样的话大概会引起一些骚动吧,因此在那之前,我从自己的包里取了出手制的便当。

3
  紧接着,正如前述,在音乐室中通上老师被落地钢琴压扁了的奇怪尸体被发现了——不过,不仅仅是那样。
  同样的在烹饪实习室中,日我部老师被人用那里的菜刀胡乱刺死的尸体也被发现了。

译注:
注8:黑猫用的第一人称为『僕(ぼく)』,这是多为男性使用的第一人称。也有少数女生使用。
注9:摩艾像,智利海岸向西约2800km的复活节岛上的雕像群,共有1000多座,每座高4-5米,大约在公元800-900年建造。雕像为胯部以上的半身人像,特点为长脸长耳。
注10:1968年2月20日~2003年1月30日期间播出的美剧《Columbo》中的主角,是一名总是穿着一件皱巴巴的棕色风衣,顶着一头乱发,嘴里叼雪茄,开着一辆老爷车的洛杉矶重案组的刑警。名侦探。
注11:投接球,一种棒球、垒球游戏,两个人相距一段距离,一个人向对方扔球、另一个人用手套接住,然后再扔回去,以此往复。
 楼主| 发表于 2011-2-13 16:55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hirondelle 于 2011-3-21 21:16 编辑



第三问

1
    说来惭愧,我不会祈愿世界和平。
    不会将别人的幸福优先于自己的幸福。
    不会觉得即使牺牲自身也要守护某些东西,也不会遇到比自己性命更有价值的事物。
    不会救助快要死去的小动物,也不会给快要枯死的杂草浇水。
    不会不会不会不会,全部都不会、不会。
    到底为什么要把这种任谁都一样、理所当然的事情说得这么伟大呢——也许会有人这样想,但这是相当重要的事情。正因为这样,我才能大声宣称我在作为独立的个人的同时,也是其余众人之一。
    即,因此不孤独。
    即,完全不孤立。
    即,绝对不孤高。
    串中弔士不是这样——串中老师之所以会是独立的个人但不是其他众人之一,就是因为他会厚颜无耻地祈愿世界和平、会像傻瓜一样将别人的幸福优先于自己的幸福、会像英雄似的认为即使牺牲自身也要守护某些东西、会像圣者一般遇到比自己性命更有价值的事物。
    会救助小动物。
    也会给快要枯死的杂草浇水吧。
    全都是会、会。
    形形色色各种各样的事,他都会做。
    他——没有自己这个东西。
    当然,他本人认为是有的吧——是打算拥有自己的个性或独立性的吧。
    但是,要我说那种东西并不存在。
    完全没有——绝对没有。
    世上只顾自己,对其他事情漠不关心的人本就不多,但串中老师甚至超越了那些稀有之人,连自己的事情都漠不关心、完全舍弃了。
    因为没有自己所以孤独、因为没有自己所以孤立、因为没有自己所以孤高——这样想来作为生活指导的高评价也就理所当然了。
    一般地,接到咨询请求的时候,都会把对方和自己对照来思考——可是这种事情完全没有意义。
    即使有相同的苦也不会有相同的痛。
    即使有相同的伤也不会有相同的悲。
    每个人都有不同的强度。
    所以——要想回答别人的咨询的话,就必须要放弃自己才行。
    必须要无私地面对才行。
    必须要虚心、无心才行。
    就我所知,现实世界中能做到这一点的就只有串中老师而已——所以说实话,我从日我部老师那里听到『让欺负与被欺负的孩子和解』这个故事的时候,其实没怎么吃惊。
    那种程度的事情肯定做得到吧
    他没有自己。
    而且不考虑对方的感情。
    什么都没有的话——什么都做得到。
    「你知道造物者的十戒吗?」
    什么时候来着。
    第一次见面后没多久——串中老师说。
    那是些完全漫无边际的话。
    恐怕根本就没有什么脉络吧。
    我老实地回答:
    「不知道。」
    「你当然不知道了。这是我以前想出来的东西。」
    说着,串中老师笑了。
    毫不做作地、自然地笑了。
    我在一段时间之后才认识到,那个笑容正是因为他的内在空无一物才那样自然。
    「一、不得把自己的创造物说成是作品(太过狂妄了)。
    二、不得批判他人的创造物(同上。反之,不得怠于自我批判)。
    三、不得在创造中花费时间(没有比时间更有价值的创造物)。
    四、不得解说自己的创造物(需要说明的东西是未完成品)。
    五、不得说:是自己先想到的(应以先想到却步人后尘为耻)。
    六、不得重新启用以前的想法(想法要时刻保持新鲜。成熟和腐烂同义)。
    七、不得为失败找借口(失败中没有找借口的余地)。
    八、不得批判接收人(批判只能接受不得给予)。
    九、不得选择接收人(被选择的总是自己)。
    十、不得自称造物主(这是称呼而不是自称)。」
    这样行云流水,仿佛照着小抄念似的列举之后,又若无其事的加上了一句:
    「也有把五条和六条看做是同一条,再追加上其他的第六条的版本,下次有机会再介绍给你。」
    回过头想想,听到那个其他版本的『下次有机会』还没降临到我头上,真是太好了。
    不管怎样,以上那些都只是暖场而已。
    串中老师继续说:
    「哎呀,和这个比起来我们教师真是轻松的职业啊——实际上,教师只有一戒。」
    「一戒吗?」我反问道。串中老师轻轻点头,说:
    「一、教师是圣职者——因此,不得是人类。」
    对。
    以轻快的语调,不带决意和信念,简直像是开玩笑似地,这样说。
    这样看来,对串中弔士而言教师果然是天职——对不是人类之人的他而言,没有其他职业。
    因非人而成的圣职者。
    这样说来。
    可以说没有比他更合适当教师的了——可以绝对不带『因为是反面典型』之类讽刺地这样说。
    可以断言。
    漫画或电视剧中,有这样的剧情:学生时代曾是不良少年的人在成人之后成为了不拘一格的教师、教导学生——我在看到这些的时候曾想:『要怎样自我协调小时候的为所欲为性格才能指导别人啊。』但另一方面,也感到这说不定是个出乎意料的好方法。
    即是说,比起胜利、从败北中可以学习到更多。
    即是说,比起成功、从失败中可以学习到更多。
    所以对过去怀有内疚的人,才能指导后辈、让他们不至于重蹈自己的覆辙——任谁都有不想让年轻人变成自己这样的想法。不过学生时代是不良少年是否等价于怀有内疚还有待商榷(我自己在年少的时候也不总是那么认真的)。
    拥有其他本职的我并不盼望站上讲台,但即使不考虑这一点,我也不认为自己适合当教师。
    那是非人云云之前的问题。
    我无法将学生视为学生这个集团以外的东西。
    是团体而非个体。
    明明只差了不到十岁——但她们简直像是别的生物。
    别的世界的生物。
    但是,对串中老师而言,孩子们——不是『别的』也不是『其他』——只是人类而已。
    职员室的同僚和教室的学生们之间的区别。
    和串中弔士——无关。
2
    不用说停课了。
    当然的。
    至极的。
    不出所料的。
    即便如此,串中老师还是为了『尽量和往常一样上课』而提出各种各样的对策——不过从结果来说,他的企图以失败告终。
    即便他如何巧舌如簧,也无法让全部的全部都如他所愿。对世间来说这真是万幸。
    话虽如此,在这一点上,我也理解他的主张——生活指导是为了在学校这种封闭式空间中,发生了某种犯罪的时候,『治愈学生们的心伤』,才要引进的。不过到底如何呢,我常常——一手端着红茶、看着报纸——这样想:
    孩子的心并没有那么柔弱。
    即使牵挂日我部老师,教师被杀这种程度的事情也不会真的伤害到孩子们——甚至只是如微风拂过吧?
    谁说小孩子的心纤细柔弱。
    冷淡、冷漠、不关心。
    还有坚韧。
    这才是小孩子的样子不是吗。
    因此我觉得串中老师关于「比起停课,还是应该强硬地继续至今为止的生活」的主张有其正确性——同时也觉得它过于正确而无法实现。
    停课了。
    期限姑且定为一周。
    当然,学生不用上学了但老师还是得来——和往常一样到学校,忙于各种繁重的善后处理任务。教师少了三个,再不雇佣新人的话就没法让课程正常运转了。在时下教员不足的呼声中,这恐怕是第一位的问题(像我这样恰好的人才没几个)。
    要说心之伤或是PTSD什么的话,教师方面还更严重些。可能是因为大人的构成材料较为古旧容易受伤吧,似乎有好几人在家卧床不起了。【注12】
    不过。
    时至今日这个事件已经不可能再被看成是『事故』了,甚至看上去就像是『以学园教师为目标的无差别连续杀人事件』。这种事情也是无可奈何的吧。
    『学校里说不定有杀人犯,根本没法工作!我要一个人在家休息!』
    这种电话到底接没接到过呢。
    好像还说了:下个就该你去死了。
    不过身为外人的我和心伤啦PTSD啦统统无缘(虽说是旁系但也是——病院坂),而串中老师也不用说,很平常地来学校——不过我是外人所以没有被指派杂务,串中老师则是因为没有学生所以生活指导歇业,结果我们两人在停课的千载女子学园中作为例外非常空闲。
    在这种情况下还空闲,即便是不以为耻、且对他人视线反应不敏感的我,在职员室里也呆不下去了——
    于是拜访了学生咨询室。
    咨询室大概是为了让来咨询的学生放松下来,装饰得适度朴素适度整洁。我坐在这间有些宽敞的房间中的沙发上,面向串中老师——我在和串中老师下将棋。
    前一段,想起了病院坂本家的猫眼小姐的劝告。
    为什么将棋盘这种东西会常备于学生咨询室呢,这也是为了让来咨询的学生放松下来的东西之类的吗。
    「这本来是你的原型所拥有的将棋盘——竟然以这种形式再一次和『病院坂迷路』对局,呵呵呵,连我都没有想到呢。」
    串中老师说。
    总觉得他真的很高兴。
    但我和本尊的迷路小姐是不同的人,不能总是被重叠看待。
    「我最终一次都没有赢过病院坂前辈,不过那之后都过了十多年了,就来奢望一下复仇战吧。」
    说什么复仇。
    所以说把对本尊的怨恨发泄到我身上是不行的……这和江户的仇在长崎讨回可不是一回事。【注13】
    不过,从结果来说串中老师的复仇成功了——实在对不起本家的迷路,对局是我的压倒性失败。
    三战三负。
    不过这些不是感到非常遗憾的败北——不,这决不是『输了也很开心』、或是『这样输掉的话就没有遗憾了』这类积极的意义。怎么说呢,总觉得根本没有下将棋的感觉。
    感觉明白了猫眼小姐所说的话中的意义——话虽如此,猫眼小姐和串中老师的对局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并不能确定这就是她所要说的事情。总而言之,感觉又理解了一件串中老师的事情。
    不对,正相反吧。
    又有一件事不能理解了。
    也该这样讽刺地说吧。
    总之串中老师——下得很快。
    只有短得令人吃惊的间隙,落子的声音便响起。
    真的是思考过才下得吗,还是随手下的呢,串中老师完全不像是在思考也不像是在思索地俯瞰着棋盘——在我落下深思熟虑的一手的几乎同时下子。
    还总是无法判断是妙手还是坏手的微妙至极的一手——微妙到不禁让人觉得串中老师是不是不知道定式这种东西。
    说不定连穴熊围都不知道,真是可怕——不过,即便如此,却没有出现过决定性的失误。回过头看的时候,觉得下出的都是宛如头衔循环赛的棋谱。【注14】
    是妙手还是坏手呢。
    可以确定的只是没有一招是平凡的——看起来像是全部都计算过似的。若真是这样,那或许该解释为串中老师在对局中挑起了心理战。不过整体感觉却完全不是心理战。
    甚至,怎么说呢——对了,这样形容大概是最正确的:
    好像是在和机器下将棋似的。
    像在玩电玩中的将棋游戏时以CPU为对手似的带有独特的空虚感——这对喜欢将棋到某种程度的人来说是非常易懂的比喻吧。
    也就是说。
    即使输了也不会悔恨。
    而且大概,即使赢了也不会高兴吧。
    即使在恋爱模拟游戏中和女主角一起迎来Happy End,玩家的现实也不会得到充实;在RPG的赌场里不论赚了多少钱,银行账户的余额也不会改变。和这些是一回事。
    不是闹着玩的。
    将棋是现实。
    不是游戏。
    就像扮侦探不是侦探,推理游戏不是推理——一样。
    即使作为读者看穿了侦探小说中的犯人,也无法增加人生的经验值。
    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我完全是毫无价值毫无意义的浪费了时间。不过对我来说,单是能从墙壁的缝隙中窥见一点点串中老师的根本之处,就是相当足够的收获了。
    因此,我在下第四局时,
    「可是」
    我开始了杂谈。
    在对局中说话时违反礼仪的。
    不过总觉得礼仪什么的已经无所谓了。以机械为对手即使举止端正也没有意义。
    「不止是通上老师,连日我部老师都被杀了——真是吃了一惊啊。我在那之前才刚刚和他在职员室里说过话呢。」
    「呼。这件事我也吃了一惊。」
    在回答的时候,串中老师也毫不思考的下子。
    「我还以为日我部老师再过一段时间才会被杀呢——对这个速度不禁战栗。」
    「……哎?」
    我的手停了。
    抬起头,把视线从棋盘移向串中老师,但串中老师依然面向棋盘。
    「串中老师,刚才那是什么意思?」
    「唔?『什么意思』是什么意思?」
    「所以说——那个。」
    很难形容。
    说得实在太过平淡,甚至觉得自己听错了。
    不。
    是听错了——吧?
    因为。
    「刚才那种说法,就像是串中老师一开始就预见到了日我部老师会被杀似的——」
    「没到预见那种程度哟。只是觉得那种结果的概率绝对不低而已。」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因为——这是无差别杀人吧?」
    我说。
    至少,在职员室里——是这样说的。
    以学园教师为目标的无差别连续杀人。
    所谓无差别,反过来说就是无法预测到被害人——也无法小心提防。
    正因为如此才出现了龟缩在家的老师。
    「对,是无差别杀人哟。被害者的选择和杀戮的顺序都没什么意义。从容易杀的地方发现容易杀的机会来杀人——是这种感觉吧。」
    「真是危险呢。」
    好像故意选择危险的说法似的。
    但是没有篡改事实。
    确实是真实的一面。
    「但是,这样的话为什么是日我部老师。」
    「不不,无差别虽然是无差别,但看看至今为止的被害者,其基数大概能缩小一些吧——」
    「至今为止的被害者。」
    不。
    他想说的事情是明白的。
    那种事情不用特别指出,时至今日不言自明。
    第一位被害者。
    语文教师——木木花美。
    第二位被害者。
    家政教师——通上黄桃。
    第三位被害者。
    数学教师——日我部升生。
    这三个人除了同是千载女子学园的老师以外还有其他明确的共通点。
    即——
    「——三个人都是男性呢。」
    我说。
    说了简单明了、不言自明的事情。
    「木木老师和通上老师的名字是女性风格的,不过还不至于因此弄错性别。所以,从现在来看,这个无差别杀人是以千载女子学园中的男性教师为目标的,这个推测是有可能成立的……但是,这只是现在才能这样说。被杀的还只有木木老师和通上老师两个人的时候,是无法这样预见的吧?」
    这是因为有三位男性连续被杀,才能首次建立的假说。
    两人的话——还不足够。
    作为判断材料实在太少。
    所以,只有在被害者超过三人之后才能这样预想。
    「所以说没有预见到哟——不过,病院坂老师。昨天,在发现通上老师的奇怪尸体的时候,我已经这样觉得的哟。」
    「已经——觉得了。」
    「应该说是,已经随想到了。」
    随想。
    不是谎话精——随想精。
    「但是——被害者在那个时候,还只有两人。」
    「有三人。」
    串中老师打断了我。
    当然——在这期间,下将棋的手也没有任何减速。
    「在通上老师那时——被害者有三人。」
    「……你在说什么啊?」
    这并不是单纯的接茬,而是我真的不明白串中老师在说什么而问的。
    「难道说,学园某处还有没被发现的第零号奇怪尸体……串中老师自己保密、其实已经发现了那个第零号被害者,也因此能将其作为判断材料提出这个假说,是这样吗?」
    想起来了。
    说着说着——我想起来了。
    串中老师在通上老师的尸体前说的话是——『更正确一些的说法是,当时已经是连续杀人了——』这样吗?
    已经?
    已经是连续杀人了?
    这么说了?
    第零位——被害者?
    「讨厌啦,病院坂老师。我可不是发现了奇怪尸体还默不作声的那种非社会性的人哟。」
     他是用哪条舌头说出这种话的啊。
    真是的,串中老师何止两条舌头,说是千舌都不为过。
    千舌的串中。
    「只是——第零号被害者之类的是正确的推理,病院坂老师。以后就采用这个名称吧。」
    「哎?」
    「真是精彩的答案啊。」
    串中老师微微一笑——不过一直面向棋盘。
    而且,是空洞的笑容。
    「话虽如此,这也难怪,那时病院坂老师还没来呢——那是病院坂老师到任之前的事情。」
    「我来……到任之前?这是怎么回事——根本没听说过有那种事情。」
    「你不可能没听说过。」
    因为。
    ——串中老师说。
    「你是因此才来到这里的。」
    「……啊啊。」
    虽说是旁系,但我也是病院坂。
    绝对不迟钝。
    只说这些——就足够了。
    「曾根崎老师——吗。」
    曾根崎领地。
    英语教师。
    现在住院中——我是作为代理曾根崎老师的临时教师,到这个千载女子学园赴任的。
    「……但是,要说是第零位被害者——」
    「曾根崎老师是从台阶上摔下来的——那虽然是个单纯的事故,但也很可疑。地点是台阶的话,其实是被谁从后面——甚至是从前面推落的,也不是不可能。」
    「…………」
    「曾根崎老师现在情况危笃、意识不明,也无法确认呢。」
    又是平淡地说。
    意识不明?
    情况危笃?
    不可能——那种事情没听说过。
    完全没听说过。
    串中老师说不可能没听说过,但不管可不可能,没听说过就是没听说过。
    是崴到脚了还不是怎样,考虑到他的年龄姑且住院观察一下,反正曾根崎老师马上就会回来,在这一段很短的时间里,希望你能作为代理执教——应该是这样才对。
    明明应该是这样才对。
    「…………」
    ………………。
    上当了!
    完全上当了!
    「从曾根崎老师的摔落台阶事件以来,我就怀疑了各种各样的情况呢——紧接着木木老师和通上来说被杀,各种事情就都确信了。接着,因为第零、第一、第二位被害者接连都是男性教师——所以心中暗自觉得日我部老师,或者说,这个学园里的男性教师接下来有可能被杀。」
    「哈啊——但是,这样一来。」
    但是,这样一来。
    千载女子学园雇佣的男性教师总共有七名——串中老师曾说。
    着应该是包含曾根崎老师在内的数字。
    其中,有四位被害(曾根崎老师的事情是第一次听说,我还没有确信——总之不能对串中老师说的话囫囵吞枣的相信)——还剩下三名。
    其中一人是串中老师。就是这么一回事,不过……。
    「…………」
    「嗯?怎么了吗?」
    「……不。」
    至少,看着他那张好像挺高兴的脸,完全感觉不到『接下来自己可能会被杀』的恐惧。
    我在是男是女之前根本就不是这个千载女子学园的人,幸运的和那种不安无缘——
    而他真是完全不像人类的男人。
    不是人。
    我突然想起了些毫无意义的事情,于是:
    「你向日我部老师——还有其他的男性教师提出忠告了吗?」
    这样问串中老师。
    对此,他这样回答:
    「不,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
    「要是说了那种事情反而是我会被当做脑子不正常的人呢——自己的身体必须自己保护。都是大人了。」
    「…………」
    是些不知有多少认真成分的话语。
    不,老实说,有一点还是知道的:不论从哪儿到哪儿、何时何地,串中老师都不是认真的。
    即便如此,日我部老师至少还是串中老师的同辈——不过这种事情无法引起他的任何悲伤吧。
    算了。
    『应该更投入一点』
    『应该更悲伤一点』
    这种强制别人拥有负面感情的寒酸事我可做不来。
    「……认为曾根崎老师从台阶上摔下来的事件不是事故而是杀人——杀人未遂的,除了串中老师还有别人吗?」
    「哎呀,谁知到呢。关于那件事又没有特别召开职员会议。」
    「你是说没有被某人诱导、盲信那是事故?」
    「讨厌啦,病院坂老师。诱导、盲信什么的,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做得出那种毒辣事情的人啊。」
    要斩断串中老师的所有舌头估计要耗尽阎王爷的一生吧。
    绝对是这样。
    「……串中老师之所以会在第二体育馆发现木木老师的奇怪尸体,是因为推测出会发生这种事情了吗?」
    「哎?」
    总算。
    这时——串中老师抬起脸。
    他的表情看起来完全就是『目瞪口呆』的吃惊样子。
    不知道有多少可信度。
    不过总之——看起来完全就是。
    「不,这么说来,串中老师为什么会发现木木老师的奇怪尸体依然是个谜……也不是一定要知道,不过听了刚才的话,我在想:难道在曾根崎老师从台阶上掉下来的时候,串中老师就已经发现这无差别连续杀人事件拉开了帷幕吗——姑且确认一下。」
    不想说的话不说也行,我也没那么想知道——带着这样的语气,随便一问(真是方便的词语)。
    对此。
    串中老师歪过头说:
    「谁知道呢。」
    不像是在装傻。
    虽然不像,但确实是在装傻。
    「我只是经常思考各种可能性而已——不是有句话说是将棋的棋士可以预读百万手吗?」
    「百万手……」
    多半预读不出那么多。
     考虑那么多手也没用——不过串中老师的话就算考虑了也不奇怪。
    他是不把无用视为无用、予以实施的人。
    不,正相反。
    也许他是把无用视为无用,却依然予以实施的人。
    「就算是我,在曾根崎老师住院的那时候——也不可能确信到被害者限于男性教师的地步。……不,知道现在,也只是可能性很高而已——下一个被害者说不定是女性教师呢。」
    「……下一个被害者、吗?」
    确实我也不认为时间会就此结束。
    没有一个材料能让我那样认为。
    反而感到强烈的连续性和继续性。
    「对。不过我是觉得十有八九是男性教师——想想看数字也完全一致。啊啊,不,一致这种事谁知道呢……也许不该说这种迂腐的事情。」
    自己嘴里说出奇怪的断言的同时,马上又将其推翻。他闭上眼睛,再次睁开的时候,已经落回棋盘上了。
    在困惑吗?
    可能搞错了,真要是那样的话就稀奇了。
    「……串中老师。我并不是想让你把知道的信息全都告诉我,不过能回答我这一个问题吗?」
    「是什么?」
    「你知道犯人的目的吗?」
    「是的。」
    串中老师毫不在意地——点头了。
    已经不看向我这边了。
    「话虽如此,与其说是犯人,不如说是知道犯人轮廓的目的——」
    「犯人轮廓。」
    某种程度的合理主义者——我是这样推测的。
    但是。
    串中老师所谓的犯人轮廓并不仅仅如此,而是更为具体的东西吧——只是,对于这到底是不是该深入询问的事情,我犹豫了。
    然后仿佛瞄准着犹豫的间隙似的。
    学生咨询室的门——大声地打开了。
    没有敲门。
    发出粗暴的声音——打开了。
    「说来听听啊,串中小弟。」
    打开的门对面。
    站在走廊上的是——穿着深棕色西装、没有打领带的男人。剃得短短的和尚头,胡子刮得一尘不染。
    带着坏笑的表情,眯着眼睛。
    好像高兴似的——好像愉快似的。
    好像不高兴似的——好像不愉快似的。
    带着坏笑的表情,眯着眼睛。
    直直瞪过来。
    「那个犯人轮廓什么的,务必说来听听啊。」
    …………。
    新角色登场。
3
    关于在烹饪实习室发现的日我部老师的奇怪尸体,忘记进行详细的记述了。虽说如此,除了他的身体上扎着许多那里的菜刀——以外的信息几乎没有。
    没有,不过其实是不知道——该这么说才对。和第一个被害人木木老师、第二个被害人通上老师的情形不同,我(还有串中老师也是)没有见到那个现场。
    也不知道第一发现者是谁。
    不过,即使只是听到些传闻,也能想象出那是多么壮绝的现场了——通上老师被压扁的内脏哪里比得上。
    因为。
    日我部老师身上,扎着——烹饪实习室的全部菜刀。
    总数十一把。
    尸体的样子就像是奇术表演或是『黒ひげ危機一発』一样。【注15】
    如果目的是杀死日我部老师的话,根本没有做到这个地步的必要——也就是说,这和把木木老师吊在篮球筐上、用落地钢琴把通上老师压扁一样,是针对尸体的装饰。
    装饰。
    让人毛骨悚然的词语。
    这么一来曾根崎老师只是从台阶上摔了下来,和后面的三个事件的质感大不相同——不过要一一追究的话就无法继续了,这里姑且向后放吧。
    烹饪实习室的一边,似乎变成了血海。
    可以确定的是,千载女子学园在这之后,家政课恐怕会草草了事吧——反正担任家政课的通上老师也死去了。
    补充一下的话,担任家政课的通上老师在音乐室被杀、而不是在烹饪实习室被杀这一点,也显示出犯人是『某种程度的合理主义者』。
    这事先放到一边。
    对突然地——旁若无人地登场的那位新角色,我本以为他和串中老师认识。
    他口中的『串中小弟』的称呼就是根据——总觉得那个声音中带着旧识关系的感觉。
    但是。
    串中老师则:
    「?」
    这样只有眼睛转向门的方向,疑惑地翘起嘴角。
    到了这种地步下将棋的手也没有停止——到我了。
    但我没有下。
    看不清状况。
    在黑暗的监牢中。
    「那个……您是哪一位?」
    然后串中老师说。
    停止下将棋,站起身。
    「在哪里——那个,见过吗——好像是——」
    串中老师一字一顿地慎重推进——但是新角色根本不管串中老师,反手关上门,大步走向沙发。
    理所当然似的坐下。
    在串中老师的正对面——串中老师的正对面,也就是紧挨着我。挨得实在太近,以至于我不由得向旁边移开一点。
    看到这些。
    串中老师也坐了回去。
    变成了下二对一将棋似的构图。
    这本是不可能存在的构图,不过既然是以机械似的棋手为对手就算了吧。
    当然。
    并不是要继续对局。
    「……失礼了,不过果然还是,没有见过面吧?」
    「见过啊。」
    串中老师用了确认式的说法,但新角色摇头了。
    语气粗鲁。
    「不过对你来说大概是毫无所谓、微不足道的事情——相隔许久,我还是再做一次自我介绍吧?串中小弟。」
    说着,那位新角色他。
    从西装的内侧取出警察手册。
    纵向打开——有个惯例之物。
    「我是县警搜查课的伽岛有乡。」
    「……?」
    即使听到了名字,串中老师也还是摆出了不明白的表情(『为什么这个人要带着深意报上自己的名字呢?』的感觉),不过大概十秒后:
    「啊啊。」
    地——拍了膝盖。
    像是故意地,但是自然地。
    「您是不夜子同学的叔父吧。」
    干脆地点头行礼。
    这也太迟了。
    「之前见面的时候发型不一样所以没有注意到——久疏问候。我是串中弔士。」
    「我知道。」
    对串中老师的自我介绍,新角色——伽岛警官粗鲁地回答。
    「你——还是老样子啊,串中小弟。那之后都过了将近十五年了。」
    「我觉得还是长大了不少啊。」
    串中老师不好意思地回答。
    看上去应付起来也很困难。
    ……『不夜子同学的叔父』?
    过了将近十五年?
    也就是说这两个人是——在和我的原型也有关的那个事件之际,或是那紧接着那之后有过照面的吗?
    那样的话。
    我是她的替补这件事还是对他隐瞒比较好吧——不,一般想来应该已经知道了吧——那么该怎么应对呢?
    「病院坂老师。这位是我初中时代挚友的亲戚——是位有着可以看穿任何谎言的可怕技能的、精明强干的刑警。」
    串中老师好像察觉到我的心思,伸出援手似的说。
    可以看穿任何谎言?
    那——还是不要随便误导比较好是吗?
    不如说。
    「病院坂老师吗?」
    伽岛警官说,感到棘手似的看向我。
    真的很棘手。
    总觉得是位古朴感觉的刑警。
    「第一发现者的临时教师啊。嗯,我知道啊——知道的,当然了。呵呵,病院坂啊。相当麻烦的一群人啊,以我们来看。」
    「……你好。」
    我向他行礼。
    同时,我的直觉捕捉到了——看来是由伽岛警官负责这次的连续杀人事件的搜查,日我部老师所说的『刑警』多半也是指他。
    原来如此。
    这样一来,不管是相隔许久还是什么,总之看上去不像是什么和睦的关系。日我部老师会怀疑串中老师可能也是受了伽岛警官的某种教唆。
    ……算了,我既没有说谎也没有误导,伽岛警官看来也知道病院坂的事情,就这一点来说省了不少事情,感觉帮了大忙。
    如果围绕『不夜子同学』——伽岛警官的侄女、串中老师口中的挚友——或是别的什么,这两人之间有什么奇怪的争执的话,我还是离席比较好——不过无关争执的有无,伽岛警官开口道:
    「不过真是偶然啊——串中小弟。我本来不想再见到你的。」
    即使没有离席,我也形同虚设。
    「而且还又有杀人事件。」
    「啊哈哈,和上次不一样,这回伽岛警官好像是直接负责的呢——马上就会解决了吧。没有我的出场余地呢。以校方来说真是放心。」
    「一开始就没有你的出场余地。」
    他说。
    然后伽岛警官翘起脚,把视线落到将棋盘上,嘟囔道:
    「还在搞这种闹不明白的将棋啊。」
    以有些抱怨的语气。
    仿佛打心眼里讨厌似的。
    「这不是要胜过对手的将棋呢,你是——连输掉都不害怕。从一开始就不是要分胜负。」
    「哈哈。十四年前也被说了同样的话呢。真是怀念。但是伽岛警官,我在十四年前也说过了,将棋不是搞的而是下的哟。」
    「是吗。那换一种说法吧。这种东西,不是人类下的将棋啊。」
    伽岛警官说出了和下了三局的我同样的感想。
    「只是——不过有利还是不利,只是,寻找让盘面混乱的一手而已的感觉。只为制造混沌而杀出血路。为了将盘面拉入无底的泥沼而拼尽全力。」
    「对我估计过高了哟。我也是在认真争胜的。」
    「谁知道呢。」
    做作地耸肩。
    「然后?」
    伽岛警官把话题转回最初。
    「是什么?你知道犯人的目的?串中小弟。」
    「我年纪也不小了,别再叫我『小弟』了吧——还有我知道的不是犯人的目的而是犯人轮廓的目的哦。」
    串中老师说。
    这个邂逅,对伽岛警官来说是做好心理准备才来的——虽说是偶然,但他来之前就知道串中老师在千载女子学园上班了——但对串中老师来说则应该是个突然地、晴天霹雳般的再会,但他完全看不出慌乱的样子。
    对相隔十年的再会,没有点感想什么的吗。
    还是说,连这个状况都预想到了吗?
    预读到了——百万手之后?
    对什么?
    「犯人轮廓和犯人有什么不同啊。不是一样的吗。」
    「这个情况下犯人是谁都一样——当然这只是在我看来而已。确实,从警察方面来看并不是这样吧。」
    「……毫无意义的绕圈子的说话方法也还没变啊。你真是毫无成长啊。」
    「啊哈哈。讨厌啦,伽岛警官。请别深究——不如说,不要在意我比较好。像我这样的家伙不要理会就好了。那样的话就是无害的。」
    「……应该对不夜子这样说啊。应该这样说给她听。在听说你这么个同学的时候就说。」
    「但是您变了呢,伽岛警官。十四年前的时候,觉得您是更加温和一些的人呢——外号是突击刑警却受到管辖居民的仰慕、是位公务员的榜样般的人——现在已经完全名副其实了呢。」
    过去的就过去吧,串中老师这样结束了话语。
    然后说:
    「没有比对伽岛警官隐瞒真相更无用的事情了呢——就实话实说吧。」
    我现在对这种事已经不感到惊讶了,但是串中老师他在和自己父亲年龄相当的人面前也毫不畏惧,态度和往常一样呢……。
    满不在乎。
    「……不过,确实很怀念。有我在,虽说是替补但也有『病院坂迷路』在,还有传授给不夜子同学怀疑技能的『伽岛』警官在——有种同学会的感觉呢。十四年了吗,十四年了啊。真是连杀人事件的时效都要过去的漫长岁月啊。」
    「只有你才这么觉得。好了快说。回忆之类的回头再好好陪你说的。」
    「那么只有五点。」
    串中老师说。
    语气没有什么变化。
    「第一。无疑是复数犯。」
    竖起一根手指。
    「把人吊到篮球筐上姑且不论,要把落地钢琴翻过来的话,不管用什么工具也不是一个人努力就能做到的——至少有十人,现实一点的话十五人左右吧。」
    然后,
    「第二。」
    竖起第二根手指。
    「不是基于仇恨的行动——恐怕是带着游戏感觉犯罪的。」
    「游戏感觉。」
    针对我的话茬,串中老师:
    「也可以说成是推理小说感觉——似乎整体染上了戏剧的效果。没有实感,实在是滑稽。甚至还透出开玩笑的感觉。」
     这样说。
    然后第三根。
    「第三。根据某些规则行动的合理主义者。不过,只是遵从那些规则、对规则以外的东西基本上好无所谓。」
    「合理主义者——」
    某种程度的合理主义者。
    和我的预想一致。
    以身体矮小容易举起来为由,不是将篮球部的顾问通上老师而是将秘密来是吊在篮球筐上——还有不会加上在音乐室放BGM那样的无用的(对犯人来说无用的)装饰。
    避开无用、实施义务。
    这样的合理主义者。
    不过可以的话,在这里不想使用主义这种词就是了。
    「第四。……不,第四个先放一下吧。先跳过好了。」
    剩下的两根手指。
    串中老师一起竖了起来。
    「第五——理所当然,是这个学园的关系者。」
    「……哈。」
    伽岛警官失笑似的吐出一口气。
    「装出一副神秘都知道的样子还以为你要说什么呢,哪一条不都是理所当然的嘛——什么犯人轮廓,真是愚蠢。」
    「啊哈哈,果然以职业的人来看就是这样啊——十四年前也让病院坂前辈和不夜子同学帮忙玩了侦探游戏呢。而且——不论说得多么好听,也不能说得到了想要的结果。」
    「……你还真是目中无人啊。」
    伽岛警官他。
    像将棋盘伸出手——拿起一个棋子。
    是银将。
    「很抱歉不能作为参考。」
    「不,也不完全是——知道你怀有这样的见解,或是说声称怀有这样的见解,事情看起来也大不一样了。」
    「声称持有什么的……那是真心话啊。毫无虚假的真心话。对伽岛警官声称谎言也没用吧?」
    「虽然是这么回事……虽然正是那样啊。但是,从不夜子那里也听到过吧?对自己骗了自己的家伙,这个技能完全不管用。而且真正麻烦的犯罪者,毫无例外都自己骗了自己。」
    「我没有自己骗自己哟。」
    「那是十四年前的事情吧?现在可不一定。」
    「我到现在还是老样子。」
    串中老师嘴硬道。
    「而且——也不是犯罪者。是一位善良的市民——现在还好好地缴税了。」
    「是吗。也就是说是我的雇主了。」
    伽岛警官听到串中老师这样说,也完全没有被破坏了气氛的样子——仿佛这是十分平常的对话。
    呼。
    伽岛警官叹了口气。
    「那么做个试验吧——串中小弟。串中小弟,啊不,串中老师。对下面的问题请回答『不知道』。」
    「哈?」
    「我会说些基本上只有犯人才知道的信息——看看你听了这些会有什么反应。」
    伽岛警官说完后,不等串中老师点头就「关于在烹饪实习室死去的日我部先生」这样间不容发的继续。
    「你知道他身上插着许多菜刀吗?」
    「……『不知道』。」
    串中老师加入了。
    他应该不是——那么容易上钩的人。
    是试探性的。
    「插着十一把菜刀。你知道吗?」
    「『不知道』。」
    「但是——并不只是那样。你知道吗?」
    「『不知道』。」
    「除了十一把菜刀,」
    伽岛警官说。
    非常平静地。
    「日我部先生的身体上——还插着一把大裁缝剪。」
    「…………」
    「你知道吗?」
    「……不。」
    串中老师——
    慢慢地摇头。
    「我不知道。」
    那句话中——并没有跟着说的感觉。
    话语没有带双重引号。
    不过,这只是我的想法,伽岛警官说不定有不同的感想——伽岛警官也许看到了我看不到的双重引号。
    伽岛警官他。
    将夹着银将的手指——向棋盘挥下。
    下子声,高高响起。
    接着,学生咨询室的空气回归静止——我感到了房间内的温度下降了几度的错觉。
    「……打扰了啊,串中小弟。本来想要好好的坐一坐和你说说话的,可惜,没有时间了。其实相隔许久见到你还挺高兴的。」
    「那多谢了。我相隔许久又想起不夜子同学的事情,也很高兴。」
    「胡说八道。」
    丢下这么一句话,伽岛警官从沙发上站起来——没有留下余韵、也没有提起无用的杂谈、当然更没有回头看串中老师,直接离开了这里。
    突然到来的他。
    突然离开了。
    盯着关上的门也没用,我把视线转向伽岛警官下了一手的棋盘——将棋能显示个性。
    结果,伽岛警官的一手是——
    「……啊嘞?这样不是,将死了吗?」
    「嗯?」
    听到我的话,串中老师好像才反应过来似的看向棋盘——用食指点着思考了几秒钟,
    「啊啊。」
    地说:
    「不对哦,病院坂老师——银走不到那个位置。不注意的话容易看漏,不过那只是下错了而已。」
    「下错了。」
    「话虽如此,伽岛警官恐怕是故意这样做的吧——是个容易理解的宣战书呢。」
    「……是吗。」
    将棋能显示个性。
    即使打破规则也要赢,可以把这理解为那位警官的风格吗。
    「虽然不知道有什么因缘,不过串中老师好像被那个人完全讨厌了呢。」
    和日我部老师的疑心不能相提并论。
    那已经完全是怀疑了。
    那已经基本把串中老师视为犯人了——不过,那种心情倒是完全理解。
    虽然理解。
    但另一方面,我在和信赖不同的意义上确信:串中老师不是犯人。
    如果不是那样,怎么也不可能和他两人独处在一个房间里。
    「也是,可爱的侄女因为我的缘故被狠狠教训了呢——虽然不太愿意,不过我还是明白那个人的感情的。」
    「是吗。」
    串中老师也能明白吗。
    他的感情。
    「十四年前的那件事不夜子同学其实并不是犯人——但即便如此她也的确处在接近犯罪中枢的位置上。亲戚处在了那种立场上,伽岛警官作为警察出人头地的道路也就断绝了吧。不过原本就不觉得他像是能出人头地的人——这十四年间,一想到那个人过着怎样的生活,怎么说呢,确实觉得对不起他。」
    说着,串中老师开始收拾将棋盘上的棋子——有外人插手,胜负似乎不算数了。
    真是意外严苛的判断。
    「那么——麻烦了呢。伽岛警官一出动,这个事件说不定会被瞬间解决呢。」
    「这不是好事嘛。」
    说了那么多『以校方来说真是放心』什么的花言巧语,现在又在说什么麻烦啊。
    「不能那样一概而论哟。以我来说是希望以息事宁人的方式解决,不过伽岛警官能否做到这一点,说实话很是微妙。」
    「息事宁人是……」
    为什么。
    这是作为生活指导,在考虑事件对学生们的影响吗——这么想着。
    我有了一个想法。
    那是——非常自然的想法。
    是非常非常自然的想法。
    「串中老师。难道说。」
    「关于刚才我向伽岛警官说起的犯人轮廓——其中的第四点。」
    说着,串中老师把四根手指——竖起来。
    「你觉得是什么?」
    「……完全不知道。」
    不过反过来说,虽然他说什么都有可能——但从那时特意隐瞒这一点看来,恐怕是非常重要的事情。
    我问道。
    「我不知道。第四点是什么的?」
    「犯人是、小孩子。」
    他说。
    串中老师说出了犯人轮廓的第四个条件。
    「这不是大人的犯罪行为——非常幼稚。十分幼小,十分稚拙。虽然努力学习但依然没有美学——虽然有合理之处但依然欠缺常理。」
    「但、但是。」
    小孩子。
    而且,这个第四个条件和第五个条件——学校关系者这个条件相加的话。
    就能得出某个结论。
    我想起来了。
    在音乐室里,串中老师的发言——又想起来了。
    串中老师关于犯人没有在杀人现场播放BGM这件事的评论。
    音乐课——什么来着?
    素养什么的……没有音乐课,是吗?
    对了。
    是——『既然没有音乐课——没有这种素养也是没办法的。』
    「串中老师——那也就是说。」
    「对。也就是说归根究底。」
    点头。
    然后串中老师说出了结论。
    「犯人恐怕,是本学园的学生。」

译注
注12:PTSD,post-traumatic stress disorder,创伤后压力症,指人在遭遇或对抗重大压力后,心理状态产生失调的后遗症。详见wikipedia。
注13:江户的仇在长崎讨回,日本谚语。江户和长崎相隔甚远。因此该谚语表示以前的仇恨在意想不到的地方或以意想不到的方式得报。
注14:穴熊围,将棋中围玉(用棋子包围、保护王将或玉将的阵型)的一种。头衔循环赛,日本职业将棋比赛中水平很高的一种,在循环赛中胜出的人就有资格挑战头衔拥有者。厄,看过棋魂的应该都知道吧,虽然那个是围棋……
注15:黒ひげ危機一発,某种玩具。有一个桶里放进一个海盗人偶,桶的一侧有一些槽,玩游戏的人轮流把一把玩具剑插到凹槽里,插入其中某一个槽时(该槽会随机变动),海盗人偶会弹出,那个人就输了。有点类似按鲨鱼牙之类的玩具。参考图片:http://www.google.com.hk/images?hl=zh-cn&;safe=strict&q=Pop-up Pirate&um=1&ie=UTF-8&source=og&sa=N&tab=wi&biw=1024&bih=581
 楼主| 发表于 2011-2-13 16:56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hirondelle 于 2011-3-28 18:06 编辑



第四问

1
    我觉得只说串中老师的事情不太公平,在这里也稍微说些我的事情吧。
    而且是关于出身。
    在个人身份之前的,根源的事情。
    话虽如此但也不能说太多,长话短说吧——我的一开始就是个事故,我病院坂迷路是经过减数手术才出生到这个世上的。
    所谓减数手术是在母亲怀上双胞胎、预想到生产时的风险的情况下,事先排除寄宿在子宫内的两个胎儿之一。用不好听的话说就是所谓的选择生命。
    我本来是双胞胎。
    明明是替补却还是双胞胎真是可笑,不过仔细想想这却是相当恐怖的事情——在个性和独立性都不存在、连性别都没确定的时候,我和另一个我就接受了选择。
    母亲主治医生的心血来潮。
    够不上挑选的挑选。
    全凭运气——碰巧是我被生下来了,碰巧是我活下来了。
    根本不是什么双胞胎的交换。
    没有诡计介入的余地。
    只是挑选。
    当然,要这么说的话大家都一样——没有人是带着确定的意志、想出生而出生的。不论是怎样的人,他的出生、生存都是碰巧到不得了的事情。
    除了偶然以外什么都不是。
    其中没有计划性。
    ……即便如此——虽然我的另一半确实没能出生没能活下来——
    即便如此。
    它也不会想死。
    它也不会想被杀。
    和我一样。
    减数手术是只在母体有危险的情况下才被破例承认的行为。据我所知,我的情况也确实如此,因此并不想责备母亲或那位主治医生——不,反而应该感谢他们吧。我能像现在这样活着——正是拜他们将我的另一半杀死所赐。
    我应该感谢他们。
    只是。
    只是,可以的话不想知道。
    这种事实。
    希望一生都被隐蔽。
    根本谈不上临死体验——在生下来之前自己就暴露在了死的危险之下什么的,开什么玩笑。本家的人姑且不论,这种冒险,根本不是旁系的我该经历的事情。
    猫眼小姐曾笑着说:
    「我觉得你的那个经历非常有益哟,旁系的小迷路——不论结果好坏、不问凶吉,都该尊重。因为不论是创伤还是别的什么,只有过去的经历才能构成个性。我本人也有痛苦的回忆,但那回忆也是我的财产。常言道『债务也是财产』对吧?」
    但总觉得那是从第三者出发的乐观意见。
    还是说猫眼小姐有着比这更加壮绝的过去吗?
    背负着那种财产。
    那种债务?
    不过,这是不是值得夸耀的事情姑且不论,确实如她所言,特异的过去会成为自身的指针。
    谁都是这样。
    一个人要认为自己特别是需要证据的——而且人如果不自认为特别的话,连一秒钟都无法生存。
    除非是串中老师那样的例外。
2
    第四位被害者和第五位被害者也是同时被发现的——那是一周的停课结束后的那天的事情。
    这是什么速度啊。
    比起迅速,已经可以称得上是瞬时技了。
    甚至带有即时性。从学生一来学校马上就发生犯罪这件事来看,串中老师的学生是犯人的推测无疑正中靶心。
    不如说,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已经不言自明了。仔细一想根本不必感慨,被害者的选择理由也好犯人轮廓也好,串中老师的推理只比现实快了小小的、小小的一步而言。
    称不上是名侦探的闪现。
    虽然是有意义的推理,但也只是对个人来说有意义而已,没有更高层次的东西了——既不能将事件防范于未然,也不能确定犯人。
    这些事情既做不到。
    也不想去做吧。
    希望以息事宁人的方式解决——我实在想象不出这句话中有什么打算。
    和日我部老师那时一样,我不是第一发现者一类的,无法得知详细的情况。即使可能变成无意义的信息罗列,姑且也还是记述一下第四位被害者阵野老师和第五位被害者鲛畑老师的尸体情况吧。
    那是和从第一位到第三位被害者一样——奇异的现场。这样看来,不禁觉得第零位被害者曾根崎老师的那件事果然还是单纯的事故。
    第四位被害者。
    阵野经藏。
    体育教师。
    在千载女子学园的中庭,位于校舍和校舍之间的蔷薇园中——阵野老师被蔷薇的藤蔓一圈圈缠绕着的尸体被发现了。
    被蔷薇的藤蔓缠绕的尸体这种描写颇为耽美,容易让人觉得那是对尸体的一种美化装饰。不过这回,被缠绕的阵野老师是年过四十体态臃肿的中年教师,想象一下,实在不是什么美好的事物。
    而同时被发现的——第五位被害者。
    鲛畑锚。
    和我一样的英语教师。
    ……不,差不多习惯了,但我的本职不是英语教师——这先放到一边。
    用被害者这个词语的话,就不得不称其为排第一的被害者——不是第一位也是排第一的。至少,阵野老师不管被蔷薇缠绕得多么残忍,也要比他好得多。
    他的尸体是在厕所里被发现的。
    而且是女厕所的单间里。
    双手环抱着马桶、脸扎进座便器中——只得说请节哀顺变了。虽然从来没想过要死得其所一类的事情,但我可宁死也不要死成那样。考虑到遗属的感情的话,这是至今为止对尸体最大的亵渎。
    我不知道这其中有怎样的情况、有什么理由、又或是有什么主义,但这种玩弄尸体的『游戏』确实非常儿戏。原来如此,串中老师概括到犯人轮廓中的『孩子的犯罪行为』是正确的。
    理所当然的。
    刚刚解除的停课措施马上再次启动了。
    转瞬都不到。
    对学校来说也算是走运,现在在籍学生的父母们中,有在大众传媒圈里颇有面子的大人物,因此这个无差别连续杀人事件还没有被报道出来。只是个外人的我并没有被告知详情,不过单是听说还有能施加这种压力的人存在就不禁战栗了。同时也被上了一课:权力是真实存在的力量。
    话虽如此——这也只是时间的问题。
    被害者从三人增加到五人的话——用串中老师的观点来说是六人——再怎么样也捂不住了。
    突破了界限。
    以我来说,若是不想被牵扯到即将刮起的巨大风暴中的话,恐怕应该立刻行动起来、想办法和大学那边交涉回到实验室会比较好——不过大概没用吧。
    且不说教师不足,本就不多的教员中,又被抽走了将近三分之一的六名——怎么也不觉得学校会放手让我离开。
    目的是——要死一起死呢。
    还是——一不做二不休呢。
    到了这个地步,就算不明白。
    也已经那种都一样了。
    话说回来,要说不明白,最不明白的就是串中老师的举动了——七位男性教师中的六人都不在了,作为硕果仅存的一人却对这种状况毫无反应——
    他很平常地来学校。
    没有请假。
    没有说:
    『学校里说不定有杀人犯,根本没法工作!我要一个人在家休息!』
    不过情况发展到这个地步,当然应该向警察寻求保护了。保护串中老师什么的那位伽岛警官可能不会立刻答应,但这应该是一般性的对策。
    串中老师说的是教育者的责任啦、社会人的道义啦之类最为恰当的话,但周围人怎么也不可能再接受那种话了。现在他在职员室中受到比以前更加多的奇异目光注视(当然,其中也有『说不定会被卷进去』、『不想被卷入』之类非常普通的不安心理)。
    我是不觉得他有那么敏感,不过不知是不是讨厌那种视线,本来就不太呆在职员室的串中老师完全把自己关在了学生咨询室里。
    算了。
    反正也没有替他担心的理由。
    不小心到这种地步,即使被杀也只能说是自作自受了。
    话虽如此,我在氛围紧张的职员室里也渐渐呆不下去了。作为外人无事可做的我不知怎的——变成了和串中老师一起关在学生咨询室里的结果。
    然后。
3
    命运的那一天,我没去职员室、直接到访学生咨询室。打开门,我稍微吃了一惊。
    沙发上坐着一位没见过的女性。
    而且还相当漂亮。
    是学校新雇佣的用来代替被杀害的老师们的常勤教师吗,不过看起来不是那种感觉,就算真的是也没理由在这个时间到这个学生咨询室来——这些想法瞬间闪过脑中的时候:
    「啊嘞?你为什么在这里?」
    从我后面传来声音。
    转过头,站在那里的是串中老师——看来今天是我先到。也可能是串中老师到哪里转了一圈。
    「我是来送你忘记带的东西的。」
    女性说着,指向茶几上放着的包裹——那看起来是便当盒。
    「啊啊。这真是——太谢谢了。」
    一边说着,串中老师走过我身边,进入屋里。
    「但是,这个学园现在很危险,还是快点回去比较好哦。」
    「……但是。」
    「还是快点回去」
    女性刚想说点什么。
    串中老师就——用同样的台词盖了过去。
    「比较好哦。」
    「…………」
    女性沉默了一会儿。
    然后说:
    「那,我就高兴地回去等你吧。」
    然后她向我行了小小一礼,走出了学生咨询室——快步走过走廊,马上就看不到了。
    「……那个人是谁?」
    我目送女性的背影,然后走进学生咨询室、关上门,坐到沙发上刚才那位女性坐过的地方上,问串中老师。
    「是你的姐姐吗?」
    「倒也可以说是姐姐。」
    串中老师说。
    拿起女性带来的便当盒——然后示意另一只手的无名指。
    虽然那根无名指上——并没有带着戒指。
    「是御姐太太哦。」
    「…………?」
    不明白话里的意思。
    只有疑问。
    大量的问号在我头上乱舞。
    「……啊,哎哎哎?!串中老师,你结婚了?!」
    「啊嘞?我没说过吗?」
    串中老师自己反而比较意外,歪过头说。
    哎呀哎呀,这真是闻所未闻的好事。
    这位生活观生活感全无的串中老师竟然有家庭——该说什么好呢,这也太,太过,太那个了。
    他身上完全没有柴米油盐的气息,所以理所当然地以为他是单身……啊,不过确实——串中老师也快三十岁了,从年龄上看结婚了也完全不奇怪……。
    哎呀。
    但是……哎呀。
    完全说不出话来。
    「是这样啊——我对这种事真是太不注意了。我还真是总是忘事呢。刚才那么好的机会,要是好好地为你们介绍一下就好了。」
    「……为什么要结婚?」
    这是婉转的问法,我本来是想问『为什么你能结得了婚?』的。
    但是这个意图似乎没有传达到,只得到了:
    「嗯,为什么呢——最大的理由大概是我无法再忍受回到家一个人也没有的环境吧。」
    这种毫无意义的答案。
    生气了。
    不,明明没有生气的理由。
    「……难道说连小孩都有了吗?」
    「快两岁了,是叫做黑士的男孩子。」
    他一定很聪明吧。
    我已经无法出声接这样的茬了——这个冲击,简直是完全颠覆了我至今为止对串中老师的印象。
    这世上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
    到现在,我终于可以对这句话产生实在感了。
    「但是串中老师……您太太虽然嘴上说是来给你送便当的——不过一定是担心串中老师,以此为借口在这里等你吧?」
    「啊啊。」
    串中老师似乎听到这句话才意识到一样拍了一下手。
    「说不定是这样呢。是吗,是这样啊。她是不会说真话的。」
    「?」
    奇怪的说法。
    是说她不坦率吗。
    算了。
    「但你却那样赶她走,这样好吗?」
    「嗯——看来回去以后会生气啊。哎呀哎呀,真是的,我家那位不管过了多久还是只会说谎,真是麻烦。」
    烦恼地摇着头,串中老师暂且把便当盒推到旁边。接着像是要结束这个话题似的指向将棋盘:
    「那么,今天做些什么?跟平时一样是空闲的无所事事的一天啊。怎么样病院坂老师,隔了不少时候,再下下将棋如何?」
    ……不,无论如何都不想再和串中老师下将棋了。而且本来我比起将棋就更喜欢国际象棋。
    将棋的棋子不够漂亮。
    而且。
    我面对现在的状况,原本觉得串中老师不论是死去还是被杀都是咎由自取,但有老婆孩子的话就是另外一回事了——不能让他就这样结束话题。
    我擅自以为串中老师是放荡无赖之人,不实际上他就是如此吧——
    以为他是孤独的。
    孤立的。
    孤高的。
    但就算是那样的人,他也有家人。有家人的话就完全是另外一回事了。
    不能被杀。
    不能——死。
    我是这样想的。
    「串中老师……果然还是暂时申请休假一段时间比较好吧?就像你说的,空闲又无所事事,反正都没有工作不是吗?直到这个,怎么说呢……这个骚动平静下来。」
    「哎呀哎呀。这是怎么了?病院坂老师。突然说出这种话。」
    「请不要打马虎眼——我是认真的。」
    「认真的吗。确实呢。」
    串中老师他。
    略带讽刺地回应了我的话——然后相当夸张的耸了耸肩膀。
    「我也是有我的想法的啊——不过确实,就算是我,被杀的话也会死的呢。」
    「当然了。」
    「但是——尽可能的话还是不想休假。逃跑不是男人的作为。」
    「男人的作为什么的。」
    这种情况下。
    在这种因为是男性才被盯上的情况下——还说这些干什么。
    开什么玩笑。
    亏我还难得地认真为他担心。
    不过串中老师虽然轻佻,却装出认真的样子说:
    「不论怎样,我都不是会静观事物在我所不知的地方发展的那种人啊——我是要静观事物在我所知道的地方发展的那种人。」
    ……我是不明白这之中的区别啦。
    「你看我也并不是真想采取什么行动对吧?扮侦探的推理游戏什么的——反正也只是随便想起的对吧?」
    「确实呢——只是。」
    即便如此。
    希望可以亲眼目睹终结呢——他说。
    串中老师这样说。
    「而且,病院坂老师。我也不是笨蛋,至少已经确保自己的安全了哟。」
    「确保是……」
    「虽然是暂时的……确实呢。时机不错,就说给你听吧。以生活指导来说稍微有些违法守秘义务,不过这反正可以归入谣言。而且若是万一,——万万一,我身上发生了什么事的话,请把这件事转告给伽岛警官。」
    在好似遗言的开场白之后——串中老师说。
    没等我回应。
    「现在进行中的这个连续杀人事件——是基于一定的法则实行的哟。」
    「……法则、吗?」
    「对——是规则。」
    规则。
    那是犯人试图遵守的规则吧。
    「我花了不少时间才能这样确信地说。不过事已至此,看来应该没错。」
    「你说的法则。」
    我思考了一下,说。
    「是指以男性教师为目标一类的吗?」
    「不是的。那是不过是基于别的主义发展而成的——又或只,只是因为数字一致而已。」
    「数字?」
    啊嘞。
    这么说来,记得以前——串中老师似乎也使用过那个词语。
    数字一致?
    什么数字——和什么数字一致呢?
    完全一致?
    「……说到法则,那自然就是那个了。也就是说,在尸体上施加某种——某种无意义的装饰一类的事情吧?」
    「哎呀呀。把那些随便斥为无意义不好吧。」
    串中老师说。
    转移话题似的。
    「从结论来说,这次的事件啊,病院坂老师——换句话说,就是一件所谓的模仿杀人哟。」
    「模、模仿?」
    「对。即便在众多推理小说的模式中,这也被誉为和现实距离最远、最没有实在感的主题。」
    「…………」
    这么说来倒是听说过。
    是在古老的推理小说中经常出现的主题——记得是有意图的模仿别的什么来装饰尸体的行为,但是——
    「密室的话还有可能。死亡讯息也有可能。缺失环节也不是不能有——双子的替换也好操纵杀人也罢,都有实际挑战的勇者吧。但是模仿杀人这种事,在历史上出现的次数大概一只手就能数得清吧——实际上,那种事情实在没有什么意义。」
    「意义——」
    没有。
    不用将其斥为那样——本身就是无意义。
    「因为那种事情,和隐藏犯罪没有任何关系啊。现实中杀人事件的意义并不是模仿而是为了以儆效尤吧。【注16】连对侦探发起的挑战也算不上。说实话,这根本算不上是推理小说的主题,只是表现不明所以的犯人的猎奇性的一种方法而已。」
    「猎奇性……是所谓的美学吗?」
    「不是美学哟。只是学问而已。」
    「学问……」
    但是,我说。
    如果我的记忆正确的话,模仿杀人在作为推理小说处理的时候——
    「模仿只是表层的东西,是以『将模仿作为伪装,试图隐藏某些不妥当的东西』之类的方法来使用的。比方说……让女性穿上男装模仿成男性,其实是为了回收粘上了自己血液的女性的衣服……之类的。」
    这种知识最多也只能说是模模糊糊记得。
    不过大体上应该没错。
    「对。那姑且能勉强算是现实吧——但是,这次不一样。这次的事件是货真价实的模仿杀人。麻烦之处正是这里。」
    「模仿——但是。」
    这样的话。
    到底是在模仿什么呢?
    吊在篮球筐上的木木老师。
    被落地钢琴压扁的通上老师。
    浑身插满菜刀的日我部老师。
    被蔷薇的藤编缠绕的阵野老师。
    一头扎进座便器里的鲛畑老师。
    他们到底——到底是在模仿什么呢。
    这一点如果没能传导到我们——观察者方的话,作为模仿就完全无法成立。
    如果作为模仿无法成立的话。
    不就不能称之为——模仿了吗。
    「你忘记了从台阶上摔下来的曾根崎老师哟,病院坂老师。」
    「啊啊,确实——不过就算加上那件事,也看不出什么特别的啊。……那个,串中老师。我不是想催你说,但是从刚才开始说的那些完全算不上从结论开始啊。」
    「结论已经说过了哟。说完了。只是这又是一件,病院坂老师无法一下子理解也不是没有道理的事情——不如说,在现在这个时候察觉到他们在模仿什么东西的大人非常有限,恐怕只有我一个吧。」
    「……哎?」
    注意到了他的说法。
    察觉到的大人?
    没有说人——而是说大人?
    用这种条件来概括的话,也就是说——
    「……也就是说,对小孩子们来说——对学生们来说,被害的老师们被模仿成了什么一目了然。是这个意思吗?」
    「对。多半,已经变成谣言了吧。」
    对我的疑问。
    串中老师点头了。
    「那是只在孩子们之间流传的谣言,几乎没有走漏出来。老师们自不用说,连家长们、警察们都是如此。而且本来这种东西以大人来看都是些愚蠢的事情——我是因为处在生活指导这个微妙的立场上才偶然得知的。」
    不过,也差不多该走漏出来了吧——他说。
    然后串中老师又说:
    「病院坂老师在当学生的时候,也听说过那种东西吧?不过根据学校不同细节上有些区别,不能一概而论就是了。」
    「……那种东西,是指什么?」
    「是指,学校的怪谈呀。」
    串中老师直截了当的说。
    然后继续道:
    「就是所谓的七大不可思议。」
    「七——七大不可思议……?」
    ——数字。
    数字一致。
    七大不可思议——和在千载女子学园勤务的男性教师的数目。
    七人。
    曾根崎老师、木木老师、通上老师、日我部老师、阵野老师、鲛畑老师——串中老师。
    七人。
    七大不可思议。
    完全一致。
    「但、但是七大不可思议什么的……那种东西在这个千载女子学园里也有吗?」
    「好歹也是个古老的学校嘛。当然有了。不过学生们都理所当然似的知道,但老师却意外地并不知情。并不是因为病院坂老师是外人才不知道的哟。那些同时也是校友的老师们不知是已经把自己学生时代的事情忘记了呢,还是由于时代不同内容本身发生了变化呢。」
    「…………」
    「说到这里已经没有说明的必要了,不过姑且还是详细解说一下吧。被害的老师们到底是被模仿成什么——」
    在思考还没跟上的我面前,串中老师单方面说了起来。
    现在这个场景,以推理小说来说说不定就是解决篇了——但是完全没有那种氛围。
    既没有解决也没有解说。
    只是招致更为严重的混乱而已。
    我想起来伽岛警官的话。
    串中老师下将棋的方法是,将胜负置之度外,只考虑如何将盘面拉至泥沼般的混乱而已——
    「七大不可思议之一——增加的台阶。」
    按顺序。
    串中老师既不压低声音,也不营造氛围地说。
    「黄昏时分,通往南校舍屋顶的台阶的数目不知为何会从十二节增加到十三节。踩上那第十三节台阶的人,会从台阶上摔下——死去。」
    「台阶——」
    从台阶上摔下来的曾根崎老师。
    「七大不可思议之二——无头的篮球选手。无头的幽灵用自己的头代替球,在深夜的体育馆中不停打球。是因为交通事故掉了脑袋的篮球部成员的业果。」
    「——代替球。」
    吊在篮球筐上的木木老师。
    「七大不可思议之三——音乐室中的食人钢琴。音乐室里的钢琴会吃人。」
    「吃——」
    被落地钢琴压扁的通上老师。
    「七大不可思议之四——烹饪实习室的菜刀。如果不回答从不知何处传来问题,就会被十三把菜刀刺中身体杀害。」
    「——菜、菜刀。」
    浑身扎满菜刀的日我部老师。
    「还有七大不可思议之五——埋在蔷薇的根部成为其营养的尸体。七大不可思议之六,这一个在各处都有呢——厕所里的花子同学。」
    「…………」
    被蔷薇的藤蔓缠绕着的阵野老师。
    一头扎进座便器的鲛畑老师。
    「如果不和花子同学交朋友的话,就会被拽进座便器里。」
    ……这算什么。
    有了这种说明,不就明白得太过明白了吗。
    完全一致一目了然。
    不论怎样,总算明白了。
    这可不是模仿什么的那种等级的事情……对。
    这不是完全照搬嘛。
    「对。以模仿来说属于低等级的哟——没有任何提炼。这一点在伽岛警官告诉我们的那个信息中也很明显吧。」
    「那个信息是说……」
    记得好像是伽岛警官为了测试串中老师的反应而故意泄露的关于日我部老师的奇怪尸体的事情。
    「日我部老师的身上不只是菜刀还扎着裁缝剪,之类的……」
    「烹饪实习室里准备的菜刀总数是十一把。本来是不够七大不可思议中的十三把的。」
    因此才成为了怪谈。
    不过……七大不可思议之一也是如此,怪谈里的数字总是被编排成十三啦四啦九啦一类的。【注17】
    会和实际情况对不上号也不是没道理。
    「所以犯人就——用剪刀代替。剪刀有两条刀刃。也就是说再扎进一把剪刀的话,十一加二就等于十三了。」
    「……呜哇。」
    真是蛮干。
    只能认为是连准备新的菜刀都懒得去做了。
    幼稚。
    幼小——而稚拙。
    「从这种观点来看,比起模仿杀人,把这看做是模仿杀人游戏——学园七大不可思议游戏,在表达上更正确一些。……不过,干出这些事情的孩子恐怕都是认真的吧。那么,少说些轻视的话比较有利于教育不是吗。」
    「教、教育……」
    怎么能扯到这上面来。
    不过……原来如此,能理解了。
    恐怕是因为有了这个,串中老师才——将法人轮廓锁定在『学生』上。知道七大不可思议存在,或是说知道其内容的,基本上只有学生。这样的话——必然可以导出这个结论。
    花了不少时间才确信——他这样说。
    但即使没有确信,应该也能预想到了——总是理解了。
    串中老师能够成为木木老师和通上老师的奇怪尸体的,非公开的第一发现者的理由——那是因为在曾根崎老师从台阶上摔下来(被推下来?)的时候,他就已经注意到这和七大不可思议之一重叠了。
    于是串中老师比平时更加注意第二体育馆和音乐室。
    ……可是,倘若如此,就又有了新的疑问。
    这件事到底该不该问呢。
    「串中老师。」
    想来想去——我最后还是问了。
    也许不该问。
    但没能忍住不问。
    「真是这样的话……既然知道这些的话,你应该可以中途制止这次的连续杀人才对不是吗?」
    串中老师认为不可能。
    到刚才为止我也那样认为。
    但是。
    「公开这些的话——在一开始的职员会议上就说出来的话——不敢说全部,但至少应该能在某种程度上防止事件的发生才对。」
    「就算你这么说,我也很难办啊。我又不是将事件防范于未然的那种名侦探啊——」
    这话说得依然轻佻。
    但此时的串中老师却让人恨得牙痒痒。
    「——而且本来就连名侦探都不是。侦探角色应该是交给你了呀,病院坂老师。」
    「就算你这么说。」
    我才难办呢。
    都说过了不能把我和本家的怪物们当成同系列的来考量。
    我不被他的花言巧语所骗,继续推进话题。
    也许可以说是质问了。
    「串中老师说过希望以息事宁人的方式解决……但是不是其实根本不希望解决?我不会问你到底是什么时候推理到哪一步的——但至少,应该能防止阵野老师和鲛畑老师被杀才对。」
    被害者仅限于男性教师。
    模仿学园七大不可思议。
    公开这两个事实的话——比方说告诉伽岛警官的话——第四个杀人和第五个杀人不就不会发生了吗。
    不。
    实际上可能并没有那么简单——但是,即便如此。
    「所谓教育是要理解学生。」
    过了一会儿。
    串中老师说。
    「就算最终的结果是被杀——曾经有伟人这么说过,不过我还没到达那种境界。即便如此……怎么说呢,有种最后反正都会被捕,希望能让它善始善终的感觉。」
    「善始善终……是说犯罪吗?」
    「对。」
    点头了。
    干脆利落地——点头了。
    「我希望能见证这件事。当然,我怎么都不觉得阵野老师和鲛畑老师和我有相同的志向就是了。」
    「但、但是——」
    归根究底还是别人。
    没能将阵野老师和鲛畑老师……还有至今为止的被害者们被杀防范于未然这件事本身——不是没能发觉到真相的我能指责的。
    自己做不到的事情别人没有做。
    这种事是不能被指责的。
    没有资格。
    但是。
    「这样的话——你也会被杀哟,串中老师。」
    男性教师——还剩一人。
    七大不可思议——还剩一项。
    即。
    希望能让它善始善终,就意味着——这件事。
    「对。这真是不好办。刚才也说过了,我可不是想死——怎么回事呢。有种保留意见的途中,时间到了的感觉。」
    「…………」
    听完了全部,怎么说呢,果然还是自作自受的感觉——全部都是目前为止完全没有采取措施的串中老师自己的责任,老实说有点吐槽不能了。
    由于可选择的幅度过大。
    结果,反而成了四面都被堵死的结果。
    原来如此,确实是串中老师的风格。
    和下将棋——完全一样。
    「但是,串中老师……都知道这么多了,果然还是休假比较好吧。你说的想要见证、希望能让它善始善终什么的,做了那种事情,也不会让任何人幸福不是吗。因为你看,只会让串中老师死去,还只会让犯人的罪孽加重。」
    关于罪孽会加重这方面,反正手上已经沾染了六个人的鲜血,有种为时已晚的感觉。
    但不管是不是如此,都没有重新做人的余地。
    重新做人。
    曾几何时,串中老师用过这个词语,当时他所指的就是这个意思吧。从这个意义上,在那时,串中老师对这次的事件就已经基本了解了——但是。
    即使犯人是还未成年的孩子。
    果然也还是——没有重新做人的余地。
    所以。
    「串中老师,你曾经说过吧。」
    「什么?」
    「你说学校的主角不是学生而是老师。那是什么意思呢?当时我是理解为『赌场中赚钱最多的是抽成的东家』。」
    「有那个意思哟。」
    我本以为串中老师已经不记得他做过那种发言了,不过似乎不是那样,他马上就回答了。
    但是——他又加上一句。
    「学生们总有一天会毕业。但我们老师——无法毕业。」
    「…………」
    无法从社会人——毕业。
    即使有掉队的。
    也没有告一段落的地方。
    在我的实验室里——也一样。
    「但是……如果这次事件的犯人是学生的话,那孩子一定已经没有重新做人的余地了。」
    「没有了吗。」
    「所以我想,串中老师也没有犹豫是否休假的余地了。」
    「都说了——现在至少——确保了自己的安全了啊。」
    「确保是……」
    「七大不可思议之七。」
    串中老师没有语气地说。
    可能是,终于对我的追问感到厌烦了吧。实际上,我也发觉了,这确实都是些不像我风格的多管闲事。
    「从屋顶上永无止境下落的跳楼自杀——不论经过多久都无法到达地面,之类的,就是这种感觉。」
    「…………」
    「反过来说,不管是被人叫出来还是别的事情,只要离屋顶远远的,我姑且就是安全的——就是这么一回事,病院坂老师。」
    但是啊,他说。
    串中老师——依然没有语气地继续道。
    「我绝对不想死——但另一方面,我也觉得,像我这样的家伙是不是死掉比较好。」

译注:
注16:文字游戏,模仿和以儆效尤的日文分别为『見立て』和『見せしめ』。
注17:日语中的数字九和『苦』谐音,因此在日本九也是不吉利的数字。
 楼主| 发表于 2011-2-13 16:57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hirondelle 于 2011-3-31 11:24 编辑



第五问

1
    我不害怕被误解,甚至认为被误解是理所当然的。确实,能够让人理解自己是很开心的事情,但也不至于非要让别人理解不可。
    虽然想要幸福,但也不至于觉得人本该幸福;虽然很高兴能和别人友好相处,但也不至于认为人必须和别人友好相处。
    怎么说呢。
    我不知为何不想把好事提高到义务的层面。
    世上无可救药地充满着恶人、恶意、恶行和恶习,不可能完全避开它们。谁都有可能变得不幸,那么即使自己如此也不必惊讶。
    毫无缘由的灾难也好毫无记忆的冤罪也罢,都是充斥其中的平凡之事,无一值得侧目,全部都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我渐渐有了这种实感。
    「我绝对不想死——但另一方面,我也觉得,像我这样的家伙是不是死掉比较好。」
    听到串中老师的这句话的时候,我不禁说不出话来——但仔细想想,那说不定是平时被掩盖起来,其实全人类都共通的认识。
    每个人都在某种程度上对世界感到绝望吧?
    认为世界糟透了吧?
    厌世观不是青春期特有的东西。
    人类生涯中有反抗期。
    谁都会有反抗。
    我也——
    和是不是病院坂无关,和本家旁系无关,是《那种东西》也说不定。
    「……哈啊。」
    结果我对串中老师的说服失败了。我抬出「就算是为了您太太和幼小的孩子也应该休假」等种种理由,说到最后甚至有些语无伦次,真是不像我风格。。但结果还是因为他「至今为止成为了被害者的老师们也都有家人吧」这种,闹不清能不能当成理由的主张而放弃了。
    「算了吧……他自己虽然那么说,不过那个人即使被杀似乎也不像会死的样子。」
    而且——现在,串中老师这样来千载女子学园上班可能确实是自杀行为,但串中老师和自杀这个词实在相去甚远,无法联系到一起去。
    没有现实味。
    不以人的方式生存却以人的方式死去中的非现实性。
    当然,这也就是——现实。
    是社会。
    是世界。
    「……世界吗。伟大的词语呢。这可不是连夏威夷都没去过的人能随便用的词语——连国内的事情都还不清楚呢。」
    我这样漫无边际地自言自语着,在几乎无人的校舍内漫步,最后到达了南校舍的最上层。
    正确的说是在最上层中——通往再上面的屋顶的台阶上。
    曾根崎老师摔下的。
    被推落的——台阶。
    既然从第一位被害者到第五位被害者的样子和学园七大不可思议如此一致,已经可以把曾根崎老师认定为第零位被害者了吧。
    甚至可以这样认为:正是因为最初的杀人失败了,正是因为以未遂结束,从第一位被害者开始的连续杀人才能如此顺利——而且如此迅速的进行。从第零位到第一位之间,隔了相当长的时间,是为了从失败中汲取经验教训的准备期吧。
    不愧是聪明孩子的学校。
    不会欠缺预习和复习。
    虽然有合理之处但依然欠缺常理。
    「……也是,只是被推下这种程度的楼梯的话……只要摔到的地方不算太差,应该是死不了的吧。」
    说着,我开始爬楼梯。
    一节、两节、三节……。
    十二节。
    走下来,然后再重新数了一次,但节数没有增加。
    当然了。
    我在高中的时候,记得好像也是有七大不可思议的——但是,内容都想不起来了。是些模模糊糊、笼罩在雾霾里的记忆。不过多半是和这个学园中流传的相似、接近的东西。
    这时,我突然想到。
    我重新审视自己此时此刻所在的位置。这里是曾根崎老师摔落的台阶——我本来只是想来看看这里而已,但仔细想想,这里是通往屋顶的台阶。
    也就是说。
    这扇门的对面是屋顶。
    七大不可思议之——七。
    《从屋顶上永无止境下落的跳楼自杀》。
    「…………嗯嗯。」
    我踌躇了。
    然后把手贴在沉重的铁门上。
    确实,哪里都没提到过七大不可思议中的『屋顶』是这个南校舍的屋顶——不过姑且确认一下这扇门的对面是什么样的地方的话,说不定也可以作为将来的参考。千载女子学园的屋顶平时都是开放的,但想想看我从就任一来一次都没有去到过屋顶上,所以——
    但是。
    打开了门,然而——屋顶的景色却没有映入我的眼帘。
    《哐当》。
    头部感到了强烈的冲击。
    瞬间——失去了意识。

2

3

4
    注意到的时候眼前有一面墙壁。我撞上了墙壁。无法越过的墙壁。不对这不是墙壁是地面我倒在了地

5

6

7
    走马灯闪过脖子被勒住了好疼好疼好疼啊嘞等一下这不是死了死了吗手指连小指都动弹不得喉咙好渴好想喝红茶啊红茶红茶红茶都不来茶色的啊啊这么说来我是肉不好不好完了这些完我是替补的旁系所以病院坂迷路本尊小姐她他是无口什么都不说我连见都没见过和谁都没法对话但也是人类唯一明明谁都不明白的音乐是没法当成BGM什么的放出来的本尊减数被除去的半身头头头他头头头消失了没有了着火了熊熊燃烧听不到声音耳边的声音声音心声消失了听到血流的声音身体别活着了别活着了了了勒勒勒住住住住住了我是我我我是肉肉要吃为啥为什么这是疑问疑难不可思议七大不可思议不明白不明不明白看看不见我不死不可思议不明白明白白

8

9
    讨厌讨厌讨厌为什么我会我一定要死啊一觉醒来一定是在被子里错了错了这全错了晕什么也看不见讨厌感觉不到感觉不到好疼好疼悲伤好疼好疼讨厌好疼好疼讨厌好疼好疼好疼疼疼疼疼疼疼疼疼疼疼疼疼疼疼疼疼疼疼疼疼疼疼疼疼疼疼疼疼疼疼疼疼疼疼疼疼疼疼疼疼疼疼疼疼疼太太太太太太太太太太太太太太太太太太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马上痛了堆了低了沉了落下坠下堕下落下凹下沉下落下落下落下落下落下不停不停停不停不停停救救啊啊啊啊啊咿咿咿咿唔呜嘎嘎嘎

10

11
    吧吧吧吧吧吧吧吧吧吧吧吧吧吧吧吧

12

13
    我死了。
    为什么我。
    为什么我
    为什么我。
    「为什么俺。」【注18】
    为什么俺——非死不可啊。
    不想死。


译注:
注18:这两处俺表示第一人称用的是『俺(おれ)』。这是男性用的第一人称,应该是没有女性会用的。
 楼主| 发表于 2011-2-13 16:58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hirondelle 于 2011-4-8 23:09 编辑



尾声

    由于讲述人病院坂老师被杀了,现在开始由我,也就是串中弔士接替。话虽如此,由于病院坂老师作为第六位被害者被杀,本案,名门女校七大不可思议杀人事件(笑)无事结束了,基本没剩下什么需要说的事情了呢。
    不过即便如此,我名义上是处于照顾临时教师病院坂老师的立场上的,处理那个人的善后是分内之事。请让我竭尽全力,好好地让这件事善始善终吧。
    说起来病院坂老师还真是天真。
    明明仅从因为体格的原因而把通上老师选为第一位被害者这件事中,就能推测出犯人是『某种程度的合理主义者』,却完全没有考虑到自己会是被害者的可能性:即便是临时的常勤教师——而且即便是到曾根崎老师能够出院为止的暂时结果,但他姑且也是在千载女子学园上班的《男性教师》。犯人是从容易杀的地方发现容易杀的机会来杀人——我明明已经明白地告诉他了。
    真是个麻烦的人。
    这不是该担心别人的时候吧。
    这样怎么能算得上是我那伟大到让我尊敬、敬爱、甚至想顺势表白的前辈——病院坂前辈,病院坂迷路前辈,病院坂迷路大前辈的替补啊。算了,也许正如他本人也零零散散地说过的一样,是替补而不是备份,既不是克隆也不是双胞胎,要是一样才有问题。
    从性别开始就不一样。
    听到名字的时候还以为是命运的相遇——哎,结果那么戏剧性的事情根本不存在吧。
    毕竟这只是我的人生。
    而且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最可怜的是病院坂老师本人,关于这一点还是不要再深究了吧。
    那么,抓紧时间,像病院坂老师那样记录一下所谓的被害者的情况吧——也就是病院坂迷路老师的尸体情况。
    那又是一具奇怪的尸体。
    首先死因是扑杀,然后用橡皮绳(田径部训练时会使用的那个东西)绑住脚踝,从屋顶上倒吊下来。
    想象一下蹦极的场景就容易理解了——多半,犯人的想法也是以它作为源头的。
    即,用蹦极模仿永无止境下落的坠楼尸体——听起来颇有些牵强,但在明白的人来看却是有明白感的表现。这种手法到底是无感的(nonsense)还是高感的(high-sense)姑且先不做评论。
    哎,从病院坂老师的心情出发来看的话,光是没有像蛟畑老师那样一头扎进座便器里这一点,就足够含笑九泉了吧。
    不,那只是自欺欺人而已。
    然后,紧接着——结束模仿工作,准备离开学校的犯人集团被伽岛警官率领的搜查班逮捕了。那期间发生了一些小小的追捕骚乱,不过我没有亲眼看到,不清楚详细的情形。
    犯人和预想的一样是千载女子学园的学生。她们当然尚未成年,姓名也没有公开,这里就不提及了。当日被逮捕的有三人,之后又顺藤摸瓜,确定了全部和七起犯罪相关的学生。
    其总数,竟然有二十五人。
    二十五人之多。
    比聚集在职员室里老师的人数都多——这在我来说也是稍微有些预想之外、预想之上的数字。该说什么好呢,真是羡慕她们能有这么多朋友。
    大众传媒的报道本来是由于某位家长施加的压力被抑制了,但这种不幸的事情实在是闻所未闻,那些压力也迎来了极限(甚至犯人集团中就有那位家长的孩子),如今已经完全大白于天下了。话虽如此,套用病院坂老师的话来说,校方对这件事的应对啦那之后的重建计划啦一类的事情,即使详细记录下来也没有人会感兴趣,关于那些的具体事宜就省略了。作为有传统的私立高中,这次的事件无疑是致命性的不幸之事,但总不能老说些向后看的事情。我也要作为一名职员,今后为学园多出力。只要这个决意铭记在心即可。
    话虽如此,这里姑且还有一些需要补充的事情。比方说,动机的问题。
    为什么犯人集团要无差别的加害男性教师呢?
    为什么犯人集团要模仿学园七大不可思议呢?
    说清楚这些是我作为讲述人代理应该展现的最低限度的礼仪——事先声明,这不是以推理小说来说的解决篇。
    我不是能将事件防范于未然的那种名侦探,当然也不是在事件全部结束之后才声称自己早就知道真相的那种名侦探——所以说我本来就不是名侦探。
    因此。
    这个事件不存在解决篇。
    有的只是不解风情的注释而已——哎,话是说了这么多,事到如今,确实如您所想,根本的原因是我。
    是咨询。
    我绝对不是专家,生活助理也不过是摆摆样子——但是,让学生爱上自己什么的(没想到病院坂老师还真的当真了)就算不是开玩笑,也是种只是权宜之计而已。
    既然做了这个工作我就会认真的提供咨询。
    我是这样打算的。
    虽然还谈不上揣着辞呈工作,但我好歹也是教师。会让病院坂老师那样看待确实是我的无德所致,这一点无可辩解,但看来我的真实一面还没有传达给他——那么,直说了,在提供咨询的时候,我的方针是:『建议她们改变对无法放开的烦恼的看法』。
    改变了价值观的话也并非不幸。比方说让欺负人的孩子喜欢上被欺负的孩子,让被欺负的孩子喜欢上欺负人的孩子——这样就万事解决了。
    若想克服讨厌的东西的话,只要喜欢上那个东西就行了——不擅长的意识只要转变为特长意识就可以克服了。
    就算这种感觉。
    对成绩不好的孩子说:《成绩不好也挺好的》。像这样肯定现状是最为适当的解决方法。
    啊,但只是为了忍受现状的解决方法就是了。
    总之,暂时这样就能忍受得住了。
    我的咨询是径直指向忍受当下的。
    而以前,我曾经在同时为两位学生提供过咨询。我记得那两个人都是感情相当纤细的学生。我觉得她们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些可怜的孩子,不过这些姑且不论。这不是该掺杂进我的个人感情的场合。
    其中一个是自称能感应到灵体的孩子。是一位能看到守护灵啦背后灵啦、前世是骑士还不是公主啦的孩子。哎,这种类型孩子每一两个年级中总会出一个,不过这一位似乎稍显过头,到了连日常生活都会产生困难的程度。
    然后她害怕学园七大不可思议。台阶确实增加了啦、看到了无头的篮球部成员啦,但这种事情来找我商量我也感到头痛。
    说白了,我不相信幽灵——但是,她本人坚持说看到了,那即使我反对也没用吧。这种事情和「至今为止读过的书中哪一本最有趣?」之类问题的答案一样,每人的看法不尽相同。否定别人喜欢的事物也毫无建树。
    因此,我向着改变她价值观的方向努力。
    能感应到灵体。
    也没什么关系嘛,这也挺有个性的。
    而且幽灵也没什么可怕的。
    《比方说那个学园七大不可思议,还有『将七大不可思议全部网罗的人能够获得八个幸福』这么个说法哟》——之类的。
    我撒了这么个大谎。
    本来学园七大不可思议这种东西,我还是从这孩子口中第一次听说,这么信口开河也有好处。
    只是,按照这种感觉,从肯定她的感应灵体能力的方向推进对她的咨询,然后姑且,她的烦恼看来是在一定程度上解决了——哎,虽然还没有完全解决。
    算了,这种事情,本人认为解决了的话就是解决了。
    再唠叨一遍,在现实中不需要推理小说那样的解决篇。
    而另一个学生。
    那孩子的情况稍微容易理解一些,在女校里并不少见——她有所谓的男性恐惧症。
    当然我是位男性,因此最初是由保健教师驿野老师为那孩子提供咨询的,不过我在初中时就已经习惯女装了。那位学生对我也没有那么害怕,咨询时时候驿野老师两个人一起来的。不过为了构筑起能让咨询成立的信赖关系付出了不少辛苦就是了(这些就是对病院坂老师胡诌的『恋爱』的那玩意)。
    男人很可怕,总之就是可怕,不管怎样都可怕——《不想去上男老师教的课》。这是那孩子的主张。
    为什么明明女校却有男老师呢——好像还说了这种话。
    这又是即使对我说,我也很头痛的事情。
    希望能有更加深入的关系。
    但是,她对男性抱有的厌恶感、不信任感似乎是家庭的烙印(但事关隐私,这方面的内情无法详细了解),以半吊子的方法是无法解决的。
    这些虽然是我个人的意见,但厌恶也好不信任也罢,这些本身都是理所当然的感情。否定这些是毫无意义的。一个人既无法喜欢世界上所有的人,也无法被世界上所有的人喜欢。人活着既无法不讨厌任何人,也无法不被任何人讨厌。这就是所谓的入世。所以,有问题的应该是脆弱得会被这厌恶和不信任压垮的她的心灵。
    所以我。
    向着维持厌恶和不信任——《只是克服恐惧》的方向引导。
    不,正确的说并不是《维持》。
    我把厌恶向憎恶。
    把不信任向反信任提升。
    男人什么的不可怕。
    男人什么的很弱小。
    《如果觉得要被伤害了的话,那时就请拿出可以反过来回敬他们的强大吧》——我这样说。
    即使不被伤害。
    也请拿出可以从你出发伤害他们的强大——我这样说。
    就这样,我为她指出了方向。
    说实话,生活指导这种事多我来说是非常有意义的工作——向未成熟的孩子指明方向、提供条件的工作和下将棋相似。说句不谨慎的话,很有趣。
    有趣。
    但是。
    解决了这两个学生的问题确实感到了成就感,但另一方面,我在那时也察觉到了些许不安。
    一个个单独的话没问题。
    但是,《若是在这两个人的方向重合到一起的时候》——有小概率,《会发生某些不好的事情》。
    比起不安。
    也许该称这位预感。
    像是忘记了之前挖的陷阱的感觉。
    但是作为生活指导,不能泄露和学生们的谈话内容,我也只能静观其变。
    只能守望。
    当然,在曾根崎老师从台阶上摔下来的时候我怀疑了自称灵视少女的学生,在看到通上老师被钢琴压扁的时候(从发现木木老师的尸体的时候就开始担心了)怀疑了男性恐惧症的学生。
    在钢琴被掀翻的时候确定了存在复数犯这件事,所以难道说那两个人是同谋嘛——我这样怀疑。
    但是最后,我还是想着:「明明没有证据却怀疑学生实在不像是教师的作为,啊啊这样想的我是多么罪孽深重啊」,除了静观其变以外什么都做不了——不,也许是有能做的事情的,不过总之这么一来,侦探游戏就由本来不担任教职的病院坂老师负责了。把他推上第一发现者的位置这件事中,虽然也有我在职员室中的立场云云的因素,但本质上是这个原因。
    不过。
    最终病院坂老师在这件事中只是个旁观者,完全没有当上侦探。
    早知如此,当初要是仔细听我说的话就好了——病院坂老师以外的是个常识人。他无疑是连第一位被害者木木老师的正确死因都不知道就死去了。
    真没想到本家和旁系在规格上有那么大的差距……不过算了,这也不能说是病院坂老师的责任。
    本来他就不是教师。
    所以完全没有看向学生的方向。
    没有看。
    对他来说学生是团体而非个体。
    不加修辞的说,他真的是不知道学生的个性,也完全不清楚学生的区别吧。
    他的眼中没有学生。
    所以也不可能知道犯人。
    以结果来说。
    犯人集团的首领是那两个人。
    是朋友吗。
    还是说,在咨询后才成为了朋友的呢。
    关于这些就不知道了……既不想知道,也觉得不应知道。《在这种情况下犯人是谁都一样》——对伽岛警官是这么说的,也就是说,就是这么一回事。
    不过,不管怎样,指给她们的方向——交差了。
    交差了。
    交错了。
    向着不明所以的方向——暴走了。
    虽然不觉得这是我的责任,但但还是不由得感到道义上的责任。怎么说呢……虽然是在预想范围内,但却是预想中最差的可能性。
    然后到达了预想范围内最差的结果。
    当然有后悔和反省。
    没有重新做人、浑浑噩噩生活着的我竟然会为了这种事情操心,这可能是这次事件中最可笑的事情了吧,总之是有种想要装成不相称的好人结果失败了的感觉。但这种无可奈何的东西,却总是无可救药的期盼。
    忍无可忍、在停课中也出手犯罪,而且杀的不是我而是病院坂老师,这对犯人集团才是致命的……真是的,犯人集团如此草率,而配合她们的病院坂老师的轻率行动也真是让人头疼。
    不过话虽如此,我本想若无其事地暗示他『不要靠近屋顶比较好』,但恐怕反而促使他这样做了。在我看来,和对犯人集团的责任一样,对他也不禁感到良心的呵责。
    以上。
    话说我回来,我想象了一下。
    愉快地想象着——我和病院坂老师在职员室和学生咨询室里优哉游哉地做着有一搭没一搭地事情的时候,千载女子学园的学生中,也一定存在玩着扮侦探的推理游戏的孩子们吧。
    像过去的我们那样。
    像我、病院坂前辈、还有不夜子同学那样——致力于这种游戏的孩子们,一定存在吧。
    至少,学生乃是现役,了解学园七大不可思议的传言,有这样行动起来的孩子们也没什么不可思议的。
    学校的主角不是学生而是老师。
    正因为如此——学校的侦探角色。
    不是老师,而是学生。
    就是这么回事。
    这次,感到了深切的痛苦——那种事情,不是大人该做的。
    幼稚的犯罪,和幼稚的侦探相应。
    如伽岛警官所说——没有我的出场余地。
    既没有我的工作,也没有病院坂老师的工作。
    这不是大人的工作。
    是孩子们的工作。
    又或是更加单纯地,是警察的——伽岛警官的工作。
    所以,像这样把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伽岛警官之后,对我来说这个事件,名门女校七大不可思议杀人事件就宣告结束了。
    十四年前。
    和十四年前有一点不同。
    十四年前差了一点。
    十四年前地那种痛苦完全感觉不到。
    这是个——无臭无味的事件。
    那么,虽然刚刚才连用了四次来强调十四年前这个词,但说到在我心中的势力图的话,怀念当时的感情实际上并没有那么强烈——就和病院坂老师指责的一样。
    我怀旧的感情很单薄。
    那时的无邪,那时的奔放,在如今的我心中已经毫无踪影。
    正因为如此,虽然伽岛警官一直说我『还是老样子』,但我其实不是那种不论事件如何流逝都不改变的人。
    在这种意义下,我说不定是实现了梦想的人类。
    说不定是得以实现了梦想的人类。
    对,具体来说,我在初中的时候想要成为『超凡脱俗让人摸不着头脑的人』。憧憬着漫画和小说里登场的那种角色。
    然后那之后过了十四年。
    我想我大概已经成为了『超凡脱俗让人摸不着头脑的人』——至少病院坂老师是这样评价我的。
    然后我想。
    这多么无聊啊。
    没想到『超凡脱俗让人摸不着头脑的人』是如此的无聊。早知道这么无聊的话,我根本就不想成为这样的人。
    梦想虽然实现了,但那被实现的梦想中,所谓的价值是否已经实现,我就不清楚了。
    这些只是说法的问题就是了。
    不管怎样,我意识到了。
    串中弔士。
    二十七岁。
    我的人生,是如此无聊。
    初中的时候,为了和仰慕的前辈交往而竭尽全力——那真的是一场大恋爱,但如今回想起来,那就是我人生的巅峰。
    我这个人的将来也好界限也好都已经看得到了——完全看透了。从今往后,只能不断重复同样的事情。
    这次的事情还是在预想范围内。
    不过是最差的情况而言。
    而最差这种事,也并不能让人眼前一亮。
    就是此时此刻,在世界上也一定有什么人按照三秒一个的速度遭遇不幸吧——遭遇梦想破灭、毫无道理的不幸。
    毫无理由地被杀。
    毫无理由的死去。
    就结论而言。
    世界既不是阴森朴素的也不是围困的,既不是你或我的东西也不是崩坏的——世界就是世界。
    不在世界之上,也不在世界之下。
    按照存在的原样存在,原封不动。
    即使有一天陨石落下,世界也没有任何改变——就像即使有一天陨石落下,我也依然是我一样。
    ……只是意识到这种程度的事情,竟然就在不知不觉中花费了我二十七年的时光。
    又或者是。
    花费了我十四年的时光。
    我一定是做到了某些事的同时又没能做到某些事、既无忧伤之情也无痛苦之意、无喜无怒无哀无乐、改变心意、撤回前言、忘记过去、把能做到的事情变得做不到、做不到的事情变得能做到。还有不论如何改变,我还是我,后悔着,反省着,但绝对不会有任何方式的重生,就这样一直活到死。
    即使要重新做人我也从来没做过人,即便要洗心革面我也从来没有过心。
    真是的,那些孩子的意志真是薄弱。
    难道不知道自己握有着机会吗。
    我对那些可怜的孩子们完全不会抱怨什么,但即便如此还是想要说一句愚见。
    我真的觉得。
    你们不要放弃杀我——不以临时教师的病院坂老师作为妥协,堂堂正正地来杀我就好了。
    还是说,难道是在刻意避开我吗?
    基于恋爱还不是什么的,那种感情?
    若是如此——这真是多余的麻烦事。
    病院坂老师对我估计过高了。
    即便是我,也考虑过自杀。
    和其他所有人一样。
    自杀行为——有时也不错。
    这样子。然而这些归根究底都是我个人的事情,而且终归只是嘴上说说、随便想到,实际上绝对不想被杀——因为我是超凡脱俗让人摸不着头脑的大人啊。
    那么明天以后也继续活着吧。继续不当人而当圣职者吧。我无法从任何地方毕业,即便如此也要将这样的自己高高挂起,致力于让孩子们毕业。
    我已经没救了——但即便如此。
    即便如此还是要祈祷世界和平。

                                     School is not world.
 楼主| 发表于 2011-2-13 16:59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hirondelle 于 2011-4-8 23:21 编辑

后记

    总是说些理所当然的话,说不定已经有人在担心我是不是只会说些理所当然的话了。但在这世上,人类,为了活下去不得不工作。这里工作这个词,并不单纯是职业的意思,还交织着更加多样的复杂思虑。不如说不来提到工作这个词语的时候,不同的人都会有不同的想法,人和人各不相同。打个比方,就本书的作者所担任的职业小说家而言,世间是否认为这是一种劳动颇为微妙。我就时常被「哎,那不是兴趣吗?」「哎,那不是闹着玩的吗?」这样问,实在是没法回答,真是头疼。小说家之类的可能意外的是其中最为典型的例子,但和生活没有直接联系的劳动似乎都没有『在工作的感觉』呢。这么想的话,又觉得吃饭睡觉才更有维持生活的『劳动』的感觉。也就是怎么说呢,在现代流传的职业中一半以上都没有生活感,怎么看都像是娱乐,是带有娱乐性的工作也说不定。人们常说把兴趣带到工作里是不好的,但在这个现代社会中,绝对有不少人是在凭兴趣工作。或是说事业性的兴趣?这方面怎么说都可以。
    本书是接续『你我的崩坏世界』、『阴森朴素的围困世界』、『你和我破坏的世界』,所谓世界系列的第四弹。不过以时间系列的连续性来说,是系列第二作『阴森朴素的围困世界』的续篇,实际应该怎么算呢,我也不清楚。标题过长,我很担心能否在书脊上写下,但也只能听天由命了。啊啊,还有,第三作的后记中曾经预告了『接下来是串中弔士初中三年级时候的故事』,结果弄错成高中老师时候的故事了。大人真是毫无信用啊。世界系列第四弹『阴森朴素的围困的你我的崩坏世界』就是这种感觉。
    说到标题过长的问题,最担心的就是担任查获的TAGRO老师所画的绝赞的病院坂迷路(替补)会被文字挡住,不管怎样,给大家添麻烦了。给责编安藤茜小姐也添了很多麻烦,这本书总算是成型了,不管怎样,是兴趣也好是工作也罢,只要达成了就很开心。接下来只要各位读者看过,本书就算完成了。请多多指教。
    那么,下一次本系列就(真的)完结了。是病院坂黑猫初中时代的故事。
                                   西尾维新


译者后记
    说实话在我眼中这一本书唯一的亮点就在第五问的倒数第三行,之前都是铺垫,之后是附注。可惜中文的第一人称只有“我”一个,所以只好在姓名栏的第一行就加上注释,不知有没有人因为那个看似多余的注释就猜到了结果了呢,如果是的话只好抱歉了。话说这一本总共181页地书翻译出来竟然只有六万字出头,实在是因为迷路(替补)太罗嗦了。每句话必然是敬语、同意的状语前后都要加,以至于”ひょとしたら……かもしれません”缩成了“可能”二字之类的事情时有发生。总之,非常期待的还有后记的最后一句话,那也许意味着第一卷的惊世大坑要被填上了?不过众所周知那一卷坑掉了……总之,希望西尾哪一天能想起来吧。总之,虽然是很不靠谱的翻译,但对忍受着看到这里的各位表示感谢。我们下次有机会再见吧。
发表于 2011-2-13 16:59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rgy 于 2011-2-13 17:00 编辑

这标题犯规啊…支持楼主开坑,抢先沙发,顺便坐等楼上被砍
发表于 2011-2-13 17:00 | 显示全部楼层
世界系列很有爱呢~前排支持~
发表于 2011-2-13 17:00 | 显示全部楼层
开坑美~
祝楼主早日成功~
发表于 2011-2-13 17:0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本的这名字也太那个了吧、、、
发表于 2011-2-13 17:06 | 显示全部楼层
终于完了,翻得不错,感谢LZ!很精彩!
发表于 2011-2-13 17:28 | 显示全部楼层
刚看完第三卷…话说这标题。。。
发表于 2011-2-13 17:30 | 显示全部楼层
这神马标题啊!!!!!!!!
西尾维新!!!!!你怠惰过头了的说!!!!
头像被屏蔽
发表于 2011-2-13 17:31 | 显示全部楼层
提示: 作者被禁止或删除 内容自动屏蔽
发表于 2011-2-13 17:35 | 显示全部楼层
世界系列终于要完坑了,可喜可贺!
楼主威武!

评分

参与人数 1轻币 +1 收起 理由
10925 + 1 还有一本杂志连载一半就停了的我的世界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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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2-13 18:14 | 显示全部楼层
这标题也太长了吧  各种意义上   是等着被吐槽么
发表于 2011-2-13 19:01 | 显示全部楼层
围困系VS崩坏系?
吊士VS黑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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