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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D文库] [集英社]银盘万花筒vol.4[海原零][祖国版/简][录入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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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1-9 01:53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zbszsr 于 2011-4-22 23:55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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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源:草之恋
录入:kugou
轻之国度:http://www.light-kingdom.com

————未经许可 请勿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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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盘万花筒vol.4
少年组花式滑冰:Big sister but sist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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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会。我叫樱野洋子,12岁。目前正与高岛夫妻及姐姐樱野鹤纱同住。
原本我应该是擅长旋转,并且是将来倍受期待的少年组花式滑冰选手……
但是老实说,我从来没有拿过优胜。
即使我与竞争对手神尾来梦在实力上有显著的落差,媒体对我的注目度仍屈高不下!
我身为那「伟大笨老姐」的妹妹,这样的成绩实在太不像话了……


「对、对,就是这样。」

当来梦与老姐的练习越来越热烈时,我的干劲却与她们呈反比,逐渐地冷却消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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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海原 零 Rei Kaibara
我梦到全球即将冻结。梦里有人向我问道:「你有什么遗憾吗?」「我想看费得尔V.S米尔科。」「那么,就把冻结时间延期到那个时候吧!」「……其实……我想看千面女郎第43集。」

铃平ひろ Hiro Suzuhira
这次的银盘是由鹤纱的妹妹洋子来当主角!所以我就在封面的「樱野姊妹」中加上了「樱花」和「樱桃」☆怎么说……我突然觉得鹤纱好萌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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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要登场人物:
樱野洋子 ……鹤纱的妹妹,少年组花式滑冰选手。因为姊姊的存在而有许多烦恼的12岁少女。

樱野鹤纱 ……群临世界顶尖水准的19岁花式滑冰选手,同时也有许多人称她为史上最强的坏蛋。

神尾来梦 ……目前在日本的少年组选手中,实力、成绩都有顶尖表现的花式滑冰选手。

远山秀悟 ……高岛教练门下的青年组花式滑冰选手,15岁。

高岛优司 ……樱野姊妹的教练,同时也是性格温厚的绅士,两年前闪电结婚。

高岛瞳  ……高岛教练的太太。

本城美佳 ……与鹤纱有十年交情的挚友,负责设计表演服装。

三代雪绘 ……花式滑冰联盟的强化部长,最近的绰号是银河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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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NTENTS:
《序章》
Ⅰ Cherry
Ⅱ 小行星的忧郁
Ⅲ 我不要掌声
Ⅳ 高岛家的十月骚动
Ⅴ 神采飞扬的来梦
Ⅵ 二流巡警
Ⅶ 失序的日常生活
Ⅷ Sister At The Gold
Ⅸ 有一点当女主角的感觉
Ⅹ 望远镜里的星空
《尾声》
后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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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洋子进行理论式指导
花式滑冰的基础知识 vol.4



  各位亲爱的读者大家好,我是樱野洋子。这次本单元与这一集都是由我负责,请多指教。这次的主题是资深组、青年组、少年组的相关知识。
  大家在电视上看到的花式滑冰,绝大多数应该都是资深组的比赛,资深组比赛的参赛资格是必须在该赛季的七月一日以前年满15岁。就像日本的学年是以三、四月来做区分一样,花式滑冰的滑冰学龄则是以六、七月来区分。
  少年乙组的年龄限制是9岁~11岁,少年甲组则是11岁~13岁的选手才能参赛,青年组则是13岁~19岁。虽然级别是以年龄区分,但是青年组的选手如果满足先前提到的条件(七月一日以前年满15岁),也可以转向参加资深组的比赛。实际上有许多一流选手都会那么做,像我老姐就是。
  我现在是少年组的选手。这个组别的比赛主要是各国为培育各自的选手而举办的,因此并没有世界锦标赛;也因为这个缘故,我相当期待明年自己是否能进军青年组,如果我能在国际比赛中好好表现,那我就有机会能成为与全世界滑冰好手同台竞争……
  「你在卖什么乖呀?」……你干嘛突然跑出来?「就算利用这个单元来提升别人对你的好感,看过这一集之后也会全部穿帮的啦!」穿帮什么?「当然就是你其实是个别扭又嚣张的小鬼的事实呀!」
  ……我们继续。要在各组别的赛事中出赛,除了年龄之外,还有一项必要条件:以单人来说,有所谓的技能检定,选手们必须参加考试,通过各级检定才能参赛。从初级到八级所要求的技术会逐步提升,这也算是一种检定考试。
  举例来说,若没有四级以上的检定资格,则不能报名参加少年甲组的比赛,而青年组则需要六级以上,资深组则需要七级以上。顺带一提,我拥有七级的资格,以我这个年纪来说,算是相当厉害的……
  「好的,辛苦你了!」……你别擅自结束单元啦!「没有版面了嘛。快给我结束!」
  ……看来她大概是因为主角的位置被抢走,所以在闹别扭吧。那个人的心智年龄还真像是小学生呢。算了,让她继续闹下去也不太好,请各位读者开始欣赏本集吧。

※此处介绍的规则,由于规则改制的关系,与现行实际的滑冰规则多少有所差异。请各位读者纯粹将其视为在「银盘万花筒」内使用的规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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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章》




  在黑暗中浮现的冰之舞台。
  在银白色冰面与舞台灯光相互辉映下,散发翠绿色光泽的滑冰场中,一名女子滑冰选手跃动其中。
  虽然白色夹克搭配黑色皮裤是常见的冰上表演用装扮,但是无论是哪一种服装,都不影响她所散发的光芒。当事人如是说——美神将其恩宠如此偏心地给同一个人,这是人类史上头一遭。
  当她以洗练的3圈跳跃让全场观众情绪沸腾后,紧接着又以连接步轻巧地在冰上飞驰,那卓越的技术、表现以及音乐的融合,是拥有压倒性实力的高手才拥有的气势与存在感。
  转眼间,她已从场地一端奔驰到另一端,舞台的聚光灯并非追逐她的身影,而是被她深深吸引,她的动作没有丝毫间断与妥协、步法令人眼花撩乱、肢体极富动感,面对这世界最高水准的表演,掌声与喝彩完全没有任何停歇的机会,只见她来到场地中央,以旋风般的旋转为快节奏的舞蹈部分划下句点。
  瞬间——

  ……场内突然扬起诡异的萨克斯风音色,灯光也由绿色转为橙色。
  女子选手伸手作势解开外套钮扣的动作,让场中响起一片口哨、指笛及惊叫声。
  流畅的步伐充分诠释出妖艳的气息,双脚上的冰刀仿佛紧紧吸附在冰面上一样,纤细的柳腰与修长的双腿,自在地在冰面上画面各种曲线,同时两根手指也挑逗般地……慢慢解开钮扣。
  在无数的尖叫声中,白色外套轻轻落在冰上。
  露出里面的内衣……这当然是不可能的,出现在观众眼前的是大胆敞开领口、肚脐也暴露在外的服装,完美贴合身体的深灰色背心,强调出她纤细、经过锻炼的身体曲线。
  她以挑逗的视线,搭配腰部及肩膀简单的动作,便魅惑了全场观众……

  ——Princess wonder
  就字面上来说,意指惊愕公主,这是她最近使用的称号之一,观众对她会呈现何种表演总是充满期待,千变万化的滑冰选手——正是这个称号所代表的意义。
  滑稽、速度、性感;时而轻快,时而新颖、时而古典;从女服务生到女海盗,内容千变万化,有时甚至还会以双人的方式亮相。
  当事人如是说——对冰上的我来说,没有不可能。

  当时她随着节奏再度急起的轻快音乐,以仿佛要将冰面撕裂的气势,从容地施展出连接步。每当她靠近墙边,都不忘挥舞修长的手臂煽动观众的情绪,同时也让自己随之沸腾。
  接下来,是压轴的炫技时刻。
  只见她滑近围墙,伸手拿起事先准备好的威士忌酒瓶,并在返回场地中央的途中拔掉软木塞,将瓶中液体大口地灌入嘴里,接着,她展开双臂开始缓缓旋转,旋转随着她手臂交迭逐渐加速,全场的热情、兴奋,仿佛全被她此时施展的立姿旋转卷入其中……
  突然——场中央飞溅出大量水沫。
  她在旋转速度到达颠峰时,将含在口中的液体朝正上方喷出——
  如此出人意表的表演,让她置身在全场喝采的漩涡当中,被水濡湿的公主悠然停止旋转……露出微笑。

  地点位于大海彼端——法国,尼斯。即使是在这场聚集了世界知名滑冰选手的欧洲巡回表演中,她仍精彩地胜任这场表演的压轴。
  顺带一提,装在威士忌酒瓶内的液体,似乎只是普通的矿泉水而已,你问为什么?
  因为刚才那位让众从观众脸红心跳的冰上名人只有18岁。
  「Princess Wonder——Ta~~~~~zusa·Sa~~ku~~ra~~no~~~~~!」
  在最近高格调的欧洲也开始流行的饶舌风女声广播下,她展开双臂接受全场的欢呼。
  I'm princess of the world.
  从她娇嫩的唇瓣中说出的,是冰的咒语。

  是的,她就是我的亲姐姐,樱野鹤纱——

[ 本帖最后由 kugou 于 2008-1-18 11:55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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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才cynosure + 10 工作辛苦
A子 + 5 + 10 + 10 ku~手打辛苦了~快占~我等着坐沙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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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9 01:54 | 显示全部楼层
Ⅰ Cherry



  冰刃磨擦冰面发出了刺耳的声响。
  身体失去平衡之后,我的重心偏到莫名其妙的方向,而且,现在这动作是起跳前的准备动作,因此……
  「啊……」
  原本打算表演的3圈旋转变成了1圈。
  在悠扬的音乐声中,观众们尽可能压抑叹息声,听在我耳中却是莫名地清晰。

  ——表演时,滑冰场将是只属于你的世界,你想怎么做都可以,放胆去大闹一场吧。
  虽然高岛教练事前对我说过这些话,但是……
  我实不认为现在的我能做到像教练说的那样。
  我完成一个指定动作后继续滑行,让自己进入下个指定动作前的准备动作。调整呼吸,当我完成下一个指定动作后,才总算稍微安心,我努力弥补减慢的速度,伸展双臂在冰上滑行。
  诠释音乐对我来说已是其次,因为光是要完成指定动作就让我应接不暇了。
  然而,若是世界顶尖水准的选手——
  好比说是老姐的话,她能洗练地诠释任何一种音乐的意境,让音乐成为使自己更加耀眼的陪衬,因为她能「支配」音乐。
  可是,现在的我……只不过是一一秀出自己能做到的动作,丝毫没有任何与音乐融合的一体感,最多只是当音乐流过耳边时,勉强挥挥手臂配合的程度。
  老姐有时会告诉我。
  ——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程度也和现在的你差不多呢。
  真的是这样吗?
  我一直都看着大我7岁的老姐那总是伴随着双马尾的背影,过去她确实老是在关键比赛时出状况,表演时的表情甚至僵硬到被说成是石膏假面的程度,但是她在练习时跳跃都有很高的成功率,也相当擅长连接步,与生俱来的运动天分可说是十分优秀。
  如果只论在学校的体育水准,我也是各种项目都拥有顶级的实力,但是如果想要跨足世界与多方好手一较高下,这种东西当然是不配拿来自夸的。
  与12岁时的老姐差不多?那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虽然我已进入后仰弓身旋转的动作,但是仍未拾回从表演序盘便走调的节拍,我脚下冰刃与冰面的磨擦也比以往来得强烈;我的轴心走位,整个身体开始在冰上滑动,这种现象通称为旋转走位,而这也让我每转一圈心情就变得更加浮躁。
  但是就算这样,会场内的掌声仍不绝于耳,而且还比其他选手表演时响亮……

  目前君临花式滑冰界女子单人王座,并且被誉为史上最优秀的女性运动员、俄罗斯奉为至宝的选手,莉雅·嘉奈特·朱迪耶夫,以年仅17岁的年纪创下在世界锦标赛中四连霸的佳绩,并且还是在过去十年来的所有大赛中,未曾输给任何选手的无敌女王。
  ……我的老姐正是连那个人都无法轻忽的存在,虽然老姐的个性、嘴巴、平日的行径都很糟糕,过去甚至还曾因为突发性蕃茄中毒这种前所未见的怪病在生死线上徘徊,栖息在堆满动画、DVD、漫画,没有丝毫淑女气质的房间当中、有事没事就自诩拥有一百亿美金的美貌,但是……
  对冰上的樱野鹤纱来说,没有不可能。
  这句话是老姐的招牌台词之一,从她在今年三月的世界锦标赛中,以临时转练的双人花式滑冰夺得铜牌后,这句话的说服力更是大幅提升。
  我好歹也算是个体育选手,因此我明白老姐究竟是在什么样的标准下与他人竞争的。
  那是在众多碰巧拥有杰出才能、并且幸运获得栽培环境的钻石原石中,经过毫不妥协地磨练,仅有极少数人能被允许置身其中的世界,但是……
  正因为那是凡人再怎么渴求也难以触及的境界,因此存在其中的真理自然是相当严苛且残酷。
  ……即使对老姐这种有资格成为极少数存在的人来说也是一样。

  「啊!」
  我在最后的两圈艾克索跳时单手触地,这个失误不禁让我发出哀叫。我想,我多半已经透露出自己的疲态。
  虽然我在这次比赛中首度尝试编入5种3圈跳跃的表演,但是我光是要一一完成那些跳跃就费尽了全力。体力、集中力、节奏、其他技巧,现在全都带有瑕疵,而且竟然连我投注全力的跳跃也都无法成功,说穿了,就是我根本还不到那种程度。
  当然,无论我的表演是好是坏,规定的时间到了都得结束。
  我从后仰弓身旋转的动作中改变姿势,换成收紧肢体的立姿旋转,我努力让收尾的姿势配合最后的旋律……
  我、樱野洋子,结束了在最后的最后都欠缺动感的表演,但是——

  观众们却对结束表演的我投以远超过表演内容应得的掌声,那些表现比我更好的选手所得到的掌声都没如此热烈。
  我掩饰着自己不甘心的情绪,露出笑容向四周的观众致谢后,便将场地让给了下一位表演者。樱野鹤纱的妹妹——严格说来,我就好比是反射彩虹光芒的弹珠,无论我是否愿意,那七彩的光芒都为我引来出乎意料的高度关切及瞩目。

  ※ ※ ※ ※ ※

  ……以前我对这些事并不在意,虽然我从未说出口,但是我十分喜爱我的姐姐,甚至可说是崇拜,我对于能和姐姐走上同一条道路的自己感到骄傲。
  当我年满9岁,开始参加少年组比赛的时候,姐姐在众人眼中已是才华洋溢的花式滑冰选手,并投身于奥运的代表选手争夺战当中,而在批判浪潮席卷日本全国的情形之下,她仍取得了奥运第四、世界锦标赛第三的佳绩,樱野鹤纱这个名字也就此被公认为日本体育史上最强的反派。
  见到姐姐达成如此壮举,我也与有荣焉,虽然这件事我从未说出口,但是我真的感到非常高兴。
  于是,数个月后。
  我以少年组滑冰选手的身分迎接第二年赛季的来临,而在新赛季首战会场中,等着我的那些是——
  「洋子妹妹,这次你得到第二名的成绩,请问你对自己今天的表现有什么感想?」
  「我觉得滑得不是很顺。」
  在回答之前、正确来说,是在被记者群看见我的表情之前,我早已迅速将笑容贴在脸上,光论这方面的应对,以12岁的年龄来说,我恐怕已经拥有一流的水准了。
  「为什么你会觉得今天状况不好呢?」
  「因为我觉得今天身体有点沉重。不过,无法呈现精彩的表演,主要是我的程度还不够的关系。」

  两年前——
  当时,数量惊人的摄影机、录音机以及视线在前方等待着10岁的我。
  我一开始只觉得莫名其妙,厉害的人是姐姐又不是我,我只不过是少年乙组的选手罢了;在实力方面,我也并非特别出色。
  他们有什么理由采访我?
  我感到疑惑、不安,还有带着一点的惶恐,由于事情太过突然,当我面对朝我伸来的录音机时,我只是感到不知所措,虽然我在电视上看过数次类似的场面,但是实际发生在自己身上,我却丝毫无法有任何反应。
  还有,我所谓「类似的场面」,当然主要都是指发生在我老姐身上的事——

  「这次神尾来梦又赢过你了,关于这点你有什么看法?」
  「那位选手真的十分优秀,我打心里佩服她。」
  现在已经有两台电视摄影机与五台小型录音机围在我身旁,15秒后,这些东西的数量应该还会再倍增吧。
  「洋子妹妹这次的表演服装看起来很可爱,你自己觉得呢?」
  「谢谢,我自己也很喜欢这套服装。」
  ——同样冠有樱野姓氏的我,因此成为日本最受瞩目的10岁少女。
  从此之后,我便接受了这个事实。
  姐姐是姐姐,我是我。每当碰到类似的状况时,我便这样告诉自己——
  「如果你有好的表现,姐姐会夸奖你吗?」
  「这个嘛……偶尔会吧。」
  如果进行统计,他们问我的问题中大概有一半都和老姐有关吧。
  毕竟她是那种姐姐的妹妹,她究竟会是什么样的人呢……刚开始,我能清楚感受到围在我身边的记者,尽是那种等着看好戏的视线。
  「以今天的表现来说,是否难以让姐姐夸奖你呢?」
  「或许吧。不过,姐姐其实不会来看我比赛;基本上,我姐姐都是听高岛教练转述之后,有想到什么才会对我说。」
  我也被问过许多恶劣的问题,因为想把我和姐姐一样塑造成坏蛋,借此炒作话题的人不在少数,如果我偏偏又在那种状况下说出什么不得体的话,我们恐怕就会以史上最恶劣姐妹的身分在八卦杂志上保有指定席吧。不过,我并不想成为讨厌鬼,顺便补充一下,老姐她也不是自己想被人讨厌的。
  「你喜欢那样的姐姐吗?」
  「是的,而且我认为她跟一般的姐姐没什么两样。」
  我说谎。无论从好的方面或坏的方面来看,我都不觉得老姐是「一般的姐姐」。
  ……我那老姐怎么可能「一般」!
  之后我大概又回答了约二、三十个问题,记者发问到一半时,我还看见一起站在颁奖台上的另外两名选手在通过被记者群包围的我附近时,侧眼瞄了我一下。
  「多谢你啰,洋子妹妹。」
  「以后再请你多关照啰。」
  「下次要加油喔。」
  「辛苦啰~」
  ……这些句子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从采访完樱野鹤纱的记者们口中说出。
  「非常感谢各位。」
  我一边微笑行礼,一边目送记者群离开之后,才转身走向更衣室。
  刚开始带着各种偏见与心机的记者群,现在也都已经完全变成好好先生了,不用多说,这全是拜樱野洋子高尚的情操所赐。在这些媒体相关人士当中,想必也会有许多人认同我的见解吧。
  不过,这还需要加一些注脚,像是……
  ——身为樱野鹤纱的妹妹,你认为最大的收获是什么?
  将来如果有人这么问我,我的答案是……
  「你简直就跟圣女一样,我还以为看到加布莉了呢。」
  在更衣室等着我的,是有些高亢做作的语气,此刻的我心情烦躁,在关上门之前忍不住先叹了一口气。
  这就是答案。因为老姐的负面形象太过强烈,所以……
  ——她还只是小学生,就这么懂事了。
  即使我只是普通地与人对答,还是会得到这种评价。俗话说,凡事都是一体两面,说得真是太好了。
  「不管你表演得如何,总是会受到观众的瞩目,我好羡慕喔!」
  神尾来梦,12岁——
  她在10岁的时候便已经学会5种3圈跳跃,在现今的日本少年组选手当中,无论实力、成绩都无庸置疑地排在最高位。来梦的笑容甜美、品行端正,听说媒体给她的风评也相当不错。
  她有一头过肩、成波浪状的黑发,虽然身高和我差不多,但是容易令人印象深刻的长眼角让她多了一份独特的气质,换句话说,就是童颜系的樱野姐妹所没有的特点。
  「哪像我呀,人家最多问我四、五个问题就走了呢。」
  ……我其实已经十分习惯来梦找碴似的发言了。
  我比她更受人注目,而且还同样被当成懂事的小孩……这些看在她眼中似乎颇不是滋味。
  「长话短说,你到底想说什么?」
  「没什么。」
  ……来梦她那一副老神在在的德性刺激了我,让我在话里多添几许酸味。
  「如果那么想引人注意,你可以在表演中把衣服脱掉呀。」
  ——来梦换衣服换到一半停了下来,她那没什么作用的冷笑吸引了我的注意。
  「我看是你自己平常太过做作了吧,偶尔也来点符合瞩目程度的表现如何?」
  「是啊。无论任何失误都会受到注意是很辛苦的,方便的话,你要不要分一点过去呀?」
  「我心领了,我可不想要那种碍事的玩意儿。」
  更衣室内弥漫着险恶的气氛……我们暂时停战,继续把衣服换好。
  听说老姐在与多敏妮克·米勒对决时,总是不忘把伦理控制系统的选项设定OFF,然后全力以赴开战,虽然那两人都是在女子花式滑冰界被称为「BIG4」的名人,但是她们之间的不睦也相当为世人所熟知,在两人也都老大不小的现在,每次见面似乎还是免不了唇枪舌战一番。
  和她们比起来,我和来梦之间的小磨擦实在是温馨多了。

  我们两人几乎同时换好衣服,准备离开。
  来梦似乎还没说够的样子,只见她又带着一抹浅笑说道:
  「对了,听说你现在还是cherry呢。」
  「什、什……」
  刹那间!我怀疑来梦是不是疯了,但是我随即明白她的意思。
  在体育世界中,也有少部分人会使用这个字眼。以大联盟来说,指的是没有参加过大联盟球赛的小联盟球员;在高尔夫球赛里,则是形容从未在巡回赛中取胜,或是始终无法通过职业资格赛的高尔夫球选手。不管怎么说,肯定都不是正面的意思。
  ……的确,因为我到目前为止,都始终与颁奖台的顶点无缘。
  其中一个原因,便是神尾来梦的存在。连同今天在内,这已经是第四次屈居于来梦之下拿到第二名了,因为实力方面的明显差异,所以在我们同时参加的赛事中,她的成绩总是在我之上。
  「听不懂的话,我就告诉你吧。意思是你连一次优胜都没……」
  「这我知道……」
  这个字眼其实还有另一个更暧昧的意思,不晓得她清不清楚。
  ……应该不知道吧,她看起来家教不错的样子。
  我慢了她几秒离开更衣室,然后——
  「来梦。」
  「啊、妈咪。」
  ……「妈咪」是理由之一,虽然她和我有些奇妙的共通点,但是这方面我们却有着很大的差异。
  来梦和一般人一样都待在父母身边,相反地,我的母亲几乎都不在家,一年大概也只会回来个一次、两次,但是就我的状况来说,我不但能寄居在教练家中,母亲娘家也算富裕,因此没有金钱方面的疑虑。由于花式滑冰是相当花钱的运动,因此一般家庭的孩子若是想要学习,对父母来说会是极大的负担。
  而来梦的母亲则是在数年前离婚之后,就以单亲妈妈的身分让有着狐狸容貌的来梦得以持续学习花式滑冰;或许让母亲高兴也是来梦学习花式滑冰的动机之一,只要看见她和母亲见面时那一脸开心的表情就能了解这点。
  对那样的来梦来说,我能在完善的环境中不用担心经济负担地学习滑冰,并且靠着樱野鹤纱的名声集众人瞩目于一身,我很明白她会有什么想法。
  不过,有事没事就得遭受她的敌视,实在无法让我对她保持好感,对我来说,她只是个惹人厌的家伙罢了。
  不久,来梦便和她的母亲一起离开我的视线。
  「……哼!」
  在我轻哼一声之后,鼻腔内突然充满了会让人联想到花园的浓厚香气……
  「樱野,最近状况还好吧?」
  「啊、总教练好。」
  我赶紧端正姿势行礼。
  夸张的香水量或许能让嗅觉较为敏锐的人在数十公尺外就察觉这个人的存在吧,可是,这绝对不是讨人厌的气味。
  能让天不怕地不怕的老姐唯一在其面前抬不起头来的这个人,是担任花式滑冰强化部长职位的三代雪绘总教练。她在杜林奥运代表评选之际,不顾席卷全日本的感情论,极力推举老姐出任代表选手,她也很清楚此举会让自己同样被众人视为反派。
  即使到了现在,总教练每次和老姐见面时仍免不了一番唇枪舌战,不过对我的态度却相当亲切。
  「今天的表现如何?觉得有点可惜吗?」
  「……是的。」
  170公分的纤细身躯包裹在色泽亮丽的黑色毛皮大衣中,再加上穿着高跟鞋又垫高了不少,因此我必须抬头才能正眼和她说话,总教练原本就是个喜欢华丽装扮的人,从以前她那身仿佛彩绘玻璃般的服装就是最大的特征,但是——
  从半年前的世界锦标赛之后,总教练的服装就明显超过常人的一般认知……甚至可说是超越正常人能理解的范围,虽然当事者仅是克尽自己在幕后的工作,并没有跳到幕前的意思,但是媒体自然不可能放过那身惊人的装扮。
  紫色眼影加上鲜红的口红、原本应该是用腮红稍微妆点的脸颊上隐约可看见绿色,这是连歌舞伎演员都自叹不如的浓妆,在堪称是总教练注册商标的金色细框镜架上,还垂挂着小巧细致的链饰。
  挂在脖子上数不清的项链已经到了连天龙特攻队的怪头也会傻眼的地步,巨大的弯月形耳环、手环、胸针以及缠绕在腰间的银色坠链,总教练全身的豪放装饰和一般喜好名牌、华丽饰品的人相比,无论是水准也好、层次也好,根本无法相提并论。
  经漂白脱色染成银色的发型,简直就像是星际大战里的莉亚公主,满是珠饰的黑色手套上则戴着色彩缤纷的戒指,最要命的是那满布全身的金色刺锈,如果大衣是绿色的话,到圣诞节大概就能直接拿来用了。
  ……在半年前的世界锦标赛开赛前,总教练曾与花式滑冰杂志的记者闲聊,在被记者问到樱野组夺牌的可能性时,听说总教练抱着肚子笑了一分钟以上,而且听说她当时还承诺如果樱野组真的夺牌的话,她就加倍自己身上的化妆与饰品。
  也就是说,这是总教练在确实遵守连老姐本人都不知道的承诺后所造成的结果。
  而总教练也因此多了个「银河夫人」的封号。
  「看见你有逐渐明显的进步,我也相当高兴,尤其是在滑行动作方面进步不少。」
  「多谢总教练夸奖。」
  虽然我没有因此在脸上堆满笑容,但是总教练这句话确实让我宽心许多。
  思虑周到的人——这是我对三代总教练最直接的印象,虽然老姐常说她是讨厌鬼三代、阴险老太婆什么的,但是老姐对总教练也是相当地信任。
  「继续努力,让我看一场精彩的表演吧。」
  「好的。」
  ……最重要的是,这个人从来没对我说过其他人一定会对我说的固定台词。
  我指的是「和姐姐比起来……」这句话。

  ※ ※ ※ ※ ※

  高岛优司教练。
  在我开始学习花式滑冰的七年当中,我一直都是接受他的指导,温和的面孔与注册商标般的胡须,以四字头前半的年龄来说,外表算是相当年轻。
  教练个性温厚、极少生气,和妻子的感情非常融洽,身为教练的他也十分优秀,拥有世界级的名声,毕竟再怎么说,他也是栽培出樱野鹤纱的人。
  今天虽然是只有几个滑冰团体参加的小规模赛事,但是教练还是陪着我来参赛,他看了我的表演,仅对我说明几处需要注意的地方后便匆忙离开会场,因为教练今天好像还得出席他女性友人的结婚典礼。
  当事人表示——我的女性朋友,不知为何都想让我看看她们穿上新娘礼服的样子。
  就我的观察,在我成为高岛家成员的这七年当中,教练没有半点女人缘;我曾试着问过两年前和教练闪电结婚的瞳姐,但是关于这对夫妇开始交往的情形,瞳姐的口风也意外地紧,让人没有任何头绪。

  「我可是难得有空陪你耶。你也别一直摆着那张臭脸好不好?」
  ……现在取而代之在我身边的,是眼前这个被教练留在这里的小鬼,虽然说他是小鬼,但是他其实比我大3岁,现年15岁,和我一样同属东京水晶花园滑冰场、高岛教练的学生。
  为了在返家前先吃顿时间稍嫌太早的晚餐,我们并肩走在街上。
  虽然对街数来第三间正好是间餐厅,但是要我们在那种比较适合家庭餐聚的法式餐厅里用餐实在很奇怪,所以立即否决。
  虽然现在已经进入九月下旬,不过天气还是一样炎热,面对街道上一连串展示橱窗中,我看见从高我一个头的位置看着我的他也跟着我一起移动。
  「我的表情怎样不干你的事,我又没要你陪我。」
  「啧、真不可爱。」
  远山秀悟,青年组的单人滑冰选手,实力也有相当的程度,他有着以日本人来说稍嫌白皙的肤色、染成褐色的头发,一双略大的眼睛搭配着角度平缓的眉毛。
  幼稚的调皮小鬼!如此形容算是相当贴切了,但是从客观的角度来看,他应该也称得上帅气,每当他在青年组比赛中结束表演时,都会有不少热情的女性观众朝场中丢下数量与他实力不相称的花束。
  「仔细想想,你也已经12岁了,这么说来……」
  ……听见秀悟这段不经意的开场白,让我意识到接着会有和以往不同的发展——
  「就算你迷路,也不是我的错啰。」
  「谁会迷路!」
  他又把这件事拿出来讲了,都已经超过六年以上的事了,不过以他对我的调侃来说,我对这件事其实并不会感到特别不快。
  「反正又是来梦对你说了什么,对吧?」
  「才没有……」
  虽然这么说,但是心情比平常浮躁的我,最后还是决定说出真话。
  「她说我是cherry。」
  「……是指从未优胜吗?」
  看来我担心他听不懂是多余的。
  「那样会不会太急了呀?你们才12岁而已吧?」
  「可是来梦就那样说了啊!」
  接着我们来到一家地中海餐厅,看起来似乎不错,而且不用过马路。
  我用右手肘碰了他一下说:
  「我们到这家吃吧……」
  只见秀悟的视线朝我……的头上越过,并落在我的身后。
  他正紧盯着一个从我们左侧通过的高挑美女——
  「好痛!」
  我使劲地朝他的脚踩下。
  「笨蛋!你不会小心点呀!」
  「喔、真抱歉。」
  我没有丝毫歉意。
  「刚才那个人还真漂亮,再过三年,不知道我能不能追到那种人。」
  我完全不理会他说的话,迳自大步走进餐厅。
  「你快点啦。」
  因为我很清楚秀悟不可能放着我不管,所以我也理所当然地催促着一边缩着发痛的脚、一边跟在我身后的他。
  总而言之,他是个超级花花公子。
  就连在水晶花园内,他也是不分年龄地向每个女性搭讪,并带她们到处去玩,他根本就是个没骨气、没节操、没药救的家伙,可是……
  他却是我打从心底喜欢的人——我喜欢远山秀悟。
  早在六年前,我们第一次见面的那天开始,我就喜欢上他了。
  今天他能来看我比赛,我也打从心底感到高兴,虽然比赛结果令人遗憾。

  ……另外,老姐最近这两年都没来看过我的比赛。
  因为我叫她绝对不要来。
 楼主| 发表于 2008-1-9 01:55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zbszsr 于 2011-4-22 23:58 编辑

Ⅱ 小行星的忧郁




  我——樱野洋子,现在是小学六年级,今年六月我就满12岁了。
  在明年必须准备大考的现在,我自然不能只顾着滑冰,不过,我也深深受到老姐的影响因而讨厌念书。
  然而,老姐却趁着两年前在世界锦标赛夺牌的机会从高中辍学了,据说拥有优良传统的圣杜兰朵女子学园的校长听到恶名昭彰的樱野鹤纱主动提出辍学的消息时,高兴到整个人都跳了起来。
  现在老姐和过去一样待在高岛家与水晶花园内。在今年年初之前,都还登记为老姐的教练、以洛杉矶天鹅绒LA银色庭园为据点的世界级教练夏纳汉·史特吉斯,听说他虽然热切地希望老姐能够回去,但是老姐考虑到自己的恶名对滑冰场造成的影响,因此就算想回去也办不到……无论如何,这对我来说都是值得高兴的结果。

  「No、No,少呆了啦!角度一样的地方是这里和这里。」
  「用不着说我呆吧。」
  我对着秀悟摆出生气的脸,接着在笔记本里写上算式乃答案,然后等待他订正。
  星期六下午在我的房间内——
  从我到高岛家的这六年来,我都使用这间约5坪大的西式房间。当初的同居人只有大象先生与浣熊先生,现在还多出了河马先生、火星人,伞晰蝎先生等各式各样的同伴,并且还在不断增加中,等我注意到时,这里已经变成一个大家族了。
  东京水晶花园滑冰场对一般民众的开放时间只有星期六、日及固定假日的下午,其余时间全部供高岛教练的学生做为练习之用,在日本国内,这里的环境可说是相当理想,对我来说更是如此,因为我从这里走到滑冰场只要3分钟的时间。
  结束上午的练习回到高岛家、用过午餐后,老姐在冰上以外的时间是进行肌肉锻炼、录影带检讨或是午睡,过得十分充实;相对地……
  「答对了。以你的程度来说,表现得不错。」
  「……有句话是多余的。」
  我则是被安排为读书时间。
  虽然平常秀悟会到处瞎混,但是每到星期六下午,秀悟都会特地跑来教我念书,虽然秀悟看来一脸笨样,但是功课却不错,事实上,他教人的方式比老姐更加简单易懂,因此对我来说也是如获至宝,要是无论如何都必须念自己讨厌的书,当然要选择比较有效的方式。
  当我坐在书桌前的时候,他都会坐在我右边的椅子上,不打瞌睡、不看漫画,十分专注地教我念书,至于他说话总是喜欢酸我两句的天性,则是让我感到比较无奈的部分。
  只是,如果他是为了我而特地教我功课,我当然还是很高兴,但是……
  「怎样,进展如何?」
  「啊、鹤纱姐。」
  ……用不着特地站起来吧。
  「小秀,你陪洋子念完书之后,能耽误你一点时间吗?」
  「好的!没问题!」
  虽然是同一对姐妹,但是秀悟的态度可是截然不同,这并不是年龄的问题,根本是层次上的不同,话说回来,他一定要连眼睛都张这么大、眼神都变得这么炯炯有神吗?
  「瞳姐帮我们做了特制苹果派,你喜欢的话也吃一点吧。」
  「真的吗?谢谢您!」
  我刻意把笔用力放到桌上、发出了声响,并回头看着老姐说道:
  「鹤纱,你可以不要来烦我念书吗?」
  「真是不可爱。小秀,记得严格点喔!」
  「是!那当然!」
  老姐在我的瞪视之下挥了挥手,接着便消失在门后。
  ……人家难得状况不错耶!
  「好!既然鹤纱姐都那么说了,我就严格点吧。」
  瞧秀悟一脸高兴的样子,似乎只要老姐跟他说话就让他连自己是谁都忘了。
  虽然此时我脑袋里浮出一打以上骂人的话,然而要是就这么说出那些话来,我就和老姐没什么两样了。
  「秀悟,你老是向老姐献殷勤,当心事后会尝到苦头喔。」
  「我才没献殷勤咧,我只是照她的吩咐去做而已。」
  不用多说,对女孩子不分青红皂白就随意搭讪的远山秀悟,他真心喜欢的对象就是我老姐,他会愿意当我的家教也是这个原因。
  他在其他女生面前变换自如的表情,只有在面对老姐的时候会一反常态……
  变成单纯的仰慕——
  「哼!你那样简直就像鹤纱的奴才。」
  我终于忍不住损了他一下。
  「能当鹤纱姐的奴才也不错呀!别说这些了,快做下一题吧,这题是刚才的应用,不要出错啰。」
  ……我明白,而我也知道这是没办法的事。
  因为以樱野姐妹来说,妹妹根本没有任何胜过姐姐的地方。秀悟的目光不是对着我,而是对着姐姐,就跟向日葵不是面向月亮,而是面向太阳的道理一样。
  老姐从两年前便在讨厌鬼名人榜上奠定了屹立不摇的首位,尤其媒体之间更是以「要选跳蚤、毛毛虫、还是樱野鹤纱?」来形容她这个世纪讨厌鬼,但是……
  对老姐有一定程度的了解且还能讨厌她的人却出奇地少,能让人立刻想到的大概就只有多敏妮克·米勒而已。
  三代总教练与身为前国内女王的至藤响子,都各自以其独特的方式对老姐表示肯定,听说连莉雅·嘉奈特·朱迪耶夫也不知道为什么与老姐相当投契。
  身为她亲妹妹的我当然不会讨厌老姐,我也没讨厌过她。
  坦白说,我觉得老姐是个笨蛋。她在日本国内到处树敌,于是跑到了美国;可是在那里又国为亵渎上帝、用霜淇淋砸多敏妮克的脸,结果又跑了回来,而原本应该可当做唯一战利品的小白脸双人搭档,似乎也在他们两人一起到北欧之后让他跑了。
  ……不管怎么想,她都是笨蛋,但是……
  无论任何时候,有两件事实绝不会改变。
  一件是老姐无论如何在冰上都很厉害,以及——
  「错了!」
  「……咦?啊、对喔。」
  我连忙拿起橡皮擦,擦掉错误的算式。
  「听好,你一定要记住我刚才教你的原则,不然你再怎么样都无法学会如何解出速度与距离相关的应用问题。」
  「知道了啦。」
  ——以及,她绝不会违背自己的原则,即使被全世界讨厌也一样。
  虽然高岛教练及三代总教练的后援功不可没,但是仍必须靠着自己在冰上的实力才能办到这件事的老姐,真的让我十分敬佩。
  我无法像老姐那样,我不可能办到的,因为我根本不如老姐,不光是滑冰,而是全部都不如她。
  「好,快点作完,我们去吃苹果派吧。」
  ……因此,秀悟会崇拜老姐也是理所当然的,可是……
  现在年纪还是一字头的世界级滑冰明星,而且还有会自称拥有一百亿美金美貌的性格,男人想在那种女人面前保有对自我的认同几乎是不可能的,老姐在数个月前的失恋或多或少也跟这件事有关。
  「不要让鹤纱姐等太久喔。」
  我转头看了一眼身旁的秀悟。
  就算你再怎么追老姐,终究只是白费功夫……

  ※ ※ ※ ※ ※

  念完书后,我和秀悟一起来到一楼。瞳姐正烤着众所期待的苹果派,老姐也完全是一副备战状态的姿势,而另一方面——
  高岛教练正坐在客厅里,目不转睛地看着客厅那台50寸的电浆电视,电视正播放着下午时段的连续剧,剧名是「WATER CHERRY」。
  CHERRY在这里指的是不会游泳的人,但是……
  「洋子,你怎么啦?」
  「没什么。」
  老姐看着我的脸问道。因为我想起之前神尾来梦说的话,于是脸上浮现出不快的表情,真的有那么明显吗?
  「这节目有趣吗?」
  秀悟对目不转睛看着电视的教练问道。
  「当然有趣啦。该怎么说呢……里面的角色和我很像呢。」
  「你教练?」
  「听教练说,他以前有段时间根本不敢站在冰上。」
  看见秀悟不知所以然地把头转向我这边,我如此说明道。
  「喔?真是意想不到。」
  连续剧「WATER CHERRY」中,身为主角的少年因为怕水,光是站在水深及胸的地方就不行了,但是在朋友间只有自己不会游泳的不甘驱使之下,经历过好几次险些溺水的努力之后,终于学会游泳,之后,甚至还进步到能在县内比赛中参赛的程度……总之就是这种了无新意的故事。
  而家境相当富裕的高岛优司教练,则是在双亲希望孩子健康的想法之下开始学习滑冰,但是当时的教练一到滑冰场就害怕得无法滑冰。据说教练当时甚至连在冰上行走都办不到,因而成为许多人的笑柄。
  ……的确很像。
  高岛教练也在事后不断进步,以花式滑冰选手的身分参加许多比赛。虽然以选手来说,几乎可说是没没无名,教练在全日本锦标赛中最好的成绩也只有第十五名而已。他在大学毕业的同时,便从现役选手的身份退役,在父母介绍下曾一度就职,但是就职四年多便离职,并受雇成为崎玉县一间滑冰场的教练。教练在那里花了两年的时间学会当教练的技巧后,便来到新落成的东京水晶花园滑冰场,并以专属教练的身份正式踏上指导者之路。
  之后没有多久,年仅5岁便展现出稀世滑冰才能的少女来到高岛教练的身边。
  那个少女名为樱野鹤纱——
  虽然那些都是我出生前的事,但是或许我未来的路在那个时候就已经被铺好了。
  这条由伟大的姐姐所开拓,进去简单、里头却困难重重的命运之路。

  ※ ※ ※ ※ ※

  我所就读的小学,至少在宣传上是所谓的私立名校。就老姐的说法,登山家樱野魅衣以正常母亲的身份所做的最后一件事,就是把自己的小女儿丢进这所学校。
  这所学校没有附属中学,因此同学年的人几乎全是要准备大考的考生,我当然也是。
  虽然我还没决定志愿考取的学校,但是老姐的母校——圣杜兰朵女子学园是我的选项之一,然而问题在于,那里很可能仍严重地残留着老姐的阴影……
  话虽如此,我对那里有所憧憬也是事实。就我所知道的来看,我远比老姐适合那里的天主教气息与校风,而我对那所学校也没什么不好的印象,最重要的是……
  老姐穿着圣杜兰朵制服的样子真的很好看——

  「洋子,早安!」
  「早。」
  我进入教室坐到自己的座位上后,班上平常和我感情不错的两个女孩,便立刻跑来和我说话。
  「你是后天要比赛吧?」
  「加油喔。」
  「谢谢,感觉好像没过多久就要比赛了呢!」
  我开玩笑地假装慌张了一下,实际上我练习进展得相当顺利,我对这场比赛早已迫不及待,但是我还是自然地做出这种反应。
  稍微和她们聊了一些关于后天比赛的期待和想法之后,话题便转到考试上面,虽然她们和我一样讨厌念书,但是却对志愿学校、标准分、入学考试等东西聊得不亦乐乎,真是不可思议。
  「洋子,鹤纱的成绩很好吗?」
  「噗!坦白说,很烂。」
  我笑着左右晃了晃食指。
  「要进圣杜兰朵应该很难吧。」
  「就是说呀~鹤纱也挺会念书的呢。」
  才怪,我老姐真的很笨。
  ……如果是以前,我大概会在亲人被如此称赞时展现我谦虚的美德吧,因为老姐本人的脑袋里根本没有谦虚两字,所以可以说我是在替她谦虚。
  但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当别人聊到老姐的时候,我就不再感到高兴了,甚至会觉得厌烦。
  我对眼前聊开的两人敷衍了几句,便不自觉地陷入了沉思。
  在老姐被当成最恶劣的反派成为全国的话题之前,我从来不会为此感到困惑,我反而为自己能与他人不同、并身处于花式滑冰这种特殊世界而高兴,我甚至因此认为自己比其他人优秀,但是……
  「洋子,你还没玩过这个吧。」
  「咦?」
  在我眼前的是少女杂志的彩页特集,而内容则是……
  「不用了啦,这种恋爱占卜……」
  「不~行~,来玩玩看吧!」
  我毫不掩饰地叹了口气,看来女人这种生物似乎天生就被加入了信仰非科学事物的基因,当然,老姐是个例外,而我也是。
  「拜托,相信这种东西,以后你们的人生一定会被某个来路不明的江湖术士玩弄的,等到你们被硬塞了人家捡剩不要的男人之后再来后悔就来不及啰。」
  这世界上所有事情都在机率的支配下——
  这是老姐偶尔会说的话,这句话多半带有很深的含意,只是我还不明白而已。
  「你怎么总是那么冷静啊……」
  「就是说嘛~」
  我毫不在意朋友擅自对我下的评断,默默将杂志推回她们手中。
  而她们其中一个人见我这样,便凑到我面前小声地说:
  「其实,我今天有带立古和屋的饼干来喔。」
  「……我不要。」
  好危险,我差点中计。
  但是努力压抑着欲望的我,面对的却是仿佛将我内心彻底看穿的邪恶视线。
  「硬撑对身体不好喔~」
  花式滑冰这种运动,基本上必须极力避免摄取甜食,因此我在家中几乎完全不会接触甜食,但是即使明知违反校规,朋友也愿意走私甜食给我的善意常不时让我屈服,因为我是天生的甜食爱好者,因皮对这种诱惑没什么抵抗力。
  「条件就只有这个而已,怎样?」
  「真是的……」
  看见占卜那页又被推回我眼前,我只好不甘愿地拿起笔来。也罢,其实我也没什么理由继续坚持。
  首先要填上自己心仪对象的生日,接着从选项中选出彼此的血型、大概的兴趣,最后再填上自己和对方的年龄差……
  「比你大3岁?」
  「是啊。」
  「啊、我知道了,记得是那个叫秀悟……」
  「才不是!」
  「别装了啦~」
  我放弃继续争辨,因为我喜欢他是事实,当然,我也不会很在乎占卜这种东西的结果,只是……
  「你们怎么了?」
  因为正进行占卜的两人表情突然骤变,让我不禁这么问道。
  「啊、呃……」
  「给我看!」
  我抢过杂志,找到占卜结果对应的位置。
  ……我的眉毛抽动了一下。
  「这个世界上并非只有一个异性……这是什么意思?」

  「啊哈哈哈~~」
  「我记得出现这个结果的机率只有一百二十分之一呢~~」
  「什么嘛……」
  这样的结果意外地让我相当难受,或许是最近心情有些沉闷的关系,当我知道这么糟糕的结果和机率之后,要依然维持平常心实在太难了。
  「早知道就别玩了,对吧?」
  「不是你们叫我玩的吗……」
  「算了啦、算了啦,反正只是占卜嘛。」
  照她们的说法,占卜如果没有所谓的「下下签」放进去似乎就不会准,她们大概没有想过抽到那种签的倒霉鬼会怎么想吧。
  「只要人类还相信占卜这种东西,外星生物就不会来跟人类接触的。啊~~真是蠢毙了。」
  「……洋子真是看得开呢~」
  「就是啊~」
  ……朋友们几句无心的话让我的心脏像是突然被划了一刀般地痛楚。
  看得开——我常被人这么说。
  突如其来的关注告诉了我一件事,就是我在旁人及世人眼中是什么样的存在。
  身为樱野鹤纱的妹妹,选择和姐姐走同样的路——
  我当初感到的高兴与骄傲开始转变成疑问与怀疑,不久后,又转变成忧郁与自卑。我有时甚至会陷入自我厌恶的情绪当中,因为想到了自认为很厉害的肤浅想法以及无力改变现状的自己。
  如果我看起来像是看得开的人,那也是因为我被逼入了非看开不可的状况。
  最近这阵子我的情绪总是很不稳定,我的心一直在摆荡着。
  摆荡在我对姐姐灿烂光辉的羡慕,以及……反射着那强烈光芒、渺小的自己之间。

[ 本帖最后由 kugou 于 2008-1-9 02:08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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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9 01:56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zbszsr 于 2011-4-22 23:59 编辑

Ⅲ 我不要掌声





  2008年10月——
  花式滑冰分区大会之一的东京锦标赛开幕了。
  少年组、青年组及资深组等各级选手将齐聚一堂,争夺更上一级大会的参赛权,以少年组来说,如果能在这场东京锦标赛中拿到上位的名次,就确定能够直接参加全日本的少年组比赛。
  水晶花园滑冰场在这场赛事中也派出了连同我在内共16名选手参赛,资深组7名、青年组5名;少年组则是男女甲乙组合计共4名。
  目前水晶花园的学生共26人,除去其中已经拥有高级赛事参赛权的选手、年纪连少年组都不到的小孩、因为受伤等原因无法参赛的选手外,所有的学生都报名了这场大会。
  顺带一提,拥有全日本大会种子资格的来梦,原本不需要参加这场大会,但是在她本人与教练希望能累积比赛经验的意愿下,她的名字也出现在参赛名单当中。
  少年女子甲组的比赛仅需要表演3分钟的长曲,由于没有短曲项目,因此是不折不扣的一战定江山,当然,以我的实力来说,要突破这道关卡是十拿九稳,不过我的目的只有优胜,也就是打倒神尾来梦。
  提到这场东京锦标赛,虽然其中也有资深组及青年组选手,但是仍算是地区性的比赛,因此观众除了极少数的深度滑冰迷之外,几乎都是参赛选手的亲戚及朋友。
  ……如果没有我的话。
  这次只有在场地正面方向设有十排左右的观众席,一般来说这样的准备并无不妥,但是这次不同,据说首日比赛的门票转眼间就销售一空。
  少年男女甲乙组的赛程都是在大会首日结束,也就是今天。
  每个选手都怀抱着各自的目标,带着各自的课题面对比赛;不过这些对记者群来说,根本都是无关紧要的问题,因为他们的采访目标是我,而我也只要以优等生的身分适当地回应即可。
  我想,等比赛结束之后我就会被记者们包围,并且持续被问到许多小学生水准的问题吧。而跟往常一样,我的确是个有姐姐的小学生,其中有一半都是在问我与老姐的关系。
  我在两年前突然成为媒体焦点的时候,我认为这不过是暂时性的东西,他们应该很快就会腻了……没想到真是天大的失算。
  因为在今年以双人选手身份站上世界锦标赛颁奖台的老姐,其个人价值再度飘高,而每次姐姐有所表现时,品行端正、礼仪周到的妹妹受关注的程度也会随之提升。
  但是,无论我的表演有多么精彩、可是犯下多么严重的失误,都不会影响我备受关注的结果。
  因为基本上,我的头衔就是……

  ※ ※ ※ ※ ※

  【4号,神尾来梦小姐。调色盘赤羽俱乐部。】
  紧接在广播声后响起的掌声,比之前3名选手都要来得响亮,毕竟她是夺冠的热门候补。由于少年组的比赛只比长曲,因此表演顺序是由抽签来决定,所以实力坚强的选手也可能一开始就上场表演。
  来梦的服装是使用大量荷叶边做成礼服样式的纯白色表演服,她展开双臂移动到场地中央后,便带着充满自信的眼神面对评审。
  她的使用曲是萧邦的即兴幻想曲。
  在场中响起第一声音乐时。
  来梦立刻反应音乐开始动作,并在第二声响起的同时高举右手,她的一举一动仿佛都是为了抓住全场的注意与视线,随着钢琴旋律所呈现在观众面前的,是与之前3名选手水准截然不同的表演。
  在众多观众当中,想必有许多认识樱野洋子、但是却不认识神尾来梦的人吧。过去的大会至少在一开始的时候也都是这样。
  她每次都会让自己在那些观众心中留下深刻的印象,并在最后站上颁奖台的顶端。
  来梦随着节拍渐趋强烈的钢琴演奏加快速度,接着……
  三圈沙克跳,落地后紧接着三圈路普跳,她以3+3旋转的组合跳,瞬间让场内气氛为之沸腾。
  接下来是三圈勒兹跳加两圈托路普跳的组合跳,再来则是单独的三圈路普跳,陆续成功的跳跃,充分展现出她的力量与稳定度。
  再来是组合旋转,她的每个动作都十分稳定,在这种状态下所呈现的组合动作,自然也能展现出优异的完成度。
  到表演中盘部分,音乐以长调来表现出安稳的意境,来梦此时也从跳跃与旋转等激烈动作一转,改以优雅的滑行搭配飞燕式连接步,再转换成后仰弓身旋转。
  难以想像这是12岁少女所拥有的洗练笑容,流畅、灵巧的滑冰动作,仿佛连指尖都散发出美感的手臂动作,加上独特的肢体表现,彻底吸引了全场观众的目光……在中盘结束时,则是一个几乎没有任何准备动作的两圈艾克索跳。
  随着再度绽放热情的乐曲,来梦的动作也变得更快、更激烈。
  当她完成从连接步起跳的三圈菲力普跳之后,紧接着又是插入3字型的三圈托路普跳,她几乎是在场地正中央落地,然后又在没有任何连接动作的状态下进入圆形连接步。
  或许是采用了对少年组选手来说太过复杂的表演内容,在连接步的后半部分流畅性与速度都稍显不足,但是跳跃成功时的掌声仍没有丝毫间断;这也证明了目前观众已将她视为小学生选手的明日之星。
  表演的高潮是来梦所擅长的毕尔曼旋转——
  这种将右脚从后方伸高过头,并以双手拉住脚的姿势来施展旋转的动作,当今一些男子选手也有些人会表演;话虽如此,能像来梦那样将身体表现得如此优美的滑冰选手却不多见。
  零星的掌声在来梦右腿高举的动作下转变成响亮的欢呼、几乎完美收尾的绝佳旋转、无可挑剔的表现。
  来梦结束旋转后转换成倒滑,接着顺势让双膝着地,她在双臂包住自己肩膀的姿势下,让自己随着惯性在冰面上滑行……
  ——结束。

  场内响起比她前3名选手加起来还要响亮的掌声。

  ※ ※ ※ ※ ※

  在滑冰场休息区的荧幕前,包含我在内约10人左右的选手及教练,都观看着第一优胜候选的表演。
  「挺有一套的嘛。」
  我也只能这么说,因为她的动作和上次比赛相比又变得更加精练了。
  即兴幻想曲原本是5分钟左右的曲子,虽然曲子为了配合表演时间改编成3分钟的长度,但是在来梦的表演下却让人感觉不出变化。
  这次的参赛选手共19人,但是实际上却在第4名选手结束表演时,优胜人选便已经大势抵定,其他选手没机会了。
  「别在意,你是你,冷静地表现就可以了。」
  高岛教练从后方将他温暖的手放在我的肩上,虽然距离我上场还有一段时间,但是为了让身体放松,我请教练在这段时间帮我做点按摩。
  无论来梦有什么表现,现在也不会让我更加紧张了,但是,以优胜为目标的我看见希望瞬间变得如此渺茫,要维持精神状态也不是那么容易。
  这时候如果老姐在的话,她会给我什么建议呢?
  比如说,她在看过莉雅·朱迪耶夫的完美表现之后,心情上是怎么调适的?当然来梦的水准不可能拿来和莉雅相提并论,她们两人本身的层次就不一样,可是……
  我想知道的是,老姐和我之间——
  「怎么了?」
  ……我既没出声也没有任何动作,教练会这么问应该是我的身体下意识地僵硬了起来的缘故。
  「没事,我只是想太多了。」
  我转头对教练露出微笑,并再度让身体放松。

  ※ ※ ※ ※ ※

  我在本赛季表演的使用曲是「西域故事」的「今夜」。
  我饰演的是恋爱中的玛莉亚……我是这么认为的。

  滑冰选手必须在规定的数分钟内呈现出优美且充满力道的滑冰技巧,以及透过反覆练习所学会的各种肢体动作,在音乐演奏时必须在配合音乐节奏的情况下,实行跳跃、旋转、连接步等多样高难度的动作,选手当然也必须拥有足以应付这一连串动作的体力。
  以少年组的水准来说,光是要配合音乐滑行、跳跃、旋转、高速滑行大概就竭尽全力了;尤其是跳跃所要求的技术水准更是年年升高,因此大部分选手光是要努力完成跳跃就自顾不暇了。
  如果还要在冰上诠释其他人物,其难度的差异更是天壤之别,在这种状况下,能仅凭自身的演技诠释其他「世界」的选手,也仅有技术与表现力皆到达极高水准的极少数——
  为了能尽量接近那些人之一的老姐,我努力寻找后所得到的答案,便是不朽的音乐剧「西域故事」中玛莉亚的爱情故事。
  在我自己决定这个主题后到开始进行练习的那天,我很快就被迫承认一件事实。
  我还太嫩了。
  当初听到我如此要求的高岛教练,虽然表现的方式不同,但是也有类似的反应;然而我却不愿让步,因为我不能让步。

  ※ ※ ※ ※ ※

  我并不要求连服装和发型都要与剧中人物造型一样。
  水蓝色的上衣与深蓝色的裙子因上面点缀的珠饰而闪闪发光着;我以鲜黄色的缎带将头发绑成马尾。
  「很好看喔。」
  「……谢谢。」
  我微微颔首回应高岛教练的赞美及微笑,老姐常说,这个人在表演开始前的一句话对表演很有帮助。

  【13号,樱野洋子。东京水晶花园滑冰场。】
  ……掌声比来梦表演前更大,不过按照往例,这个状况在表演后就会逆转,但是,今天我一定……
  共计八次。这是我和神尾来梦在少年组大会中对决的次数,结果是我全败。来梦每次的成绩都在我前面,我总是仰望着在颁奖台上站在我身旁的她,这也每每让我感受到自己的焦躁及自卑……
  为了扫去自己心中多余的想法,从广播叫到我的名字到我站上表演开始位置,这中间我花了比以往更长的时间。
  这样不行,专心、专心……

  弦乐开始下前奏,接着场中悠悠响起了「西域故事」的名曲、「今夜」的旋律,而我也随着乐声从蹲低的姿势起身。
  我以倒滑开始动作,接着转为前滑,我搭配慢慢的肢体动作滑出小幅的弧线,接着在一个简单的准备动作之后……
  三圈路普跳。
  「呼!」
  虽然落地时有些不稳,但是起码成功了。
  之后我在后仰弓身旋转的动作中换脚,接着是再一次的后仰弓身旋转。
  我身体天生的柔软度似乎不错。根据高岛教练的说法,如果我能够锻炼出必要的肌肉,我还能让后仰的身体曲线更加优美,不过,我的柔软度终究无法有来梦那样可以实行毕尔曼旋转的程度。
  旋转结束后,我配合节奏逐渐强烈的曲调,以倒滑方式运用交叉步在转角加速,接下来是勒兹跳的组合跳,那是我最不擅长的跳跃法,3圈旋转的勒兹跳更是我才刚学会不久的动作,成功率并不乐观。
  我以左脚外刀倒滑,用右脚尖在冰面上一蹬,起跳——
  「糟……」
  在我短促的哀叫结束前,我便已落地,预计3圈的旋转,只转了1圈。
  原因是我在起跳前就开始旋转,这是一个动作即使成功也无法保留任何余力的选手所容易犯下的失误,我也变成了其中之一,但是正因如此,此时的失误也早在我的计算之内。
  失败,再讨回来就是了,就像老姐那样。
  我要将接下来的三圈菲力普跳改成组合动作;瞬间做出判断的我朝场地对边直线滑行。
  我一个转身做好准备动作后,便实行三圈菲力普跳。
  这次身体顺利腾空,接着只要在旋转3圈后落地……
  ——我办不到。因为我在空中时转轴倾斜,让我重重地摔了一跤,零下的冰冷与疼痛瞬间窜过我的腰部、臀部。
  我立刻试着重整姿势——
  「咦?」
  我整个人竟在这时向前扑倒……我的双膝及手掌此刻都贴在冰面上。

  我又摔跤了。原本应该在跳跃落地后必须立刻连续转身并且连接飞跃式旋转才对,我却再次趴在冰面上……
  ——突然,我察觉自己产生了从未经历过的变化,大量莫名的空虚涌出我的意识,使我对表演的集中力彻底溃散。
  但是,我仍旧起身继续滑行,我只能任由我身为选手的本能替我完成剩下的表演。
  ……当我回过神时,我已经置身于一片掌声当中。我甚至能听到观众对我的声援,那简直就像在运动会的赛跑途中摔跤,接着又重新起身的孩子所会得到的温情鼓励……
  这等于是又一次的打击。
  此刻,只是一个动作凌乱不堪的女孩在场中表演。

  ※ ※ ※ ※ ※

  这场赛事的观众席和评审席一样,仅设在场地的正面方向,我朝观众席屈膝行礼之后便立刻返回场边。
  此刻就连掌声都侵蚀着我凄惨无比的内心,我现在只想尽快从这里消失。
  ……序盘从跳跃开始的一连串失败让我失去的速度、流畅性、体力与集中力,就算是最能炒热气氛的中盘到终盘部分也无法挽回颓势。
  在最后的三圈托路普跳时,冰刀也在起跳前与冰面摩擦,让我在起跳瞬间就放弃了3圈旋转,但是我却来不及判断该改成1圈或2圈,最后就得以1圈半、且面朝前方的方式落地,而我那再明显不过的双脚着地也让场内响起了观众的叹息。
  每次的失败都让我内心倍感难堪,犯下如此多的失误,根本没有任何希望可言了,优美的旋律反而更加突显出我差劲的表演。
  最后则是仍未改善的旋转走位,在旋转轴心大幅移动下……我终于迎向尾声。
  原本选手被要求得保持结束动作并静止2到3秒的时间,这同时也有着保留表演余韵的意味,但是,这次表演……我静止的时间大概连0.3秒都不到,在音乐结束的瞬间,我的气力已经完全耗尽,我的手臂只能无力地随着重力垂下。
  老姐以反派身分扬名后的两个赛季——
  我每天都不断感受到我们之间的差距,每次比赛都被迫面对的冷酷现实、面对神尾来梦时所感受到的自卑,这些东西都沉淀在我心中、不断地累积。
  而今天,在来梦展现完美的表演后,我则是在边续失误下难看地趴倒在冰上,事情演变到这种地步,心中的沉淀物也开始逆流,这是我再真切不过的感想。
  西域故事的气氛、东尼与玛莉亚的爱情故事,在这场表演中荡然无存。
  身上漂亮的表演服装、场中演奏的「今夜」、平整的冰面,这些都无可挑剔,可是,偏偏负责表演的自己却让这一切看起来变得毫无价值、毫无意义。
  我在难以平复的打击下,只是持续着滑冰动作,等待那3分钟过去。
  ……并且让自己变得更加悲惨。

  ※ ※ ※ ※ ※

  今天我实在没有接受采访的心情,现在我只想尽快换好衣服回家。
  那种表演还有什么好问的?为什么那些人不论我表演好坏,都会带着相同的热情以及摄影机聚集到我身边?
  况且,在我之后明明还有其他6名选手要准备上场,他们现在就跑来这里做什么?
  「洋子妹妹,你觉得今天的表现怎么样?」
  虽然记者们同时问了好几个问题,但是大致上听起来都是这个意思。
  我拼命提醒自己表现出和以往相同的笑容。
  「就像各位看到的一样。」
  「你会给自己打几分呢?」
  「我想那应该是评审的工作。」
  此话一出口,我才猛然察觉这实在是不带恶意却效果惊人的讽刺,不过我丝毫没有订正的意思。
  「比赛之前,姐姐有给你什么建议吗?」
  「这种问题请去问我姐姐。」
  ……如雨点般的问题瞬间停止了。
  我抬头一看,发现所有人脸上都带着同样的困惑。
  「失陪了。」
  看见他们眼神剧烈的变化,我本能地决定单方面打断采访,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主动做出这种事。
  之所以会刻意以明显缓慢的步伐离开,是因为我不希望给人留下落荒而逃的印象。

  ※ ※ ※ ※ ※

  停在高岛家车库中共计七辆的高级车,都在反映出教练高品味的嗜好,事实上其中一辆还是老姐在今年年初送给教练的礼物。
  今天教练用来接送我的是一辆白色宾士,我钻进汽车后座之后……便关起门,在座位上缩起身子。
  结果,我得到了第四名。虽然在19名选手中名列前矛,但是就我应有的实力来说,不得不承认这是令人难以置信的悲惨结果;这并不是傲慢。
  有顺利的时候,自然也有不顺利的时候。
  虽然高岛教练简单地带过,但是教练映在后照镜上那一如往常的亲切笑容,今天却让我感觉心如刀割,为了避免透过后照镜和教练的视线相对,我把视线移到窗外。
  而且,今天最让我感到难过的,其实是……
  「对了,记得鹤纱好像说她今晚要挑战高级法国料理呢。」
  「是吗?」
  这句话在微妙的时机如利刃般插入我的心里,我只能机械式的回应。
  回去面对老姐的时候最让我难过,因为老姐什么都不过问的态度反而让我觉得更加难堪。
  虽然老姐自称拥有一百亿美金的美貌,并摆出一副对其他人丝毫不感兴趣的态度,但是她绝不是那样的人,如果有人问她请教冰上的问题,她一定会认真负责地进行指导,如此有原则的态度,同时也代表如果对方没那么做,老姐也绝不会插嘴过问……即使是自己的妹妹也一样。
  因此到目前为止,老姐都没有教过我滑冰。
  不能因为我是她妹妹就向她撒娇,正因为我是她的妹妹,所以才希望刻意保持距离,我们之间也的确最好保持距离。
  我和老姐之间会有明显的区隔,也是因为我一直在注意这件事。
  ……窗外不断朝后方飞逝的景色,此刻反而让我内心的失意不断膨胀,满满地塞住了我的胸口。
  回家时,来梦偶然与我擦肩而过,她当时说的话不断回荡在我的脑中。
  ——你如果继续滑冰,大概永远都会是cherry吧——
  谁是cherry呀!
  ……我险些克制不住自己挥舞拳头大叫的冲动,我绝对不能在高岛教练面前做出那种难堪的举动。

  ※ ※ ※ ※ ※

  「谁是cherry呀!」
  实际发出怒骂声是当我躺在自己房间床上的时候,我将脸深深埋在枕头当中。
  「那个死小鬼!」
  只骂一句并不足以吐出累积的郁闷,这次似乎连枕头边的橙色河马先生也无法帮助我化解烦闷了。
  我罕见的举动引起了隔壁房间的注意。
  门口响起两声敲门声,紧接着是门把被转开的声音。
  「cherry?死小鬼?」
  「你少管!」
  我看见老姐从门口探头进来,立刻将视线从她脸上移开,我今天是如何地凄惨,她应该一眼就明白了。
  「你被附近的小鬼掀裙子了吗?」
  ……即使她全都明白,还是会故意这么问,这就是老姐的作风。
  「还是说,你闹肚子什么的?」
  「我又不是鹤纱!」
  我趴在床上,只听见从我后方传来轻快的笑声。
  「对了、对了,今天的晚餐可是价值一百亿美金的法国料理喔!要吃吗?」
  「我不吃。」
  「好,那我就多做一点吧。」
  ……老姐的语气和往常一样,轻松到令人生恨。老姐从不会责备我表现不力却也不会鼓励我,在我的记忆中,老姐从未直接给过我任何压力。
  「对了,洋子,我刚才突然想到……」
  不过,或许那纯粹只是她不在乎而已,生活在冰上巨大金字塔顶端的老姐,有任何理由必须在意远居底层的我吗?
  「cherry……好像不太对,以前是不是有个女的名字听起来很像的?」
  即使我想和老姐选择同一条路,但是对老姐来说,我终究只是——
  「我记得好像是格斗家什么的……」
  「那是春丽!」
  「啊、就是她,谢啦!」
  ……在老姐关上门的同时,我也闭上眼睛。
  我终究只是她的附属品吗?

[ 本帖最后由 kugou 于 2008-1-9 02:09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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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9 01:58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zbszsr 于 2011-4-23 00:00 编辑

Ⅳ 高岛家的十月骚动




  隔天——
  「你上报啰!洋子。」
  老姐在吃早餐时这么对我说。就最近这两天发生的事来看,想也知道不会是什么令人愉快的消息。
  「给我看。」
  「樱野妹在大会后爆发,是受姐姐的影响吗?」
  隔着展开的报纸,老姐朗声念出报道内容。
  「遗传终究无法被改变吗?以她还是小学生的现状来看,将来恐怕会变成比姐姐更糟糕的坏蛋。有人认为应该让相关设施强制收容,进行根本的人格矫正……」
  「别闹了,鹤纱。」
  老姐即使被高岛教练警告也只是耸耸肩吐了一下舌头,脸上丝毫没有反省的意思。
  我则趁机从老姐手中抢过报纸。
  「他们似乎是回想起过去我所做过的诸多恶行,开始为你担心了呢。」
  ……那是某个体育专栏记者所撰写的单元,内容大概就和老姐讲的没什么两样,主要是为我昨天单方面结束采访的行为进行辩护,并且指责记者群的不是,这算是对我善意的报道,可是……
  追根究底,真正有问题的应该是我被迫承受的异常关注,但是这篇文章却将这个问题抛在脑后,尽是批评记者的提问内容欠缺思虑、采访对象还只是小学生什么的,其中甚至还提到我虽然有很多压力,但是应该要冷静应对等等。
  「多管闲事……」
  「说得好!」
  听见老姐如此反应的我转过头,看见老姐将身子靠在椅背上、面带笑容地对着我说:
  「听好啰,洋子,下次你就这样告诉他们:『我不怪你们因为我和姐姐有相同遗传的美貌而如此迷恋我……』」
  「鹤纱,你给我安静点。」
  教练再度出声制止老姐。
  「洋子,你听我说,和大众敌对没有任何好处。像你这么聪明,应该能明白这个道理。无论如何都千万别学鹤纱那样。」
  「我知道。」
  就是因为明白,所以我才一直忍耐;就是因为这样,我才会和颜悦色地回答那无数个无意义、没内容,只要直接问我老姐就能得到答案的问题。
  「等一下!教练说『别学鹤纱那样』未免太过分了吧?」
  「谁叫你要对小你7岁的妹妹灌输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
  「那可是樱野流的处事训诫喔。」
  ……隔着桌子和教练斗嘴的老姐看起来和往常一样愉快。
  而我在他们面前则是不断地忍耐着,我堆积在胸口的愤恨仿佛随时都会爆发一样,因为自己的无力……
  要改变状况,就必须让我的头衔变成只是附属品,换句话说,我必须成为超越自己头衔的滑冰选手。
  超越老姐的滑冰选手?……不可能,这肯定是办不到的。
  所以说,我做什么都没有意义?就算我再怎么练习滑冰,都是没有任何意义的吗?
  ……不知何时,我眼前多了一个盘子,盘子上摆着面包、浓汤、和沙拉。瞳姐把早餐端到我面前,我却没注意到,回过神之后才连忙开动。
  今天是星期日,上午有滑冰练习,可是……
  我受够了,我不想滑——
  我打从心底这么想,因为我知道现在我光是站在冰上就会深切感受到一件事——
  那就是,我从一开始就是没有任何价值的人。

  ※ ※ ※ ※ ※

  那天下午,有位客人来到了高岛家。
  「午安。」
  「啊、美佳。」
  老姐走到门口迎接自己的好友。
  本城美佳,她是我们冰晶花园的滑冰伙伴,最近她也以设计师的身分在接洽一些相关的工作。
  虽然老姐在每个赛季都要制作数件新的表演服装,但是老姐也只是在下订单时告知大概的想法,细节则全权交由美佳负责,每次樱野鹤纱以崭新的表演内容及华丽的服饰震撼世界的同时,老姐十年来的知己、本城美佳的名字也一定会跟着出现。
  而对于自己跳过一般管道及阶段大举在世界扬名这件事,最感到惊讶的似乎是美佳本人。再加上美佳以学业为优先,将订单接受量保留在最低限度的拘谨态度,也让她的作品产生了更高度的品牌价值。
  「快进来、快进来。」
  不过,我也认为她真的是个心地善良的好人,老姐人生最大的奇迹,就是拥有美佳这样的好友——后世的人大概会如此评断吧!
  「送这么多过来没关系吗?」
  「没关系,因为我外婆家送了很多过来。」
  她们的对话似乎是在谈论什么礼物的样子,上午练习时郁闷的心情,看来可以因此稍微舒缓一下。
  美佳把一个大篮子抱在胸前跟着姐姐走进客厅,我满心期盼的礼物是——
  「为什么是cherry啊!?」
  ……我拉开嗓门吼了出来。
  就这样点燃了导火线。

  「你、你是怎么啦?」
  「呃、没有啦……」
  即使没被老姐追问,此刻一脸狼狈的我还是让美佳担心地向我问道:
  「洋子,你讨厌樱桃吗?」
  「不是啦!美佳,我只是在想现在都秋天了,还能看到樱桃让我很惊讶。」
  「喔、因为这些是种在温室的关系……」
  「是吗?啊哈哈哈!」
  ……美佳把篮子放在桌上,然后弯下腰注视我的双眼。
  「准备考试让你很累吗?」
  「咦?啊、也没有那么……」
  「毕竟像鹤纱的妹妹,要你念书实在是太为难你了。」
  ……连我自己都能感觉到嘴角在阵阵抽搐。
  美佳当然是打从心底在担心我,不过偶尔会在没有任何恶意的情况下丢出炸弹正是这个人唯一且最大的缺点。
  「午安。」
  门口响起轻快的招呼,紧接着是毫不客气的脚步声,出现在客厅的是秀悟,他的视线最初望向老姐,接着是美佳,然后……
  「喔,看起来很好吃的cherry呢!」
  他的视线停在桌上的篮子里说道。
  「说樱桃!」
  ……他总算把脸转向我这边。
  「拜托!就跟你说别那么在意了嘛。」
  「啊!笨蛋……」
  老姐瞥了一眼露出慌张神情的我,便转头问秀悟:
  「小秀,发生什么事了?」
  「秀悟,你少多嘴!」
  虽然我立刻就出言警告,但是他面对这种二选一的问题会怎么决定,答案自然是再清楚不过了。
  「这件事呀!其实是洋子她……噢!」
  秀悟一边哀叫一边跳了起来。
  「小秀……」
  「可恶!洋子……」
  秀悟现在只能低着头蹲在地毯上,并用手按着被我的脚跟重击的脚背。活该!
  「等一下!你不会跟cherry有仇……」
  「哪可能会有那种事!」
  尚未消散的怒气让我对老姐大声喊道。
  ……这很明显是我过度反应了,况且原因只不过是在于被来梦说是cherry而已,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我会这么激动。
  「喂、怎么啦?」
  在气氛险恶的客厅中现身的是和平的象征——高岛夫妻。
  ……接下来即将发生前所未有的骚动,但是这时都还没有人察觉。
  「哇!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这些是本城同学带来的吗?」
  瞳姐看见成堆的樱桃,于是兴高采烈地走到篮子旁边;高岛教练也舔了下那与他不相称的胡子。
  「喔、这些cherry看起来很好吃呢!」
  「就说是樱桃嘛!」
  ……首先是我先开火。
  「怎、怎么啦?洋子。」
  「啊、呃……」
  看见瞳姐一脸错愕,我视线只能四处虚晃。
  「你越来越像鹤纱啰。」
  「教练,求求你别这么说。」
  虽然说老姐是我崇拜的存在,但是她也有很多我不想和她相像的地方。
  「对了,讲到cherry我才想到,秀悟和美佳应该都还不知道吧?」
  高岛教练罕见地露出恶作剧的笑容,用下巴比了比瞳姐之后说:
  「其实啊,小瞳她还是cherry呢。」

  「……」
  我和老姐……对看了一眼,我们彼此都目瞪口呆。
  「也就是所谓的Ice cherry……」
  「啊哈哈哈!你在胡说什么啦!教练。」
  这种状况就连老姐都明显受到震撼,一旁则是同样目瞪口呆的瞳姐。
  「喂、喂,我有跟你提过吧。」
  「提、提、提过什么?」
  只见教练耸耸肩笑着说:
  「说她一次都没有呀。」
  「……你们当了几年夫妻啦?」
  虽然老姐这么说,但是她似乎还难以接受这惊愕的事实。
  「有那么不可思议吗?总不能勉强别人做自己不喜欢的……」
  「优司!」
  瞳姐从中口愤怒地直接喊出教练的名字。
  但是这位老兄却全然不在乎,教练与旁人的态度有明显的落差。
  「这也没什么好害羞的啊!就算你是能干的工程师,有一、两样害怕的东西其实也……」
  「等一下!」
  我大喊着,同时切换说话的对象。
  「瞳姐,你讨厌教练吗?」
  ……因愤怒而颤抖的视线急速朝我的方向扫射过来,强烈的煞气让我不禁倒退半步。
  「呃……」
  出声的是秀悟。
  「是因为……高岛教练的……太大了吗?」

  「……」
  现在放在客厅的立钟,是今年春天老姐在斯德哥尔摩的百货公司采购的古董之一。
  立钟秒针规律的节拍此刻听得一清二楚。在高岛家一楼约8坪大的客厅里头,暂时被年代久远的传统机械声支配着,然后……
  「秀悟……」
  「——小秀!」
  老姐的气势连打算将他掐死的我都被震摄住,老姐那乍看之下略显娇小的肩膀正不住地颤抖着,而且她的耳朵和脖子都涨得通红。
  「小秀,你给我听着!如果你敢再多说一句无聊的话……」
  老姐的眼神彻底抓狂,嘴角以异常的角度往上吊。
  「我就把特大号的蕃茄整颗塞进你嘴里,直到你断气为止!」
  「啊!对不起!」
  听到这种世界上大概只有老姐才会说出的威胁,让浑身颤抖的秀悟差点被吓哭。
  「你们几个,从刚才到底在说什么……」
  「这是我才要说的话!」
  就连教练都被老姐的怒气吓退,教练似乎总算是察觉到气氛不对,用困惑的视线看着握着拳头发颤的瞳姐……的脚边。
  「要用我的也没关系,可是真的太大了,到时会松垮垮的喔。」
  「咦?」
  ……老姐在我头上那不知该如何是好的表情,没多久就在我的面前垮了下来。
  我不懂,现在我什么都听不懂。
  「话说回来,何必一定要用我的呢?再找适合自己尺寸的不就行了?」
  「用不着那么自暴自弃吧!」
  不知为何,老姐的呐喊与其说是责备,不如说有更多是同情,从老姐的脸上,似乎也能看到一些像是谅解的成分、憔悴。
  另外,瞳姐只是一脸呆滞地站在原地。
  「所以我说何必一定要用我的……」
  「教练!你也该适可而止!」
  最后,老姐抱着头说道。
  「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怎么会……这应该是我该说的吧?」
  「这句话才是我该说的,我根本不懂教练到底想说什——」
  就在这个时候,老姐突然打住。
  噗通——
  我仿佛可以听到这样的心跳声。
  我视线中脸色苍白的老姐突然以颤抖的声音说:
  「难道说……」
  接着出现在我眼前的是老姐那像瞬间被烫红的一百亿美金美貌。
  在老姐眼神中闪动的东西肯定是某种错愕。
  「教练,莫非你……」
  说到这里,老姐将自己通红的脸从教练眼前别开——
  「还对我……?」

  「…………」
  ……喀、叩、叩、叩、喀、叩、叩、叩……
  时钟的声音再度支配一切。
  「……是这样吗?」
  这个仿佛会持续到永远的世界因为恢复神智的瞳姐所发出的杀气而产生龟裂。
  「是这样吗?优司!?是因为鹤纱吗……」
  「你、你们在说什么……」
  「果然还是年轻女孩比较好吗!?」
  ——现在,一切正面临崩坏。
  得想些办法才行,这种时候什么都不重要,况且瞳姐也才30……不对!
  「瞳姐,等一下!」
  我豁出去了,如果现在不赶紧替教练辩护,全部都会乱成一团的。
  「不会有那种事的,一定要说教练的喜好的话,也是三代总教练吧?对吧?」
  「那算什么!那我又算什么……只是年纪刚好在中间吗……」
  ……该死!我反而火上加油了。
  但是,在杀气腾腾的瞳姐面前,我没有反省的时间。
  「你说话呀!优司!」
  「喂、这你也应该知道吧。早在鹤纱5岁的时候,我就亲手细心地……」
  「变态……」
  只见瞳姐气呼呼地涨红着脸僵在原地,随后就像一阵暴风雨那样——

  「你这个恶魔!你不是人!真不敢相信!」
  这个时候,我突然想起了一些事,奇怪……冷静下来,洋子。
  记得教练刚才说过5岁的时候,那是我和老姐来到高岛家的年纪……
  「啊!」
  出声阻止一切奔向灭亡的人是教练。
  「对了、对了,原来你是在为那件事生气啊!」
  只见教练突然笑出声来,边摇头边这么说道。
  而看见教练如此反应的我,脑袋里也——
  「啊!」
  迟来的电光闪过!明明只是数分钟前的记忆,差点就要永远消失了。
  记得高岛教练昭告瞳姐是cherry之后,的确还这么说:
  ——也就是所谓的Ice cherry。
  教练最近沉迷于以怕水而不敢游泳的少年为主角的电视连续剧「WATER CHERRY」,而我也从没看过瞳姐站到冰上过;瞳姐绝对不是运动白痴,但是她似乎就是拿滑冰没辄。
  「原来是这样啊……」
  强烈的安心感让我有些无力,不过……
  瞳姐依然带着如恶鬼般的神情瞪着嘻皮笑脸的教练,教练大概还没有发现自己就是事情的元凶吧。不过就算发现,现在要平息瞳姐的怒气也不容易。
  而提到老姐,她只是在一旁一个劲儿地自言自语,以我粗浅的读唇术来看,内容大概是:教练对我、教练怎么可能对我、教练对我、教练怎么可能对我、教练对我、教练是光源氏……
  就在这个时候,教练发现瞳姐随时都会爆发,于是微微向瞳姐低头说道:
  「呃、对不起,是我把重要的事忘记了。」
  咦?说「忘记」感觉好像有些怪怪的……
  「你也在5岁时尝试过嘛!说你是cherry是我不对,我没想到你会这么生气……」
  「你在说什么……」
  「咦?可是,你不是……」
  为什么?为什么还在朝最糟糕的方向持续下去?
  怎么办?我该怎么做?
  老姐……她也只会在僵持不下的两人旁边蕃茄化。
  「别再说了!我受够了!」
  「你、你听我解释……」
  「我不想听!」
  瞳姐如狂风暴雨般的连续追击将教练逼到临界点的边绳上——
  「我真是看错你了!没想到你是这种人!」
  「瞳!等一下!你冷静点!那不是你自己跟我说的吗……」
  「说什么!?」
  「是你自己说你5岁的时候曾试着要到上面,结果受重伤的吧。」
  「你……」
  「你不是说你感觉又硬又痛得要死?你自己还说过你发誓绝对不做第二次呢!」

  「…………」
  时间又停止了。
  还年幼的我,此刻只知道现在是终局前的一击,我还知道,现在谁都无法阻止了。
  「想起来了吧?你有说过吧!?」
  ……我不禁别过头去——
  「所以现在才会无论是谁找你,你都……」
  啪!
  ……短暂的回音随即消失。
  世界再度只剩下古董立钟的滴答声。
  「你最差劲了!」
  ……一切都完了。
  瞳姐虽然没有跑出家门,但是却尽可能迅速地从客厅消失。
  「小瞳~~」
  只留下仍旧搞不清状况,一手抚着脸颊的老公。

  「……远山,瞳姐她讨厌樱桃吗?」
  「不晓得耶!我也不是很清楚。」
  不知从何时变成旁观者的美佳与秀悟这么说着。他们坐在客厅的桌前,为总算结束的骚动松了一口气,美佳大概什么都听不懂吧。
  不过那种大人的对话,我自己也不是很懂。
  「洋子,瞳姐她是不是讨厌樱桃……」
  「天晓得。」
  我一点都没有想说明的意思。
  「但是我很喜欢樱桃。」
  「我也是。」
  只见秀悟和美佳开始伸手去拿篮子里的樱桃。
  我则是坐到秀悟身旁一口气抓了三个樱桃放进嘴里,接着将樱桃籽吐在旁边的小碟子里,另一方面……
  「教练真是的……现在跟我这么说,要我该怎么办才好呢……」
  看见老姐在一旁自言自语,美佳出声对她说:
  「鹤纱,你讨厌樱桃吗?」

[ 本帖最后由 kugou 于 2008-1-9 02:12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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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9 01:59 | 显示全部楼层
Ⅴ 神采飞扬的来梦



  今年的全日本少年组锦标赛在横滨举办。
  那是国内少年组最高水准的大会,之前在东京锦标赛中以难堪结果告终的我,也因为满足了名次上的条件而拥有该赛事的参赛资格。在六月出生的我会比下个月出生的人早一年成为青年组选手……五月出生的来梦也是。
  以少年组滑冰选手来说,在那场相当于国内最后比赛的大会之前,还有两个礼拜的准备时间。
  以分区大会的东京锦标赛来看,时间间隔并不长,因此我与神尾来梦之间的差距无论是拉长或缩短,都不会有太大的变化;也就是说,我和上次一样几乎没有胜算,所以……
  我决定只要呈现能够让自己接受的表演就行了。
  ……可是我提不起劲,虽然以樱野鹤纱的妹妹来说,那实在是让人极不愉快的目标,但是我也别无他法。
  而且,今天我得知会有名突如其来的访客,这个消息更让准备去上学的我说不出话来。
  这已经不是愉不愉快的问题了。
  「抱歉、抱歉,三枝先生也是昨天晚上才跟我联络的。」
  高岛教练的目光避开我的脸,并连忙解释事情经过,虽然教练基本上是个态度软弱、经常被我和姐姐欺负的人,但是在做决定时不会有太多犹豫。
  「所以教练就答应了?」
  「因为鹤纱说没关系,所以……」
  「是鹤纱说的?」
  腹部突然涌现的沉重感让我喘不过气,这不是消沉或颓丧,而是一种接近愤怒的情绪。
  我从未有过这种经验,我对老姐竟然会有这种……
  「反正也只有今天而已,麻烦你要对人家亲切点喔。」
  「……看对方的表现吧。」
  我勉强这么回应之后,便背起书包打开大门,我还得上学。
  「我出门了。」

  我一走出高岛家的白色大门,累积的不快感便让我停下脚步。
  「我受够了……」
  那个神尾来梦竟然在我状况这么不好的时候,要在今天下午来访。
  她要来东京水晶花园滑冰场来,而且还要接受老姐……接受樱野鹤纱的指导。
  不只对我,应该对樱野姐妹两人都打从心底厌恶的神尾来梦竟然……
  「说起来,那家伙应该是赤羽的人吧?她有带护照吗?」
  我终于说出了极为讽刺的言词,简直就像老姐的口气一样。
  「唉……」
  我叹了一口气,觉得一切都好烦。

  ※ ※ ※ ※ ※

  我从学校回到高岛家,把东西放下之后便动身前往练习,因为来梦过来就暂停练习的选择根本免谈,况且水晶花园可是我的主场。
  巧的是,我正好是紧接在她之后来到滑冰场,她好像是放学后就立刻搭计程车过来。
  「来梦,更衣室在这边。」
  负责帮来梦带路的坂本小姐是这里的大姐,她在最近两年都以女子单人滑冰选手的身分在全日本锦标赛中出赛,或许是因为她擅长照顾人且很有人缘的关系,所以才会由她来接待来梦吧。
  「啊、洋子,这位是神尾小姐。」
  「嗯,我们认识。」
  我在和那位大姐对话时,眼神极其自然地和走在大姐身后的来梦视线接触,但是……她只是毫无反应地走过我面前。
  为什么她什么话都不说?因为自己是外人的自觉吗?还是说,因为在上次东京锦标赛展现出大幅差距,所以已经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看着来梦消失在更衣室里的背影,我心中浮现出一个疑问……那家伙是自己要到这里来练习的吗?
  「算了,反正怎样都不干我的事。」
  我刻意出声这么自言自语后便走向滑冰场,看来事先把训练服穿在衣服底下是对的。

  ※ ※ ※ ※ ※

  虽然老姐在杜林奥运前的全日本锦标赛获得胜利之后,便让自己在国内最强的宝座上屹立不摇,但是……听说滑冰联盟内有许多人并不乐见此事,尤其是那些所谓的「道德派」,他们似乎卯足了劲想要为现在的黑暗时代画上休止符。
  三枝龙二,他是现年60岁的知名教练,同时也是个以个性谦和闻名的人,而那样的三枝教练却曾这么扬言道:
  ——神尾来梦在不久的将来,定能超越樱野鹤纱。
  能让那个沉默寡言的三枝先生如此激动,真不知那个樱野鹤纱是个怎么样的美女。我好想亲眼和她见上一面喔——
  ……这是老姐得知三枝教练发言后所做出的反应。以结论来说,老姐根本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盛者必衰」不仅是体育界、也是世上的常理,或许是老姐抱有这样的达观吧。
  不,毕竟说这话的人是老姐,她应该是纯粹对自己的实力抱有绝对的自信。
  要说实力明显在老姐之上的人,就算找遍全世界也只有一人。对于身处最高阶层的老姐来说,来梦或许根本算不上是威胁。
  话虽如此,我却对这件事相当不悦。老姐是我视为目标的滑冰选手,听到别人说来梦那种货色可以超越老姐,我心里当然不是滋味,但是,我不悦的真正理由却是另一件事。
  这件事别说是三枝教练,大概任何人都不会产生那种联想吧——
  我从一开始就不把樱野鹤纱的妹妹放在眼里……
  ……然而对我而言,他的意思就像这样。
  这次来梦的到访,简直就是彻底证明了这件事。一般人根本不可能会在比赛即将开始之前,跑到竞争对手的滑冰练习场来,也就是说,来梦与三枝教练根本不把我视为竞争对手,在他们眼中,我只是靠着老姐的名声来吸引众人注目的招牌熊猫罢了。

  ※ ※ ※ ※ ※

  「请您多多指教。」
  「不用那么拘谨啦。」
  ……现在场中包含来梦和老姐在内,共有约10名的滑冰选手。
  虽然我默默地开始自己的例行性练习,但是听觉却自动将频率调整到距离我10公尺外的对话上。
  来梦和往常一样把过肩长发梳理整齐,她穿着一身黄色的上衣与裙子,另外还搭配一双能包覆修长双腿的黑色裤袜,以训练服来说,那几乎可说是已经达到正式表演服装的水准了,这或许是她母亲的指示吧。
  反正对象是那个会在官方记者会上穿着毛衣、牛仔裤出席的樱野鹤纱,她要随便穿穿也没差。
  ……嗯?这样仔细一想,这次的拜访该不会是来梦自己的决定吧。
  相较于来梦,老姐则是和往常一样穿着T恤、运动裤。
  「那么,你想要我教你什么?」
  「连接步。」
  老姐点点头,来梦继续说道:
  「这次我的表演内容在终盘要表演圆形连接步,但是那个部分对我来说太复杂了,不管我怎么做,速度和流畅度总觉得不够……」
  「嗯、嗯。」
  「无论我怎么练都练不好,三枝教练也有问过我是否要把内容稍微改简单一点,可是我认为那么做只会让我退步而已。」
  ——我滑行的轨迹乱了。
  我的心明显地受到动摇,原因来自于来梦强烈的自负心及上进心。
  只会让我退步——在她心中,这点大概没有任何妥协的余地吧。
  「于是我就提议来向樱野小姐请教,而三枝教练也认为我的想法不错……」
  「喔、这么说,你是自己决定过来的啰?」
  「是的,这是当然的。」
  ……我不得不承认,在正视我与来梦的实力差距之前,我被迫承认我们之间在意识上的差距。
  ——表演内容太难了,改简单一点。
  总是由我向高岛教练提出这种要求。
  而且,如果换成是我处于来梦的立场,我绝对不会到这里来,我办不到。
  傲慢、嚣张、阴险、恶劣、冰上的恶梦……樱野鹤纱在一般人眼中的形象大致上就是这样,而她却自己决定要请教这样的老姐。
  「感谢您抽空指导我。」
  「就说不用那么拘谨了嘛。」
  相较于有礼貌的来梦,老姐则露出害羞与不知所措交杂的笑容,除了自己不擅礼数之外,老姐似乎也不擅长接受别人对自己如此有礼的样子,只是……
  「OK,那么你就先表演那个部分给我看吧。」
  「好的。」
  老姐的眼神,看起来好亲切。

  看来大概要暂时让来梦使用滑冰场中央一段时间了。
  我移动到角落,强迫自己将注意力从她们两人身上拉开。
  我只要默默练习自己的部分就好了,反正不论我怎么想,事情也不会有所改变,我就趁来梦在这里的这段时间,尽量让自己进步吧。我这么决定之后,便开始练习旋转。

  ※ ※ ※ ※ ※

  由于像这样的访客十分罕见,如果对方又是国内少年组的顶尖好手,那么会吸引其他滑冰伙伴们的注意或许也是理所当然。
  但是,有一堆人先去要求来梦答应结束练习后替他们签名,这又该怎么解释呢?就算她在不久的将来会成为滑冰明星,你们好歹也同样是滑冰选手吧。
  而且,连他也混在那群人当中……
  「怎么啦?看你一脸不高兴的样子。」
  远山秀悟看见我与其他人保持距离,并且将身体靠在围墙边休息,于是这么对我问道:
  「你很在意来梦是吗?」
  「在意她的人是你吧。」
  我的语气中带着浓浓的酸味。我的确只是在假装练习,部分心神始终都在注意来梦的一举一动。
  「她的签名可不是我自己要的喔!是帮我朋友要的,他好像是来梦的支持者,如果能让那家伙欠我一个人情,段考时会有好处的。」
  ……我在瞬间确实感觉到自己松了一口气,不过意识到这种心情的自己,反而让我更加火大。
  「我想要的只有鹤纱姐的签名而已。」
  「老姐的签名你早就有了吧?」
  「只有一张而已,想再要第二张、第三张就很难开口了。方便的话,你可不可以帮我跟鹤纱姐……」
  我决定假装没看到秀悟,起身离开墙边。

  ※ ※ ※ ※ ※

  来梦开始练习到现在已经过了3个小时,从水晶花园滑冰场墙上一整排的纵长窗户透进来的光线也已经转变成蓝色。
  她们两人到目前为止,只有在整冰时稍事休息,随后又继续练习,别说来梦,就连老姐也已经汗流浃背了。
  现在滑冰场内依然飘荡着即兴幻想曲的旋律,这次是老姐亲自在来梦面前示范,虽然是少年组水准的连接步,但是光看过几遍就能以熟练、巧妙的动作将其重现,世界顶尖选手的实力确实是教人佩服,但是……
  当来梦与老姐的练习越来越热烈时,我的干劲却与她们呈反比,逐渐地冷却消退。
  「我就趁这段时间进步吧。」3小时前我曾下定这样的决心,如今那个决心已经不知去向……

  「对、对,就是这样。」
  老姐打着的节拍与说话声所发送的对象,是那名临时闯入的学生。
  「尤其是这个部分,比起脚的旋转速度,你应该多注意冰刀的施力方向。如果能在这个部分维持速度,双重3字转之后的流畅度也会改善。」
  来梦的体力应该差不多接近极限了,但是她仍以实际行动来回应老姐的建言,从未停下脚步。
  「听好,就算是在连接步当中,节奏的掌握也很重要。以你目前的功力,稍微比音乐慢一点也不要紧……」
  将一连串动作反覆练习好几十次的来梦,现在随着惯性在冰面上滑行,她的手抵在腰际,肩膀剧烈起伏。
  「等你习惯之后,我想你自然就能跟上音乐的节拍做动作了。」
  「是!」
  即使来梦喘得上气不接下气,但是她回答的声音仍响亮地传进老姐的耳中……也传进我的耳里。
  「你再练一阵子,应该就能利用上半身的力量让冰刀的动作变得更大。不过,那也是等你长出更多肌肉后的事,以你的实力,到时应该会让表演变得很有魅力吧。」
  老姐甚至谈到来梦的未来性了。

  ※ ※ ※ ※ ※

  来梦离开冰面已经是晚上9点过后了。
  就算来梦的体力再好,现在也已精疲力尽……可是,她脸上却挂着超越疲劳的充实表情离开水晶花园。
  而她也遵守承诺,留下了数张签名。

  「辛苦你了。」
  高岛教练出声慰劳此刻正坐在场边的板凳上的老姐。
  「真的很辛苦,看来我要当教练还不够本事呢。」
  「没那回事,你表现得很好。」
  老姐被教练如此称赞,脸上所浮出的笑容带着不逊于来梦的充实感。
  「那孩子还真行,无论是天分、体力、集中力都没话说,真教人佩服。」
  ……听到这段话,我突然感到晕眩、瞬间觉得呼吸困难,胸口还一阵灼热。
  嫉妒——
  那是纯粹且强烈、我过去未曾有过的负面情绪。
  基本上老姐是个不会说客套话的人,换句话说……
  在短短数小时内,神尾来梦便得到了樱野鹤纱的肯定。

  ※ ※ ※ ※ ※

  即使如同热泥般的愤慨在我体内奔流,我仍旧持续练习着,但是我的视线却无法违抗重力紧盯着地面,脑袋里也始终充斥着负面的思考。
  ……过去,我从未感觉到自己的存在如此薄弱。
  再这样下去,自己会被遗忘的。我心中的这种想法与其说是危机感,倒不如说是……
  赌气——
  我没有任何合理的理由,但是赌气的心态让我不允许自己结束练习。
  就算时间已经过了晚上9点,滑冰场内仍旧还有很多人,其中有不少留下来练习的人是在等加班的父母接他们回家。
  在水晶花园滑冰场,除了各级选手所规定的练习时间外,选手们都可以自由选择离开或是留下来继续练习,当然,所谓的练习并非仅有在冰上而已,早早结束冰上练习接着进行肌肉训练,或是练习芭蕾、去舞蹈教室等等也都是选项之一。
  一般来说,在冰上停留过长的时间并不算是个有效率的做法。
  今晚的我和来梦一样都连续进行了超过5个小时的练习,不过因为我的注意力老是放在来梦及老姐身上,因此无论怎么看,都很难说我有专注在自己的练习上,可是,身体有所活动也是事实,因此自然也会累积相当的疲劳……无谓的疲劳。
  「喂!洋子。」
  虽然我试图立刻转换表情,但是随即明白这只是白费力气。
  「你还不休息吗?」
  「来梦都练了那么久,我当然得再练久一点。」
  十分合理的理由……事实上这种说法的确也是部分事实,但是让我觉得丢脸的是,我无法说出「来梦都练了那么久,我得再练久一点才能胜过来梦」这句话。说真的,看到今天的她,让我觉得自己无论练习多久都不是她的对手,除了滑冰天分的显著差异外,我在最根本的部分完全输给对方。
  到目前为止,我从未向老姐请教过。
  如果我跟老姐说想请她教我,她应该也会同意吧。事实上,这里的冰友向老姐请教时,她大多不会拒绝,我也没听说老姐曾拒绝过。
  为什么我从未向老姐请教呢?因为我是她妹妹,就有必要跟她客气吗?甚至到现在,我还被身为外人的来梦抢先了。
  「喂!你怎么啦?」
  「……没什么。」
  我是个蠢蛋,只有这点我可以确定。
  「我没事,你呢?你有从美丽的来梦大小姐那里拿到签名吗?」
  「有啊!超棒的!」
  秀悟竖起大拇指,露出得意的笑容,这种可说是他个人特色的轻浮态度,现在却让我感到莫名的不耐。
  「不过,因为她问了我的名字,那时候如果说朋友的名字,应该挺失礼的吧。」
  我耸耸肩转身离开,但是他的声音……
  「所以我改变计划,决定自己收下签名了。」
  「是喔。」
  仍在背后追击着我。

  总而言之,我想要设法打破现状,我想要学会连来梦也难以成功的困难技巧,例如,从复杂的连接步直接起跳的三圈勒兹跳之类。
  我以交叉步在转角加速之后便进入连接步,勒兹跳是我最不擅长的跳法,平常就算有助跑,我的成功率也不高,但是,现在我管不了那么多。
  我在高速滑行下,实行脚尖快速相互交错的连接步,但是这种动作稍有不慎就会因为脚尖摩擦冰面导致速度下降,身体也会失去平衡。
  我以僵硬的动作勉强将各个动作连接起来,在完成右脚的转向之后,紧接着将重心转换到左脚外刀,接着再立刻以右脚尖……
  「——唔!」
  我左脚的冰刀打滑,在我脚尖跟上之前整个人就侧身倒在冰上。
  我以十分难看的姿势摔倒在场中——
  「好痛!」
  直到我滑至墙边、上半身撞在围墙上时才停下来。
  虽然我跌倒时绊到的左脚与冰面大力碰撞,但是这其实算不了什么。擦伤、割伤、瘀伤对我们来说是家常便饭,这种碰撞也不例外,可是……
  「你还好吧?」
  直到秀悟滑到我的身边,我都还无法起身,会这样并不是因为疼痛,而是因为沮丧。
  我感觉自己在摔倒的瞬间,赌气的心态也随即崩溃,所有的气力也在刹那间瓦解。
  「鹤纱姐!洋子她……」
  在场边休息的老姐听到秀悟的声音,这才转过头来说道:
  「放心啦,小秀。又不是摔得很重。」
  「啊、说得也是。」
  听到秀悟这么说,我只能抬头看着他……嘴唇发颤。
  ——说得也是?
  先是老姐,她明明是听到秀悟出声才转头看到我的,她凭什么知道我摔得不重?
  再来是秀悟,他不是该说「怎么可以那么说!?」、「话不是那样讲的吧。」才对吗?一般都是那样吧?
  但是,就因为老姐的一句话……
  「站起来吧,没啥大不了的。」
  ——为什么他可以变那么多呢!
  我无视秀悟朝我伸出的手,狠狠地瞪着他,而老姐的声音也在这时候对我说道:
  「洋子,你是肚子痛吗?」

  我用应该十分疼痛的左脚猛然起身,完全不受摔倒的影响,流畅地滑到围墙门口,将冰刀收进冰刀套后便离开冰面。
  我看见视线左方的老姐正在场边双手倚着围墙,看着我的一举一动……
  「我受够了!」
  ——我扯开嗓门喊道。
  场中许多人的视线可能因此都集中在我身上,但是我并没有心情转头查看。
  「喂!洋子!?」
  从我身后传来高岛教练慌张的声音,但是已经太迟了。
  我说出了我有生以来第一次说出口的话——
  「我再也不滑了!」

[ 本帖最后由 kugou 于 2008-1-9 04:31 编辑 ]
 楼主| 发表于 2008-1-9 02:01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zbszsr 于 2011-4-23 00:02 编辑

Ⅵ 二流巡警




  第一次穿上冰靴站在冰上的时候。
  脚底滑溜不稳的感觉让我兴奋莫名,从脚底传来的冷冽空气让我感觉十分新鲜。
  我战战兢兢地把右脚向前方伸出,然后……缓慢将重心移到右脚上,我试着用双手保持平衡,并且将左脚也向前滑去,此时右脚居然随着我的动作滑了回来,但是我的身体仍稍稍前进了些。
  我再次伸出右脚,然后再伸出左脚,交互伸出的小小冰刀让我的身体一点一点地前进,除了自己的步伐外,自动开始在冰上滑动的冰刀更增加了我的移动距离,这种仿佛某种自动机关的感觉让我觉得十分新鲜。
  我一时得意忘形想尝试加快速度,于是——
  我摔跤了,而且是重重地摔在冰面上,冰面远比我想像中来得坚硬,屁股好痛。
  当时我还只是个4岁的小女孩,就连我自己都以为我会放声大哭,可是……
  我脸上浮现的,却是笑容。

  因为憧憬姐姐耀眼的身影而首次来到滑冰场的冰上,仅仅不到1分钟的时间。
  小女孩的心便被冰的魔力掳获。
  并且在一年后——

  ※ ※ ※ ※ ※

  我迷路了——
  从未见过的街景、陌生的声音,无论是哪个方向都看不见山丘之类的景物。
  就连在路上来往的行人,感觉都像是与自己不同的人种,我在这样的环境中强忍住哭泣的冲动,毫无头绪地在街上游荡。
  我穿着深蓝色夹克搭配红色格纹裙这样一身平常鲜少穿出门的外出服,搭上前往东京的新干线……那是不久之前的事。
  我不该来的——
  没过多久,我的脑海中便尽是这种后悔的想法。
  我想家、我好想回家……

  「你迷路了吗?」
  突如其来的一道声音闯入我的意识中打散了情绪,让我的泪腺免于溃堤。
  我发现一个外表看来似乎十分调皮的小鬼正低头看着我。
  他戴着黑色棒球帽,双手则插在蓝色吊带裤的大口袋里,虽然对方应该比我年长,但是小鬼仍旧是个小鬼,而且……
  「才没有!」
  他就是那种我最不愿意在他面前承认自己迷路的类型。
  「如果你不知道路的话……」
  「我才没有迷路!」
  当时在我心中的世界,就是只要这样激动地否定,对方就会相信。
  「是吗?那么,你想去哪里呢?」
  「……不关你的事。」
  「你果然迷路了吧。」
  「就说不是了嘛!」
  我心中的世界开始瓦解,为什么我迷路的事偏偏会被这种小鬼看穿呢?
  我生气地迈开步伐打算离开,而看见了这么做……那个小鬼也跟了上来。
  「你走开啦!真麻烦!」
  我使劲地瞪着他、努力地虚张声势,但是……我心中的想法却和我的行为完全相反。
  因为我难得碰见一个愿意和我交谈的对象,要是他走掉,我反倒不知该如何是好。
  「我不要,我想待在哪里是我的自由。」
  「蠢毙了!随便你!」
  ……真没想到我的固执竟然会如此干脆地向现实让步,毕竟一个人被丢在异乡的恐惧对当时年幼的我来说实在难以承受。
  「那就随便我啰。」
  如果是平时,他这样的态度应该会让我相当不高兴,但是现在……
  「真蠢……」
  他那句话不知让我有多么放心。

  ※ ※ ※ ※ ※

  在我出生时,老姐就已经在东京生活了,她一年中只有回长野的老家一、两次,而每当老姐回来时,爸爸或妈妈就会这样告诉我。
  ——她叫鹤纱,是你的姐姐喔。
  ……我没有任何感觉,在我幼小的心里甚至根本没有所谓姐姐的概念。
  直到我4岁时。
  在长野当地的滑冰场举办了一场少年组的比赛,我以观众的身份去观赏比赛,当时我连规则都还不懂。
  在众多选手当中,有一名和其他人截然不同的选手,她以压倒性的速度在冰面上奔驰、跳跃,她身上轻柔飘逸的可爱服装看起来十分漂亮——
  透过白色的冰面,我第一次认识了我的姐姐——樱野鹤纱。
  没过多久,我就向妈妈说我也想那么做,我想做和姐姐一样的事。
  虽然当时的我,还无从得知我这个决定代表了什么。

  ※ ※ ※ ※ ※

  我徘徊在东京街头,努力寻找符合自己想像的建筑,而那个小鬼则跟在离我不到几步的距离,我不时确认他是否还跟在我附近,有时甚至还露出嫌他碍事的眼神、瞪他几眼。
  三月下旬的天气还相当寒冷,我从长野出发时天空还飘着雪。
  但是,那小鬼却按下自动贩卖机冷饮区的按钮。
  「你想喝果汁吗?」
  「不想。」
  当我不假思索地否决那小鬼的询问后,才察觉到自己口渴了,虽然心中后悔,但是也已经太迟了,我当然没有表现出来。
  ……我在百货公司里和带我过来的妈妈走散了。
  这是一切的起因。
  原本只要待在百货公司里就能解决的问题,那时我的心中却闪过了某个念头让我决定走出百货公司,因为妈妈只顾着自己买东西、使我陷入迷路风险的举动让我不禁生起气来。
  我听妈妈说过目的地的方向,而且妈妈也说距离没有多远,既然那样我就自己先跑过去,让妈妈担心一下吧,让妈妈担心一下也好。
  ……如此轻率的想法让我独自踏入未知的世界,我仅凭着自己的反抗心与些微的冒险心便展开行动,但是没过多久,那些念头便只剩下后悔。
  当我回过神时,已经连怎么走回百货公司都不知道了。
  虽然我跟着脑海中约略有印象的地方埋头乱逛,但是即使我走过的距离远多于出发时所走的,仍旧找不到原先离开的百货公司,最后,只有大批陌生的建筑冰冷地俯瞰着我,而东京的人群则在我身边不停来来往往地经过,看来似乎十分忙碌。
  我根本无法主动出声叫住身边的人,一方面是因为害怕,一方面则是觉得丢脸。
  「喂、那条路你刚才走过啰。」
  而这个小鬼就是第一个跟那样的我说话的人。
  「不要你管!」
  我在十字路口这么说道……同时把原本打算转向左边的脚步转向了右边。
  「你是从哪里来的?」
  「长野。」
  「你其实迷路了吧。」
  ……被识破了!就在我这么想的瞬间——
  那小鬼得意的表情,再度点燃了我的反抗意识。
  「我就知道多半是那样……」
  「我是来东京观光的啦!」
  「在这种都是商业大楼的路上,应该没什么好观赏的吧。」
  「要你管!我就是喜欢逛这里!」
  就算我只有5岁,也稍微能了解到我已经被看穿了,然而究竟是什么理由让我如此固执,我自己也不清楚,只是……
  我迷路了,帮我——这种话我怎么样也不愿意说出口。
  就算赌气,我也要找到。
  找到那间名字听起来像「圣诞大拍卖」的滑冰场。

  ※ ※ ※ ※ ※

  我母亲的名字叫做樱野魅衣。
  她是出生在富裕家庭四兄妹中的幺女,也是四兄妹中唯一的女孩。
  母亲曾在大学时代加入登山社,并且认识了同样出生于名门家庭的野村少爷。
  虽然母亲在26岁时结婚,但是在婚后母亲仍继续冠着樱野的姓;不只野村家、就连樱野家也经常针对这件事情批评母亲的做法,然而母亲并未把那些批评听进耳里。
  隔年,长女鹤纱出生。
  母亲看出女儿与生俱来的滑冰才能及热情,于是从几个选项当中,挑中了当时还很年轻的高岛优司教练,于是,5岁前往东京的樱野鹤纱便开始以天才少女的身份走上她的花式滑冰明星之路。
  鹤纱出生七年后,次女诞生。不用说,那就是我。
  因为崇拜姐姐滑冰的姿态,我在长野当地的滑冰场学习了一年之后,教导老姐的高岛优司教练也来到长野迎接身为鹤纱妹妹的我。
  母亲爽快地同意了教练的要求。花式滑冰的学费与其他运动相较之下格外昂贵,如果姐姐和我两人都要学习滑冰,费用更是惊人,我们之所以能够同时学习滑冰,自然是拜家境富裕所赐。
  但是,女儿陆续被送往东京的这个情形,也使得母亲成为众所指摘的焦点,不只樱野家及父亲那边的野村家,连身为母亲配偶的父亲也无法认同这个决定。
  她把女儿当麻烦赶走了,许多人都对母亲如此批评道。
  ……或许只有我和老姐深信这并非事实。
  双亲的感情从这时开始便不断恶化,最后,他们终于在我8岁时离婚。
  因此,母亲也正式展开她的登山活动,随着征服的山岳难度逐渐增加,母亲的登山行为也远远超越了兴趣的范畴,成为母亲人生的一部分。

  ※ ※ ※ ※ ※

  「咦?你怎么没去练习?」
  一名看似那小鬼的母亲的人出现在我面前。
  「时间还没到啦。」
  「是吗?那么这位女孩是……?」
  ……被大人那样低头打量,我也只好认命了,接下来我大概会以迷路小孩的身份被送到「圣诞大拍卖」去吧。
  这踏向新天地值得纪念的第一步,竟然会是如此收场,真是难看……
  「喔、我们是挺合得来的朋友。」
  其实并没有特别合得来。
  「因为她说自己最近才搬到这边,所以我才带她在这附近到处逛逛。」
  「咦……?」
  这说法让我不禁抬起头看着那小鬼的脸。
  「喔?是这样啊,那你可别玩过头啰。」
  「知道了啦。」
  小鬼的母亲似乎对他的说法不抱任何疑问便离开了。
  而我也还愣在原地看着那名大人离开——
  「你没迷路吧?」
  「那、那还用说!」
  还是小孩的我又再度燃起斗志,虽然这下又得靠自己去寻找目的地,但是就算是5岁小孩也是有自尊的。

  虽然身体应该已经相当疲累,但是我一点都没有停下脚步的意思。
  就在这个时候……我转头望向身后,接着又连忙看看四周——
  「咦?」
  那小鬼不见了,我到处都找不到他。
  我瞬间置身于突然涌现的恐惧当中。
  我立刻陷入一团混乱,忍不了多久泪水便从眼眶中滚落,我险些放声大哭,最后总算勉强忍住了这股大哭的冲动,至少这点我得忍住。
  「为什么……他什么都不说就……」
  我还以为在我找到滑冰场之前他都会一直陪着我的,可是,从来没有人那么说过。
  我到这时候才知道,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那小鬼的存在对我来说有多重要;之前我明明一点都不害怕、不寂寞、也没有任何不安,但是现在却……

  「喔、抱歉、抱歉。」
  ——我立刻转头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然而我随即又慌张地低下头,别开我那张满是泪水的脸。
  「喝吧,你差不多也渴了吧。」
  我发现那小鬼两手各拿着一罐果汁。
  低头掩饰流泪的我假装揉着眼睛的样子……当然,其实我的眼睛根本不痒。
  「你怎么啦?」
  「没什么。」
  很可能全都被他看穿了,无论怎么想,我都不觉得这样能瞒过他。
  「你要喝苹果的,还是葡萄的?」
  「都可以。」
  我始终低着头,继续揉着眼睛,因为我抬头看他的话,被眼泪沾湿的双眼马上就会被他发现。
  「那这个给你。」
  我几乎是毫不犹豫地接过他递给我的苹果汁,因为我已经渴到难以忍受了。
  手掌感受到一阵冰凉的触感,我立刻打开瓶盖让苹果汁流进干渴的喉咙内,350毫升的果汁被我一口气喝掉了一半。
  「好喝吗?」
  我原本打算立刻做出肯定的回应,但是转念一想这样似乎太过随便,于是便打消了这么做的念头。
  不过这还是我第一次觉得罐装苹果汁这么好喝。
  「谢谢。」
  这样老实脱口而出的道谢连我自己都觉得惊讶。
  「没什么好谢的啦。」
  那小鬼似乎有些害羞地把脸别到一边。
  我很快地就把果汁全部喝光——
  「我的也给你喝吧。」
  「咦?」

  我仔细一看,他手中握着的是他喝到一半的果汁,他嘴巴碰过的东西,他要给我……
  「我才不想喝!」
  那小鬼看见我如此激动,便有些吃惊地说:
  「喂、喂,用不着那么生气吧。」
  「……我才没有生气。」
  我在内心深深反省自己这种忘恩负义的举动。
  可是,那小鬼似乎并没有特别感到受伤的样子,他只是用他那对闪着顽皮眼神的眼睛看着我。
  「对了,你是想去哪里呀?」
  「……我只是想一个人在这附近逛而已。」
  ——又回到一开始的样子了,可是……
  我想只要有这个小鬼在,再走多久也不成问题,因为这个原因,当时迷路的自己心里倒也不算特别难受。
  「唉,真是个令人放心不下的家伙。」
  「嗯?」
  「没事~~」
  ……看样子,他似乎还会继续陪我,这让我再度下定决心。
  无论要花多少时间,我一定要凭自己的力量走到「圣诞大拍卖」。

  时间依然还是三月下旬,随着夕阳西下,气温也逐渐降低;话说回来,对一直走个不停的我来说倒也不觉得特别寒冷,而我夹克底下的衬衫也已经被汗水浸透了。
  在有路灯点缀的东京街道中,那小鬼依旧跟在我的身边。
  我是刚好中午的时候来到东京的,我已经这样走5个小时了,在这段时间里,妈妈说不定已经去联络警察,我可能闯下大祸了。
  到了这个时候,我也不禁焦虑了起来,因为就算正值春假期间,现在也差不多该是那小鬼回家的时间了吧。我记得「圣诞大拍卖」应该是从那间百货公司往东走……话虽然那么说,其实我从很久之前,就已经找不到能用来分辨方向的路标了;简单地说,我根本没有任何走到目的地的线索。
  「这条路你已经走第三遍啰。」
  「是吗?」
  我回答的声音显得有气无力,如果是2小时前的我,反应大概会比现在更激动才对。
  此时我们正走在一座森林公园的步道上,总之,现在也只能继续走了,说不定目的地就在不远处,不过也可能是在我正后方逐渐和我拉开距离。
  ……无论是否有头绪,现在我也只能向前走,并列在我两侧的高大阔叶树在路灯的映照之下,感觉跟我之前经过这里时完全不同。
  太阳没多久就下山了,现在我什么都搞不清楚,我真的还在东京吗?我会不会已经走到千叶或神奈川了?
  「差不多快要可以看到星星了。」
  ……我迟了一会儿才注意到这是那小鬼的声音。
  「可是,附近这么亮的话……」
  「你喜欢星星吗?」
  虽然我觉得那小鬼应该只是自言自语,不过我还是强行插入这个话题,我现在只想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算是吧。现在这个时期,北斗七星可是主角呢!」
  「北斗七星在哪里?」
  「现在还看不到,等天色再暗一点,大概在那个方向……」
  ——蓝色。
  我顺着那小鬼手指的方向而移动的视野中,刹那间跃入了鲜艳的蓝色。
  我连忙拉回视线。在高耸的树林枝叶间可以看见蓝色的屋顶,那栋在光线的照耀之下十分亮眼的美丽建筑是一个庞大的椭圆形……
  「那是什么?」
  那是一栋有着蓝色屋顶的巨大建筑,我记得妈妈这么提过。
  ……我找到了。
  「那是我的别墅。」
  「你骗人。」
  那种玩笑话无法动摇我的想法,我心中确信那栋建筑就是姐姐她所待的——
  「我可是每天都会到那里去呢。」
  「咦?」
  ……我不禁转头和那小鬼四目相对。
  「那里是……滑冰场,对吧?」
  听到我这么说,那小鬼吃惊地半张着嘴,我猜我自己当时的表情大概也和他一样吧。

  我终于抵达了「圣诞大拍卖」,而在那里等着我的……是往后将要照顾我的高岛教练,还有——
  「洋子!你这孩子!」
  先赶到这里的母亲。
  母亲的声音在不算宽敞的通道间回荡着。
  「你上哪儿去了……」
  看见母亲露出罕见的怒意,让我缩起了身子。
  「说!这段时间你都跑到哪儿去了……」
  「我……因为……」
  「给我说清楚!」
  ……真丢脸。就这样,我迷路的事终究还是穿帮了,自己鲁莽的举动让我此刻羞愧地无地自容。
  「洋子!」
  「是我拖着她到处闲逛的。」
  「——!?」
  母亲一脸惊讶地转头望向自己左边90度的位置。
  我的视线也跟着转到右边。
  「因为我看她那么可爱,就忍不住拉她陪我一阵子。」
  ……母亲露出十分吓人的表情,瞪着那小鬼说道:
  「在百货公司?」
  「百……对,在百货公司。」
  「秀悟!」
  怒喝的人换成是高岛教练。
  「你这孩子竟然……」
  「等一下!」
  我连忙介入他们当中。
  「不是的!其实是……」
  「我们在东京参观了不少东西,还玩得很开心,对吧?」
  ……那顽皮小鬼别有用意的视线打断了我原本想说出事实的念头。
  面对来回看着我们两人的母亲,那小鬼继续说道:
  「没说一声就把她带走是我的不对,不过看见可爱的女孩不去搭讪,作为一个男生也太不上道了吧?」
  我原本猜想母亲会大发雷霆,于是连忙闭上眼睛——
  「是这样吗?我明白了。」
  ……完全出乎我的意料。此时的我感觉与其说是放心,倒不如说是摸不着头绪。
  「谢谢你照顾我女儿,以后也请你多多关照。」
  「没问题。」
  那小鬼得意地说着。
  ……但是我在意的却不是母亲那不自然的冷静态度,母亲应该是明白了事情的大概经过,所以才原谅那小鬼的,我是这么想的。
  「秀悟,等等我有话跟你说。」
  「什么啦?教练,我等等还要……」
  「秀悟——」

  我和姐姐相隔许久后再度见面。
  「听说你被小秀搭讪啦?你还满有一套的嘛。」
  她一开始便用这句话来迎接我。
  在这之前,我和老姐说过的话寥寥可数,虽然说是姐妹,但是在我的感觉来看,也只是另一种类型的陌生人而已。
  「欢迎,我很高兴你来这里喔。」
  「我也是。」
  我全身上下充满少见的紧张感,因为对方是大我7岁、就快成为中学生的姐姐,记得她将就读的中学,好像叫……剩的人多女子学园吧。
  「呃、那个人呢?」
  「如果你是要找小秀的话,他刚才被教练叫去修理了。」
  我还是很在意,如果他代替我被骂的话,我等等非得向他道歉不可。
  「今天你就好好休息吧,明天就要开始练习啰。」
  「嗯。」
  「这里挺辛苦的喔,你做好心理准备了吗?」
  「没问题。」
  我的视线笔直地回望姐姐并这么断言道,而在我眼前出现的是……姐姐看来相当开心的笑容。
  因为滑冰的练习十分严格,所以有不少孩子很快就放弃了,在这里没有相当的觉悟是待不下去的。
  我听别人对我说过许多这类的话,即便如此我还是想学花式滑冰,我想像姐姐那样在冰上滑行,这个想法从不曾动摇过。
  「对了……」
  姐姐的微笑突然转变成带有恶作剧意味的笑容……
  「东京的路是很复杂的,下次可别再迷路啰。」
  ——听到姐姐这么一说,我霎时说不出话来。
  姐姐则不顾呆站在原地哑口无言的我,迳自走到滑冰场中。
  ……我如果不更聪明一点,是骗不了大人的,我当时是这么想的。

  虽然母亲事后向警察取消了寻人的申请,但是仍旧引发了一些骚动,而负责为这场骚动背黑锅的人则是……
  「唉!真倒霉。」
  我看见那小鬼打开门走出男用更衣室;他一见到我便走到我身旁说:
  「被骂了啦。」
  「……对不起。」
  我立刻道歉。我原本是想来道谢,所以才在通道中间等他的。
  「别在意,这是常有的事,而且……」
  将双手插在吊带裤口袋里的小鬼稍微朝我弯下腰、看着我的脸说:
  「因为你长得可爱所以才向你搭讪是真的喔。」
  「——!?」
  我像是触电般地立刻移开视线。
  那一瞬间,不知是什么原因让我不敢看那小鬼的脸。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我在回答之前先调整了下呼吸。
  「樱野洋子。」
  「你叫洋子啊,我会记住的……樱野?」
  那小鬼突然皱起眉头瞪着我。
  「嗯。因为我姐姐也在这里,所以……」
  「等、等一下!你、该不会是……」
  一抹惊慌出现在那小鬼的脸上——
  「鹤、鹤……鹤纱姐的妹妹……」
  「没错……」
  「唔哇!」
  小鬼突然把整个身体往后仰,然后他的后脑勺猛烈地撞上通道的墙壁,撞出一记闷响。
  「喂!你干嘛啦?」
  「……痛、痛、痛死了!你别告诉鹤纱姐我向你搭讪的事喔。不对、请您千万别告诉她。」
  他不但压低声音,还莫名其妙地对我使用敬语,而且开始神经兮兮地确认附近是否有其他人在。
  「她已经知道了啦。」
  「不会吧……」
  只见他晃着脑袋、夸张地叹气,他这样的反应让我觉得莫名地滑稽……也莫名地愉快。
  「算了,知道也没办法啦。」
  看见小鬼露出释怀的笑容,我也回以微笑。
  「我叫远山秀悟,请多指教。」
  「……秀悟,对吧?」
  我牢牢地记住了这个名字和眼前这张脸。
  「你非常脸面子喔。」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虽然我决定装傻到底,但是……我的脸颊仍不听使唤地露出笑容,纯粹是因为认识这个语气轻佻却待人亲切的小鬼而高兴。只是——
  「我问你喔……」
  我还想知道一件事,虽然这让我有些害臊,但是我仍鼓起勇气问道:
  「你为什么要袒护我?」
  ——我看见那小鬼的视线像触电般别开。
  简直就像刚才的我一样。
  那是我意料之外的反应。从我们见面到现在,他明明一直都是一派轻松的模样,就连在高岛教练或我母亲面前也不例外。
  「那当然……是因为……」
  我眼前的侧脸增添了几分红润。
  「像你这样的家伙,怎么能放着不管嘛——」

  ※ ※ ※ ※ ※

  ……然后过了七年。
  就算现在回想起来,我仍觉得自己十分幸运,在陌生的东京,我过着和陌生的人一起生活的日子,但是我却从不曾感到寂寞。
  只有梦想不断地膨胀。

  对,我连做梦都想不到。
  我竟然会放弃滑冰……

[ 本帖最后由 kugou 于 2008-1-9 10:31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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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9 02:01 | 显示全部楼层
Ⅶ 失序的日常生活



  X-DAY(注1:X-DAY原是军事用语,意指「作战预定日」;现今延伸其义为有灾难爆发或不好的事情发生之日。)隔天清晨。
  我在6点醒来。即使昨晚睡前我关掉了设定平日起床时间的闹钟,即使我几乎没睡、严重睡眠不足,但是身体还是自动清醒了,这真是讨厌的习惯。
  我再度用棉被包住自己,我打算再多睡一会儿。
  ……睡不着。
  楼梯口响起的声音和大门的关门声,应该是老姐吧。现在是她在附近晨跑的时间,昨天之前我都是和老姐一起晨跑,不过因为我没有老姐那样的速度,因此我会在途中转换成自己的步调。
  不过,现在这些都已经和我没关系了。
  ……只是,没想到到7点前的这一个小时竟让我感觉意外地漫长。

  高岛家的早餐和往常一样,除了我的头发没有因为练习后的淋浴而留下一些湿气之外。
  瞳姐来回地看着我跟老姐。
  「今天的沙拉如何?我有试着加入昨天买到的紫洋葱喔。」
  「很好吃呢,瞳姐。」
  老姐立刻回应道。
  高岛教练与我们姐妹花了三天三夜的时间,才得以解开前些日子的误会,在那之后,温馨的高岛家与精致的料理才总算重拾原貌。
  「嗯,我也觉得很好吃。」
  我也回答了相同的感想。
  「这样啊,太好了。」
  只见瞳姐拍着手,十分高兴的样子,不只是我,就连老姐在这方面也都是很老实的,尤其新菜色的挑战常常是得不到好评价。
  「你都不问我吗?」
  完全不受太太关心、神情寂寞的老公……现在出现的就是这种光景。
  「没什么好问的,你吃什么不都一样吗?」
  「怎么这样……」
  只有身为大骚动元凶的高岛教练,到现在仍得受瞳姐的白眼,要恢复以前热情如火的关系大概还得再花一点时间吧。
  虽然瞳姐还不至于只给教练空盘子,或是端出和我们姐妹完全不同的菜色,但是瞳姐在教练土司里加的辣椒酱,似乎有比往常多了一些。
  啊……那似乎是昨天早上的事。我最近已经习惯这样的生活,并且我也自嘲着这样的自己,心中短暂的安逸转眼间烟消云散。
  我得知来梦入侵的消息是昨天早餐后的事,而一晚过后,那些就再也和我毫无关联了。
  昨晚扬言再也不练滑冰的我直接回到高岛家,草草洗完澡后便逃到自己二楼的房间,虽然高岛教练不断地安慰我,但是我完全听不进去。
  ……而我的想法,教练应该也全都明白。

  ※ ※ ※ ※ ※

  我告诉在上学途中遇到的朋友自己身体不舒服,今天不去上学,随后我便转身往回走。
  今天就试着跷课吧。脑袋里浮现出这样的想法是大约10秒之前的事,而当朋友们跟我说话时,这个想法已经变成了无可动摇的决定。
  虽然我算不上是什么优等生,但是到目前为止我从来没有旷课过,而现在的我却没有丝毫的犹豫。
  我拨手机向学校联络,应该不会穿帮吧。
  ——可以的话,请尽量由高岛先生或令姐亲自打电话,或是请他们写承诺书,其实原本是不能让你这样请假的——
  面对级任导师理所当然的反应,我这么回答道:
  「如果有需要的话,老师可以联络我姐姐。」
  这种时候,只要利用世人对老姐的印象就行了——如果跟她确认妹妹是否缺席,不知道会被那恶名昭彰的樱野鹤纱怎么样冷嘲热讽——一般人应该都会这么想吧。
  而且,或许是因为没有和父母同住的关系,我在这个年纪就已经常被别人当做大人看待,如此累积起来的信任当然要善加利用……虽然就我昨天的举动来看,根本连大人的边都沾不上。
  「那么,接下来要去哪儿呢?」
  难得跷了课,去远一点的地方也没关系,可以的话,最好去游乐园之类的地方。这样的话,东京珠宝乐园应该算是第一优先顺位吧。
  「不对……」
  更接近现实的思考立刻扫去我心中微微奔放的心情。
  既然我以名人妹妹的身份被电视及周刊媒体频繁报道,那么应该也有不少人认得出我的长相,如果在人群当中……

  ——独家消息!地点就在东京珠宝乐园,本周刊记者偶然目击樱野鹤纱的妹妹——樱野洋子(12岁)!嗯~~她还是一样可爱!可是等一下、今天是星期二,而且还是上午呢!真奇怪,她不用上学吗?
  看见记者突然在眼前出现,洋子妹妹手中的爆米花差点掉落地上,面对记者再三的质疑,她给了今天学校是创校纪念日的答覆。
  可是,我们向她所就读的小学查证,校方却表示并无此事。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洋子妹妹,难道说——

  ……太可怕了。
  既然有这种风险,就得取消前往游乐园的计划,我可不打算连人生都赔掉。
  我走在路上,突然看见一栋被绿色群木围绕、外观精美的白色建筑,那是最近刚开张不久的大型书店——白城书局。
  那栋建筑楼高5层,地下2层。说到这家书局的特征,首先联想到的就是仿欧洲城堡风格的外观,不过除此之外,这家店的另一项特色就是在顶楼5楼的位置设有内装奢华的阅览室,并且仅开放给当日在白城书局购物金额超过两千日币的顾客进入。
  我脑袋里浮现出在这里买参考书,然后在阅览室里念书的计划……
  「也只能这样了吧。」
  我干脆地下了决定,失去滑冰后课业的比重也瞬间增加,毕竟我好歹也是个考生。
  虽然放弃滑冰,但是我却没有想像中自由,一定要说的话,大概就是我可以用参考书当枕头,任意地睡大头觉吧,既然这样,我最好选择一本看起来比较有弹性的参考书。
  ……总之,先试着努力念点书再说吧。

  ※ ※ ※ ※ ※

  虽然我是和往常一样的时间回到家,但是却没有任何人责备我。
  放学后立刻前往滑冰场已经成为如同呼吸般自然的习惯,因此这段时间我光是做不同的事,就会明显地感到不对劲。话说回来,我从待在白城书局的阅览室开始,就隐约察觉到自己难以保持平常心。
  「洋子你回来啦。想吃点什么吗?」
  「不用。」
  面对瞳姐和往常一样亲切的态度,我只是极为简短地回答她的询问;就在这个时候,我突然想到——
  我可以吃嘛——
  在运动选手当中,花式滑冰选手特别需要费心注意自己身体的状况及体重方面的管理,自从我来到高岛家之后,真正百分之百让食欲满足的经验实在没多少次。
  ……但是现在已经没差了。
  「我还是吃点东西好了。」
  在瞳姐以新婚妻子的身份来到高岛家之前,我们便是以主要是高岛教练、偶尔是老姐、有时则是我这样的方式来轮流准备餐点,因此在做菜方面我大多能够自理,不过……现在的我只是单纯想吃东西而已,我要连原本学校午餐没吃的份也吃回来。
  「你、你怎么……?」
  「什么?」
  我嘴里塞着法国面包转过头去,看见瞳姐倒吸一口气的模样,瞳姐似乎临时想起了某个要紧的问题。
  「没事。」
  ……瞳姐脑袋里所浮现的东西,恐怕也是高岛家的注意事项之一。
  切勿接近突然失控的樱野鹤纱!
  也许我在最无可救药的部分被当成和老姐一样了,但是,我除了吃之外也别无选择,这也是为了稍稍填补我心里多出的空洞。
  我打开冰箱,见什么就拿什么,虽然从饮食均衡的观点上来看,我拿的东西比较偏肉类,但是蔬菜及水果类的食物也同样被我接二连三地塞入胃袋里。至少能确定的是,我吃进的这些东西对身材娇小的我来说,明显是过多了。
  感觉好像在发泄……正确来说,我在大肆狂吃一番后,便洗耳恭听好用过的盘子回到我位在2楼的房间,然而,后悔的感觉却大幅削弱了食物所带来的幸福感,对食物总是用心处理的瞳姐看见我没有好好料理食物就大吃大喝的样子,不知道会有什么感想。
  加上才刚产生的严重疑问,更加深了自我厌恶的想法。
  我开始思考起不再练滑冰的我待在高岛家的意义——
  我之所以能住在这么豪华的房子里,练习相当昂贵的花式滑冰,都是因为身为登山家的母亲樱野魅衣将我托付给高岛教练的关系,当然,这也花费了相当庞大的金钱。
  老姐在5岁时被高岛教练发掘出她的滑冰天分,于是她离开了因工作无法搬离当地的双亲,独自一人前来东京。
  相对地,我……不过是靠着老姐的关系才来到这里的。
  我抛弃许多人对我的恩惠,真的还有理由能够继续留在这里吗?

  如果你想滑的话,随时都能过来——
  昨晚高岛教练这么对我说,但是我不是笨蛋也不是小鬼了,都到了这种时候,要我回头说想滑冰是不可能的。
  我一直在烦恼、一直在痛苦着。
  而那样的我,最后则因为神尾来梦的拜访被迫面对无可辩驳的现实——那就是滑冰对樱野洋子来说太过困难的现实。
  没办法,不行的东西就是不行,该放手的时候就该懂得放手,这也是很重要的,又没有人规定人生只有滑冰。
  「唉……」
  我对着墙壁发出自嘲的叹息,无论我找再多理由,终究只是强迫自己接受现实的口号及场面话而已。
  我试着把一切矫饰及自怜抛弃,可是,如果直接把我此刻的心情和想法不加修饰地表达出来的话,就是……
  这个世界上没有比我更无意义的存在了!
  ……我的脸上露出苦笑。
  如果不是花式滑冰,我还不至于变成这样吧……

  ※ ※ ※ ※ ※

  「洋子,你怎么啦?」
  「咦?我怎么了吗?」
  我抬起头,发现和我交情不错的两个朋友正一脸讶异地看着我。
  「最近洋子常发呆呢。」
  「就是说呀,发生什么事了吗?」
  今天我有乖乖地来上学,但是直到今天早上,我始终无法从昨天陷入的深渊里爬出来。
  「抱歉、抱歉,没什么事啦。」
  「最近练习很紧凑吗?」
  「不会呀,并没有。」
  我迟早都必须说出来的……我光是想到这点,心情就十分沉重。
  「对了,你们刚才在聊什么?」
  ……我的两个朋友带着略显不安的神情互望了一眼。
  「我们是在说志愿学校啦,都没人跟你提过吗?」
  「像鹤纱或者是你老妈。」
  一个是世界知名的滑冰选手,一个是跨足世界各地的登山家……我要念什么学校这种问题,也许她们根本就不会放在心上。
  「真好,我妈可是所谓的教育妈妈呢。」
  「我是被老爸盯,更惨。」
  我听着两人的对话,努力跟上话题的同时也陷入了自己的思考。
  同班同学几乎都知道我母亲是单亲妈妈,而且还是个登山家,很少有机会和女儿见面。
  父亲三年前和母亲离婚后,就立刻与其他对象再婚,此后,别说是母亲,就连我或老姐他也都没来看过。父亲是个家世良好的有钱少爷,同时也是个年轻的企业老板;对那样的父亲来说,母亲的流浪癖似乎让他难以忍受,可是,那样的母亲其实也和父亲一样,是个家世良好的大小姐。
  固执的母亲在婚后仍使用原本的姓氏来称呼自己,而我们姐妹也从很早之前就让我们自由选择要使用父亲野村或母方樱野的姓氏,结果正如各位所见,而我们选择樱野的理由,则是因为我和老姐都觉得樱野听起来比较帅气。
  随着双亲离异,我们姐妹也正式冠上樱野的姓氏;但是这件事也变成一个契机,导致樱野家与野村家真正彻底断绝关系,母亲同时也与娘家变得疏远,毕竟老妈把女儿摆在外人家里,自己整年待在山中,这也怪不得别人。
  ——你能够找到自己的幸福就行了。
  ——该努力的时候就好好努力一下。
  偶尔和母亲见面时,大致上是这种感觉,可是,如果她知道我放弃滑冰的话……
  「……唔!」
  刹那间——我呼吸变得困难,并感到轻微地头晕目眩,我对自己从未经历过的心理状态感到错愕。
  平常我总是很期待和母亲见面,我明明一直都在期待才对。
  可是,如果……如果现在,母亲回来的话怎么办?如果她在我眼前出现的话怎么办?
  到时候,我该——
  「洋子,你还是想念圣杜兰朵吗?」
  「……我应该不会去那里吧。」
  我能够搭上对话真可说是近乎奇迹,要把掉进深渊的自己拉回来,不知耗费了我多大的精神。
  「是这样吗?为什么?」
  「也没什么特别的原因啦……」
  如果继续滑冰的话,已经从那所学校辍学的老姐的阴影将会一直缠着我,但是就算我选择不练也是一样。
  为什么你不继续滑冰了呢?这样的问题,我大概得回答好几次吧。
  「不过,真的很伤脑筋呢。所谓的大考,说穿了就是和标准战斗嘛。」
  「也是和家人的期望战斗。」
  听见两个朋友突然莫名成熟的对话,让我不禁想起一件事。
  对我来说,我又是在与什么东西战斗呢?
  「对了,关于上次那个问题,补习班老师有教我们一个秘诀喔。」
  「真的?说来听听吧。」
  「我也想知道。」
  我立刻跟着说道。总之,现在的我和大家一样都是考生,我肩上的沉重负荷也总算找到了可以卸下的机会。
  ……只是,我觉得我似乎连干劲也一起卸掉了。
  似乎还得花上一段时间,才能习惯这种感觉。

  ※ ※ ※ ※ ※

  今天是我离开冰上的第五天。
  虽然说是星期六下午,但是秀悟还是跑来当我的家教,从我星期一晚上跑出滑冰场后,这是我第一次再度看到他。
  他和往常一样教我功课,直到告一段落后……
  「你真的再也不滑冰了吗?」
  「你少管。」
  面对这预期中的质疑,我毫不犹豫地回应,但是,我在这瞬间感受到的压力却出乎我的意料之外。
  「就算你这么说……」
  虽然我还有彻底拒绝谈论此事的选项,但是我并没有那么做。
  因为我自己也想说点什么,我希望有人能稍微了解我的心情,而且,我认为尽量发泄心中的怨气,也是扫除对滑冰依依不舍的有效手段。
  「我这样做有什么不对吗?」
  「是没什么不对啦……但你自己能接受吗?」
  当然可以……无法斩钉截铁地这样说正是我的弱点。
  「就算不能接受,没办法的事就是没办法嘛。」
  而且,我也已经练不下去了。在冰上的我只是个空壳,我完全找不到自己滑冰的意义。
  还有比这更空虚的事吗?
  「我就老实说吧,你只是因为鹤纱姐照顾来梦,所以在嫉妒吧?」
  这种事,谁都知道!
  ……我努力忍住想如此大叫的冲动,但是在这种地方情绪化也没有意义。
  「那只不过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还有更深层的原因。」
  「你在胡说什么?」
  关于这点,我希望有人能够明白,尤其是秀悟。
  这真是一种懦弱的情感。
  「这种事你……正确地说,没有人会懂的。」
  有人能明白被拿来和那种老姐比较时,内心是什么感受吗?
  「你应该很喜欢对吧?」
  「——咦?」
  我不禁转头看着秀悟的表情,紧接着连忙移开视线。
  「很喜欢滑冰。」
  「……」
  我在这数秒当中以高速运转的思考回路,正急忙在高热状态下重新整理自己的想法。
  「我想你应该也有很多理由才对。可是,说到底,其实还是喜不喜欢的问题吧。」
  「就跟你说没那么简单嘛。」
  「可是,到最后会碰到的问题,多半还是那个吧。」
  ……我试着等待。我想知道他要说什么,我在等待能够让我完全接受的东西。
  「我会想练花式滑冰是我7岁时候的事。」
  「是因为在电视上看到旋转动作吗?」
  我这么补充道……但是随即慌张了起来,因为这是以前秀悟跟老姐提起时,我在一旁偷听而记起来的事。
  「我有跟你说过吗?」
  「我猜的,然后呢?」
  只见秀悟摸摸自己的褐发,并把头发在自己中指上绕了几下,这是他偶尔会有的习惯。
  「后来我跑到距离自己家最近的水晶花园来,高岛教练也肯定我的资质。只是,我两个老哥都是踢足球的,我老爸又是个笨蛋,所以相当反对。他说这根本不是男人玩的东西。后来高岛教练甚至跑到我家来说服我的家人,而老妈也赞成我的决定,我才总算能练下去。因为我家的经济不像你们那样宽裕,所以我练滑冰给父母带来不小的负担。」
  「这我知道。」
  「接下来要说的事,连教练和鹤纱姐我都没跟他们提过。」
  ……这个开场白让我有些幸福,我把下巴放在交迭于桌面的手臂上,用眼神催促他继续说下去。
  「我连去学校也常被人说:『一个大男生竟然在练花式滑冰?』尤其女生更常这样说我。可是,我也不是只有玩花式滑冰而已,我在学校也会想踢足球、打棒球,然而我却经常被人排挤。」
  「嗯~~」
  「就算有些人偶尔让我加入,但只要我稍有失误,就会被人说玩花式滑冰的男人就是怎样怎样的。」
  这类的偏见至今仍根深蒂固,不仅在日本如此,连在美国及俄罗斯也是一样,而且除了花式滑冰之外,像芭蕾等运动有时也会有类似的状况。
  当然,那种不成熟的情绪发言和我是沾不上边的。
  「我四年级的时候有个喜欢的女孩,我鼓起勇气向她告白,结果也是被对方以自己不了解花式滑冰为理由拒绝了。」
  虽然是以前的事,但是我仍不禁产生一股安心感,甚至还小声地笑了出来。
  「后来又过了一阵子,我们全家到富士五湖去旅行,我在那里和当地一个女孩处得不错。对方是个感觉像温室千金、可爱到不行的女孩,是大我一岁的五年级学生。」
  ……我的笑容有些抽搐,这个花花公子。
  「身高也是对方比我高一点……嗯,所谓的一见钟情,就是那么一回事吧。那种感觉不知该说是当头棒喝,还是心里头有小鹿乱撞什么的,总之就像是命中注定那样,懂吗?」
  你到底想说什么?这句话我现在先忍着吧,不要心急。
  「后来,那女孩还主动找我去玩滑冰,可不是我找她,是她找我喔!对我来说,那真是求之不得,于是我一直隐瞒自己在练滑冰的事,打算到冰上再让她惊讶一下。不过,我也想到如果我突然秀出花式滑冰的招式,对方可能会却步,所以我就秉持着女士优先的精神,让玲子她先……啊、那女孩叫美鹭玲子,名字很好听吧。」
  「普通,和我差不多。」
  「可是……」
  秀悟无视我的反应,他此时收起脸上那令人生气的纯真表情,边摇头边叹气道:
  「其实我也有料到对方应该挺会滑的,毕竟她家境似乎不错,况且还是对方主动找我。可是,我还是觉得有接受过正式训练的我,技术会远比她好才对,所以我就想趁这个机会教教她。后来到滑冰场一看,虽然是开放给一般顾客使用的时间,客人却很少,我就想这不就正合我意!」
  「不要脸。」
  「可是,当她在站上冰面的瞬间……就突然用怎么想都不像是女孩子会做出的冲刺动作,一口气加速给我看!」
  秀悟说话突然激动起来,让我有点傻眼。
  「我真是被她的气势吓傻了!我当时还想说她可能是练竞速滑冰的,可是她后来又滑到站在场边的我面前,秀了一招夸张的急停。当冰屑弄得我满脸都是的时候,我就想惨了、答案只有一个了,我那时脸都绿了。而且,玲子身上还穿着衬衫和长裙呢。」
  「……那似乎真的挺猛的。」
  「可是,那种程度我也不是办不到,所以我就秀了一手同样的动作。不过,和人家的急停比起来,我的动作斯文许多,但是她看了还是很高兴,还『好厉害、好厉害』地称赞我,到这里为止都还好。只是,问题就在于她认为我是练冰上曲棍球的,她的脑袋里大概完全没有想过我可能是练花式滑冰的吧。」
  我大概能猜到故事会怎么发展了,看样子应该不会是让我感到不快的故事。
  「然后,那个滑冰场不但有出借冰上曲棍球的球饼和球棍,连球门都有。而玲子正好就是那个滑冰场少年冰上曲棍球队的王牌球员。」
  「和男生一起打?」
  「她就是那种会被人说成是女将军的人。」
  ……突然,我注意到一件事,听秀悟说起这件事时,我不但没有感到不快,甚至还觉得有些兴奋。
  「人家还问我是打什么位置的,我又不会控球所以就说自己是门将,跟足球的守门员差不多。她听我这么一讲,就问我要不要玩玩西部射击的游戏。」
  「西部射击?」
  「似乎是那个滑冰场自己发明的名词,简单地说,就是把球饼排成一列,然后把球一个一个朝门将打过来,看会进几球的游戏。」
  「……然后呢?你玩了吗?」
  「玲子滑冰时的动作是很吓人,可是和她拿起球棍时比起来……」
  看见秀悟扭曲的表情,我不禁笑出声来。
  「而且,她身材还很苗条,脸蛋明明也那么可爱……」
  「有在你心里留下阴影吗?」
  「我手上有的护具就只有门将用的手套和球棍,我连头盔都没有耶……」
  虽然我几乎没看过冰上曲棍球比赛,但是不知为何,我脑海里就是能清楚想像当时的光景。不只是花式滑冰,在冰上运动员当中,偶尔就会出一些脑袋有某根筋不对的人,老姐大概也算其中之一吧?这就是有趣的地方。
  ……但是那些都已经过去了,通通都和我没有关系了。
  「我推说没有护具就拿不出实力来,她也不管。那种力道吓死人的球饼,她也能毫不在乎地朝我脸上招呼。」
  「真惨。」
  为了不泄漏我那又陷入低迷的精神状态,我努力让自己表现得开朗点。
  「我被修理了一段时间后,她还说要跟我交换位置咧!」
  「你会射门吗?」
  「我怎么可能会,我不是挥空就是打到莫名其妙的方向去。当然,我也没办法把球打飞起来。结果,我连一球都无法朝球门打去。」
  秀悟的表情看来出乎意料地沮丧,虽然是有点像笑话的故事,但是他大概多少还是有些在意吧。
  「后来她明显露出怀疑的表情,实在没办法,我只好说出来了。我坦白说自己是练花式滑冰的,结果……」
  「被她瞧不起了?」
  「没有,她大致上就是表现出『练那个也挺不错』的感觉。」
  「那样不是很好吗?」
  「还好啦,可是那多半只是客套话,而且我身为男生,那样还真是挺难看的。」
  ……身为男生呀。
  就算他在老姐面前像个奴才、是个怎么看都像没主见的男生,在这方面似乎还有些自己的执着。
  「那时候实在不是可以让我秀一招跳跃的气氛,她也没要求我那么做。」
  「结果呢?你最后和玲子怎样了?」
  「结果就只是那样而已,我只能在自尊心荡然无存的状态下回到我住的小屋。我那时真想在富士五湖中随便找一个湖跳下去。」
  听他这么说,我稍微安心了点,他们该不会现在还……?这种可能性也只有在脑中闪过一下而已。
  「不过,搞不好再过一阵子,她会变成女子冰上曲棍球的偶像选手也说不定。冰上的断头射手、男性杀手、美鹭玲子。毕竟她外表那么可爱,应该会很受欢迎吧。」
  「喔~~」
  「总之,我就这样连续失恋了两次,结果我就开始讨厌花式滑冰了。」
  ……听他这么一说,我才想起他是为了什么才说这些事,这些并不是事不关己的事。
  「结果,我有段时间都没有去水晶花园。」
  「对、我也记得,大概有6天……」
  我又说出暗中注意他的事了。
  我连忙别过头,避开秀悟的视线……结果这似乎让他更加起疑。
  「你怎么会记得那种事?」
  「我和你不一样,人家记忆力好嘛。」
  「说谎。」
  ……被他那样一讲,我也很难蒙混下去。
  「大概是因为平常不太会生病的你没有来练习,所以我的印象才特别深刻吧。而且我小时候,不是偶尔会去记一些没什么意义的数字吗?」
  我注意自己不要说得太匆忙,同时找了一个比较合理的借口。
  「嗯,说得也是。」
  「对吧?然后呢?」
  只见他把脑袋靠在椅背上,吐了一口气,仰着头的秀悟侧眼看了我一下,微笑着说道:
  「实际上,我越想就越讨厌花式滑冰,甚至还发誓绝对不再滑了。可是,六天后我又回到滑冰场上了。」
  「你意志力也未免太薄弱了吧。」
  「这样说也是啦。只不过被女生甩掉就放弃不练,也实在太……」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不想练就干脆别练,何必那样不干不脆地……」
  ……我无法再说下去,不干不脆的人是我,是我让他说出这些话,让我自己有机会整理想法。
  只见秀悟这时候坐起身子,接着在椅子上把腿盘了起来,他认真时身体的动作就会习惯性地变多。
  「我也知道你现在所面对的问题,这不是过去的我能够相提并论的……」
  「嗯……」
  这一瞬间,我体内的阴霾确实变淡了。
  因为他让我觉得他能了解我的烦恼,由于那是我无论如何都不愿说出口的事,因此这也让我产生得救的感觉。
  「可是呢,最后事情还是要回归到该回去的地方吧。」
  「……你指的是……?」
  「你自己想。」
  我明知故问,但是他也不肯给我答案。
  「总之,我先告诉你,我那时为了补回休息6天的退步,花了两个星期都觉得还没补回来。」
  的确,像是花式滑冰、芭蕾,可是钢琴这些东西,每休息1天没练就得花3天才能补回来,这并没什么稀奇的,可是……
  「可是,我已经说我不练了……」
  「你喜欢花式滑冰吧?」
  ——你喜欢花式滑冰吧?
  他又问了我一次,只是,这次和刚才不同的是对象十分明确,所以——
  「……喜欢。」
  我清楚地这么说道。

  我心中的天秤发出明显的声响,并开始剧烈晃动。
  ……不对,这不过是某些障碍被移开罢了,并没有任何东西因此突然改变。
  我的情感此时全流向了该回归的地方,并在瞬间涨满。
  我本能地了解一件事,我绝对不会再让这份心意跑到其他地方去。
  「我好喜欢滑冰……」
  我平静地重复着。
  这是为了确认自己的心意,并且……
  「其实呢,我一直很挂念一件事。」
  「……你挂念的……事?」
  这一瞬间,我脑袋里只能凭着直觉运作。
  「嗯,我只是确认一下喔!我只为了确认才这么问的喔!」
  紧跟在天秤之后,我感觉又听到了巨大齿轮转动的声音。
  我此时感觉到的,是恐惧——
  仿佛我在下定决心之前,所有东西便开始动作、强迫我面临命运的转折点,那是一种我完全无法掌握的强制力。
  「千万别跟其他人说喔……」
  我心跳的节奏在瞬间加速。
  我为了正视对方,试着抬高视线……但是我的视线却就这样越过他的头顶,要我将视线正对着他,我实在办不到,我只知道刚才那一瞬间,在我的视线当中、大我3岁的秀悟比平常更加孩子气……
  「我想知道……」
  我决定抛弃所有虚伪的掩饰。
  为了眼前的他,为了他将要对我说出口的、那句重要的话——
  「鹤纱姐……有在玩冰上曲棍球吗?」
  「——什么?」
  ……我嘴里发出了异常的音阶,我所有的期待也全数蒸发。
  「因为……」
  世界又恢复原状,和往常一样运行着,但是……
  「她不是常将『对冰上的我来说,没有不可能』挂在嘴边吗?」
  我依旧是傻眼的状态。
  「虽然说都是花式滑冰,但她可是在转练双人之后,立刻就站上世界颁奖台的人耶!该不会一旦她握起球棍……」
  「……你为什么会这样想?」
  「没有啦!其实也是几个月前的事了,在我要来你房间的时候,听到鹤纱姐房里传来尖叫声。因为她房间的门半开着,所以我就偷看了一下。」
  说到这里,秀悟的脸稍微靠了过来,他的声音还带有一丝颤抖……他是真的很害怕。
  「结果我看到鹤纱姐她……自己一个人在大吵大闹耶!她一个人看冰上曲棍球比赛,竟然会兴奋成那样……」
  ……我总算稍微回到现实了。
  又是老姐。
  「我是觉得她应该不会,可是究竟是怎么样?你快告诉我啦。」
  虽然我那如加速炮般的心跳仍未平复……但是我的内心早已彻底冷却。
  在这种奇妙的状态下,我连恶作剧的兴致都提不起来。
  「鹤纱的确挺喜欢冰上曲棍球的。大概是从两年前左右开始,她似乎也看了不少场比赛,不过没听说她自己有拿起球棍去打。」
  只见秀悟右手按着额头,仰天长叹。
  「鹤纱姐怎么会喜欢那种野蛮的东西呢……」
  「基本上,鹤纱本身就是个动画迷……偶尔是会看电影啦,不过,体育方面会让她关心的东西,也就只有花式滑冰和那玩意了吧。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让她迷上的。」
  我老实地把自己知道的都说出来,但是又突然想到——
  以前,鹤纱曾在冰上曲棍球比赛中把敌队门将的那个打烂,因此得到去势专家鹤纱的绰号——
  如果我这样瞎掰的话……
  「算了,只是看看就好。」
  秀悟放心地松了一口气……他似乎真的很害怕的样子。
  「提到鹤纱姐,最近这两、三天,她眼睛都有些红肿呢。」
  「有吗?」
  虽然我这么装傻,但是其实我也注意到了,只不过我是一直到昨天早上才发现。
  毕竟秀悟成天都盯着老姐瞧,这也没办法;话虽然这么说,我还是有点吃味。
  「该不会是她晚上没睡,熬夜看冰上曲棍球吧?」
  「怎么可能。」
  ……讲到这里,我瞄了一眼时钟,我们似乎已经聊很久了。
  「那种事随便啦,你没忘记我是考生吧。」
  「听你这么一提,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都是你样子太笨,害我忘了。」
  我的额头爆出青筋。
  「我会记得跟老姐说,秀悟偷看她换衣服喔。」
  「别闹了——」

  ※ ※ ※ ※ ※

  秀悟回去后,我还是一直在思考着,无论是晚饭时、洗澡时,就连我躺在床上抱着橙色的河马先生时也一直在想。
  我喜欢花式滑冰——
  这个想法是绝对的,只要我还是樱野洋子,这就是不争的事实。
  但是,我仍不觉得我应该回到滑冰场上,无论我多么喜欢滑冰,如果自己不能感到快乐,那就没有任何意义。
  因为身为樱野鹤纱的妹妹,我拥有非凡的受瞩目度……那是理所当然的,我也已经习以为常,当这些受瞩目度转移到他人身上的时候,同时就是老姐被来梦夺走的时候……
  我所感受到的寂寞超乎我的想像。
  来梦每次比赛都展现出远胜于我的光彩,想必在不久的将来,连我这个大会招牌选手的身分都会被她夺走,到时候,我能够承受那股失落感吗?
  虽然现在这种受瞩目度与实力不符的状况让我敬谢不敏,但是如果那些东西突然消失,我也会觉得迷惘的,虽然这是一种无可救药的任性,但是也是我最诚实的想法,无论是因为何种理由,一旦受到瞩目,都无法掩饰自己会有这样的想法。
  即使如此,即使我明知在前方等着我的会是那样的现实,我还会想继续练下去吗?我还能抱着继续练花式滑冰的想法吗?

  ……后来,我一直想到睡着,在睡眠不足的状态下迎接星期日的早晨。
  我决定了,再一次就好,我再试着到冰上去吧!一切以那一次来下决定。
  我并没有被秀悟说服,只是他给了我一个机会、推了我一把,所以让我想再尝试这最后一次,我要在这一次做出决定。
  如果想练,就继续练下去;如果要放弃……就要干脆。
  没错,我对自己发誓,我将做出关乎我一生的判断。
  在水晶花园的练习时间内是不行的。正确地来说,只要是有其他任何人在都不行,一定要在只有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在能将其他杂念摒除的时候,否则就没有意义,既然这样……
  我为了替深夜时要做的行动做好准备,决定来睡个午觉。

  ※ ※ ※ ※ ※

  ……在无数聚光灯照耀下,在冰上滑行的是人称惊愕公主的世界级滑冰选手,樱野鹤纱,我被她的背影吸引,也紧张地跟着踏上滑冰场,同时心里想着,滑冰有趣吗?
  就在我双脚踏上冰面的瞬间,与姐姐等量的聚光灯便落在我身上……
  ——你也来滑一段看看吧,你是樱野鹤纱的妹妹吧。
  有人对我这么说道。虽然意外的注目让我不知所措,但是我仍决定努力舞动双脚,不过,我当然没办法滑得那么好。
  ——就算是姐妹,表现也不会一样好呢。
  ……为什么?为什么非要那样说我不可呢?
  为什么我一定要表情得像老姐那样?我一定要永远和那么厉害的人放在一起比较吗?
  我明明只是崇拜老姐的样子而已啊?
  ——姐姐虽然个性很差,但是滑冰技术很好。
  ——妹妹虽然个性很好,但是滑冰却……

  我从床上坐了起来,一脸茫然。
  接着我露出自嘲的笑容,右手抓了抓脑袋,这次则笑出声来。
  「又来了吗?」
  我不知做过几次类似的梦了,而且,这次还偏偏是在我下定决心,要决定走向人生哪一条道路的时候。
  预感……虽然只是预感,但是我觉得今晚大概会是我最后一次滑冰了。
  我拥有相当好的天分、可以尽情练习的环境,最重要的是我喜欢花式滑冰,但是我却得面对无法改变的现实。
  进退两难的局面……

  ※ ※ ※ ※ ※

  上一次刻意在深夜起床、溜到外面,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了,当时因为受到某部电影的影响,让我想试着在深夜外出,那时我轻而易举地成功溜了出去,却在回来的时候触动防盗铃,在即将成功之际被高岛教练抓到,就连教练这样温和的人也忍不住生气了。

  ……再过不久就12点了。
  高岛家比一般家庭早起,换言之,大家睡得也早,教练、瞳姐,当然也包括老姐在内,现在肯定都在熟睡中。
  我穿着黄绿色的T恤及浅灰色运动裤,另外加了一件黑色夹克后,便蹑手蹑脚地走下楼梯、穿过走廊。
  待会儿等着我的,说不定是我与花式滑冰的诀别,即使我明白这件事,我仍不打算停下脚步,我感觉自己有点像苦行僧,而说穿了,那不过是无可救药的自恋想法罢了……
  我关掉防盗装置,安静地打开大门……再关上。我穿过环绕巨大圆形花坛的环状车道、穿过正门,接着只要再走3分钟的路程就能到达水晶花园了。
  秋天的夜空看起来相当晴朗,据说身为天文爱好者的秀悟,偶尔会用自家的望远镜观察星空。
  ……老姐她为了即将开始的大奖赛系列赛事做准备,已经开始采用和赛季进行时没两样的练习计划来锻炼身体,并且专注于练习自己的表演内容,今年老姐的赛季首战是加拿大大会,既然地点是在北美,想必老姐会以坏蛋的身分吸引不少观众的目光吧。
  她和在大半夜偷偷摸摸跑到滑冰场的我相比,就算用天壤之别都不足以形容,虽然我们年纪相差7岁却仍然是姐妹,这就是残酷的地方。

  没过多久,我便抵达滑冰场。夜晚的水晶花园滑冰场在四周群木深绿的衬托之下充满情调,此刻滑冰场本身并没有点亮任何灯光,仅在周围路灯的映照下呈现其椭圆的轮廓。
  我绕到后门,打开门锁进入里头,并打开通道的灯光,温度比外面稍低的空气让身体感到十分舒服。
  只要穿过通道末端的那扇门,就能够看到滑冰场。
  我走到门前,打开墙壁上的电灯开关——
  「……咦?」
  我试着再按一下,却仍然没有起任何变化,就算在门这边应该也能感觉到滑冰场的灯光才对,由于我鲜少亲手操作这里的电灯,因此也无从得知原因,总之,现在也只能先试着去按滑冰场里面的开关了。
  我一打开门,出现在眼前的是一片黑暗,因空调而格外冰冷的空气涌入通道,吹拂着我的发梢。
  由于在建筑内墙上有整排以适当间隔并排的纵长窗户,因此并不是彻底的黑暗,落在银盘上的微光让我能大致掌握围墙的轮廓。
  虽然电灯开关就在我身旁,此刻我却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漆黑的滑冰场对我来说虽然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意义,然而现在的我却想将眼前的光景烙印在自己眼中……

  ——突然,一片金黄色彩跃入我的眼里。
  此刻我仿佛置身于另一个世界——

  ……是滑冰场。
  不是银色,而是金色的滑冰场笼罩在一片令人难以置信的光芒当中。
  「……鹤纱?」
  「偶尔来点这种也挺有情调的,对吧?」
  老姐站在冰面中央这么说道。
  在60×30公尺滑冰场的围墙上,有数组以相等间距排列的油灯,各个散发出金黄色光芒,正确来说,那些是做成油灯外观的台灯,仔细一数,台灯共有八盏,每盏台灯的亮度虽然不弱,但是仍无法照亮这个巨大空间的每个角落,墙边与屋顶的部分仍十分昏暗。
  散发出金黄色光泽的滑冰场与阴影的亮度差异,反而营造出一种独特的神秘感。
  「洋子,欢迎光临。」

[ 本帖最后由 kugou 于 2008-1-12 13:28 编辑 ]
 楼主| 发表于 2008-1-9 02:02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zbszsr 于 2011-4-23 00:03 编辑

Ⅷ Sister At The Gold




  ……我有好一段时间都说不出任何一句话。
  我实在难以相信眼前是我每天练习滑冰的滑冰场,这里简直就像是梦境中的场景……
  「你在……做什么?」
  「我在练习呀,不行吗?」
  面对我好不容易挤出的问题,老姐如此朗声地回应。
  眼前的景象已经是超越主观、客观的境界,站在金黄色冰面上的老姐,感觉十分梦幻,充满强烈的美感——
  「在大半夜?」
  「如果不是在半夜,就不能布置成这样练习了吧。」
  老姐说完便开始缓缓地在冰面上滑行,看不出老姐有做出任何施力的动作,仿佛冰刀擅自带着她滑行,简直就像老姐的思想能与冰面相通一样。
  和平时一样的双马尾。
  白色的无袖上衣与肌肤紧密贴合的黑色紧身裤完美呈现出老姐优美的腿部曲线,无论老姐的穿着多么随便,仍无法动摇也所散发出的独特气质。
  我们不一样,我和她的存在本身就差太多了……
  「这或许是命运吧。」
  「……命运?」
  「你知道吗?樱野家的女人总是会在深夜面临戏剧性的转折喔。」
  ……听老姐这么说,我只是不解地眨着眼。
  「你让我想起一件事,就在今年……大约八个月前左右吧。」
  那是老姐还在练双人滑冰的时候,对象是那个……
  「当时我和奥斯卡小弟出了一点问题。」
  「戏剧性的转折?」
  「嗯、算是吧。」
  老姐以略微压抑的语气这么说道,接着轻踢了一下冰面,只见老姐以单圈艾克索跳的方式,在几乎没发出声音的状态下落地。
  「为什么……你大半夜会在这儿?」
  虽然我找到适当时机又问了一遍,但是我也预料会得到同样的答案,可是……
  「大概是……我想和你两人单独滑一次吧。」
  老姐出乎我意料的反应让我不禁移开视线,怎么可能……
  「你是说你在等我吗?」
  「是啊。」
  「那么,你怎么知道我会在这时候过来?」
  「这个嘛……如果我是你的话……」
  当我注意到时,老姐已经滑到围墙边了。
  「我大概会想,夸张地说自己再也不练之后,如果回来时不能滑得像以前一样,那可糗毙了。所以,就趁没有人的时候偷练,把空白的时间补回来吧。所以我就埋伏在这里,第一天就中奖啦。」
  ……或许是我的沉默被老姐视为默认,老姐的笑容里带着熟悉的骄傲。
  「你脑袋里在想什么,我早就看穿啦。你可别小看人称鹤纱·克莉丝蒂的我喔。」(※注2:克莉丝蒂为世界知名推理作家,较为人熟悉的作品如:「东方快车谋杀案」等。)
  「很遗憾,你猜错了。」
  「咦?」
  虽然必须说出真相令我难过,但是,到这个时候我也不能再自欺欺人了,如果老姐真的是在这里等我的话,那我更应该这么做。
  「我是来……和滑冰诀别的。」
  正确来说,我是来决定自己的选择,继续或放弃,两者择一。
  但是老姐刚才那简单的几个动作……
  那已成为决定性的因素。我果然不行,不管我再怎么努力都办不到……
  「那么你只是在浪费时间罢了。」
  「——咦?」
  我不禁怀疑起自己的耳朵……
  「你别这样做,一点意义都没有。」
  ……我缓慢地将自己的视线固定在老姐脸上。
  我并不期待老姐会安慰我,可是,她实际说出口的话竟然是那么残酷、冰冷。
  「不用你说……」
  做出这种让人误解的布置,竟是为了对我下最后通牒……
  到底是谁在浪费时间——!?
  「不用你说我也不再滑了!我再也不会到这儿来了!」
  听见我如此呐喊,老姐惊讶地瞪大双眼……这是我小小的胜利。
  「再见!」
  「等、等一下啦!」
  干嘛?都到这个地步了,还……
  「你误会了,我的意思是放弃滑冰对你来说是不可能的。」
  ……我停下了脚步,因为自己的误解对我造成的打击太过强烈,让我对老姐的解释没有任何怀疑。
  「就算你想放弃,也是办不到的。」
  我转过头,看见老姐把手搭在围墙上看着我。
  「因为,你是我的妹妹嘛。」
  ……没有方向,在心中乱窜的杂乱情感……
  现在全部急速集中——成为一条明确的线。
  「就因为我是你妹妹,我才要放弃。」

  我感受到恐惧,前所未有的恐惧。
  我害怕自己说完话之后所产生的空白,还有在空白之后老姐的反应,但是……
  「原来是这样啊,我就知道。」
  出现在我眼前的是极为温和的笑容。
  我被迫接受眼前的事实,而我也只能这么做。
  我要亲自做出关系到我一生的决断,我明明已经在心中下了定夺,但是最后替我做出决定的却是老姐。她让我向往、烦恼,甚至连我最重要的钥匙都被她握在手中。
  这不只是在冰上,到目前为止,老姐从未直接提示我任何方向或建议,但是以结果来说,掌握我一切的、指示我未来道路的,仍是……
  即使在老姐眼中,这是她毫不知情且一点道理也没有的说法,但是对我来说却是事实。
  正因为如此……今晚……今晚我一定要问。
  樱野鹤纱,在你的——
  「也对,如果你不是我的妹妹……」
  老姐转过身背对我,将身子靠在围墙上,只有两知马尾越过围墙垂在空中。
  「就不用承受超过自己实力的注目、不论比赛结果如何都会被媒体包围、也不会被问到和姐姐有关的问题了。」
  ……就某种角度来说,这是我未知的世界,过去老姐从未像这样真实地降临在我的现实中。
  「你也可以正常地享受滑冰,并成为备受看好、肩负下个时代希望的选手之一,纯粹对自己的实力感到骄傲。」
  老姐几乎完全射中我烦恼根源的说法,让我有些惊讶,身为世界级滑冰明星、应该根本不把妹妹当一回事的老姐竟然能说得出这些话,但是,在我心中同时也涌现出一个很直接的疑问。
  既然你那么清楚的话,为什么——?
  「早知道就不该学花式滑冰才对,你会这么想吗?」
  「……我不知道。」
  今晚的第一个问题,对我来说太困难了。
  「如果我学的是其他东西……这种想法我想过好几次……事实上,我现在仍是这么想着。可是,我学花式滑冰学得很快乐,这也是事实。」
  总之,我先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剩下的就交给老姐吧。我的视野此时也随着放松的心情而变得宽阔。
  体育馆的内墙与球状隆起的天花板……这些应该是我再熟悉不过的光景,然而只因为光源换成八盏油灯型的台灯,看起来的感觉便截然不同。
  这也让我重新感觉到,这里真的是一个很棒的地方,我能每天在内装如此时髦、且充满开放感的滑冰场中练习着自己喜欢的滑冰,还有比这更幸福的事吗?
  可是……
  「人生在世,自然会有许多让人感到后悔的事。那时候如果这么做就好了、早知道就不那样做了,虽然那样想会没完没了。」
  「……你也会后悔吗?」
  「我也会呀。」
  如果是跟老姐的嘴巴有关,倒确实是个没完没了的问题……
  「尤其是多敏妮克·米勒,我到现在还后悔得要死呢。我常在后悔为什么我不趁第一次见到那个丑八怪时就让她咽气。」
  「原来你是指她呀。」
  顺带一提,那个人客观来看肯定能够列入美女的范围。去年美国的某份杂志将她评选为「全美50位最受欢迎美女」之一就是最好的证据。
  不过对老姐来说,就算她处于和伽利略同样科学的立场,也会坚持说多敏妮克是克林贡人。(※注3:电影「星舰迷航记」中的角色。)
  「如果是那类的后悔,我也不是不能理解,况且那些事情只要自己够冷静,总是有办法避免,只是……」
  仍然背对着我的老姐,此时把手肘靠在围墙上。
  「在何时何地以什么身分来到这个世界上,是自己无法选择的。」
  「这我也知道,可是……」
  我回答的语气不禁显得有些激动。
  那些我都清楚,清楚到让我厌恶的程度,也正因为这样我才会如此难过……
  「我在自己意识到这个事实之前,就已经是樱野鹤纱了。」

  ……老姐的声音并没有特别响亮,也没会任何表演的成分。
  她只是平淡地说出那句话。
  我距离围墙、距离老姐只有5公尺。
  透过大开背的白色无袖上衣,可以看见她美丽且经过锻炼的背部;虽然腰部以下被围墙遮住,但是黑发与白肌以金黄色滑冰场为底所形成的背影轮廓,让我一时之间看傻了眼。
  美丽、高贵、绝对的魄力——
  ……唯有在这段时间,老姐的存在不会变成我的枷锁,当老姐只在我的视线中,仅以我老姐的身分存在时、在我能纯粹以她妹妹的身分对她怀抱着憧憬的这段时间……
  然而,一旦回到现实,我便要被迫面对我无论如何都无法弥补的实力差距。
  「樱野鹤纱在日本这个和平的国家以有钱人家的长女身分出生,除了拥有一百亿美金的美貌,还兼具了滑冰的才能,因此她决定用那样的才能活下去,那么……」
  再次转过身子的老姐正面看着我——
  「樱野洋子要怎么做呢?」
  ……我并没有要回答的意思。
  「虽然拥有美貌与滑冰的才能,然而姐姐却正巧也是花式滑冰的选手,那么,你……」
  「我根本没有才能。」
  「你当然有。」
  意外快速的反驳让我说不出话来,尤其老姐又是个不会刻意吹捧或说场面话安慰的人,可是……
  「……至少,我的才能没有像鹤纱那样。」
  「那可不一定喔!现在这个阶段,一切都还……」
  「看到彻底输给来梦的我之后,你还能这么说吗?而且……」
  ……我停了下来。
  因为我想起一件远比这种无意义的辩论还要重要的事,我有一件绝对要问清楚的事。
  在我感到犹豫之前、问不出口之前、在我还没忘记之前……
  「鹤纱,你为什么要教来梦呢?」
  「因为我没理由拒绝她。」
  又是毫不犹豫地回答——
  「别看我这样,凡是向我请教滑冰的人,我可是从未拒绝过呢。」
  没错,不只是我这种年纪的孩子,和老姐年龄相近、甚至是年纪在老姐之上的学生,老姐都会亲自示范并细心地提供建议,而那也是我早已熟悉的光景。
  来梦是我的竞争对手,我非赢不可的敌人,所以你不要教来梦——
  ……那种话我说不出口。
  「这我知道。」
  老姐虽然个性恶劣,但是绝对不是像世人流传的那种阴险小人,对于向自己请教的人,老姐多半不会有任何差别待遇吧,即使对方是自己妹妹的竞争对手也一样。
  当然,就理论上而言,老姐说的一点也没错,而我也不得不全盘接受,但是……
  「我知道,可是……」
  那、那样一来——
  「就那次来看,来梦之后应该会进步得更快……」
  「为什么……!」
  内心里剧烈膨胀、再也无法容纳的感情打破了理性的控制——
  「为什么你都不教我呢——!?」

  ……我的呐喊在室内回荡着。
  我不敢相信那是我自己的声音,就个性上来说,我是与喊叫这类行为无缘的人,但是我实在无法克制。
  同时,老姐脸上露出了些许惊讶,也只有那样。她所表现出来的平静,甚至让我想对她大声叫骂——
  「因为你从来没有要我教你嘛。」
  ——我移开了视线。
  极为平淡的声音出现、消失,仿佛像是对我的嘲笑,这与我刚才歇斯底里的呐喊相较,对比实在太过强烈。
  我连一次都没有提过,我从未寻求过老姐在滑冰方面的建议。
  「对吧?」
  「那是因为……」
  因为,我是你妹妹。正因为我是你的妹妹,所以才不想依赖你,况且还有周围的目光,利用自己妹妹的身分来独占老姐的行为,我办不到。
  这些话我说不出口,因为……
  因为还有其他最根本的理由,因为我感觉就连那最根本的理由也都被老姐看穿了。

  ——我一直在害怕。
  从老姐口中、从我崇拜的滑冰选手口中,如果……
  如果,她说我做不到怎么办?
  ……不,这样说有些不对,即使是和客套话及说谎无缘的老姐,也多少会选择措辞。
  但是她心里可能会那么想,认为我是差劲、不成材的妹妹……
  我无论如何都不愿意变成那样,死也不要。
  所以,我才——

  「首先,我们滑冰场里不是已经有名教练高岛优司了吗?我总不能搞不清楚自己的身份乱出头吧。」
  老姐说的没错,而且老姐自己也很清楚,所以无论我怎么喊叫,她也始终保持冷静,冷静到让人不甘心的程度。
  「像感受、理论之类的东西,每个人都是不同的,所以只要不是别人主动要我教,我就不会多管闲事,那就是我的作风。」
  冷静且明快。传进我耳内的声音是那么理直气壮……
  「不过,其实也没有我说得那么好听啦。我们滑冰场本身的风气差不多就那样,况且我自己也还是现役选手,我才不打算为了连对方想不想听都不知道的建议,去减少自己的练习时间咧。」
  老姐伸手轻推了一下围墙,看着我缓慢地在冰上倒滑。
  「不过,有件事我能告诉你,你也正以自己的步调在进步着。」
  老姐这时的语气十分地温柔……
  「你没什么好担心的。」
  ……却又让我觉得有些残酷。
  「那么,就算将与生俱来的才能与累积至今的努力付诸流水,你也想放弃滑冰吗?」
  老姐在比刚才稍远、距离围墙有一段距离的位置,双手插腰正视着我。
  「而且理由竟然还是樱野鹤纱,只因为那点程度的姐姐吗?」
  ……听到这里,我受到自卑与自嘲煎熬的心中再度燃起反感。
  「成天说自己是什么天才、一百亿美金的人,这时候还说『那点程度』,你还真敢说。」
  「我确实只有那点程度呀。」
  老姐和之前一样,以没有任何多余动作滑行,再度靠近我。
  「虽然没什么好骄傲的,不过我可是从来没有被记者群当明星看待过呢。」
  「那是因为……」
  「他们从来就没有人帮我开门、送我东西,不只那样,他们有事没就瞪着我、责备我、把我的照片贴在稻草人上用五寸钉去敲,根本连一点尊敬的影子都没有。记者们纷纷向你道谢的经验我一次都没有,像我这样遭到如此对待的体育选手,恐怕去到哪里都……」
  「等一下!」
  我打断老姐的话,随即将心中更加不愉快的感情发泄出来。
  「你明明是最不在意那些东西的吧!」
  「是没错,可是,你现在烦恼的不就是那方面吗?不就是所谓旁人的看法吗?」
  ……又是在我打算反击的时候被硬生生挡下了。
  「因为是我的妹妹所以如何如何……也就是说,让你烦恼的全都是旁人的看法。」
  「我不像你……」
  我努力找出可以讲的话,最后挤出的是这一句。
  成名之后变得傲慢、或是露出之前掩饰的本性因而被讨厌的人不在少数,但是老姐和其他人不同的地方在于,她从一开始就一直以讨厌鬼的身份扬名世上。
  现在除了日本、就连北美也被当成坏蛋代名词的老姐,也已经让自己得到了能将那些旁人想法彻底无视的立场、成绩与实力了。
  的确,老姐口无遮拦的个性想必也让她有不小的牺牲,但是大会的奖金并不会被外人对她的好感度所左右,加上她身为滑冰选手的魅力,委托她参加冰上表演的邀约也从不曾间断,另外,在老姐仍保有健全名声的欧洲,依然能够得到可观的赞助商收入,就结果来说,老姐也赚到了一般人难以想像的金额。
  只要我还待在冰上,那样的老姐所散发出的强烈光芒就让我无处可逃……
  就算我再怎么喜欢滑冰,这对我来说实在太难熬了。
  「鹤纱不会懂的。」
  原本不打算说出口的话,此时也不禁脱口而出……难堪的情绪让我紧咬着自己的嘴唇。
  「说得也是,毕竟我没有走在自己前面的姐姐,更不用说对方还是个价值一百亿美金的公主,如此沉重的状况我确实难以想像,可是……」
  我们的视线在这个时候对上。
  「你自己不也拥有可以无视旁人看法的身份吗?」
  「……怎么说?」
  「因为你是运动员嘛。」
  运动员,换句话说就是体育选手。
  「如果是在政治界或演艺界,人脉或裙带关系确实是很重要的因素,所以就算成就远超过同行的亲兄弟、成为大明星的人,也得一直忍受他人的冷嘲热讽,因为那原本就是靠关系的行业。」
  老姐的视线紧盯着我,倒滑至滑冰场中央。
  「但是在这一方面,我们的世界就有些不一样。因为这纯粹是一个靠实力、靠自己本领出头的世界。」
  老姐的声量与拉开的距离成反比,但仍一字一句强烈打动我的鼓膜,那是完全以自己的实力爬上世界顶层的老姐她冷静的自负。
  「那又怎么样?」
  就是因为这样,我才会认为那是和我毫无关系的话题、那是与我无缘的话题……
  「你到目前为止,有因为你是樱野鹤纱的妹妹就得到超过你表现的分数吗?」
  ……话题转到了有点令我意外的方向。
  「评审不可能给你那种分数的,况且我又是个讨厌鬼,那种情形连万分之一的可能性都不会有。所以,无论你的跳跃是成功还是失败、拿冠军或是垫底,全部都是樱野洋子自己要负责,和我一点关系也没有。」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是……」
  「虽然现在的你确实因为身为樱野鹤纱的妹妹,比起其他实力与你差不多的人受到多出数倍的受瞩目,可是,即使这些注目再多十倍、百倍,都与你在场上的结果无关;如果有天你成为超越我的选手,那也全都是你的实力,别人真有什么能说的,最多也只能说我们不愧是同一个妈生的罢了。」
  即使最后的假设不可能发生,但是在理论上确实如她所说……仅在理论上而已。
  「我坦白告诉你吧,凭你现在的实力根本不是来梦的对手,就算以后不断努力练习,你也可能永远赢不了她。」
  老姐此时搬到我面前的是残酷的事实与未来。
  「而且,如果有天你进步到能和来梦难分轩轾的水准,到时我可能也会变成你的比较对象,甚至我们可能所有方面都会被人拿来比较;也可能无论过多久,你都会一直被当成是樱野鹤纱的妹妹。」
  ……听到老姐说得如此明白,我甚至感觉有些庆幸。
  对,问题只有一个。只要这个问题无法在这里解决、只要我无法跨越自己心里的某个障碍,我就永远都——
  「如果要说是裙带关系的话,由于我不是站在被影响的那边,因此我也不是很明白你的感觉,可是……你有必要让那些东西去困扰你吗?」
  老姐的冰刀再度开始缓缓滑行,老姐的举动好像在说,只要她站到冰上就无法忍受站着不动似地。
  「对教练、评审,还有竞争对手来说,樱野洋子就是樱野洋子,因为在胜负的世界里没有分什么姐姐、妹妹的。你所在意的东西,通通都只是场外的杂音罢了,不过,我想你自己也很清楚吧。」
  「那是你才能那么想。」
  又回到原本的问题了,我没有老姐那样的能耐。
  「我这个人,对世间的知名度没什么兴趣,而世人怎么看我这种事更是让我一点兴趣都没有。我想你应该也知道这点才对。」
  老姐似乎看着远方,轻轻叹了一口气。
  「要论樱野鹤纱的真正价值,不用说,当然是冰上的时候。不过真正能够了解我水准高低的人,也只有教练、评审,还有以我竞争对手为首的许多滑冰选手和前滑冰选手。如果再把范围加大一点,还有花式滑冰迷和极少数的媒体工作者,但最多也就这样了,可是我觉得这样就够了。」
  这不也是因为你有实力,才能说出这种话吗?我虽然这么想,却没有说出口。
  「另外,樱野鹤纱是个性格恶劣的美女也是众所皆知的事,可是,了解我真正模样的人,不也只有一小部分而已吗?」
  ……突然,我感觉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同的东西。
  压在胸口的大石头似乎也突然轻了不少……
  「当然,你也是那些人之一喔。」
  我反射性地移开视线——
  「就算了解我的人只剩你一个,我也无所谓。」
  ——但是随即又重新看着老姐。
  老姐她……从刚才就一直缓慢地在冰上滑着8字;我发现老姐并未把视线放在我身上。
  「只要有人能了解自己,其他人怎么想我才不在乎呢。」
  她只是不疾不徐地……以毫无瑕疵的动作……
  「这些纯粹是我个人的感觉,可是,这样不就够了吗?」
  我不禁让自己的视线随着老姐在冰上划出的轨迹。
  跟着那几乎没产生任何声音与冰屑、美丽而优雅的动作。
  「樱野洋子,虽然早熟、嚣张、顽固,却是个个性很好的人,高岛教练、瞳姐、这里的滑冰朋友、你在学校的朋友、那个傻妈妈,不是都知道吗?」
  括弧线……干净俐落,冰刀的动作仿佛紧贴在冰面上,感觉不到任何重量。
  「当然,我也是其中之一。」
  老姐边说边轻轻以脚尖点地,那是老姐在冰面上画指定图案时,自己独特的表现方式。
  「身为滑冰选手的你也一样。你的实力、特色,水晶花园里的所有人都知道,另外还包括了在比赛中和你竞争的少年组选手来梦,当然还有我。」
  老姐的视线看着冰面,又继续画着圈,锐利的冰刀在冰上响起轻微的摩擦声,仅让冰面最上层化为逐渐消融的冰屑……
  「这样……不够吗?」
  场地中央——微小的摩擦声。
  老姐停止了动作,我的呼吸也在老姐的动作停止的瞬间屏住。
  交会的视线,白色的吐息。
  ……我其实不想承认。
  我不想承认老姐一连串的话语,尤其是最后一句让我的烦恼及忧郁一扫而空,我不想面对放弃滑冰的想法已经被抛到九霄云外的自己。
  因为这样实在太简单、太轻易了。
  对,这不过是自我安慰、只是暂时的现象,老姐真是一流的骗子。
  一定是这——
  「如果你有天找到你值得珍惜的人……」
  「咦?」
  我感觉自己似乎好久没出声了,老姐突然提出这个远在我意料之外的话题,让我的喉咙稍稍显露出内心的惊讶。
  「或许还会有连我和傻瓜妈妈都不知道,只有那个人才知道的一面吧。」
  我脑海里浮出一张面孔,让我感到有些不快,因为那个人喜欢的人是我眼前的……
  「不过,那倒也挺让人好奇的呢。」
  ……我眼前出现了那有些调皮、对我来说遥不可及的笑容。

  到此为止了,我心中的固执正逐渐瓦解。
  我说不过她——至少现在是如此,我在这种仿佛达观的心态下想着。
  「总之,要得到世界上所有人的认同、理解是不可能的,况且真要是那样的话,可是会让人喘不过气来的喔。」
  老姐的语气变得充满节奏感。
  「当然,就算你表现得如何耀眼,我想还是有人会用你是我妹的角度来看你,因为硬是想把兄弟、同年龄的人凑在一起比较,然后贬低其中一方取乐的人到处都是,以后你肯定还会听到很多闲言闲语,能事先做好心理准备是最好不过啦。」
  「心理准备……」
  「啊、慢着、慢着。」
  担心我想歪的老姐笑着补充道:
  「呃、这也不能怪你啦,毕竟你身边是有个罕见案例。」
  罕见案例,不用说,当然是指樱野鹤纱。
  「你也不用太担心啦,一般来说是不会像我那样被咬那么紧的,我是因为……」
  说得也是,让老姐与全日本为敌的不是别人,正是老姐她自己……
  「长得实在太美的关系。」
  「噗!」
  我不禁笑出声来。
  虽然不知道老姐她这些话有几句是认真的,但是我并不讨厌这样的老姐。
  「不过,说不定你也很容易变成媒体的箭靶喔。」
  听老姐如此轻松地说出可怕的事,让我的表情有些僵硬。
  「就人的心理来说,把对姐姐的怨恨发泄在妹妹身上的事情是很容易想像的。」
  和说话的内容相比,老姐的表情简直就像是小恶魔一样。
  ……我被老姐试探了。如果真的变成那样、真的变成媒体的箭靶,我该怎么办?
  我紧张的脸颊和缓开来,自然地绽放出笑容。
  那还用说吗?
  「没关系。」
  我这么回答道,并发觉自己语调最后有些上扬。
  如果不能靠自己克服那点小事的话,是无法当樱野鹤纱的妹妹的,放手去做就行了,就像老姐那样。
  「只要展现成果,让他们亲眼见识到……」
  「NO——」
  「…………」
  我变成了微笑的铜像。
  「如果是其他平凡人就算了,身为樱野家的女人千万别说那么没出息的话。」
  老姐意外的否定让我傻了眼。
  只见老姐左右晃着食指,再度靠近我说道:
  「那种货色,根本不值得你和他们一般见识。」
  ……我懂了,原来是这个意思。
  「那种人看到我们有好成绩就只会装死,等到我们惨败、出糗的瞬间,他们才会迫不及待地从草堆里、阴沟里、多敏妮克的鞋子里爬出来对着我们哇哇叫。那些没药救的东西在媒体里面占了一部分,但建议你最好想成在一般人当中,也存在着相同比率的那种人,把他们全部加起来,数量可吓人得很,要是一一去理会他们会没完没了的。」
  由于说这些话的本人是曾亲身经历过的过来人,因此格外有说服力。
  我老实地点着头,倾耳听老姐继续说道……
  「我身为重视樱野家格调的鹤纱公主,可不希望自己的妹妹和那些没教养的平民们有任何的瓜葛。」
  「等一下、鹤纱……」
  「那些人呀,就算没面包吃也能靠蛋糕活下去,凭什么堂堂的樱野洋子得亲自发面包给他们不可呢?你说是吧?」
  这段有着老姐风格的解释,让我的脸颊不禁放松下来,也罢,我就只要把这段话背后的含意听进去就好了。
  「M小姐曾对我说过:『依我看,你想要以滑冰选手的身份有所表现是不可能的。』可是呢,我却在拼命练习之后展现成果,怎么样?知道厉害了吧?M小姐。」
  ……我已经搞不懂她到底想说什么了。
  「那虽然是以运动为题材的作品常用的桥段,而这也是我所知道最老套的发展方式,可是,我偏偏把那种老套桥段重复用了好几次。这全都只因为我碰到了一个在让美女发飙方面无人能出其右的老太婆。」
  我发现在老姐辛辣的言谈中,稍微带有一点开玩笑的自嘲。
  「你说的M小姐是指三代总教练吗?」
  「……纯属巧合。」
  滑冰场中染上了微笑的色彩。
  「如果你以后要和那老太婆硬碰硬的话……」
  「我才不会呢。」
  因为三代总教练是我相当尊敬的人。
  其实老姐说不定也和我保持同样的想法,只是她尊敬人的方式和别人截然不同罢了。
  「不过,如果要和媒体抗衡的话,我想你还是暂时先忍耐一下吧。」
  我猛然察觉到老姐在说出这句话时,表情变得十分严肃,而且……
  「我不希望……你去做和我一样的傻事。」
  老姐语气平静地告诫我,此时老姐的视线也低低地落在一旁。
  ……突然,我脑中闪过一个至今我从没想过的可能性。
  那算是……伤口吗?
  过去曾席卷日本的反樱野声浪,被老姐用难以置信的精神力量克服了,之后老姐更在美国克服了同样的骚动,难道说,那些事在老姐心中留下了阴影?
  ……笑话,怎么可能。
  「好吧,听你的就是了。」
  「……嗯。」
  老姐微微颔首之后,便用脚在冰上推了一下,笔直地朝我靠近。
  我直觉地知道她会这么问我:
  「怎么样?现在还想放弃滑冰吗?」
  嗯——
  我扪心自问……接着确认了自己的想法,现在我已没有任何迷惘。
  就像秀悟说的,最后的问题是不会变的。终点,就是起点。
  我喜欢花式滑冰——
  「鹤纱……」
  我想这个问题只有现在能问。
  仔细想想,这件事我从来没问过,所以我当然也不知道答案。
  「你练花式滑冰的理由……或者该说,是什么原因促使你练下去的?」
  ……意外地,老姐竟然露出那样的表情,但是很快地……
  出现在老姐双眼——老姐眼神里所蕴含的东西,是连世界都能从上而下睥睨的骄傲,还有喜欢冰、喜欢花式的滑冰少女所拥有的纯粹。
  「大前提是我喜欢花式滑冰,所以只是单纯地想滑得更好,而且我也想多尝几次新招式首度成功、并且将它熟练时的喜悦和成就感。能穿上喜欢的表演服装也很愉快,挑选音乐、练习表演内容也很快乐,在肢体动作方面想到好点子时,也会觉得我真是个天才……」
  老姐此刻的声音、表情、动作全部飞舞着。
  「还有像跳跃漂亮落地的时候,旋转完美结束的时候、滑冰动作流畅到不行的时候,尤其是在比赛中展现出绝佳表现时的亢奋与快感更是让人上瘾,简直就像中毒一样。不管尝过几次都棒透了,让人渴望能再来一遍,而且还会想表演更惊人的东西……」
  我无法移开视线、无法发出声音。
  站在冰上的老姐身上确实散发着光芒,那是热情的光芒。
  「既然要练,就想比任何人都厉害、不想输给任何人,想让竞争对手都肯定我。无论是世界锦标赛的金牌、奖牌得主的头衔、各种大会的头衔我都想要,当然,赏金我也想要。我要在比赛中赢个不停、不停地向世界宣传自己的实力与魅力,等到有天我连城堡都能买下来,我就要在塔顶大叫,我是世界的——」
  ——鹤纱公主。
  ……我彻底被震摄住,被第一次接触到的、老姐真正的精神震慑住了。
  无论如何都直来直往、不知妥协、强烈的野心与无尽的能量。
  那仿佛就像一团宣告自己会永远燃烧的火焰——
  「……大概就是这样吧。」
  随着轻轻摆动的头部,老姐的双马尾也左右晃动。
  发现老姐不知为何看来与我如此接近时,我这才注意到老姐不知何时已经来到围墙边,双手扶着围墙看着我……
  「除了让自己满足之外,可能的话,也希望观众能够满意……毕竟旁人的眼光这种东西,我多少也……」
  「鹤纱,不可以得意忘形就说谎喔。」
  「哎呀、抱歉。」
  金黄色光线所产生的光影点缀着滑到我身旁的老姐,从老姐身上,我还能感觉到刚才残留的热切。
  「总之,你只要和以前一样以打倒来梦为目标就行了。毕竟,若有个简单明确的目的也比较好。」
  「……嗯,就这样吧。」
  「听好啰,洋子。」
  老姐的脸突然急速贴近我面前——
  「黑暗时代说不定就快来临啰。」
  ——我的右脸颊、耳朵都感觉到老姐的呼吸。
  我的身体瞬间僵硬,双眼失去控制,视线也在空中晃动。
  「……黑、黑暗时代是指……?」
  「当然是指樱野姐妹君临冰上世界啊!」
  ——我依然僵在原地。
  只有心脏在剧烈跳动着,超高热的波动窜过我的胸口。
  ……也许这只是玩笑话。
  就算那样也没关系,我想听这样的话、这就是我所渴望的,因为……
  我想被肯定。
  比起世界上的任何人,樱野鹤纱,我只想被你——
  当我的视线重新回到老姐身上时,看到的已经是她的背影了,老姐晃动着那两条马尾,滑到场地中央。
  「姐妹一起统驭世界,光是想像就让人兴奋呢!」
  这种句子和老姐实在很相称。
  实际上,世界上没有任何人认为樱野鹤纱能够胜过莉雅·嘉奈特,樱野洋子变成世界一流滑冰选手这件事,更是连本人都不相信,但是……
  无论多么微乎其微,都不是没有可能……所以这个世界才有意思。
  「可是,为什么要叫做黑暗时代呢?」
  「因为对世界……或者该说对社会来说,樱野家的人是敌人嘛。」
  「只有鹤纱吧。」
  不过,如果是玩笑的话,和老姐算在一起也不错。
  「可是洋子,如果真的变成那样,对俗世绝望而出家的人肯定会多很多喔。」
  「你还真敢说。」
  ……我们彼此都笑出声来,而这样轻微的波动则被水晶花园的天花板吸收吞没。
  「那么,如果鹤纱能够胜过莉雅的话,我就叫你一次姐姐大人吧。」
  「哟!是吹什么风啦?看来要下蕃茄雨了呢。」
  总归一句,我现在只需要看清楚自己脚下的立足点,并且全力以赴;不过,偶尔透过那位与我最亲近的存在看看高处也不错。
  「我可是说得到做得到喔!毕竟,不论古今中外,公主都是把女王干掉之后才能得到至高宝座的嘛。」
  ……我已经完全搞不懂老姐到底是在拿谁做比喻了。
  「随便啦。不过,为什么公主年纪会比女王大呢?」
  「……给我住嘴。」
  被老姐这么一瞪,我小小吐了一下舌头、缩缩脖子。
  ……全部又从这里开始启动。
  「鹤纱。」
  我知道,我是一定会说出这句话的。
  「教我滑冰好不好——」
  面对我说出口的要求……
  老姐露出了和以往一样的微笑——
  「好呀。」
  ——并这么说道。

  ※ ※ ※ ※ ※

  转眼间就到了深夜2点。
  为了加强表演内容的一些细节,我持续不断地练习着。
  老姐亲自在冰上示范的身影……和数天前教导来梦时有着不变的热度;相较之下——
  「滑不好……」
  几天来的练习空白果然产生了影响,冰刀的顺畅度明显退步,而且不仅是我自己,就连教人的人都能明显感受到。
  加上3圈跳跃也始终无法成功,这下就连老姐也耐不住性子要……
  「鹤纱?」
  我看见老姐从围墙后面拖了一张折起来的折凳到场中——
  「等、等一下,你该不会……」
  想用那个扁我吧?
  「嗯?洋子,怎么啦?」
  「……啊、没什么。」
  老姐在围墙边把椅子展开,以几乎感觉不到重量的动作坐在椅子上。
  ……真是误会大了,老姐应该只是困了而已。
  「别偷懒,你要一直练到天亮喔。」
  老姐交迭起修长的手脚,眼神锐利地看着我说道。
  「等一下,明天我还得上学……」
  「跷课吧。」
  「又要吗?」
  「……又要?」
  ……惨了。
  我连忙捂住自己嘴巴,眼前的老姐则露出难以形容的笑容。
  「我不会告诉教练和瞳姐的,条件你知道吧。」
  「帮老姐打扫房间……」
  「有劳你啦。」

  ※ ※ ※ ※ ※

  时间到了深夜3点多,就快要4点了。
  坐在折凳上的老姐说出建言的频率也逐渐减少,那正是显示我进步的最好证据。
  我的身体应该很累了,但是我的心却不想休息,那时候对来梦感觉到的嫉妒,现在已经不知到哪儿去了。
  我是樱野洋子,是总有一天会和老姐一起让黑暗笼罩冰上世界的恶魔之卵。
  老姐在看着我、老姐在教我,这些事物让我感觉如此充实、如此快乐。
  花式滑冰果然让人很愉快——
  「啊!」
  ……我不禁发出声音。
  因为脚上残留的触感、冰刀留下的轨迹,还有我自己的残影。
  「成功了……」
  我握紧拳头,很顺利……至少我自己觉得表现得很顺畅。
  「鹤纱,怎么样?」
  我转头询问老姐的意见——
  她睡着了,接着……
  「啊……」
  我突然想起一件事,这件事让所有片段都连成一线。
  ——我就埋伏在这里,第一天就中奖啦。
  老姐确实是这么说的。
  ……她说谎。这几天,老姐眼睛会红肿……
  是因为她每天晚上都在这样的深夜里等我?
  我重新环视金黄色的滑冰场。
  每天晚上,她都为了我特地做出这样的布置……老姐应该也都要做自己的练习才对,更何况这是在深夜!老姐这么做的主要目的,不用任何说明我也相当清楚。
  老姐也许一直等我到深夜2点、3点,甚至接近天亮,然后她才收掉这些装饰,自己操作整冰车把冰面整好,等全部弄完后再回高岛家睡觉,可是,我记得她早上的慢跑应该也没有间断才对。
  ……老姐的睡眠时间不可能够的。
  此刻老姐坐在椅子上、脑袋微微前倾,垂下的浏海遮住了好的脸,我从旁边看了一眼老姐的睡脸……
  「……真是的。」
  我感觉自己的眼眶微微发热。
  浮现在老姐脸上的是十分安稳、放心的表情。
  ……老姐白色无袖上衣的肩带细细地相连着,从手臂到肩膀几乎都通通暴露在外。
  挂在围墙上的蓝色运动外套也许是她等我时穿在身上的吧。
  「笨老姐……」
  我把那件外套轻轻披在老姐的肩上。
  「不过我猜你应该不会生病,因为你是傻瓜嘛……」

[ 本帖最后由 kugou 于 2008-1-16 16:46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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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9 02:04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zbszsr 于 2011-4-23 00:06 编辑

Ⅸ 有一点当女主角的感觉




  十月底,全日本少年组锦标赛。
  今年的比赛会场位于新横滨。在这次大会中,主办单位鉴于上次东京锦标赛的教训,因此准备了以少年组比赛来说堪称特例的座位数,尤其是在大会第二天后半的赛事,也就是我和来梦参赛的女子甲组比赛,预计将会吸引让会场座无虚席的观众人数。
  这天来得好快,我不禁这么想着,但是,在我重新开始练习后的一个礼拜,由于我比平常多一倍的练习量来加紧练习,因此练习间断所造成的落差已经完全消失了,我也是这样告诉自己,增加自己的勇气的。
  那次深夜的练习,除了高岛教练之外没人知道。
  到了当天早上,我则是在老姐的胁持下装病,正式以病假跷课,睡过了觉之后,我便在下午的练习时间回到滑冰场,虽然仍难免尴尬,但是其他的滑冰朋友们也没有多加追问,因此在往后数天之内,我也能完成以大会前的调整来说,效果十分充足的练习。
  从那次之后,老姐就没有再教过我,毕竟那天深夜她已经给了我充分的指导,因为我的事,也牺牲了老姐不少的时间,为了我,不知道老姐已经牺牲了多少对运动选手来说十分重要的睡眠时间。
  除非碰到非找老姐不可的情况,否则我希望尽可能避免向她请教,我是这么想的。
  而且只要我开口,老姐随时都会教我。
  水晶花园里的4名少年组选手,包含我在内共有3人参加这场大会,由于另外2名选手的比赛日程在之前便已结束,因此今天高岛教练算是由我独占,老姐则是和以往一样,等在水晶花园练习。
  女子甲组的参赛人数是少年组四组当中人数最多的,共有36人参赛。
  表演顺序则已在昨天通过抽签决定,我是31号,是最终组第六组中的第一位表演者;另外,来梦是33号,和我一样在最终组的第三位表演,排在我下下一位。
  由于比赛是采用仅以长曲一次分胜负的方式,因此表演顺序完全随机,我会和来梦同样排在最终组,纯粹是巧合。
  ……我可一点都不打算成为替来梦炒热气氛的小丑。

  第四组表演结束。在整冰作业之后,便只剩下第五、六组的表演。
  我为了不让身体冷却,便将运动服穿在表演服装上,开始进行第二次暖身,结束一连串的伸展运动后,便开始在会场大厅里慢跑,适度的紧张感让我全身充满了平静的斗志。
  上次东京锦标赛以悲惨的结果结束,无论如何都想趁这次比赛挽回的想法虽然十分强烈,但是现在就连这件事,我也能以正面的角度看开了。
  今天在我离开高岛家之前,老姐对我说:
  ——无论结果如何,你都要以樱野洋子的身份结束这一天。
  既然参赛,想赢是理所当然的,我想尽可能呈现更好的表现,尽可能得到更高的名次;但是,这次也是我与自己的战斗,无论会有什么结果,我都不能失去自己存在的意义。
  现在我只需要专心呈现樱野洋子的表演,其他的东西我都毋需介意,好比说,表演顺序在我之后的……
  「观众还真多,不知他们是来看谁的呢。」
  ……神尾来梦主动这么对我说。她身上鲜红色的运动服仿佛反映出她对我的感觉。
  「话说回来,你姐姐真的很会教人喔!我进步了很多呢。」
  「那真是太好了。」
  我平淡地回应后……才注意到。
  如果是过去的我,想必会绷紧神经、并以带刺的语气和视线回应,而来梦此时堪称傻眼的表情也说明了我的变化。
  「真羡慕你,随时都能向她请教。」
  「我过去从来没让老姐教过。」
  过去确实如此……我并没有说谎。
  「骗人。」
  「是真的。」
  「你有什么理由会没让她教过?你说说看呀!」
  「我总不能因为是她的妹妹,就处处依赖她吧。」
  因为我害怕老姐否定我……这个最重要的理由我没说出口。
  「所以呢?她连你都没教过,却肯教我吗?」
  「是啊。」
  ……看来梦的表情似乎完全不相信的样子,我轻叹一口气说道:
  「正好在一个礼拜前,大概是你到我们滑冰场的一个礼拜之后吧,那时我才第一次请老姐教我。」
  关于我曾扬言放弃滑冰、有数天没有练习的事,我就真的说不出口了。
  「想说谎也打好草稿再来。」
  只见来梦对我露出带着嘲弄意味的冷笑后便转身离去。
  ……然而意外的是,我心中并没有特别感到不快。

  ※ ※ ※ ※ ※

  【请第六组的选手们开始练习。】
  包含我在内最终组的6名选手来到冰上各自打散,此时设置于场地三面几乎座无虚席的观众席上,也响起了一阵格外响亮的掌声。
  我的表演服装是上下分别搭配深浅水蓝色服饰、并有黄色锻带绑起的马尾加以点缀,这套服装和我三周前在东京锦标赛时的服装一样……不过若是连表演内容都一样的糟的话,那可就不好了。
  我首先以前滑及后滑的动作掌握冰的触感,或许是因为大量的观众让体育馆内的温度升高了,我透过脚下的冰刀感受到冰面有点偏软。
  无是单圈跳,接着我尝试旋转。
  随着身体加温,我又尝试了旋转2圈及3圈的跳跃,我每次跳跃都会制造出数倍于其他选手的掌声,虽然这是大多数观众都把我当成焦点的最佳证据,然而我已经能处之泰然了。
  要把樱野洋子当成焦点,就随他们去吧,我只要随着自己的想法力争上游就可以了。
  当然,为他人努力的心情也在我心中占有相当大的比重,一直照顾我的高岛夫妻、那些在水晶花园以远山秀悟为首的朋友们,心不知道放在哪座山里的傻妈妈、三代总教练和滑冰联盟的许多人……
  还有那些无论目的为何、来到会场的观众,以及——
  「呼!」
  在我落地同时响起了热烈的掌声,此时我也轻轻挥拳,因为我刚才几乎完美地实行了自己不擅长的三圈勒兹跳。
  状况绝佳,照这样看来……

  ——突破?这样想很好呀——
  忽然,我回想起那天夜里和老姐的对话。
  我并没有在冰上编织故事的实力,要在指定时间内同时展现最高冰准的技术及表演的故事性,仅有极少数的顶级滑冰选手才能办到。
  可是,我想有所突破,就算只有形式、只有一点心境也好。
  我这次表演的使用曲虽然是西城故事的「今夜」,但是表演者并不是娜塔丽·伍德,而是樱野洋子……
  ——洋子你听好,人类是很不可思议的动物,如果自己不想着要突破的话,就真的不会进步了——
  ……从那天开始算起,我只有一个礼拜的时间。
  总之不管结果如何,我就努力突破吧。最重要的是,我已经没有任何犹豫了。

  【练习时间还剩1分钟。】
  这阵广播响起的同时,我也滑到在场边等我的高岛教练身边,最初的表演者通常都必须要利用练习时间的最后1分钟来休息。
  「感觉挺不错的嘛。」
  「还好。」
  ……自己欠缺抑扬顿挫的声调让我意外地有些焦躁。
  那是种介于合理与不合理之间的感觉,如此难以形容的压迫感让我的心跳更加剧烈,在表演即将开始前,我明显地感受到过大的压力。
  「没关系,会紧张是理所当然……」
  「我知道。」
  过快的语调也超乎自己的预期,我让自己深呼吸后,缓慢地重复道:
  「我知道……」
  看见教练脸上的笑容,让我的心情平静不少。
  这场大会对少年组的选手来说,是国内舞台的最高峰。
  对我来说,则是用来确立自己、开展滑冰生涯的一刻。

  【31号,樱野洋子选手。东京花园滑冰场——】
  「我上场上。」
  「洋子。」
  听见教练叫我的声音,我反射性地回过头……
  「让这整座会场都充满你的身影吧。」
  ——我的视线停在高岛教练的脸上。
  当教练那句话被我逐渐消化的同时,我的紧张也随之消失……
  「真有一套——」
  取而代之的兴奋感让我说出这句话。
  老姐说,会在这种时机说出以教练平常的模样根本无法想像是他会说出口的台词,正是高岛教练之所以是高岛教练的理由。
  我对教练眨了眨眼,便俐落地跃入场内。我展开双臂迎接众人的掌声,并且对周围的观众投以微笑。
  此时我突然想到,教练夺走瞳姐芳心的时候又是用什么台词呢?

  ※ ※ ※ ※ ※

  我的使用曲是电影「西城故事」的配乐,地点是在西城中某栋公寓的防火梯,不过登场人物则随我个人喜好做了大幅变更——
  ……旋律飘荡在寂静当中。
  夜晚,从公寓旁的街道传来呼唤我名字的声音。
  「嘘~~!」
  我将食指抵在嘴前,责备「他」的粗心。
  ——安静点,教练和瞳姐会被你吵醒的——
  ……像这样。
  这同时也是老姐过去的女服务生表演最后展现的招牌动作;场内的骚动多半是因为有人想起这件事吧,这也是老姐的点子。
  音乐迈向最初的一小波高潮,此刻我也挺起身子,在冰上滑出小幅的弧线。

  ——很厉害喔,洋子。
  因为被夸奖而高兴的这个原因,让我经常都在滑冰。那是我来到东京前,在家乡长野的滑冰场、参加儿童班的事。
  那样单纯的想法,即使在我来到水晶花园之后也没有改变。
  现在也是。

  为了进入最初跳跃的准备动作,我从侧滑转为前滑,再转为倒滑、前滑,这是融入反覆转身,较为困难的前置准备动作。
  最初的跳跃是三圈路普跳。
  由于冰面稍软,因此即使是冰刀起跳的跳法也较容易施力,但是同时也较难跳出高度。
  因此,我必须更加使劲地——起跳。
  腾空……完美落地,我维持比平常更久的落地姿势,享受场内响起的欢呼。
  接着我顺势施展后仰弓身旋转,转轴稳固地保持在冰面上的一点,在我挺起的胸膛上方,是双手所绽放出的花朵。

  ——那样眼睛不会花吗?
  在我初次练习旋转之前,理所当然地这么问道,因为我是个在地板上慢慢转几个圈就会完全失去方向感的人。
  但是实际尝试后才发现,眼花的问题并没有我想像得那么严重,于是我的旋转逐渐更快、更久,或许是随着旋转逐渐进步,三半规管也受到锻炼的关系,我在不知不觉间也已经可以毫不眼花地旋转了。
  曾几何时,我连这种复杂的动作也……

  在渐趋激昂的曲调及掌声中,我流畅地完成旋转。
  此时「他」向我提出追求。
  我想和他交谈、和他拥抱,可是我却害怕被别人、尤其是被姐姐发现,因此我在为难之下拒绝了「他」。
  ……就算只是我自己的心境也好,我也想继续沉浸其中,但是现实却不允许我这么做,因为接下来是我最不擅长的勒兹组合跳。
  我以面朝前的方式沿着场地长边加速,一个转身换成倒滑之后,以左脚外刀确实做好准备动作,我只要尽力跳就行了。
  这招成功的话……

  ——喔、不赖嘛。
  即使会菲力普跳,我仍不擅长勒兹跳,我尝试了好几次都无法成功,那句话,是当时我初次完成不甚完美的两圈勒兹跳时,正巧看见我完成跳跃的老姐很罕见地这么对我夸奖。
  现在,编入表演内容的则是三圈勒兹跳。

  我以右脚尖点地,起跳。
  我在绝佳的触感之后加上旋转——
  「——嗯!」
  冰刀平稳地抓住冰面。
  紧接着两圈托路普跳,我在落地前便露出了笑容。
  场内瞬间爆出欢呼声,接着我展开双臂搭配前滑的动作,以这个姿势沿着直径约10公尺的圆形轨道绕了1圈半。
  我顺势加速之后,再度沿着场地的长边滑行,在一连串的连接步当中,我加入一些肩膀的动作来让晃动的马尾更加显眼。

  ——那套服装,挺好看的嘛!
  ……谢、谢谢。
  在我穿上一套全红色亮眼服装时,秀悟突然对我这么说。
  华丽的服饰是花式滑冰的魅力之一,因为向往美丽服装而学习滑冰的女孩也不在少数。
  需连同表演内容一起改变的东西,不仅是服装而已;随着表演要呈现的感觉及主题,表演者本身的发型及化妆等也必须跟着调整。
  ……那时候,比起服装,其实我更希望他夸赞表演者。

  我根据自己与围墙的距离计算时机……
  转身——三圈菲力普跳。
  虽然旋转轴稍微朝内侧倾斜,但是右脚仍稳稳地抓住冰面——
  跳跃完成的瞬间,正好与音乐最高潮的部分重迭。
  真爽快——我的嘴角不禁上扬。
  我顺着这股记忆中未曾有的亢奋,以连续转身带入蝶跳蹲坐旋转。
  虽然这个动作无论在高度或姿势等方面都还是我尚未熟练的动作,然而或许是因为兴奋的关系,我感觉自己比平常跳得更高,我以右脚落地并深深弯低膝部,施展蹲坐姿势的旋转,即使刚开始时稍微有些移位,但是在旋转后半还是顺利地固定在定点旋转。

  ——咦?是洋子耶,真难得。
  有次我放学后到朋友家玩,被之后过来的其他朋友这么说……岂止是难得,其实根本是绝无仅有,除了我受伤的时候。
  ……这样或许就能玩久一点了。
  脑袋里浮现这样自我解嘲的想法,常常是出现在像是当我脚趾被另一脚冰刀前齿刺穿时,用手按着满是鲜血的脚痛苦呻吟时的情况,那就是滑冰选手的日常生活。

  旋转结束的位置与跳跃的落地位置一样在场地角落。
  音乐也在此时进入主旋律。
  我朝场地对面看了一眼,便开始施展直线连接步。
  虽然我动作的技术性及难度都还不足,但是我仍专心维持速度及节奏感,沿着近60公尺的直线施展一连串连接步,每个动作我都细心、卖力地将其完成。
  一旦抵达墙边,我便立刻在场地一端施展连续的3字转,动作与动作之间如何连接对整体表演的评价有着相当大的影响。
  驼式旋转,在旋转约10圈之后,我换脚再度继续驼式旋转。我以流畅的动作、完美的姿势旋转着,伴随着踏实感……
  我再次变换姿势——

  ——好痛喔!
  ——洋子!?
  听见我的哀叫,高岛教练立刻冲进我的房内。
  我把双手绕过头后试着抓住其中一只脚,让脚越过背部;这是施展毕尔曼旋转的最大门槛,因为我希望能学会连老姐都办不到的招式。
  就结果来说,我在10岁就放弃了,因为我的身体似乎并没有在柔软度方面特别有天赋,如果继续挑战的话,我的腰可能会出问题……事实上,当时我的腰也十分疼痛,于是隔天放学后,我落到在朋友家打电动的下场。
  不过,对优美曲线的憧憬仍多少有了一些成果。

  此时我维持侧向的姿势后仰弓身,并以右手抓住悬空脚的冰刀,让身体呈轮形,这招通称甜甜圈旋转,虽然我无法施展毕尔曼旋转,但是这招还不成问题。
  ……掌声的音量逐渐高涨,我的情绪也随着掌声高亢起来。
  我结束旋转,以莫霍克转画出弧线一口气来到评审前方,伴随着激昂的音乐——
  转身后的三圈沙克跳。
  我在评审席的正前方顺利完成跳跃,冰刀留下了漂亮的轨迹。
  到这个阶段仍没有任何失误的情形,就算在练习中也很少见,在观众的欢呼声中,我的脸上也自然地挂着笑意。
  ……音乐在此时转为轻柔和缓的旋律。
  此时我并非对嘴,而是真的唱出了歌词,虽然规则中禁止使用有人声演唱的音乐,但是在表演中唱歌则不在此限。
  「他」表情认真地将脸靠在我眼前,称赞我的美丽。
  我也目不转睛地凝望着「他」,回以甜蜜的话语——
  ……我就像是要把对电影的浪漫想像融入表演当中一样展露出醉人的动作及表情,我正呈现出自己未曾有过的气氛,我能清楚地感受到这个事实。
  我注视着评审并缓慢地倒滑,接着将交叉在胸前的双手缓缓展开,让手臂随视线一起上升、上升。
  此时我改变身体的方向,缓缓地在冰上随意画出曲线,我知道我正表现出优雅的动作及成熟的表情,我正尽情徜徉在众人关注的世界里。
  利用短暂的慢曲部分,我已充分调整好呼吸。
  旋律又立刻恢复先前的气势,节奏及音量同时变快、再加大,而我的动作也随之舞动得更快、更锐利。
  接下来是为了让气氛达到高潮顶点的两圈艾克索跳。
  ——成功了!轻松、毫无破绽。
  我利用移向外刀的重心立刻转为前滑,在以交叉步穿过墙边之后,紧接着是加速的飞燕式滑行。
  观众的掌声随我的意思响起——我甚至产生了这样的错觉。
  我注意着平衡及流畅性,沿着圆形轨道变换两次姿势后,接下来就是——

  ——你还是有些害羞呢。
  ……就会说风凉话。
  面对眼前那张比我成熟七年的、带有恶作剧笑容的面孔,我只是感到困惑,这个笨老姐,教小学生做那什么表演呀。
  ——不是那样,要更……这样。
  ——那会被扣会啦!那根本是玛丹娜嘛!
  回想起过去在冰上表演及表演赛中常会露出奇怪嗜好的老姐,实在让我猜不透她现在到底有几分是认真的,如果她是100%真心想要我那么做……那我应该立刻就和她断绝姐妹关系才对。
  ——真拿你没办法,那换这种的好了。
  虽然最后老姐大幅让步,但是对我来说这仍是颇有难度的挑战,无论是年龄上或精神上,但是如果是现在,我似乎能够毫无挣扎地就办到。

  音乐迈向高潮中的高潮。
  从这里开始直到最后,正是经过老姐在那天深夜的指导、并且让我花费一整个礼拜熟练的部分。
  我在场地转角加速,接着沿着滑冰场对角方向转变为伊娜包尔滑法的姿势,我维持左脚在前右脚在后的姿势,将上半身大幅后弯、侧向滑行。
  场内再度响起欢呼,此刻我能感觉到他人心中似乎预测大概会以这个动作结束表演吧,不过,还没完呢。
  我还留了一个最后的高难度动作,从伊娜包尔滑法直接起跳的三圈托路普跳,再接两圈跳跃的组合跳,虽然这种组合跳若以一般方式加速起跳便会有很高的成功率,但是我采用不的这种跳法却有相当的难度,相对地,成功时的效果也会更大,会让我在评审心中留下不同的印象。
  我维持身体后仰的姿势高举左手,我以那只手在空中一握,顺势拉起上半身。
  接着一个转身,三圈托路普跳。
  完整的3圈转,落地的同时我立刻接上两圈托路普跳。
  ……漂亮!
  当最终盘的组合跳成功的下一瞬间,我的动作更加充满动感,就像是不打算给评审确认跳跃的时间一样!这也是老姐给我的建议。
  我高举右手加速,一口气滑到评审正前方——
  接着我以双手投出毫不保留的飞吻——
  此时正好是音乐的最高潮,我真的这么做了。
  我维持面对评审的姿势,应用急停的技巧将前进转为横移、再转为倒滑,同时慢慢合起刚才抛出飞吻的手……
  这么做还是太尴尬了,尤其是刚抛出飞吻的瞬间,我正好跟一位目瞪口呆的评审视线交错,如果是老姐的话,大概会用眨眼之类的动作来化解这样的尴尬吧。
  也罢,我迟早有天也能……对吧。
  ……大浪过去后,曲调趋于平稳,宛如潮起潮落的海浪。
  我充满动感的舞动也告一段落,此刻我大幅压低冰刀,在冰面上缓缓滑行。
  终于到了尾声。

  此刻在我的脑内剧场中,正重现着电影中的一景,不过,演员或许随我的高兴多少有些更动。
  女主角违背内心真正的渴望将「他」赶走、心中交杂着空虚与不舍的悲哀,没有什么能比得上两人在一起的时光,但是,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现在我已经完全置身于这样的想像之中;为了承受对「他」全部的思念,我将展开的双手迭在胸前。
  最后的旋转,我缓慢地转动身躯,渐渐抬起头,随着旋转束缚起自己成为一个旋转体。
  在旋转结束的同时,我的心也获得解放……
  此时,我的心甚至跳脱到电影的剧本之外。

  ——我的一切都属于你——
  ……别太当真。


  ※ ※ ※ ※ ※

  「哇……」
  我虽然应该是发出了这样的声音,但是其实连我自己也听不到,或许是因为欢呼声太大掩盖了一切,也可能是因为持续不停的心跳。
  我感觉到自己的颈项、耳后在阵阵颤抖着,抛开一切束缚、透明无防备的感觉强烈到令人害怕的程度;我急促的呼吸或许也并不是因为乳酸,而是源自于极度的兴奋。
  放眼望去,甚至能看见约10名左右的观众起立鼓掌,至少以我的表演来说,这是我未曾有过的经验。
  ……我再次潜入自己的心中。
  我的名字是樱野洋子。

  我是樱野鹤纱的妹妹,最喜欢滑冰的花式滑冰选手;能够没有顾虑、持续练习这项所费不赀的运动的幸福之人;能够住在教练家中,在优异环境中练习的幸福人。听其他人的说法,我似乎拥有不错的素质,如果那是真的,我会更幸福。
  ……分别朝三方向对观众席致意的我置身在如雷的喝采声当中。
  久未停歇、混杂尖叫且毫不保留的掌声让我感到十分新鲜,尤其对最近总是听到观众掌声有所保留的我来说,这种新鲜感更加强烈。

  ※ ※ ※ ※ ※

  「真是太棒了!连我都被你感动了呢!」
  高岛教练在场边用笑容、掌声及拥抱迎接我并这么说道。
  在呈现出优异表现时,这或许可以说是最好的赞美了。
  「还好,大概就这样吧。」
  我试着表现出不符合自己风格的高傲……原来如此,这样还挺爽的。
  「喔~~你开始像鹤纱啦。」
  「别把我和那个万年自恋狂相提并论啦。」
  我边说边坐在吻与泪的长椅上,少年组比赛中的「吻与泪」虽然没有特别豪华的装饰,但是对现在的我来说,这里可是特等席。
  「不过,也多亏你花了一个礼拜的时间将那个万年自恋狂的点子练熟,才能够有这次的成果展现。」
  高岛教练似乎从老姐那里得知了我们那一晚练习的事。
  我听说有些教练并不喜欢自己的学生被其他人的指导影响,但是高岛教练在这方面十分宽容,甚至是站在鼓励一方的,高岛教练认为有时加入别人的想法,有可能表现出意想不到的魅力。
  其实仔细一想,看似作风保守的三枝教练也曾同意来梦到水晶花园请教,这可能是他们的度量超乎想像地宽大,也有可能是因为……
  他们对老姐的信任。
  「你真的很了不起,洋子。」
  「教练……」
  我将突然涌现的疑问立刻转换成言语说出。
  「鹤纱她每晚都在等我的事,教练都知道了吗?」
  ……高岛教练有些犹豫的表情已经说明了答案。
  「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我自己注意到的。」
  有件事我无论如何都想知道,虽然我事前决定在这场大会结束前不要去想多余的事,但是现在我的表演已经结束了。
  「教练,我造成鹤纱的麻烦了吗?」
  这是我无论如何都无法向本人问的问题……
  「麻烦?」
  「你觉得那个鹤纱会是喜欢自找麻烦的人吗?」
  「……这样说也没错啦。」
  「她一点都不会认为你是个麻烦,那丫头其实很……算了。」
  虽然教练说到最后有些含糊,但是我也不打算要求教练说得更清楚。
  「我算是欠她一个很大的人情吧。」
  「倒也不会,在那丫头心中,多半认为她欠你的还……」
  场中突然响起了欢呼声——我们的对话也因此被打断。
  我差点忘了,忘记现在正在比赛。
  我的注意力完全不在这里,所以——
  「咦!?」
  电子看板上的分数,让我无法一下子反应过来。
  「喔!不得了!你可是第一喔!」
  「啊、哇……」
  教练兴奋地摇着我的肩膀。
  因为樱野洋子的名字此时出现在其他所有名字上面。
  由于这是全日本大会,所以聚集了全日本最优秀的选手,虽然说是少年组,但是在规定年龄内,赛事的架构并没有两样,因此除了水准超群的神尾来梦之外,这场大会中尚有许多实力强劲的选手。
  而这些人当中……我得到了全国第一的分数,一分都不少,全部都是我的分数。
  在剩下的5名好手当中,能够超越那个分数的人……
  恐怕也只有来梦了吧。

  ※ ※ ※ ※ ※

  【33号,神尾来梦选手。调色盘赤羽滑冰俱乐部——】
  ……在纯白色礼服款式的表演服装之下,是那优美的肢体及充满自信的表情。
  我暂时先离开教练身边来到休息室的荧幕前,等着看我竞争对手的表演。
  不知她是否看见了排在她前两个位置的我所呈现的表演?不过话说回来,我其实很清楚她根本不把我当成竞争对手看待。
  总之,现在将会根据来梦的表现来决定我是否会得到首次的优胜,在这种状况下,会期待她失败应该也是极为自然的想法;然而,也许是来自我对自己表演的满足感吧,我竟然不可思议地完全没有期待来梦失败的想法,要是在这里输给她,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现在的我是这么想的。
  萧邦的即兴幻想曲。
  一开始,来梦便以她的动作抓住全场观众的视线,她用锐利的双眼对评审抛出带有挑战性的目光,仿佛在主张自己与其他选手属于不同的层次,来梦之所以能以小学生的身份被评为拥有女王的风范,正是因为她具备了这样的素质。
  表演开头的跳跃是她擅长的三圈沙克跳接三圈路普跳的组合跳,但是或许因为开头沙克跳的重心有些倾斜,因此第二跳的路普跳只转了2圈。
  这并不算失误,表面上看来来梦丝毫不以为意,并接着加速进入下一个动作,她在动作与动作的连接当中都细心地加入肢体动作,充分表现出音乐的意境,这也正是来梦之所以能在少年组称霸的原因。
  连接步后的半转,紧接着三圈勒兹——
  「啊……」
  来梦受到在空中后倾的姿势影响,她的右脚在冰面上弹起,虽然没有摔跤,但是仍变成面朝前的双脚落地,以她来说,实在是极为罕见的失误。
  ……我稍稍产生了这样的想法,照这样发展下去,我说不定会赢。
  但是,来梦在三圈路普跳成功之后,又再度重拾节奏,之后的慢曲部分也处理得相当完美,姿势优美的飞燕式滑行展现出让人陶醉的表现力。
  她的实力在我之上。是的,她的表演拥有连我都不禁要坦白表达佩服的完成度与美感。
  只见来梦俐落地完成两圈艾克索跳,顺着落地姿势挥摆双臂,接着,她又再度置身于如激流般的旋律当中。
  来梦漂亮地完成紧接在连接步之后的三圈菲力普跳,接着进入连续转向的动作,最后再以三圈托路普——
  「……」
  空中姿势不稳的来梦竟然在落地时右手触地,导致节奏完全中断。
  而且,那个部分是她要在落地后立刻连接圆形连接步的,看来这次跳跃的失误让来梦的步调大乱。
  我会赢来梦?
  原本微乎其微的可能性突然间充满了现实感,我想像自己在数分钟之后欢喜的模样,兴奋的情绪逐渐涨满全身。

  ※ ※ ※ ※ ※

  场内显示出来梦的分数及暂订名次。
  几分惊讶与基于礼貌的掌声……场内的气氛大致是这种感觉。
  我看见电子看板上分数的瞬间难掩失望,原本以为自己有八成的机会能够夺冠的,我很难得有那种水准的表现,所以才会这么想赢。
  来梦在三圈托路普跳的失误之后,随即以更高完成度的圆形连接步漂亮挽回劣势,在圆形连接步之前的跳跃失败后该如何处理,也是老姐曾细心指导过来梦的部分;而忠实遵守老姐指导的来梦也实在令人佩服,她的表现让我无话可说。
  之后,来梦没有再犯下任何失误,她以应有的表现结束表演,而最后的结果……
  虽然我们之间仅有小到不能再小的些微差距,不过最后是来梦排到第一、我在第二。
  基本的滑冰技术、纤细的肢体动作以及对音乐的诠释……来梦在这些方面的表现,不仅足以弥补犯下多次失误的她与几乎完美结束表演的我两者之间的差距,甚至还比我多了些微的分数,状况大致上是这样,可是——
  要我打从心底接受这样的评分结果,或许有点难。

  ※ ※ ※ ※ ※

  大会结束后,上位的排名没有再度更动,目前距离各组优胜者的表演赛及颁奖典礼还有些时间。
  虽然在这时已经解除对媒体的采访限制,但是仍旧和往常一样演变成由我独占大多数媒体的状况,虽然现在解释这些有些多余,但是若不是有樱野鹤纱的妹妹在,媒体也不可能大批涌进这个选手大多是小学生的大会。
  「洋子妹妹,请你说句话吧。」
  为了不妨碍到其他人,我决定移到大厅角落的位置……
  「请问你这次获得第二名有什么感想?」
  然而,在我站定之前问题就已经朝我飞来。
  「我很高兴能得到全日本第二名的成绩。」
  「其实我们所有人都认为冠军非你莫属呢。」
  ……原来如此。
  我很快就掌握住这次采访的主题。
  「你觉得呢?那个评分你能够接受吗?」
  「洋子妹妹,其实赢的人应该是你吧?」
  「毕竟你没有失误嘛。」
  问题如雨点般落在我身上……正确地来说,这几乎是煽动。
  看见转眼间聚集的人群与相机、在稍远处对准我的摄影机,无数台伸到我面前的小型录音机,让我立刻决定将自制心放到意识的优先顺位。
  「如果要谈对评分的不满,那是没完没了的问题,因为绝大多数的选手在大部分的比赛中,都或多或少有些不满。」
  说真的,我想抱怨的东西可多着呢!但是并非对评审,而是对现在围着我的这些人。
  然而,有人阻止我这么做,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老姐。
  「观众们也都认为应该是你赢才对呢。」
  「只是我的表演正好零失误结束,所以才比较难让观众接受而已。」
  ……我可是好心给你机会呢!那个提问的记者脸上浮现出这样的表情。
  也许是因为我看过老姐经历过的骚动,让我很清楚他们的企图,无论是被他们煽动而对评分不满或是变成像老姐那样,都符合他们的期待,总之,他们只要有能造成话题的报导可写就行了。
  ……我才不吃你们这一套。
  「那么,你认为自己输了吗?」
  「因为事实上是输了。」
  我判断这个回答不够充分,于是再补充道:
  「评审观察的角度就算是和我们选手相比也有很多差异,当然,和观众或各位记者们相比自然也不会一样。」
  我告诉自己不要给他们想要的答案,最重要的是,我那不符合年龄的咬文嚼字远远违背了他们想看的模样。
  「即使神尾小姐有那些失误,表现还是在我之上,这是评审们的判断。我现在心里想的,就只有尽量在下次大会之前提升自己的实力。」
  我的确是讨厌来梦,可是,现在她可能会被塑造成和评审勾结的不正当胜利者。
  唯有这件事,我绝对无法忍受!
  数年来,我为了获得胜利而不停地向来梦挑战,如果要让我的努力被记者们的廉价文章玷污,我宁愿被他们当成坏蛋。
  「我觉得洋子妹妹的演技比较令人感动呢。」
  「会对什么感动是因个人不同的情绪感受而有很大差异,因此感动那一类的东西并不列在评分项目当中的。」
  他们的脸色逐渐开始改变,只有眼睛、嘴角挂着笑容,脸颊却没有任何笑意。
  樱野洋子,和姐姐有样学样?……此时我脑袋里突然浮现这样的标题。
  但是事实并非如此,我只是诚实地叙述自己的想法而已,我有我自己学习花式滑冰的理由、动机以及价值观,不过这些东西,或许是有可能和老姐相似的。
  要说有样学样的话,就随他们去吧,毕竟我自己知道那不是事实,我身边的人也知道,况且老姐也知道。
  ……话题总算回到「今夜」的表演内容上。
  我一一回答记者的问题,和往常一样仔细、有礼。

  ※ ※ ※ ※ ※

  颁奖典礼顺利地举行结束,收到奖状及花束的我,脖子上挂着银色的奖牌。
  来梦并没有对我说任何一句话,而我则配合摄影师的要求,把奖牌举到自己的脸旁边并露出微笑,虽然有些不甘,但是我的心情还是很愉快,因为我呈现出了精彩的表演。
  联盟的人也对我的表现赞誉有加,过去我从来没有被那样夸奖过,唯独这次三代总教练不在会场,让我觉得有些遗憾。

  现在外面的天色多半已经暗了。
  花式滑冰的表演服装光是穿在身上都会让人有一种喘不过气的紧张感,因此每当比赛结束,只要一换回便服就能让人有松一口气的感觉,若再加上比赛有好结果的话,自然也会比平常更加惬意。
  我换上天蓝色的夹克,将花束及装有奖状的圆筒换在胸前,让自己置身在舒畅的解放感及成就感当中,然后走到会场的地下室。
  教练在相关人士专用的停车场等我,这次开来的车子和上次一样是一辆白色的宾士轿车,顺带一提,三代总教练的爱车则是黑色宾士,尺寸也和教练这辆车几乎相同……这大概也是他们两人的关系会被怀疑的原因之一吧。
  「要去其他地方逛逛吗?」
  「不用了,早点回去吧。」
  我想尽早向瞳姐报告我今天的成果……如果老姐问我的话,我也想让她知道。
  「咦?」
  听到教练的声音让我抬起头,我发现穿着紫色礼服式连身裙的来梦此时正站在车旁——她是来这里等我的。
  「前一阵子麻烦你们了,谢谢。」
  来梦相当有礼貌地向教练致意。
  「哪里,不用客气。你真的很厉害。」
  「只是运气好而已。」
  ……我紧闭着嘴唇把脸转向一旁,对她说的话嗤之以鼻。
  她只是嘴上说说而已,心里其实一点都没那么想吧。
  「洋子,我去一下厕所。」
  「咦?等一……」
  高岛教练不等我出声阻止便快步离开。
  ……我们姐妹有时实在会被教练的滥好人表现弄得不知所措。
  「给我记住。」
  我狠狠地朝教练往厕所去的背影瞪了一眼,接着心不甘情不愿地把视线移回来梦身上。
  总之,现在只剩下我和这家伙两人在这里了。
  「你要是迷路的话,我是可以跟你讲出口在哪儿啦。」
  虽然我原先打算问她有什么事吗?但是说出口的却变成是那样的话。
  「我有话想对你说。」
  看来她不是想来对我冷嘲热讽的样子,不过话说回来,想到过去和她之间发生的种种,这次多半也不会抱着什么善意。
  「你到底在装模作样什么?」
  ……从她语气中散发出的确实是敌意,但是,我却无法掌握她想表达的意思。
  「装模作样?你说我吗?」
  「三枝教练告诉我,你刚才对那些记者说评审的判断是正确的,对吧?」
  来梦原本尖锐的目光变得更加锐利,朝我直射而来,我和她见了那么多次面,虽然每次她的眼神都和善意完全沾不上边,但是被她以如此锐利的目光逼视还是头一遭。
  虽然我打算对她说的内容稍加订正,却随即想到这样做没有任何意义,于是便作罢。
  「像你这种人,我原本以为你一定会主张是自己获胜才对。」
  ……如果我那么做,确实也不是什么不可思议的事。
  只是我办不到、也无法忍受,迎合那种没有营养的煽动是我自己最无法接受的事,毕竟我好歹也是樱野家的女人。
  「我想在你身边的记者,多半也说赢的人是你吧。」
  「……呃、算是吧。」
  ——来梦会赢是理所当然的,要是分数能再多拉开点就更好啦……
  如果我当时听到有人这么说的话,事情可能就完全不一样了。
  「比赛结束后,还有人跑来问我对自己能拿到第一名有什么看法。到目前为止,我从来没有被人那样问过。」
  那算是怨恨吧。刹那间,我以为来梦是来让我知道她受到的微小创伤,但是……她很快就恢复了以往的眼神。
  「凭什么我非得被人那样说不可!」
  ……不,和以往不一样,来梦那对锐利的双眼中,完全没有任何一丝对我嘲弄的色彩,那很明显是——
  「开什么玩笑!我怎么可以……」
  ——赤裸裸的情感。看见来梦露出过去未曾有过的态度,不禁让我有些退缩。
  「我怎么可以输给你这种人!」
  转眼间,一个彻底无情的来梦出现在我眼前,无论是她的眼神或声音都相当冷漠。
  我们四目相对了一阵子,交错在我们之间的是彼此复杂的情感,那是从她将我视为眼中钉开始,在我们之间累积了三年的情绪。
  「可以告诉我理由吗?」
  我决定要问她,就算这时候听她说出一切,我也不会动摇,我是根据这样的自信决定这么做的。
  相对地,一时显得有些犹豫的来梦也立刻恢复她那充满傲气的表情。
  「……我的一个好朋友。」
  「咦?」
  「她明明非常喜欢滑冰,却因为家庭的因素而无法继续练下去。」
  我再度受到她锐利眼神的压迫,但是现在无论说什么,大概都只会刺激她罢了,因此我决定安静地听她继续说下去。
  「那女孩从你姐姐还是少年组选手的时候,就相当崇拜她了。」
  我的表情突然僵硬起来——
  「她说过,自己很羡慕鹤纱小姐的妹妹。」
  ——来梦的话让我的胸口感到一阵刺痛,刚才我还觉得无所谓的。
  「那时候我家的经济状况也不好,我原本也做好无法继续练下去的心理准备,但是因为妈妈拼命工作,我才能勉强练到现在。」
  ……镇定点,樱野洋子,我一点错都没有,我只是在环境这一点上远比来梦及她的好友来得幸运,只是这样罢了。
  「那女孩在放弃滑冰的时候对我说,你一定要成为第一,所以……」
  锐利的水晶体变得模糊,那是我未曾见过的激动。
  来梦略显颤抖的高亢声调说出的是和之前几乎一样的内容——
  「我死也不能输给你这种人。」

  ……我们两人都沉默无语。
  来梦说出了她心里的话,而我则被她激动的情绪震慑住。
  我唯一能确定的就是她似乎还是讨厌我。
  「你是为了跟我说这些,才特地到这里来的吗?」
  我用略带讥讽的语气说道,这其实只是我随口说出的一句话。
  ……但是我没想到来梦听到这句话后,竟然显得十分狼狈。
  「不是。」
  虽然来梦否认,但是她明显十分慌乱。
  刚才的真情流露多半不在她的计划之内,恐怕是因为她今天感受到的失意及不满在我出现在她眼中的这段时间里不断膨胀,才会突然爆发……连同过去的情绪在内。
  「啊~~对了、对了,你是来叫我别装模作样的,对吧。」
  我决定主动改变话题,虽然我讨厌来梦,但是我并不打算利用眼前她所露出的破绽来攻击她。
  「其实我也没什么装模作样,我只是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而已。」
  「……学你姐姐?」
  「你觉得是就是吧。」
  最后,似乎还是被这么解释了,今天总是碰到这种说什么都没用的状况……
  「其实我今天原本以为我可能会输给你的。」
  「——啊?」
  ……我满脸讶异地瞪着来梦。
  同时,她的脸上也明显露出不耐。
  「我说我以为我会输给你啦!」
  「我是有听到啦,可是……你该不会是说真的吧?」
  不只是声音,连我自己都感觉得出来我的表情带着彻底的怀疑。
  她想做什么?她会做出这种让步的举动一定是等一下想耍什么花招吧。这次应该不会只说我是cherry就算了,这样的恐惧,让我在心中拉起防线……
  「你表现得很棒。」
  我又被将了一军,虽然我仍怀疑这是为了使后续击发的暗器更有效果的连续伏笔,但是至少目前还感觉不到那种气氛。
  她是真诚地来称赞我的?……怎么可能。
  「所以你有看我表演?」
  「因为你又不是排在我前一个。」
  ——我以为我会输给你。从来梦说完这句话之后,她的视线就一直落在旁边。
  「我能赢你是因为被你姐姐教过的关系。」
  ……我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这多半都是因为她说了太多不像她作风的话。
  「其实我原本甚至以为她会拒绝教我,结果没想到她会教得那么认真。」
  我持续置身在这种诡异的气氛之中。
  「可是,反正也算扯平了,你也在一个礼拜前被她教过了吧?」
  「……你那时候不是才跟我说,说谎也要先打好草稿什么的吗?」
  「看过你的表演就知道了,你的表演明显多了之前没有的味道。」
  开头的安静手势……除此之外,应该还有不少能让她注意到的线索,况且她自己也是被老姐教过的人。
  「我也晓得了你过去是在没你姐姐帮助下走过来的,所以……」
  说到这里,来梦用左手擦了擦鼻子——
  「对不起,我不该说你说谎的。」
  「……」
  我想不到该说什么,怀疑后面还有暗箭的想法也没了。
  这是她贯彻自己竞争原则的方式,我清楚地感受到这点,在来梦那大小姐样貌的外表下,说不定出乎意料地与我和老姐十分相似。
  「我很乐意接受你的……道歉,可是……」
  我觉得浑身不对劲,因此我尽可能注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轻松点。
  「你为什么要特地来跟我说这些?」
  「因为我不喜欢这种好像欠你人情的感觉。」
  ……现在,来梦肯定也是在做自己不习惯的事吧。
  我自己也对这个意料之外的状况不知所措。
  感觉真奇怪。
  我们视线再度交错——
  「……嗯。」
  「……唔。」

  ——意想不到的情形发生了。
  我……仔细一看,连来梦也同时感受到某种冲动。
  虽然我连忙克制住,但是从缝隙间漏出的空气让我发出了鼻音。
  听起来就像小猪打喷嚏一样……
  ——我们轻而易举地就溃堤了。
  我们两人高分贝的笑声在停车场宽广的空间中回荡着。
  我和来梦都放肆地大笑,一不小心互相接触的视线,又让我们再度大笑,笑声的音量不断扩大,理性早已被抛开;虽然我们甚至已经笑到感觉呼吸困难的程度,但是痛快的感觉更在那之上。
  真愉快——
  我们两个看着对方抱着肚子大笑的模样又刺激了彼此的笑穴,使我们有相当长的时间无法停止笑意。
  我们也没想要停止。
  ……虽然大浪已经过去,但是微弱的余波仍让肚皮微微发颤。
  来梦用和以往截然不同的温和眼神注视着我,来梦平常的眼神就颇为锐利,尤其是看到我的时候,她锐利的眼角更会以绝妙的角度上扬,看见那样的来梦露出毫不掩饰的笑容,让我同时感受到一种新鲜的惊讶。

  「感觉真奇怪。」
  「都怪你说了一些不适合你的话。」
  「应该怪你做出那种出乎意料的表现才对。」
  「那可是在我预期之内喔。」
  「真的吗?」
  锐利的眼睛虽然侧眼看了我一下,但是她并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此时来梦的表情带有一丝郁闷……
  「其实,有件事让我很在意。」
  她似乎还有话要说的样子,不过这次似乎不是会让人愉快的内容。
  「是之前我到你们那里去的时候,你姐随口跟我提一下而已。」
  「老姐?」
  「她说我差点让高岛教练他们离婚。」
  「噗!」
  这次来梦则是完全在状况外,只有我自己爆笑了好一阵子。
  我心里涌现的是单纯的笑意,还有莫名的亲切感……
  「啊哈哈……那只是被你cherry炸弹的火星波及到而已,别放在心上啦。」
  「cherry……炸弹?」
  「没什么大不了的,等十年之后我再告诉你好了。」
  ……看见来梦完全摸不着头绪的样子让我也有些不知所措,这该怎么解释才好呢?
  就在这个时候——
  「来梦,你在这里吗?」
  一道声音传进我们耳里……我们四目相对。
  这代表该道别了。
  「我得走了。」
  「再见啰。」
  再简单不过的道别方式……我们彼此都是。
  紫色连身裙的身影快步离去,我注视着那个身影好一段时间才移开视线。
  到目前为止,花式滑冰都让我十分快乐。
  ……虽然变化不大,但是以后我可能会更加快乐。

  ※ ※ ※ ※ ※

  在暮色低垂的时候,我回到了高岛家,在教练的联络之下,瞳姐和老姐都已经知道我今天的结果,我意气风发地打开大门——
  「洋子!听说你今天表现很棒呢!」
  在门口迎接我的人是瞳姐,她身上还穿着围裙。
  「恭喜!做得好!」
  「谢谢。」
  我跳起来和瞳姐高举的右手在空中击掌,门口响起了清脆的拍掌声,我们已经很久没这么做了。
  「都没人夸奖我吗?」
  「给与表扬。」
  在态度冷淡的老婆面前……是一个垂头丧气的可怜老公,那场樱桃骚动的负面余震似乎还对高岛教练有很大的影响力。
  「开玩笑的啦,你也很棒。」
  ……世界其实没有那么冰冷。
  瞳姐的脸越过我的头顶看向高岛教练。
  「请慢用。」
  我留下他们两个,自己先行移到客厅。

  与客厅相邻的餐厅再过去,是相当具有开放感的厨房,此时那里充满了锅里食物煮沸的怡人音色以及温暖的气息,还有——
  「你回来啦?菜鸟。」
  这是老姐注意到我回来时所说的第一句话。
  各式蔬菜齐聚一堂的蓝底围裙,服贴地围在老姐那毫无赘肉的苗条身躯上,蕃薯、胡萝卜、茄子、莴苣,每个蔬菜上面都有人脸,完全反映出老姐动画迷嗜好的设计,当然,里面也有蕃茄先生。
  「我回来了,笨老姐。」
  「嗯。」
  老姐含着试味道用的汤匙,小声回应道。
  和往常一样的态度,和往常一样平淡的气氛。
  「今天是我和瞳姐合作的喔,总计两百亿美金的晚餐。」
  「我吃瞳姐做的部分就好。」
  「喔,胆子真小。算了,你先去把衣服换一换吧。」
  正当我打算像老姐说的要离开厨房去换衣服的时候……
  「洋子。」
  ……真稀奇,我这么想着。
  难得看见老姐露出这么温柔的笑容。
  「辛苦了——」

  ※ ※ ※ ※ ※

  我进到自己房间的瞬间,便有股莫名的感觉让我停在原地,因为我察觉到房间中央多出的物体感。
  过了一会儿,我打开电灯并揭开了那东西的真面目。
  「……望远镜?」
  美丽的淡紫色光泽让这套望远镜看起来更像贵重的宝物,而且底下支撑的还不是普通的三角架,是配有各种仪表板及液晶板的复杂台座。
  不用问我也知道,这是老姐送我的礼物。
  「老姐有时候在这方面还挺行的呢。」
  我发现有个东西挂在望远镜的上面,原本还以为是品名或型号的标签,随即发现那是一张字条……
  但是让我苦笑的,并不是老姐丝毫没有季节感的品味,而是字条上辛辣的内容。

  ——恭喜啦!洋子,千钧一发之际死守cherry——

  「……那个笨蛋,等一下你就死定了。」

[ 本帖最后由 kugou 于 2008-1-16 16:51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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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9 02:04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zbszsr 于 2011-4-23 00:06 编辑

Ⅹ 望远镜里的星空




  即使用过美味的晚餐,夜晚似乎仍相当漫长。
  ——今天晚上星星很漂亮喔,去叫小秀来吧。
  我照老姐说的拨了秀悟的手机,身为天文爱好者的秀悟也经常大声嚷嚷着说他想要高级的望远镜。
  就在我等待秀悟来家里的时候,电话就像是算准时机似地响起。
  「妈……」
  「洋子,好久不见啦~~」
  樱野魅衣,华丽的离婚者。
  每当重要比赛的前夜,她一定会打电话过来;话虽然这么说,我们也已经一年半没见过面了。
  「我比预定的时间晚了一天,对不起哦。」
  「你现在在哪儿?」
  「阿根廷。」
  ——寻找樱野魅衣。
  老姐曾说过,在这世界上没有比这更困难的游戏。
  「我听说了哟!你在全日本锦标赛拿到第二,这是继前年乙组之后的第二次吧?」
  「答对了。」
  虽然几乎没跟她提过,但是老妈在这方面的记忆总是相当精准。
  「恭喜啦,不愧是我的女儿。」
  「谢谢。」
  ……我反覆咀嚼着老妈这句赞美,高兴与骄傲在我体内翻腾着。
  「对了,我想我大概两个礼拜后会去你们那里一趟。」
  「真的吗!?」
  我握着听筒的手加添了几分力道。
  「我也好久没看到你了。」
  「要早点来喔!一定喔!」
  「我知道,我可是说话算话的。」
  ……直到秀悟过来为止,我们聊了很多,大概将近有30分钟吧。
  虽然感觉还没聊够,但是也不能让秀悟在一旁空等。
  「我去叫老姐来听。」
  老姐和老妈之间的对话总是只有1分钟左右,简短得令人难以置信,尤其在两个礼拜后就能见到面的状况下,说不定15秒就结束了。
  此时老姐正巧从我旁边经过。
  「鹤纱,妈妈打来的。」
  「喔,她还活着呀?真教人惊讶。」

  ※ ※ ※ ※ ※

  「……好棒,这可是专业级的耶!」
  秀悟抚摸镜筒的动作简直就像是在对待世界遗产级的雕刻一般;他那天真的模样一点都没有15岁的样子。
  「这东西我不知道该怎么装,如果可以的话……」
  这是把秀悟叫来的绝佳借口,真感谢老姐买了这个看起来很复杂的玩意儿给我。
  「是没问题啦,不过装好之后也要让我看喔!」
  「当然,你可以看到高兴为止。」
  「谢啦!」
  此时浮现在秀悟脸上的,是他让观众发出尖叫时的招牌笑容。
  ……这让我不禁有些不悦。
  「真好,我也好想有像鹤纱姐那样的姐姐喔。」
  ——咦?
  我的视线紧紧地盯着坐在地上、开始阅读说明书的秀悟后脑勺上。
  对他来说,老姐其实是……
  「对了,听说你今天表现不错喔。」
  「啊……」
  前一刻我脑海中的想法、他比平常更加孩子气的视线。
  当这两者交杂在一起的瞬间,让我脸上的血液瞬时沸腾。
  「你、你自己的东日本锦标赛……也要加油喔。」
  ……我的声音有些激动,但是看见秀悟并未特别介意地继续阅读着说明书,让我不禁松了一口气。
  他下礼拜也要参加比赛,老姐也将在明天晚上为本赛季的首战飞往加拿大。
  而且,我自己的比赛也还未结束,在这之后还有少年组的国际大会,并且根据全日本少年组比赛的结果,我也可能继去年之后,再度获得参加青年组全日本大会的推荐机会。
  大家很快就要再度迈开各自的步伐,所以,今晚算是短暂的休息……
  「可以装在那里吗?」
  「啊、要到外面吗?」
  「这还用说?帮我把落地窗打开。」
  我照他说的打开窗户后,便立刻回房间帮他的忙,首先,要把做为赤道仪载台的台座搬到阳台……
  「没关系,你在旁边看就好。」
  秀悟这句话多多少少在我的预料之内。
  「可是……」
  「要是受伤怎么办?」
  「你不也一样?」
  秀悟自顾自地将台座扛到肩上,只见他白净的脸立刻涨得通红。
  这样的秀悟也不坏……此时,我脑海里却出现这样的想法。
  「很重吗?」
  「我想……这应该还算轻的了。」
  我看了一眼摆在一边的规格书。
  「上面说总重量有45公斤喔。」
  「……至少比你轻吧。」
  「……你找死吗?」

  赤道仪载台顺利地安装在阳台上。
  虽然秀悟在地轴、光学系等说明书上频繁出现的复杂名词中陷入苦战,但是最后他还是展现出天文爱好者的毅力把望远镜安装好……此时秀悟身上散发出来的光芒,一点都不逊于他在冰上的模样。
  阳台环绕着高岛家的2楼,包含大厅在内,七间房间全部都能进出阳台,中间没有任何间隔,只要观察阳台就能大概知道隔壁房间主人的性格,我的窗台上只有简单的园艺装饰,不过至少跟老姐完全没有任何装饰的房间外沿相较起来漂亮许多。
  而现在这个漂亮的空间内,多了一个风格奇特的新客人,装在脚架上的镜筒,此刻正在夜空之下发出淡淡的光芒。
  「这似乎可以透过你的电脑进行无线遥控,要我帮你接吗?」
  「麻烦你啦。」
  我把笔记型电脑交给秀悟,便再度来到阳台上让自己置身在夜晚的空气中,秋天的微风轻柔地抚过我的头发。
  今夜还很长,我有这样的预感——
  「对了,你想看什么?」
  ……我完全没想过,所以——
  「先看月亮好了。」
  「你也太小家子气了吧。」

  ※ ※ ※ ※ ※

  在名为望远镜的万花筒里,我们有很长一段时间都让想像驰骋在仅能以光速计算的遥远彼方、那超乎想像的壮大世界内。
  今天,或者该说在这两个礼拜内,我跨越了巨大的障碍;对我来说,这肯定是一个重要的胜利,但是……
  在面对无垠的世界时,那些都只不过是微乎其微的灯火,而且,就连心中这样些微的不甘,都会在转眼间被镜片另一端的景象吞没。
  每当秀悟以镜头捕捉到遥远彼方的星云或星团时,他的脸上就会闪耀着光辉并大声欢呼,然后让我观看,他绝不会只顾着沉迷在自己的世界中,在他寻找目标物的时候,也会替我做天文学的初步讲解,他细心地配合着几乎没有任何相关知识的我。
  ……只要一直这样就好了,我希望这一刻能永远持续下去。
  我打从心底这么希望……
  强制我回到现实的是高岛教练叫我的声音。
  在我一片漆黑的房间内,可以看见走廊的灯光。
  「已经很晚了,别给秀悟添麻烦喔。」
  等我回过神的时候已经拉着秀悟的手来到阳台,为了不被教练找到。
  「喂、洋子。」
  「没关系,况且难得有这个机会嘛。」
  我们从老姐的房外经过,老姐的房内也是一片漆黑。
  「我们到屋顶上去吧。」
  「屋顶?」
  今天是违反常规取乐的日子,我抓起横搁在一旁的维修梯。
  「等一下,我有惧高症耶。」
  「就算掉下来也有阳台挡着,放心啦!」
  既然都走到这个地步,就不能回头了。
  我架起梯子,虽然有些不稳,但是最后还是成功把梯子架上屋顶。
  「你要先上去吗?」
  「……女士优先。」

  ※ ※ ※ ※ ※

  白色双层豪宅的高岛家,屋顶是采用有着平缓坡度的橙色南欧风格。这里是严格禁止爬上屋顶的,我还记得几年前我想擅自爬上去的时候,被教练狠狠骂了一顿,这件事如果被教练或瞳姐知道,想必也不会有好下场吧。
  在十月的夜空下,我和秀悟并肩坐在屋顶的顶端部分,这时候我才后悔穿夹克配运动裤的打扮,这一身服装也许欠缺了一点魅力。
  「肉眼可见的星星也很漂亮呢。」
  「是啊。」
  秀悟看起来十分紧张,虽然已经比他刚从梯子爬上屋顶时铁青的脸色好很多了,但是他应该还在害怕吧。要是被当成我在欺负人家,那也不太好。
  或许是因为在我面前的缘故吧,他努力维持镇定的态度。
  「偶尔这样其实也不错呢!」
  「是啊。」
  比起之前的回应,这次多了一点感情。
  「今天真棒。」
  「你是指比赛吗?」
  ……我和身边的秀悟距离约1公尺左右,虽然这个距离让人不甚满意,但是我找不到理由靠近。
  「是啊,因为今天表现得很好。」
  「早知道我就该过去看的。」
  「呃?」
  我转过视线,秀悟身体向后仰、直望着夜空。
  「要是你跑来的话,我至少会摔个两、三次吧。」
  听见我如此挖苦,秀悟只是露出苦笑。
  「我自己也挺喜欢你那个表演,音乐也好听。」
  「今夜」——
  ……我想这也是情势下的必然。
  我松开环抱膝盖的手臂,让双手撑在自己身后,我和秀悟一样仰着身子,抬头看同样的夜空。
  我轻轻吸了一口气……开始唱歌,从最初玛莉亚的部分开始。
  ——我立刻就后悔了。
  这样实在太明显了,而且最重要的是我的歌声听起来实在很糟;在寂静的夜空下清唱,我是否拥有那样的歌唱功力,我想也不用多说。
  紧张与羞涩让我的声音微微发颤,丢脸的感觉更让我的视线渐渐垂下。
  然而若半途而废只会更加难看,所以我硬着头皮继续唱下去,直到把玛莉亚的部分唱到一个段落……停止。
  但是——
  「——咦?」
  ……我凝视着身旁。
  我看着秀悟,看着接在我之后唱着东尼部分的他。
  我之所以知道歌词是因为那是我本季的使用曲,我在反覆听着原曲时自然记住的。
  可是,我实在想不到连他都会唱。
  「你不接下去吗?」
  「……啊、抱歉。」
  我注意到半开着嘴巴的自己,连忙把脸转向一旁。
  我脑中的演奏再度响起……我充满感情地声声呼唤恋人的名字。
  相对于我的呼唤,秀悟也毫不逊色地回应。
  即兴却十分流畅的混声合唱飘荡在夜空当中——
  在没有伴奏及节拍的状况下,我们两人在间奏后的歌声仍分毫不差地重迭在一块儿……这让我全身充满了无限的快乐感受。
  彼此的歌声化为绝妙和声的亢奋。
  柔和,并且坚毅。
  自己沉醉其中,并且也让对方沉醉,我们彼此都沉醉在这样的情景之中。
  沉醉在此处诞生的梦幻空间里。
  我们两人在不知不觉间已经拉近了距离。
  我们彼此注视、微笑、互通心意、歌唱。
  直到最后——

  ……我趁着余韵消退之前。
  「秀悟……」
  我正视着秀悟,在开口之前,我先闭上眼睛整理我的心情。
  ——你喜欢鹤纱吗?
  这应该是最好的开头吧。如果他的答案是YES的话,我就立刻撤退,这样我也不用受到太大的伤害,可是……
  我睁开眼睛,注视着他。
  我是樱野洋子,我不要问那种事。我不需要任何小花招,我只要纯粹地——

  「我喜欢你。」

  ——我顺着这股美好的气氛说道。
  看见秀悟睁大的眼睛突然让我返回现实,我刹那间变得清醒无比。
  ……感觉像是无止尽的瞬间,没有结果的延续凝聚到极限的期待与恐惧。
  一股异常的重力突然真实无比地压在我身上,即使我知道这些都看在他眼里,我却只能一动也不动的——

  「……我也是。」
  「…………」
  「我也喜欢你。」


  ……我实在分不清我们是谁先行动的。
  今夜——
  我知道,世界就此展开。

  ※ ※ ※ ※ ※

  我们从屋顶爬下来到阳台后,我再从阳台将维修梯放到庭院里,非常小心地不让任何人发现。
  只有秀悟沿着梯子下去,我则靠在栏杆旁送他离开。
  「再见啰。」
  「嗯。」
  ……就像电影的场景一样。
  其实这里原本是要交换一些爱的话语才对,可是……
  还是改天再说吧。

  ……我的心跳还是一样急促。
  因为余韵……新世界的展开让我心跳不已。
  我将梯子收起,放回到原本的地方之后,便准备沿着阳台走回自己的房间……
  「……鹤纱?」
  我停在原地。倚着阳台栏杆的老姐,正侧着脸看我。
  「你什么时候在那里的?」
  「你说呢?」
  我的心头涌出一股羞涩的同时,还有感谢。
  因为我明白高岛教练和瞳姐之所以没有进一步来找我,是老姐帮我找借口把他们挡下来,最重要的是……
  「谢谢你送的礼物。」
  「我不懂你的意思。」
  ……人家真诚地道谢还这样。
  「算了。」
  我闹别扭似地别过脸……但是视线立刻又回到老姐身上。
  就像是被老姐在星空下的双马尾轮廓吸引一般。
  秀悟对我这么说:
  ——我对鹤纱姐只是崇拜而已。
  我并不是会让秀悟崇拜的对象,我也无法变成那样。
  可是这样就够了,如果这样能让我待在他身边的话。
  「看来你们进展得很顺利呢,洋子。」
  「我不懂你的意思。」
  看见我以牙还牙,老姐轻声笑了出来。
  「……你的心意能有所回应,我真的觉得很高兴喔。」
  面对老姐莫名充满感性的言语,让我有些不知所措,我既高兴,又觉得害臊。
  「也只是告白而已啦。到最后,不就只能放胆赌一把嘛。」
  「那倒不一定。」
  ……老姐的否定远在我意料之外。
  「有喜欢的对象就应该告白,这是恋爱咨询的基础建言;虽然被甩会造成很深的伤害,但相对的也能较早重新振作,事后也不会后悔;可是如果没有告白的话,有可能会一辈子都惦记着『早知道那时候告白就好了』。所以,是应该要放胆赌一把的,可是……」
  在黑暗中,老姐看着我说:
  「我觉得那样并不对。」
  「为什么?」
  「因为对我来说不是这么一回事。」
  ……老姐淡淡地说着,我看不清楚她的表情。
  大约半年前,老姐曾和身为她双人滑冰搭档的奥斯卡·布莱克帕两人一起在水晶花园练习。
  就算不在滑冰场上,我仍觉得他们是很相配的一对。
  「你后悔了吗?」
  「而且还和要好的朋友关系变得尴尬。仔细想想,我的个性实在不适合谈恋爱,所以,我一直认为如果当初不要告白就好了……」
  只要老姐始终维持那种个性,只要她以世界体育选手的身份持续接近顶点,肯定就会离恋爱越来越远,可是,她并不会因此而停下脚步,绝对不会。
  ……那样的老姐,有天一定也会……身为她的妹妹,我不禁如此期盼。
  「那个傻妈妈也是一样,樱野家的女人似乎和男人没什么缘分的样子。所以说,至少你要好好努力喔。」
  「鹤纱你……」
  我话刚出口便打住了,老姐既然已经扬言自己要永远单身,那么答案便已经注定了。
  「这世界上根本没有男人配得上我呀——」

  ……我暂时享受在这段温暖的沉默中。
  美丽的夜空,共处在这夜空下的姐妹,我享受着这浪漫的气氛……
  「我之前就想过,鹤纱你挺擅长帮人做心理咨商的呢。」
  「什么?」
  「我原本以为你对那方面一定不在行。」
  只见老姐的身影稍稍往后仰。
  「因为我以前认识一个很擅长那种事的家伙……」
  「奥斯卡?」
  「不是。」
  ……老姐在奥斯卡之前就有男人?完全没有男人缘的老姐?高岛教练也好、老姐也好,他们到底在哪里、又是怎么办到的?
  当然,我并不会像一般人那样会做出放任好奇心追问的行为。
  「谢谢你帮了我很多忙。」
  我选择是说出了自己的真心话,顺着自己的感情,自然地继续说着。
  「你帮了我很多,真的。」
  我尽可能地坦率,坦率到不像是我自己。
  我和老姐视线交错——就算在黑暗中,我也能清楚知道。
  不久,老姐的视线回到夜空当中。
  「那些话……应该是我要说的。」
  ……我不明白老姐的意思,因此只好等待她进一步说明。
  可是老姐并没有再多说什么,取而代之的是——

  「…………」
  那是「今夜」的最终章。
  为何连老姐都知道歌词?我并没有问,毕竟对方可是举世闻名的樱野鹤纱。
  我也跟着应和这飘向星空的旋律……
  点缀夜色的两道女声。
  樱野姐妹正掌握着世界。

  今夜,是如此的美好——

[ 本帖最后由 kugou 于 2008-1-18 08:35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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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9 02:05 | 显示全部楼层
《尾声》



  「送给她的一句话?」
  「嗯,送给鹤纱小姐的。」
  对方亲切的笑容让我有些困扰,在我面前的人,是有名的体育作家新田一也先生,他同时也是老姐在工作上的好搭档。
  「能想些什么吗?那种会让人感觉特别温馨的。」
  「嗯~~」
  我想了一下,接着拍着双手说道:
  「祸从口出。」
  「……呃。」
  「鹤纱的墓志铭,很炫吧?」
  「不,我不是在谈墓志铭……」
  新田先生抓抓头,立刻又重新振作。
  「其实我有一个建议……正确来说,算是请求吧。虽然这件事我有些难以启齿……」
  「什么事?」
  「我在想,是不是该设立购买阅读年龄的限制……」
  「你是指像15禁、18禁之类的那种?」
  我用难以置信的语气向新田一也先生确认。
  「算是啦,总之……」
  「为什么?如果是鹤纱的自传我还能理解,为什么连我的书也要?」
  「……一定要我说吗?」
  我斜睨了一眼满脸为难的新田先生,接着我将整个身体靠在沙发背上,抱起胳臂、翘起脚,把脸别开说道:
  「除非你清清楚楚对我说明,否则我绝不接受。」
  「……好吧,那么,我就当成是适合全年龄的作品……」

【完】


[ 本帖最后由 kugou 于 2008-1-18 08:36 编辑 ]
 楼主| 发表于 2008-1-9 02:06 | 显示全部楼层
后记



  虽然间隔了一年,终于推出了银盘万花筒第4集。因为各位的协助,才让我得以推出身为作家的第六本书,各位陪我一路走来的读者大人,真的非常感谢你们,真的很感激。
  基本上,我在后记中是几乎不会提及自己作品的,毕竟没什么特别好提的事情,我也觉得没那个必要。
  不过,要是这样下去,我也会怀疑这样是不是对购买这本书的读者们来说有失礼数、可能不太好,所以这次就试着稍微提一下吧

  我的出道作品银盘万花筒第1&2集是新人奖的得奖作品,是我在业余(投稿)时代写的作品。
  反正都这个时候了,我就老实说吧。由于当时我对出道成为作家这种事还认为是遥不可及的梦想,因此我根本连想都没想过关于银盘万花筒的续集,因为我觉得这部作品那样就差不多结束了。
  最早开始有写续篇的想法,我记得是接到通知说我的作品被留到最终评选的时候,原本以为与自己无缘的职业作家之路,突然间充满实现的可能,我当然是相当兴奋,而当时在我脑袋里打转的各种妄想之一,就是银盘万花筒的续集。
  像是:如果是这样的故事,可以拿来当做续集吗→不、应该说这是必然的结果吧→也就是说这是非做不可的,否则就太半调子了→那就做吧,既然决定了,那就克服万难做下去吧。我就像这样,自顾自地兴奋起来了。
  顺带一提,初期妄想中的「像这样的故事」是相当于最后一集的内容,那个故事不写出来,银盘万花筒就不算结束。
  这是海原零坚持的构想。

  ……就是这样。其实必须要能忽视所有冷酷的现实才能进行下去;是的,如果书不卖的话,就算我想写也不会有人让我写,坚持的构想也会变得一文不值,所以——
  在书店被铃平老师的插图吸引,而先翻后记来看的你!
  请直接把这本书拿到柜台去结帐吧!如果能顺便把1到3集带走的话,我会更高兴的。
  另外,期待第4集发售的各位读者,真的很感谢你们的支持,不嫌弃的话就请再陪我一阵子吧。

  呃~~换个话题吧,2004年除夕。
  虽然我从两个月前就开始期待PRIDE男祭典,但是当天实在太令人兴奋了,到了后半、尤其是倒数第二战及最终战的两场比赛,真是过瘾呀!我甚至觉得新年不来都没关系呢!(编注:此为日本综合格斗技比赛「PRIDE」的除夕特别大会,并且于电视上转播的节目。)
  结果,因为当时太过激昂的反作用力,使得我度过了毫无干劲的一月……
  那件事就别提了。
  最终战的组合是俄罗斯的桑勃摔角手(sambo)V.S.巴西的柔术家。虽然他们强到不行,但是除了格斗迷之外,几乎没什么人知道,当然在日本也没什么知名度,而这样的两个格斗选手却要当做除夕节目的压轴。
  仔细想想,这实在是很不得了的一件事。
  究竟谁会赢?谁最强?那场PRIDE的顶尖对决,我认为就某种角度来说,观众所保持的可说是最单纯的求知欲,同时也是超越人种与国籍的纯粹敬意。
  就是这样,那场盛会才能成为除夕的特别节目,也才能获得高收视率。
  真是太棒了,日本万岁。

  责任编辑千叶先生,多谢您平日的照顾。
  其实这次千叶先生曾告诉我,里面有些台词会不会太低级了……但是,最后仍根据我的意思留下来了;我主张既然要做就要彻底,至于是哪个部分就请各位读者自己想像吧。
  负责插画的铃平老师,感谢您在百忙之中倾力为这部作品所绘的插画。
  与我同期的各位,你们偶尔寄来的邮件让我相当高兴,非常感谢你们。
  还有,再一次向各位读者献上感谢。

海原 零


[ 本帖最后由 kugou 于 2008-1-18 08:38 编辑 ]
发表于 2008-1-9 02:06 | 显示全部楼层
哦耶~继早上那贴已被RP掉的 银4 之后再一次由我坐上了沙发~

这足以可见,我妄图推倒洋子的执著。。。

[ 本帖最后由 axel1007 于 2008-1-9 02:08 编辑 ]
头像被屏蔽
发表于 2008-1-9 08:56 | 显示全部楼层
提示: 作者被禁止或删除 内容自动屏蔽
发表于 2008-1-9 09:13 | 显示全部楼层
樓上字數太少了...
樓主繼續錄吧~ 期待第五集
发表于 2008-1-9 10:26 | 显示全部楼层
辛苦了...重新打了遍....
4,5一起更新吗?
发表于 2008-1-9 14:03 | 显示全部楼层
继5之后4也出来了,期待后续内容。话说之后的6789都会是什么故事呢?
发表于 2008-1-9 14:43 | 显示全部楼层
恩恩还是比较期待5,毕竟那个加拿大幽灵走掉以后,看鹤沙怎么捉弄后来者就是主要看点了。
发表于 2008-1-10 12:14 | 显示全部楼层
4也有了啊,谢谢楼主录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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