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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击文库] 逃離學校5 Not Dead or Not Alive [谷川流] [ 港版繁體 ] [ 全卷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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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1-12 13:25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Asterisk>.0

  開始。
  實行。

  終了。

第0章

  手機發出細微的聲響。
  她從裙子口袋裡拿出震動的話機,目光滑落到畫面上...
  是一支陌生的號碼。
  她本來想說不要接的,但卻莫名地感到有些在意,於是好將手機貼在耳邊...
  『那位神明降臨在雄偉的山頭後,睥睨四周,如此說道...』
  沒有任何的開場白,一位年輕男子的聲音這樣說著。她以困惑的語氣回應道:
  「呃...喂喂?」
  可是對方的聲音毫不理會她,單方面地繼續傳來話語:
  『如果妳是商人,我便賜予妳的右手水銀;如果妳是盜賊,我便賜予妳的左手豎琴。』
  聽到那段話的瞬間,<她>突然覺醒了。
  --...
  記憶猶如從海底浮出的深海探測船般,慢慢地甦醒,<她>照著記憶所教的確認了四周。
  白天、陽光燦爛、不甚寬廣的走廊、硬質地板、身著制服穿梭而過的學生們。熟悉的第三EMP高中部校舍。
  自己在那棟校舍的走廊,復甦的記憶告訴她現在是休息時間,離下一節課開始還有五分鐘。
  「水銀,<水星症候群>。」
  <她>回答道,用路過身邊的人無法聽見的微小聲音低語。
  「給我水銀,給我以外的某人豎琴。」
  『OK,然後呢,情況如何?有什麼值得一聽的情報嗎?』
  <她>暫時陷入沉默,掃描著沉睡於腦海間的訊息,這對她而言,約莫是回溯了一星期的記憶。
  「...不,沒有。」
  那是風平浪靜的一星期,過著來回宿舍與校舍,沒有發生一件可以稱得上是事件的生活。剛入秋的第三EMP在<她>眼裡看來安穩和平。
  「似乎沒有什麼特別的動靜。」
  『這樣啊。』
  電話的通話對象也沒特別感到可惜般地說道:
  『那、我要掛囉,再聯絡,在那之前要幫我留意四周唷。』
  「是的。」
  片刻的沉默過後,帶有微笑的清亮嗓音如此說道:
  『那顆星總是與光同在,然後在三十秒後落下。』
  沒有等<她>回覆,電話就被掛斷了。
  <她>從手機刪除那個通話紀錄後,將手機歸回原位,等待時間到來。
  三十秒之後,<她>慢慢地再度陷入沉睡,陷入直到下回聽到<水星症侯群>關鍵語為止的短暫沉睡。在那之前,<她>在這具身軀的精神深處消聲匿跡了,沒有任何自覺。對<她>而言,時間並非敵人,她早已習慣等待。
  <她>便是那樣被創造出來的。

  這幾天,蒼之木類過得非常愉快。
  要舉出理由的話,那就是她對秋天這個季節特別地有好感,還有,新室友叫類時的稱呼,在三天前終於從「蒼之木同學」變成直接叫她「類」。
  「啦啦啦──啦~」
  類是貓專門的超能力者,在沒有貓的學園幾乎跟一般人沒兩樣。雖然學生之中擁有高重要性且又酷又帥能力的人比比皆是,但只要是在──不,就因為是在──第三EMP,所以相較之下,她不過是無意義地擁有沒用能力的一名高一生。
  「喵~喵。」
  因此,類能做到的,就只有像普通高中生一樣努力唸書,過著比普通高中生行動範圍更受限制的學園生活。而眼前,她正在自己女生宿舍的房間裡,玩著條紋貓的布偶。
  除了躺在上下舖中下舖的類之外,房裡沒有其他人影。
  取代在梅雨季時消失的前室友,跟她同房的是雨森日世子這名同年級的女學生。那天,日世子還沒回來,差不多都快要晚上十點了,最近的日世子生活似乎日夜顛倒,過著日出而息日落而作這種不健康的生活週期。不過這種人在第三EMP並不稀奇,要何時睡覺或一直不睡,基本上都是個人的自由。這所學校對他們而言不過是暫居之所,註定總有一天要離開。他們必須待在這裡的,只有在EMP能力消失前的極短暫時間。
  「日世子好慢呢。」
  類對著手上的貓布偶如此說著。
  「這個時間餐廳也已經關門了說,她到底去哪裡了呢...?」
  這麼說著的類早就是一身睡衣模樣,今天該做的事只剩下睡覺而己。從這點看來也就表示她很幸福,如果她是保安部的人員,就必須要定期輪流出夜勤的任務,類想起苿衣子曾這麼發過牢騷。不過不管哪所EMP學園都是一樣的吧,職責隨著能力的重要性增加。雖然被送進這所學園讓有著沒用能力的類變得不幸,但也正多虧了那沒用能力,才能在這所學園裡擁有這樣小小的幸福。
  「沒有貓的話,我也無能為力。」
  即使有貓在,結果應該還是派不上用場吧。
  本質上,貓具有雖然會要求人類,卻完全不會回應人類要求的天性,對於有讀取貓意念經驗的類而言,那是不證自明的事。
  「哈~」
  她打了個快流出眼淚的大哈欠,類邊擦拭眼角,邊將暗自命名為小誠的條紋貓丟到枕頭旁邊,躺成大字形。
  房裡只有空調運轉的低沉聲音,山區的秋天只要一入夜,氣溫便會驟降,睡覺時如果沒確實蓋上棉被,身體會著涼吧...而且也沒關燈...
  雖然知道但卻已經完全放鬆下來的類,眼皮漸漸落下。
  哎,算了,稍微打個盹吧,反正日世子應該也快回來了,到時候再起來道晚安,好好整理一下床舖──
  這麼想著之間,類進入了夢鄉。
  「喵...」
  前任室友消失的六月過後幾個月,類重振精神,過著安穩的校園生活,像是在證明那點似的,她也開始作起好夢。在夢裡頻頻登場的人,從志賀侑里演變為光明寺苿衣子,最近則是雨森日世子次數最多,另外還有在自家附近,跟類熟絡起來的貓咪們。暑假暫時返家時,她一隻一隻地跟牠們打招呼,已經不在的貓、還在那裡的貓、新出生的貓,各式各樣形形色色,在類腦中呢喃的貓咪們,發出半像在睡覺的聲音,令人聽了感覺非常舒服。
  躺在遲遲找不到買主的空地原野上跟貓談天是相當愉快的事,接收到的貓咪意念總是又悠閒又自我,宛如天體運行般,緩慢而無停滯,而且幾乎什麼都沒在思考。
  過了多久的時間呢?
  在夢裡的類嗅著綠草散發的熱氣和金黃色太陽的味道,風的手掌輕觸她臉頰,沉浸在被舒適氣溫與貓咪包圍的這種幸福。她在童話般的夢境中,過著彷彿要融化的時間。
  某處有小鳥在叫。
  「...嗯──」
  開始傳入耳裡的小鳥叫聲逐漸變大,嗶嗶嗶嗶。
  感覺像是在頭頂上方響起,暫時置之不理後,隔了數秒之後,鳥鳴的音量增加,這已經不是鳴叫了,而是像怪鳥刺耳的擾人尖叫。
  而且這是類有聽過的聲音,最近每天早上都會聽到。
  ──對了,這是...
  「呼哇~」
  察覺到那是什麼聲音的同時,類醒了過來。
  她反射性地猛然起床...
  「啊...我真的睡著了。」
  房間裡面一片幽暗,不知何時電燈被關上了,類心想著應該是回來的日世子關掉的吧,她拿起枕邊的時鐘,隨後發現在響的並不是這個,是日世子在上舖的鬧鐘正在催促主人,而且它還在嗶嗶嗶嗶嗶地響。
  隔著窗簾感覺到外面的氣息是清晨,太陽還在地平線之下。看來,自己原先打算小睡一下,結果卻陷入熟睡,就這樣迎接早晨。拜此之賜睡眠充足,讓類感覺神清氣爽。
  她不經意一看,自己正好端端地蓋著棉被,一定是日世子幫自己蓋的吧,察覺到這點的類,臉頰自然地放鬆下來。
  鬧鐘的鈴聲還沒有停止...
  「這麼說來。」
  類想起來今天日世子要到餐廳輪值煮飯。前天晚上她好像有那麼說過,所以才會將鬧鐘設定得這麼早吧。
  類從床上起身,赤腳落在地毯上。空調也停止了運轉,因此感覺微微有些涼意...
  「日世子──起床囉──」
  類一邊聽著鳴叫不休的電子聲,一邊將手置於上下舖的梯子上。
  昨晚日世子是幾點回來的呢?深夜嗎?真奇怪,平常的日世子不會賴床,從來沒像這樣讓鬧鈴響這麼久過的說...
  腳踩在梯子上的類,被奇妙的預感所擄獲而停止了行動,呼吸不自禁地變得困難。
  那時候也是這樣,想要叫醒同寢室友的她,卻發現空無一人的床而感到愕然。室友侑里消失無縱,而且,她還是在那好一陣子之前就消失了...
  是因為冷空氣的關係嗎?類嬌小的身體微微顫抖。
  「怎麼可能...」
  類一面告訴自己,一面開始爬起樓梯,還沒走幾階,便探出頭望向上舖...
  可以看到雨森日世子端正的臉。
  類「呼」地吁了口氣,同時伸手停住成為喧鬧源頭的鬧鐘鈴聲。
  「日世子,時間到了唷。」
  沒有回答,類的新室友就那樣靜靜地露出閉著眼睛的睡顏,一動也不動。
  「日世子──」
  類淘氣地微笑著,一隻手伸向日世子的臉,像是在撫摸臉頰般試著輕觸一下,溫溫的觸感,她又得寸進尺地撩起覆蓋耳朵的黑髮,但繼續睡的日世子完成沒有任何反應。
  「日世子?」
  類莫名地有些不安起來,她拉拉室友的耳垂,又戳了戳臉頰,也試著掀起棉被過了,但日世子依舊沒有任何回應。
  「起床囉,餐廳的值班要遲到囉?」
  日世子穿著樸素的睡衣,睡相端正地橫躺著。

  「不起來的話,呃--我要捏妳鼻子唷。」
  類抓住她的肩膀搖了搖。
  「我要搔妳癢囉。」
  日世子沒有起來。
  在類心中萌生的灰雲,逐漸變成了烏雲。
  「討厭,不要裝睡,快起來啦,日世子--」
  臉皺了起來變成哭臉的類,像是在懇求般試著在日世子的耳邊訴說,但只是徒勞無功。
  「到底怎麼了啦~我要摸妳囉?」
  類下定決定,將微微發顫的手伸向日世子的胸口。
  然後--


第1章

  同一時間,光明寺苿衣子也在睡夢之中。
  大腦接近清醒的清晨是最容易作夢的時刻,這點苿衣子也不例外。不過,這裡應該避免描寫那個夢的內容吧,苿衣子自己應該不希望被人知道,而且話說回來,不管是誰的夢,就算聽到別人的夢境也沒什麼有趣的。
  不過,從她睡臉上的細眉與長睫毛在微微顫動這點來推測,她是在作什麼不安穩的夢吧。
  如果就那樣任她下去,苿衣子會暫時持續著這個顫動,她也應該不會在太陽不知升起了沒有的這個時間帶醒來。但很不巧地,她無法好好看完夢境。
  因為苿衣子房間的門正被某人用力敲打著...
  「...啊嗯?」
  苿衣子半張開眼皮,緩緩地坐起上半身。她穿的是一種裝飾過多、鑲著蕾絲邊、飄逸薄紗的睡衣,這純粹出自於她的興趣,沒有任何功能可言。如果用她的說法來解釋,每個人的興趣是在任何事物的順序上都君臨於一切,列於遠超過任何事的優先地位,那並不需要什麼道理。老實說這個論點還挺真實的。
  「是誰呢?」
  甩著黑髮的苿衣子一邊不斷眨眼,一邊游移著目光。
  咚咚的敲門聲在還是一片黑暗的房間裡形成回音,現在是大概只有患了失眠症的公雞會清醒的時間,東方似乎才剛要泛起魚肚白,只要沒什麼要事,應該不會有人這麼一大早就走去別人的房間,而且,回籠覺的誘惑比什麼都難以忍耐。
  再度躺下的苿衣子耳邊不斷響起猛力敲打房門的聲音,大到讓顫動著肩膀想再睡一會兒、而且正鑽入被窩的苿衣子清醒過來。
  「啊啊...很吵耶,什麼事啊?」
  苿衣子頂著一頭睡亂的長髮,將掛在床邊的披肩披在肩膀上。床是在上下舖的上頭,她彷彿像在撥開清新冷冽的空氣般起來,接著走下樓梯站到了地板上。
  苿衣子輕輕探頭一看,在下舖的高崎若菜表情就像是個小嬰兒,呼呼地睡著。
  「呼--呼--」
  苿衣子注視著十分適合這個狀聲詞的那張臉,充分體會跟往常一樣令人想微笑的心情後,走向打斷她睡眠的噪音源頭。
  「這種時間,到底是誰有什麼事啊,真是的,是非得告訴我不可才特地叫醒我的事吧?如果只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那我可是會有點生氣的唷。」
  苿衣子一邊嘟嚷著,一邊解除門鎖,打開房門。
  「哇呀啊!」
  伴隨著尖叫般的聲音,有如毛球滾進的人影與她正面衝突。像是抱住苿衣子般撞來的那名女學生,衝撞的力道順便將苿衣子給壓倒,嘴裡還叫著「哇呀哇呀」這種不能成言的話,不過苿衣子的反應也半斤八兩...
  「什什什什!什麼事!是誰!這個粗暴傢伙!發生了什麼事!放開我,離我遠一點,這個--!」
  「苿衣子小~姐...!」
  緊握住苿衣子睡衣嚎啕大哭的是一張熟悉的面孔。髦曲的秀髮、嬌小的身軀、看來沒什麼自信的舉止。
  「類...小姐?」
  苿衣子抬頭看著抓住自己的同學。
  「有什麼事嗎?這裡是A棟唷,妳應該是住在D棟沒錯吧,為什麼會到這種地方來呢?」
  「嗚哇哇哇。」
  類哭泣著,淚水從壓在苿衣子胸部的小巧臉蛋上沾染了睡衣,不僅如此,她的全身重量都壓在苿衣子身上,二人的體重差別甚小,被類抱住壓在下頭的苿衣子,漸漸有些呼吸困難了起來。
  「有什麼事讓妳哭成這樣?而且還是在這麼一大清早,請說明原委,不,在這之前,先從我上面退開比較好吧?這樣要聽也沒法聽。」
  不過類就那樣抱住苿衣子說道:
  「日世子她...日世子她...」
  「日世子?」
  那是誰啊...苿衣子說到一半就將話吞了回去。記得新跟類同寢室的女生似乎是叫某某日世子的,類約莫一星期前很高興地那麼告訴自己的。
  「那位日世子小姐怎麼了嗎?雖然我覺得應該不太可能,但妳該不會要說她也從房間裡消失了吧?我謝絕再次體會那時的感受,這種事請委託班長,我對於找人只有痛苦的回憶。」
  「不...不是的!日世子她、日世子她...啊啊啊啊...」
  本來就很容易手足無措的類,這次更因為超負荷而神智不清,從剛才起,她就一直光說些聽來不覺得有意義的話,沒有發出過半句能讓人理解的言辭。
  苿衣子從不自然的姿勢強行抬起身子,將壓在身上的類拋到一旁,終於獲得自由之身。類則滾倒在地板,俯臥在地。
  「類小姐,到底是怎麼回事?雖然驚慌失措確實很像妳的作風,但這樣我是完全聽不懂的,請冷靜下來後再說明給我聽。」
  類搖搖晃晃地抬起頭,被淚水濡濕的大眼睛望向苿衣子。
  「...啊啊。苿衣子同學...我、那個...那個...」
  好乖好乖...苿衣子撫摸著類的捲捲頭。
  「冷靜下來,那是最重要的。混亂的腦袋,只會發出混亂的言語,班長不就是如此嗎?像他那樣混亂不休的人,只會一直就些讓人困惑的話,哎,我就承認那是罕見的例子吧。但不管怎麼說,人失去冷靜就是墮落的第一步。好了,類小姐,請將到此的來意用我能夠理解的話語來說明,可以的話,還請麻煩縮減在一百字以內。」
  面對苿衣子的問題,類的回答也相當明白。
  她如此叫道:

  「日世子死了!」

  聽到彷彿從類的靈魂發出的尖銳聲音後,苿衣子約莫啞口無言了十秒,接著又再花了約十秒尋找回覆的話,她說:
  「呃--類小姐,妳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嗎?」
  「可是...事情就是這樣!我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所以才來苿衣子同學這裡的...」
  「妳說死了...」
  苿衣子目瞪口呆地看著像是太過害怕被拋棄,變得只能哭泣得像個小孩般的類道:
  「有些話可不能亂說,沒必要偏偏說死了--不是嗎?再怎麼樣也要有個限度,怎麼可能...」
  「因為我說的都是真的!」
  類用又像假音又像悲鳴般的聲音道:
  「我一開始以為她只是在睡覺!可是、可是...她沒有在呼吸!胸部也沒有心跳...也沒有脈搏。明明到昨天為止都還好好的說,明明好不容易變要好的說,為什麼會...!」
  類坐倒在地,淚流不止。
  怎麼看她都不像是在演戲,應該說類根本不可能會演戲,苿衣子將腦裡的睡魔完全驅逐後,端正坐姿...
  「那是真的嗎?」
  「真--真的...」
  「也就是說,早上起來之後,同寢室的...日世子小姐嗎?她死了,妳是這個意思吧?」
  「...沒錯,日世子...」
  從類垂下頭的姿態能夠看出無法當作玩笑看待的真實焦慮與絕望。
  「我明白了。」
  苿衣子站起身道:
  「總之,我先親眼去確認看看,或許有可能是妳弄錯了,也無法斷言這不是誰缺德的惡作劇,日世子小姐說不定沒有死不是嗎?現在最需要的是第三者的確認。」
  然後,她有些在意地試著問道:
  「比起這個,類小姐,有那種事發生的話,應該不是跟我說,而是去跟自己宿舍的舍長說就好了,不是嗎?為何遠迢迢地跑來這個宿舍?」
  「啊...」
  類本來就很圓的眼睛睜得更大地道:
  「說...說的也是呢,那個...我沒想到...因為我想說苿衣子同學一定會有辦法的話那個、對對對不起。」
  「妳不需要道歉。」
  苿衣子將披肩裹在身上,同時說道:
  「我的內心不會拒絕受他人仰賴,我很樂意為妳這般柔弱的女性出力。」
  她瞥了一下,若菜像是沒有經過那種喧鬧般地繼續在床上呼呼大睡。
  苿衣子微微嘆息,朝類伸出了手:
  「我們走吧,只要去到妳的房間,我應該也能明白些什麼,別看我這樣,我在保安部對魔班可是名優秀人才。」
  「呃...呃呃...當然!我知道!」
  雖然對於類像是在粉飾般的慌張回答感到有些不滿,但總之,苿衣子決定與可憐的同學一起離開房間。
  明明還是秋天,但吐出的氣息卻淡淡地化為白絲,苿衣子身穿的是類似套頭的輕薄飄逸睡衣。看來只披安哥拉羊毛的披肩,是不怎麼可能緩和清晨驟降的氣溫所帶來的寒冷。
  吵成這樣也沒有醒來,所以應該不用擔心。即使如此,為了避免吵醒若菜,苿衣子仍是靜靜地輕聲離開房間。
  宿舍裡一片寂靜,會這麼一大清早起床的住宿生無非是為了忙著在餐廳烹飪,或是因為那之外的理由而不得不早起。而跟這兩者都無關的苿衣子此時則非常想念溫暖床舖的溫度。
  雖然想要馬上回到被窩裡,但只要看到類不知所措的臉與動作,她就無法忍心那麼做。
  必須要有誰跟在這名少女身邊才行。
  苿衣子將呵欠吞下,追在急急忙忙的類後頭,這時間連烏鴉都還沒醒來。
  這麼說來...苿衣子漸漸清醒的腦袋一隅這麼想著。
  那是何時呢?類小姐第一次一臉慌張地出現在我面前時也是,事情都跟她同寢室的少女有關呢...希望別像那時一樣,又被捲入奇怪的事件就好了。

  很可惜,那個願望並沒有傳達給任何人。
  就算有傳達到,也是屬於不受理的情況。

  離開女生宿舍A棟,冷冽的空氣迫使苿衣子的肌膚立起雞皮疙瘩,不過類似乎完全沒有感覺寒冷的餘裕,只是急忙地不斷小跑步,苿衣子也是一邊看著昏暗的山脊,邊前往D棟。
  「這裡,這裡--!」
  「我知道,妳的房間我以前也來過,不必那麼慌張我也不會走錯地方。」
  高中部女生宿舍D棟413號室。
  照苿衣子的主觀,成為複製人繁殖事件開端的正是這間房間,雖然實際上並非如此,但苿衣子的不幸是從類敲<妖擊部>之門開始的,這種成見在她的心中無法輕易地消除。
  「真討厭。」
  一名男學生的樣貌在眼底深處甦醒,她搖頭將其驅逐,回想起來便會傷心的記憶,沒必要那麼常常想起。雖說如此,跟這間房間有關的回憶總纏繞著他的身影,唯獨這點她無法否認。
  (我不是在否認,只是,也會有想忘記的時候,然後,也會有想要想起的時候...)
  在苿衣子思考之間,她們到達了類的住處。
  類以顫抖的手打開了門...
  「請進...」
  她招呼著苿衣子進門。
  裡面感覺好像還有其他人在。
  室內的擺設跟以前相比沒多大的改變。苿衣子朝升起的太陽是唯一光線的房間,踏出了第一步,類指著的上下舖映入眼簾。
  下舖沒有任何人,可以知道那是類的床,在上舖睡覺的女學生才是類所說的什麼死者吧。
  (一定是哪裡弄錯了。)
  苿衣子一邊斜眼看著提心吊膽的類,一邊將手搭上梯子。
  (這所學園哪有那麼容易就出現死人,如果會發生那種大事,一定會有什麼徵兆才對,班長或真琴小姐應該事前就會開始騷動才是,因為什麼都沒有,所以這是個不值一提的事件。死了?怎麼可能會有那種事嘛。)
  爬了幾階樓梯後,苿衣子探出身子,可以清楚看見類她室友的身影。長髮、細長臉蛋,面貌相當漂亮,從睡臉得到的印象是類似乎會很喜歡的那種成熟少女。
  苿衣子一邊注意別讓頭撞到天花板,一邊俯視睡美人的身影,她微微地瞇起眼睛...
  日世子睡相極佳地仰躺著闔上雙眼,棉被是被類掀起的吧,睡衣的襯衫凌亂大概也是來自類的手。
  回頭一看,類的雙手手指貼在唇邊,現在也是一副快哭出來的模樣。
  「那個...怎麼樣?苿衣子同~學...」
  「我現在正要確認。」
  苿衣子再度轉向日世子,拉過她從長袖襯衫露出的手腕來瞧。
  (溫溫的。)
  至少沒有像冰那麼冷,只比苿衣子的體溫稍微低一些。要是屍體的話,體溫會更低吧。
  (這哪裡是死了,她好端端地...)
  她將手指搭在日世子的手腕背面,尋找脈搏...
  「...」
  --沒有。
  不管試著怎樣按壓大拇指都沒有任何感覺,沒有應該有的東西,沒有心臟輸送血液到全身的那種脈動。
  (怎麼可能...)
  混亂感逐漸湧上,苿衣子大大吸了一口氣,將手掌罩上日世子的臉,沉睡的日世子緊緊閉著嘴唇,不過,算孔不可能閉起,因此可以知道是否有在呼吸。
  --沒有。
  苿衣子的手沒有感覺到絲毫的空氣流動,這名少女沒有在呼吸...?
  接著,她的手從凌亂襯衫的胸口處滑入,這絕非意圖猥褻的行為,只是單純為了確認心臟的跳動,苿衣子將她自己的手掌壓在左胸上,等候一會兒。
  --果然沒有。
  只是個柔軟、溫暖的物體。
  沒有脈衝、沒有呼吸、也沒有心跳。
  (這是怎麼回事?)
  苿衣子一面將顫抖的手從胸部移開,一邊感到愕然。
  這名少女沒有呼吸,心臟也沒有在跳動。
  如同類所說的--
  雨森日世子死了,除此之外別無他想。這是屍體,才剛死不久的新鮮屍體。
  (怎麼會有這種事...)
  突發的情況讓人連要陷入混亂都沒辦法。因為太過愕然,反而能冷靜行動。苿衣子慢慢爬下梯子,面向一臉不安的類,用自己也在哆嗦的聲音毫無感情地說道:
  「那位小姐確實沒有呼吸了。」
  「啊啊...」
  類無力地跪坐在地。
  (看來跟她同寢室的人,總是會發生什麼問題呢。)
  苿衣子雖然對於腦袋某處還有餘裕想這種事感到訝異,但也同時體認到這是緊急情況。
  (終於...)
  發生無法一笑置之的事了。
  死亡。
  在第三EMP學園的不自然死者,沒有任何預兆,在苿衣子面前登場的無聲屍體。
  就苿衣子所知的範圍內,這所學園應該沒有突然猝死的紀錄,而且還是全無徵兆...
  苿衣子的腦袋模式瞬間切換,她從剛睡醒的高中部一年級生迅速轉變為學生自治會保安部的對魔班成員。
  「類小姐。」
  她對自己聲音沒有顫抖感到鬆口氣。
  「請立刻去向D棟的舍長報告現狀,就算將她吵醒也無所謂,我允許妳那麼做。」
  「啊、是...是的,可是,日世子她、那個、真的...?」
  苿衣子無視那個疑問。
  「接下來就請遵從舍長的指示,要叫醫療班嗎--」
  (還是救護車...該不會要叫警察?可是讓外面的人進來的話...會怎麼樣呢?我已經完全無法判斷。)
  「我去通知真琴小姐,詳細情形,那位小姐應該會跟我說明吧,暫時就先這樣,好了,快一點!」
  她是害怕苿衣子的命令嗎?
  「是、是是、是的!」
  類的眼睛像是草食動物般睜得老大之後,腳步踉蹌地跑出房間。苿衣子也覺得此時不是悠閒目送的時侯,她幾乎同時衝出413號室,目的地是原來的宿舍,女生宿舍A棟的最頂樓。
  那裡有苿衣子最仰賴的AAA級超能力感應者,領導第三EMP的無上統帥。
  縞瀨真琴。
  (她的話...)
  苿衣子一邊有如在冷冽空氣中游泳般地跑著,一邊心想:
  (如果是真琴小姐的話,一定會有什麼辦法,對於這個讓我一早就被捲入的學生猝死事件,這種在不尋常中的更不尋常現象...!)
  太陽從山脊露臉,開如升起。

  「真琴小姐!請快起床!有緊急情況!」
  她砰砰敲著的拳頭好像感覺不到痛楚,這雖然以敲門來說,是太過粗魯的舉止,但苿衣子實在沒有餘力去在意了。由於一口氣從D棟跑過來,她的呼吸紊亂,但也沒空等待調勻。
  「請開門,真琴小姐!」
  樣子簡直像是不久之前的類。如同類仰賴苿衣子般,這次換苿衣子仰賴真琴。
  響起一道解除門鎖的聲音後,門被開啟,室內的光細細地落在通道地板上。
  苿衣子迅速滑入身體後道:
  「真琴小姐,不好了!在D棟--!...咦?」
  衝入的苿衣子瞠目看著冷靜注視自己的女學生。
  (真琴小姐不是一個人住嗎?因為沒人喜歡跟超能力感應者同寢室,我記得她曾聽她這麼笑著說過...)
  幫她開門的並不是真琴,而是一個穿著第三EMP制服,身高與若菜相仿的一年級生。
  苿衣子重新將視線固定在眼前的學生上,與其說曾經有看過她,不如說是非常有印象。
  輕輕飄揚的柔軟長髮、總是浮現溫和光芒的茶褐色眼睛、讓人願意跟她交換的漂亮耳形,適合制服到讓人想要把她當作模特兒刊登在學園介紹冊上。那副完美模樣,在今天早上也依舊不變。
  更重要的是,她總是戴著只要見過一次,就難以忘懷的東西,苿衣子的視線也忍不住停在那裡...
  一個晝著大大X記號的白色紗布口罩。
  因為那位少女總是寸不離身地戴著。
  「呃...我記得妳是...」
  好幾個疑問同時湧出,苿衣子欲言又止,一時想不起她的名字,同樣都是高中部一年級,而且她也隸屬於保安部的說...雖然不是對魔班的人,但在簡報室見過好幾次面。
  苿衣子正想從記憶搜索出突然忘記的名字時,那名少女無聲地伸出一隻手,苿衣子反射性地握住那隻手,然後頃刻間...
  《我是祈,新屋敷祈。》
  清澈的意念流入腦中。
  「沒錯,我失禮了,因為太過慌張,想名字費了點時間。」
  雖然嘴巴被打叉的口罩整個覆蓋住,但苿衣子知道祈在微笑。
  《我並不介意,因為我在這裡的事出乎妳意料之外對吧。》
  祈的聲音繚繞溫柔的波長傳來,苿衣子繼續握著她的手。並不是因為不想放開,而是不那樣就無法與祈對話。
  「對了,我想起來了,沒錯,真琴小姐在哪裡?我有必須盡快通知他的事情,因為那似乎會變得非常棘手。
  《真琴學姊被某個人叫出去了。》
  祈讓平靜的精神波從相繫的手中流入,對此苿衣子以聲音回答著:
  「妳說她出去了?是什麼時候?還有,妳何時成為真琴小姐的室友了?」
  《真琴學姊大約是一小時前離開的,我住在對面房間,會在這裡等她回來。我並不知道她去了哪裡。》
  祈很有禮貌地回答每個問題。
  《她有留言說,恐怕又會有誰來叫人,那時請他在這裡等她回來。我並不知道她去了哪裡。》
  「在我之前造訪真琴小姐的是誰?應該不是類小姐吧?」
  《那點我也不清楚...不過她似乎很急的樣子。》

  真傷腦筋。
  苿衣子就那樣握著祈猶如小鳥羽翼般脆弱的手思考。
  (竟然在這麼重要的時候不在,真琴小姐到底在哪裡?莫非是會長室?但她說要我等她回來?我哪有辦法那麼悠哉!)
  「祈小姐!」
  苿衣子的視線從祈的口罩移向上方的臉道:
  「您能用感應力跟真琴小姐取得聯繫嗎?請放射最高等級的緊急訊息,發生了不是真琴小姐就無法處理的事了。」
  祈的眼睛似乎很悲傷地瞇起。
  《我是限定種類的接觸型超能力感應者,沒有像這樣碰觸身體,就無法將意志傳達給別人,對不起。》
  感覺到她的意念裡夾雜著悲哀與自我厭惡,苿衣子慌忙搖頭。
  「不、沒那回事!我太欠缺思慮了,該道歉的是我,因為我幾乎沒有精神感應系的能力,不留神就--」
  超能力感應者也有許多類型,從像真琴那樣的超強力萬能型、到類那種的貓專用、網路感應者、植物專門這樣的可疑類型,相當地廣泛。
  (這位祈小姐更為複雜呢,她總是戴著口罩也是因為有那個必要的緣故,我對自己深感羞愧,我果然太過心慌意亂了。)
  「不好意思。」
  察覺手滲出汗來的苿衣子,暫時將手鬆開,祈的意念被切斷。她尋找手帕的手碰到衣服後,想起自己仍是一身睡衣,不禁感到更加丟臉。頭髮也未經梳理,這麼一說,也還沒洗過臉,以這種打扮到處亂晃,令她的羞恥心再度捲起漩渦。
  (至少借一下化妝室吧,只要臉浸過冷水,腦袋跟身體都會清爽--)
  苿衣子朱唇半啟時,突然響起了敲門聲。
  兩隻眼睛朝向發出聲音的方向...
  可以從就那樣未完全關上的門扉後頭,窺伺到某個男學生的腳尖。
  「喂,妳在嗎?真琴。」
  (這個聲音是...)
  在責問男生潛入清晨的女生宿舍,這種明顯破壞紀律的行為之前,苿衣子懷抱著意外的思緒,然後接受了。
  (果然如此,雖然表面上說這說那,但那兩人的確是有私情吧,若菜小姐知道嗎?)
  祈以詢問的眼神看著苿衣子,苿衣子對那個目光回以點頭,沒有回答地將門拉開。
  「啊?為什麼妳會在這裡?真琴在哪裡?」
  高崎佳由季如往常般表情有些疲憊地站在那裡。

  「高崎先生才是呢,您到這種地方做什麼?而且還是這種時間。要幽會的話,應該有更適合的時間帶吧。」
  對於苿衣子不帶惡意的嘲弄,男生宿舍C棟舍長的心情並未特別受到影響,也沒打算說籍口地回道:
  「我有事找她,因為似乎又有怪事發生,我只是先來問問看,她跟這件事有多少牽扯。」
  佳由季盯視著苿衣子,然後察覺到祈的身影,瞇起一雙眼。
  祈低頭打招呼,苿衣子搶先說道:
  「她是新屋敷祈小姐,跟我同樣是保安部的人,不過班別不同,不是對魔班是別班...比起那個,因為某種理由,她無法發出聲音,所以,請...」
  「是嗎?」
  佳由季不感興趣地點頭,對於打叉圖案的口罩這種奇特打扮並沒發表任何意見,那對苿衣子來說也很值得感激。不過,與其說他是有所顧慮,或許該說是因為他對旁人基本上根本漠不關心。
  佳由季暫時就那樣站在通道上說著:
  「然後呢,我還沒聽說真琴現在在哪裡做什麼唷,妳知道嗎?」
  「不,我不知道,按照這位祈小姐所言--」
  苿衣子將剛才祈轉達的真琴留話告訴他,佳由季聽完後,表情變得更加不解。
  「叫我等?簡直像是知道有誰會來的留言呢...」
  真琴似乎有什麼深遠的考量。總之,苿衣子決定寬宏大量地允許佳由季入房,因為門一直那樣開著,只會愈來愈冷。苿衣子穿的華而不實亡物即使借助披肩,還遠遠不夠維持體溫。
  (而且高崎先生在各種意思上都是安全無害、值得信賴。)
  在房間中央的暖桌暖得恰到好處,雖然不知主人身在何方,但苿衣子毫不客氣地將腳伸進去,並催促其他二人也坐下。
  「妳為什麼會在真琴的房間?這點我也想知道呢。」
  在苿衣子正面坐下的佳由季,一邊以探索般的眼神環視房間,一邊說道。然後,苿衣子終於再次想起狂亂的不安。
  (沒錯,我來這裡是為了告知發現了死者,這是必須儘早設法處理的問題不是嗎?我為何會如此悠閒地坐在暖桌前呢?)
  才剛坐下的她正想再度站起時...
  「我的宿舍發生了問題。」
  佳由季對她說道:
  「從昨天晚上到今天早上,有好幾名住宿生死了,看起來似乎是這麼回事。」
  那樣的重大事情為什麼還能用普通的口吻說出來?苿衣子實在無法置信。
  「你說什麼?」
  苿衣子斜眼看著祈睜大眼睛的模樣,同時道:
  「這不是個普通的問題,是個大問題。所以不光只是類小姐的朋友,連男生宿舍也出現了死者嗎?」
  佳由季憂鬱的眼神看著苿衣子道:
  「這麼說來,在女生宿舍也發生了同樣的現象是嗎?啊啊,原來如此,妳在這裡的原因跟我一樣啊,是來問真琴原因的吧?」
  「誠如您所說的,稍早之前我被類小姐喚醒,到她房間後,發現同室的那位日世子小姐已經氣絕了,由於這是件大事,所以前來知會真琴小姐,但卻...」
  她跟祈目光交會。
  「高崎先生,您在悠哉個什麼勁?學園內有學生死了,而且還是這麼突然地死了好幾名,這已經...沒錯,是言語無法形容的天大事件不是嗎!」
  「照常理來想的話,確實是那樣吧。」
  佳由季也同意。
  「可是...」
  「『可是』什麼?不火速做些什麼,學園的和平便會就此遠去,說不定還會陷入混亂!」
  「我不是說『照常理來想的話』嗎?」
  佳由季夾雜著嘆息道:
  「跟過去第EMP發生的各種疑似事件相同,這次好像也不普通,所以我也很困惑。應該說,從以前到現在有過普通的事嗎?在這所學園中除了我以外,還有普通要素的話,那才叫不可能吧。」
  「可是有人死了唷!」
  苿衣子從暖桌桌緣探身向前,用力瞪著佳由季。
  「是病死嗎?說不定是他殺...啊啊!這是怎麼回事呢?這是很可怕的情況不是嗎?您為何一副全無所謂的表情?」
  連祈也是,這兩人應該更為驚訝的才對,為什麼態度會那般冷靜呢?
  苿衣子的氣焰彷彿要嘖出火來,佳由季對她聳聳肩說道:
  「最先發現住宿生沒有氣息的人是宮野。」
  飄揚的白衣與沒意義的高笑聲掠過腦海,令苿衣子下意識地甩了甩頭。
  (那個愚蠢班長,不管哪裡都會插一腳去攪局呢。)
  佳由季淡淡地繼續說道:
  「那好像是深夜的事,他硬闖進我那棟宿舍的所有房間,吵醒了全部的人,但有幾個人怎麼樣都沒起來,因為他們已經停止了呼吸。順帶一提,那傢伙是在最後才將我叫醒的,差不多一小時前吧。」
  「請稍等一下。」
  苿衣子的手指抵在額頭,想試著除去既間的皺紋,因為一邊在別人的住處高聲大笑,一邊將門踢開跑進去的對魔班班長身影在她腦海重現。
  「為什麼班長會突然做出這種暴行呢?他該不會是終於變成貨真價實的白痴了?」
  「那傢伙從我認識他時起就完全沒變過,就是那副德性,要說明也很愚蠢,不過...也沒辦法吧。宮野有擅自吃掉房間裡別人的食物這種習性,因為被他白吃白喝了許多次,所以我火大起來,決定不在房間裡放食物,我已經受夠讓特地買來的東西被收進那個笨蛋的胃袋裡了。結果,那傢伙為了確保能夠享用宵夜,甚至擅自潛入其他住宿生的房間。」
  「就是當小偷對吧。」
  「完全正確,雖然不知道那傢伙用了什麼方法,但他手裡握有解除所有房間門鎖的萬能鑰匙,這我也是今天早上才知道的,不過馬上就被我沒收了。」
  苿衣子也懂了。
  「簡單說就是班長他...」
  這種感覺已經超出受不了的境界。
  「那樣子侵入別人房間,想學人家闖空門時,發現住在那間房間的人死了吧?」
  「不是在學,他是真的在闖空門。根據宮野所說的,那間房間的兩個人都是在床上呈現呼吸及心跳停止的狀態,被引起興趣的宮野似乎就那樣衝出走廊,不照順序地闖進映入眼簾的房間,到處確認學生的生死。」
  「我完全無法理解。班長為何會做出那種行為?發現最初的兩個人後,便應該立即告知高崎先生吧?」
  「我也是那麼想,所以有問他為什麼?」
  佳由季的表情黯淡了下來,呼地吐了口氣。
  「班長怎麼回答?」
  「他們沒有活著。」
  「那是當然的吧?因為已經死了。」
  「可是也沒有死。」
  「啊?」
  苿衣子凝視著正前方佳由季的臉龐、這位她可愛的室友.若菜的哥哥...他在說什麼啊?即使他剛剛說著前後矛盾的句子,不過他說的話中,會讓人懷疑的只有其中一句...
  也許是察覺到她的想法了吧,佳由季揮揮左手同時道:
  「宮野是那麼說的,我也覺得很蠢,不過他還說...」
  他再度嘆息。
  「那些人確實光就表面上來看是屍體,因為心臟沒有動,也沒了呼吸,捏他,打他都毫無反應,真的就是剛出爐熱呼呼的屍體唷。我也知道這種狀況確實不能以玩笑視之,不過,如果宮野所言可信的話--他們其中的幾個人,明明死後已經過了好幾個小時了,身體卻還是溫溫的...」
  「啊?」
  苿衣子再度回以呆楞的聲音。
  「那是什麼?溫的屍體?」
  這麼說來,日世子也沒有變冷,可是再怎麼樣也無法說那種狀態是活著吧,事實上,沒有呼吸跟心跳要如何活著?
  「我也不是很清楚,但宮野似乎完全不在意唷,不僅如此,他好像還在樂在其中。哎,不過這也是常有的事。」
  佳由季看向祈,又立即看回苿衣子...
  「沒有什麼好擔心的,宮野如此地斷定。不過我可沒有那麼好騙到會全盤相信他的話,我想,真琴她應該有察覺到什麼,所以我就過來這裡了,來到這個禁止進入的女生宿舍。她現在人在哪裡?連手機也沒接。」
  此時,一直保持沉默的祈輕輕地伸出手,將手機放在暖桌上。那背面用白色麥克筆寫著『小真琴的』手機,保持著關機的狀態。
  「她交給祈小姐保管了嗎?這多麼沒意義...」
  苿衣子說到一半,連忙按住口。
  「對不起,我又...」
  祈的指尖輕輕碰觸苿衣子的手腕。
  《沒關係,真琴學姊說絕對不要開機,就算有誰用遠距離操作的能力將電源打開也不能接。所以交給像我這樣的人剛剛好。》
  一股清新的意念滲入腦裡。
  「這樣子啊。」
  《請妳不用在意。》
  雖然不知道他對於只有一方在說話的兩人互動有何看法,但不管是什麼,佳由季的表情絲毫未變,目光落向真琴的手機,然後靜靜地開口道:
  「嗯,真琴應該也知道這個情況吧,這種時間還在外頭閒晃,大慨就是那麼回事,她應該是去各棟女生宿舍調查吧,那傢伙的話,是死是活一定馬上就能看透。」
  苿衣子突然感到一陣寒意,在外閒晃的不只是真琴,根據佳由季所述,宮野也是,她不認為宮野會在這種狀態下,對進入男賓止步的女生宿舍有所顧慮,說不定,那個熟悉的白衣高個子馬上就會踢開門出現在眼前。
  苿衣子注意著門的內側,祈求那個萬一發生的時侯,自己絕對不會驚惶失措。
  對魔班班長容宮野秀策可說是神出鬼沒,然後不知為何,在苿衣子的附近只有神出,一點都不鬼沒。
  (我也不覺得會有那種神存在,那實在太沒道理了吧。)
  苿衣子一邊在心中嘟嚷,一邊朝門集中精神。




[ 本帖最后由 yutachi 于 2008-1-20 18:47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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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12 13:2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2章

  側耳傾聽手機的呼喚聲,聽到從小小的揚聲器傳來關鍵語的瞬間,<她>如往常般覺醒了。
  「水銀,<水星症候群>。」
  每次的回答都相同,那是表示有正確解碼的話語。<她>一邊說那句話,一邊自然地挖掘記憶,隨即記起心裡在意的事件,<她>主觀地雀躍不已。
  好久沒有這種感覺,事隔多月,該報告的事在這具身躺周圍發生著。
  『怎麼樣?有什麼變化嗎?』
  「是的,我想恐怕有。」
  <她>謹慎地確認自己現在的位置,是在宿舍一角、走廊、正在往哪裡走、她正要回宿舍...
  「發生了一些異常情形,我簡略地說明。」
  <她>開始敘述從上次<水星症侯群>打電話來,到現在為止的記憶,在那之中,相當重要的事件就在剛剛發生了,<她>將在那份記憶裡所有的訊息告訴了通話的對象。
  『喔——那可真是不得了呢。』
  每回都是這樣,<她>通話的對象似乎有著不管是多麼緊急的情況,都會感到有趣的習慣。在隔了一段像是沉思的時間之後...
  『還不知道詳細情形嗎?』
  「是的,現在還不清楚。」
  『不過,妳算是身處能知道情況的立場吧。』
  <她>稍微想了一下。
  「應該是的,如果我能自由地控制這具身體,我想應該可以得到更詳盡的情報。」
  『那不能說是個好主意。』
  回覆的話語令<她>感到微微失望。
  『再聯絡吧,在那之前我希望妳繼續潛伏著呢。』
  我還不想消失——<她>雖然想這麼說卻沒有開口,這也是設定之一,<她>沒有權限要求什麼,也沒有權利,她終歸只是個被製造出來的存在。
  『那顆星總是與光同在,然後在三十秒後落下。』
  只留下了那些話,電話就被切斷。在被灌入體內不可違抗的意志力量影響下,<她>將手機的來電記錄給刪除了。
  沒有陽光射入的走廊仍有種說不出的寂寞,現在距離住宿生們開始醒來,還有一段時間。
  不過,<她>所剩下的時間連三十秒都不到。

  真琴遲遲未歸。
  我現在在做些什麼啊?佳由季嘆息著。
  自嘲傾向的自問自答正逐漸地習慣化,每當一有事發生,他便會問起自己:究竟這樣就行了嗎?現在這樣好嗎?接著他就會以自己為商量對象,在得不到答案的迷宮中持續徘徊。現在這樣可以說是在他的妹妹之一.春奈消失之後每天的例行公事。在高崎佳由季的意識裡,一直有一個幽靈般的存在、糾纏了他好幾年的半透明水手服身影,以對於想要忘掉的人來說太過於強烈的印象殘留著。
  然後現在,他正在真琴的房間裡,跟苿衣子和奇怪的保安部部員等待著真琴回來,這到底是什麼喜劇啊?將我安插在這裡,是哪裡的誰做出來的考量?
  他抬起眼一看,新屋敷祈這名苿衣子的同伴跟苿衣子互觸著手,彼此凝視著對方。如同他所想的一樣,她們兩個人中說話的只有苿衣子,祈應該是無法說話的超能力感應者吧,她嘴上口罩的X記號肯定是代表這個答案,雖然不知道理由為何,但祈似乎被限制而不能說話。
  佳由季在第三EMP也算是個老人,多少明白EMP能力者也有許多種類,有派不上用場的傢伙,反之也存在著太過有用的能力,當然,也有不能使用的能力。
  屋子裡,除了苿衣子的聲音之外,他什麼都沒聽到。窗外已經漸漸明亮起來。他想著過去每天早上都會叫醒自己的騷靈現象已經消失好一陣子了,但即使如此,佳由季每回醒來,便會不自覺地尋找妹妹的身影,看看是不是被春奈叫醒的,看看夢的延續會不會成為現實。
  因為從春奈的肉體死到精神消滅為止相隔的時間實在太過長久。這麼一來,他便無法批評宮野的宵夜癖,因為自己的症狀也半斤八兩。
  如果是真琴,應該會毫不猶豫地說他是「戀妹情結」吧,會說這種話的也只有那個壞心眼的超能力感應者了,真琴以外的人不知是否是顧慮到佳由季的心情,都不會出口揶揄春奈。
  說不定她說的也是事實。
  佳由季對自己的妹妹們所懷的心情各自不同。現在也仍活在身邊的若菜對他而言既是該保護的對象,也是血肉之親。她總有一天會不需要他的庇護,開始步上自己的道路吧,不過那還是很久以後的事。
  自己沒能夠保護春奈。
  原本在精神上等於是相同存在的雙胞胎變得不再如此,是從六年前的事故開始的。從那時起春奈就不再是個被哥哥保護的妹妹,而是成為保護哥哥的角色。為了這個目的,她甚至做到那種地步——拒絕死去、扭曲PSY網路——她如此拘泥於在現世的我是為了什麼呢?還是說其實根本沒什麼理由?
  佳由季對春奈所懷有的感情,是生者對死者的內疚。還活著的人無法對死者傳來的聲音置之不理,因為是死者,死去的人已經什麼都不剩,所以生者想要尊重他們。身邊之人的死,而且還是熟識之人的死,即使稍微有些差別,同樣都會帶來悲傷,而悲傷則會招來眼淚,所以人流淚時便會喚醒心裡最近一次關於死亡的記憶。人往往會將感動與悲傷視為相同,會難過便是因為那個心理錯誤。沒錯,沒有什麼比人類的感情更容易受到欺騙——佳由季如此認定。
  「高崎先生。」
  佳由季因為苿衣子的聲音回過神,突然從自然延伸的思索中返回,注視著苿衣子顯露堅強意志的黑眸,他說:
  「什麼事?」
  「您不該問我『什麼事』,我說在這裡待命也於事無補,您沒聽到嗎?」
  似乎是在恍惚思考間漏聽了,哎,這是常有的事。
  「妳想怎麼做?」
  反問回去雖然聽來不公平,但當對方沒注意到那點時,便能派上用場。
  「我希望能儘早跟真琴小姐說話,然後呢,您有何打算?」
  不僅回答了問題,同時又提出問題,這是相當高明的反擊,苿衣子的回答在大方向上表現具體,在細部地方則略顯抽象,而且巧妙地留下退路。
  有沒有能勉強搪塞過去的對應之道?佳由季心想著環抱起手腕,然後在沒有任何預兆地,門再度被開啟。
  「哎呀,重要人物們,大家聚在這裡做什麼?我事先聲明,這裡是我的房間吧,希望除了小祈以外的人不要擅自在此休息。」
  來者是真琴,她甩著長馬尾,身穿制服站在那裡,表情依舊積極豐富的臉上散發著迷人微笑,她就那樣以流暢的動作,眨巴眨巴地對佳由季頻頻傳送完美的秋波,同時匆匆鑽入暖桌。
  「啊——好冷,還是自己的窩最捧了呢。我已經受夠了,所有的人都想依賴我,你們也稍微用自己的腦袋想一下嘛。吶,小由季,你不這麼認為嗎?」
  「不會。」
  佳由季也冷漠地回應。
  「我可不想連跟自己無關的事都花腦筋去思考,我沒打算搶著處理那種無論其他哪個人來思考都無所謂的事。這種事委託像宮野那種人就好,他會連多餘的事都幫妳考慮進去。」
  「哎,真老實呢。」
  真琴綻放出肉食動物般的奸笑。
  「宮野的話,滿腦子只會想著怎樣把事情給鬧大吧,這可真是幫了我一個大忙呢~因為如果置之不理的話,事態便會漸漸惡化,不用多久,小事情會愈來愈惡化,把這個世界弄得亂七八糟也說不定呢,哎,不過就算怎麼樣對我來說都無所謂就是了。」
  「真琴小姐!」
  苿衣子一臉認真地道:
  「希望妳說明一下,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是真的有人死了吧?」
  「該怎麼說呢?」
  真琴似乎沒有收起奸笑的打算。
  「我確實是覺得他們已經死了,但我的感覺對全體的現象並沒有意義,個人的觀測結果與客觀的真實之間,有著從這裡到土星左右的距離。」
  「真琴。」佳由季說道。「我那棟宿舍似乎死了七個人,我用這雙手確認過了,所以數字沒錯,我也覺得他們死了唷。」
  「你已經看到屍體了,那這樣不就看法一致了嗎?」
  真琴說的其不是真的,佳由季直覺地這麼認為,她一定知道了些什麼。
  「妳去了哪裡?做了什麼?」
  「妳那麼在意我的行蹤嗎?小由季,你的個性就是那種會對喜歡的女人去的每個地方都在意得不得了的類型嗎?哇~我好高興,真令人害羞呢~」
  真琴將梳攏在後頭的長髮置於暖桌上,她托起了腮幫子,秋波盈滿的表情顯示出像是完全了解佳由季感情的愉悅色彩。
  佳由季閉上了口,委身於沉默,打算將發問者的角色交接給苿衣子,但是這位睡衣姿態的美少女只是默默地凝視真琴。
  好像有點奇怪。看著苿衣子的表情,佳由季感到些微的疑問...
  原本還以為她一定會對真琴發動連珠跑似的發問攻勢,但苿衣子不知為何卻突然安靜了下來,不僅如此,看起來似乎還有些安心,明明到剛才為止,還一直在嚷著出現死人的說。
  祈似乎本來就不會說話,也看不清被口罩遮掩的表情,佳由季只好再度開口,瞪著真琴那擁有利刃般光芒的雙眼,他說:
  「妳也是被誰叫去確認屍體的對吧,結果如何?是真的死了嗎?還是演技頂尖的裝死?或者只是假死狀態?是哪一種?宮野說雖然沒有死卻也沒有活,妳的實地調查得到什麼答案?」
  「嘿嘿,如果我回答了,小由季會完全相信我嗎?你什麼時候變成那麼明理的男朋友了?我好驚訝啃。」
  在看著真琴蠱惑人的微笑之間,佳由季明白了苿衣子鬆懈下來的理由。
  真琴並沒有將這個情況看得很嚴重,因此成為屍體倒下的男生宿舍C棟的七人,以及苿衣子所看到類她的室友並沒有死,如果真的死了,就算是真琴,口吻也不會如此輕佻吧。附帶一提,宮野應該也是。
  說不定自己的思考早就被讀取了,但佳由季仍然將自己所想的給說出口。
  「他們沒有死吧,雖然看起來像是死了——不過沒有死,妳是那麼想的吧?」
  「答錯了。」
  真琴將下巴放在暖桌上頭,閉起一隻眼。
  「我剛才不是也說了?我覺得是死了,我的意見是那樣唷,我被叫去的地方是女生宿舍B棟的三年級生房間,睡在那裡的女生,沒錯,以我的判斷基準,她的確是死了。」
  接著她抬起頭,目光迅速掠過佳由季跟苿衣子道:
  「是一具沒有失去體溫的屍體呢,雖然沒死卻沒活——嗎?很像宮野會說的話呢,按照那傢伙的判斷標準說不定是那樣。」
  「成為你判斷生死的基準是什麼?」
  對於佳由季的問題,真琴簡潔地答道:「有無精神波。」
  然後,她慢慢環視佳由季、苿衣子、祈三人。
  「只要像這樣在這裡,我就可以感覺到你們的精神,不管是怎樣的人,只要是意識體,就有從精神放射出來的波動,所以就算我閉上眼睛,也能察覺你們在這裡,知道你們還活著。」
  真琴的唇角緊緊上揚。
  「可是我所看到的那具擬屍體,並沒有任何精神波,就算想讀取意識也什麼都沒有,只是一片空白唷,就跟這張暖桌相同,連一塊意識、無意識的領域都沒有,只是純粹的物體而已,所以他們的確是死了唷,是屍體,屍體。」
  「那果然是死了不是嗎?」
  「也可以那麼說呢。」
  「除此之外還有其他說法嗎?」
  「宮野的話就有不是嗎?」
  真琴沒有收起微笑,以像在安撫的口吻道:
  「死後雖然經過好幾個小時,卻仍維持平常體溫的屍體並不自然吧,就算我再怎麼叫說『那傢伙死了唷』,也無法推翻這個現象。也就是雖然沒活也沒死,或雖然死了但也活著吧。」
  「那又是什麼原因?是誰的EMP能力嗎?還是思念體幹的?」
  「天曉得,還不知道,總之,現階段還原因不明,哎,不要那麼急嘛。」
  真琴以像是貓科動物般的動作滑溜地站了起來。
  「離餐廳開放還有一點時間,要不要喝杯茶?」

  在走向狹隘的廚房空間途中,真琴突然回過頭,但視線前端不是佳由季也不是苿衣子,她看向掛著單色無紋窗簾的窗戶。
  莊嚴升起的太陽光芒微微地將外頭的明亮給傳了進來。
  然後,真琴喃喃說著謎樣的話...
  「直到入夜為止,似乎會是無聊的一天呢,不過,還有很多事要做吧...」

  雖然是難得的招待,但苿衣子決定離開房間。
  因為擔心類不知道怎麼樣了,而且有更為擔心的事在胸中萌芽。
  苿衣子離開真琴房間後,接著佳由季也跟隨著她。就算是在女生宿舍走廊跟學長同行這種令人覺得非常不知羞恥的行為,也要看情況與對象。如果他有不屑地凝視自己的打扮那就另當別論,但關於苿衣子的睡衣,佳由季一句話都沒說,也幾乎都沒看的樣子。
  (還沒走出陰霾嗎?)
  苿衣子邊走邊暗自想著。
  (春奈小姐消失之後,高崎先生一直是這副模樣,雖然我知道那是個打擊,但被幽靈附身時的高崎先生不是覺得春奈小姐很煩嗎?不是討厭因為她而必須長久待在這所學園嗎?)
  苿衣子走下女生宿舍A棟的樓梯,佳由季也步調一致地隨之在後。
  (高崎先生變了,他自己一定沒察覺到,他並未放棄一絲希望,一直等著能跟春奈小姐再次重逢之日來臨的可能性吧。)
  PSY網絡怎麼了呢?就在不完全的狀態下崩壞了嗎?苿衣子並不知道,真琴或日比木會長也不清潔這點似乎是真的。現在這個世界上,並不存在著連結所有EMP能力者的巨大精神網路,就在到處奔走,追蹤一名少女的某個夏日,另一個真琴曾經那麼說過。
  (要說變了,若菜小姐也是如此呢,從那之後,若菜小姐感覺多了點想黏高崎先生的習慣,之前明明沒有那樣的,是因為以往有春奈在阻擾的關係嗎?)
  在走到一樓前,苿衣子決定先回自己房間,因為她擔心若菜。「不可能那樣吧」的想法與「說不定」的恐懼交織在一起,在類的房間所發生的事,無法斷言不會同樣發生在苿衣子的房間,被類叫離房間時,若菜看起來睡得很安穩。
  (真的嗎?或許她也變得跟日世子小姐一樣也說不定,然後就像類小姐那樣,我也...)
  類的淚水讓苿衣子心痛,因為那會令她回想起那個六月的複製人繁殖事件。那對苿衣子來說是段痛苦的回憶,消失的男學生經由宮野送來的一朵人造花,至今仍被收藏在書桌抽屜,苿衣子沒有裝飾它的勇氣。
  (那時候我如果能確實察覺到,至少也能想些道別的話...)
  快到了住宿生們起床的時刻,不過離早上的喧囂還有一段時間...
  苿衣子在房間前方停步,然後轉頭看向在背後的佳由季臉龐,她說:
  「您打算要跟到哪裡呢?對妹妹的私人房間那麼好奇嗎?」
  「我對房間才沒興趣。」
  佳由季對苿衣子的揶揄聳聳肩。
  「我不放心若菜。我只是以哥哥的身份擔心著該不會連她都變成凝屍體了吧。如果對方是人或思念體的話,若菜確實有銅牆鐵壁的防禦,但如果是原因不明的屍體化現象,那就不知道了。」
  妳對此也不放心吧...佳由季用眼睛詢問,苿衣子也只用目光回應。
  (擔心室友是身為朋友自然的心理行為,沒有任何該視為問題之處。)
  「我要開門囉。」
  不用說也沒關係,但苿衣子卻特意事先預告,打開了房間的門。電燈仍然亮著,沒有人在活動的感覺。
  「若菜小姐。」
  床上裹在棉被裡的小小凸起沒有動靜,寒氣迅速從苿衣子的腳邊開始飄起,那肯定不是錯覺。
  「若菜小姐。」
  苿衣子一面再度叫喚,一面靠近床舖,手緩緩地放上,溫溫的,然後她慢慢搖晃若菜,如果這樣還不起來的話,就算是來硬的也要——

  「呼唔嗯...?」

  棉被微微蠕動,若菜到處亂翹的短髮蹦地露出,平時的大眼睛現在只睜開一半,她說道:
  「嗯嗯——唔,苿衣子,怎麼了?」
  她就那樣一臉很睏地取過枕頭旁的鬧鐘,道:
  「還有時間唷~嗯——再三十分...」
  鬧鐘咚隆地掉落,若菜再度微微蠕動地鑽入棉被。
  苿衣子「呼」地吁了口氣,轉頭向後。佳由季表情沒什麼變化,但作為安心的證據是——他的唇角微微有些鬆弛。
  (沒錯,以機率來說,我的身上不可能降臨那麼多次的不幸,希望就這次我能身為局外人,只要在旁靜觀真琴小姐處理就好。)

  再重覆一次。
  很可惜,那個願望並沒有傳達給任何人。
  就算有傳達到,也是屬於不受理的情況。

  佳由季確認妹妹很平常地活著之後,立即離開了房間。是打算回自己的宿舍吧,苿衣子心想著,自己也為了前去下個地方,開始換起衣服。
  她穿好便服的黑裝,仔細梳理自豪的黑髮後,只暼了一眼繼續沉睡的若菜,便迅速溜出房間。
  確認若菜沒事的現在,只剩下類令人擔心。
  那個依賴苿衣子、淚水模糊視線、有失去自信傾向的同學。
  苿衣子對於用尋求保護的眼睛仰望自己的幼弱面孔很沒輒。
  (像她這種人才需要更強大的EMP能力,那樣的話,類小姐也會比較有自信些吧。啊,不過個性上大慨無法勝任保安部的工作。真是的,這個世界越溫柔的人越容易受到傷害,如果世界是神明創造出來的話,那似乎不是個專門為人類服務的神呢。)
  穿上暗色衣裳後,苿衣子自然地變得抬頭挺胸,精神也一樣,完全恢復自信與冷靜,從寂靜的宿舍走向類房間的腳步也輕快起來。
  (這起事件一定也會馬上解決,因為真琴小姐從容不迫,所以不是什麼大問題,日世子小姐也是,明天就會普通地起來,跟往常一樣...)
  D棟裡面相當安靜,不過確實有人的氣息,差不多接近學生們醒來、開始行動的時間了。
  苿衣子站在413號室前面,小聲地敲門。心想類究竟是否回來了?她告訴舍長異狀後,說不定就在某處徬徨無措著,不過...
  「來~了...」
  一臉不安的類,從微微開啟的門縫窺視。
  「啊,苿衣子同~學...!」
  類馬上伸手抓住苿衣子的手肘,雙手使盡全力地拉著,催促黑衣少女進房。
  「太好了,妳回來了~我已經不知道該...嗚嗚...」
  似乎沒有哭,但類的表情充滿不安與焦躁,她仍是一身睡衣,看來也無暇想起要換衣服。
  苿衣子不自覺地想撫摸她的頭,她克制著自己,走進413號室。
  然後...
  「唔啊!」
  她發出呻吟。
  「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
  對於如此叫道的苿衣子,響亮的大嗓門這般回答:
  「為什麼?就連妳也會在意『為什麼』這種事嗎?那種東西就丟到下水道的出入孔去吧!聽好了,苿衣子,理由是什麼都無所謂,就算沒有也完全不會困擾!至少我不會困擾!因為現象這種東西,跟有沒有理由無關,它是基於道理而產生的。重要的是『如何(HOW)』,其他的 *5W,只有如嚼完口香糖般的價值而已,我沒這麼教過妳嗎?」(編註:這裡是指英文句中的——何人(WHO)、何時(WHEN)、何地(WHERE)、何事(WHAT)、何故(WHY)並5W。)
  「...我就算回溯三代都沒有學過那種歪理的記憶。」
  「那麼就一輩子記得現在我所說的話!為了度過精神健全的人生,把它當成妳的座右銘吧!一定會有派上用場之時!」
  「並不會有。」
  苿衣子瞬間反駁回去,緊繃的眼睛形成銳角,她接著說:
  「為什麼班長會在這裡、在類小姐的房間裡呢!」
  一陣像是反派角色低頭瞧著掉入陷阱的正義使者般一樣的笑聲,從高大身軀的上方傳來。
  「哈!哈!哈!那是因為啊,苿衣子!」
  白衣衣袖響起啪沙聲,他的手指伸到類面前。
  「因為這名少女好似在尋求援助般地倉皇不安!我絕對不會對弱者尋求救援的悲痛叫聲視而不見!那是我這個偉大才智的化身應盡的職責。沒錯,明明發生這麼有趣的事,如果有人只是袖手旁觀的話,那就應該將他從行駛中的電車窗戶扔出去!妳不這麼認為嗎?」
  (他是在尋求誰的同意?那是我非得回答不可的問題嗎?)
  苿衣子將手背貼在額頭,同時狠狠瞪著在眼前揮舞雙手的高大白衣男。
  (就像這樣,不管我在何處都會過來,簡直像是為了要讓我出其不意才在這所學園裡似的。說什麼職責啊?才智不是那麼愚蠢的東西,應該更為高尚又崇高,沒錯,那不是會附著在這種男人身上的污穢概念。)
  「好了,苿衣子!我們就一起思考、一起到達吧!到最終目的地!」
  宮野秀策說著笑了起來,而且笑個不停。
  直到他滿足為止都一直持續那樣。
  「對、對、對不起!苿衣子同學!」
  類微弱的聲音傳至用手指壓著頭側,一臉不悅的苿衣子面前。
  「我、走走、走到宿舍外面時,被這個人發現...那個——我不小心說出了日世子的事,應應應、應該說那個...」
  「沒關係,應該由班長代為負起妳的責任,妳完全不需內疚,不如說是值得同情...」
  但似乎沒有人會同情苿衣子。
  「比起那個,類小姐,為什麼要到外面?這裡的舍長怎麼說?」
  「那...那個...」
  類一邊哆嗦,一邊緊閉起眼睛。
  「不管我怎麼敲門,都沒人回應,我我,我害怕起來,所,所以想追在苿衣子同學的後面...」
  「於是就遇上了班長是嗎?」
  「對、對...沒、沒錯。」
  「妳也是個常被班長逮到的人呢,會不會是被看不見的線相繫在一起呢?說不定你們還蠻相配的。」
  「沒沒、沒有那回事。」
  類誠惶誠恐地抬頭看向浮現惡魔般微笑的宮野,又急忙移開視線道:
  「...我、那個、對這種人不太...而且宮野學長他、對苿——」
  她說到一半就搖頭道:
  「沒事!什麼事都沒有,嗚嗚嗚...」
  「可以就此打住嗎?」
  宮野隆隆作響的聲音插了進來。
  「我在等妳唷,苿衣子,一個人開始的話似乎不太妥當。因為,這裡是女生們的窩,我不方便單獨行動。」
  「你打算開始什麼?反正又是莫名奇妙自以為是的禪問答吧,剛才我也從高崎先生那裡聽說了,你好像同時說了什麼矛盾的話,不過我並不怎麼想聽。」
  「那麼,開始吧。」
  對方似乎也沒在聽。
  宮野以非常自然的動作改變方向,開始爬起上下舖的梯子。
  「你做什麼...」
  在苿衣子跟類的注視下,宮野推開雨森日世子身上的棉被,輕輕抱起被睡衣包裹住的日世子身軀,又走下梯子,將闔上眼的女學生軟綿綿的身子橫放在地。
  「班長!」
  苿衣子發出抗議之聲:
  「你在做什麼!你該不會想趁日世子小姐沒醒來,開始做些下流的事吧!」
  苿衣子邊支撐著身旁僵硬的類,邊環視房間看有沒有能丟向宮野的東西。
  「妳放心,我沒打算做經驗淺薄的妳所能想到的那種欠缺想像力的『下流事』,我想做的只是單純的實驗。」
  宮野對類說道:
  「類同學,有沒有刀子或類似那樣的東西呢?文具用品就行了,我不期待特別鋒利,只要是刀具就可以了。」
  「啊...?」
  類直眨眼睛,苿衣子明顯露出懷疑與厭惡的表情道:
  「拿出刀具要做什麼?你該不會要將日世子小姐切碎分屍吧?」
  「我不會切碎她,別問了,快點拿來給我,這裡至少有放一、兩把拆信刀吧。」
  被宮野的強烈視線所糾纏住,類一邊抖著發軟的膝蓋,一邊攀往自己的書桌,拿起插在筆筒的美工刀說:
  「那個、不會真的要切日世子吧...」
  宮野露出笑容,對類點頭。
  「我說過不會切碎她。」
  他拉過日世子的一隻手,以宛如老練醫生般的手勢捲起她的長袖,露出白皙的手腕跟下臂,發出嚓嘰嚓嘰聲將刀刃推出。
  宮野用像是繼續在閒聊般的聲音道:
  「不過,我並不是說不會切她。」
  苿衣子連阻止的時間都沒有...
  宮野將刀刃刺進日世子的手腕後,彷彿在料理魚般用力切劃到手肘。
  「呀咿咿~~!」
  類的叫聲震耳欲聾,苿衣子則化為石像。
  太過份了,雖然知道班長有些瘋狂科學家的味道,但無法相信他竟是如此褻瀆之人,我不想相信、更無法原諒沒看穿他的自己。
  苿衣子盛怒之下,在指尖點亮對人用的螢火,對著宮野...
  (讓我來狠狠教訓一下這個——)
  「哎,等一等,苿衣子,太急躁是沒有好處的」
  宮野應該有察覺到在苿衣子體內所湧現的EMP能力,但卻氣定神閒地面朝手掌說道:
  「要攻擊我等看過這個後也還不遲。」
  宮野的視線沒有離開日世子的手臂,苿衣子一邊聽著倚靠著自己的類急促的呼吸聲,一邊看著宮野以視線指出的那個...
  「!——!」
  是二十公分左右的刀傷,被開了一道長長傷口的肌膚。
  儘管如此...
  卻一滴血也沒有流。
  不單單只是這樣...
  「——這是...?」
  傷口緩緩地閉合。
  彷彿在觀看快轉影片般,切傷從邊緣到中央慢慢癒合,沒過多久便在屏氣注視的苿衣子與類面前消失無蹤。
  「看到了吧。」
  宮野露出開朗的笑容。
  「這就是他們的秘密,男生宿舍的死者們也一樣唷,不管受了怎樣的傷,都只要些微時間便會恢復原狀,哎,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呢?包括這名少女,沒有失去體溫的屍體是什麼,苿衣子妳明白嗎?」
  緊摟住苿衣子的類失去全身力量滑落,是嚇到站不住嗎?她就那樣在拼命抓著苿衣子衣服的狀態下雙膝著地。
  「...喔耶耶...日世子...」
  她打著哆嗦,而苿衣子也只能做出類似的反應。
  (那是什麼?沒有死,可是要說那是活著也實在...雖然沒活,但也沒死...?這是怎麼回事?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儘管被想跟類一樣腳軟的透惑所驅使,但苿衣子仍勉強站住,她同時心想:如果宮野不在的話,我可能無法抗拒這個透惑吧。
  「第一節課到此結束。」
  丟出美工刀的宮野抱起了日世子後,讓她睡在上下舖的下層。
  「這樣比較好觀察吧。」
  宮野說著,背靠在那張床盤腿坐下。
  「苿衣子也坐下吧,冷靜下來才好說話,今天會是很長的一天唷。」
  苿衣子在精神恍惚下,臀部著地坐下。
  「好了,苿衣子,妳從縞瀨真琴跟舍長大人那裡聽到多少了?可以確認我們現在的情報相同嗎?」
  苿衣子就那樣在無法從茫然中恢復的情況下,用機械般的聲音述說真琴所講的內容。宮野專注地側耳傾聽,等到苿衣子不算長的話結束後說道:
  「這樣啊,就她而言,沒發出精神波的人形同死人。那完全正確,也跟我的想法一致,因為死者不會思考吧。」
  「可是...」
  苿衣子不自覺地抱住類靠過來的肩膀。
  「體溫又怎麼說呢?還有瞬間治癒的傷口...死了的話,不可能會那樣不是嗎?」
  「當然,所以我的結論是這樣,包括這名少女在內,我發現的無法理解的死人們,沒死也沒活,是不死不活的狀態。同時,也可以說又死又活,不僅如此,還有驚人的體內平衡,他們突變成那樣的東西了唷。」
  「...這很奇怪,班長的話非常非常的奇怪,死的相反是生,兩種都不是的話那是怎麼回事?請說得讓人能夠理解。」
  「不是『兩種都不是』,而是『不是兩種都不是』的這種狀態,照我的解釋是那樣。」
  「那是什麼逃避之辭嗎?」
  「我沒有在逃避些什麼,不如說,不管在哪裡,我一直都是朝前行進的。」
  宮野站起身道:
  「好,走吧。」
  又站又坐,真是個忙碌的男人。
  「要去哪裡?」
  宮野浮現不懷好意的微笑,告知了目的地:
  「到這棟女生宿舍D棟的舍長房間,敲門沒有回應對吧,有非常高的機率,那間房間的住宿生也是...」他指向日世子說道:「...變成她這副模樣了吧,我要去確認這點。不過我不可能在這裡一個人到處亂跑吧。」
  「可是,不能丟下類小姐不管呀。」
  變成有如靈魂出竅空殼般的類嚇了一跳,緊抓住苿衣子的手臂。
  「啊啊,苿衣子同學...」
  「也將她帶去就好,反正今晚類同學也不可能睡在這裡吧。」
  「那是什麼原——」
  「走囉,苿衣子。情報的鮮度很重要,情報的產品價值會隨著時間下趺,然後,那是否正確的情報必須由自己來判斷,這點也記下來比較好唷,因為將來有一天會在哪裡想到這些話吧。」
  要不要追隨擅自開門走出去的宮野?苿衣子猶豫了一會兒後,拿起掛在書桌椅子上的披肩披在類的肩膀道:
  「我們走吧,類小姐,妳不用擔心,我會陪在妳身邊,而且班長雖然看來那副德性,基本上也還算是個班長,所以萬一出現了怪東西,就全部交給他吧,我們可以安全逃離。」
  「苿衣子同~學。」
  苿衣子硬擠出笑容面對緊抱自己手臂顫抖著的類說:
  「沒事的,日世子小姐也會馬上恢復原狀,這所學園裡有很優秀的EMP醫術師,保安部醫療班的各位會將她治好的,請相信我。」
  「...好。」
  按收到類仰望的目光,苿衣子對著那雙眼睛點了點頭,二人結伴走出413號室。

  「苿衣子,現在有問題的話,我會受理唷,什麼問題都可以,妳偉大的老師宮野秀策會立即回答妳的。」
  走在通道途中,宮野對苿衣子如此說道。D棟的住宿生全都是悠哉的傢伙嗎?至今仍不見任何人影。
  苿衣子一隻手感受到類的重量,同時對走在旁邊的白衣身影道:
  「問題...嗯,自然有。」
  「喔——那我就洗耳恭聽吧。」
  苿衣子語音清脆地道:
  「我肚子餓了,能幫我去買東西嗎?」
  「苿衣子,這哪裡是問題了,不是只要語尾有加問號就好了唷。」
  「我想問的是Yes或No,是哪一個?」
  「當然是No,妳要懂得TPO啊。」(譯註:時間Time、地點Place、場合Occasion)
  「哎,班長竟然會說那種正經話,我過於意外到連驚訝都不想驚訝了。」
  「販賣部有點遠,如果妳真的飢餓到難以忍耐的話,只要拜借等一下即將闖入的房間裡的儲備物質就好了。而且我總是只說正經話,我自己有時候也會想呢,我是不是該多少交織些玩笑話,才比較能享受流暢的對談?」
  「這才是個玩笑話。」
  苿衣子恢復了說俏皮話的力氣。她進行著沒意義的問答只是為了要讓類的心情開朗起來,不過拜此所賜,苿衣子自己也稍微重振了精神,宮野也很清楚這點吧,所以才用特別愉快的語調說話,她想要這麼認為,這總好過他是真心歡迎這種學生們變成古怪死者的嚴重現狀。
  (...說不定班長覺得這樣也無所謂。)
  苿衣子為了避免被察覺,斜過眼悄悄窺視高大的白衣丑角男。他露出像在驅除思念體時的輕鬆表情、總是微妙勾起的唇角也依舊掛著,那是一如以往的對魔班班長身影,連一粒塵埃大小的不安或遲疑都感覺不到。
  (不管發生多麼嚴肅的事,最後都會是個喜劇,班長就是那種人。哎,我是否因此而得到幫助又另當別論就是了。)
  哎呀...苿衣子的聲音在口中轉動。
  (我是在依賴班長嗎?竟然會想著這種事,實在是不像我...不過現在事情都變成這種情況了,有什麼就依靠什麼吧!嗯,那樣比較好,就算是班長,至少也能發揮一根稻草的功用。)
  苿衣子為對於在宮野身旁而感到安心的自己進行辯解,三人到達了目標的房間...
  宮野從懷中取出電子鎖用的鑰匙卡,苿衣子無法漠視地插口說道:
  「那是什麼?你該不會要說你有女生宿舍的萬能鑰匙吧?」
  「目光真敏銳呢,不愧是我的頭號弟子。沒錯,這是萬能鑰匙,全部的房間都只要這一張卡,就能公開所有的內容物。像我這樣的人物理應被允許擁有這種程度的特權吧。」
  高崎佳由季說過從宮野那裡沒收了萬能鑰匙,原來他還拿著嗎?
  不管是頭號還是二號,宮野從來就沒有什麼弟子...在苿衣子反駁之前,鑰匙刷過刷槽,宮野輕易地打開房門,沒有任何顧慮地立即走入房間。
  由於沒有點燈,窗上又掛了窗簾,房間裡一片幽暗。
  手臂上貼著類的苿衣子,在鼻腔感覺著陌生人氣息的同時踏進房間。
  「苿衣子,她們的狀態就交給妳來確認,如果我在這裡對她們兩人動手動腳,妳會在不當的怒氣下狠狠教訓我吧。」
  宮野的臉上展開無懼且不適宜的微笑說道:
  「好了,妳就盡情撫摸玩弄吧,要賭也可以,一比一百的賠率,在此時此日,這兩人不會醒來。」

  類的手在溫言相勸下總算鬆了開來,苿衣子重獲自由的身體轉而走向上下舖,女生宿舍D棟的舍長跟她的室友正在沉睡...
  二人都是苿衣子幾乎不認識的學姊,她首先看向下舖,那名少女就穿著制服,也沒蓋棉被地仰臥著,緊閉著眼睛跟嘴巴,白皙的臉蛋隱約浮現在昏暗之中。
  沒有絲毫動靜,就算全神貫注地觀察,也感覺不到上下起伏的胸部或細微的呼吸聲,苿衣子聚精會神,下定決心地伸出手,手指搭在她的頸項上。
  (還有體溫,約莫比我還高。可是,果然沒有脈搏,跟日世子小姐一樣。)
  苿衣子爬上樓梯,也確認了上舖,在那裡的D棟舍長,她那作為家居服運動衫下的肉體,似乎保持在跟同寢室的少女相同的狀態。
  (溫的屍體...)
  雖然嘗試集中精神,但憑苿衣子微弱的感應力無法判斷有無精神波,什麼都沒感覺到。
  (就像真琴小姐所說的,她們沒有精神活動吧,這麼說是死了...可是,為什麼不會變冷呢?為什麼看起來像是活著的?為什麼會有那驚人的回復能力呢?)
  苿衣子走下樓梯,看向背靠著牆壁的宮野,以及手貼在唇邊、一臉快哭出來的類。雖然懷疑宮野那令人不舒服的微笑該不會是因為爬樓梯時,被他偷看了裙子裡面,但看不看得內褲,對苿衣子而言也就無所謂了。
  「如同班長所說的。」
  她不得不承認。
  「這兩位也跟日世子小姐完全相同,沒有動靜、沒有呼吸、沒有心跳,三點皆備。雖然如此,外表卻看不出屍體的跡象,我沒有注視過人死的模樣,但死了的人應該要更失去生氣不是嗎?...這真是奇怪的症狀。」
  宮野悠然地環抱雙手同時道:
  「暫且不提妳的法醫學觀點,那確實不像屍體,不可能有完全沒死斑、僵硬、乾燥、體溫下降等的屍體現象,說不定偶爾會出現,但這麼多人處於同一狀態下並不尋常吧。對了,苿衣子,妳剛才說了什麼?」
  「說什麼?你才是在說什麼呢?」
  「就是妳最後說的話,看到她們的狀態,妳有什麼感想?」
  「奇怪的...」
  苿衣子睜大眼睛。
  (症狀...難道這是...)
  「這是病嗎?是傳染病嗎?人傳染給人,未知的病原體在學園蔓延...!」
  「在某個意思上,那可以視為正確的。」
  宮野沒意義地彈了一下手指。
  「出現不知是生是死的現象是種流行這點沒有錯,實際上,苿衣子,妳認為在這棟女生宿舍D棟裡,像妳跟我這樣確實好好活著的人有幾個?」
  「這是什麼意思?」
  「妳不覺得安靜過頭了嗎?現在也是如此,妳看一下,差不多該是膚淺的生者們清醒爬往餐廳的時刻,不過,這棟建築物實在靜謐得不尋常,這是我最在意的事。」
  「...給我鑰匙。」
  苿衣子表情僵硬地說道。
  「請給我班長身上的鑰匙,快點!」
  宮野乖乖照做得引人反感,奪到鑰匙卡的苿衣子飛快衝出房間...

  之後,苿衣子向真琴這麼報告...
  「高中部女生宿舍D棟的住宿生,一百零三人當中,有八十七人是『擬死』狀態,平安無事的只有包括類小姐在內的十六人...跟我聽說的其他宿舍人數完全無法比擬,我想,D棟大慨是這個症狀的發源地...」


第三章.A

  <她>很久沒有慢慢沉思過了。
  這次跟平常不同,<水星症狀群>給了她五分鐘的緩衝期。只有自己獨自在房,依據記載,同寢室的學生剛剛離開,「誰這麼早打電話來?男生?」對方留下了這樣的調侃。
  <她>走近窗簾整個敞開的窗戶,在視野下方延展的是濃厚的秋意隨同山風到處流竄的學校腹地。
  可以看到猶如被吐出般離開宿舍的女學生身影,那是不必和<她>一樣、就算在意時間也無妨的人們,不過,<她>也並未特別羨慕。
  似乎會是不平靜的一天。那個可怕的縞瀨真琴她的精神波也是,光今天一天不用那麼小心也沒關係吧。她現在應該在會長室思索對策。由於<水星症侯群>如此判斷,所以給了<她>長達五分鐘的時間。
  活著的屍體。
  那是連<她>都被引起興趣的情況。
  『真有意思呢』,電話那端的聲音也說道。『我非常想知道原因,妳會跟事件有所牽扯嗎?我是指妳寄宿的那具身軀的主人啦。」
  應該有可能。因為真琴並沒有察覺到<她>的存在。雖然這具身軀會被分配到什麼任務還是個未知數,不過一定會是在容易獲得情報的立場吧。
  如同以往般...
  在時間到之前,<她>一直眺望著窗外。

  高崎佳由季一臉不悅地坐在硬邦邦的椅子上。
  混在這群傢伙之中的話,自然會感到不悅。
  他在一間會議室裡,環視周圍,男女混雜地坐了將近三十名的高中部學生,感覺到所有人似乎都散發著特立獨行的氛圍,佳由季嘆了一口氣。
  在這裡的幾乎全是學生自治會保安部的人,那是被分為許多班、身為第三EMP治安守護者的和平維護組織。隸屬於該組織的學生,沒有例外地全擁有奇怪的能力,而且都是一些既強大又危險的本領。
  才覺得這一陣子很平靜,就突然出現古怪的屍體嗎?春天跟秋天本來就會讓人變得憂鬱,但就算有什麼事,也不必限定發生在我身邊不是嗎?
  在會議室最前排有光明寺苿衣子的黑色身影,在她附近還有今天早上在真琴房間被介紹的新屋敷祈的苗條姿態。佳由季看著苿衣子的後髮,忽然有種少了什麼的感覺,應該是因為她的搭擋不在身邊吧。
  不見宮野的人影。他應該多半都跟苿衣子成組行動,而且他基本上是個班長,卻沒在這種全員集合的會議中露臉,是在哪裡做些什麼嗎?連我都在這裡了,發現者不在,是基於什麼考量嗎?真琴是為了不讓會議離題而特地將他排除的嗎?
  佳由季將身體從椅背抬起,輕輕伸了個懶腰,脊柱發出咕嘰的聲響。
  除了佳由季外,也有不是保安部的人員參雜其中,在他兩旁的也非保安部的部員,是其他男生宿舍的舍長們。看了一下,除了女生宿舍D棟外,全部的舍長都集合在此,應該說是被集合了吧。
  發布集合命令的其中一名女生宿舍舍長,也是位居學生自治會代理會長地位的女生,現在正站在講台前浮起奸笑...
  「相當好的出席率呢,真令人感動,不枉我這麼早起,各位!一大早辛苦了!」
  縞瀨真琴的聲音帶有光聽就會讓人印象倍增的清脆感,不過,由於語氣總是混雜著揶揄的成分,因此效果減半,真是可惜。
  她散發著彷佛看透全人類思考般的笑容,以白板為背景說道:
  「好了,出席的各位,如同大家所知道的,又發生了愚蠢的事件。讓人嚇一跳的是,居然還出現了死人,到底在想什麼呢?竟然在我擔任代理會長這種惱人職位時死了,實在是麻煩透頂。」
  雖然沒有人嚇一跳,但真琴還是一副很滿足的表情點著頭。
  這是當然的,這裡所有的人早就被告知了事件內容,因為他們是真琴用精神波叫來的。
  順帶一提,她還給了每位舍長工作,她要每位舍長造訪各宿舍所有的房間,統計成為『熱的屍體』(真琴如此形容)的數量,並且載明姓名與房間號碼提交出來。
  佳由季沒花多大的工夫就得以完成任務,因為宮野已經事先調查過了。那傢伙偶爾也能派上用場。雖然說是偶然,不過也值得感激。
  「我們身為學生自治會也不能坐視不理吧,而且公開正確情報是掌握人心的最佳手段,所以...」
  真琴指名在旁邊待命的男學生。
  「冷泉學弟,接下來就麻煩你了。」
  戴眼鏡的男學生單手拿著檔案夾站了起來。
  「我是自治會執行部的冷泉光洋。」
  他面無表情地自我介紹,冷淡的視線透過塑膠鏡片環視室內一圈後,他說道:
  「首先發表醫療班提出的關於暫稱『擬屍體』的看法。」
  佳由季單邊眉毛輕輕動了動,他有看過冷泉這名執行部部員的印象,發佈逃難警告時...在那個五月的夜晚,我跟春奈還有苿衣子一同回到學校,那天他是將真琴的指示轉達給舍長的一年級執行部部員,冷泉一直做著有如真琴跟班的事,虧他在日比木消失後的現在還能在真琴底下工作。
  想著想著他不經意與真琴四目相交,她燦爛地笑著,連這也被讀取了嗎?還是不用讀取也知道?哎,結果都一樣。
  冷泉用淡淡的聲音,不帶感情地說道:
  「擬屍體每具都有共同的症狀,其中之一是呼吸、心跳完全停止,那樣的活動停止程度波及於每個細胞。」
  他用手指稍微調整了一下無框眼鏡道:
  「而且他們的殘留意念、幽體、精神波、思念波、情報子等,成為意識基礎的生命波動沒有任何意義,只是具肉體的存在。也就是說,等於沒有活著。」
  他輕輕翻了下檔案夾。
  「不過我們已知擬屍體沒有失去體溫,而且對肉體的損傷有異常的回復力,似乎並非是單純地死去。」
  冷泉抬起如同名字般的冷淡視線。
  「接著是關於今天早上發現的擬死狀態的學生數量,男生宿舍A棟八名,B棟二名,C棟七名,D棟十二名,合計二十九名。女生宿舍A棟六名,B棟十三名,C棟八名,D棟——八十七名,合計一百一十四名。高中部全體有一百四十三人成為擬屍體。另外,國中部以及大學部並未傳出災情。」
  真琴閉著眼睛聽著。

  「可以否定與什麼病原體有關的可能,完全沒有發現任何未知、已知的細菌、病毒等,就算考慮醫療班疏忽的最高機率,至少也沒有空氣傳染的病理根據。」
  冷泉用手指摸著眼鏡架,闔上檔案夾。
  「報告完畢。」
  應該是因為看到冷泉就要那樣坐回原位吧...
  「請等一下!」
  不用看向高喊的聲音,佳由季也知道那是誰。那個垂直舉起手的背影,果然是屬於苿衣子的。
  「報告完畢是什麼意思?那樣不是跟什麼都不了解沒兩樣。變成這樣的原因是什麼?他們何時會恢復原狀?我想聽的是治療方法,請告訴我!」
  她稍微有些失去冷靜呢...佳由季從她的語氣推測著。或許是有要好的朋友——叫做擬屍體嗎?變成那樣了吧。若菜跟類似乎都沒事,所以不知道是其他哪位變成那樣。
  冷泉的表情完全沒變,他瞥了一眼真琴,真琴開朗微笑著點了點頭,他接著說:
  「目前全部都無法回答。」
  陰沉的執行部部員聲音始終冷靜。
  「原因不明,因為除了剛剛我所發表的事之外,其他什麼都不了解。」
  苿衣子立即改變矛頭。
  「真琴小姐,您又怎麼說呢?不要委託部下說明,請您親自說明,結果到底怎麼樣呢?」
  「一籌莫展。」
  像是貓在舔尾巴似的,真琴的指尖一邊纏著馬尾髮稍一邊道:
  「我也是~什——麼都不知道。苿衣子,我之前好像也說過吧,我可不是多事件解決機器唷。我不是戲劇裡會即時降臨解危的古代神明,也不是超級偵探唷~」
  「可是!」
  「我不想聽到可是呢,不知道就是不知道,我啊,討厭謊稱我知道我根本不懂的事情,結果將來被揭穿成為笑柄。所以我就明說了,原因不明,解決方法也不明,這樣滿意了嗎?」
  「怎麼這樣...太沒責任感了!」
  苿衣子的肩膀顫抖著。
  幫她一下吧...佳由季瞬間這麼想著,不過也只有瞬間,他抬起的腰又重重落下。真琴她也不是萬寶槌,什麼都強壓給她也太可憐了。因為真琴也是一樣,她似乎在不知不覺中,背負著我所不知道的痛苦。
  佳由季想起極其炎熱的今年夏天,那個盂蘭盆節遇上的奇妙情況,從那天之後,在真琴的內心某處似乎起了些微妙變化。佳由季知道,即使那是大概只有自己會知道的事,他也知道。
  那傢伙看到了什麼,到了不同的世界,到底看到了什麼...

  開什麼玩笑啊...苿衣子相當氣憤。
  (真琴小姐這般從容不迫不是嗎?什麼都不知道的話就太奇怪了。如果不是知道馬上就能解決、或是知道對策,她不可能是這種態度。就像出現許多我的那時候一樣,她又在隱瞞些什麼,嗯,一定是。)
  真琴對咄咄逼人的苿衣子投以微笑,然後表情變得像是一切都已經預先付清般地坦然,轉向聚集在此的所有人說:
  「我想這樣就瞭解基本情況了吧,不過,哎,就是這麼回事,目前,自治會還沒掌握到發生了什麼事,不知道該留心什麼,所以也沒有注意事項,沒有沒有。嗯,就隨便亂晃,被誰問到的話便老實說比較好,也沒什麼好隱瞞的,冷靜是最好的處方。」
  彷彿在等話語散佈到各角落般,她眼波流轉,接著她說:
  「然後,呃——還有什麼事嗎?啊啊,對了對了,擬死的人就那樣放著就好,因為幾乎都是住在兩人房的學生一起擬死的類型,所以也不用花多大工夫重新分配房間吧。」
  (在被害者最多的D棟,類小姐是少數的例外之一呢,該說是運氣好,還是她在被大家所遺棄這點上特別厲害?)
  「女生D棟殘存的十六人,就由A棟——我那裡接收,這樣真的就說完了,好啦...」
  真琴拍手說道:
  「話就說到這裡,那麼~請解散吧,很礙眼呢。」
  像是遵從「噓、噓」揮手的真琴般,保安部的人員們互相閒聊著開始離席,似乎沒有人感到疑問。
  (該不會,保安部內只有我神經正常而已?為何沒有一人追問真琴小姐?竟然這樣就接受,我可不會那樣唯唯諾諾地隨波逐流。)
  苿衣子恨恨地望著離開會議室的同伴們,察覺到自己在尋找誰的身影而敲起頭來。
  宮野如果在這裡的話,說不定會直截了當地強烈挖苦真琴。
  她因為自己一度掠過那種念頭而鬱悶起來,到底在想什麼啊?這個簡直不像是自己的軟弱蟲。
  「...啊...」
  有個纖細的東西碰觸了自己的手臂...
  《妳怎麼了?》
  清澈的意念注入。
  《妳看起來似乎非常不安,什麼事讓妳如此擔心呢?》
  新屋敷祈凝視著苿衣子的臉,畫有X的顯眼口罩是她的註冊商標,輕柔的秀髮自然地垂卷在肩膀上,更加襯托出她的白皙臉龐。
  祈似乎在微笑,雙眼皮的眼睛緩緩變細。
  《就像真琴學姐所說的,我們不能感到不安,為了給其他學生們安心感,我們只要一如以往就好。》
  「可是、不過...」
  苿衣子一面將精神集中到手臂上祈的手指,一面道:
  「原因不明可不是好事,根據我班上的班長所言,被害者處於不死不活的這種古怪狀態。這不是件尋常事——我深切地這麼覺得。我雖然沒有預知能力,但至少也能明白險惡的空氣正逐漸瀰漫在校園中。
  《時間會解決一切。》
  祈的意念誠摯而且非常舒服。
  《真琴學姊是非常有能力的人。雖然她那麼說,但沒有真琴學姊無法解決的事,我是那麼認為的。》
  當然苿衣子也是那麼認為。
  她寄予絕對信賴的存在,不管她嘴巴怎麼說,烙印在苿衣子的精神最深處,有著絕對不會動搖的信賴感...那上面刻著兩個名字——
  縞瀨真琴與宮野秀策。
  唯有這兩人,就算世界翻轉,也不會迷失自己的立身之處吧。
  (我知道,但是...)
  苿衣子呆呆地站在那裡想著。
  (如果那兩人都徹底當個旁觀者,又或是有兩人都無計可施的對象阻擋在前時,我該如何抉擇呢?一起什麼都不做嗎?還是孤軍奮戰呢...)
  她不想面對那種二選一。
  作為內心的支柱,苿衣子又想起其他兩個人物來...
  (如果是高崎先生跟若菜小姐的話...)
  如果是維持著理想兄妹關係的那二人,說不定能成為決定苿衣子目標的指針。若菜欠缺把握現實的能力,高崎佳由季則是在隨波逐流這點已經達到大師級水準。
  苿衣子想起直到這個春天為止,附身在高崎佳由季背後,跟若菜相同面孔的幽體。
  (如果那位春奈小姐現在仍然存在,就算我成為事件的主要人物,也應該能處於更客觀的立場吧。)
  逝去之人不會那麼剛好地復活,命運的女神既反覆無常又盲目,而且偶爾很壞心。
  《相信她吧。》
  祈樂觀的精神波流了過來。
  《馬上就會解決的,真琴學姊是值得信賴的人,妳也跟我意見相同吧。》
  「就是因為相信,所以也有所懷疑。」
  苿衣子對祈行了一禮,輕輕離開手指。
  「信仰跟信賴不同,我雖然信賴真琴小姐,但並沒有入她的宗教。」
  對於宮野自然也是如此,但周邊的人將白衣與黑衣的組合看成宛如一對 *道祖神,令她內心也很複雜。(譯註:日本民間的守護神,男女一組)
  目光移開似乎在口罩之下微笑的祈,苿衣子凝視著輕快地離開會議室的真琴背影。
  (哎呀。)
  高崎佳由季的身影穿過苿衣子的視野,雖然裝得若無其事,不過他追在誰後面移動,第三者一目了然。
  (高崎先生也有話想對真琴小姐說吧,又或者是私人話題?目的地一定是會長室吧,真不檢點,哎。)
  她鼻子「哼」了一聲,嘆了口氣。
  (話說回來,班長竟然蹺掉緊急會議,他到底在做什麼?該不會是躲在哪裡,準備要讓我「哇」地叫出聲吧?希望他別再給類小姐添麻煩。)




  無須特地說明,高崎佳由季並非是為了做苿衣子所想的『不檢點的事』而造訪學生自治會會長室。
  「妳隱瞞了什麼?」
  呈現簡易植物園狀態的會長室即使到了宣告秋天來臨的季節,仍是塞滿了常綠。佳由季邊在會客處的沙發坐下,一邊窺視著真琴端來的咖啡杯裡面,確認那依舊是泥水色之後說道:
  「告訴我。」
  「告訴你什麼?」
  真琴緊鄰著佳由季坐下。
  「有不能對苿衣子說,卻能對我說的事不是嗎?剛剛的妳,實在太不像妳了。」
  「哎——呀,你發現了嗎?不愧是我的小由季呢,值得嘉許。」
  她將手置於佳由季腿上,手指快速爬動著,同時道:
  「苿衣子的態度也很傷腦筋呢,她一直那樣的話,未來真令人擔心,宮野有好好教育她嗎?簡直像隻膽小貓在逞強地豎起毛一樣不是嗎?無論位於什麼處境都要從容不迫,不然無法登上領導別人的地位唷。」
  真琴的手指在膝蓋咚咚地敲著。
  「這一點小由季就很厲害,你能夠自在地控制自己的感情吧,像我這樣...」
  她將身穿制服的胸部壓向佳由季的手臂道:
  「任由你處置~明明已經表露出這種態度了,你也不是完全不為所動的吧,什——麼都不顯現於臉上,也不會把我推倒,你這個大騙子。」
  佳由季知道如果對真琴像是調情般的行為一一反應的話會沒完沒了,所以他選擇開口說話代替推開火熱的身體。他說:
  「讓學生到校外避難不會比較好嗎?」
  他繼續凝視著咖啡杯,同時道:
  「雖然沒有校舍爆炸,飛行物體墜落的危險,不過像是死去的狀況大量出現,今天很有精神到處走動的學生,也有可能會變成那樣吧。或許不是傳染病,但無法斷言不會再增加吧。」
  「我不會發出勸告。」
  真琴的回答異常地快。
  「不如說大家離開的話,我會很困擾,不對,只是出去的話就算了,但回來時真有問題囉。」
  「那是什麼意思?」
  「這是我自己的事,跟你沒關係唷,就算聽了你也不會覺得有趣。」
  像是要封住佳由季想回嘴的唇般,真琴熱情又富彈性的身體依偎了過來,能夠對抗那個的背後靈體少女消失已久,佳由季無言地正想將她推回...
  怎麼回事?
  他的感覺很奇怪,真琴壓在肩上的臉龐沒有平時那種旁若無人的氣勢,斜眼往下看後,真琴的表情彷彿尋求睡眠的失眠者般,上下睫毛緊緊貼合。
  「可以暫時當我的抱枕嗎?」
  她用平靜的聲音呢喃道:
  「今天稍微有些累呢,接下來似乎會更累。吶,可以吧?偶爾這樣一下也不錯嘛。」
  放鬆全身力道的真琴靠了過來。
  佳由季思考著:如果這並非演戲,而是真的疲累的話,為何會變成如此?他驀然間靈光一閃:原來是那麼回事啊——
  他試著比較在會議室的從容模樣與現在的真琴...
  「原來是真的啊。」
  佳由季喃喃說道:
  「原因不明——第三EMP現在發生了什麼事,連妳也不知道啊。」
  「沒錯。」
  真琴回答道:
  「可是,我總不能驚慌失措吧,不能在大家面前露出害怕的模樣,苿衣子的話,說不定光那樣就會感到不滿。我雖然很高興受到大家信賴,但這種時候我也希望有能倚靠的對象,我一個人睡好寂寞。」
  佳由季望著真琴富有光澤的頭髮說:
  「日比木會長怎麼了?」
  「他已經很少會出現,好像就算想出現也出不來。從小春消失的那天開始,PSY網路的殘渣似乎就漸漸減少,或許再過不久便會消失。」
  真琴說到那裡就止住話語,佳由季也同樣無言了一段時間。
  不久,她發出像是嘆息般的聲音在佳由季的肩頭道:
  「完全沒有頭緒...這一次我也舉手投降,不知該如何是好,這種情況只能靜觀其——」


<Asterisk>.1

  介入。
  實行。

  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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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B




  無須特地說明,高崎佳由季並非是為了做苿衣子所想的「不檢點的事」而造訪學生自治會會長室。
  「妳隱瞞了什麼?」
  呈現簡易植物園狀態的會長室即使到了宣告秋天來臨的季節,仍是塞滿了常綠。佳由季邊在會客處的沙發坐下,一邊窺視著真琴端來的咖啡杯裡面,確認那依舊是泥水色之後說道:
  「告訴我。」
  「告訴你什麼?」
  真琴緊鄰著佳由季坐下。
  「有不能對苿衣子說,卻能對我說的事不是嗎?剛剛的妳,實在太不像妳了。」
  「哎——呀,你發現了嗎?不愧是我的小由季呢,值得嘉許。」
  她將手置於佳由季腿上,手指快速爬動著,同時道:
  「並非沒有任何頭緒唷~」
  真琴綻放出無懼的微笑,不,她從一開始就綻放了吧。
  「這是『詛咒』唷。」
  真琴的手指像是在描繪一筆完成的圖案般,在佳由季大腿上扭動著。
  「思念體不是剩餘EMP能力所成形的東西嗎?會不會是因為某種理由,產生無法成形的情況呢?也許是那種不可視的力量逼得學生們擬死。」
  佳由季抓住真琴的手腕挪到一旁,他說道:
  「思念體的話,就算肉眼看不見也能探測吧?趕快找出來將它消滅不就好了?」
  「要是做得到的話早就做了。」
  真琴刻意靠向佳由季的肩膀,彷彿纏在主人腳邊的貓般地磨蹭著。
  「哎,不可思議的是,我沒有感覺到像複製人大集合時的EMP力場,這是我說的所以準沒錯唷。看來那個產生出某種擬死狀態的能力啊,已經轉變為跟我們普通能感覺到的EMP能力不同的東西了,它應該是存在的卻找不到,所以才傷腦筋啊。」
  「詛咒是什麼意思?」
  「就是 *咚隆咚隆咚隆咚隆咚——隆。」(譯註:知名電玩勇者鬥惡龍裡面的詛咒音效)
  真琴很舒服似的靠在佳由季的脖子上。
  「就是詛咒的道具那種東西唷,你應該知道吧,一拿在手上就會想要砍人的刀啦,到死為止會不斷跳下去的舞鞋啦,很老奪的那種。引起這個事件的,會不會就是那樣的現意兒,小真琴是這麼想的。」
  「詛咒的道具?」
  這倒是第一次聽說。
  「這很少會出現唷,本來它應該是思念體具體化之後,附在已經存在的物體上,沒察覺到這點的人,在心不在焉地觸摸了之後——」
  真琴一隻手如花瓣般展開道:
  「咻嘩嘩——地,就被詛咒了。」
  佳由季放開握住的手腕,因為真琴的手指開始在手掌上輕柔地摸來摸去。
  「妳是說那個什麼詛咒的,它可以讓超過一百個人昏睡嗎?那是怎麼樣的詛咒?姑且就算有妳所謂的那個道具,被詛咒的不是只有摸到的人而已嗎?目前發生問題的範圍太廣了吧。」
  「也是啦,現況還不是很明確。所以,我請了專家來。」
  真琴的手終於潛入了佳由季的法蘭絨制服中,仰望的真琴眼角微微泛紅。
  「啊啊~總覺得變得非常難過,吶,小由季,就這樣...」
  佳由季一面覺得頭痛,一面用雙手制止玩弄自己胸部的白皙小手說道:
  「專家是什麼?妳是說在哪裡有什麼詛咒的專家嗎?」
  「第二EMP。」
  雖然一隻手被阻止,但真琴似乎毫不氣餒,從裙子伸出的長腿纏上佳由季的腿,另一隻手也伸了過去。
  「剛才我跟第二EMP的自治會聯絡過了,他們明天上午會趕來支援唷。雖然不知道他們厲不厲害,但若是個能派上用場的傢伙就好了呢。」
  緊貼的真琴身體宛如散發著嗅覺型的媚藥般,令佳由季一陣暈眩,真琴的挑逗只是不斷增強,肌膚感覺到從她靠在頸項的唇中吐出的濕潤氣息,他的腦袋也開始迷迷糊糊了起來。
  「嗯~有那個意思了嗎...?我完全OK唷~小由季也一定能滿足的,呵呵,怎麼樣...?」
  真琴的手臂纏了過來。
  「妳有什麼陰謀?」佳由季問道。「太奇怪了。每次妳像這樣纏著我的時候,肯定有什麼奇怪的企圖沒錯。」
  「什——麼都沒有。」
  真琴的前齒貼在佳由季的脖子上,舌尖微微輕觸。
  「就是因為什麼都沒想唷,人家不想要動腦筋,現在充塞我腦袋的只有...嚕嚕嚕,該怎麼處置這熾熱難耐的身體唷,能夠幫我壓下的,喔呵呵呵~只有你唷,小由季。」
  真琴的頭髮傳來舒服的香味。
  「妹妹的黑痣已經數膩了吧?你想要的話,可以勘查我全身上下,在平常看不見的地方有的黑痣數量、形狀唷~」
  問題不在那裡,佳由季在腦袋一隅思考著,之前也曾有過這種事,在春奈消失前,也是成為消失事件的開端,真琴同樣來誘惑過他,不僅如此,還操作了他的精神。
  那天的那個時候,真琴完全不將春奈的防禦當一回事,輕易地就操縱他的身體。
  現在這傢伙沒有入精神,只是到處亂摸,所以...
  想拒絕的話就能拒絕,那時幫自己制止真琴的日比木已經不在了。
  春奈也是。
  「小由季,你該不會是有了除妹妹之外,真心喜歡的女生吧?是誰啊是誰是誰?給我說清楚,好過份喔~你要我這副已經完全準備好接受的身軀怎麼辦?」
  佳由季不發一語地聽著全是需要訂正的發言,反正他也無法瞞過這個女的,而且,他並沒有什麼必須隱瞞她的事。
  「你打算一直為小春守身到什麼時候?已經夠了吧?」
  佳由季望著在沙發旁邊綻放的秋櫻,陷入沉思。
  已經夠了嗎?真的是那樣嗎?
  「怎樣都無所謂吧,做啦,討厭,吶~小由季...」
  真琴發出低啞的嗓音,佳由季持續沉默,雖然知道是白費功夫。
  春奈消失了,那是已經確定的事嗎?
  我得到了自由,不過,還沒有解脫的感覺,要到何時我才能打從心底地歡迎這份自由呢?
  佳由季從觀葉植物的葉片移開視線。
  在與變得水汪汪的大眼睛目光交會下,他發現...真琴的微笑溫柔得令人難以置信。

  苿衣子就那樣無法抑止煩躁地回到了女生宿舍A棟的自己房間。
  「啊,苿衣子,會議怎樣了?」
  高崎若菜用像是還不知道有惡意這種概念存在於世上的孩子般的笑臉迎接她。
  「打...打擾了...」
  蒼之木類在她旁邊垂下頭,沒精打采、彷彿在低喃似的說道。她跟若菜兩人,穿著制服圍繞在和室桌旁。
  「沒有什麼打擾不打擾的,因為要妳來這裡的人是我。」
  苿衣子用手關上背後的門,從櫥櫃裡取出自己專用的杯子,坐到若菜身旁。她一邊倒出放在桌上保特瓶裝的蘋果茶,一邊說道:
  「當然是不值一提的會議,出不出席都沒差,哎,不過會議或許就是那種東西。」
  然後,她的視線慎重地環視房間。
  「那個男的沒有躲在浴室或床底下吧,事先聲明喔,我已經受夠那種裝腔作勢的嚇人了。」
  「沒有沒有。」
  若菜的手在面前揮動著。
  「對了,那個男的是指誰啊?」
  「哪天出現在這間房間時,大概會自豪自己等同蟑螂的速度與體力值的那個男的。」
  「如果妳是說宮野學長的話,那個...」類很害怕似的道:「他不知道去哪裡了,在那之後,都、都沒看到呢...」
  苿衣子看向時鐘,現在是連第一節課都還沒結束的時間。
  「哎呀,妳們怎麼沒去上課?」
  她一邊說,一邊也覺得自己問了個蠢問題。多名學生陷入似死似活的情況,應該不是認真上課的時間吧。
  「那個——」
  若菜悠哉地回答道。
  「吃飯的時候有廣播唷。」
  她喝了一口蘋果茶接著說:
  「今天的課全部改為自習,想上的人自己上!廣播部的人這麼叫著唷。」
  類也輕輕地點頭。
  「我也有聽到那個...然後、呃、請問日世子怎麼樣——了呢?」
  類的雙手緊捏住格子裙的裙襬,畏畏縮縮地舉目望著苿衣子。
  苿衣子態度堅決地回答道:
  「目前什麼都還無法斷言,但只有一點可以肯定的是,妳完全不需要擔心。一切交給我們就好,保安部便是為此而存在於這所學園的。無論什麼威脅或困難,三所EMP學園中最強的我們都會解決給妳看的,沒錯,請妳務必相信。」
  苿衣子刻意作出強勢的微笑,猛力看著類。
  「還是說您懷疑我呢?類小姐,怎麼樣?」
  類像是覺得苿衣子很耀眼般地看著她,相當拚命地點頭。
  「是、是!我沒、什麼懷疑、絕對...那個、沒沒、沒有。」
  「很好。」
  對她微笑的苿衣子喝光杯子的內容物後躍起身來。
  「對了,類小姐,妳早餐有確實吃過了吧。」
  「沒有,我不怎麼想吃...」
  「那樣不好,現在馬上到餐廳去,什麼都好,將之囫圇吞下。只要能吃就會有什麼辦法,不吃的話,什麼都做不成,因為能量不會憑空而生。」
  承接了苿衣子的話,若菜拉過類的手...
  「那、跟我一起去吧,我也有點餓了唷。」
  妳不是才剛吃過...苿衣子吞下這句話,若菜不斷眨巴貶巴地使著笨拙眼色送來的暗號,她大慨是考慮到類這個樣子如果獨自一人的話,不知道會跑到哪裡去吧。
  苿衣子也眨了一下眼睛表示了解。
  「苿衣子呢?要不要一起去?」
  「我要小睡一下,回想起來今天早上太過早起了,啊啊,我並不是在責怪類小姐,妳做得完全正確,沒有任何需要在意之處,所以也不必一副抱歉的神情。」
  我們不是朋友嗎?
  這句話苿衣子不好意思說出口,她靜靜地開始脫起身上的衣服。
  「好,走吧走吧。」
  「呃...啊、好...」
  被踩著碎步的若菜拉住手,類的表情也稍微恢復了點精神。真是令人看了想微笑的光景呢...苿衣子一面這麼想著,一面拉下連身洋裝的拉鍊,洋裝啪沙地落在腳邊後,接著拉下長筒絲襪...



  然後若菜的手握住門把,將門打開。
  那一瞬間——
  「呀~耶——!」
  類一邊發出怪聲,一邊向後摔倒,就那樣骨碌骨碌地整個滾動,滾到半彎著身、正要脫長筒絲襪的苿衣子腳邊。
  「哇喔。」
  若菜悠哉地發出像是驚訝的聲音,對著前面門打開的地方、在她面前的人影說道:
  「嚇我一跳。」
  「喔——有嚇一跳嗎?若菜!那是我的無上光榮,因為我正是要讓妳們嚇一跳才一直站在這裡的!雖然這麼說,其實我已經等到有些不耐煩了唷,再過幾分鐘,我就會到達自制力的極限,毅然進行破門而入的作戰,這扇門應該要感謝我這番寬大的胸襟。」
  彷彿將若菜推開般出現的身影正是宮野秀策。
  「喔喔!苿衣子,又在學人家跳脫衣舞了嗎?就算妳會突發性地發作,想讓別人看妳半裸的姿態,也不必像這樣光是在我面前做這種打扮吧,妳有什麼目的對吧!」
  「你這個...大白痴!」
  漸漸用盡罵人詞彙的苿衣子,一隻手遮住身子,同時馬上將空茶杯丟過去。
  咚,發出響亮的聲音,直接命中宮野額頭的杯子在空中飛舞...
  「唔呀啊~」
  杯子平安無事地被慌忙伸手的若菜抓住。
  「不錯的控球力。」
  宮野似乎身心都毫髮未傷。
  「可是丟東西時必須先三思,如果這不是茶杯,而是仙人掌的花盆,就算是我也無法全身而退,順帶一提,與其丟東西,拋句話還遠遠有效多了,在成本效益上也——」
  「不要一直盯著我看!」
  苿衣子拿出若菜床上的毛毯用力張開,覆蓋在面露一貫的笑容,恬不知恥地對自己身體投射觀察視線的宮野頭上。
  「啊哇哇哇哇...」
  就那樣趺坐在地愣住的類完全派不上用場。
  「若菜小姐,繩子!請拿可以綁的東西來!」
  「咦——?」
  雙手捧著杯子的若菜微微側過頭,像在稍作思考。
  「沒有什麼繩子呢~啊,對了,如果是晾衣服的東西,屋頂有唷,我去拿吧?」
  「沒有那個必要。」宮野說道。因為蓋上毛毯的關係,他變得像是萬聖節派對的妖怪。宮野張開從毛毯邊緣飛出的雙手道:
  「拜此之賜,我什麼都看不到,也本來就沒有意思看,我的性慾水準沒有低到會被宛如全裸的苿衣子剌激唷。嗯,不過也要視情況而定吧。」
  苿衣子因為覺得被侮辱而不愉快,但更不滿自己因為這樣感到不愉快。
  苿衣子命令很害怕地坐下的類,以及不知為何對變成妖怪的宮野感到好笑,正自笑著的若菜說道:
  「在我穿好衣服之前,請妳們好好地監視班長。快點,壓住毛毯的邊緣,讓他無法偷看這裡!拜託妳們。」
  苿衣子背著三人,將剛脫下的黑色連身洋裝從新穿上。
  (糟透了...糟透了,他竟然在我忘記時突然趁人不備...)
  ...暴露出最沒防備的姿態了。苿衣子一想到這點自然血氣上衝,直到穿好衣服回過頭時仍未下降。
  宮野還在那裡,像是一個毛毯做成的巨大晴天娃娃,他肯定咧著嘴在笑。
  「我請問班長,先不論你跑進女生宿舍的粗野無禮舉動好了,為什麼你會站在這個房間的前頭?」
  回答從毛毯下方傳來:
  「反正就算我敲門妳們也不會開,乾脆就站著等到門開為止,怎麼樣?我說中了吧?」
  他似乎微微挺起了胸膛。苿衣子心想:真是愚蠢。
  (沒意義到極點,做的事完全沒有必要性,就算是開玩笑也一點都不有趣,只是浪費時間不是嗎?)
  「可以了嗎?苿衣子,嗯~這條毛毯是若菜的嗎?有種妹妹獨有的甜美味道唷。」
  被指名的若菜很開心地格格笑著,苿衣子卻有種不明所以的厭惡感,將毛毯從蠢動的宮野身上扯掉。
  「請不要說些令人不舒服的話,若菜小姐也是!那不是該高興的地方,什麼叫妹妹獨有的啊!」
  「因為我是妹妹呀——」
  苿衣子一邊對若菜的柔和回答感到偏頭痛,一邊同時迅速地將毛毯折好,放回床上。
  類仍維持著坐倒的狀態。真可憐...她是因為突然登場的宮野而大吃一驚吧,所謂的靈魂出竅就是在形容現在的類。
  「你來這裡做什麼?」
  苿衣子一邊說著,一邊感到意外,過去的經驗告訴她,如果是平常的宮野,會強行地將門踢開,不會進入待機狀態。又或者用偽造的鑰匙非法入侵...想到這裡,苿衣子回想起今天早上從宮野那裡沒收了萬能鑰匙的事。
  不過,邪惡的白衣之徒簡直像是看穿她內心似的:
  「鑰匙的話,我當然有。」
  彷彿在變魔術般,宮野翻過手腕,現出一張卡。
  「妳以為我沒有考慮到備用的嗎?錯了,我這個人總是沒有疏忽,計劃周詳。至少會安排到備用的備用的備用。」
  宮野擺了個 pose :
  「要闖進來也行,不過老是那樣就太沒創意了吧?我對於自己覺得不有趣的事,永遠不會有動手的打算。」
  「你到底竊取了幾張卡?快給我!」
  宮野出乎意料地聽話照做,對於苿衣子的搶劫毫無抵抗,讓人覺得萬能鑰匙仍有許多張留在他手上。
  「找我有什麼事嗎?你之前到哪裡去了?沒出席保安部的集會,卻跑到女生宿舍,應該有相當重要的事吧?」
  苿衣子雖然冷淡地別過頭,想讓挖苦起作用,但對於是否有效卻沒自信,而實際上宮野亦若無其事地張開雙手,同時道:
  「沒事我不會出現,我沒回應縞瀨真琴的召集是因為沒有必要,就算重聽一次已經知道的情報也沒有任何用處,如果要做那種無益的事,一個人專心思考還比較好,因此我就那麼做了。」
  他咧嘴一笑,浮現出像是為了可憐那些說出無聊笑話的人般,敷衍得令人討厭的微笑。
  「特別授課第二彈。我就是為傳達這點而來,若菜還有類同學,妳們兩個都很幸運!旁聽生只有苿衣子也行,但即使人數增加,我也不會介意,妳們可以感謝我在公開情報上的慷慨!」
  不滿宮野那樣的狂傲口吻,苿衣子的眼角緊繃上揚。
  「我雖然不知道班長在想些什麼,但我並不想聽那些充滿邪念的思考結論,你可以就這樣什麼都沒說地離開嗎?請向其他人盡情發表班長的謬論。對了,高崎先生應該會非常認真地聽你的話吧。」
  「那可沒辦法,舍長大人現在似乎很忙,雖然並非出於義氣,但打擾他我會感到內疚,我可不想 *被馬踢死。」(譯註:日本有「擋人情路的傢伙會被馬踢死」的諺語。)
  宮野說著苿衣子無法理解的話,隨即落下視線,望向跪坐著的類與拿著茶杯呆站著的若菜。
  「有沒有什麼可以寫的東西呢?希望是簽紙筆或者類似麥克筆的東西,書桌的抽屜裡應該有放一、兩支那樣的文具吧?」
  「有是有...你說哥哥在忙,他是在忙什麼?」
  「夜還未深,若菜妳也還小,這事對妳來說還太早了,妳以後再直接問舍長大人比較好,我對於不合禮儀的故意沒有興趣,所以苿衣子妳儘管放心,我的想像力沒有欠缺到會拿妳的內衣姿態來做題材。」
  不顧瞬間血往腦門上衝的苿衣子,宮野催促若菜道:
  「我要筆、筆,拿來給我,這樣好不容易想到的念頭不就會從腦袋中滾落了嗎?我有責任要儘早將自己的想法傳達給苿衣子。」
  被這樣催著的若菜走向自己的書桌,從第二層抽屜拿出簽紙筆交給宮野。
  「呃,紙也要嗎?你要寫什麼——?」
  宮野回答道:
  「要寫什麼已經決定了,不過不需要什麼紙。」
  他就那樣走向牆壁,面對白色的壁紙,隨手丟開拔了下來的筆蓋,朝牆壁伸出手...
  在場所有人都來不及阻止他的行動。
  在三名女學生的注視下,宮野在苿衣子與若菜潔白無暇的房間牆壁上,大動作地用簽紙筆畫過。
  「什——!」
  即使是苿衣子,對宮野這突如奇來的暴行要發出驚訝之聲也已竭盡全力。
  宮野首先拉了一條長長的橫線,接著為了要形成十字,又畫了條直線,看起來彷彿要圖解方程式。
  若菜啞口無言地看著宮野的行為,類從一開始就啞口無言,現場能夠抗議的人就只有苿衣子了。
  「你在做什麼!竟然在牆壁上塗鴉,現今連小學生都不會這樣做!而且這裡是我的房間!」
  「這些小事我不在意,不管是誰的房間,我都不會有絲毫猶豫地這樣做吧。」
  宮野的手繼續移動,猶如數學老師在寫白板般,畫完大大的直橫線後,在那個橫軸與直軸刻上刻度,越來越像什麼 y=x 的了。
  「好了,這裡有y軸跟x軸。」
  宮野叩叩地敲著畫在橫軸上的刻度。
  「這是什麼?苿衣子妳應該知道吧?」
  為了嚷出新的抱怨而正大口吸氣的苿衣子,對突然的點名不耐煩地道:
  「不知道,我事先聲明,我完全不明白班長的所作所為,也不想明白。」
  「不可能,我應該教過妳唷。」
  他的口吻開始像個老師。
  「那個熱得要命的夏天回憶已經被拋去記憶的彼方了嗎?與可憐的傀儡師、輕柔的道術少女和孩子氣的大胃王競賽,四處奔波的那段回憶,妳已經忘了嗎?」
  「沒有。」
  苿衣子不情不願地回答,看著徒手描繪帶有刻度的巨大十字。
  「我跟多鹿小姐時常會相互聯絡,那時的騷動因為有許多原因,目前似乎還難以忘懷。」
  「既然如此應該有印象吧,那之後,我一直在思考著一件事。」
  宮野用筆尖指著牆上直線與橫線的交點,正好是 ( 0 , 0 ) 之處。
  「首先,就假設這裡是我們的世界吧。」
  他正面迎視著苿衣子瞪來的目光,接著說:
  「上次我們遇到可憐的仲嶋數花,拜她所賜我們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在這個世界外,也存在著其他世界,構成不相交的平行世界群。然後,平行世界的數量始終是有限的,不是無限分岐的,所有的世界都被固定著。」
  筆尖朝x軸的正向水平移動。
  「最後出現在這個世界的仲嶋數花人格,是從離這裡第256個世界來的。雖然無從調查有多少個平行世界,但至少有三百個以上。然後,聽好了,苿衣子,那許多個平行世界從一開始就是那個數量,說不定多少有些增減,但我推測沒有太大的變化。」
  「喔,是嗎?」
  苿衣子完全沒有興趣,相較之下,她還比較擔心必須重新張貼的壁紙。苿衣子不經意地朝旁邊一看,若菜跟類兩人哥倆好地正襟危坐,傾聽著宮野的話,不過從她們的眼中總計浮現出四個問號。
  「那又怎麼樣呢?」
  對於苿衣子冷漠的回應,宮野擴大了微笑。
  「那麼,趕快進入結論吧。」
  宮野再度在牆壁上畫線,原本只有一條的直線接連不斷地增加。
  「就像這樣,平行世界正是平行線,世界之間絕對不會相交,但現在,那並非什麼大問題,無論有多少平行世界,現在的我完全不關心。」
  筆尖移向y軸。
  「該視為問題的是這裡,妳明白為什麼嗎?苿衣子,不然若菜也行,類同學呢?有沒有想到什麼?」
  雖然覺得不用想也無所謂,但若菜跟類似乎一臉認真地苦思著。怎麼可能想得到宮野在想什麼。
  果然,宮野沒有等兩人回答。
  「這個世界的旁邊有世界。」
  這次是沿著y軸的刻度增加橫線,描繪著與剛才宮野添上的直線相交,彷彿是棋盤一樣的圖案。
  「這是什麼?是想開始玩五子棋嗎?」
  苿衣子語帶諷刺地說道,宮野對她開朗微笑。
  「不用說,我不是想開始玩五子棋。」
  白衣的對魔班班長雖然笑著,卻以莊嚴的口吻說道:
  「如果世界有橫向延伸——」
  宮野進一步增加橫線。
  「那樣的話,絕對無法說直的方向沒有其他世界,不對,不如說那是一定存在的,要是沒有就太奇怪了。」
  「喔。」苿衣子只能如此評論。
  「那又怎麼樣?」
  「妳記得我在那起事件的高潮時所說的話嗎?」
  這次又要我回想起什麼?被問到的苿衣子,刻意地側過頭。
  「是什麼呢?」
  「我們位於被操縱的一方。」宮野直截了當地說。「雖然我不太情願,但似乎不得不承認。那麼,我們是被誰操縱的呢?」
  宮野指向在朝上延伸的y軸添加的與x軸相交的點,手指一邊上升,一邊道:
  「可以推測操縱我們的是在這個世界之上的某個世界中的某人,然後,那個世界的某人,又被再上面的世界操縱。」
  「喔。」苿衣子道。
  「不斷重複這種進程的話,妳們覺得會如何呢?」
  宮野似乎已經沒打算徵詢誰的意見了。
  「首先,平行世界是有限的,然後,世界也存在於上下,也就是說,苿衣子,朝上的世界也是有限的,並非永遠不斷向上,而是在某處會碰到盡頭。」
  宮野將簽字筆丟入白衣口袋。
  「不斷登上世界,在那個最終之地的世界——是個沒有在那之上的世界,俯瞰、控制、誘導所有世界的世界吧,沒錯!」
  宮野張開雙手,連同身體一起轉向苿衣子。
  「那裡有著一切的真相,也可說是眾神所居住的世界吧,我確信著,總有一天我會立於世界的最上層,位於解讀這世界上所有矛盾的立場!那才是我的——


<Asterisk>.2

  介入。
  實行。

  終了。


第三章.C




  然後若菜的手握住門把,將門打開。
  那一瞬間——
  「等一下!」
  牆邊的衣櫃猛然打開,宮野一邊飄揚著白色長衣,一邊衝了出來。
  「什——」
  苿衣子張口結舌。
  「呀呀~!」
  類踩到自己的腳尖向前摔倒。
  「咦咦?」
  一隻腳踏到通道上的若菜回過頭抱住類。
  苿衣子就那樣雙手拉著長筒絲襪,因為宮野過於突然的闖入而愣愣地道:
  「...班長...」
  漸漸湧起的怒火從苿衣子的半裸姿態中猶如蒸汽一般地噴起。
  「...雖然你過去也曾多次作出相當無禮的行徑,我也打算寬容以對,但是...這次太過份了...溜進女生房間,偷看我們,偷聽...罪該萬死...!」
  也不記得要遮掩住身體,苿衣子慢慢地伸直背脊,對著東張西望環視房間的宮野投射猶如燃燒的火焰一樣充滿殺氣的視線。
  「我絕不會再原諒班長了,今天你別想能活著離開這間房間,這裡就是班長的葬身之地,墓誌銘就這麼寫:『白衣的禽獸偷窺男,慘死在女生宿舍』...」
  「嗯。」
  宮野搔著太陽穴一帶,同時道:
  「不可思議呢。」
  然後對苿衣子問道:
  「我為什麼會在這裡呢?」
  「我哪會知道啊!」
  苿衣子的手骨喀啦作響,怒氣沖沖地望向宮野。
  「這完全不合情理唷。」
  無視於苿衣子的視線,宮野看向短髮少女,高崎若菜她正以冷靜的動作,將展開的毛毯披在苿衣子肩上。
  「今天早上,苿衣子將類同學帶到這房間時,若菜也在這裡吧?」
  「嗯,在啊——」
  若菜上下地點著頭。
  「若菜醒來後到離開去吃早餐的期間,應該沒有類同學跟苿衣子以外的人來過吧?」
  「嗯,對啊——」
  「接下來問類同學,直到去餐廳的若茶回來為止,有誰進來過這間房間嗎?簡單來說,就是我並沒有撬開門鎖入侵房間,再躲進衣櫃吧?」
  嚇了一跳的類慌張地搖頭。
  「沒沒、沒有沒有...!若菜同學離開後,沒有人進來過房間...」
  「我也沒有進來的印象。」
  宮野再度問若菜道:
  「然後,若菜同學回到房間,跟類同學暫時兩人一起渡過時間,直到出席無聊的苿衣子回來的期間,應該沒有人來過吧?」
  「沒有人來過吧?」
  若菜像是要爭求同意般,看向類的臉,類也咻咻地點著頭。
  苿衣子的眉間突然浮現皺紋。
  「請等一下,那樣的話,班長是什麼時候溜進衣櫃的?難不成是成功開發了空間轉移術?」
  「不對。」
  宮野一邊撫著下巴,一邊說:
  「很不可思議呢,我是什麼時候溜進這種地方的?不可能溜進來,可是我卻在這裡。」
  「是這種地方還真不好意思呢,不過,那裡是我收藏重要衣服的地方,簡直像——」
  簡直像是附著在衣服上的蛀蟲或蛾的幼蟲。
  「班長是突然冒出來的嗎?你是蟲嗎?」
  「就算是蟲也不會突然冒出來唷,那不過是人類一廂情願的想法,他們只是沒注意到小蟲們小到看不見的卵而已。」
  歪過頭的宮野,嗯嗯地點著頭。
  「沒錯,我不應該會在這種地方,可是我卻在這裡。」
  他似乎想到了什麼...
  「這是值得思考的問題唷,哈哈。」
  浮現出像是了然於胸的微笑,宮野的雙眼飄著暗光。
  「原來如此,是那麼回事啊,我們果然被誰操縱著,我所想的——


<Asterisk>.3

  介入。
  實行。

  終了。


第三章.D




  然後若菜的手握住門把,將門打開。
  那一瞬間——
  「等一下!」
  從床底下爬出巨大的白色蟑螂...
  「呀啊啊啊!」
  苿衣子高聲尖叫著,迅速後退,下一瞬間,看到那隻白色蟑螂用雙腳站立,忍不住懷疑起自己的眼睛...
  「班長!」
  沒錯,她以為是白色蟑螂的物體正是身穿白衣的對魔班班長.宮野秀策。
  「哇啊。」「哇...」
  回頭看的若菜跟類同樣一臉愕然地僵住,這也難怪,突然從那種地方跑出人來,要教她們不要驚訝還比較困難吧。
  只有苿衣子立即從緊縛狀態中恢復,她一邊顫抖著身子,一邊道:
  「從什麼時候開始在那裡的...太過份了...竟然溜進女生房間,屏住氣息偷聽我們毫無防備的對話...這是最低級的人,是下流之人的行為,你這個...這個...笨蛋笨蛋班長!」
  「不,等一下。」
  宮野一隻手制止了苿衣子,露出沉思的表情。
  「奇怪,我不應該會在這裡,不管怎麼想都不可能會溜進來,沒錯吧?若菜、類同學可以作證。」
  然後宮野像是察覺到什麼般地抬起頭。
  「這樣啊,是那麼回事啊,果然呢...也就是說我——


<Asterisk>.4

  介入。
  實行。
  .
  .
  .
  .
  .
  .


<Interceptor>.0

  有可能是無限迴環。
  請求消除竄改點的相關介入紀錄。

  無論如何干涉,他都會在此登場。



<Asterisk>.5

  承認。
  消除介入紀錄。
  暫時移轉至非干涉模式。
  實行。

  終了。


第三章.E

                     最終目的地!」
  高聲吼完的宮野望向苿衣子,臉上的表情像是在說「如何?」,苿衣子只能皺起眉頭。
  不過宮野並沒有在確認任何人的表情,而是一個人被來歷不明的高亢情緒所支配。
  「聽好了,苿衣子與其他兩位。」
  白衣男一隻手指向天花板,三名少女的目光也隨之朝上。
  「有平行世界,然後這個世界的上面也有別的世界。」
  「在天空的上方嗎?」苿衣子問道。「那是怎樣的世界?是天國嗎?哎呀,如果有的話,地面下不就也有別的世界嗎?就像平行世界有正負般,上下也是那樣不是嗎?」
  「非常棒的洞察力。」
  宮野的滿足笑容朝向他稱之為弟子的黑衣少女。
  「正是如此,上下方都有世界,當然也有比這裡更下位的世界吧。不過,目前我對下界沒有興趣,我的目標並不在那裡,始終都是朝著上位世界。」
  他望向還在看天花板的若菜與類,接著說道:
  「雖說是上位世界,但並非意指在上空,說『上』是為了方便稱呼,並不是以高度來計算,因為我們沒有形容那個世界位置的概念,就像二次元世界沒有高度的概念一樣,我們也沒有能夠理解那個的概念。」
  苿衣子一面想著宮野的授課何時會結束,一面反駁道:
  「就算這個世界上頭有世界,那又怎麼樣呢?你是在說跟現在這個情況有關的事吧?我十分擔心這該不會只是在滔滔不絕說些完全沒意義的事。」
  「妳還記得<年表干涉者>或<Inspector>這兩個人名吧?」
  「當然,那怎麼了嗎?」
  「他們是住在我們上面世界的人,應該不會有錯吧。他們能夠介入我們的世界,要說他們是像神一樣的存在也行。哎,以神來比喻似乎又太個擬人,不過本來神的概念就不明確...」
  宮野一臉認真地撫摸下巴。
  「操縱者與被操縱者,只要駐足在這個世界,我們便無法避免受到他們的控制,在不知不覺之間被操控,雖然我們以為我們在自己的意志下行動,但其實是在照著他們的意思走,絕對無法超出框架。既然如此,為何這裡會有我這樣的存在?我又是哪只棋子?為什麼賦予我這樣的力量...」
  對話已經完全不成立。對於收起笑容開始喃喃自語的宮野,苿衣子在感到受不了的同時也有種奇妙的不協調感。若菜跟類則都訝異地張口仰望著高大的白衣。
  (記得在夏天的事件發生時也是,他曾說過某些似乎有意義又似乎沒意義的話,但看來病情是持續惡化呢,班長他會就這樣漸漸地變得奇怪下去嗎?變得比現在還要奇怪?那已經完全在想像之外了。)
  苿衣子乾咳一聲。
  「班長,我明白你的話了,雖然是些不明所以的話,但在明白這個前提下,這次就算了。所以,也就是說,班長為何來我的房間,最初的理由似乎還沒回答我呢。」
  「嗯。」
  宮野像是回過神般凝視著苿衣子,浮現出原來的微笑。
  「沒有什麼特別的理由,我突然想到的這點...」宮野指向牆壁的塗鴉。「想說必須盡早傳達給誰才行,因為不能忘了,舍長大人也可以,但因為他不在房間,腦海緊接著浮現出妳的美麗倩影讓我跑到了女生宿舍。」
  他用拳頭叩叩地敲著寫著板書的牆壁。
  「不過最重要的是,既然妳是我可愛的弟子,身為老師的我便有義務交代一切,這也是我所冀望的,聽好了,苿衣子...」
  宮野的手指放在y軸的頂點。
  「我打算總有一天要去這一帶,雖然我不還知道要怎麼去,但我會想盡辦法前去,到遠遠高過<年表干涉者>或<Inspector>的上位,我想去到那裡,然後通曉一切--」
  宮野的微笑充滿著慈愛。
  「等到那個時刻的來臨,我想我大概會從這個世界消失吧?那之後的事,苿衣子,我想將一切都託付給妳,因此我有義務要將我知道的全都告訴妳,我想將我所以的情報都告訴妳,不,說得更直截了當點...」
  苿衣子看到了無法置信的東西。
  宮野他正在害羞...
  宮野一邊裝成在用指尖搔鼻頭的樣子,一邊以不像他的小聲音說道:
  「沒錯,我希望被記得,我確實在這裡存在過的事,我希望成為某人的記憶被保存。我雖然覺得這種多愁善感的感情實在不是美德,但卻無法完全抹滅,嗯,是修行不足吧,我的修練還不夠。」
  白衣飛揚了起來,宮野拍拍苿衣子的肩膀,摸了一下若菜跟類的頭後,就如同登場時一樣,唐突地離開房間。
  苿衣子目瞪口呆地愣愣站著。
  (那是怎麼回事?特地選這個時候來說的事就是這個嗎?希望有人記得?那個第一人選是我?到底在想什麼...)
  低笑聲溫柔地震動苿衣子的鼓膜,她心想著那是誰的笑聲而看向那邊,然後察覺到是若菜所發出的。
  「呵呵——嘿嘿、哈——」
  若菜的肩膀微微抖動,眼睛彎成新月地笑著,坐在旁邊的類如往常般一臉茫然,像小鳥似的輪流望著若菜跟苿衣子。
  「那、那個...宮野學長在說什麼,我那個、完全...」
  「不懂也沒關係。」
  被激起自己也不明所以的情緒,苿衣子盯著若菜,一副如果若菜想說些什麼,馬上飛身過去摀她嘴巴的架勢。
  「呵呵~嘻!」
  是因為察覺到那點嗎?若菜沒有發出有意思的言語,只是不斷冒出即使想要忍住,還是會從嘴巴漏出的那種小小的笑聲。

[ 本帖最后由 yutachi 于 2008-1-19 14:44 编辑 ]
 楼主| 发表于 2008-1-12 13:2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章

  電話在回到房間的途中響了起來。
  由於<水星症侯群>的暗示,<她>覺醒了。
  『情況呢?』
  為了回答問題,<她>搜尋記憶,想找出認為是必要的事。然而<她>並沒有得知什麼重要的情報,依據這具身躺的主人的記憶,生死不明的學生們所發生的異變仍是原因不明,也找不到解決方法的樣子。
  <她>小聲告知對方時,從通道角落出現一名少女的身影,慢慢走著的姿勢有種似曾相識的印象,警戒心飛掠而過,<她>暫時閉上了嘴。
  那名少女輕輕飄揚著大波浪的捲髮走來,露出了總是只能知道一半的表情,那是因為她一直戴著白色口罩。
  「...」
  戴著奇特口罩的少女跟站在原地的<她>擦身而過時,微微地點了一下頭。
  <她>一邊迅速低下頭,一邊感到放心。沒有被發現,可怕的應該只有縞瀨真琴一個。
  確認口罩少女離去後,<她>對手機低聲道:
  「這裡不太方便,等一下再...」
  『知道了。』
  彷彿像是瞭解到現況般,電話的聲音回應,像平常地唸誦暗示後掛斷。
  剩下三十秒的時間。
  <她>就那樣緊握著手機,快步離開走廊。

  感覺今天的時間過得特別快。
  蒼之木類一面呆呆地那樣想著,一面眺望窗外。
  已經是傍晚了。
  她來到窗邊是想拉上窗簾,但一時之間卻看著開始沿著山脊夕陽餘輝看到入迷,落日明明這般美麗,但自己的心情卻一點都不開朗,既覺得可惜,又感到對太陽過意不去。
  「對不起。」類低下頭閉起眼睛。
  女生宿舍D楝,413號室。
  她回到自己的房間。
  呈現叫什麼擬死狀態的雨森日世子像是在沉睡般,被安放在自己的床上。
  我還是回去自己的房間吧...她這麼說的時候,苿衣子跟若菜曾以各自的論點挽留過。
  (雖然非常高興。)
  從窗戶離開的類,濕潤的眼睛看著變成無言的、生死不明的日世子,同時回想起與二位朋友的對談...
  「妳是認真的嗎?」苿衣子對她說。「D棟已經沒有普通的學生了,有呼吸、運氣好逃過一劫的十幾人,都被這個A棟收留了,即使如此,類小姐,妳還是說要一個人回到D棟嗎?」
  「咦咦——?」若菜也提出意見。「我記得這裡有空房間唷,啊,對——了,這間房間也可以不是嗎?借張行軍床來,三個人一起睡啦,嗯嗯,如果妳不介意,在我床上一起睡也行唷。」
  聽起來非常誘人的提議,不過...
  「...對不起,可、可是、那個、我還是...」
  幾乎已是語帶哽咽的類勉強逃離那個誘惑。
  「想待在日世子旁邊...至少今天請讓我待在那裡,一想到如果——如果!日世子睜開眼睛,發現自己孤零零一個人,那個...我就、那個...」
  對於擰擠著雙手,聲音也是硬擠出來的類,苿衣子與若菜只好放棄再繼續慰留。
  「哎...說得也是。」
  苿衣子嘆了口氣。她也不是不瞭解類的心情。
  「好可惜呢~」
  若菜以仿如春天的笑臉道:
  「雖然覺得三人一起睡也不錯,但小類這麼說的話,那就沒辦法了。不過,嗯,同房的朋友雖然很重要,但這樣也很讓人擔心呢。」
  (就是那樣...)
  ...就因為這樣,直到晚餐時間為止,類是跟她們一起共度的,她是剛剛才返回從早上就沒回來的自己房間。從回想回到現實的類,再度低下了頭,然後坐在床邊,彷彿在守護著日世子的睡顏。
  「起來啦,日世子,妳怎麼了...?喂~」
  沒有回答,像屍體一般的日世子只是沉默不語,在連是死是活都不明白的狀態之下。
  「要到什麼時候才會張開眼睛呢?已經是晚上了唷~睡太多對身體不好唷...」
  類靠著床,抱住膝蓋闔上眼睛。

  然後夜晚來臨。
  一視同仁地降臨在所有人的身上。

  「...類...」
  意識朦朧類,感覺有人在對自己說話而張開了眼睛。
  (咦...?)
  房間很暗,是夜晚的黑暗,看來她是陷入了沉睡,突然回過神後,自己仍維持著坐在地板、抱住膝蓋的姿勢。
  那個聲音從還沒清醒的腦袋中聽起來像是在作夢一般。
  「...類。」
  「是...咦...」
  類回答之後,才慌忙地回過頭。
  白皙的臉龐在黑暗之中朦朧地浮起,她花了十秒鐘才察覺到那張臉是屬於從床上坐起上半身的室友的。
  薄暮中淡淡的月光從窗簾縫隙流瀉進來,那是房中唯一的光源,不過,不可能會看錯。
  「日世子!」
  類跳起身來。
  「妳醒來了嗎?已經沒事了嗎?」
  日世子以緩慢的動作起身,困惑地瞇起眼睛:
  「嗯...?妳在說什麼?類,我本來就沒事唷。」
  然後,她像是察覺到什麼似的微笑著。
  「啊~原來如此,妳還沒有吧...」
  「啊?」
  類不明白話中的涵意。
  日世子那白皙的臉龐白得過頭。
  她也不明白是為什麼,但類卻感到有種發麻的感覺在背部流竄。
  日世子望向窗戶。
  「是個美好的夜晚呢。」
  她微笑著說,然後又看回類。
  「是個美好的夜晚,妳不這麼覺得嗎?類。」
  「是、是...嗎...?」
  類無法理解昨晚與今晚有何差別,不過,日世子既然那麼說,那就是有什麼差別吧?對自己沒什麼自信的類,在與別人的意見衝突時,總是會決定採納別人的意見。在某種意義上,那可以說是個輕鬆的選擇吧。
  「比起那個...!日世子——太好了,妳醒過來了,如果妳就那樣一直睡下去的話我該怎麼辦?我今天一直...」
  「對不起。」
  日世子以像是落葉般的動作溜下床,微笑地靠近類,類睜大眼睛呆呆地站著。
  日世子的手指觸上了手腕。
  ——好冷。
  如夜露般冷冰冰的手緊握住類的兩隻手腕,讓人覺得她是在寒冬中剛從外頭回來一樣,那種有如凍僵了的手指。
  「咦?啊...」
  日世子對不斷眨眼的類淡淡一笑。
  「妳在擔心我嗎?我好高興,我好高興妳留在這裡。」
  類的雙手被拉了過去,身體失去平衡,那是出乎意料的強大力量,像是不容許類有任何的抵抗般,日世子將類壓倒在地。
  「啊...那、那個...日世子?」
  類本能地想抽回雙手,卻發現簡直是紋風不動,並再度因為按住自己雙臂的同學手指溫度而驚訝。
  ——好冷。
  感覺日世子的手並沒有怎樣用力,但類的手卻動也不能動,彷彿是被老虎鉗固定住般。
  變成跨坐在類身上的日世子動著嘴唇...
  「...可以嗎?」
  「咦?」
  沒聽清楚低語聲,類看回在自己上頭的白皙臉龐。
  「什麼?」
  「吶,可以嗎?」日世子重複著,直直凝視著類,那張臉漸漸往下移。
  「可以吧?類...」
  從腳尖出現的剌癢感覺直竄到頭頂,明明沒開暖氣,但類的額頭卻滲出小小的汗珠。
  「妳、妳說可以,那個...是什麼意思?」
  日世子垂下的髮稍輕觸類的臉頰,白皙的臉龐就是如此地近在眼前,讓類無法直視而轉過頭,自己的心臟像是有問題般地劇烈跳動,身體好熱。
  ——而日世子的手則冷得不像話。
  「呵呵...」
  滿臉微笑的臉沒有停止向下。
  「那個、日世子,妳妳妳、妳怎麼了...?」
  類只有雙腳得以動彈,手被壓在地板上,紋風不動。
  好奇怪,有什麼非常奇怪。
  類緊緊閉上眼睛,繼續別開臉。突然有涼涼的東西觸上臉頰,讓類的身體為之一震。
  沒有確認的必要,碰觸自己的是日世子的唇。
  微微張開眼的類斜眼看去,從極近距離捕捉到日世子的眼睛,她在笑。
  「不會痛唷,我保證,嗯,或許會有一點點剌痛,但那馬上就不礙事的,所以,吶,可以吧?」
  「...呃?」
  類心臟怦怦亂跳到連呼吸都變得困難,她全身是汗,下意識地重覆著握住又張開手掌的動作。手熱到不認為那是自己的。
  ——而日世子的手則像冰一樣冷。
  「怎麼...?妳到底怎麼啦~日世子——」
  那個聲音一半以上已經成了嗚咽,在房裡迴盪著。
  「不要哭嘛。」
  日世子的聲音比至今對她說過的所有聲音都溫柔。
  「我希望妳變得跟我一樣,只是那樣唷,類...吶,類,別看我這樣,其實我已經很忍耐了唷,雖然只有忍耐一個晚上啦,因為我覺得馬上就這樣做的話會很沒節操。」
  「什什什麼...?」
  類已經連呼吸都斷斷續續。
  可以聽見在遠方叢林間吹拂而過的山風,日世子以比那還小的音量,像是在呢喃般說道:
  「我想要。」
  日世子的視線移向——類露出的雪白頸項。
  像是呻吟又像是嘶啞聲,那種像是無法壓抑住慾望湧上的聲音傳進類的耳裡。
  「給我,妳的...」
  在戰戰兢兢地抬起頭的類上方,日世子揚起唇微笑著,露出白森森的牙齒。
  尖銳而不整齊的牙齒——
  類感到暈眩。
  ——好冷。
  雖然意識開始朦朧,類還是聽到了日世子的話語...
  「血。」
  如果聲音也有溫度的話,那正是冰點以下的聲音。
  日世子的臉擦過類的臉,往下而去。
  寒氣在類的頸項盤旋。
  「讓我吸妳的血...吶,可以吧?」
  「哇...」
  想說些什麼的類,霎時間卻嚇得什麼都說不出來。
  ——血...血?為什麼?為何?變得一樣是什麼意思?
  類無法張開眼睛,她害怕看到日世子。
  「不要...」
  ——啊啊,而且...
  類的腦袋似乎達到了沸騰點。
  「日世子——放開我啦...」
  ——為什麼...為什麼會這麼冷?日世子的手也是、唇也是、連聲音都是...直到剛剛為止,像是死了般沉睡的她還是溫溫的說...
  ——而且...那是什麼...?
  窗戶懸掛的是遮光性低的簾價窗簾,雖然月光逐漸減弱,仍可勉強借光看到...
  日世子的左邊脖子上有兩個小小的傷痕,像是擠青春痘的傷口,又像是被蟲咬的,早上明明沒有那種傷口的...
  類已經什麼都無法思考了,彷彿浮在漆黑的半空中,身體麻木。
  「我不要這樣...好可怕。」
  「妳不用怕。」
  日世子用安慰的語調回答。
  「我最初被這樣做時也很害怕,不過,變成這樣後,就知道這是多麼棒的一件事了,類一定也會那麼想的,妳會非常明白以前的自己是活在多麼狹隘污穢的世界,馬上就好了...喔?」
  ——啊...
  冰涼、柔軟的東西觸上脖子,蠢動著的那個張開後,堅硬銳利的東西在——

  「到此為止吧。」

  有聲音響起...
  「用強迫的不太好吧?嗯,不好。」
  是有聽過的聲音。
  「換句話說,就是要在雙方的同意下做,不管人家的意願強行硬來的話,哎呀哎呀,那可令人一點都不舒服,至少也該為旁邊者考慮一下。叫作日世子的,妳的行為跟我的興趣完全天差地遠唷。」
  「咦...呀~!」
  也難怪類會發出尖叫般的聲音。
  牆邊有個白色人影環抱著雙手站在那裡,那是個即使在黑暗中,也彷彿在閃耀輝映似的白衣男子。
  「相當有意思的表演,特別是類同學,可以明白為什麼苿衣子會喜歡妳,在任人擺佈這一點上,確實完全是個有玩弄價值的玩具!」
  宮野秀策的雙眼散發出即使在夜裡也能看得一清二楚的光輝,然後無意義地張開雙手...
  日世子的頭迅速抬起,雙眼蘊含著冷漠的感情,直盯著入侵者。
  「你要阻撓我?」
  「當然。」
  宮野很高興似的說:
  「想說反正會變成這樣,所以我就事先潛入了這間房間唷,啊啊,妳在想我是躲在哪裡的吧?我回答妳,在床底下,在類同學回來前我就先進來了,然後一直屏住氣息直至現在,因此對於類同學妳對沉睡的日世子同學所說的溫馨話語,我全聽到了。」
  「呀~」
  看著類漲紅的臉,宮野的嘴歪斜成笑的形狀。
  「放心,我答應妳不會跟別人宣傳那個情況,我答應的事十次裡大概只會爽約個兩、三次,所以不必擔心。」
  「啊哇...哇哇哇...」
  類在掌握現狀上完全失敗,同時感到丟臉與恐懼,臉一下紅一下青的,只有下半身在掙扎,兩隻手腕仍被日世子箝制住,而那位日世子沒眨動的眼睛則只是一直映著宮野的身影。
  類從那裡感覺到無言的壓迫感,不過宮野依然神色自若。
  「放開類同學,不然的話,我會揪住妳的後頸從那個窗戶扔下去吧?還是說妳想跟我來場浪費卡路里的戰鬥場面?」
  「我可不想。」
  日世子簡短地回答。類的手腕突然獲得自由,坐在她身上的日世子站起身背對著類,並未擺出什麼架勢,只是垂下雙手看著宮野。
  類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是好,仍是全身發軟,所以無法順利站起,就那樣手撐在地上爬到牆邊。
  宮野以從宮的腳步走到類的旁邊,居高臨下的苿衣子上司確認舉目仰望的類後,露齒而笑。
  反射性地垂下眼睛的類,一面按著心跳還未平息的胸口,一面想著這樣好嗎?這是個正確的決定嗎?
  「類...」
  那聲呼喚聽起來語調悲傷。
  「妳不選我,而是選擇了那邊嗎?我只是想讓類成為同伴,想一直當朋友的說。」
  「朋朋朋友...?」
  那詞語是類的弱點。
  「沒錯,永遠的朋友唷,往後一——直都是,直到時間的盡頭為止,我們都是朋友,不會結束。吶,類,妳不想變成那樣嗎?非常舒服,而且永無止境唷。」
  「啊...」
  日世子的雙眼看起來像是點著紅光,彷彿一看就會被吸入的魅惑瞳孔。
  ——好美...
  雙腳擅自移動,類輕盈地站起,然後向前跨出一步——
  「我不是說過了嗎?到此為止。」
  強而有力的手抓住類的肩膀,是又大又溫暖的手,那份溫暖讓類想起了,好冷...日世子的手冷如冰雪,她自然地停下腳步。
  「不必擔心,類同學就由我來照顧,因為如果繼續放任不管,就太過危險了,我個人對這名貓少女並沒什麼特別眷戀,但要是她就這樣變成活屍體的話,苿衣子會傷心。雖然很少能看到,但苿衣子的笑容最美了,因此雖然這種事跟我的性格不符,卻也沒辦法了。」
  「你要怎樣離開這棟宿舍?」
  日世子不帶感情地問道。
  「你能毫無阻礙地進來是因為太陽還在,現在已經沒有了。接著,沒錯,我在這棟宿舍裡的同伴們也一起醒來了。」
  她又再重問一次。
  「你要怎樣離開?」
  「撥開、打倒成群湧上的妳的同伴,把每個人的頭都斬下——我是想這麼說啦,但這樣既麻煩又費事,而且我知道那不過是在白費功夫,所以就讓我盡速逃離吧。」
  宮野像是在撿掉到地上的零錢般,將在地上全身僵硬的類抱在腋下。
  「哇啊...!」
  這句並不是歡呼聲,類的腦袋跟不上事態發展,已經不知該如何反應。
  日世子的視線朝向門——同時間,也沒響起嘎吱聲,朝內開啟的門緩緩被打開。
  「哇啊...」
  類隨便地發出個聲音。
  走廊上站著好幾個身影,因為沒有點燈,無法確實地辨認長相,但仍可以判斷那全是女生宿舍D棟的住宿生。
  是應該處於呼吸與心跳都停止,不過卻獨獨殘留體溫,連是生是死都不確定的住宿生人影。
  「我並不想動粗。」日世子低聲說道。「類,妳的印記就由我來加上,還是說妳想要別人的?」
  然後再轉向哼著鼻子的宮野。
  「你呢?要不要變得跟我們一樣?很舒服唷。」
  「恐怕妳的意見是正確的。」
  宮野像是要嘲弄對方般咧嘴而笑。
  「假如是在問我有沒有興趣的話,我會毫不猶豫地回答Yes吧,百聞不如一次體驗,不過現在不能那樣選擇,我還有許多必須教苿衣子的事,所以,我還不能放棄當人。」
  宮野走向窗戶,步伐輕盈得讓人不禁懷疑類的重量是否跟空的波士頓手提包差不多,然後把窗簾往旁扯開,再把窗戶整個敝開。
  「咦...」
  類的房間是413號室沒錯,也就是說,這裡是四樓,以人類的跳躍力而言,可及之處什麼都沒有,雖然眺望森林可以看到對面的校舍屋頂,但只要不是夢幻島的居民,這個世界就不存在著能飛到那裡的人吧。
  「咦...?」
  類注視住地上,冒出問號。
  有許多人在那裡,像是在仰望D棟...不,仰望她與宮野的身影,到處散佈。
  在玄關前面特別多,簡直像在將離開宿舍的人趕回去一樣...
  「好了,類同學,我問妳一個問題,妳曾經體驗過自由落體嗎?」
  變成宮野隨身行李的類飛快地搖著鬈髮。
  「那太好了,因為妳接下來就要體驗。如同我剛才說過的,百聞不如一次體驗。」
  「...哇哇哇、等、等等!」
  「我拒絕。」
  不知道是否有意思阻止,日世子一動也沒動,不過就算想動也來不及吧?
  「皎潔明月夜、剎那之間的別離、令人不捨啊——再會吧!」
  吟誦完拙劣的俳句,宮野毫不猶豫地縱身朝外跳下。
  「——呀啊啊啊啊啊~」
  五臟六腑一同翻轉的飄浮感——這回不是幻想的產物,他們正在墜落中,順著重力加速度,宮野以及被一手抱著的類正全速直衝地面。

  女生宿舍D棟被無數的男女包圍,看臉便知,那幾乎全是隸屬於保安部的學生,特別是聚集在D棟玄關前的許多張面孔,他們是即使被稱為高手應該也不會有人反對的超能力者。
  在戶外電燈與月光之下,他們全都抬頭向上。
  <她>也在看。
  從女生宿舍的四樓探出身,對背後宣告些什麼的白衣身影,與緊抓住他手臂的嬌小鬈髮少女。
  <她>在藏身的森林樹叢中凝視、捕捉兩人的身影,在這個距離無法確認到表情,白衣男跟少女的樣子看起來就像人偶。
  「...」
  不用任何時間等待,兩道人影快到令人掃興地從窗戶墜落。
  以目光追蹤他們的著地處,在那等著的是石板地,不用幾秒,他們就會成為兩個渾身是血的肉塊吧——
  「...」
  <她>注視著。
  注視著突然出現在石板地,帶有黑暗光芒的魔法陣。
  魔法陣的格式是自創的,不過形成了過於充分的EMP場,那種獨特的氣息有著甚至及於<她>身上的強度,是<她>最需要警戒的EMP能力者之一。
  下一瞬間,兩人朝著魔法陣落下。
  「...」
  乘著夜風傳來的是高聲大笑與不成聲的尖叫。
  在<她>注視的視野內,從魔法陣中飛出了什麼東西...
  那是比沒有星星的夜晚或正午的影子都還要黑的,數以百計的觸角群,會讓<她>聯想到海葵之類的東西。可怕、巨大、擁有黑暗觸手的海洋腔腸動物。
  就像是邪神的體毛般,觸角一邊互相糾結,一邊伸向毅然決定挑戰自由落體的兩人。
  白衣男與少女落在那個的正中央。
  被像是在蠕動的長春藤所淹沒,二人的重量被一併承擔了。
  <她>不自覺地露出微笑,對那位少女而言,那個跳躍是一次恐怖的體驗吧,接住自己的是那麼令人毛骨悚然的觸手。
  <她>轉過目光。
  可以看到413號室的窗邊有個黑暗人影,她似乎望了望下方片刻,但不久就離開那裡消失了身影。
  「...」
  時間差不多了。
  <她>也消失了。

  「嗯。」
  就那樣拎著類降落到地面的宮野,似乎在確認周圍的情況...
  「哎呀哎呀,集合保安部全員舖設包圍網啊,不愧是縞瀨真琴,身為學園的全能之眼,計劃周詳又準備萬全,完全看透局勢的演變方向。」
  實際上,在D棟發生的日世子與類之間的短劇,在其他宿舍也已經以縮小再製的形式上演。
  幾乎全員成為古怪死者的只有D棟,但在那種地方迎接夜晚的怪人僅有蒼之木類一人,在其他宿舍屍體化的住宿生僅有數人到十數人,正常學生佔絕對的多數,像日世子這樣在夜晚起身的死者,早在類快被室友襲擊時,已經為學生自治會所知。
  「再遲一點的話,他們會出沒在黑夜的學園中吧,還好能在千鈞一髮之際封鎖住。不過,這終歸只是應急措施。」
  現在最必須注意的是高中女生宿舍D棟,因此才有D棟的包圍網,當然在那之中,也有隸屬於保安部對魔班的她。
  「類小姐!」
  比周圍所有人都先跑過去的苿衣子,推開露出傻瓜笑容的宮野,抱起像是被拋了出去,橫躺在地面的類。
  「妳不要緊吧?有沒有受傷?」
  「...嗯——啊...」
  已嚇得幾乎失去意識的類微弱地張開眼皮。
  「啊、苿衣子同~學...嗚嗚嗚...」
  類緊緊抱住苿衣子,放聲大哭了起來。
  「好可怕...好可怕唷...嗚哇哇、哇哇哇...」
  苿衣子一面撫著鬈髮安慰,一面抱住在手臂中顫抖的同學。
  「已經沒事了,這裡很安全,沒錯,只要在我身邊的話...」
  然後她對宮野投射吊起的目光。
  「班長,你實在太過胡來了,我的事就暫且不提,但你居然讓類小姐受到這種折磨,你是稍微過份了點、應該多加以考慮等等的,你應該會確實地讓我聽到像這樣的反省吧?」
  宮野腳邊的魔法陣消失得乾乾淨淨,兩人落下到黑暗觸角的地毯時,苿衣子最初聯想到的是就那樣被吸入地底的可憐活祭品,怎麼看都覺得類非常適合當活祭品。
  即使實際上並非如此,但此時在苿衣子的內心卻想著為求成就自己的野心,宮野就算讓一名女學生當犧牲品也在所不惜的形象。
  雖然不知道他有什麼野心。
  苿衣子停止想像,任由類的淚珠染上她穿的黑衣。
  「真是的,要是留在我的房間裡就好了,那樣的話,就不會遇到那樣恐怖的事...實在是...」
  像是小貓為了不跟母貓走散般,類立起指甲緊抓著苿衣子。
  苿衣子突然想起什麼而伸出手,指尖在類的頸項爬行,摸索著脖子左右。
  「啊唔...」
  類發出了難以形容的聲音。
  「太好了呢,妳沒有成為他們的同伴吧?還好妳能平安無事。」
  「當然會平安無事不是嗎!」宮野嚷了起來。「妳以為我趴在床底下好幾個小時是為了什麼?是為了將類同學從她們手上救出唷,沒錯,只要交給我就會見微知著、快刀斬亂麻、天下太平。」
  「哼。」
  苿衣子一隻手繼續環繞類的背後,一隻手從裙子拿出便條紙。
  「這個留言是什麼?還有許多更直接傳達的方法不是嗎?只要口頭告訴我就好的事,為何要如此故弄玄虛?」
  那張便條的內容如下:
  『不用擔心,我會救出類同學,如果看到這個時,她正處於該被救出的狀態下的話(笑)。』
  漂亮到無謂的文字,真想問問他是委託哪間代書行寫的。
  這張便條是在太陽西下的日落時分,吃完晚餐回來的若菜交給苿衣子的,在此之前的苿衣子則是在床上呼呼大睡。
  然後就在那時,情況已經改變路線朝惡化的方向前進。
  「在那個時間點上,局勢還在流動,死者們會起來的機率雖然的確達到百分之九十九點九,但還不能說是完全肯定,我不會得意洋洋地訴說還不確定的推測唷。」
  「一派胡言,那句話就已經是謊言了不是嗎?你知道說謊者悖論嗎?」(譯注:哲學家艾皮米尼地斯有言:「克里特人總是撒謊」,但他本身亦為克里特人,因此形成悖論。)
  「知道是知道,但很不巧我不認識克里特島人,也沒見過,因此那個地方的人是否全是騙子暫且保留,有必要實地採訪呢。嗯,國外旅遊也不錯唷,苿衣子,請在明年夏天前取得護照。」
  「班長。」
  自己站在俯瞰愛琴海的綠丘上之風景畫(而且還是跟宮野的二人合影),苿衣子一邊對有此幻覺的自己感到羞愧,一邊硬是力圖修正對話的軌道。
  「為什麼班長會知道類小姐打算回到自己的房間呢?又是怎樣比類小姐先一步潛入類小姐的房間呢?」
  還想說不知道他會怎麼回答,宮野居然意外地露出自己也莫名其妙的表情。
  「這麼說來確實如此呢,我是怎麼會,又怎樣溜進類同學的房間的呢?嗯?真奇怪,這確實很不可思議。」
  苿衣子露出相當不屑的眼神,注射著努力回想的宮野。
  「這是你自己的記憶吧?不可能想不起來呀,還是說班長你是自然從床底下冒出來的?簡直像是蟲——」
  苿衣子還未說完,突然意識到有種奇怪的感覺飄落。
  (咦?為什麼?這種既視感...在哪裡說過這種話...)
  「就算是蟲也不會自然冒出來,那只是沒注意的...」
  宮野的語尾猶如升上天的煙般消失,二人面面相覷。
  「唔,苿衣子,我覺得之前好像曾經聽過妳說過同樣的話,但又有種那肯定是心理作用的感覺...」
  「我也是。」
  雖然對於共有既視感的對象大為不滿,但模糊的違和感確實存在著。
  「蟲怎麼樣的話題,在哪裡...」
  突然吹起一陣風,撥動苿衣子的黑髮飄過,猶如看不見的天使或妖精從宮野與苿衣子的臉龐間飛過般,彌漫著無法形容的空虛感。
  片刻——
  「嗯...」
  叩叩地敲著額頭,宮野就那樣神情異樣地開口道:
  「啊啊——我想起來了。」
  一副無法理解自己為何會想起來的表情。
  「是誰呢?就是從在那裡的類同學本人聽說的。從餐廳回來途中,因為她一臉像是下定什麼決心般僵硬地走著,所以我有點在意。然後好就說要回到自己的房間,於是我火速地寫了便條,託被拉去廚房煮飯的若菜代交給妳,隨即搶先一步到類同學的房間,事情就是這樣,還好我及時趕上了。」
  「是這樣啊。」
  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鬆了口氣,苿衣子點點頭。
  「你還是老樣子,過著忙碌的人生。」
  「不過若菜也實在是個超級大好人呢,明明沒有輪值,但感覺人手不足的話,她肯定會在餐廳幫忙。話說回來,我從沒看過妳穿圍裙,是因為妳有著糟糕的廚藝嗎?苿衣子。」
  「請勿亂說些臆測的話,一、兩樣...不對,我隨便就可以做出五樣得意的料理,我的拿手菜絕不算少。」
  「很好,下次做來給我看看。」
  「我當然不要。」
  「原來如此。」
  「什麼原來如此?」
  「我非常瞭解妳那無法坦率,然後在事後呻吟的習性。」
  「我沒有被你瞭解過的印象,而且根本就沒有你所說的那個什麼習性。」
  「那、那個...」
  微小的聲音打斷了二人的唇槍舌劍,聲音是從一直被苿衣子抱著的少女口中發出。
  「苿苿苿衣子同學,那個...我已經沒事了...唷?」
  類揮舞著雙手,滿臉通紅地說著:
  「那個...差不多該放開...不,那個...」
  「失禮了。」苿衣子總算記起現在的狀況,放開環繞類身躺的手臂。「我只顧跟魯莽的班長對談,完全忘了這回事。總之,妳沒事是最值得高興的事。」
  「也不能光是高興吧?」
  「我不想被你用這麼高興的表情這麼說。」
  苿衣子邊說邊環顧四周。
  集合在D棟前隸屬於保安部的同伴們沒有跟任何人視線相交,對宮野、苿衣子或類沒有任何興趣,臉與眼睛只朝著一個方向。
  女生宿舍D棟的玄關,那扇玻璃門的另一端有個人影。
  雨森日世子。
  臉龐已沒有血色的她輕鬆地打開門,從容不迫地從裡面走出來,安靜的步伐始終沉著,甚至讓人覺得優雅。
  苿衣子緊咬著唇。
  (他們的時間開始了,到黎明還需要幾個小時呢...)
  「那、那個那個...」
  才剛離開的類再度靠過去苿衣子身旁。
  「到底、那個、發生了什麼事?那個...D棟的人怎麼了...」
  白衣男揮起一隻手制止類混亂至極的話語。
  「這裡已經不是女生宿舍D棟。」
  宮野的表情像是發現新品種昆蟲的生物學者。
  「這裡是橋頭堡,在夜晚行走的活屍體們的據點,沒錯...」
  雨森日世子的背後,好幾名學生緩步從D棟玄關出現。
  像是在對苿衣子們宣告般,宮野以充滿信心的聲音繼續道:
  「...吸血鬼們的。」


第五章

  吸血鬼——
  「白天沉睡、專門在夜間徘徊,尋求活人的鮮血,並將被吸血的人變為同類,擁有不老不死的肉體,同時也不會衰老,恣意擁有人類無法比擬的強韌肉體與強大力量的存在。那個名字無人不知、誰人不曉,自古以來被人類所恐懼,成為許多傳說或傳奇的核心,現在也仍是在畏懼、尊崇及憧憬下被談論。身為家喻戶曉的夜之居民,世界上最有名的種族...那就是現在在我們面前的傢伙們唷。」
  宮野像是在朗誦般,以低沉的聲音論述道。
  「非生即死——這正顯示了那個解答。我們發現的那個現象的結果,以容易理解的方式顯現了,換句話說,他們成為了吸血鬼。」
  苿衣子也已經明白這件事了。
  (因為這個現象在A棟或女其他女生宿舍,不對,男生宿舍也有發生。原本以為死了的人們,在日落之後旋即起身,開始進行尋求別人解血的行動...)
  所幸,在苿衣子宿舍的犧牲者被控制在最小程度,這是因為本來數量就少,而且成為吸血鬼醒來的學生們也未像怪物般暴動的關係,所以也沒有用武力鎮壓的必要。面對趕到的苿衣子等保安部部員,她們乖乖地安於軟禁狀態。現在應該在數人的監視下靜靜待在二、三間房間裡。
  不過,苿衣子因為類而惴惴不安。女生宿舍D棟幾乎被活著的死者所佔據,只有獨自回去的類是唯一的普通人。要是沒有宮野的留言便條,她早就按捺不住地衝進去了。結果,類被宮野救出。能夠像這樣待在自己身邊,且未被變成吸血鬼的同伴,這個事實讓苿衣子的內心生出微微的安穩。
  (不過,在D棟有八十七人都變成了吸血鬼了呢!這可是大事,接下來會如何演變呢?要怎麼讓他們回復原狀?該不會要用白木樁釘進每個人的心臟吧...但那樣就算消滅了吸血鬼,他們也無法恢復為人了不是嗎?)
  那跟殺人沒兩樣。也許在成為吸血鬼的那一瞬間,他們就算是死了,但即使如此,苿衣子仍欠缺心理準備帶頭從事將認識的同校學生領向真的完全死去的行為。
  (那正是大量殺人,我將之前的同伴們...不對,不管是誰我都不可能下得了手,沒有什麼能讓他們恢復為人的方法嗎?)
  有沒有誰——?
  「可以稍微讓一讓嗎?喂,我不是說讓路了嗎?」
  那個戲謔的聲音令苿衣子有幾分得救了的感覺,沒有緊張感、如往常一般從容,並笑看一切的學姊登場了。
  「哎,你們也給我變得這麼麻煩呢,知不知道讓我增加了多少的工作?讓第三EMP發生事件該不會是誰的興趣吧?真是的,所謂的麻煩透頂就是在形容現在的狀況吧。」
  甩著馬尾出現的是縞瀨真琴的慵懶姿態。有著讓苿衣子羨慕不已的勻稱身材與姣好五官的代理會長,對宮野、苿衣子、類露出現世不恭的微笑後,快步走到D棟的玄關。
  等候在那裡的是雨森日世子的沉靜站姿,真琴面向她道:
  「妳是吸血鬼代表?妳要跟我對談嗎?D棟舍長怎麼了?」
  日世子回答的聲音猶如平靜無風的水面,沒有任何情緒起伏。
  「舍長好像不想外出,真琴學姊,這裡就由我代表所有人的意見,因為其他人似乎沒意思說些或做些什麼。」
  即使在學園的臨時領導者,AAA級的超能力感應者面前,日世子似乎也未感到絲毫膽怯。不僅如此,甚至讓人覺得自信滿滿。
  「嗯~果然如此呢。」
  「然後呢?你們的希望是什麼?準備所有人的輸血用血液嗎?」
  「不是。」
  日世子沉靜地一笑置之。
  「我們並不想要求那種東西,我們的要求只有一個。」
  她像是在主張理所當然的權利般道:
  「自由,我們要求在這所學園內的自由,可以吧?」
  「首先可以先定義一下自由的意思嗎?定義你們所謂的自由。」
  在真琴的注視下,日世子的站姿紋風不動。
  「就是不受拘束,然後,不干涉我們增加同伴的行為,不用強制的手段除去我們。」
  「哼哼。」真琴回以冷笑。
  「是妳的意志讓妳那麼說的嗎?真的嗎?」
  「妳懷疑?」
  「是啊。」
  真琴用手指拈住綁起的長髮髮梢。
  「很怪,果然很怪,這樣太奇怪了,我不認為妳是基於自己的意志這麼說的,不僅如此,我也不認為妳們有意志那種東西,我一點都感覺不到。」
  她輕鬆的口吻突然消失。
  「你們已經死了。」
  一貫的懶散語音也不復在。
  「沒有發出精神波、意志也不存在,應該什麼都沒在想唷。不僅僅是這樣,我無法從你們身上感覺到生命活動的證明呢。連腦死或植物人狀態的那種程度也不到,你們並不是生物唷,只是屍體在動在說話而已,跟你們比起來,觀葉植物的精神活動還饒舌多了呢。」
  真琴難得用沉穩聲音發出的言論讓苿衣子微感詫異,不自禁地插口道:
  「可是真琴小姐,實際上她們現在能動也能說話不是嗎?可是卻...」
  「沒錯,我無法從他們身上感覺到任何精神波,我先聲明,只要是有意識的東西,就算是昆蟲或原生動物,我都能察覺。即使闔上眼睛,也會知道有『生命』在那裡。可是,這些傢伙卻沒有,空空如也,閉起眼睛的話,就形同不存在唷。」
  「那...」
  「嗯,沒錯,他們沒有活著,這整個D棟靜悄悄的唷,完全沒有嘈雜的意念或精神波,聽清楚了嗎?是沒有唷,不是有精神妨礙,或縮小到無法探知,而是什麼都沒有。」
  真琴的眼睛看向沒有點燈的夜晚宿舍。
  「這裡是生命滅絕的世界,沒有一個人擁有生命,只住著儘管沒有生命,卻如同活著一樣行動的死者唷,真是的,出現不知該如何應付的東西了呢。」
  日世子淡淡笑道:
  「真琴學姊,妳要覺得我們是死人也無所謂,因為不管怎樣想,我們都確實存在於這裡。然後,妳打算怎麼做?要將我們消滅嗎?妳說我們是屍體,那要怎麼殺死已經死去的東西?切割得支離破碎?燒到化為灰燼?妳認為那些方法有效嗎?」
  「我不會做那——種事的。」
  真琴像是覺得很麻煩地揮了揮手掌。
  「雖然說變成了這種狀態,但你們毫無疑問是第三EMP的學生,我不會因為你們罹患嚴重的傳染病,就想將你們燒成木炭。而且做那種事也只是白費功夫,反正不管做什麼,都無法讓你們的肉體消滅吧?」
  「那我就放心了。」
  日世子持續微笑著。
  「因為我們也想要避免戰爭。鬥爭毫無益處,只是白費功夫,因為最後殘存的一定是我們。」
  「哎呀,是那樣嗎?」
  「沒錯,我們得到了不老不死,征服了永恆的時間。我們只要等就行了,人總有一天會衰老死去,可是我們卻不會,能夠看到在這裡的所有人死去,妳不覺得非常棒嗎?」
  白皙的容顏轉向類。
  「現在也還不遲唷,類,要不要來這裡?有很多同伴唷,接下來會越來越多吧,妳不想要得到不死之身嗎?」
  「...唔...」
  類的手因為日世子溫柔的視線與聲音而動搖,苿衣子的手指抓住像是在尋覓依靠般顫抖的纖纖小手。
  「不能被迷惑。」
  苿衣子緊抱住類的手臂。
  「再也不能在太陽下走動也沒關係嗎?吸血鬼那種東西是錯誤的,不能存在,我不認同。」
  苿衣子凌厲地瞪視著日世子,同時頭上被放上了一隻大手掌。
  「當然是這樣了,苿衣子!」
  宮野用噁心的笑臉低頭看著。
  「吸血鬼這種東西不應該存在於這個世上,亦無法存在,因為這個世界不是那樣構成的,吸血鬼的生態藏有各種矛盾,並不是現實性的存在唷,陷入奇怪的狀況了呢。」
  日世子只是側過頭,不發一言,真琴聳了聳肩,類顫抖著,苿衣子的手環抱著類,其他的保安部部員們也是無言地注視情況。
  暫時持續了一段無言的沉默後...
  「哎,好吧。」
  發出沒勁聲音的是真琴。
  「就達成協定吧,吸血鬼代表小姐,為了渡過安穩的學園生活,不興起麻煩的紛爭,就互相妥協吧。」
  「說的正是。」
  日世子一副正合我意的表情點點頭,也對背後的同伴們點頭,無人出聲反對。
  「稍等一下,我有件事想問一下。」
  宮野的白衣身影擋在日世子前面。
  「你們沒有生命那種東西,那麼EMP能力如何呢?化為吸血鬼的現在,存在於你們身上的超能力怎麼了?還留存在身上嗎?」
  苿衣子無法判斷那個問題有何意義,不過從宮野的語氣,可以知道他是非常認真地在詢問,彷彿這才是解開一切謎團的關鍵般,宮野深深地凝視著吸血鬼少女。
  對此,日世子好整以暇地回答道:
  「沒有,那是我們已經不需要的東西,EMP能力...那種就算有也沒用處的能力,即使失去了也完全不會感到可惜,對吧?」
  「或許吧。」
  宮野似乎很滿意地雙手插入白衣的口袋。
  「謝謝妳讓我得到貴重的情報,化為吸血鬼的代價是喪失EMP能力啊。嗯,那樣的話,也沒有必要將她們留在這所學園了不是嗎?這裡是EMP學園,不是吸血鬼學園。怎麼樣?代理會長大人。」
  「駁回。」
  真琴立即宣告否決,視線朝宮野飛去。
  (哎呀,現在...)
  苿衣子眨著眼睛。
  (感覺真琴小姐跟班長似乎在用眼神對話...是什麼事呢?這兩個人又不是會用目光交流的關係...)
  是錯覺嗎?真琴很快又轉向日世子說道:
  「不可能將吸血鬼從我們學校放到世間去,還是說你們有離開學校的打算?」
  「沒有。」
  日世子如此回答道。
  「目前的話。」
  「是嗎?那太好了,不過我還是懷疑,那是否真的是所有人的意見呢?哼哼~問我為什麼的話,那當然是因為你們根本沒有意識。」
  真琴擺了個投降姿勢,抬頭向天。
  「不過,哎,算了,我就暫且相信你們吧。我事先警告,想擅自離開學校的傢伙,那可就會沒有警告地得到淒慘的下場唷。」
  「這個嘛...」
  日世子依舊冷靜地道。
  「就用言語立下約定吧。」
  從容不迫的態度,表現出日世子並不怕真琴的警告。
  「約定你們跟我們雙方的自由與共存之路,夜晚還沒結束,漫長黑夜才剛開始...」
  那白色肌膚上唯一嫣紅的地方,日世子雙唇兩端緊弛上揚。
  本能地感到一陣恐懼,苿衣子的肌膚起了雞皮疙瘩,用力緊抱住類並不只是因為想保護她,亦是由於想感覺到誰的體溫。
  苿衣子連宮野一直放在頭上的手都忘了,只是凝視著真琴與日世子對峙的身影。

  打開門的同時,鮮少會響起的手機發出聲響。
  時機巧合得簡直就像是知道他在這個時間會回到自己房間一樣。
  高崎佳由季以絲毫不見慌亂的動作走近書桌,從抽屜裡拿出響著電子鈴聲的手機。
  「喂?」
  『事情似乎變得很有趣呢。』
  「劈頭就說這個啊?其他還有很多應該說的話吧。」
  『不需要心中有數的開場白或社交辭令吧?我跟你不是這樣的交情嗎?』
  「你是說怎樣的交情?我可不記得有告訴過你電話號碼,這才是我們之間的交情吧?」
  『哎呀哎呀,你是真的知道我是誰嗎?如果這是以此為前提而說的話,那我就不得不受到小小的打擊了呢。』
  「你是真琴的哥哥吧,應該不會是從妹妹那裡打聽出號碼的吧?」
  『你還是老樣子,這麼冷淡呢。』
  拔水優彌很愉快地回答,他輕佻的低笑乘著電波傳來。
  『我也很久沒有這樣交談的說,你就不能稍微感動一下嗎?我可是有許多話想說唷。』
  「那就錄到答錄機吧。先掛斷然後再重打,時間限制是三十秒,所以請說得簡單扼要點。」
  『雖然不是什麼長篇大論,但三十秒還是有些嚴苛呢。』
  「你直接來不就好了?」
  佳由季坐在木質地板上,以床為靠背。
  「毫無理由地到處出沒不是你的拿手好戲嗎?」
  『就算是我,也不會沒事到那種地方唷,順帶一提,沒事我也不會打電話,也就是說因為有事,才會像這樣利用現代化設備。』
  他再度發出低笑。
  『也可以說我是不得不用,坦白說,我要隨便到你那裡去變得有點困難。』
  他的語調混雜著嘆息。
  『是真琴幹的好事,第三EMP的安全機制從幾個月前開始強化了許多,不管是實體或靈體投射,只要我一出現在第三EMP的腹地內,身強體壯的保安部部員馬上就會蜂擁而至,在大規模緝捕下抓住我,就是這種計劃,嗯,我想,存在不明的會長也參了一腳吧。』
  「我倒不知道,那太好了,我也不想再看到你的臉,因為討厭的回憶會自動復甦。」
  『剛好,我也想跟你說那件事,關於你失去的妹妹春奈小姐,我剛好有話想跟你說。』
  「我可沒有,我要掛了。」
  『春奈小姐為什麼非死不可呢?』
  優彌不慌不忙地無視佳由季的威脅。
  『因為我好像有點瞭解到那個理由,便想告訴身為哥哥的你。』
  「交通意外哪有什麼理由?她不小心衝到車道上,然後就在我的眼前被卡車撞倒。」
  『那只是現象的表面唷,那麼,為什麼春奈必須衝到車道上呢?你應該有看到,六年前的那一天,在道路的另一端沒有什麼東西吸引住春奈小姐嗎?』
  「你想說什麼?」
  每次想起就會火冒三丈的影像被喚起,佳由季怒聲道:
  「春奈是意外死的,她在那天成為幽靈,又在半年前消失。我沒有忘記她,不過,我絕對謝絕跟你提春奈的事。」
  『如果春奈小姐不是因為偶然的意外而死去,是被什麼人殺了的話呢?那樣你還能保持冷靜嗎?』
  他到底在說什麼?佳由季一邊強忍住想將電話摔到地板的慾望,一邊說道:
  「那時候,我們身邊沒有其他人。」
  他的聲音不自覺地變得陰沉。
  「沒有人推春奈的背,只有我跟若菜在,而且,殺了她會對誰有什麼好處?」
  『你記得這個夏天的事嗎?』
  優彌唐突地改變話題。
  『你也在最後加入了騷動吧?在平行世界不斷移動的少女那件事,我也移動了,那並不是我的希望,而是不情願、半強制的,但拜此所賜,我見識到各式各樣的世界,哎,該說是獲益良多吧。』
  佳由季不發一語。
  『在那各式各樣的世界中,有許多這個世界沒有發揮作用的PSY網路實際派上用場的地方,春奈小姐活著的世界也是。不對,應該說是在我能確認的範圍內,她活著的世界甚至還比較好。』
  「你想說什麼?」
  『請想像一下放入老鼠的箱子。在好幾個並排的箱子中,各自放入一隻老鼠,然後給予老鼠們不同的藥。希望你想像一下那麼做,然後確認哪種藥會產生什麼效果的實驗情況。』
  「你該不會是想說箱子是世界,老鼠是我們吧?」
  『很好理解的例子吧?』
  優彌的聲音即使經由電話也仍是很流利。
  『在箱子之外...也就是這個世界的外側,有觀察我們的動靜,偶爾加以操控的某人存在,那個某人應該是這樣想的吧,不管哪個世界都有PSY網路的話就無法作比較了,那麼,也創造一、兩個沒有的世界吧。是高崎春奈讓PSY網路出現的,那樣的話,只要讓她死了...』
  「住口。」
  『要我住口也行唷,可是你能夠漠不關心嗎?因為,你遇到了觀察者那方的存在,你還記得夏天你跟若菜小姐放假回家時,在電車中有個少女來跟你說話對吧?她是<年表干涉者>,超越的觀測者之一唷。』
  佳由季用力咬著臼齒。
  『不知道他們是基於什麼目的在做些什麼,PSY網路是為何存在的也仍只是推論。你那邊的會長先生是怎麼說的呢?藉由連結能力者們,產生出一個巨大的客觀性嗎?從那生出高度的知識體諸如此類的吧。哎,光憑在這一方的人的想像力,無論如何都有極限。』
  優彌沒有住口,打從一開始他就沒有住口的打算。
  『我說高崎先生,現在第三EMP也發生了奇怪的事件,對吧?那到底是誰?又為了什麼而做的呢?我們說不定是箱子裡不值錢的白老鼠,被某個人隨心所欲玩弄的可憐下等動物唷。』
  「所以呢?」佳由季寒著聲音說:「你想怎麼樣?你跟我說這種事,有什麼企圖?」
  電話那端的優彌似乎正在微笑。
  『什麼都沒有,請想像成是在閒磕牙,誰都會有非常想跟人說話的時候唷,總之...沒錯,正題不如說是,你也在煩惱吧?關於吸血鬼們。』
  在男生宿舍C棟出現的吸血鬼有七名,所幸災害沒有波及其他住宿生,那七人被分在兩間房裡軟禁。出乎意料的是,他們乖乖地聽從,佳由季回到房間正是剛處理完那件事。
  「我才要問,不是你幹的好事吧?」
  『我賭上神之名,並不是呢。我甚至想親自跑到那裡解開真相,不過真琴是不可能允許的吧,真可惜。』
  優彌突然換了個語氣。
  『高崎先生,這是會出現吸血鬼這種東西的世界,就算會發生什麼其他的事也不會不可思議,消失的春奈小姐也有可能再度登場,只要在某處的某人那麼希望的話就行了,你也說不定會遇到那個某人唷,或許已經見過了呢。』
  優彌滔滔不絕地說著。
  『如果他們察覺到自己想錯了...如果能讓他們反省讓春奈小姐死是錯的,你可愛的雙胞胎之一說不定會像什麼都沒發生過地復活唷,不是身為幽靈,幽體或模糊的意識體,而是確實擁有肉體的人。那種程度的事,他們應該輕而易舉就能辦到,因為超越者們位於能做得到那個的立場。』
  用某種像是在自嘲般的語調。
  在佳由季有所回應前...
  『那麼,不久之後再見了。』
  電話乾脆地被掛斷,佳由季丟開變安靜了的手機。
  全都是跟現在的我無關的事...佳由季心想著,渾沒注意到拔水優彌是如何得知吸血鬼的疑問。

  「今天累了一整天呢,竟然會有吸血鬼...我已經筋疲力盡了。」
  苿衣子、若菜、類,還有不知為何,連宮野都集合在位於女生宿舍A棟的她們房間,四個人在兩人房裡稍微有些超出容納的人數,而且其中又參雜著擁有過度龐大身軀的白衣學長,苿衣子會感覺到空氣稀薄也沒什麼不可思議吧。
  「那樣放著不管好嗎?」
  對於苿衣子的詢問,宮野一面不客氣地啜飲若菜端來的超甜咖啡,一面回答道:
  「無所謂,無聊的談判交給那個不知如何排遣放蕩肉慾及時間的女人就好。我的戰鬥場面已經結束,我沒有絲毫繼續奉陪鬧劇的打算,接下來只想要專心地動腦。」
  苿衣子看向在房間角落抱著膝蓋的貓少女。類像是被借放到陌生家庭的小貓咪般,臉上夾帶陰影,一直低垂著頭。
  將咖啡分給每個人之後,若菜已經換上了睡衣,做好隨時都能入睡的準備,現在也的確是有些睏意。
  「呼啊~」
  打了個小呵欠的若菜,啪噠啪噠地走到類身邊微笑道:
  「小類,妳想睡哪張床?要跟苿衣子一起睡的話就是上面——我的話是下面唷,嘿嘿,苿衣子的睡相不好喔?一定會被踢喔?」
  「...唔...」
  類慢慢地抬起憔悴的臉,瞇眼仰望若菜。
  「那、那個...我睡地板也...」
  「那樣會冷唷,偶爾這樣有什麼關係,跟我一起睡啦,嗯~?我好像也很久沒這樣了——」
  準備周到的若菜拿出備用的運動衫,跟苿衣子的睡衣不同,是沒情調的成衣。
  當然苿衣子的輕薄西式睡衣無論如何,感覺都不適合嬌小的類。
  「好...謝、謝謝,不不、不好意思...」
  「沒什麼~」
  若菜笑嘻嘻地輕戳類低下的頭,從暖桌拿過兩杯咖啡坐在她旁邊,若菜將一杯交給類,然後用雙手包住自己的杯子開始啜起。
  苿衣子呆呆地望著那兩人,過了一會兒端正坐姿。
  「班長。」
  「什麼事?」
  宮野用指尖搖晃著變空了的咖啡杯,心不在焉地應道,完全沒有對誰有什麼顧忌的感覺。
  「雖然覺得有些多管閒事,但方便讓我說一句話嗎?」
  「那當然,我不是個會不顧妳熱心言語的心胸狹隘之人,就像側耳傾聽精靈聲音的 *德魯伊教徒般,也該傾聽苿衣子的話不是嗎?」(編註:德魯伊教徒(Druid ),是克爾特神話中的祭司,據說他們擁有與神明、精靈及動物對話的超能力。)
  值得感激...她在內心挖苦地嘟嚷著。
  「夜色已深,您是否差不多該回自己房間了呢?我想高崎先生一定也在等您。」
  這大概是苿衣子對宮野最溫柔的演出吧?她甚至還露出了微笑。
  「在各棟宿舍裡的吸血鬼們也全被壓制住了不是嗎?除了加入D棟包圍網的保安部部員外,應該已經無事可做,既然這樣,班長也請在夢中重現今天的活躍,順便同時頤養精神如何呢?也得為明天做準備。」
  「明天,明天啊...」
  宮野深深地點頭。
  「確實如此呢,過了半天的話,未必不會發展為不同情況。就像活著的屍體化為吸血鬼復活一樣,也有可能不斷變成別的東西。或許通往一切原因的些微線索,會像是唯一神給信徒的神力般降臨也說不定。嗯,這種不自然的事件是誰的奸計呢?我不大喜歡唷。」
  宮野一邊喃喃自語,一邊窸窣地鑽入暖桌,長腿碰觸到苿衣子的膝蓋。
  「我說...班長?」
  「別在意,我不需要床,這裡就夠了,妳也早點去睡比較好。吸血鬼們在白天睡覺,我們在夜晚休眠,相互能在時間上分岐,剛剛好,說不定能架構出理想的共生關係呢。現在就邊努力思索邊入睡吧,呵呵呵...苿衣子,今天發生的事只是序曲唷,明天會開始第二幕,妳也去休息吧,期待清醒的同時會閃過靈感...」
  宮野的頭突然垂下,仔細聽的話,他已經開始打呼了,這樣應該不管用什麼方法他都不會睜開眼睛了吧。
  (太輕易入睡了吧,學園裡明明蔓延著吸血鬼病,他卻還是這副邋遢睡相!大可以再多談一些懸疑恐怖的話題不是嗎?)
  總而言之——
  苿衣子一臉不悅地站起,打開衣櫃拿出細皮帶。
  「班長這種野獸男想在一間女生宿舍過夜,不只是厚臉皮,也完全不值得信賴,我可沒有那麼毫無防備。」
  她甩著漆皮皮帶,回到宮野的睡姿旁邊,費了番力氣將白衣的雙手拉起,試著讓他擺出萬歲的姿勢,進入睡眠狀態的宮野癱軟到令人噁心,完全任人擺佈。苿衣子趁此良機,將自己班長伸出的兩隻手腕用皮帶捲起來牢牢綁住。此外,為了以防萬一,她還從書桌抽屜拿出封箱膠帶,纏繞在捆住的皮帶上面。
  (這樣就算班長比我還早醒來,應該也無法對我或若菜小姐、類小姐亂來。)
  苿衣子一邊看著雙手被束縛住卻維持舒服睡相的宮野,一邊咚地坐下。意識飛向遠方 *許普諾斯堡壘的宮野臉龐,僅就這個模樣來看的話,是如此地端正,面無表情或心情不好的宮野比較好看,他只要沒有一直露出奇怪笑容的話...(譯註:希臘神話中的睡神)
  感覺到不明來歷的焦躁感,苿衣子在宮野的唇邊也貼上膠帶,這張嘴跟雙手一樣是她的災難泉源。
  (偶爾也應該把他封印起來。召喚災難到這所學園的,該不會是班長暗自發動的魔術儀式吧?)
  苿衣子在宮野臉上不斷貼著撕成小塊的膠帶,但宮野依舊沒有醒來,毫無反應,只是持續保持安詳的沉默。
  認輸的苿衣子不悅地看向牆邊後,若菜跟類也是就那樣坐在地板,互相枕著對方肩膀打著呼。
  「哎呀、哎呀,不好好在床上睡的話,就無法神清氣爽地醒來唷。」
  必須將兩人叫起,苿衣子站了起來。
  宮野的反常行為跟平時一樣毫無意義,這次也是如此。苿衣子一邊這麼想著,一邊自個兒生起悶來。但即使是那樣的她,不久之後也將會知道。
  獨獨這個時候,宮野的行為有著重大意義。
  然而,當苿衣子領悟到那個意義時,已經為時已晚。

  然後第三EMP的夜晚平順地進行,早晨不厭其煩地來臨。
  如同當然的法則般。

[ 本帖最后由 yutachi 于 2008-1-19 14:46 编辑 ]
 楼主| 发表于 2008-1-12 13:2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六章.A

  今天早上也是從毫無所獲的會議開始。
  跟昨天同樣,佳由季一臉沒趣地在集合保安部部員與各棟舍長的會議室內。
  「——從以上的觀察結果,可以做出他們變成只能被稱為吸血鬼的存在這種結論。」
  叫什麼冷泉的這名真琴麾下的眼鏡執行部員,僅是針對現狀淡淡地唸著大家似乎都已知道的既定事實,看來沒人曉得該如何據此得出最终結論。被集合的每個人都是一副不知是在聽還是在想其他事的表情,只是靜靜地坐在位置上。
  至於真琴則是在冷泉說明狀況的開場白還沒結束前,就開始打起瞌睡。佳由季望著她那綁著馬尾正在點頭的後腦杓,臉上持續擺出不悅的表情。
  出席率比昨天還差。
  不用屈指來數,一看就知道集合的保安部部員人數比昨天少了好幾成。宮野沒來雖然不是今天才開始,但連苿衣子都不見人影就稍微有些意外,反正一定是在哪裡演出情景喜劇吧...
  站在台上的執行部部員冷泉的悅耳聲音是室內的唯一聲響。
  「——因此,已經確認在昨晚從擬死狀態復活的學生們不問男女,所有人都伴隨著黎明再度擬死,將他們視為在太陽出來的白天不會行動,應該不會有錯吧。」
  冷泉一面無聲地翻著文件,一面用平板的聲音說道:
  「匯總雖然跟他們有過肉體接觸,卻倖免於被化為同類的學生們的證言得知,儘管他們在擬死狀態時有體溫,但在晚上甦醒後卻是體溫消失的模樣。此外,脖子上會浮現擬死狀態時沒有的咬痕,那是因何機制造成的,現在正在調查中。」
  撲克臉的執行部部員淡淡地繼續道:
  「另外,在其他宿舍吸血鬼化的學生們,已經在昨晚移送到女生宿舍D棟完畢,關於這件事,感謝各宿舍舍長的協助——」
  室內連一聲咳嗽都沒有,每個人都像是只將現在第三EMP發生的吸血鬼事件,當成中場休息時消磨時間用的餘興節目般漠不關心。
  回去吧...佳由季開始這麼想著,沒有任何我做得到的事吧,最多就是注意在自己宿舍的被害不要擴大。
  他正想靜靜地站起身時...
  《可以等一下嗎?》
  熟悉的意念侵入腦中。
  《小由季,我有點事想拜託你,會議結束之後就,來會長室啦。》
  我不想陪妳消磨時間。
  《嗯~?是那樣嗎?不是挺感興趣的嗎~?不是啦,我是有正經事拜託,非你不可的事,是真琴的拜託。》
  他看著她綁馬尾的後腦勺。
  《你太低估自己了,在這所學校,小由季擁有可說是獨一無二的稀有價值,沒錯,只有你才有的東西。》
  是什麼?我想到的只有自己完全沒有奇怪的超能力。
  《正是那點唷,在全是怪人之中,唯一一個尋常的人。》
  這哪叫作只有我啊?
  《你腦袋真硬耶,世上沒有完美的人,因為沒有任何缺點本身就是一個缺點——就像是這樣的唷,在這所學園,小由季什麼都沒有,這正正是你的特性唷。》
  簡直就像是宮野的詭辯一樣。
  真琴的意念如微波般蕩漾,露出像是微笑的感覺。
  《哎,有什麼關係,人家需要小由季,不管是這種情況,還是其他的,所以來啦~人家好寂寞。》
  知道了啦,知道了,不要再送那些噁心的精神波來。
  《呵呵~你發現啦?想說來逗弄一下你澎湃的 Pathos,讓性慾完全解放,有那種意思的話,我隨時OK唷~」
  Pathos是什麼?妳是知道它的意思而說的嗎?
  沒有回答。
  真琴的纏繞意念滑離,佳由季深深地將體重放置在椅背上。
  在以「有」為前提的這所學園裡,唯一一個「沒有」的自己,基於「沒有存在意義」的稀有價值,究竟有沒有任何意義呢?只要離開學校回到一般社會,像自己這種沒有EMP能力的人滿街都是,那才是尋常世界的模樣。
  這裡並不平常,平常的我只是個混入異世界的異物吧。說到吸血鬼,啥啊?這所學校終於變得連那種東西都出現了嗎?
  宮野跟苿衣子在做什麼?雖然不知道真琴打算要我幹嘛,但他們應該比較有用吧?如果是有趣的事,不管多麼麻煩,宮野都會自告奮勇。
  真琴的意念再度介入。
  《那個笨蛋的話,現在正在對你的妹妹還有苿衣子她們發表演說唷,對宮野而言,吸血鬼做什麼都無所謂唷,因為他的興趣好像在別的地方。》
  佳由季一邊聽著台上的冷泉不帶情感的報告,一邊閉上眼睛,是否真的聽見這個真琴的聲音也很可疑,說不定是自己自行在腦中重現的幻聽。
  《真令人受不了耶。》
  真琴的意念伴隨著嘆息的回聲。
  《你真的是那麼想的嗎?嗯~還是說...你是那麼地喜歡我...這算是一種轉彎抹角的告白嗎?哎呀,人家好高興。》
  冷泉的狀況報告還未結束,不過,在最前排的長馬尾猛地站起,回頭的真琴唇邊刻劃著微笑,從座位之間穿梭而來。
  在冷泉的聲音中斷、周圍的學生轉過頭之際,真琴迅速靠近佳由季,在他旁邊站住彎下身,嘴唇輕輕貼在耳垂,同時道:
  「小由季你啊,連別人的話或意念都無法相信的話,那我等一下只好用身體來讓你瞭解了,哼哼,這麼說來,宮野也想過類似的事呢。」
  佳由季為了逃離在耳邊蠢動的唇,歪過頭去。真琴則是擒獲住那顆頭強行拉過去,然後在眾目睽睽之下,讓雙唇交疊...

  發生了怪事。
  苿衣子目瞪口呆地朝自己房間的暖桌投射極其懷疑的視線。
  「怎麼了?苿衣子,那雙像極了第一次看到毒蛇的小獴哥眼睛。趁還沒涼前趕快吃比較好唷。」
  這麼說著的宮野早就在用餐中。已經換好衣服、從梳理台抱著茶壺走來的類發現穿著睡衣呆站著的苿衣子而停下腳步。
  「啊...苿衣子同學,早...」
  「這個狀況是怎麼回事?」
  對於苿衣子的質問,類像是嚇一跳似的呆愣住,明明沒有流汗的必要卻流下冷汗,目光飄移到變成餐桌的暖桌。
  「這些料理是什麼?是從哪裡拿來的?比起那個,為什麼班長會在這裡大啖著早餐?」
  「是從餐廳拿來的唷,也沒什麼其他可能吧?」
  宮野用筷子尖端指著一個大外送箱。
  「並沒有什麼特別要在這裡吃的理由,硬要說的話,大概就是因為想在這裡吃吧?作為動機很足夠了不是嗎?」
  宮野夾起了燒海苔。
  「其實我是想拜託外送的,但餐廳卻說不受理宅配服務而斷然拒絕,沒辦法,我只好親自去拿了四人份的早餐,怎麼樣?說得有條有理吧?」
  苿衣子悶不吭聲地望向各色各樣的餐盤,與其說是日西合壁,不如說是大雜燴的早餐菜餚,有荷包蛋、豆腐味噌湯、可頌、大碗白飯、蕃茄沙拉、涼伴菠菜等等。
  宮野是怎樣解除雙手束縛的?是類幫他的嗎?苿衣子並不打算詢問。
  為了讓自己清醒,苿衣子動了動脖子發出喀喀聲,目光從用餐中的宮野轉向類,她就那樣抱著茶壺呆站著。而若菜的話,則還在被窩中,以像貓一樣的睡相熟睡著。
  「我明白了。」
  苿衣子點點頭。
  「對於你特地運送過來這點,我就姑且致以感謝吧,雖然我並未如此希望,不過就算有也不會困擾,硬送上門的好意偶爾也會派上用場。」
  「喔——是嗎?值得感激呢,被妳那麼說,我也有手舞足蹈的價值,我甚至想跳起舞來。」
  「但是!」
  苿衣子剌人般的視線注視著宮野全身上下道:
  「請暫且離開房間,十五分鐘到三十分鐘左右就行了。」
  「為什麼?」
  「需要理由嗎?」苿衣子輕輕哼了聲鼻。「我接下來必須換衣梳洗,若菜小姐也要,為此所需的時間平均起來約莫就是那樣。」
  「那樣的話,妳們完全不必顧慮我,在那邊換衣服不就好了?我一點都不會在意唷。」
  覺得對此回應就太愚蠢了,苿衣子決定訴諸武力,揪住宮野的白衣後領用力拉起,出乎意料的是,宮野像被母貓叼起的小貓般,就那樣乖乖的拿著碗跟筷子站起。
  「至少可以讓我加一樣配菜嗎?類同學,幫我拿那裡的生雞蛋過來。」
  就這樣被趕出房間的宮野,坐在女生宿舍的走廊上,狼吞虎嚥地吃起生雞蛋伴飯。苿衣子在他面前用力關上門,她為排除異物的意外地輕易而感到高興,同時決定先將若菜叫醒。

  會議在非常冷的氣氛下結束。
  直到所有人的身影消失為止,佳由季一直都坐在那裡,他環抱著手腕,嘴巴形成へ字型。沒有人來跟他攀談,說不定是在憐憫他,任誰都會可憐變成真琴玩物的佳由季吧?
  實際上,對於真琴在會議中採取的不尋常舉動,在場沒有人做出直接的反應,簡直像是佳由季被那樣對待是理所當然似的,唯有沉默充斥著會議室。
  一想到這裡,佳由季就不禁咋舌。
  該不會,我跟真琴的「對話」被實況轉播了吧?憑那傢伙的精神感應力,應該也辦得到那種事,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那可真是嚴重的私隱權侵害。
  不過本來在真琴面前就沒有什麼私隱權可言,不管是什麼,只要是浮上心頭的意念都將只有全被看穿的命運。
  確認其他人的氣息漸漸遠離後,佳由季站了起來,自己是因為已經習慣就算了,但他對於其他學生會成員是如何跟她相處而感到疑問。在無法制止自己獨白的真琴面前,虧他們能保持冷靜。
  一年級的執行部部員冷泉也是。佳由季不認為這世上存在即使思考被讀取也不覺得困擾的人,能夠一臉平靜的,不是相當的樂天派,就是善於控制感情的人吧。譬如若菜就是前者。
  佳由季離開無人的會議室,走到同樣無人的通道,自治會長室就在旁邊,那是每次造訪便會面臨麻煩事,成為真琴基地的植物園。春奈消失,遇見另一個自己、聞到真琴濃濃髮香的房間。
  這次是要幹嘛?要叫我做什麼?
  佳由季敲了敲門。

  『這樣啊,妳被叫去了啊。』
  電話的聲音在愉快的語調下說道。
  <她>屏氣凝神地聽著。
  『那是個好機會,要好好聽唷,一字一句都別忘了唷。』
  「聽的人並不是我。」
  <她>不帶感情地訴說。感情——自己沒有那種東西,自己只是寄宿在這具身軀上的,區區一個人格而已...
  「這具身軀的記憶力很可靠,我...」
  『唔,我了解。不如說這跟記憶力沒什麼關係,人的所見所聞全都會被收進腦袋裡,所以不是忘記,只是想不起來這種安全裝置在作用著,畢竟所有事都記著的話會有點痛苦吧?人就是那樣保護自己的精神。』
  「...我全都記得,不管是多麼微不足道的事。」
  <她>突然想主張看看,即使明白自己只有那樣存在的意義、就算認清自己只是個唯讀記憶體的替代品,但說不定因為某種理由,能發揮更多的功用。
  「...」
  不可以,不可以思考,不用說,<她>不可能反抗<水星症候群>,那樣做的話,就失去了自己的存在意義、變成消失也無所謂的存在。
  『有什麼在意的事嗎?想起了什麼嗎?』
  「沒有,只是稍微整理了一下記憶而已,問題是接下來...」
  <她>心想沒有被對方察覺,語氣也沒有改變,這樣就好。
  『說的也是,我很期待貴重的情報唷。』
  然後他說著慣例的話語,掛斷電話。
  <她>迅速操作手機,沉潛之前凝視著小小的液晶畫面。
  那裡沒有映著自己的臉,因為那不是<她>。
  <她>知道的。
  <她>就那樣一直注視著,直到畫面自動暗下為止。

  被趕出去正好三十分鐘後,宮野擅自開門進去。想說反正應該沒用,所以房門並未上鎖,也就是所謂最基本的信賴。
  苿衣子跟若菜都已經換好衣服洗好臉,心懷感激地享用著變冷的早餐。若菜單純地高興,類戰戰兢兢地拿著筷子,苿衣子則仍然板著一張臉,因為對宮野搬早餐來的理由還有些無法理解。
  (肯定有什麼內情。)
  苿衣子非常地懷疑宮野的親切。
  (一定有什麼企圖,班長每次心情好的時候都是那樣沒錯。)
  那可說是意外地正確的推測。不過,由第三者看來,宮野一直都是心情很好的,能夠察覺到那種些微差異的,幾乎也只有苿衣子一人,但她自己並未有此自覺。
  苿衣子一邊將白飯送進口裡,一邊凝視著昨天早上宮野在牆壁畫的塗鴉。
  (又打算從早上就開始發表奇怪的言論吧,絕對沒錯。)
  果然,宮野簡直像是被苿衣子的視線提醒了般,適時走向牆邊。
  「好了,各位!」
  宮野將還拿著的碗與筷子放在地上,有如舞台劇演員般張開雙手。
  「接下來的時間希望能暫時陪我一下,不,只要邊吃邊聽就行了,作為休息片刻的BGM,希望你們能聽聽我的話。」
  看吧,來了...苿衣子心想著。
  「這是第三節課唷,是我昨天花了一整晚想的,得出非常深遠又有意思的結論,所以想在這裡發表,妳們不用做筆記,只要能刻劃在記憶裡,那樣我就滿足了。」
  若菜的嘴巴一邊咀嚼著,一邊抬頭看著宮野,類抖動著停下筷子,苿衣子視若無睹地將咀嚼中的白米吞下後,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那是非得在此時此地發表的事嗎?到底要談論些什麼呢?」
  「那應該不用說吧。」
  宮野噁心地略為一笑,同時說道:
  「可以試著想想我們現在身處的境況,在這所學園昂首闊步,成為夜晚居民的學生們,還有他們變成那種存在的理由——」
  三名少女的視線集中在白衣的高個子身上,宮野很高興地宣佈:
  「我要談論有關吸血鬼的話題。」

  佳由季撥開觀葉植物踏進的會長室已經有客人先到了,而且還是兩個。
  一個是曾經有看過,嘴上戴著X記號口罩的長髮少女,她是昨天早上在真琴房間也曾見過的嬌小一年級女生。好像有在哪聽說過她應該是隸屬於保安部的,名字一時間還想不起來。
  那名少女端正地坐在會客處的沙發,在發現佳由季的身影後,靜靜地行了一禮。
  「...」
  佳由季對她默默回禮後,看向另一名來客。
  這是張陌生面孔,可以斷言素未謀面過,至少確定不是第三EMP高中部的學生。
  如果有這樣的傢伙走在路上,即使只看過一眼也不會忘記。
  「咈咈咈...咈咈,嗨——」
  是名看起來外表怪異,感覺頗為虛弱的學生。不知是染的或者天生的金髮遮住病態的臉,只有右手很奇怪地戴著露出手指的騎士手套,左手手指上則戴了好幾枚誇張的戒指,脖子上金光閃閃的墜飾叮噹作響,雙耳也垂著古典耳環。此外,穿著跟第三EMP有微妙差異的法蘭絨制服,雖然是男生制服沒錯,但如果光看漂亮的面孔,難以分辨男女,是兩者都行的中性長相。
  「你好、你好...咈咈。」
  佳由季的視線從嘴巴歪成客套笑容形狀的那傢伙移到玻璃茶几上,濃醇香味來自兩個馬克杯,放在口罩少女面前的杯子裡面原封不動,身上戴著沒品味飾物的客人那杯則空空如也。
  確定了...佳由季不動聲色地下了判斷:能將真琴的泥水咖啡喝光的傢伙是宮野級的怪人。
  佳由季在內心的筆記寫入第一印象後,會長桌的主人對他說:
  「好慢耶,小由季,你沒有想過要早點來嗎?我都那樣誠心拜託你了~結果讓客人等,也還沒自我介紹,實在是超級浪費時間唷。」
  真琴將雙腳伸到桌上,椅背嘎吱嘎吱地作響,把雙手放在腦後,注視佳由季的雙眼閃著些微促狹。
  「自我介紹那種事不用等我來也沒關係吧?立刻進行不就好了?」
  「這樣不是要費兩次功夫嗎?你雖然只要一次,但對難得從別校遠道而來的客人不好意思吧?」
  那個端出這種故意找碴的超難喝咖啡、把會長桌用來墊腳的傢伙在說些什麼啊?
  佳由季的內心抱怨才到一半,真琴「嘿咻」一聲,放下伸出的雙腳,十指交叉置於桌上,模仿著昔日日比木會長的姿勢。
  「那麼、三位,自我介紹一下吧,快點唷。」
  她說著像是座談會主持人般的話後,接著閉上了口,下巴置於交握的手上,以魅惑般的微笑注視著。
  佳由季一面輕輕搖頭,一面望著會客沙發的二人。
  「那麼,唷——你好...咈咈咈。」
  飾物叮噹作響,搖搖晃晃地站起來的是性別不詳的怪人。
  「我是隸屬於第二EMP學生自治會保安部的那岐鳥獅子丸...咈咈,你心想著是個怪名字吧?有這麼想吧?咈咈咈...我也是這麼想唷,所以你可以不必在意,咈咈咈...哎,是個怪名字,咈咈咈。」
  有什麼好笑的嗎?那岐鳥持續著令人不舒服的微笑。
  「順帶一提,我有一個哥哥和弟弟。」
  他開始說起沒人問起的家庭成員。
  「哥哥是虎丸,弟弟是烏丸,怎麼樣?很奇怪對不對?很奇怪吧...咈咈。」
  佳由季不得已回應道:
  「哥哥還好,弟弟就有點慘吧?」
  「啊,那是騙人的,呵呵,再怎麼樣也不會取 *烏丸吧,咈咈咈咈咈。」(編註:這裡的烏丸指的是烏鴉)
  「...是嗎?」
  「咈咈咈,順帶一提,我其實沒有哥哥的。」
  「那不就全是騙人的?」
  「也可以這麼說吧...咈咈。」
  他漫不在乎地說著,同時伸出戴著無指手套的右手。
  佳由季嘆了一口氣。
  「高崎佳由季。」
  草草地只說了自己姓名後,佳由季伸手想跟那岐鳥相握,對方卻馬上把手收了回去。
  「...」
  不自禁瞪向那岐鳥時...
  「咈咈咈...哎,很可惜,我不能握手,因為這個身體二十四小時都被詛咒著,咈咈咈...」
  他不斷發出低笑聲。
  「沒錯,我是『被咒者』,咈咈,請小心不要碰到我的身體唷,切記唷...咈咈咈。」
  佳由季的視線從那岐鳥的低笑轉向真琴的奸笑,又出現了一個莫名奇妙的傢伙。
  「就像本人所說的唷,那岐鳥同學他是『被咒者』,又稱『咒物使』。就如同字面上一樣,他藉由佩帶著被詛咒的道具,讓自己不斷地被詛咒,同時擁有能使用被詛咒道具的能力,沒錯吧?」
  對於真琴的解說,本人補充道:
  「咈咈...如果一般人拿到被強力詛咒的器具,馬上從精神到靈魂都被俘虜,之後,就是邊被那個道具吸取生命力,邊變成暴徒的命運在等著唷。我卻是相反地吸取那些咒物的妖力,負有藉著慢慢將它分解,讓它轉變成無害存在的使命,咈咈咈,危急存亡之時也能從武器釋放出詛咒的力量,攻擊敵對的個體...咈咈,以上,可以說是說明完畢吧?咈咈咈...咈咈,還有一點...」
  那岐鳥抓起戴著的眾多項鍊之一。
  「咈咈,到了現在大概也不必特別再說明了:我現在身上戴的這些東西全是被詛咒的道具,譬如說這條項鍊被下了肚子永遠都會餓著的恐怖詛咒。這只戒指是一旦戴上就絕對會變成同性戀的詛咒,其他的還有這雙鞋...咈咈。」
  佳由季的表情絲毫未變,就算是擁有再奇怪能力的傢伙前來,驚訝的容量早已盈滿。
  「這樣啊,這傢伙就是妳昨天說的詛咒的專家吧。」
  「咈咈...沒錯,也可以那麼說,那麼說也行吧?咈咈咈。」
  「然後,那邊的女生你有見過吧?」真琴優雅地用手指著另一位客人。「我們保安部游擊班的小祁。」
  口罩少女無聲地站起,纖纖小手伸向佳由季,他握著那隻手的同時,柔和的意念從溫暖的手掌流入。
  《我是新屋敷祈,請多多指教,高崎學長。》
  是真琴的精神波無法比擬的純真意念,不過不管她是擁有怎樣意念的人,佳由季都不想被擅自讀取意念。
  「你放心,她是 write-only,是無法讀取的類型。」
  祈對真琴的說明點點頭。
  《我是接觸型的主動限定超能力感應者,雖然能將自己的意念傳達給對方,卻無法讀取到你的意念。而且,沒有像這樣的接觸就什麼都無法傳達。》
  「妳...」
  不能說話嗎?佳由季猶豫著該不該這麼詢問,被X型記號的口罩遮住所以無法肯定,但祈似乎在微笑,睫毛濃密的眼睛瞇起。
  《因為某個理由,我被禁止說話,也就是這個口罩的象徵意義。然而我還是能聽到、理解語言,所以請對我使用言語。聽我說話時,則請觸碰我身上的某一處,麻煩你了。》
  「小祈她啊...」真琴道。「擁有一說話就會引起不得了的事的能力,所以她不可以說話,那個口罩是制約作用。」
  「怎樣的制約作用?」
  《最初是戴口枷,不過那實在有點太過火了,所以真琴學姊對我施加了制約作用。》
  清澈的意念代為回答著。
  《戴著這口罩的期間,不管怎樣的狀態我都會無法說話的制約作用,它能防止我無意識的發聲或是夢話,我只有吃飯或梳洗時會拿掉這個。》
  佳由季看著真琴,她回以嬌媚的秋波。
  這傢伙——
  佳由季的視線充滿無處可洩的憤怒。真琴對祈進行了精神操作,將這個制約作用刻附在她的心裡,這是不可原諒的行為。隨心所欲地操縱人心這種事,就算做得到,也只有壞人會做。
  《那個...》
  祈的精神波始終清澄。
  《我很感謝真琴學姊,因為這個能力的關係,我...在過去...非常...》
  意念的聲音變得斷斷續續,傳過來的情感也混亂不堪。察覺到那裡夾雜著深切的悲傷記憶,佳由季立即掙脫祈的手。
  「我知道了,我似乎錯怪了真琴呢。」
  祈像是道謝般行了一禮,然後抬起臉時,祈的眼神回復原本的沉穩微笑的色彩。
  「咈...咈咈,對了,也可以將我介紹給她嗎...咈咈。」
  從第二EMP來的詛咒專家仍站在那裡,搖晃著一隻手。
  「妳好妳好,我是剛才也說過的那岐鳥獅子丸,不管有沒有兄弟,總之不是虎丸也不是烏丸,以後也請多多指教...咈咈咈。」
  他又像是要握手般地伸出手,然後閃開祈反射性地伸出的手。
  「我不能握手,因為這個身體二十四小時都被詛咒著,咈咈咈...」
  手撲空的祈失去平衡,佳由季抓住她的肩膀支撐住踉蹌的身體,從手掌傳來祈的不知所措與微微苦笑。這很像春奈的感情表現,春奈在騷靈現象外傳達自己的意志時,常這樣直接在哥哥腦中插入口齒不清的意念。
  「...呿。」
  他甩甩頭除去多餘的感傷,那是此刻不需要的東西。
  佳由季再度看向過多裝飾物的那岐鳥,這傢伙是打算將自己先表態的拒絕握手當作玩笑嗎?這一點都不有趣。
  佳由季皺起眉頭的同時,真琴咯咯地笑了起來。
  「啊哈!哎呀哎呀,三個人都坐下吧,然後,請聽一下我的請求,是有點重要的事唷~快點快點。」
  佳由季聳聳肩,促使祈與自己並肩坐在沙發上。坐在對面的那岐鳥,一副很滿足似的看著正前方的兩人,同時用手指彈著胸前的墜飾。

  「有一個必須是大前提的真理。」
  宮野尋求著三位聽眾的同意。
  「吸血鬼實際上不存在,到此為止沒問題吧?」
  若菜跟類一模一樣地朝同方向,同角度地歪過頭,苿衣子差點也那樣做。雖然對馬上回應宮野的話有點不甘,不過...
  「請等一下,實際上不存在是什麼意思?」
  「就是不存在於現實。」宮野如此回答。
  「這麼說不是很奇怪嗎?」
  苿衣子放下筷子。
  「這樣的話,現在佔據D棟的那些人是什麼呢?變成那樣的人們、日世子小姐她們——」她瞥眼看去旁邊,類一臉難過地垂下目光。「——說她們是吸血鬼的不是班長嗎?」
  「這是個好問題。」
  宮野以像是要藏著臉般的大動作,緩緩地點著頭。
  「關於這點,我想稍後再提,這可是重點,所以我當然不會忘記,不過,現在得先說關於吸血鬼的真實性:為什麼吸血鬼不存在呢?」
  宮野重新抬起頭,臉上掛著一貫的微笑。
  「一條單純的數學問題:先假設最初的吸血鬼在某處登場吧,不管是誰都無所謂,那個吸血鬼吸了一個人的血,那接下來會怎樣呢?」
  宮野的指尖指向若菜的臉...
  「嗯唔?」
  被指名的若菜想趕緊將咀嚼中的烤魚吞下,卻卡在喉嚨,一邊不斷轉動眼珠,一邊喝光杯子裡的茶。這一連串的動作結束後,她舉起拿著筷子的手。
  「是的,老師,呃——我不知道。」
  「那麼就聽聽類同學的想法吧。」
  宮野毫不氣餒地將指尖移向另一個學生。
  「啊...那個...」類沒什麼自信地縮起肩膀。「被吸血鬼吸血的人...呃呃那個...那個人也成了吸血鬼...」
  「及格,被吸血鬼吸血的人會變成吸血鬼,這是讓被稱為吸血鬼的存在聲名遠播的特徵之一吧。」
  「然後呢?」
  苿衣子很快地已經開始感到不耐煩,為什麼不先說結論呢?
  「然後就是,苿衣子,假設吸血鬼一天襲擊一個人,被襲擊的人會確實地吸血鬼化,那樣的話會如何呢?」
  這是在上什麼課?苿衣子一邊這麼想著,一邊開口道:
  「吸血鬼會不斷增加吧?那又怎麼樣?」
  「不是說怎麼樣的時候唷,我不是說了這是一條單純的數學問題嗎?妳計算看看,準備好了嗎?第一天只有一具的吸血鬼在第二天變成二具,第三天是四具,第四天是八具,這是等比級數唷,吸血鬼像倍數遊戲般在增殖著。」
  對於還沒恍然的苿衣子,宮野像一個富有耐心的家庭教師般接著說道:
  「那樣一直增加下去的話,只要三十四天後,地球上全人類都會吸血鬼化,2的三十三次方是多少,要現在確認看看嗎?」
  計算機如魔法般地從白衣口袋中出現,接過的苿衣子就那樣遞到類的手上。
  「咦!...啊、是的。」
  類又縮了縮肩,啪噠啪噠地敲起計算機,老實地一次一次按著乘法鍵,尋求答案。
  「呃——第三十三次超過八十億...呢。」
  宮野對類膽怯地仰望的雙眼點點頭。
  「即使試著假設吸血鬼的吸血速度變慢也差不了多少,就算一星期一次也用不著一年,一年一次也只是三十四年,只需要像是眨眼般的短時間,然後人類滅亡,只有吸血鬼的未來造訪。然而如此一來,吸血鬼會失去獵食對象,所以不久又會失去存在意義吧,等在前頭的是沒人類也沒吸血鬼的世界。」
  感覺這主張聽起來好像有哪裡不對勁,苿衣子皺起了眉頭。
  「可是人類還沒滅亡。」宮野愉快地說著。「這正是吸血鬼實際上不存在的最簡單的證據,吸血鬼不是現實的存在,所以人類現在也在地球上極為繁盛。由於確實具備那種以等比級數方式繁殖的特性,因此吸血鬼無法存在。」
  「那有點不對吧。」
  苿衣子沒有舉手地插口道:
  「那是在被吸血鬼咬的人無一例外地化為吸血鬼的前提下吧?不是那樣的情況...譬如說,變成普通屍體的話...不能說沒有吧?」
  「那是誰規定的呢?」
  宮野凝視著苿衣子問道。
  「出現吸血鬼的被害者沒有成為吸血鬼的情形?到底是誰創造出那種方便的特性的?」
  「我不知道,但似乎在哪裡有聽過。」
  宮野的視線環繞三人一周。
  「因為機會難得,我想轉移一下問題:妳們是在何時何地知道吸血鬼這種怪物的概念的?是在怎樣的機會下,首次聽到吸血鬼這個詞、理解那個意義的?類同學的話,大概應該是卡恩司坦伯爵夫人吧?」
  「那位夫人是誰?」苿衣子問道。
  「妳不知道嗎?她跟德古拉伯爵同是吸血鬼傳說的中興之祖唷,也可說是現代吸血鬼的起源。」
  「我才疏學淺。」
  「嗯,有意思。原來如此,也就是說你不知道美麗的吸血千金卡密拉——但卻知道什麼是吸血鬼。那麼,妳是在何時何地得知吸血鬼是吸血鬼的?」
  「我無法理解問題的涵義,請用更能理解的文脈重新詢問。」
  「妳首次知道吸血鬼這個詞語,是在何時,何地的事呢?」
  「不知道,已經忘了,我不記得。是在不知不覺間知道的吧,一般不都是那樣的嗎?」
  「這麼說,妳沒讀過吸血鬼的原著吧?那就是不經意地有接觸過囉?是看電影嗎?舞台劇也行,接觸有吸血鬼登場的故事是在哪裡?」
  「我想應該是出現在小時候看的電影,片名我不記得了,但不是什麼古老的電影...可是,那又怎麼樣呢?」
  「這可是大事唷,苿衣子。聽好了,現今不知道吸血鬼的人是少數派。大多數人聽到吸血鬼,便會被喚起獨有的印象,從字面上看的話,是吸血的鬼,這也是漢字是表意文字的壞處呢,因為,變成對於不吸血的吸血鬼沒有適當的翻譯,其實本來的吸血鬼是不吸血的。」
  「是那樣的嗎?」
  「追溯傳說的話就是那麼回事,哎,自古而來吸人生血的傳說妖怪有很多很多,可是那並非現在最廣為人知的存在而被認識的吸血鬼。聽好了,單純吸血的妖怪跟普通的吸血鬼之間有著絕對無法填補的鴻溝,他們是不同的妖怪,不是只要能吸血就好,那樣的話蚊子或水蛭也是十足的吸血鬼了。最重要的是,如果有獵食人類的存在,那他們應該老早就在食物鏈的頂點支配所有生物才對。」
  若菜跟類張大了嘴,似乎無法跟上話題,苿衣子也一樣,不明白宮野想說什麼。
  是從那樣的三人表情讀出了些什麼嗎?宮野露出苦笑般的表情。
  「吸血鬼有蚊子或水蛭沒有的魅力,妳們不那麼認為嗎?」
  苿衣子也不明白那個問題的真正用意,慎重回答道:
  「是怎樣的魅力呢?」
  「那麼,我們就來簡單整理一下關於吸血鬼的特徵吧,第一是吸血行為,牙齒咬進被害者的身體,吸取體液的情景,纏繞著某種違背道德的味道吧?順帶一提,女吸血鬼有同性戀癖好不是現在才開始,那可以算是一種形式美,自過去伯爵夫人以來的傳統。」
  類小聲地發出「咕」一聲,緊緊閉上眼睛。
  「第二就是不死,用一般的手段不會死,那種永恆安定的不死之身,能引起觀者的安心感,第三是不老吧,年齡絕對不會增加,青春永駐,妳也很憧憬吧?因為能夠永遠留住妳現在的美貌。」
  那說不定是個魅力...苿衣子這麼想著。不過,她也想要再稍微成長一點。
  「第四是如同剛才也說過的繁殖,吸血增加同伴的這種概念,恐怕是傳染病與宗教傳道行為的隱喻吧?也沒有必要自己生兒育女,這是相當不錯的一招呢,被吸血鬼咬的人成為吸血鬼——啊,這對苦於黑死病流行與異教徒入侵的中古歐洲人們而言,肯定是該避諱的東西,但在現在的日本又怎麼樣呢?第五是超能力,變身為動物、使出的強大力量、能飛能跳什麼都行,非常方便吧。」
  「你是說誰覺得方便呢?」
  「不用說,是說故事的人。」
  在說什麼啊?不是應該在談論現實的吸血鬼嗎?
  不顧苿衣子的疑問,宮野滔滔不絕地道。
  「吸血鬼說起來是故事的構成要素之一,就像是星際太空船或時光機一樣,跟如果有的話就很方便的這些未來道具沒什麼差別,不同的只是那是從過去來的贈禮罷了。不管如何,唯獨這點是肯定的,故事裡的吸血鬼不是大道具,是小道具。他們沒有本質,只是從那個特性誕生故事,現代的吸血鬼,簡單來說就是小道具,是人工的,因此吸引人。」
  明明沒有風,白衣卻在飄揚,在苿衣子、若菜、類三人的注視下,宮野像是無意識地有如在畫圓般地走著。
  「吸血鬼的構成要素相當禁忌,因為禁忌所以吸引人。如果那完全是自然的行為,就無法形成或打破禁忌,因此也不有趣,也就是說不能成為故事。藉由吸血交換體液與繁殖、渡過長遠時間的不死性、絕不會崩壞的身體保全性、超越人類的能力,以及總是少數派的這種感傷性,不管哪一樣都違反自然,可以說對生態系、對社會都是被視為異端的存在。所以人類會覺得吸血鬼有某種魅力,然而,卻已經不會感到恐懼。」

  「可以去女生宿舍D棟,幫我找引發吸血鬼化的道具嗎?如果能順便知道是誰最先因為那個詛咒道具而變成吸血鬼的話更好。」
  那就是真琴的委託。
  為什麼要我去?
  佳由季理所當然地如此想著,如此回應著:
  「為什麼我必須做這種事?隨便找哪個保安部的都行不是嗎?譬如說宮野跟苿衣子就是適當人選吧?」
  「那也未必呢。」
  真琴慵懶地托腮說道。
  「就算被他們親親,會變成吸血鬼的只有擁有EMP能力的人,你絕對不會變成吸血鬼,因為你沒有EMP能力,怎麼樣?差不多該了解到自己的稀有價值了吧?」
  「妳怎麼知道的?問D棟的吸血鬼代表嗎?」
  「不對,我實地實驗確認過唷。」
  「就說這裡哪有一般人——」
  不對,有的。像佳由季這樣,雖然無能力卻住在宿舍的確實沒有別人,但是,出入的一般人卻是每天都有。
  「妳...該不會...」
  「對,沒錯。」真琴爽快地回答。「因為黎明前剛好有送物資來的宅配業者來,就請他當實驗品了。選了D棟一等一的美少女,那個小哥兒也很高興地被咬唷,哎,說不定是因為不知道她的真實身份就是了。」
  用手指纏著髮尾的動作,顯示出她沒有任何猶豫或內疚。
  「吸血鬼那邊好像也有興趣,想知道這個現象會否也及於一般人,就是說利害一致唷,但曉得結果之後是否滿意就不得而知了。」
  「要是那個小哥兒變成吸血鬼的話妳打算怎麼辦?災情不就會蔓延到校外了嗎?」
  「如果變成那樣,就不會讓他離開學校唷,當然是關在D棟不是嗎?」
  這混帳,做人體實驗後還想要非法禁錮啊?
  佳由季義憤填膺,真琴對他露齒而笑。
  「就是那麼回事唷,你即使被咬也沒關係,不會到那一邊去,也去不了,所以是最適合的調查員,小真琴也很放心。」
  「我可一點都不放心。」
  佳由季狠狠地道。
  「我或許不會變成吸血鬼,但說不定會貧血,那樣的話還好,要是失血過多致死的話,那我還不如變成吸血鬼,為什麼不想想這個可能性啊?」
  「沒錯沒錯,所以,這裡有小祈跟那岐鳥同學不是嗎?這兩人是你的護衛唷,感謝一下吧,這是VIP級的待遇唷。」
  對於令人困擾的事要怎樣感謝?
  「白天他們應該在睡覺,所以希望在那段期間找到道具,說實話我不太期待,因為似乎不是那麼容易就能找到的東西,對吧?貴客。」
  「是啊。」
  那岐鳥將手指繞在空杯的把手,像是閒得發慌地邊轉邊說:
  「咈咈,基本上,使物體咒物化的,說起來就是激進化的意念,跟剩餘EMP力量凝結的思念體的起因不同,咈咈...‘明白嗎?」
  佳由季搖搖頭,一直握住的祈的手,傳來了不好意思的體溫。
  「這個嘛,思念體是EMP們無意識間放射出的意念長期累積、實體化的東西吧,咈咈咈,不——過,詛咒道具那種東西,就像這樣,是將對什麼的絕對意志直接寄宿在器具,涉及明確的意識呢,咈咈...也可以說是表層意識,或願望的凝結吧,如果將它看成是願望,殘留意念這種形容也行唷,如何?咈咈咈咈。」
  看到沒有一個人同意,那岐鳥「嘖」地咋舌。 
  「那種寄宿意志的東西有點棘手呢,它們很狡猾,一直在休眠狀態,在誰拿起來的瞬間或是戴上身的瞬間覺醒,然後影響及於那個身體的擁有著。咈咈,其實讓人成為不死者的那種咒物並不稀奇呢,也就是有那麼多人尋求不死吧,第二EMP的秘密倉庫裡就放了好幾個唷,咈咈,沒有人想要...言歸正傳,吸血鬼是吧,那個我也沒有聽說過...咈、咈咈咈。」
  真琴默默地聽著,不過卻露出不懷好意的微笑。
  「這是我的推測,感覺好像哪裡有差異呢,咈...咈咈,吸血鬼跟不死很像,咈咈咈,在某方面要說一樣也行...那姑且不提,我想說的是,一旦啟動的咒物會在附著那個屬性的人內部移動,所以無法輕易被發現,將嫌疑犯剝個清光,看看有沒有像那樣的道具是最快的捷徑吧,咈咈咈,然後,嫌疑犯幾乎都是女生吧,咈咈、咈咈咈...」
  佳由季轉向真琴。
  「妳是要我幫忙去做那種事嗎?」
  「沒錯,是件好差事吧?我允許你那麼做,趁D棟所有人在睡覺時把她們脫光光,從頭到腳摸索一遍,然後,嘿嘿,如果變得想做的話,可以用我來排遣唷。你不覺得這樣比起自己解決,小由季跟我都會比較舒服嗎?這就叫做一舉兩得。」
  祈的手微微震動,害羞跟困窘的顏色在腦裡作出鮮艷的漩渦,是很新鮮的感情,不是春奈的酸甜意念,也不是真琴的盈盈秋波。
  「那個就交給專家吧,即使是『被咒者』。」
  那岐鳥到底有沒有在聽呢?他對粗獷戒指哈了口氣,開始用手帕擦拭起來。
  佳由季說道:
  「那樣就好了嗎?在D棟的人沒起床的白天溜進去,將在哪裡、什麼樣子都不知道的某個被詛咒的物品找出來,拿回來。然後,事件就解決了嗎?實在簡單到不行。」
  即使語帶譏嘲,真琴的表情絲毫未變,不僅如此,還提出新要求。
  「不愧是小由季,很瞭解~沒——錯。我注重的是另外一項:剛才也說過,最初的吸血鬼、始祖吸血鬼是誰——這件事唷,只要知道這點,那傢伙是碰了怎樣的道具變成那樣,推測也會變得容易許多。」
  真琴從桌上探出身,對他微笑。
  「所以說,正式演出是入夜之後:我希望你問問每個人,作個訪問。雖然很費工夫,不過很實在,問題只有一個:『你是被誰吸血成為吸血鬼的?』就這樣問所有人就好,那樣子的話——」
  最後總會指向一個人。
  佳由季心想這確實是個簡單的方法,不過沒有嘴上說的那麼簡單。
  光是搜索員不夠,接下來還必須當記者是嗎?
  「不要把所有事都推給我們三個人,妳也來幫忙啦,既然是妳提議的。」
  「我不——行。」
  真琴幸災樂禍地嘆息著。
  「就是那樣的協定,我不可以進入D棟~我跟日世子那樣約定了。啊,當然,那邊也有所讓步唷,讓我們進行最低限度的調查,條件是最多三人,而且保安部部員只能有一個人唷。」
  佳由季看著那岐鳥。
  「他又不是這裡的保安部部員,怎麼樣?是個很漂亮的詭辯吧?」
  「對自己作辨解有什麼漂亮可言?」
  比起那個——
  佳由季有種焦躁的感覺,他知道那主要是由於從昨天早上一直到現在,真琴都沒有緊張感。要說她總是這樣也行,春奈那時也是、出現大量冒牌貨時也是,真琴維持著從容不迫的模樣。可是,在這種情況下仍是那樣可以嗎?如果是沒有死的死人還算好,但他們變成吸血鬼的現在,情況應該已經趨向不妙發展了不是嗎?
  甚至從第二EMP請來幫手,應該是相當緊迫的情況。
  看不見的手迅速掠過頭上,思考被讀取了。
  「我說,小由季。」
  真琴仍是一貫地微笑著,不過,佳由季從那裡感覺到微微的倦怠感,就算沒有其他人察覺,自己也知道。
  「我啊,還蠻歡迎這種情況的唷,問我為什麼嗎?因為他們沒有產生精神波。你能明白嗎?這對我這樣的AAA級超能力感應者是怎麼回事。」
  祈的手指微微顫動,像是對自身微弱的感應力感到羞愧。
  「聽好囉?包括你也是那樣,幾乎所有的人一天二十四小時意念都在流露狀態,跟清醒或入睡無關唷,那樣的東西,無止無休地流入我耳邊裡,不管有意或無意,我可以聽見別人的精神聲音。雖然如果想隔絕的話也辦得到,但因為很累,不可能每天都那樣。像這樣用植物當屏障的話,雖然有稍微好一點,但真的是只有好一點。」
  真琴說不定是第一次像這樣坦率地吐露心情,在佳由季什麼都說不出來之際,真琴繼續說道:
  「可是他們,活屍體的吸血鬼們沒有任何精神活動,因為沒有意念本身,他們完全沒傳來任何精神波,雖然那樣也有點不安,但比起那個,我很輕鬆唷,因為很安靜,說不定學園所有人都變成吸血鬼還比較清靜...寂靜到令我如此嚮往唷,我也住到D棟好了。」
  前半段說不定是真心話,可是最後是開玩笑,笑不出來的玩笑,位於真琴那種立場的人,不可能那麼墮落。
  ...不過,如果是跟佳由季兩人獨處時也就算了,因為他有不管對他說什麼,都能搪塞回去的習慣與應對能力。
  在祈跟那岐鳥面前說,只會徒然煽起不安。
  握住佳由季手的祈,再度開始流入不知所措的意念。似乎不知道該對真琴的話如何反應,佳由季直接地理解到那種微小的情緒變化。
  「哈哈,抱歉啦。」
  真琴發出又大又不自然的笑聲,揮了揮手。
  「不可能讓這裡成為吸血鬼學園吧,至少不會在我手中變成這樣,那實在太過丟臉了。呵呵,賭上我的自尊,我不會讓它變成那樣,所以放心吧,吶?吶?」
  然後,她慢慢地將手置於桌上。
  「事情就是這樣,你們的任務就是那兩樣唷,一是找出那個詛咒的道具,二是鎖定成為增加吸血鬼源頭的第一個笨蛋,知道嗎?知道了吧?那麼,請馬上前去,雖然距離日落還有段時間,但沒過多久太陽就會西下,趕快趕快。」
  穿著皮鞋的腳重重落在桌上,真琴環抱著雙手,送來三連發的秋波。唯有那點他不得不承認:那是完美無瑕的秋波。

  不知不覺間,宮野臉上的微笑變得形式化。
  「不管哪個時代,定義吸血鬼的都不是他們自己而是人類,為『吸人鮮血的屍體』這種現象加上道理是人的工作。很久以前說不定擁有實體,但跟實際上有沒有那種現象,是不是單純看錯沒關係,因為,存不存在都無所謂,吸血鬼成為傳說、化為傳奇,直到現在也流傳在這個世界,那樣就夠了。」
  宮野突然站住,再度跟苿衣子面對面。
  「有關吸血鬼的創作會如此大量地問世,妳覺得是為什麼呢?因為是簡便、容易加工的小道具嗎?顯然不只是那樣吧?構成吸血鬼的框架、那個特性吸引著人們,對說故事與聽故事的人而言非常有魅力,因為吸血鬼是充滿矛盾的存在。」
  「...想像的話題已經夠了,我想要著眼於現實。」
  「概念就像這樣繁殖,宛如吸血鬼般。」
  宮野彷彿沒聽見苿衣子的聲音。
  「從東歐的民間傳說起源的吸血鬼,那個概念在現代於全世界得到公民權,而且每個作品都會改變設定,這是概念性吸血鬼殘存的戰略,這麼多樣化的話,總會有一個殘存下來吧,即使大部份被消滅,成為根源的遺傳密碼確實被留了下來,一度變成隱性的基因,也會有再度變成顯性之日,不管是什麼的遺傳密碼都一樣。」
  他在說什麼?
  「概念以人類為媒介繁殖,對概念而言人類可說是傳達物資,就像人類使用言語一樣,概念使用著人。」
  這是在講什麼內容?
  「就是說要小心,苿衣子,不能被概念擺佈,有時候它對人不懷好意,為了別被當成拋棄式的方便工具,必須非常謹慎地思考、行動才行。嘛,不過在我身邊的話,就很安全吧。」
  苿衣子絞盡腦汁地探索話中涵義,然後道:
  「吸血鬼的特性與時代一同變化這點,嗯,勉強可以理解,因此——所以怎麼樣呢?有什麼不妥嗎?」
  「完全沒有,無論故事世界的設定與我們所在的這個現實,相差有多麼懸殊都不成問題,在故事中的現實沒有任何理由必須遵循這個現實的樣貌,不同是當然的,所以故事才會有趣。」
  他補充說明道:
  「然後,現實是很無趣的,就是那麼回事。」
  若菜的筷子完全停了下來,類則從一開始就沒在起筷,兩人一副坐立不安的樣子,說不定是想上廁所,真可憐。
  (真是的,聽著這番話,當然連正常的食慾都會失去,班長到底想說什麼?)
  「吸血鬼不過是為了讓故事有趣,由製作單位湊巧想出來的花招,重視戲劇性,忽略現實性,正是由於那是故事才有可能唷,在那裡投入真實這種冷硬的世界觀,當下就會變成無法成立的脆弱概念,因此...」
  完全不明白苿衣子的心情,宮野宣言:

  「吸血鬼的概念本身是虛構的,在現實不可能成立。」

  宮野改變身體的方向,走近牆壁,那裡有著好幾條昨天他亂畫的直橫線,白衣的手像是在敲門般在那個塗鴉上敲著。
  「我推測世界就像這樣形成階級組織,這個世界之上還有別的世界,而且下面也有,那麼下面的世界是什麼呢?那就是...」
  宮野從白衣口袋拿出來的是五彩封面的文庫本。
  「啊!」
  發出聲音的是若菜。
  「那是我的...」
  苿衣子也有印象,那本少年推理小說是若菜用來代替安眠藥的書。不過無比好睡的她,每天只能有幾頁的進展。
  「啊、啊——我還沒有看到最後唷,不要把犯人說出來。」
  「我不會做出那麼不可饒恕的行為。」
  宮野亂翻了一下書頁,再闔上之後,拿在左手高高舉起道:
  「這是對我們來說的下位世界,這本小說的登場人物在我們看來是住在虛構的領域,他們不存在於這個現實。對他們而言的現實,對我們而言是虛構的,而且,我們能夠介入那個世界。」
  宮野的右手不知不覺就握著紅筆了,那個口袋是百寶袋嗎?
  「譬如說這本書,總覺得行為看來很像犯人的宅邸女主人,其實會身為第三名被害者而慘死——」
  「哇——哇——哇——」
  若菜塞住雙耳,發出小小的尖叫。
  「我不想知道啦~哇啊——哇啊~」
  宮野不為所動,打開書的後半部。
  「——不過,假設我想讓這個女主人繼續活著吧,可以輕而易舉地辦到,只要這樣做就行了。」
  紅筆在書頁上用力舞動,右手不斷上上下下。完成後的宮野將若菜的文庫本展示給三人看。
  慘不忍睹,攤開的其中一頁被鮮紅色所塗滿。
  「啊啊啊!那樣沒辦法看了啦。」
  若菜就那樣一直塞住耳朵,同時可憐地垂下無力的肩膀。
  「這樣發現女主人屍體的場景就被迴避,之後只要依次在後半部任意竄改就好。就讓女主人活著,第三名被害者變成主角的女朋友吧,因為只是在旁邊晃來晃去的礙眼角色,如果妳希望的話,也將犯人更改吧,為免麻煩,女主人就是犯人了。」
  在苿衣子等人驚愕的注視下,宮野在最後一幕左右的書頁振筆直書,然後輕輕丟向若菜。
  「我一點都不高興——」
  若菜哭笑不得地緊抱住跟主人一樣可憐的文庫本。
  「嗯,就像這樣。」宮野說道。「如同我們能夠改變他們的世界一樣,我們也受到誰人的姿意改變,如果是那樣,會怎麼樣?」
  「我完全不明白班長在說什麼。所以不予置評。比起那個,請賠償並彌補若菜小姐的損失。」
  宮野毫不在意地繼續道:
  「如果說吸血鬼的現實無法存在,那我們又如何呢?EMP能力也是同樣的東西,超能力、魔法這種非現實的故事背景,不應該存在於現實,存在的話很奇怪,也就是說,我們是有的話很奇怪的存在,跟吸血鬼同樣不可思議。」
  已經啞口無言。
  「這該如何解釋?我們無法裝作沒看到從昨晚開始在學園橫行霸道的吸血鬼們,可是只要一認清他們的存在,那就會無法避免地連我們本身的存在也一併危及,好了,該怎麼辦?」
  宮野像是思索著答案般,仰頭凝視著天花板。
  「我懷疑我們的現實會依照上位世界所希望的而受到改變,然後連那個世界的人也是,從更上一層的世界看來,說不定也只是個虛構般的東西,就像這樣,世界是不斷向上延伸的階級。」
  看起來簡直像是那裡會傳來的誰的回答般。
  「不過!那不是無限的,我昨天也說過,如果x軸的平行世界是有限的,y軸說不定也是那樣,有個在階級組織的頂點支配著的世界。在極高處的盡頭,涵蓋所有真相的世界只有一個唷,或許那才是我們根本無法想像的神的世界。不對,肯定也超越神,不侷限在渺小的人類這種下等生物想像的神的層次,是擁有更高等意識的存在所居住的世界,我如此確信著。」
  宮野只是看著上頭。
  「從<年表干涉者>或<Inspector>似乎不是萬能的這點看來,他們最多是在我們上面一層的階級,即使如此,我們能看見的約莫只有他們的鞋底,但在他們之上也有世界,不知道延續到哪裡。不過既然是階級組織的話,我相信也暗示著能夠向上爬。雖然到達頂點的可能性應該很低,但我想要以那裡為目標,然後知道所謂的世界,究竟是——」


<Inspector>.0

  致<自動干涉機(Asterisk)>
  在你的介入時空域,個體名.<宮野秀策>的危險度增大中。
  有破壞構造秩序的可能。
  因此建議.刪除——抹消該人物的存在。
  徵求<年表干涉者>的同意。


<Interceptor>.1

  拒絕。
  <高等監察院(Inspector)>,我無法同意你的要求,我認同必須介入,但我判斷並無排除他的存在之要素。
  他是不可或缺之人。
  要求<自動干涉機>。
  繼續吧。


<Asterisk>.6

  .
  .
  .
  .
  .
  .
  判定。
  實行。

  明白後者之要求。
  繼續。


第六章.B


  ——什麼。」



  宮野的目光從天花板返回,他輪流望著三名少女。
  「只存在於故事中的吸血鬼這種東西,現在在這所學園徘徊,問題便是由此而生。好,這種情況該如何理解、接受才好?妳們知道嗎?」
  「天曉得。」
  「很簡單,我擁有能夠化解所有疑難的理論,EMP能力的不自然也是、接連降臨在我們身上的不可思議事件也是、那些能很順利地解決的也是,能夠消除所有疑問的堅固理論。」
  宮野以讓苿衣子感到異樣的柔和語調說著。
  「『吸血鬼在所有特性都不具現實性,可是卻存在於現實』,解決這個矛盾的方法妳應該知道。」
  「我不知道。」
  「妳應該知道,這是某個人教過妳的事情,要忘記還嫌太快了。」
  像是在看不存在的大字報般,宮野又再凝視著空中的某一點。
  「『如果是最初的前提有錯的話呢?要是問題的內容有錯,導出的解答也不可能正確。這個情況也是這樣,前提跟事實有出入』——」
  苿衣子感覺到輕微的暈眩。
  ——那是在六月,半哭著的類,感覺猶如失去支柱的藤蔓跑來...那也是在D棟發生的事,一夜之間消失的女學生,同樣是類的室友...
  她的呼吸稍微有些困難。
  ——那時,苿衣子跟現在已經不在學園的男學生一起面對那個謎團,結果,苿衣子什麼都沒做,他還有宮野一下子就解開了密室的人類消失事件。
  那是在解決前,觀音崎滋所說的話。
  ——可是,類的朋友消失事件只是單純的前奏,那之後,苿衣子面臨了苿衣子自己的故事...
  記憶一口氣地浮現,甚至連多餘的事都想了起來。
  『光明寺妳相信吸血鬼的存在嗎?』
  沒錯,那一天,跟滋不著邊際地閒聊時,他突然這麼問自己。回想起來是件不可思議的事,為什麼有必要談那種事情呢?為什麼是吸血鬼呢?
  然後自己回答了什麼?想不起來...
  無論知不知道苿衣子內心的激盪,宮野一副不在意地說道。
  「吸血鬼是概念上的存在,因此,在——」


<Inspector>.1

  再致<自動干涉機>。
  不僅要消除前述不確定要素,還需修改<記錄>溯及既往。
  不能猶豫。
  發現那個EMP激發單位有構造破壞因子。
  不允許其影響波及於其他時間序列。
  馬上移轉指令,趁事情還未脫離控制時,採取緊急措施。
  這是忠告,<年表干涉者>。

  抹消他。


<Interceptor>.2

  拒絕。
  請求部份介入的處理。
  <高等監察院>,我很感謝您的忠告,但我並不需要。
  我不會讓他消失。
  你還不明白嗎?他藏有著連我們也沒有的可能性。
  所有責任由我承擔,如果要消除他的話,那就先消除我吧。
  委託<自動干涉機>。

  實行吧。


<Asterisk>.7

  介入。
  實行。

  終了。


第六章.C

  走廊的腳步聲只有三人份,其他的學生們都在宿舍待命,最多也只是聚集在餐廳四周。
  佳由季與祈手牽手地走著,不這樣的話就無法與她對話,所以是情非得已...他在內心如此說著,不過到底是在向誰解釋呢?解釋也聽不進去的背後靈消失已久,但他至今仍未習慣。
  慢了兩人幾步,一臉呆傻的別校學生吊兒郎當地跟上。
  《我想起了一件事。》
  佳由季也輕易習慣了聲音經由手聽見,來到這所學園之後,只有適應力快得足以自豪這點,是佳由季最不想自豪的特質。
  《關於那岐鳥同學騙人的兄弟話題。》
  綿延不絕的意念被送了過來。
  《你的妹妹是雙胞胎吧?》
  「是啊。」
  《我是三胞胎之一,還有兩個跟我相同長相的人,姊姊跟妹妹,我在中間。》
  《她們叫做叶跟祝,我想因為我們個性不同,所以也很容易區分。》
  《姊姊的叶在第一EMP,祝在第二EMP。》
  《叶總是蒙住眼睛,因為擁有不能看的力量。祝不能拿下耳塞,因為擁有不能聽的力量。》
  佳由季看著少女的打X口罩道:
  「簡直像是 *三猿呢。」(譯註:日本著名的猿猴雕像,一隻手遮眼睛、一隻手堵耳朵、一隻手掩嘴巴,意謂『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非禮勿言』)
  他說完之後才覺得不對,對她而言,這說不定是在罵人,但祈看起來並不介意。
  《確真很像:也就是說,我們三個人在一起才是完整的一人,所以不能夠在一起。》
  「為什麼?」
  《我不知道,但我有那種感覺,我們分散三地一定是因為這個理由。直到失去能力為止,我們三人都不能相見吧。》
  祈的精神波沒有悲傷的聲調,雖然無法深入探知她對其他的姊妹保持何種情感,但似乎未對於分散各地特別感到難過。
  譬如——佳由季試著想像。
  要是我早早回家,留下若菜在這裡的話,我會怎麼想呢?那傢伙的話,我不在也沒問題,完全不必擔心,她不管在哪裡都能夠完全適應,也有辦法保護自己——那個不管什麼攻擊都能彈回的無敵障壁。
  佳由季沒有力量,在各種意義上都是那樣。在這所學園裡他只是個普通人,能取而代之的人多的是,舍長那種差事誰都能勝任。
  不過沒有人能取代真琴,大概也沒有人能取代宮野或苿衣子,說不定若菜也是。
  身為高崎春奈哥哥的那個自己已經不存在,一切成為以過去式描述的故事結束,他的存在意義也消失了——應該是那樣,可是,自己現在仍在這裡,還被迫捲進奇怪的事件,這是誰的希望?真琴嗎?PSY網路怎樣怎樣的全是藉口,而是因為真琴的溫情或同情,所以才要留我在這裡嗎?
  祈不解地仰望陷入沉默的佳由季。
  像是為了讓佳由季從沉思中返回般,那岐鳥獅子丸適時地發言:
  「我說啊,將我擱在一邊,兩個人愉快地交談很有趣也說不定,但可以也考慮一下處於被排擠立場的人的心情嗎?咈...咈咈...」
  被咒者的嘴上掛著失去平衡的微笑。
  「實在是很無聊,哎,這說不定是作為護衛的命運,但這樣完全無事可做,我忍不住要思考一下自己為什麼要來這裡呢...咈咈...」
  感覺像是苿衣子會討厭的類型,那岐鳥獅子丸簡直像是用反射宮野用的鏡子,令人難以想像這兩人相遇的情景。不過話說回來,佳由季自己也不是故意這樣跟祈親密地走著,也不想被其他人看到,特別是若菜。
  佳由季邊想邊看了看那岐鳥,然後決定不予理會,對祈的側臉問道:
  「方便的話,可以告訴我嗎?不能說話是因為妳擁有怎樣的能力?」
  一時之間,躊躇的感情在手上徘徊,接著像是下定了決心的意念傳來:
  《我所說的每一句話,都會成為事實。》
  混雜著消沉的意念。
  《很多時候,那會造成非常淒慘的後果,因為這跟我自己的意願無關,也無法控制,所以什麼都不說還比較好。幸好,我還可以像這樣傳達自己的意志,一定是因為神有點可憐我吧。雖然微弱,但我覺得有感應力是件幸福的事。》
  從一開始就沒有任何能力的話會更加幸福。那麼,現在的我幸福嗎?佳由季朝極為熟悉的自問自答的習慣緩緩搖頭。這已經思考過很多次,到現在還沒有得到答案,總有一天會有吧,在一切、一切真的結束之時,雖然不知道那是何時,但肯定不是現在。
  《明明只是無心說出來的一句話...》
  祈的精神波跟身體一般的纖弱。
  《因為我那麼說的...變成真的,即使,我只是隨口說...『跌下來吧』,結果,在場的人...所有人...都倒下來了。因為才剛顯現我沒察覺到...導致更嚴重的事發生...直到被叫來這所學園......受真琴學姊的...》
  「已經可以了,真的很抱歉。」
  有必要趕快制止,祈的意念已變得極度混亂,由於擁有EMP能力,擁有多餘的超能力,因而必須跟沒意義的回憶一起活著的不只是她,雖然從平常的樣子無法相像,但真琴應該也是如此,甚至被春奈附身的佳由季自己也是。像宮野或苿衣子那樣覺得現在正體驗著有趣經驗的傢伙則是例外。
  步行之間出了校舍,現在是晴天,如果是正常的吸血鬼,一步也不會踏出外頭吧。
  如果是佳由季所想的吸血鬼。
  三人向高中女生宿舍D棟進發。


後記

  這是我還很天真可愛,是個跟懷疑主義扯不上邊的幼稚園生時的事。
  某天,跟同是幼稚園生的X同學意氣相投的我,要去他家裡玩。幼稚園放學後,我被X同學跟他母親帶到附近的住宅區,具體地點已經想不起來,但唯有一點留下強烈的印象,那就是去那個住宅區途中經過的隧道情景。
  咦——?這種地方有隧道嗎——?我記得自己有這種奇怪的意外感。
  玩了一段時間後,回程我也跟去時相同,經過隧道回到自己家。
  那之後過了幾天——
  我再度去X同學家裡玩,這次也是跟他還有他母親一塊兒。從幼稚園出發後,我邊跟他們一起走,邊對那個隧道發表些什麼意見時,得到的是——
  「咦?什麼?那種地方哪有什麼隧道?」
  這種令人費解的回答。
  然後,確實,通往住宅區的路上沒有任何隧道,那裡有的只不過是被樹林環繞的幽暗泥土路。
  我急忙努力用有些混亂的腦袋,讓事情合於邏輯。首先最大的可能性是自己看錯,像是把濃密的樹枝們看成了隧道的頂部什麼的,可是,就算是在幼稚園生的眼裡,這裡也沒有會跟隧道搞混的像是隧道的路。那麼是在作夢嗎?但上次我到他家裡拜訪是不爭的事實。也可以否定走別條有隧道的路去的可能性,X同學跟他的母親都幫我作證了。
  完全變得啞口無言的我,就那樣在那條路上前進,到朋友的住宅區,呆呆地玩了之後,又經過到處都沒隧道的路回家。
  直到現在我偶爾仍會想起,那條隧道到底是什麼呢?
  或許,我穿過的隧道確實存在也說不定。我經過隧道到X同學的家,又經過隧道到達通往自己家的路...可是如果那裡並不是我本來應該回的世界呢?如果是我從有隧道的世界去到沒有隧道的世界,不知不覺間在隧道內部偏離了正確道路的話呢?
  跟我交換世界的另一個我,現在一定也對應該沒有的隧道在那裡,而一直感到小小的不協調感吧。
  不過,無論那裡有沒有小型的短隧道都不會有什麼困擾,也完全沒覺得困擾過,對那之後的人生也沒有任何影響吧?所以,嗯,嘛,說不定只是無關緊要的事,怎麼可以被像那種不知道有沒有的隧道左右人生呢?比起那個,擔心在老家屋簷築巢的雛燕是否平安離巢的現在、青蛙的合唱聲很悅耳的現在,正是梅雨季。
  那麼,再會。


[ 本帖最后由 yutachi 于 2008-1-20 18:45 编辑 ]
 楼主| 发表于 2008-1-12 13:30 | 显示全部楼层

感謝帖

  首先在此特別感謝提供圖源的 flywind ryvaius 和提供連結的 otok大,好意實在感激不盡。雖然我不知為何上載失敗,用不上...但真的非常感激您們的無私提供。

  然後是回帖的各位:
  給予批評的每位大大,謝謝你們的意見,光靠我一個人所看到的實在非常局限,有什麼問題自己也不知道。幸虧有你們的善意提醒。看不慣繁體字的各位大大也是,辛苦了。
  回帖支持的每位大大,特別是發了多張帖子的,超級多謝你們,我感謝得差點想逐張逐張回帖,怕太囉嗦才作罷,改在這裡一併感謝的。你們的支持真的給了我很大的鼓勵,有效率和速度快什麼的都是您們的功勞。

  最後是所以看了這卷小說的各位,謝謝你們給了它一個機會,這系列真的是好物,或許這不是客觀的意見,但我想至少真的值得一看的。

  那麼,希望第六卷再見。

  PS:我上載到「輕小說下載區」失敗了...有人能幫忙代為提供 doc 和 txt 版嗎?或者直接解決我的疑難?

[ 本帖最后由 yutachi 于 2008-1-20 19:17 编辑 ]
发表于 2008-1-12 13:42 | 显示全部楼层
喂喂....字也太小了....换个大点的字体把~
发表于 2008-1-12 13:52 | 显示全部楼层
LZ,这个字连神也看不到啊!帮帮忙吧!~~
发表于 2008-1-12 14:06 | 显示全部楼层
想让我们用放大镜对电脑么,LZ换下字号吧
发表于 2008-1-12 14:15 | 显示全部楼层
LZ这字体……太小了点吧
发表于 2008-1-12 14:23 | 显示全部楼层
楼主大大,字太小了点吧?怎么 回事
发表于 2008-1-13 14:52 | 显示全部楼层
不小啊...
终于有五了...等录完了下TXT版的.
发表于 2008-1-13 15:14 | 显示全部楼层
看看啊,这小说还是以往的脑残啊~~~~~
发表于 2008-1-15 16:2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5卷已经出版啦?我还不知道呢~谢谢LZ分享!!
 楼主| 发表于 2008-1-15 16:32 | 显示全部楼层
抱歉,先前用的字體太小,現在應該好多了
发表于 2008-1-15 16:53 | 显示全部楼层
喜欢谷川流的作品,同时楼主辛苦。。。
发表于 2008-1-15 16:57 | 显示全部楼层
看完第六卷的飄過~期待完工
发表于 2008-1-15 17:5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5卷也有了,谢谢楼主录入
发表于 2008-1-15 17:59 | 显示全部楼层
字体自己这也能调吧...偶记错了?
发表于 2008-1-15 18:14 | 显示全部楼层
谢谢LZ的辛苦了,等5已经很久了,希望6也能出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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