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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Everi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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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结长篇] 【幻想系】溃之歌——交响诗篇(12月3日更新TXT下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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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5-10 22:06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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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推倒了吗果然还是M啊话说看见魔女的名字了…
发表于 2011-5-10 22:13 | 显示全部楼层
……果然真的是一路人吗?!竟然LZ和我都写到了图书妹子!
一样在图书馆里相遇,一样的孤独性格,虽然我只是在文中写了短发,不过身为自己朋友的画师居然特地追加成蓝色短发……

太巧了……难道大家其实心里都有着同一种参照吗?
看了阁下最新的连载,主题也变成了“为何而战?”。
主角为了守护来之不易的集体生活而战吗?为了朋友和师长,更是为了保护这种生活方式。自己的连载正好也在写类似的主题,不过却是更边缘化一些的“为何要守护他人?”,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永远都是不缺话题呢。
不过目前看来,主角战斗的对象还是有点抽象了,毕竟反派的集团还没采取任何危害行动。对方既然并非主角那样的观测者,那么按理也拿不到诗篇,除了拉拢甚至要挟主角,恐怕还会有别的强硬手段吧,比如第二个观测者的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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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oulcusy + 10 认真回复。 创作理念相近的话不妨多多交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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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5-11 07:14 | 显示全部楼层
回复 42# chenyuan88


啊啦,若是这样也真的很不错呢,这就是所谓的“英雄所见略同”吗?
或许是因为这类的角色已经有了定型吧……个人感觉是,短发给人一种斯文的感觉,而蓝色又是冷色,所以在构思的时候都会不知不觉朝这边想(有没有人脑海里会出现凌波丽女神的相貌呢?)
如果真的是在写作上有相似想法的话,那真的很难得呢,以后也请多多指教了(鞠躬
说到主角“战斗的理由”,我想每个人都会有各自不同的见解吧。友情?爱情?亲情?不管是怎样的理由,因为“想要守护”所以才会“想要掠夺”这样的本质是不会变的。
相比之下,您的“为何要守护”似乎更有意思一些呢,虽说同是针对WHY的主题但却还是有相当的不同,改天我一定会去拜读一下的。
至于战斗,将其弄得抽象也是有点个人原因的。我总觉得,势均力敌的对峙虽然很热血,但偶尔来一点等级相差玄乎的战斗也挺不错的…不过到最后,还算是个人喜好吧?哈哈
也许已经有人注意到了,但接下来的第七章就要进入第一部的下一个主干路线了,希望到时候大家能对内容有耳目一新的感觉。
 楼主| 发表于 2011-5-17 11:17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Everian 于 2011-5-17 11:20 编辑

第七章 – 巧克力香蕉与公主殿下

        “人类能承受除了日常被取代的其它所有事物。”
        ——乔安.沃尔夫冈.冯.歌德


        十月下旬,正值秋季最宜人之时。
        日渐变冷的气温,让那些平时抱怨校服这里不好那里不好的学生们乖乖地穿上了校服外套和毛衣。校园里一时间,突然变得十分有条有理,很难想象这单单只是好好地穿上了校服的结果。
        夏季的代表色——青草的绿色、晴空的蓝色、和烈日的橙色,被秋季枫叶的深红色、阴雨云的暗灰色、和丰收的金色取代。时而刮过的刺骨冷风也为这所学校中的小世界添上了一份深秋的气氛。
        那希伦斯在宿舍的房间里,欣赏着窗外的景色。
        “……马上就要下雨了吧。”
        他看着灰蒙蒙的天空,自言自语道。
        在那希伦斯面前的桌子上,铺着历史课和炼金术课的笔记,还有各种各样的参考资料和书籍。这怎么看都像是一个学生在为第二天即将到来的两门测验做准备。
        好在有艾丽丝的帮忙,自己才能在最头痛的历史课上过关,可是也总不能一直依赖别人,而且老是欠她人情也太说不过去了。
        …改天还得应须承诺,去当模特。
        那希伦斯抓了抓头发,在练习纸上写下了魔法宏观体系被公认的准确日期。这时,他身后的房门被谁推开,然后他的室友——戴维.马克西米利翁走了进来。
        “呼……累死我了!”
        他一边叹气,一边将照相机放了下来。
        “天公不作美!每一次想拍静态物的时候总会突然刮来一阵风,落叶被吹得到处飞。想拍动态物的时候呢,风却怎么也不刮了,这一个多小时白折腾了!呜啊啊啊啊啊,气死人了气死人了!秋天好讨厌啊,那么美丽却又那么讨厌啊!”
        戴维每天放学后,若没有什么特别的安排,必定会拿着照相机在校园四处转悠。在和他接触的这一个多月的时间里,那希伦斯充分地意识到什么叫做‘狂热分子’。
        “明天的历史测试内容有哪些?”
        戴维问道。
        “怎么,你还没有开始看书?”
        那希伦斯放下笔,反问道。
        “不就是读读几页课文,然后记些笔记就可以了吗?那种程度的测试,顶多也只能划分出谁读了课文谁没有读而已。”
        戴维拿出了一块布,一边擦拭照相机的镜头,一边说道。
        “‘《10年级历史大纲》的207~219页和《魔法史简论》的57~79页’,要读将近40页左右的课文呢。”
        那希伦斯一边对照着笔记上的作业记录,一边说道。
        “……睡觉!”
        撇下这两个字后,戴维翻身上了床,将被单盖上,闭眼便睡。
        这明显就是在自暴自弃的行为正是戴维独有的一种性格。他的宗旨是:若是现在做不到的东西,就别急着去做,总会船到桥头自然直的。不过,即便如此,他还总能想出什么办法来应付历史的阅读测试。
        只是……
        “喂,起来…这样我觉得很不公平啊!”
        “唔……?”
        戴维从被窝里探出头来。
        “就凭你自己的任性你就能安享睡眠之乐,但我却得在这跟这既枯燥又乏闷的课文对峙,这太不公平了。”
        “你如果不想看书的话,不看不就行了?那么死钻牛角尖干嘛?”
        “我和你不同!要是能这样就应付测试了我死也不会读这些课文!”
        那希伦斯说道,一把将课本合上,并在椅子上向后仰去。
        平时,两人就经常进行这种没有任何意义的争辩,就某种方面来说这也是不错的一种消耗时间的方法。也许是因为进入了冬季的缘故吧,天黑得比其它时候要早,所以做完作业后就没办法出去活动了,宿舍也就成为了一个十分无聊的地方。
        “……不过说起来,你也挺幸苦的啊,那帮家伙还在缠着你吗?”
        戴维问道。
        “最近算是安静一些了。”
        那希伦斯说道。
        “虽然之前那一段闹得挺烦人的,不过好在有塞巴斯顿帮我撑腰,那帮家伙才没有继续来找我麻烦。真是不明白,为什么那么多人想要通过打败我来证明自己的力量呢?”
        说到这里,他叹了口气。
        那希伦斯所指的‘那些人’是之前一段时间里,经常来找他麻烦的一些学生。他们在看到那希伦斯与珀尔先前的那一战之后,便想通过打倒那希伦斯来赚点人气。这无疑是很令人讨厌的事,特别是从那希伦斯的角度来说。不过,还好他和塞巴斯顿的关系还算密切,所以也没人敢做什么过激的举动,只有通过各种各样的方式来招惹那希伦斯。
        “这和动物的阶级关系是一样的道理。”
        戴维说道。
        “你打败了一群狮子中的领袖,你也就会代替它的位置成为新的群狮之首,不管你愿意不愿意。接下来,挑战者自然会接二连三出现,想从你这里要来那份荣誉。”
        …也就是说,自己成了这里的‘老大’了吗?
        那希伦斯这样想道。
        他对名誉、地位、和身份什么的完全不感兴趣,这也多半是因为他的价值观和这些东西根本不贴边。可是,也正因如此,他从未特别考虑过这方面的东西,乃至于到了这种无心插柳柳成荫的地步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周围到底发生了什么。
        “……名誉什么的真是烦人啊,要是这世界上没有过度奢华的名誉该多好。”
        那希伦斯叹了口气,无奈地说道。
        “这样说就是你的不对了哦。这世界上有些人愿为名誉做任何事情,甚至奉上自己的性命都在所不惜。…嘛,这也是为什么Superbia(傲慢、名誉、权利,七桩罪中的第一桩)会被称作‘毁灭人类的七恶魔’的首领了。”
        戴维说道,从床上伸手将地上的书包捡起来,并从其中拿出了一瓶橙汁。
        “你这是在哪买的?”
        那希伦斯问道。
        “哎,你不知道吗?”
        戴维一边往喉咙里灌了几口,一边说道。
        “学校里的小卖部就在几天前终于开始营业了,这瓶橙汁我就是在那里买的。”
        那希伦斯督了一眼橙汁的瓶子,从上面的标志来看就知道这个和午餐时供应的其它果汁不是一个档次的。
        “要来一口吗?”
        “…不用,我不喜欢喝橙汁。”
        “这样啊,那好吧。”
        戴维说罢,一仰脖,将余下的橙汁都喝了下去。
        “呼~~爽啊!果然,秋天就是要喝橙汁啊!”
        那希伦斯故意无视这句缺乏逻辑的话。他重新打开历史课本,开始接着看余下的课文。达.修瓦老师的课虽然不乏味,甚至还挺有意思的,但老师经常针对那希伦斯发言,搞得那希伦斯上课不得不打醒十二分精神。
        “…我问一下,你这个学期的体育项目是什么?”
        戴维问道。
        “怎么,你对你的项目已经失去兴趣了吗?”
        那希伦斯反问道。
        “不不,我只是想参考一下别人的体育项目,好为下学期提前做准备。”
        戴维说道,伸了个懒腰。
        圣.乔治学院的一个特色元素就是每个学生每个学期都必须参加一项体育锻炼项目。体育项目的可选项不仅仅有越野、足球、篮球这些普通的运动,还包括独木舟、橄榄球、和噶噜赛这些不常见的项目。
        ——顺带一提,噶噜赛是一种在规定的时间内看你能捉多少只青蛙的运动。
        “…我的应该算是个人训练吧。”
        那希伦斯说道,他总不能直白地说“我现在正在学武”吧。
        从那次之后,那希伦斯周一至周五每天放学后都到没有人会去的后操场接受赫勒斯的训练。虽然训练的项目很传统,只是一些简单的体能和剑技加强训练,但那希伦斯明显地感觉到自己多多少少变强了一些。
        “哎……是这样吗,听起来比我的‘体能锻炼’还要无聊啊。”
        戴维皱了皱眉头,说道。
        “……不过话说回来,你难道不用为明天的测试复习吗?”
        这句话一下子将那希伦斯的思路重新打了回去。他重新看了看页脚的页数,那用普通小型字体写下的‘62’此时是那么刺眼……糟糕,按这个速度下去,今晚肯定读不完了!
        “哇啊啊啊!坏了,要赶快抓紧时间啊!”
        于是,那希伦斯一边手忙脚乱地写下了定义现代魔法阵的魔法师组织的名字,一边以自己最快的速度读着课文。一想到达.修瓦老师对付测验不及格的学生的那一套,那希伦斯就浑身毛骨悚然……


        但,再怎么试,这也只不过是挣扎。
        老师们布置的作业通常很合理。只要将几十页的阅读作业每天读一点,就会发现这作业量其实并不算多。只是,那希伦斯没有意识到这点,而将一切都推到测试的前一天晚上。
        “变成这样也只能算是你咎由自取。”
        走廊上,伊尔对垂头丧气的那希伦斯说道。
        “…面对现实吧,你能刚好及格就已经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我劝你与其这样懊恼,还不如去为下一堂的测试做准备。”
        “…啊!”
        那希伦斯突然愣了一下,他抬起了头。
        ——糟糕了!
        因为昨天晚上太专注为历史测验做准备,所以他完全忘记了炼金术课的测验!
        “难道说…你……”
        伊尔摆出了一副是在说‘你是在开玩笑的吧’的表情。
        “…我倒希望我这是在开玩笑呢。”
        那希伦斯捂着脸说道。他感到浑身无力,整个世界就像是突然失去了所有色彩一样,变成了无情的黑白……就在这时,他的鼻子突然捕捉到了什么东西。
        “…嗯?这、这是什么味道?”
        他像在试图寻找什么的小狗一样,朝着那味道飘来的方向深呼吸了几口。
        “啊,我也闻到了……真的是挺香的呢。”
        伊尔抬起了头,也闻了几下。
        虽然那并不是什么诗人会写大篇诗集来赞扬的最香的味道,但那希伦斯全身的无力感此时却都被这味道驱散了。那味道闻起来就像是掺了一丝热带风情的可可粉,而这在已经入了秋的时节更是有些不合时令。
        “…这莫非是………!!”
        那希伦斯这时双眼睁得老大。他撒腿便向香味传来的方向跑去。
        …肯定错不了。
        这个味道,对他来说并不陌生。
        唯独这个香味,他怎么也不会忘记。
        “喂!你要去哪?!”
        伊尔在后面大声喊道。
        “下一届课马上就要开始了!”
        然而,那希伦斯却选择无视这些话,即便现在上课铃已经打响了他也不会回头。
        此时的他,就像是锁定了目标的猎犬一样——要达到的目的只有一个,其它任何因素都无法干扰。
        ——脱了弦的弓箭是回不了头的。
        那希伦斯顺着走廊跑了下去,然后转身冲进走廊尽头的楼梯口。为了节省时间,他将身体交给重力,纵身跃下了十余阶楼梯。随着一个完美的落地动作后,他继续无视四周学生们的目光,向香味狂奔。
        前方一间教室的对面,几个学生刚刚从一个小窗口前离开,而香味似乎就是从那里飘过来的。那希伦斯加快了步伐,使劲踏了几步,以飓风般的速度冲向了那个小窗口。
        “劳、劳驾……”
        他一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一边抬起了头。
        在窗口另一侧的阿姨惊讶地看着那希伦斯,从她的装束来看她应该是这间小卖部的经营者。那希伦斯的目光紧接着锁定了摆在窗口旁边的一个小架子上,而在那上面,摆放着香味的来源……
        ““——来一根巧克力香蕉!””
        他从兜中掏出一枚银币,并将其扣在柜台桌面上。然而,那希伦斯此时却注意到了什么……他的身旁居然有人跟他说出了同样的台词、做出了同样的动作。
        那希伦斯转头看了看。在他身旁站着的,并也同样拿出了一枚银币准备付款的,是一位和他差不多大的女孩。女孩有着一头漂亮的金色长发,还扎着双马尾。她棕色的双眼中和那希伦斯的一样,闪现着对目标的执着。
        “那个……”
        小卖部的阿姨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这可难办了。真的很抱歉,我们这里只剩一根巧克力香蕉了。”
        …的确难办了。
        那希伦斯看了看那个小架子上,只见上面摆着的的确只有一根巧克力香蕉了。这下该怎么办?
        …不,该怎么办其实很简单。
        “请给我吧,是我先来的!”
        那希伦斯说道,强行抓起了串着巧克力香蕉的棍子。
        “啊?!喂,你等等!”
        这时,那个女孩子不满地转向他,说道。
        “明明是我先看上这根的!这是我的!”
        “是你先看上这根的?啊啊,很抱歉,可是事实却是这是我先看上并买下的。所以,这根巧克力香蕉,理所当然地,也就是我的了!单单只是‘先看上’而已的话,是做不了任何东西的哦,大小姐!”
        那希伦斯毫不示弱地说道。
        “什、什么?!无、无礼之徒!虽然不知道你是谁,但就连最起码的礼貌和绅士风度也没有…不可理喻!”
        女孩摆出了一副生气的表情,但她那听起来像是仍未完全变声的声音却让她的话变得毫无力度可言。
        ——绅士风度?
        不,其实情况恰好相反。平日中的那希伦斯十分注重礼貌,而时不时来一个‘女士优先’也是他所崇尚的美德。可是,那些都只是在‘平日中’才能做得到的事…这是例外,巧克力香蕉不能和其它东西相提并论!唯独在巧克力香蕉的方面上,他绝不会做出任何让步!
        “如果要说谁最先看到的话,那绝对是我,嗯!我啊,今天早上从上课之前开始就一直在惦记这里的巧克力香蕉了!昨天也是!前天也是!大前天也是!还有,刚才我掏出钱的速度并不比你慢,不能算是你先买到的!所以,就从这两点来看,该买下这根巧克力香蕉的人是我!”
        女孩盛气凌人地指着那希伦斯说道。
        “不,即便你这么说……”
        那希伦斯看了看手中的巧克力香蕉,又看了看这女孩。
        女孩是和他同一年级的,因为他记得曾经在某个十年级组的教室里看到过她。不过,由于这所学校课程和班级的分配,有些同年级的学生直到毕业也未必能认识,所以到现在还没有和她真正说上几句话也并不奇怪。
        不过,那希伦斯大脑里有什么东西直接告诉了他:
        ——这女孩不好惹。
        从刚才到现在,她都一直保持着相同的气质与那希伦斯对话,就像是按兵不动的堡垒一样。而且,毫无疑问,她对巧克力香蕉的执着是如假包换的。麻烦啊,真是麻烦呢……
        “…尽管如此,你还是不能改变我买了这根巧克力香蕉的事实吧?这根香蕉已经是我的东西了!事已至此,与其想说服我把它让给你,还不如明天再来买呢!”
        “不……”
        女孩这时咬了咬牙,开始不知所措起来。
        “…明天……明天的话就不行了!所以今天一定要买!”
        “什么…?”
        那希伦斯又一次没能找到她的逻辑。
        今天是周三,明天是周四,而且明天也不是什么特别的日子,按理来说这个小卖部明天还会照常营业。
        ——那么,为什么明天就不行了呢?
        想到这里,那希伦斯不禁觉得对方是在无理取闹,而他也对这无意义的争执厌烦了。有这种时间在这里磨嘴皮,还不如赶快享用这甜美的巧克力香蕉呢!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于是,决定了……
        那希伦斯再看了看眼前这位不知所措的女孩。这时,第三堂课开始的上课铃声响了起来:
        ‘叮~当~~~叮~当~~~’
        ——就是现在!
        那希伦斯趁着走廊里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铃声吸引过去了的时候拔腿便跑。既然不能用言语来让她死心,就只好三十六计走为上计了!这绝对不是什么流氓行为,错在那个女孩子的身上,她分明是在和自己无理取闹地争这根巧克力香蕉……没错,自己是正确的,这根巧克力香蕉是属于自己的——谁也别想打歪点子!
        “啊、喂!给我站住!”
        果然不出所料,那个女孩跟着追上来了。
        虽然穿着这身校服跑不快,但那希伦斯还是对自己的速度很有信心的。他灵敏地避开了走廊上所有迎面朝着自己走来的学生,继续向前跑去。经过了这一个多月的训练,那希伦斯的身手在赫勒斯的指导下,变得更加灵活了。
        …可是,值得因这种事情为自己的锻炼成果感到自豪吗?
        “无、无礼的家伙!说不过我就打算逃吗?!”
        身后传来她的声音。
        “若我不这样做的话,你也不会轻易放过我的!”
        那希伦斯一边跑着,一边喊道。
        他瞅准了下一个行动方向,并在最后一刻猛地急刹车,跳进了位于自己右侧的楼梯口,直奔通向三楼的楼梯。
        三楼由于尚处施工阶段,所以没有多少学生,只有许多无人使用的空教室而已。那希伦斯之所以选择这里,就是因为不会被老师干涉。将这里说成是他的秘密基地也不为过。
        ——只要到了那里,主场优势就是自己的了!
        那希伦斯笑了笑,这场巧克力香蕉争夺战,他是赢定了。
        “——站住!!”
        这时,从他的后方又传来了谁的声音。
        那希伦斯转头一看,发现女孩与自己之间的距离已经所剩无几了。被追上也只是时间上的问题。
        ——怎么可能!?
        这一个多月以来,那希伦斯集中训练的一个项目就是自己的速度。他被告知,在战斗中,速度就是一切。再强大的魔法,若无法锁定对手,也无济于事。‘你打不到你看不到的东西’。
        可是,自己现在引以为豪的速度,却被一个女孩子轻松地比过了。不,不是自己的修行不够…而是对方也有着相当的水平。
        见逃跑已经不是办法了,那希伦斯停下了脚步。此刻,三楼的走廊中,只有他和女孩两人。
        “呼…没想到你还真是执着啊。”
        那希伦斯喘着气说道。
        “这、这是当然的……”
        女孩说道。
        “…要想追上你我根本不用费吹灰之力。好了,现在…呼哈……赶快把我的巧克力香蕉还给我!”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她那气喘吁吁的状态却完全没有配合。
        “很抱歉,但是…我并没有将这根巧克力香蕉交给任何人的打算!这根是我买下的,也就理所当然地归我!”
        那希伦斯反驳道。
        只是,他没有告诉对方,自己的零花钱也是奖学金的一部分,也就是说这也是学校给他的。但他不需要不能支持自己论点的论据,所以自然而然地没有在这方面多说什么。
        “真、真无礼!明明是我先看到的!”
        女孩还在用着同一理由。
        “如果要是‘先看到’就能解决一切的话,这个世界上也就不会有那么多纷争了…不行就是不行!这根是我的!”
        那希伦斯毫不示弱地回应道。
        两人僵持的局面维持了一段时间。在旁人的眼中,若不了解整个事情的上下文,八成会以为是女孩的什么重要的东西被抢走了,像是从父亲那里得到的怀表、印有家族纹章的胸针、或有着特殊意义的小发饰之类的。谁都不会想到,这其实只是为了一根蘸了一层巧克力糖浆的香蕉。
        “…喂,你。”
        女孩这时开口说道。
        “你的名字是什么?”
        “…那希伦斯。”
        “全名呢?”
        “经常被人说太长了,也没有多少人真的记得住。”
        “无所谓,说来听听。”
        “…那希伦斯.尼昂斯.那卡斯特尔。”
        “……好拗口的名字,凭这点请将巧克力香蕉还给我。”
        “……绝不。”
        “是吗,那没办法了呢。”
        女孩拂了拂前额的头发,然后用手梳理了一下两根马尾辫。
        “那么,那希伦斯同学,就让我们用过招的方式来看看谁才配将那根巧克力香蕉收入腹中吧!”
        听到这里,那希伦斯愣了一下。自开学以来,除了珀尔的那次之外,就没有哪个学生敢正面向那希伦斯挑战。俗话说,小道消息比风快。那希伦斯与珀尔打成了平手的消息,在镀上了他是全额奖学金的获得者的事实后,没有半天就传遍了整个学校。可是那是一段时间以前的事了,而现在居然还会有学生来挑战自己……
        “怎么?…难道是因为我是女生就小看我吗?真是无礼!”
        “不,我没有那个意思……”
        那希伦斯叹了口气,整个事情变得越来越复杂。
        不,不只是复杂,同时也变得更难缠了。对方似乎完全没有让自己轻松退场的打算,而且那语气中也丝毫没有半分开玩笑的感觉——她是认真的。
        在旁人眼中,为一根巧克力香蕉做到这种地步,估计很难理解吧。
        可是,对于这两人来说,这确实非常合情合理的。
        要问为什么,很简单——
        ——因为是巧克力香蕉啊!
        “…好吧,我知道了。”
        那希伦斯伸出了手,随着一个帅气的抽取动作,他的那把长剑又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对此,女孩只是动了一下眉头而已。
        “…嗯,不过,在开始前,互相报上自己目前的测量等级才算是基本的礼仪吧。”
        “…………。”
        “…怎么?难道觉得我是在骗你,想从你这得到些关于你的情报吗?呵,我怎么说也是有着相当的自尊的,这种阴险的小人手法我怎么会用!”
        女孩像是受到了侮辱一样,生气地说道。
        “我也没那么想…嘛,如果你想知道的话,我是‘火,基诺-7’的。”
        那希伦斯说道。
        “原来如此…跟我一开始猜的也相差不远。请不要误会了,这绝对不是在小看你,因为对你这种巧克力香蕉小偷来说,这个等级已经算是莫高的荣耀了。做好觉悟吧……”
        这时,一股那希伦斯从未感受过的魔力席卷了整个三楼走廊,给人一种若实体化定会形成一股前所未有的飓风的感觉。
        “…请容我先做自我介绍!”
        女孩的双马尾也随着四周空气中魔力的增多而摆动。
        她伸出了右手,一把握住前方的空气。
        “我的名字是爱丽雅,爱丽雅.沃兰特.麦克多利欧!”
        然后下一秒钟紧接着,她从虚空中抽出了一把精美的瓦隆剑,整个动作十分连贯。
        “暂定等级为‘火,迈加-2’!”
        此时,那希伦斯不禁吃了一惊。
        除了赫勒斯和塞巴斯顿之外,他还从来没有见到过任何等级比基诺还要高的人。虽然那两人也从来没有提到过自己的等级,不过怎么说也要比基诺还高了吧。
        可是,那希伦斯并不是因此而感到惊讶,这依靠机器评估出来的等级即便再高一些他大概也不会有什么反应,毕竟自己已经是这个系统最大的反例了。令他吃惊的是爱丽雅召唤出的剑……
        瓦隆剑是长型剑的一种,其长度和珀尔的仪装剑差不多。但与仪装剑不同的是,瓦隆剑不仅可以进行相当厉害的戳刺,还能做出杀伤力同样不容小视的挥砍,可谓是各类剑中文武双全的才子。只是,要想使用这把剑绝非易事。若是基本功没打好或剑技尚未纯熟的人,随便使用瓦隆剑在伤到他人前可能会先伤到自己。
        “…你真的要用这把剑吗?随便乱挥可是会受伤的……”
        那希伦斯问道。
        “何、何等无礼!堂堂剑术部部长的我,怎么可能连瓦隆剑都不知道怎么用!?这种程度的剑,我闭着眼睛都能随意挥舞!做好觉悟吧!”
        毫不在意地说出了老到不能再老的反派角色台词后,爱丽雅冲了过来,打算先发制人。那希伦斯敏锐地意识到了这一点,瞅准时机向侧方闪避,躲过了这第一击。
        “喂喂!真的要打啊?!”
        “当然了!你不也拔剑了吗?赌上巧克力香蕉的名誉,我一定要打败你!”
        爱丽雅用理所当然的口气说道。
        “…那好吧,我也同样赌上这根巧克力香蕉的所有权!尽管放马过来吧!”
        那希伦斯说道。他脱下外套,将巧克力香蕉放入外侧的口袋里,然后把外套轻轻放在了一旁。两方任何一方都不想让‘战利品’受到任何损害。
        “先说好了啊,输了可不许耍赖!”
        “也请不要将我贬得那么低…我会遵守约定的。”
        那希伦斯叹了口气,说道。他再次握紧了长剑的剑柄。
        爱丽雅点了点头,她持着瓦隆剑再次冲了上来。
        ‘锵!!’
        第一斩被那希伦斯挡了下来,但这力度绝对不是开玩笑的,那希伦斯甚至在怀疑女生到底能不能发出这种怪力。
        ‘锵、锵!’
        在特意保持了一定距离后,那希伦斯连斩了两下,但都被爱丽雅接了下来。
        “呵,你还挺可以的嘛。”
        “彼此彼此……”
        “身为剑术部部长的我都这么评价了,感到荣幸吧!”
        爱丽雅突然纵身跳向后方,然后在落地的那一瞬间,一个蹬腿便冲向了那希伦斯。
        “『玫瑰阵刺剑』!”
        这时,爱丽雅手中的剑就像从万花筒中投射出来的图像一样,向四周分裂成了无数个残影,并以不同的节奏和频率向那希伦斯刺来。
        “什么!?”
        被这突然变更的战斗节奏打了个措手不及,那希伦斯连忙试图稳住自己,但他根本不知道该怎么还击,只好不断向后方躲闪。
        “只是躲的话,是赢不了我的!”
        爱丽雅说罢,一个箭步冲到了那希伦斯正前方。
        ‘锵、咣!锵、锵、锵……’
        残影以难以置信的速度接连袭来,不过这时那希伦斯已经发现了…这些都不能算是‘残影’,因为他可以感受得到当这些残影攻击剑身时传向他的冲击力。
        爱丽雅说得没错。眼看马上就要到墙角了,若这样下去自己定会被将军。那么……
        “…喝啊!”
        那希伦斯大吼了一声,顺势冲向爱丽雅。
        残影虽然是个令人头疼的问题,不过只要看清楚了是从哪个方向来的,就可以躲开。那希伦斯凭借着这一个多月的训练练出来的动态视力捕捉到了残影间的一个缝隙口,瞅准时机冲了进去,进入了爱丽雅胸前的死角。
        “…啊!”
        被那希伦斯这改变规律的一招吓了一跳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爱丽雅不由得停止了玫瑰阵刺剑,而这时那希伦斯却已经做好了攻击的准备了……
        ——成功了!
        ——赫勒斯先生曾经提到过,只要被对手进入了死角,就连他也会颇感头痛。这下十拿九稳赢定了!
        可是……
        那希伦斯的动作,却像是被谁下达了‘停止’的命令,僵硬地停在了空中。因为……
        ——该怎么对女孩子下手啊?!
        接下来,应该是想办法将对手推倒在地,顺势制服对手才对。可那希伦斯却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了。他的左手停在了爱丽雅的胸前,迟迟不知该否推下去…
        “你、你……”
        “啊……”
        数秒钟过后,那希伦斯的意识才重新恢复了过来…他抬头看了看,只见爱丽雅正红着脸瞪着他……
        “你的手……”
        她以颤抖着的声音说道。
        “啊,这个…请等等,这是个误会!”
        那希伦斯连忙辩解道。他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但爱丽雅完全没将他的话听进去…
        “——想要碰哪里咿啊啊啊啊啊啊!!!!”
        …反而直接用左腿狠狠地踢向了他的侧腹。
        ‘轰——!!’
        这毫无保留的一击将那希伦斯直接打飞到了墙上。
        ——这是什么爆发力啊?!
        恐怕‘别去随便惹怒女孩子’这一课,那希伦斯今天是要用自己的身体来领教了。
        “你这个…无礼之徒……”
        爱丽雅颤抖着转过身,望着坐在地上的那希伦斯,说道。
        她就像中世纪时期的刽子手一样,慢慢举起瓦隆剑……
        “——死吧!!!”
        ‘锵——!!’
        又是一声金属碰撞的声音。
        瓦隆剑在空中转着圈飞了出去,划出了一道自然的抛物线后,插在了一旁的墙壁上。
        爱丽雅呆呆地看着自己颤抖着的双手。在她面前,那希伦斯手握长剑,并保持着刚刚挥出一斩的姿势。
        “怎、怎么可能……”
        她不解地自言自语道。
        “破绽百出啊,大小姐……”
        那希伦斯有气无力的笑了笑,那一踢的确让他吃不消。他然后贴着墙壁,重新站了起来。
        “不得不承认,你那『玫瑰阵刺剑』什么的的确让人很头疼,正面和这招打的话我的胜算的确不多。…所以我才等着你的‘将军’。”
        “你、你是怎么看穿玫瑰阵的…至今还没有任何学生能这么快就找出应对方法的啊!”
        “很简单…刚才你一直都只是在不停地使用刺击,而一些明显一招斩击就能将我击倒的时候你却仍选择刺击。所以我在想,会不会你根本没办法在使用这道魔法剑技时做出挥斩呢?”
        听到这里,爱丽雅恍然大悟。
        自己附在剑上的魔法所造出的无数个幻影,原本应是在压制对方的同时起到障眼法作用的东西,却因自己的过度依赖而成为了对方的将军一着。
        “是吗…”
        爱丽雅自言自语道。
        自己在踢倒那希伦斯后,想都没想就朝对方的天灵盖做出了全力一砍。
        剑术中最忌讳的,就是将全部的力气都集中在一次攻击上,因为那样的攻击最容易被破解了。
        身为剑术部部长的自己…却犯下了这样低级的错误。
        明明是身为剑术部部长的自己……
        明明是……
        “我、败了……”
        “嗯?”
        那希伦斯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在一个战士的剑离开他的手中的那一刻,他就败了。…我输了,输得很彻底……巧克力香蕉…就、就是你的了!”
        爱丽雅说道,弹了个响指,瓦隆剑便化成了粉末,被反召唤了回去。
        “这又是怎么了……”
        那希伦斯不解地看着爱丽雅,一边以近乎自言自语的声音说道,一边在脑海中搜索着对应这种情形的逻辑。
        少女在重新披上外套后,转身向后方走去。
        那希伦斯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爱丽雅……
        ——赢了。
        虽然只是获得了对方单方面的承认,不过还是赢了…但这真的可以吗?明明是赢了,但还是没有办法感到那份胜利应有的喜悦…所以,还不仅如此。
        “……请等等!”
        “唔…?”
        被从自己身后突然传来的声音叫住,爱丽雅转过头来。
        那希伦斯从自己外套的口袋中翻出了那根巧克力香蕉,然后走上前去,将其递给了爱丽雅。
        “给你了。”
        “什、什么…这算什么啊?!是对我的怜悯吗?别、别开玩笑了!这样的话,巧克力、巧克力香蕉什么的……最讨、最讨厌了——!”
        “好了好了,就请别再用那小孩子的口气来教训我,饶了我吧…喏,你不是说了吗,‘不是今天就不行’,所以给你吧。”
        “什么小孩子啊…别、别弄错了,我这只是随口说说而已!”
        “是是……”
        那希伦斯将巧克力香蕉的串棍塞入爱丽雅的手中。
        “所谓‘忍痛割爱’更能体现一个人对自己喜欢的东西的珍惜。我也不想因巧克力香蕉而继续这场无意义的打斗了。……就请让我耍耍帅,收下吧,给我个展示绅士风度的机会。”
        “这样的理由你、你是在故意看扁我吗?呜……唔……”
        虽然嘴上在不断拒绝,但爱丽雅的目光却和摆在磁铁前的硬币一样,牢牢地附在了那根巧克力香蕉上。现在的她就像是一个故意闹脾气的小孩子,完全不能与几分钟之前在以华丽的风格挥剑的爱丽雅.沃兰特.麦克多利欧联系起来。
        看着这样的女孩子,那希伦斯也不禁放松地笑了笑。虽然对方的年纪应该和他的一样,但一种在照顾小妹妹的大哥哥的感觉却在那希伦斯心中油然而生。
        “…好了,我也先走了。改天路过小卖部的时候,让那些阿姨们多做一些吧。如果在中午之前就卖完了的话,这数量可就怎么也说不过去啊。”
        “……啊、等、等等!”
        这次,轮到那希伦斯被叫住了。
        爱丽雅从兜里掏出了一条手帕,然后用它垫着,将巧克力香蕉掰成了两半。她将一半用手帕包了起来,递给了那希伦斯。
        “既、既然你这么说了,那我就心怀感激地收下了。不过这是你的战利品,所以你也应有一份……别、别给我胡思乱想!这是骑士道精神!是圣.乔治值得被学习、被传颂的风范!作为模范优等生,贯彻这样的精神是我的职责!”
        “…是、是吗……不过,明明是模范生,你却还是做出了这种违反校规的私下格斗啊。”
        “你、你你你你你你你你……这种事情你不是也做了吗?还好意思说我!快点拿去吧!这只是还你人情而已!以后就谁也不欠谁了!在走廊里看到也别像看到欠债冤家一样一脸不爽的!啊,还有!今天的事情也不许对任何其他学生说!你我现在是共犯关系,所以如果你胆敢告密我也肯定不会放过你的!”
        “嗯……”
        那希伦斯双手接下了那半截巧克力香蕉。
        不过,若一开始就能绅士淑女那般坐下来好好谈谈的话,这样的结果也许能以更和平的方式达成。可是,两人互相碰撞的个性,让原本能轻松解决的事情拐弯抹角地变得十分棘手。这番折腾下来,恐怕谁都会又累又烦得不行吧。
        然而……
        “唔嘻!”
        爱丽雅的脸上浮现出了一副孩童特有的笑容。她又掏出了一张餐巾纸,包好那半截巧克力香蕉后轻轻地咬了一小口,像是美食家在鉴赏食物一样细细地品味了起来。这副表情让人怎么也没办法和她挥剑时的联系起来,那希伦斯也看呆了。

        

        “……嗯?…啊!你那一副好像是在说‘这副表情实在是太幼稚了,真没想到现在还有人做得出来’的脸是啥意思!”
        在意识到自己正被别人直直地盯着时,爱丽雅的表情又重新变了回去。
        “我、我没有那么认为啊……”
        “那就别那么盯着我!我可不是什么摆放在博物馆里供你想怎么看就怎么看的展物!即便是的话我也会被摆在贵宾展厅里,就不给你看!…啊啊,可恶,明明只是输了一盘而已,我的步伐却被你打乱成这样!烦死了烦死了!恕我先不奉陪了,这堂课的出席若变成‘缺席’就太丢人了……”
        说罢,爱丽雅走到了走廊尽头的楼梯口旁:
        “…改天见。”
        她撇下这句话后,全速冲下了楼梯,连等那希伦斯有可能作出的回复都没有等。
        “啊、哦……”
        那希伦斯呆呆地站了一会儿后,才回过神来。
        他看了看手中用手帕裹着的,而且巧克力已经开始慢慢融化了的半截巧克力香蕉。
        刚才发生了激烈的打斗的走廊,此时已经冷清了许多。若当时不在场观战,任何人都绝对不会猜到几分钟前这里有过怎样的一场对峙。而那希伦斯手中的那半截巧克力香蕉,可谓是此时唯一能够证明,两人曾经在这里交过手的事实。
        然而,明明是提出要对战的爱丽雅,却怎么也不像期待着这场战斗被谁记下一样。
        …让人难以理解啊……名为女生的这种生物。
        那希伦斯自讽地耸了耸肩。
        虽然他在校内的名气因种种原因已经变得不小了,但他孤僻的性格使他不怎么爱和别人来往。除了伊尔和艾丽丝之外,他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和其他什么学生说过话,更别说交朋友了。
        ——不过,也挺有意思的啊……
        一想到爱丽雅的那副表情,那希伦斯笑了出来。
        “…那么,到底该不该去上课呢?”
        他自言自语地问道,却在接下来的一秒钟之内自己得出了答案。
        如果现在回去的话,一定会被兰瑟老师询问为什么这么晚才来上课,更别提还要对付一个自己几乎完全没有准备的测试了。
        虽然对不起看重自己的兰瑟老师,但是只能这么做了。
        那希伦斯这么想道,转身朝另一侧的楼梯口走去,故意避开楼下炼金术课所在的教室。
        ——这节课就先逃掉吧,找个没人的空教室睡个觉。
        他一边走着,一边打开了包着巧克力香蕉的手帕,咬了一口…
        “嗯~”
        …然后也露出了像是身处幸福之中的小孩子的笑脸。
        多么和平、难能可贵的日常啊。那希伦斯一边走着,一边在心里发出了与自己年龄完全不符的感叹。三楼的走廊虽然尚未完工,但已经装上了窗户,向外看去正好能看到学校那引以为傲的后花园。如果要是有时间的话,在这里办个茶会也不是什么坏事呢。
        没错,自己一定是在享受这份幸福吧。
        “看来你过得真的很自在呢。”
        “…!”
        这时,从身后传来了谁的声音。
        那希伦斯猛地转过身去,他感到了四周空气中的不和谐感。
        “是、是谁呜——!”
        他连话都没有说完,就被不知道什么人从侧面的死角偷袭,整个人被放倒在地。
        那半截巧克力香蕉也掉在了一旁的地上。
        “呜…可恶!到、到底是谁!”
        那希伦斯奋力地挣扎着,但不论他怎么用力都无济于事。
        对方绝对不是什么外行。
        自己的右臂被反扣在背后,而左臂则被牢牢地压在地上,丝毫动弹不得。这种锁身术明显不是谁都随便能做得到的。
        “别做无谓的挣扎。就凭你这点能耐,是逃不出我这里的。”
        冰冷的男性语气……
        其中还掺杂着一丝令人背部不禁发凉的杀意。
        “你、你是谁…想要干什么?!”
        “嘘,小声点,学生们在学习中,打扰到他们了可不好。”
        听到这里,那希伦斯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
        …他心里那不安的警铃正在以前所未有的音量敲响着。
        “不过,你还是没能改变你那坏毛病呢……哎呀哎呀,明明都说过了,要想得到对方的答案,就必须给对方点时间来回答你,再做下一个提问才对。”
        “你、难道是……”
        那希伦斯想起来了。
        这家伙是——
        “…纳维尔.艾瑟森、吗……”
        “嗯,没错,看来你的记性也挺不错的嘛。上次见到你是多久前了?快两个月了吧……怎样,那希伦斯?这所学校还符合你的口味吗?一定很枯燥乏味吧,从各种意义上来说。”
        那希伦斯忍着双臂关节传来的悲鸣,试着转头,但却怎么也看不到纳维尔的脸。
        “富家的大少爷大小姐们无知地过着平淡的日子,在这牢笼里就如井底之蛙一样,真是让人发笑。…不过呢,那希伦斯,你一定不一样吧?你好歹也是那位大人看上的人,不会满足于这点小小的、所谓‘和平’的假象吧?还是说……”
        这时,那希伦斯不必再用力挣扎了。
        因为他的双臂被纳维尔松开了。
        与此同时,他因脖子后的衣领被抓住,整个人也跟着被拖了起来……
        “——呜咕!”
        …然后,被顶在了墙上。
        纳维尔如同鬼神般狰狞的怒容映入了那希伦斯的眼中。
        “——还是说你更喜欢这种过家家般一味不变的生活呢?!”
        “呜、放、放手……”
        从脖颈处传来的勒紧感令那希伦斯几乎窒息。
        先前那半开玩笑般的口气,现在已经无从踪影。取而代之的,一股令人胆寒的杀气从纳维尔的双瞳中传出,并由他紧箍着那希伦斯脖子的右手证实:
        ——这次、是真家伙!
        “呐,那希伦斯,现在轮到我提问了。听说你在回答托艾先生的问题时做得很出色,所以我也在期待同样出色的答案哦。不过,这问题对你来说,应该已经不陌生了吧…那么,就请不要犹豫,将你的答案好好地告诉我哦。”
        纳维尔猛地伸直了左臂,从他外套的袖口中滑出了一把匕首,他然后用这把匕首抵住了那希伦斯的颈动脉:
        “——你…愿不愿意加入我们蔚蓝诗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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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5-17 15:54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Everian 于 2011-5-24 07:16 编辑

《溃之歌》魔法术式资料档案(4)

荆棘『玫瑰阵刺剑』
级别:迈加-1
——爱丽雅擅用的华丽魔法剑技。在挥剑的时候操纵附在剑上的魔法,造出无数个幻影,同时向对手攻击。由于幻影攻击的频率变幻莫测、可高可低,所以对普通人来说要想轻易从正面突破是不可能的。幻影同时也能起到很好的障眼法作用,进一步封印对手的进攻。
…因被玫瑰的美所吸引,人们不禁直接伸手去摘,却忘了那些保护这种美丽的尖刺。

出自:第七章
 楼主| 发表于 2011-5-24 07:12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Everian 于 2011-5-24 14:49 编辑

第八章 – 过度乐观的后果

        “在你试图征服难关之前,要确保难关不会征服你。”
        ——拉瑞.科尔斯敦


        “什、什么……”
        以微弱到几乎听不见的声音,那希伦斯挤出了这几个字。
        “啊?……别告诉我你忘了。那时,我可是给了你时间,让你好好考虑考虑了啊。你该不会是以为,那是我大发慈悲,给你时间让你来恢复你的日常吧?呵、呵呵……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纳维尔说着说着,突然开始歇斯底里地大笑:
        “想得倒挺美的,小子!”
        匕首的刀尖浅浅地刺入了那希伦斯的下颚,那希伦斯可以感到自己的血在顺着脖子缓缓流下。
        “想要回你的日常?!你以为一切都能如你所愿,只要去祈祷、去追求就可以实现、得到吗?听好了,你有着他人所没有的能力,而你能力的存在是有意义的,不是上帝随便施舍给你的!你要去发挥它的作用,而不是仅仅因有它而自豪!”
        纳维尔将那希伦斯又提高了一些,这让那希伦斯更难受了。
        “呜、咕、咕啊……放手、快放手…!”
        原本还能稍稍挣扎一点的双腿,现在只能垂在那里,连蹬腿的力气都必须拿来强制自己不停止呼吸。可是,纳维尔还是丝毫没有松手的意思。
        “明明都以为你有这个觉悟了…我还以为你知道自己的这份能力该如何被使用,结果是我错了、大错特错!…也罢,既然你听不懂我委婉一点的说法,那就恕我无礼了!”
        那希伦斯开始悄悄地将魔力一点一点集中在右手上。
        “呐,那希伦斯,不想去改变吗?你总有过‘这日子太无聊了’这样的想法吧?!啊啊,我也曾有过啊,但和我不同的是,你有能去对此做些什么的能力!通过溃之歌的发动,你想做到什么就能做到什么:大屠杀、战争、内乱、地震、洪水、反动、歼灭、毁灭、甚至重新实现那位诺查丹玛斯的大预言都可以啊!人们都已经厌倦了这份和平,祈求要发生点什么啊!因为你是一个睢者,所以你没有办法逃避这份带来改变的命运!要么加入我们蔚蓝诗谣,要么…”
        ——趁现在!
        “喝啊!”
        随着一道魔力的闪光过去,长剑重新出现在那希伦斯的右手中。
        “——想都别想!”
        ‘嗖——!’
        一个空气被切割的声音响过,纳维尔的匕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划出了一斩,正好斩过了那希伦斯长剑刚刚出现的那块空间。
        ‘嚓嘶……’
        尔后,就像是沸腾的水一样,那希伦斯手中的长剑发出了嘶嘶的声音,便如同被反召唤了般化成粉末消失了。
        “什、什么?!”
        那希伦斯没能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自己的剑怎么会在自己没有给出反召唤命令的前提下自行反召唤了?
        然而,他也没有时间来反应了。
        纳维尔抬起了右腿,用膝盖狠狠击中了那希伦斯的上腹部。
        “呜啊!”
        紧接着,纳维尔拽住那希伦斯的衣领,一个过肩摔便将他摔了出去。随着一声闷响,那希伦斯被重重地摔到不远处的墙壁上,然后顺势倒地。
        ——怎么会这样…?
        那希伦斯忍着痛,试着重新站起身来,但这却比想象中的要难多了。看到他还有点力气,纳维尔一脸不悦地朝他走来。
        ——为什么、为什么还是这样……?
        “…听说你在和谁进行特训啊。呵,真是可笑。我现在觉得,你这所谓的‘特训’,只不过是小孩子在玩过家家而已。”
        “可、可恶…我还没想就这样放弃呢!别看扁人了,现在就让你看看我训练的成果——”
        那希伦斯咬着牙向前伸出了手:
        “——『单向召唤』!”
        这一次,他是确确实实地握住了长剑,然后奋力将其一挥再一指,进入面对纳维尔的作战模式。
        然而,纳维尔却对这一切木然。
        “…怎么了,攻过来啊?!”
        那希伦斯大声喊道。
        “……呵,无聊,初生牛犊的愚昧。”
        “……什么?”
        “那希伦斯,吃一堑要长一智才行,你现在这个样子让人不堪入目。我很同情你,同情你的无能、固执、和弱小。若不是那位大人表示对你有意思的话,我现在、此时、此刻、于此处、会立即、毫不犹豫地、面不改色地、杀了你。”
        纳维尔说着,举起了手中的匕首:
        “…先述『观测型临阵修饰』”
        然后,他斜向划出了一击。
        ‘呼——!’
        虽然两人之间的距离还尚有一段,但那希伦斯却确确实实地感受到了一股魔力的波幅划过身旁。然后……
        ‘嘶……’
        随着一阵刺耳的嘶嘶声,长剑再度消失在了空气中。
        “后概,行走于魔力渠线,吾愿,破坏之。”
        “什么!?”
        那希伦斯以不敢相信的眼神看了看自己空空如也的右手。
        “请不要这么大惊小怪的,那希伦斯。根据你刚才的行为,我将你对于我问题的回答默认为否,也就是说你选择与我们蔚蓝诗谣为敌了。……我的任务于是就暂时告一段落了,现在就由我来告诉你,你选择的那条路上,究竟布满了怎样的荆棘吧。”
        他说罢,掀开了校服的外套。只见他白衬衫的左胸口袋上绣着一个奇怪的纹章。
        “给我好好记住这个纹章吧,因为它会不断出现在你的噩梦里面!”
        纹章并没有被形容的那么恐怖,其设计反而十分正常,一个竖着的菱形,和一个在正中横躺着的符号‘∞’——魔比亚斯之环。菱形的两边从魔比亚斯之环的两个口穿过,整个图形的四周被各种各样的魔法文字包围着。
        “这是我们的标志,同时也是将出现在昭示着毁灭的战旗上的魔印!以后若你有幸看到这纹章时,也请务必对其示以相应的敬畏!”
        “谁稀罕这种东西啊……”
        那希伦斯的眼前开始发黑,甚至有点站不住的感觉。
        这是魔力过度消耗造成的。在先前和爱丽雅的一战中,他便已经单向召唤过一次了。再加上这场战斗中的两次,他的上限三次已经达到了。
        …可、可恶……
        必须赶快打起精神来…不能就这么被魔力消耗所带来的疲乏感打倒啊!
        他开始加速体内的魔力循环,想通过集中魔力来恢复力气。
        “面对现实吧,你的胜算已经无限接近于零了。”
        纳维尔叹了口气说道,然后一把抄起匕首,便冲向那希伦斯:
        “依预,给予断结契约之一击!”
        大声进行了咏唱后,纳维尔一刀捅入了那希伦斯毫无防备的左胸。
        “咕呜啊!”
        疼痛感顿时传遍了那希伦斯的全身,令他几乎要晕过去。他咬紧牙关,就像是要将一切赌上一样,奋力抬起右手,试图拔出纳维尔的短刀。
        ——这样不行啊、完全不行啊…不甘心……
        “使不出力气了吧……真是可悲,就这样放弃吧。”
        纳维尔冷淡地说道。
        他抓住那希伦斯的右手,然后自行将匕首抽出。然而,只见匕首刺穿之处只有衣服被刺破了而已,完全没有伤口。
        “我的『观测型临阵修饰』让我能够随意操纵整个战场上的魔力,包括你的魔力和你用魔力召唤出来的物品。你太冲动了,以至于没有去顾及为什么你的剑能那么轻易地就被我反召唤了。原本这是个只要动脑筋去想一想,谁都能看穿的术式,然而你太过于相信自己的能力了,所以才没能意识到。这就是你不自量力、过度乐观的下场……”
        纳维尔将那希伦斯逼向后方,在那里,是一处通往二楼的楼梯口。
        “呜……我、我……绝不…就此认输!”
        “省省吧,你以为这是什么?画给小孩子看的少年漫画吗?你的气势有了,不过,你根本没有战斗的资本。”
        说罢,纳维尔又挥出了一斩,这一斩正好划过那希伦斯的右臂。
        “呜啊!”
        “后概,武装可能予以否定……你的心脏中枢、胸部、以及右臂的魔力渠线已经全都被我斩断了。现在你已经不能施展任何魔法了。”
        “可、可恶……”
        那希伦斯已经几乎无力抵抗了。
        纳维尔露出了他那人畜无害的笑容,然后以令人发毛般温柔的语气说道:
        “今天就到这里了。请不要太绝望,因为我的任务是将你‘劝’入我们这边的,所以我还会来找你。不过,若你敢干什么蠢事的话,我可不敢担保你身边的人的安全。想必你不愿意让那种事情发生吧?我也不想哦,那希伦斯同学,别看我们这样,我们可不想随便将普通人牵扯进来。不过,一切都还需要你的配合,望你能早日理解。”
        “呜……尽管、朝我…放马过来…吧!”
        “呵,别担心…我一定会再来找你的,所以到时请务必给我一个能让我交差的答复啊。在那之前……”
        纳维尔松开了那希伦斯的右手,然后轻轻朝他的胸口一推,那希伦斯便像失去了平衡的人偶模型一样,向后倒去。
        ——这样绝对不甘心啊!
        “…就请做个好梦吧,Gutten Nacht。(晚安)”
        ‘砰!咚!哒!’
        在能够对人体滚下台阶时发出的声音表示好奇之前,那希伦斯便撞到了台阶下的墙壁上,当场昏了过去……



        什么都没有、什么都看不到……
        就这样,在黑暗中漫步着,连要去哪里都不知道,只能继续向前走…不断地向前走……
        最后,少年在通道的尽头见到了她。
        在这永久与世隔绝的净土中,他不知第几次地见到了她……
        若是凡人的话,一定会觉得这里是神别有用心做成的地方。神否认了自己的存在,将人类创造的‘科学’代替‘神迹’设成了这里的主色调。不论是过去、现在、还是未来,在这里都不存在。这里没有时间,所以永远成为了刹那,刹那成为了永远。
        就是在这样的一个地方,她度过了无数个须叟和永恒。
        少年向处在这片空间最中心的仪器里的她投向了自己的目光。
        真是奇怪,自己曾经见过她吗?为什么她是那么的眼熟?她的银发,啊啊,还有她那白暂的皮肤,都是何等的美啊…若她肯睁开眼睛的话,自己一瞬间肯定就会知道神对于美丽的定义!可是,自己却什么也记不起来……
        少年…确确实实来过此处。
        只是,梦中的记忆,唯独在梦中查看是不被允许的…只有在醒来后,才有对这个世界回忆的权利。
        然后,虽然没有睁开眼睛,少女却像是已经察觉到了少年的存在一样张开了嘴……
        “我还会继续等着……”
        她说道,随后缓缓睁开了双眼……

        ——于是,齿轮错位了。

        “…但是,对你来说,时间已所剩无几。…无论如何,请不要让被预定的未来成真。”
        她和少年对上了目光。
        “你是……谁?”
        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少年弱弱地吐出了他在这个世界中最先说出的三个字。
        然而,对于少年的提问,少女却什么也没说,只是摇了摇头而已。
        就在这时,四周突然发出了令人难以置信的强光。少年眼中的世界就像是漩涡一样,一下子被卷成了一小团,然后向四周炸散……



        ‘唧~唧唧~’
        与温暖的阳光一起从窗外进来的,是鸟儿的歌声。
        “…是,不排除这个可能性……脑震荡、肋骨骨折、再加上周身的魔力渠线几乎被完全破坏,受了这样的重伤还能活着真是奇迹啊。”
        模模糊糊地,某位男性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那希伦斯睁开了双眼,第一时间映入眼帘的东西是哪个房间的天花板。他然后试着坐起身来,但身体刚一动头就开始剧烈地痛了起来,以至于他发出了一声低沉的哀鸣:
        “呜……好、好痛…”
        “就是这嗯…?请等等。”
        这时,床边的白色帘幕被拉开了。站在那里的是一位身穿白色大袍的男人,从他脖子上挂着的听诊器和胸前的医生证可以多少猜出他的身份。
        “啊…正说着呢,他已经起来了。”
        他边说着边向一旁招呼,然后朝那希伦斯凑了过来,并将听诊器戴上,开始做一些检查。
        “这里是……”
        “学校的医疗保健室。”
        塞巴斯顿从帘幕中探出身来,说道。与他一起出现的还有埃罗顿、艾丽丝、和伊尔三人。
        “有人在二楼通向三楼的楼梯口看到你昏倒在那,于是将你送过来。若再晚些发现的话,恐怕你就真的要一睡不醒了。”
        埃罗顿以严肃的口气解说道。
        “…唉,不过现在你既然起来了就一切都好了……不过到底发生了什么啊?单从楼梯上滚下来是不可能受那么重的伤的。”
        伊尔接着问道。
        “别这样,那希伦斯他还是病人,这么急着问他他的身体会吃不消的。…医生,他的情况怎么样?”
        艾丽丝连忙帮那希伦斯解围。
        “嗯……老实说,现在已经没什么大碍了。不过,他还体力透支,所以我不建议他这几天去上课,最好一个人静养一段时间比较好。”
        校医说道,摘下了听诊器,然后转向了塞巴斯顿和埃罗顿:
        “如果没有什么事的话就请各位先回吧,病人需要休息。他的情况我之后会报告给托艾先生的,所以学生会和宿舍委员会到此已经不需要了,谢谢你们的协助。”
        “份内的事,那希伦斯好歹也是学生会的一员,作为会长我也有责任来确保他的康复。”
        “宿舍委员会也会对这次事件进行跟进协助。照料学生们的日常生活是我们的职责,若有什么我们可以帮忙的事请尽管吩咐……”
        就像是在斗头衔的小孩子一样,塞巴斯顿和埃罗顿各毫不示弱地进行着权威发言。
        “那个…虽然那希伦斯需要休息,但我们也想作为朋友,陪他聊会儿天之类的…可以吗?”
        艾丽丝问道。
        “如果病人觉得没问题的话,也没什么不妥的。”
        说罢,校医转向那希伦斯,似乎想要征求他的意见。
        “…我倒是没什么问题,而且有人陪的话也比一个人呆着好。”
        “那好吧,但还请注意让病人休息。在康复期若病情恶化的话,会很难办的。”
        校医点了点头说道,然后与塞巴斯顿和埃罗顿一起离开了医疗保健室。
        原本颇显热闹的保健室,此时突然安静了下来。
        “…那么,先把该交代的事交代了吧。”
        伊尔将自己的书包摆在床边,然后从里面掏出了堆起来有小山般高的一叠纸。
        “这是…?”
        “你缺席时的笔记和作业,一张不缺地都在这里了。”
        伊尔解释道。
        “怎、怎么会这么多!?…哎等等,我到底昏睡了多久啊?”
        “整整三天三夜哦。”
        “什么?!”
        那希伦斯愣住了。他原先以为‘昏迷三天三夜’这种情节只会在三流戏剧中出现。看到饰演病人的演员发现自己昏迷的长度后那充满喜感的表情,往往会让人捧腹大笑,可当这发生在自己身上时,却怎么也笑不出了……
        “…啊,不过放心吧。老师们都很通情达理,我想他们听到你的事情后应该不会怎么为难你的。”
        见那希伦斯的脸色开始变青了,艾丽丝连忙说道。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你到底是从什么样的楼梯上摔下来,足以让你三天三夜不省人事的?”
        伊尔问道。
        “啊,不,其实…”
        那希伦斯刚要开口,却突然止住了自己。
        ——不行,不能说……
        纳维尔.艾瑟森。
        在三天前自己记忆中断之前,那希伦斯还深刻地感受着被这个男人施加的恐怖感。他知道,如果自己随便说出纳维尔的身份,一定会将不幸带给自己身边的人。不能将沉浸在幸福中的普通人拉进自己这像是地狱一样的世界。
        “…没什么。……我只是太累了,没看好脚下,才会变成这样的……”
        那希伦斯于是简单地敷衍了过去。
        这件事情,还是先等等吧……
        “是吗…那我就不多问了。你先休息吧,我去上课了…嗯,艾丽丝你不走吗?”
        “嗯,我的这节课是美术课,今天的课题是校内的自由写生,所以我不用回去。”
        “真好啊,有时候我还真嫉妒你们这帮美术系的学生呢……那我就先走一步了,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帮忙的话,请别客气尽管说。”
        “嗯,谢谢……”
        那希伦斯说道。伊尔拿起了书包后,也离开了房间。
        现在,房间里唯一留下的,就只有艾丽丝和那希伦斯两人了。也许是因为两人不论谁都对独处一室有点不适应,四周的气氛十分诡异。
        “……那个…其实不用专门留在这里陪我也可以啊。”
        那希伦斯为了打破沉默,先开口说道。
        “啊啦,怎么?觉得我在这里碍事吗?”
        艾丽丝笑着说道。
        “当、当然不是这样的…我只是在想,若因我的缘故而拖艾丽丝你的后腿,那就太说不过去了。”
        “…拖后腿?”
        “哎呀,是这样,你看…呃……艾丽丝那么擅长绘画,甚至专靠天份就进入了这所学校,所以这里理应是展现你的才华的舞台吧。可即便如此,你还要将时间浪费在我身上——哎哟!”
        艾丽丝笑着,用手指弹了那希伦斯的额头一下:
        “你的意思是,就因为我会画画,我就不能和你待在一起了,是吗?”
        “啊,我没有这个意思…”
        “……那希伦斯,我之前和你说过吧。”
        艾丽丝说道,向窗外看去,那希伦斯也跟着抬起了头来。
        “我在来到这里之前,一个朋友也没有…如果硬要说有的话,那就只有我的画在一直陪着我。可是,画终究只是画。不论色彩再怎么鲜艳,它还是不能对其它东西做出回应,只能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展示着同一个画面而已。”
        窗外的天气很是晴朗,想必操场上应该已经挤满了想要趁天气还好的时候痛快玩一通的学生吧。艾丽丝就像是在欣赏画廊中的画一般,以温柔的眼神看着窗外。
        “直到我懂事之后才知道,那份空虚感带来的痛苦原来叫做‘孤独’。…很难想象吧?被封锁起来的童年、连孤独是什么都不知道,只是一味地在画被告知要画的东西而已。”
        “……所谓的‘英才教育’吗?”
        “嗯,应该是这样的吧。不过,我的例子稍稍有些不同…”
        艾丽丝从自己的书包中掏出了一个黑色封皮的速写本。虽然经过了明显的保养,但谁都看得出,这本速写本已经有了一些时候了。发黄的纸张、满是铅粉的封面、还有那以幼稚的书写写下的字样:
        ——艾丽丝.海洛伍茨,于她第八次生日之际。
        “想要看看吗?”
        “…如果能看的话,我将不胜荣幸。”
        面对那希伦斯幽默的回应,艾丽丝只是笑了笑,将速写本递了过去。那希伦斯接过后,小心翼翼地翻开了第一页。
        “…这是……”
        他所看到的画面,和他想像中的截然不同。
        若这本速写本如封面上所写的一样,是艾丽丝在她八岁的生日时获得的,那这速写本内一定画满了与她八岁年龄相符的充满童真的画。然而,事实却完全相反,速写本内的第一张画是张以足以令人臣服的质量完成的写生画。虽然那希伦斯不懂绘画,但从画中的种种细节他可以看出,这幅画的水平已经远远超过了一个八岁女孩的…不,若说这画是出自国外某大师之手,也绝对不会有任何违和感。
        “……这真的是你画的吗?”
        那希伦斯此刻唯一能说出的感想,就只有这个了。
        “很难以置信吧。若你没有看到封面上的字的话,你一定会觉得这是我最近刚刚画好的吧……不过,事实就是这样。正如你所见,这是我八岁时画的。”
        “若真是这样的话,那我不得不佩服啊。”
        “不,这不是什么值得被佩服的事情。”
        艾丽丝摇了摇头,以十分冷静的口气说道。
        “…海洛伍茨家族是教会中的贵族家族。只要是佩戴着这个姓的人,就必须成为配得上继承家族荣光的成功者。失败…是不被允许的。”
        “……”
        从少女的话中感受到了一丝压迫感,那希伦斯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从我记忆能够追溯到最早的时候开始,我就已经拿着画笔坐在画布前了。一切都是为了能够尽早去承担起家族的名号做准备,这是我从小就懂的一个道理。为此,我被要求做到完美,达到无瑕的境界。我任何一个小小的失误,在父母的眼中,都是致命而不可原谅的…可以说,正是因为这样,我才会仅仅八岁就画到这种程度吧。”
        “……这过程一定很艰辛吧。”
        “嗯,我不否认。有一段时间,我甚至对画画极其抵触,光是想想头就会开始剧烈地痛起来,觉得自己随时都有可能会坏掉一样……是啊,那段时间真是如同在炼狱里一般。可是,那段时间已经结束了,因为…”
        “…因为现在你已经在这里了。”
        “嗯。”
        艾丽丝笑着点了点头。
        “我来到这里后结交了许多朋友。这份喜悦是我以前从未体会到过的,而这还要多谢你呢,那希伦斯。…画画对我来说固然重要,但同时,我却更珍惜这份新的生活,明白了吗?”
        “嗯,我知道了。”
        那希伦斯也以笑容答道。
        ——没错,正是要守护这样的笑容,我才会继续战斗下去。
        “…说起来了,在康复的这段期间,那希伦斯只能躺在这里休息吧?”
        “嗯…的确,医生好像也没有让我随便出去走动的意思。”
        “啊!那么…”
        艾丽丝一拍手,从书包里又掏出了一个速写本,和那希伦斯手中的比起来这个明显要更新一些。
        “…还记得我们之间的约定吧?”
        “……哎,好的好的。”
        那希伦斯叹了口气,笑着摇了摇头。
        …女孩子们还真是会对一些小事情十分执着啊。
        艾丽丝于是掏出了文具盒,并从中选出了几杆笔,有模有样地准备开工。
        “嗯…那希伦斯,你喜欢铅笔画吗?”
        “我不懂绘画,对这倒无所谓……”
        “那么就决定是铅笔画了!”
        说罢,艾丽丝又打开了一个更小的铅笔盒,从中取出几支彩色铅笔,其中还有和那希伦斯双眼的颜色一样的红色和蓝色。
        “还是想问一下…我可以动吗?”
        “嗯…虽然大部分画师都要求模特一直保持同一个姿势,但我倒是不介意啦,只要能之后还原到原来的姿势就没问题。所以呢,请不用担心,如果要是鼻子痒了就尽管去挠挠吧。”
        艾丽丝一边说着,一边已经开始在画纸上打线条稿了。
        见少女兴致勃勃的,那希伦斯也不好意思再去打扰了,便老老实实地保持着坐直的姿势。
        正午的阳光,照在身上是那么的暖和,给人一种令人昏昏欲睡的安详感。那希伦斯看向窗外的天空,虽然现在还算是晴天,但在远处地平线上聚集的积雨云正昭示着即将到来的暴雨。
        ——时间已所剩无几。
        那希伦斯很清楚,若纳维尔想的话,他随时都可以痛下杀手。然而,纳维尔却没有这么做,一定是因为自己对他们来说还有什么用途。这虽然意味着自己的生命暂时没有什么危险,然而,若放置不管的话,谁知道纳维尔还会做出些什么来。
        可是该怎么办呢……
        首先,绝对不能告诉塞巴斯顿这件事。纳维尔也是个学生会成员,要想捕捉到这种情报不需费吹灰之力。其次,不能告诉老师们,因为他们那系统性的处事手段只会让一切变得更麻烦,更不用说有谁会将一个十六岁男孩的话当真呢。
        ……看来,这次得要靠自己了。
        “…哎?怎么了,那希伦斯?你的表情突然变得好可怕。”
        “啊?…是吗?抱歉,想东西想得太入神了一点。”
        那希伦斯挤出了一丝笑容,说道。
        “有什么心事吗?你的紧张感都写在你的脸上了哦。啊,虽然这是肖像画,但你不用那么严肃也可以哦。太过于严肃的话,对我来说也是一种压力呢,而且……”
        艾丽丝用画笔指向那希伦斯的眉尖。
        “…那种表情,一点都不能衬托你的双眼呢。”
        “呵,饶了我吧…我本来就不适合做模特。要想让我在同一个地方坐上个把小时的唯一方法,就是给我一本有意思的小说……嗯,最好还再请配上一杯上好的红茶。其余的免谈,因为无聊和好奇心一样,都会杀了猫的哦。”
        “哎呀,是吗?不过,偶尔为艺术牺牲牺牲也不是什么坏事吧。就请你勉为其难配合一下吧。”
        艾丽丝笑着说道,手中的画笔还在画纸上嚓嚓地飞速移动着,她已经进入了线稿的完成阶段。
        “……好了,今天就这样吧。”
        说罢,她收起了画笔,并将速写本合上,重新放回书包里。
        “…嗯?今天?”
        “是啊。一幅肖像画可是大工程,而我怎么说也是个完美主义者哦,所以今天在这有限的时间内我也只能先打个基本草稿。…啊,细节处还请别担心,因为我才刚刚画完线条稿,所以到时候只要摆出相同的姿势就行了。”
        “…你说‘到时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
        “嗯,当然啦。改天还需要你继续配合一下哦。”
        说罢,艾丽丝顽皮地做了个鬼脸。这时,从门外传来了下课铃的铃声,然后就像是紧随着闪电的雷鸣一样,争先恐后涌进走廊的学生们的谈笑声也跟着吵了起来。
        “那么,请好好休息吧,改天见了!”
        “嗯,谢谢……”
        那希伦斯说道,目送艾丽丝走出保健室的门。随着门‘咔嚓’一声关上,房间内终于成为了他一人的领土。
        在他昏迷的这段期间,他的身体已经自动痊愈了部分的伤,只有胸口和头部少许的疼痛在不时地提醒他发生了什么。
        “独自的…一战吗……”
        那希伦斯自言自语地念叨道。
        虽然已经做好了决心,但现在又有了一个新的问题:到底该如何打赢这场战斗?
        对方是很可能经过特训的间谍,而在实力上毋庸置疑比自己强。如果能找塞巴斯顿来帮助的话,情势有可能会逆转,但那样的话纳维尔很可能会采取什么过度极端的手段来报复。…这下可好,原本能当作最后的王牌的一着,现在被完全封锁了。
        …不,这样的话只是在依赖塞巴斯顿而已。
        可要想有勇有谋地和对方周旋,在这种敌暗我明的劣势下还能怎么办?弄不好就会像无头苍蝇一样,自己飞进坟墓里。
        “搞了半天,还是没能想出什么来啊。”
        那希伦斯揉了揉眉尖,打算加速周身的魔力循环速度来打醒精神,但又突然想起自己的魔力渠线都被破坏了,不得不再叹了口气。虽然魔力渠线可以自行修复,但这是个需要时间的过程,也就是说他一段时间之内都无法使用魔法了。
        正当他准备重新躺下时,他将伊尔送来的那堆作业和书本不小心碰倒了。
        “……啊啊,真是倒霉到家了。”
        那希伦斯一边苦笑着说道,一边摇着头伸手去将稀里哗啦撒了一地的纸张捡起来。早知道就让伊尔把这堆东西放到更安全的地方去了。
        “…嗯?这是什么?”
        就在这时,一张纸吸引住了那希伦斯的目光。它和其它的作业纸不同,那粗糙的质地一看就知道是廉价货。然而,吸引那希伦斯的不是这张纸本身,而是它上面的内容。
        “这个…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应该是校报吧。”
        《The Dragons – 龙刊》,圣乔治学校的月刊校报,由学生自行编辑出版并在校内广获好评。那希伦斯之所以知道他们,是因为他们的记者曾经在学年开始的时候来采访过他。也是多亏了那过度八卦的报道,那希伦斯才不得不应付一波又一波慕名前来的‘挑战者’和‘粉丝’。
        想必伊尔是看病床上修养的日子太无聊,好心送来这个作为解闷的读物吧。然而,因各种各样的原因,那希伦斯对这个校报没有好感,平日也一概拒绝阅读。可是今天……
        “这是……”
        …他在那上面找到了什么吸引自己的东西。
        “…有办法了!”


        三天后,在与校医的百般交涉之下,那希伦斯终于得到了归堂的许可。
        “真是难以置信。普通的情况下,在我这里躺着的孩子都磨我多给他们几天病假。像你这样的我还是第一次见到。”
        他可能在校医那里留下了‘爱学习的好学生’这样的印象,但实际上那希伦斯却并不是为了赶快回到教室里而要求提早结束恢复休养的,他有着优先度更高的事情要先处理。
        通常,在午休时间里,校内各种各样的社团、俱乐部会开始活动,而学生们也可以根据自己的爱好去选择参观或参加社团。今天,乍看之下那希伦斯也在做寻找社团的事情。
        “…就是这里了吧。”
        那希伦斯自言自语地说道,停在了一间教室门前。他看了看门牌上的号码,又看了看手中的纸条…没有错,就是这里了。他于是在门上轻轻地敲了几下,等待谁来开门。
        “来了来了!…啊啊,所以说啊,光是靠那种规模的小公司是根本做不出什么来的!像这样的作品,就应该由更大的团体来接手,否则粉丝们也会觉得不满的!……啊,抱歉,请问有什么事吗?”
        开门的是一个有着乌黑头发的男孩,在注意到那希伦斯之前还在进行着和屋内其它人的激烈讨论。
        “那个…请问这里是动漫部吗?”
        “嗯,没错,正是!”
        一提到动漫部这三个字,男孩就立即变得更开朗了。
        “动漫部的部长:艾文.里欧,随时为您服务。请问有何贵干,那希伦斯同学?啊,若是想来加入我们的话,随时欢迎!有学生会的人在这明年申请经费的时候也会容易许多呢!”
        “啊不,我不是来申请入部的…还有你是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的?”
        “呵,请别小看我啊……”
        说罢,他从校服外套的内侧掏出了一个小记事本,然后迅速地翻开了几页。顺带一提,他穿外套的方式有点古怪。与其像别人那样好好将胳膊套进两边的袖子里,他将外套像披风一样直接披在了肩上。
        “…那希伦斯.尼昂斯.那卡斯特尔同学,今年入学、全额奖学金得主、十年级、学生会会员、性别:男、实力等级:基诺-7、爱好不明、学习成绩中上、喜爱的零食是巧克力香蕉、所属部团:无、备注:是个值得观察的对象。”
        “……”
        那希伦斯顿时愣住了。
        虽说从校报上看到艾文刊登的情报贩卖广告时,那希伦斯还有点不放心,毕竟他要来委托的事情可不是谁都能办得到的。然而,在看到即便自己尽全力保持低调也无法逃过艾文的眼睛后,他的疑惑全都烟消云散了。
        “呵,还请别用那种被吓了一跳的眼光看我。作为情报贩子,要想得到这些资料易如反掌。当然,如果你有什么你希望加进来的,欢迎你随时来告诉我,这样也好助我完善我的情报。”
        艾文笑了笑,然后将身后的门关上。
        “那么,既然你不是来申请入部的,我想你应该是来寻求我的情报库的帮助吧。”
        “…是的。”
        那希伦斯点了点头。他认可了艾文作为情报员的实力,而这对他的计划来说是必要的。
        “我这有一桩…可能是你至今为止最大的生意,不知你是否有兴趣。”
        “听起来很有意思嘛,‘最大的生意’吗?嗯,大生意才有去做的价值!说来听听吧,这的确激起了我的兴趣。”
        因为在走廊中谈话不方便,两人便移动到了隔壁的另一间空教室。在那里,那希伦斯尽可能在不透露关于溃之歌和学生会内部事情的情况下,将‘蔚蓝诗谣’这个组织尽可能全面地向纳维尔说了一下。
        “…换言之,这是某种恐怖组织,是吗?”
        “从某种方面来说的确可以这么理解。而且,他们的人已经渗入了学校,并和我做了一些接触…所以我想拜托你将有关于他们的情报全都告诉我。”
        “嗯……”
        艾文捏了捏眉头,正在试图从记忆中调取任何可能与此有关联的信息。
        “…这听起来很刺激啊。行,我知道了。目前我这还没有什么关于他们的情报,但我可以做一些调查,所以给我两三天左右的时间,到时我应该就准备好了。”
        “啊,好的,谢谢了。”
        “不用客气…那么,就看这是新学年的第一笔生意,我算你便宜点吧……一百元如何?”
        “嗯……啊?什…什么?”
        “当然是情报费啊。怎么,以为我这里是免费提供任何信息的信息站啊?没那么容易没那么容易。想要免费的情报的话,你还是去图书馆吧,我这里只有付费才能得到的高等情报!”
        听到这里,那希伦斯不禁摸了摸口袋里的钱包。
        全额奖学金中还包括每个月的零花钱:一百元整,而那希伦斯打算将这些零花钱全部用来买巧克力香蕉吃。但现在,看来要想得到艾文的协助,就不得不忍耐一个月了。
        “当然,我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办事方式。到时我会去找你,收了钱后你的情报也自然少不了,你看如何?”
        “……只有这么办了。”
        虽然要想抑制住馋嘴的冲动很难,但那希伦斯只好为优先度更高的东西忍一忍了。
        “太好了!那么,合作愉快。”
        两人正经地握了握手后,便道了声“再见”解散了。

        ——这是大胆的一步棋。

        那希伦斯一边走在走廊里一边这么想道,但他别无他法。若不敢走出对手想象不到的棋路的话是无法扭转棋盘上的战局的。想必纳维尔一定不会料到他会寻求艾文的帮助,而正是那希伦斯计划中这名为出其不意的元素让他有了一定的胜算。所谓谋勇兼具也就是这个意思。
        “那么…接下来就是等待了吗。”
        “——开什么玩笑?!”
        这时,从前方不远处的一间教室里传来了谁的声音,大到一下切断了那希伦斯的思绪并把他吓了一大跳。
        “请你冷静一下,我此次前来也只是提前做个警告而已,并不是说现在就要立即…”
        “我才不管你来这里是干什么的呢!听好了,只要我还有一口气,我就不会让这里被任何一个人破坏!这是被学生会认可了的正式部团,不是你们能够插手的!”
        “…这我也知道,但…”
        “现在就出去——!”
        然后,谁从教室里被推了出来,门也随即被大力地关上了。那一声‘哐!’即便在走廊的另外一边也应该能听得见。
        “那个,你没事吧?”
        那希伦斯走上前去,准备扶那位被赶出来的同学站起来,却发现那不是什么其他学生……
        “…埃罗顿学长?!”
        “啊…?啊,是你啊。没关系,谢谢了,我自己可以站起来。”
        “…我能问问这是怎么回事吗?”
        “哎,还能是怎么回事。宿舍委员会最近被委托了几个份外的工作,都挺棘手的…我这刚刚想劝这间教室里面的学生部团把这间教室让出来,结果碰了一鼻子灰。”
        埃罗顿弹了弹身上的灰尘,说道。
        “倒是你,你身体怎样了?已经没事了吗?”
        “…啊,已经没事了,我也对自己的康复能力吃了一惊。”
        “是吗,但还别勉强自己啊……”
        说罢,埃罗顿便转身离开了。他并不擅长和学生进行日常对话,但至少从他的言语中,那希伦斯听出了一丝温柔…没想到原先认为冷血铁拳的学长居然也有对后辈这么体贴的一面。
        …那个先放一边不谈,倒是这个……
        那希伦斯走向了教室,敲了敲门后转动了门把手。他总觉得刚才和埃罗顿争吵的那个声音很耳熟。
        “如果又是来找我们麻烦的话,请别进!”
        ……错不了了,应该是她没错。
        ‘吱嘎~~’
        “爱丽雅,冷静一下,别太在意了。”
        “我当然很冷静!…喂!我都说了如果要是来找麻烦的话就谢绝入内!…哎?你不是……”
        “连是谁都没看就断言对方来者不善,这也太损人了吧。”
        那希伦斯笑道,他猜的果然没错。
        在教室的一个角落里,被三名女生围在一起的那人,向门口的方向转过头来,然后愣住了。
        “那个…叫什么来着……”
        “连我的名字都忘了啊,爱丽雅小姐。”
        “我、我只是一时想不起来而已!那…啊,那希伦斯,对!那希伦斯同学!看,我这不记得吗?”
        爱丽雅.沃兰特.麦克多利欧,此时正在尴尬地给自己找下台的台阶。
        “哎?爱丽雅,你们认识吗?”
        一个女生问道。
        “真是少见呢,往往男生都对你退避三舍,没想到居然会有人主动来找你呢~”
        另一个女生跟着掺合着开了个玩笑。
        “什么啊?!我就不能认识几个男生吗?…啊!你们那心里像是在打着歪主意一样的笑容是怎么回事?别开玩笑了,我和这家伙只是见过一面罢了!”
        虽然刚刚还十分骄傲地挺着胸抬着头,但爱丽雅现在却完全被吊上钩了。她一边红着脸一边全力为自己辩解道,头后面绑着的两条马尾辫也在随着她手臂的上下挥舞而甩动。
        “…不说那个了,刚才那样对待学长未免太没礼貌了吧。”
        “我有什么办法…来找象棋部麻烦的人都讨厌死了!啊啊!讨厌死了烦死了!”
        “找麻烦?”
        “整天都来我们这要求我们把教室让出去,那个家伙完全没有尊重我们作为一个俱乐部的权利。什么‘人数不够’,我看那只是他们找的借口而已!”
        “……真有这回事?”
        那希伦斯向在一旁站着的一个女生问道,她点了点头。
        “哎哎,确实埃罗顿学长这几天都来找过我们,而且学校似乎也真的有关于一个部团的最低人数的规定。最近学生会和宿舍委员会那边似乎都挺忙的,所以审查部团的工作也变得紧锣密鼓了起来。未能达到五个人的最低会员人数,我们原本也是在他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情况下才得以作为一个部团继续运转下去的,所以到现在只能安静地配合他们了。”
        认真想想,那希伦斯确实记得塞巴斯顿之前提到过的关于学生会年度总结的事情。好像就是因为要申请所有学生部团明年的预算,学生会和宿舍委员会才需要尽快将所有部团统计一遍。
        “怎、怎么能这样?!不不不绝对不行——!”
        爱丽雅这时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象棋是两人一组下的!五个人要怎么下?他们这样无非是在藐视象棋的规则和我们作为一个部团的权利!这些顽固的家伙…都最差劲了!”
        “冷静啊,爱丽雅,你再怎么恼火我们也都无能为力啊。”
        她身旁的女生们连忙上前劝说,而那希伦斯此时也不禁对女生情绪特有的古怪波幅暗暗表示佩服。
        “…那么,如果要是没我什么事的话,我还有学生会的工作要去处理,就先告退了。”
        “…等等!”
        这时,爱丽雅的眼角闪过一道光,她然后又狠狠地拍了桌子一下。那希伦斯被吓了一跳,转过身来。
        “你刚才说你要去哪里…?”
        “学、学生会……啊!”
        那希伦斯被突然改变的气氛吓了一跳,然后随即意识到了自己犯了什么错……
        如果说,爱丽雅正在为自己即将陷落的部团找一根救命稻草,而这个救命稻草此时就被握在那希伦斯的手里…那自己不成了送上狼窝的羊了吗?
        “…说来也是,我记得从第一天起就经常看到你和塞巴斯顿学长在一起,这样下来就说的通了……嗯,上吧!”
        爱丽雅琢磨了一下,然后自言自语地说道,抬起了手并打了个响指,三位女同学便立即将那希伦斯身后的教室门挡住了。
        “你、你们这是想干什么…!”
        “安心吧,那希伦斯,我无意加害于你…下面就让我们来讨论讨论,关于你的部团活动选择吧!”
        她用手拂了一下头后面的双马尾辫,然后走向那希伦斯,从校服外套内侧的口袋里掏出了一张纸,并将其举在他的面前。
        “说到优雅和智慧的结合,无人不会想到象棋!自古以来,优秀的王者和军师们都将象棋列为自己的休闲首选,而无数作家和诗人更编写了数以千计的著作来传颂那棋盘上的浪漫!感到荣幸吧,那卡斯特尔先生!我,爱丽雅.沃兰特.麦克多利欧,作为象棋部的总监督、团长和创建人,正式邀请你加入我们!”
        就像是舞台上早就背好了台词的演员一样,爱丽雅流利地一口气说了下来。被她这如同女王一样的气质压制住了,那希伦斯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是好。
        “那希伦斯同学,你就听爱丽雅的吧。”
        一个女生悄声说道。
        “我们的公主大人不擅长开口求别人,所以语气可能强了一点,但她真的是在为我们部团着想。可以的话,请你答应她吧……”
        另一个女生也跟着说道。
        ‘公主大人’吗……
        那希伦斯看了看正在朝他大声喊“喂,你有在听吗?”的爱丽雅,觉得这个比喻再适合她不过了。
        “……好吧,我就勉为其难地答应吧。”
        “哼!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啊啊,也对也对,像你这样的人是没办法理解象棋的艺术的!原以为是同样能够欣赏巧克力香蕉之美的人所以有些希望,但看来是我想多了!你残酷到居然能将一个即将被迫关闭的部——什么?!”
        “我是说,我答应入部了…”
        “……真、真的吗?你不是不喜欢象棋的吗?怎么会…”
        “我什么时候说过我不喜欢象棋了?别看我这样,我对象棋还是挺有兴趣的呢。”
        那希伦斯笑着说道。
        爱丽雅的表情,此时就像是雨后的天气一样,顿时变得开朗了起来。她心里想的东西,也许她本人并不知情,都写在了她的脸上:从招揽那希伦斯入部,到那希伦斯变成一个几乎从不露面的‘幽灵部员’,最后在仍保持着四个人活动的部团的情况下透过那希伦斯向学生会施压……完美!正如计划!
        “…那、那么就赶快填好这份申请书吧!还有,别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省得让别人以为我是在强迫你入部呢!”
        “……事实不正是这样吗?”
        “啊啊啰嗦啰嗦啰嗦——!我这不也是在为了一个部团的存活而努力吗?”
        “随便你怎么说啦…但你这还是在按结果论做事呢。喏,在这签上名就可以了吧?”
        “啊…啊、嗯,可以了……”
        爱丽雅接过那希伦斯递过来的申请书后,深深地松了口气。原本挡在门口的三个女孩子也都聚到了她的身边,一边说着“太好了”一边互相庆贺避免了关门的危机。
        “真是太好了…啊,对了,太谢谢你了,那个…那希伦斯同学!来,爱丽雅也说声谢谢吧!”
        “多、多嘴!这我当然知道……嘛,总之,你的入部申请书我是收到了,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们象棋部的一员了。虽然规定是要求你每次准时出席部团活动,但考虑到你还有学生会的事要处理,我就特别准许你做个‘幽灵部员’吧。当然,如果你能来是最好的…啊啊,别、别胡思乱想!我只是不想让你觉得你被孤立了才这么说的,才没有期待你来参加活动的意思呢!”
        爱丽雅高傲地说道,她并没有和那希伦斯做眼神沟通,只是在说话的过程中偶尔瞄向他几次,但又很快地移开了视线。她然后深呼吸了一口,害羞地撮了撮额前的浏海,开口说道:
        “嘛……不管怎样,还是谢谢了。”
        “…嗯,不客气。”
        少年以轻快的语气回应少女紧张的语气。他并不觉得自己刚刚干了什么伟大的事情,更不知道自己会否还将为这件事操心,但他确定的是,那一定是什么有意义的事情,所以暂且就让它这样吧。他于是决定提前试用自己作为‘幽灵部员’的权力,安静地离开,让女孩子们先庆祝吧。
        然后,就在他走出门的时候,他无意中摸到了口袋中的什么东西。
        “这是…啊,对了!爱丽雅!”
        名字被呼唤的人朝呼唤自己名字的方向看去。
        “这个……好像是你的吧。之前从你那里得来的,趁现在有机会就先还给你吧。”
        他摊开了手,其中是一张被整整齐齐折叠好了的手帕。
        “总觉得留着这个有些不太好,所以一直放在兜里,想尽快还给你……啊,对了,当时你说过‘不是今天就不行’吧?原来你是在忙部团的事情,我还以为你只是在耍赖呢,对不起,我不该怀疑同样喜欢巧克力香蕉的人。”
        那希伦斯一边笑着一边道着歉。然而,爱丽雅不但没有伸手拿回手帕,反而却低着头、浑身颤抖。
        “………………”
        “…嗯?怎么了?你的脸怎么变得那么红啊?不会是发烧了吧?”
        …完全没有察觉到现场气氛的笨蛋。
        “啊啊,果然果然!我就知道是这样的!”
        “爱丽雅大人,多么浪漫啊!从一张手帕中诞生的恋情,一听就让人振奋起来了!”
        “那希伦斯同学,请务必告诉我们细节!”
        ……而她身后的那几位女生也进入了青春期少女特有的妄想模式。
        “你、你、你你……”
        爱丽雅赤红着脸抬起头来,那副表情就像是一只随时都要开始咬人的小猫的一样。
        “故意选择这种场合做出这种让人不明的暧昧的事!你是成心想捉弄我吧!”
        她一把将手帕夺了过去。
        “不,我只是……”
        “别给我狡辩!啊啊啊啊这下子好了我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优雅形象就要毁在因你这家伙而开始的流言手上了身为学校中万人之上的淑女我居然落到这种地步不得不为自己的形象做令人可悲的维护工作都是你害得天啊看来在流言褪去之前我还是别来上学好了……”
        “那个……我觉得其实——”
        “——还不快点给我走人!!!!!”
        实在看不下去爱丽雅那旁若无人的自爆了,那希伦斯正打算说点什么时,却被她狠狠地吼了一声然后推出了教室门。爱丽雅的跟班们还在后面做着‘请务必和我们联系,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以最有看头的方式告诉我们!’的手势。
        “啊?喂!我不是部员了吗?怎么还——”
        ‘哐——!!!!!’
        那希伦斯还未能说完的话被重重扇上的门切断了。门的另外一边传来了正在手忙脚乱试图解释的爱丽雅的声音,听到这里,他不禁笑了。
        “噗、啊哈哈哈哈哈哈~”
        ——真是个有意思的人呢。
        虽然是个傲气凌人的大小姐,但却还是有为自己的部团着想、温柔的一面。明明有那么强的剑技,然而在日常生活中却有着令人不得不承认笨拙到可爱的‘属性’。或许再过个多少年,人们就会给这种‘属性’打上一个专门的名词吧。
        少年一边这么想着,一边走向下一节课的教室。



        一周后、食堂、午餐时间……
        “以黑暗和绝望为主轴风格,在失踪之后作品才被发现,在上个世纪最为活跃的诗人是谁?”
        虽说学校伙食的质量没人敢恭维,但至少还是在能勉强咽下肚的范围内,而且考虑到下午还有课要上,学生们也只好一边在心里祈祷一边走向装潢和食物质量各是两个极端的食堂。
        “艾、艾……艾拉…盖尔?艾拉盖尔对吧?”
        提前以‘肚子痛需要去找校医’的借口逃出教室的两人(一人装病一人扮好人),此时正坐在墙角边的一张桌子旁,一边看着排着长队打饭的学生们一边为下节课的文学历史考试做准备,偶尔吃一口盘中的食物,但通常都是在咽下之前直接吐出来。
        “那么……『雷神的光明移动王国』的国王——雷渥殿下,他的第五本史诗集的名字是什么?”
        “《Roman》,这个我记得很清楚!”
        “嗯……没错,答对了,挺行的啊,你。”
        伊尔一边点头说道,一边合上了笔记本。
        “原本我以为,这次测试我们两个是注定要悲剧了……唉,看来要悲剧的只有我一个啊。不过,你是怎么做到的?这可不像你啊,我记得和语言有关的东西你都不怎么擅长,怎么突然变化这么大?是不是得到了什么塞巴斯顿学长的秘传学习秘笈?那还不赶快拿出来一起分享一下啊!”
        “什么学习秘笈啊……那种东西根本就不存在。”
        那希伦斯苦苦地笑了一声,说道。
        的确,他确实没有得到什么‘真传’。可是,若不是塞巴斯顿为他争取到的这几天病假,他估计也没办法准备得这么充分。
        虽然落下的作业让他头疼了一阵,但那希伦斯还是挣扎着没被甩后太多,而且像兰瑟老师这样比较通情达理的老师也有为他宽松了一些限度。所以,在好运和努力的眷顾之下,这一关他是挺过来了。
        “……不过话说回来了,那天你到底怎么了啊?发生了什么?现在总可以告诉我了吧。”
        …好奇心还是会时不时让伊尔刨根问底的坏习惯显露出来。
        “能告诉你的已经都告诉你了,其余的无可奉告。”
        那希伦斯也尽量试着做到‘守口如瓶’。
        “切……这可越来越让人兴奋啊,总感觉是什么了不起的超~~机密大事!若能有什么来给点提示的情报就好了……”
        “有人说‘情报’了吗?”
        这时,有谁在桌子的另一边坐下,让这张桌子上就餐的人数上升到了三人。
        而这人,正如他的登场白所在暗示的一样,正是艾文.里欧。
        “若你有想知道的东西,从课题资料提供到帮忙调查外遇,我都可以帮你哦。”
        “……免了吧,艾文。按你那种搜集情报的方法,若是我的话,肯定在完成委托之前,就被他人的恨意杀死了。”
        “哎呀哎呀,这下说得可真够痛的,伊尔,我还以为我们是朋友呢……不如这样吧,下次你来找我我给你打个折扣…八折怎么样?不行的话就七五折,我这也不景气啊。这不,等了大半个学期才等来这一桩生意。”
        “算了吧,那希伦斯都不愿告诉我,你凭什么觉得他会告诉你?……哎等等,你说生意?谁的生意?我还以为你的情报屋生意今年肯定要关门大吉了呢!…………哈?不、不会吧…别告诉我是……”
        伊尔瞪大了眼睛,用手指了指那希伦斯。
        “正是,所以能请你给我们点隐私空间吗?那边的桌子上坐着很多女生哦,不去搭讪吗?根据我的情报,你跟她们搭讪的成功率为百分之七十三…不错啊!今天说不定你走桃花运呢,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快去快去!”
        “…真、真的吗?……也罢,就让你们慢慢谈吧。不过那希伦斯,千万别太指望这家伙什么,他的情报大多数都是稍稍用下头脑就能推理出来的东西。”
        撇下这句话后,伊尔端起了餐盘,离开了桌子。
        “那么,就开始谈正事吧……报酬带来了吗?”
        “啊……一直都在,不过让我等了一个星期,这报酬是不是该减少点呢?”
        “啧啧啧,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啊,客人。”
        艾文从外套内侧的口袋中掏出了一个棕黄色的羊皮信封,其大小让人不禁纳闷到底是怎么装进口袋里的。
        “这几天,我也是一有时间就立即去调查,那个叫做‘蔚蓝诗谣’的组织。……不得不说,这确实是我至今接手到的,最大的一桩生意,从挑战力和规模上来说都是。我曾经被委托过调查已经隐退的黑手党、校内的地下团伙、以及教师之间的秘密信息网等隐秘度极高的个人和组织,但我从未遇到过情报如此稀少的……不,就像是他们根本不存在过一样。”
        “……那么,你找到了关于他们的情报了吗?”
        那希伦斯急迫地问道。
        “当然,不然我也不会有脸来找你。只不过,正如我刚刚所说的一样,这个组织实在是太过隐秘了,以至于我动用了最大范围的情报搜集还只查到了屈指可数的资料。”
        艾文打开了信封,将里面的内容倒在了桌子上。
        “这是……”
        那希伦斯拿起了其中的一张纸看了看,那很明显是从一张已经旧到发黄的报纸上剪下来的文章。
        “根据你提供的情报,我将这个组织最可能活跃的时期锁定在了至今五年至十年前,而这个时期的报纸,所幸,我们图书馆中还存有一些。首先,这篇文章是最早的一篇,讲述关于教会发动‘异端追捕令’所针对的组织,而这些组织中就有‘蔚蓝诗谣’的名字。”
        他指向文章的一处,那里在数不清的名额中有一个名字被荧光笔加亮了:‘Azure Ballad’(蔚蓝诗谣)。
        “根据这个报道,我推测,当时教会已经意识到了这个组织的存在以及它的恐怖。虽说这个追捕令看起来像是单纯的异端狩猎,但是只要看一下时代背景,就会发现这很可能是为了一个特定目标而设下的障眼法。毕竟,名单中大部分的组织,后来都发现只不过是普通的私营机构。”
        “……为了摧毁‘蔚蓝诗谣’吗?”
        那希伦斯说道,艾文点了点头。
        这都是为了掩盖针对一个组织的事实,而放下的烟雾弹吗?
        ……这不就等同于,为了抓住一只野兔,而放火烧了整个森林吗?
        “下面的这篇文章,也是从报纸上找到的……值得注意的是,这篇文章中还针对蔚蓝诗谣写了一小段。”
        又是被荧光笔加亮了一块,但这次不只是两个单词,而是几个句子。
        那希伦斯凑了过去,开始默默地朗读起来加亮的部分:
        “‘……在清查异端的行动中,执法部队捣毁了数个异教窝点,并逮捕了数十人。然而,名为‘蔚蓝诗谣’的组织却没能被找到,教会方面怀疑是情报有误。该组织自去年八月便有所活动,多次在各地博物馆、美术馆实行盗窃,现仍有待进一步调查。’”
        ……怎么听起来那么像是个小偷集团啊?
        “我当初看到的时候也以为这只是个笑话,毕竟这个‘蔚蓝诗谣’和你告诉我的好像差了十万八千里啊。不过,之后的报纸和资料上,有关于‘蔚蓝诗谣’组织的事情,大多数都和盗窃有关,所以我想应该错不了。”
        那希伦斯又拿起了其它几张纸片看了看:
        ‘……警方怀疑此次事件和‘蔚蓝诗谣’有关。……’
        ‘……教会仍在继续悬赏追缉‘蔚蓝诗谣’……’
        ‘……怀疑被‘蔚蓝诗谣’盗窃的艺术品,数件已被找到。……’
        ——真的呢。
        除了盗窃还是盗窃,别说溃之歌了,连他们是什么性质的团体都不知道,只知道是个‘邪教组织’,这样看充其只算个盗窃团伙。可是真的只是这样吗?那希伦斯不这么认为,但眼前的种种情报显示,只能去这样理解他们。
        ——难道说,是一开始的调查方向就有问题?
        不…应该不会。
        既然对方是连托艾先生和塞巴斯顿、乃至于整个教会都为之头疼的组织,那么肯定在各方面的保密工作上也做得十分出色,光是从报纸和文献中搜集情报的成功率,由此可见,不大。
        “我找到的情报都在这里了。当然,我不会就此放手,因为我有种预感这个组织的背后还有着什么天大的秘密……若你跟我说的都是真实,那这个委托的难度我也就认了,因为我的好奇心也在驱使着我要继续向真相前进!”
        艾文激动地说道。他端起了汤,饮下了几口润润喉咙。
        “……是这样吗?我也觉得这种程度的情报还不足以让我付那么高额的费用。”
        “哎哎,当然。别小看我啊!”
        …某种程度上来说,艾文确实失败了,但他却丝毫没有挫败感,反而被挑战的难度激励了。
        “没有小看你的意思,可要知道,我很需要这些情报……而且要有质量的情报!”
        “当然,这我懂。从学生会成员那里来的委托,我一向都不敢草草了事应付。”
        “那么为什么还都只是些三流情报呢?”
        “三、三流?……嗯,我也承认,这些情报是随便谁都可以找到的,但是——”
        他自豪地拍了拍胸脯。
        “我还没有使出真本事呢!我好歹干这行也有一段时间了,看家宝刀还没亮出来呢!你放心吧,我会以最诚恳的态度去服侍每一位客人的,所以报酬你就先留着吧,等到我将这个组织的一切都……”
        说到这里,他突然不自然地停了一下。
        “……怎么了?你还好吗?”
        “…啊啊,没事。正如刚才所说的,我——”
        又是一个不自然的停顿。
        艾文的脸色开始发青,豆粒般大的汗珠从他的额头上滚下脸颊。
        “身体不舒服的话,赶快去找校医吧。”
        “我很好我很好,没关呕——!!!”
        一瞬间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但下一秒那希伦斯立即被眼前更难以置信的景象吓慌了。
        “艾、艾文!你没事吧!?”
        他大声地喊道,四周学生们的注意力也都被吸引过来了。
        艾文.里欧,咳出了一大口血,将他面前餐盘中的食物染成了一片深红色……
        “呜咳!呜咳!呜呕——”
        呕吐物伴随着更多暗红色的血从他的口中涌出,在餐桌上弄得到处都是。那幅景象,就像是一个抽象派艺术家选择用深红色来绘出一幅狂想曲风格的画一样——将一种凄惨的恐怖感直接打入观赏者的心中。
        ‘哐哒——啪!’
        艾文像是打算站起,但却双腿一软,瘫坐在了地上。他的四肢在不停抽搐着,而更多鲜血正从他口中不断涌出。

        

        “振、振作点啊!…喂、谁、谁快点去叫老师啊!”
        “咳、咳!呕——”
        那希伦斯试着扶起已经无法靠自己站起来了的艾文,但他却在又吐了一口血之后再度瘫了下去,四周围观的学生们也都被这个画面吓得不知如何是好了。
        “坚持住,艾文!老师和校医马上就要来了!你会没事的!”
        “………………”
        艾文摇了摇头,他那无神的双瞳中映射出的是一种精疲力尽的虚脱感。他然后一点一点抬起了右手臂…不,已经不能说是‘抬起’了,因为那看上去更像是手的颤抖在一点一点将手臂往上移。
        手指、指向了餐盘中的那碗汤。
        “……毒、有……………毒…”
        “什、什么?你说什么?!”
        “…………呜呕呕————————!!!!——!”
        随着又一阵的吐血,艾文就像是坏掉了的操线人偶一样,任凭重力将他拉向地面,并再也起不来了……
        “喂……喂喂!睁开眼睛啊,艾文!振作点!”
        “让开!让开!都让开!”
        这时,第一位老师已经赶了过来。他推开了围观的学生人群,直接冲向了艾文,蹲下来并用手指摸了摸他的颈动脉……
        “…………”
        然后,就像被许多人预料到的一样……他无奈地摇了摇头。
        结果不说,因为说出来也不会有什么缓解气氛的效果。
        看到这里,从刚才开始便一直被惊慌和不知所措占据了的那希伦斯,终于感受到了另一种心情——恐惧。
        他一边强制自己保留颤抖着的双腿的控制权,一边用同样颤抖着的双臂支撑着自己,一点一点站起身来。
        ——然后,他看到了……
        在学生的人群中、他确确实实地看到了、……
        ……纳维尔.艾瑟森的面容!
        “不是跟你说过吗?不是警告过你吗?”
        然后,纳维尔咧嘴笑了。虽然他并没有说出一个字,但某种信息却确确实实地传达给了那希伦斯。
        那是、嘲笑……
        那是、威胁……
        那是、挑衅……
        “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只能怪你咎由自取啊——!!!”
        那是、对愚者过度乐观而产生的后果的…
        …最恰当的评语。



        那么认真干什么?因为不认真就解决不了难题。
        那么悲伤干什么?因为不悲伤就释放不了心情。
        那么愤怒干什么?因为不愤怒就无法痛下杀手。
        那么乐观干什么?你难道承担得了后果吗?
                                                ——艾拉盖尔
 楼主| 发表于 2011-5-24 07:15 | 显示全部楼层
《溃之歌》魔法术式资料档案(5)

先述『观测型临阵修饰』
级别:迈加-4
——以自身为中心,干涉场上的一切魔法流动。通过这一点,可以对对方的魔法进行吟唱强制取消、反召唤、重新定向等常人难以做到的事情。虽然不需要物理上与对方接触来发动此魔法,但许多人选择用媒介型的武器(比如小刀、匕首之类的)来帮助进行计算和定向,再由自己对当前魔法状况进行口述,好为下一次计算做准备。因为这是需要高精密度计算的魔法,所以能真正用好这道魔法的人很少,纳维尔已经是特例中的特例了。
…若是实在敌不过的魔法,就去控制它吧。

出自:第八章
发表于 2011-5-26 21:30 | 显示全部楼层
这下看来女主角们的属性全了啊233333,不过感觉真女主是上位世界的那个吗?
对方已经先下手了,那么这边主角是要单独对付呢,还是和朋友共享秘密然后一起面对呢?
两难的选择。
赌上自己的命抑或者连友人的安全也一起押上,天平的两端总是要摆上砝码才会平衡的。
只要选择了就会有风险,但是只要选择了也会有成长。
PS:连雷神的右腕和ROMAN也出现了啊,后面还会有沙尘的彼方或射杀恋人之日吗23333
期待
 楼主| 发表于 2011-5-27 09:35 | 显示全部楼层
回复 48# chenyuan88

有意收集属性什么的我真的没做哦,只是觉得这样的话会更热闹一些…但请千万不要将溃之歌理解成后宫小说!
从古至今人们就一直在做着各种各样的选择,但从未有人说过选择是件容易的事情。
而那希伦斯做的选择…撒,究竟是正确的呢?还是错误的呢?
不知道大家眼中这是怎样的……

有人注意到SH的捏他实在太好了~我还害怕这里没有人听说过SH呢!
发表于 2011-5-27 22:20 | 显示全部楼层
ww过来顶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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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5-31 09:00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Everian 于 2011-5-31 09:04 编辑

第九章 – 纳维尔和塞巴斯顿

        “有些时候,那些最小最微不足道的选择能够改变你的一生。”
        ——凯利.鲁索尔


        时间、稍稍向后推一些……
        这里是职员休息室。
        平时,老师们每节课都要对付令人头疼的学生,而一天都这样下来的话,不论是谁,只要多重复几次总有一天会崩坏的吧。因此,职员休息室成为了只为他们开放的乐园,好让身心俱疲的恩师们在这里得到一些放松。
        然而,今天却出现了例外。
        俗话说,在特殊的情况下例外不再会是例外,而现在绝对算得上是‘特殊的’。
        那希伦斯坐在最靠近窗边的小沙发上,双瞳无神地垂着头、什么也不说。
        学校里所有的老师似乎都来了,将他团团围住。
        ……这种气氛看上去怎么也不像是放松用的。
        这也难怪、毕竟这里是‘职员’休息室,只有教职员才能在这里得到休息。学生的话,当然是‘例外’。
        “啊,算是看在上帝的份上了,我求你说点什么吧!”
        六个小时前到现在就一直主导着‘审讯’那希伦斯的工作的老师,此时也终于失去了冷静。他无法忍受自己在这里白费口舌的现实,拼命地抓挠着自己那很快就要完全秃顶的脑袋,看上去就像是随时都可能冲上去狠狠摇几下那希伦斯一样。
        “你知道这事情的严重性吗?你能理解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吗?就在你眼前——没错、就在你眼前!一个好端端的男孩子突然就那样死了!你却什么都想不出来吗?这样你还怎么坚持你的清白?啊?”
        “冷静一下,柯希老师,别太意气用事了。”
        “我是想冷静!可你让我怎么冷静啊?学生小打小闹还好,偷点什么也好,我都能处理,但这、这……你让我怎么处理这样的事情啊?!身为唯一与当事人接触了的这家伙居然什么都不说!”
        “这也难怪啊。他还只是个孩子,突然发生了这种事谁都难免一时无法调整心情的……谁能帮忙联系一下校医那边吗?还是先让他躺下来休息一下再说吧……可怜啊。”
        从刚才开始,也有好心的老师看不下去那希伦斯的状况,站出来为他说几句求情的话。当然,也有些老师本着一副今天一定要从他的嘴里问出些什么来的态度,甚至有些老师直白地将杀人嫌犯的罪名置在了他的头上……总之,那希伦斯此时的位置,大概谁都不想去坐坐看吧。
        这些话传递信息的前提是、那希伦斯都有听进去……
        当然,这个前提没有被满足。

        发生了什么?
        人死了……
        谁死了?
        艾文.里欧。
        什么时候死的?
        吃午饭的时候。
        他为什么会死?
        因为被人杀了。
        被谁杀了?
        不能说……
        为什么不能说?

        ——因为说去的话,更多的人会、会……

        这六个小时中,这段思维一遍又一遍地不断在那希伦斯脑海中回放。这不难理解,根据也很单纯,至少从他的眼中来看是这样的。在第一遍、第二遍、第三遍的思考过后,他得出了结论:不能说。
        什么都不能说。
        一个字也好、一个句子也好,什么都不能说。
        因为即便是自己的一声咳嗽,纳维尔.艾瑟森也会听得一清二楚。
        所以,什么都不能说。
        时间已经过了晚餐时间,有些老师实在撑不住了,在表示出即便自己留下也帮不了什么忙或类似的借口之后匆匆离去了。随着更多人的离开,房间里的温度也降了下来,否则单凭普通人类的体温真的可以让一个普通的房间变成熔岩般炙热的地狱。
        离开的人中,不知为什么,温和的与站在那希伦斯这边的老师占多数。于是不知不觉中,房间里的天枰朝极端倾斜了,“说不定他就是杀人犯”这个话题再次被拱入焦点。
        “是不是可以考虑用魔法了?我已经想不出什么其它的办法来让这小子开口了!”
        “拷问魔法吗?虽说重了点……谁知道呢,对一个能向自己的同学狠下杀手的人来说一切都不算过分吧!”
        “赶快让他如实招来!”
        这样的声音越来越多。
        前提仍然是、那希伦斯有将这些的任何一句听进去。
        早冬的黄昏来得也早,不到五点半外面就基本上全黑了。
        黑夜自古代开始就意味着恐惧、未知、以及死亡。而落到如此地步的他,自然最能体会这句话的意味。
        柯希老师离开了休息室。十分钟之后,他手中拿着一小瓶赤红色的液体走了进来。
        “没别的办法了……”
        他咬了咬嘴唇,用手帕将额头上的汗抹去,然后拔开了玻璃瓶的瓶盖。
        “‘真实之血’,从黄金魔女的手稿中发现的禁断之药……只要一小口,就足以让一个宁死不屈的壮汉将自己的族谱都一字不漏地说出来。虽然用在一个孩子身上有点不太合适,但没有办法……谁能拿个稀释瓶来?”
        另一个老师从随身携带的小工具盒中掏出了一个更小的玻璃瓶,将其递给了柯希老师。
        “……”
        那希伦斯无神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但什么都没有说。
        装载真实之血的稀释瓶慢慢逼近他的嘴边。包括柯希老师在内,没有人知道这会不会有作用,毕竟那希伦斯不像是在刻意隐瞒什么,更像是因为想要去隐瞒什么而变成了这副模样……可悲啊。
        “——等等!”
        这时,从门口处传来了谁的声音。
        也许是因为这个声音很耳熟,而且他知道这个声音的主人是谁,那希伦斯的双眼恢复了一点神色。
        “很抱歉我没有敲门就擅自进来了。不过看来若我敲门了,这一切都会变得太晚了。”
        跨着自信的步伐、脸上一副轻松的微笑……
        学生会会长——塞巴斯顿.曼罗,今天仍十分潇洒。
        “塞、塞巴斯顿!?”
        柯希老师刚刚擦干了的额头,此时又泌出了新的一轮汗水。
        塞巴斯顿用手梳理了一下额前的浏海,走上前去,将柯希老师手中的稀释瓶拿了过去。
        “……老师,你这是想干什么?”
        简单的质问。
        “…别来瞎捣乱,塞巴斯顿!这不是你能管的!”
        无谓的回答。
        塞巴斯顿挤出了一副“噢真的吗?”的眼神,看了看手中的稀释瓶,然后一股脑将里面的真实之血都倒在了地上。
        “这你可就错了,老师。身为管理学生们在校一切事务的学生会会长,若这不在我的管辖范围之内,还能在哪?相反,我想知道,你们打算用这种让人谈虎色变的禁药来让那希伦斯干什么?”
        “这是异常情况!我们若不这么做,不但对那希伦斯会有危险,全校学生都要在杀人嫌犯仍未被发现的阴影下生活!他一定是知道什么的……不,他说不定就是杀人犯!”
        “于是,你打算让他喝下这种教会明令禁止制作、贩卖、以及服用的禁药?”
        塞巴斯顿笑了笑。
        学生会会长的位置可不是谁都能坐的。
        他可不会允许别人随随便便转移话题。
        “下午我虽然有点事没能及时赶回来,不过事情大致的来龙去脉我已经听其他老师说了。在我看来,各位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没有必要的。”
        “没有必要的?”
        “没错,纯粹都是徒劳瞎忙胡。”
        “为什么?”
        “那希伦斯同学在这次不幸的事件中所扮演的角色,也是一名受害者。虽然他有着身为目击证人而提供线索的义务,但在他这种状态下,你能抱有怎样的期待呢?”
        塞巴斯顿坐在了离他最近的一张沙发椅上。但他并没有坐在沙发椅的上面,更准确地说,他横坐在了沙发椅的扶手上。
        “你这么说有什么证据吗?”
        柯希老师问道。
        “当然。若没有证据的话,我也不敢以这份态度出现在各位老师们的面前。”
        塞巴斯顿仍保持着一脸的微笑,轻松地说道。在场的老师们,此时也都交头接耳了起来……他们并不是没有见识过塞巴斯顿的活跃,而且即便是新来的老师,光是从他那令人乍目结舌的变态学习成绩来看,也能知道塞巴斯顿绝对不是什么普通的学生。柯希老师见状,也只好尴尬地学塞巴斯顿,勉强挤出了一副怎么看也算不上自信的笑容。
        “……玩起侦探来了吗,塞巴斯顿?”
        “不敢当。比起贝克街上的那位先生,我离‘侦探’这一头衔可是相差甚远。不过,话虽如此,我还是有点想法的。”
        “那么就请发表一下你的意见吧。”
        柯希老师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而塞巴斯顿则是以重新在地上站好并点点头的方式做出了回应。
        “首先,若我没有记错的话,事件发生在午餐时间,地点则是教学楼中的食堂,对吧?……”
        他停顿了一下,看向柯希老师,柯希老师见状,也点了点头示意没错。
        “当时,那希伦斯与受害人艾文.里欧正坐在同一张餐桌上,而除他们两人之外饭桌上没有别人,对吧?”
        又是一个停顿和一个提问。
        塞巴斯顿并非想要确认任何东西,他只是单纯地在对柯希老师发动心理战术而已。
        “…而正是因为当场没有其他人在,我们才会将嫌疑的目标定在那希伦斯的身上,这有什么不合逻辑的?”
        “啧啧啧……老师,你的逻辑确确实实有问题。”
        “从何谈来?”
        “艾文的最直接死因,是饮用了被人下了毒的汤而导致中毒死亡。”
        “……这又怎么样?”
        柯希老师明显地变得不耐烦起来。
        对此,塞巴斯顿仍是一副看透了一切的笑容。
        “到这个份上,还需要我再继续说明吗?”
        他走到了那希伦斯身边,说道。
        “既然犯人的犯案手法是下毒,那么犯人也就不需要在案发时滞留在现场。他完全可以在一个小时、两个小时之前下了毒,然后就远走高飞、制造自己的不在场证明去了。所以,就因为那希伦斯当时在场,而将嫌疑完全锁定在他一个人身上,这岂不有点破天荒得可笑了吗?”
        拘留那希伦斯是、没有必要的。
        而塞巴斯顿,此时正一步一步地演示这个结论是如何达成的。
        “那么你的意思是,凶手早在数个小时之前,就往食堂的汤锅里面投毒了吗?”
        柯希老师说道。
        “……”
        塞巴斯顿做了个“你是在开玩笑的吧”的夸张鬼脸,然后狠狠用手捂住了脸,这个动作把在场的几个老师都给逗笑了。
        “老师,如果真是那样的话,那么这次事件的受害人可就远远不止一位了吧?”
        “咕……”
        如此之大的逻辑错误。
        柯希老师并非头脑迟钝之人,只是他会犯下如此大的漏着,也代表着他刚才被塞巴斯顿的心理战术打了个晕头转向。
        “不过,各位老师们先前的推理是对的:凶手的确是在艾文打完饭或入座后才下毒。只是,正如我刚才所说的,那希伦斯不是那个凶手。”
        他又做了个停顿,并再度以一副略带挑衅的笑容看向柯希老师。柯希老师对此也只是皱了皱眉头咬了咬牙,摇头示意让他继续。
        “艾文去和那希伦斯坐在一起的原因,是为了谈他们两个的‘生意’。而自然地,他会将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那希伦斯的身上。能在这种情况下投毒的人,若这个世界上真的有,我倒想见——”
        “——可是,塞巴斯顿……即便如此,他还是有可能在对方不集中的时候调开对方的注意力,然后趁机投毒啊。”
        一位老师插嘴说道。
        在课堂上向学生们重复了多少次“不要乱插嘴”的人,此时居然自己这么做了……若被学生们看到了,威信会怎样呢?
        “确实,那希伦斯有能力这么做。但是,我想在他几个小时之前被带到这里时,诸位老师们已经搜过他的身一遍了吧?那么结果呢?有没有发现什么毒药的反应或是可疑的容器呢?”
        “……没有,什么都找不到。”
        柯希老师主动回答道。
        “即便如此,还是有能够将水变成毒的魔法啊。”
        另一位老师说道。
        “只要知道如何在对话的词句之间插入咏唱的咒语,也就能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在汤里投毒。”
        一语破的。
        这时,那些原本被塞巴斯顿压制下去了的老师们,在找到重新突破口后再次抬起头来。在他们眼里,那希伦斯是犯人的可能性再次变大了起来。
        面对这种情形,塞巴斯顿仍只是笑着摇了摇头。
        “很抱歉,韦尔奇老师…但是,这也是不可能的。”
        “此话怎讲?”
        这一次,更多的人向塞巴斯顿投来了质疑的目光。
        原因很简单,之前他都一言两语便将几个猜测从根本上否认了,而这一次要想这么做是不可能的。
        “按理说,只要学过一点炼金术入门的人,便能自己钻研出这种将水隔空转换成毒的魔法。从他的成绩来看,那希伦斯的炼金术课学得还是不错的。所以,他完全有能力去投毒。塞巴斯顿,你难道能否定一个人的能力吗?”
        正是如此。
        之前的猜测都在于‘那希伦斯是否能做到’,可这一次却不同了,有证据表示那希伦斯是‘可以做到’的。于是,藉由这新的证据和说法,‘那希伦斯犯人论’获得了新生。
        “哎哎……是不可能的,绝对不可能。”
        塞巴斯顿说道,他脸上露出了一副让人难以捉摸的表情。
        “即便他有这个潜质、这个能力,他也是绝对不可能做到的。”
        他在‘绝对’上加重的语气,若在纸上表示出来,应该会是以下划线或粗体的方式将这两个字衬托出来的吧。
        也许是觉得玩够了,塞巴斯顿改换了表情、清了清喉咙,然后开始在自己身上这里拍拍那里摸摸,像是在找什么一样。很快,他从外套的左袖口内侧掏出了一卷纸。
        “啊~找到了呢。原本想在粉墨登场后将这个像古装戏中的文人墨客那样华丽地示出来,但不知不觉中都忘了。”
        他将这卷纸递给了柯希老师。
        柯希老师抬头看了看他,然后将纸卷开,带着一副困惑的表情看了起来。此时,周围的气氛仿佛凝聚了一样,在场没有人敢开口打破这个沉默。所有人都在焦急的看着柯希老师,希望他能赶快告诉他们塞巴斯顿的这张王牌到底是什么。
        “………………”
        整张纸不过一页,但柯希老师却看了十分钟。这并非他阅读速度慢,只是他不愿承认这个事实……
        “…………我知道了。”
        …可是,事实终究还是事实,是不容个人的承认与否的。
        柯希老师抬起头来,一副败者的憔悴样,说道。
        “……让那希伦斯走吧,已经不需要继续问了。”
        这时,老师们也都按耐不住猜疑,开始唧唧喳喳起来了。如果他们的学生这时在场的话,他们的威信一定会瞬间降至零吧。
        “这是为什么,柯希老师?”
        “那张纸究竟写了些什么啊?”
        身为最先主张犯人论的柯希老师,此时却主动放弃观点。
        这就好比在战场上,一方的大将宣告投降,手下的人自然也会哄然的。
        “怎么了?柯希老师,请你向他们解释清楚吧。”
        塞巴斯顿走了过去,带着略微轻浮的态度说道。
        “……”
        柯希老师摇了摇头,将纸重新塞给塞巴斯顿。他已无意再和这位自己完全无法控制的学生会会长对峙了。不论是他的心理还是逻辑防线,都已经被攻得片甲不留了。
        对此,塞巴斯顿仍以他万年不变的同样一副微笑对待。
        他接过柯希老师手中的那张纸后,转向了老师们,开始就地一字一字地朗读起来:
        “‘那希伦斯.尼昂斯.那卡斯特尔,男,年级:10,年龄:16,归堂报告:身体已将近完全恢复,但因体内大部分魔力渠线被破坏,请允许他不出席参加需要学生使用魔法的课。’……”
        短短的几行,塞巴斯顿便停止了阅读。
        此刻,房间里再度陷入了沉默,只是这次并没有持续多久。
        “…我想我已经不需要再说什么了吧?”
        塞巴斯顿继续说道。此时,他的语气变得异常严肃。
        “那希伦斯同学因为先前的一场意外,周身的魔力渠线被破坏得惨不忍睹,直至今日仍处于恢复过程中。”
        “…………”
        在场的老师们没一个开口说话。
        “众所周知,魔力渠线是一个人若想使用魔法就必须用到的传导魔力的神经系统。其精密到即便是资深的魔法师和魔学者都不敢随便碰触。而整个系统中任何一处出现了差错都会导致周身魔力的传导不良,甚至完全无法使用魔法。”
        “…………”
        “魔力渠线被破坏的人,由于无法正常运用魔力,自然也无法被探测到魔力。也就是说,普通人是无法感应到魔力渠线被破坏了的人的魔力的。”
        “…………”
        教师之间的寂静仍在持续。
        “那么轮到我发问了,各位老师……”
        不知不觉中,塞巴斯顿已经攥紧了拳头。
        他那逐渐变快的语速和高昂的语调让人不寒而栗。
        “——你们明知他无法使用魔法还要坚持这种令人反胃的猜测究竟是安了什么心啊?!!!”
        发自内心的、怒吼。
        学生会会长,原先是为了辅助老师们管理学生才有的位置。
        然而,塞巴斯顿此时却毫不顾忌这一点,将自己置身于一个旁观者难以理解的以下犯上的位置中。
        此时,在场的老师中,谁也不敢站出来反驳他……反驳区区一个学生、顶多是学生会会长的塞巴斯顿.曼罗。
        “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发生了学生被杀事件,却只想赶快应付过去,甚怕自己引火烧身,迫不及待地找人推卸责任!不仅如此,甚至还变得饥不择食了…就连受害人,只要能去利用、去推卸责任,也可以吗?难道不是吗?混球们——!”
        因为面向青少年的书中最好不要出现什么脏话,所以在这里,塞巴斯顿大声喊出的不雅名词被换成了另外一个较为中和一点的婉言。但实际上说出的东西,让许多在场的女老师们都吓得差点昏了过去,所以效果是绝对有的,这一点请放心。
        “——够了!!!”
        原本一脸无力坐在椅子上的柯希老师此时大声喊道,却紧接着又瘫软了下来,有气无力地转向塞巴斯顿。
        “……我们知道了,今天这次事件处理得不当还请学生会见谅。我们定会改变角度和态度,明天继续处理的。”
        “…有劳了,请务必这么做。”
        塞巴斯顿深呼吸了一口,用和刚才差了十万八千里的沉稳口吻说道。
        于是,这场没有意义的闹剧到此也总算是告一段落了……


        之后,在塞巴斯顿将老师们都打发走了之后,那希伦斯才勉强恢复了一点意识,但还是很虚弱,连简单的站立都需要别人扶持。
        “这不值得惊讶。你刚刚遭遇了一场就发生在自己身边的意外,身体难免也会有些不适应的。”
        塞巴斯顿说道。他一边搀扶着那希伦斯,一边带着他走在通往宿舍的小路上。
        太阳此时已经完全下了山,不断重复的朝与夜的故事中迎来了新的夜晚。因为冬天天黑得较早,小路的两旁都设有路灯,好让那些滞留在校内学习的学生们不至于找不到回宿舍的路。可是,即便是滞留在校内学习,这个时间也太晚了。塞巴斯顿在带着那希伦斯离开职员休息室后,又回了校长办公室一趟,并在那里将事情的大致来龙去脉向托艾先生报告了一下。托艾先生见两人还未吃晚餐,便招待他们留下共同进餐,所以才会弄得这么晚。
        晚上十一点…不是个返回宿舍的好时间。
        “这没关系…比起赫勒斯先生的训练,这根本不算什么……只要睡一觉我就没事了。……”
        那希伦斯勉强地挤出了一副笑容,说道。
        “我也希望如此,毕竟将来几天校内必定会有以你为中心的骚动…不,说不定今天晚上就会开始有了。等你回去要尽量避人耳目,否则被围堵起来的话,你就会知道人气这玩意儿究竟有多么可怕了。”
        “嗯……我知道了,谢谢…今天麻烦你了,塞巴斯顿学长。…………”
        “呵,份内事就不用道谢了,反而会让我觉得不好意思。”
        塞巴斯顿苦笑着说道。
        “……总之,接下来的事就别操心了,我会处理的。你今天已经够累的了,回去之后赶快休息吧。这几天如果有什么考试测验的话你也可以推迟,别让四方同时袭来的压力耽误了你的康复过程。不过,学生会还请务必尽量出席,否则要叫苦连天的人就是我了……嗯?”
        从他的右侧传来谁的呼呼声。
        塞巴斯顿转头一看,发现那希伦斯居然闭着眼睛,就这么睡着了……在站立着行走时!
        “……从某种方面来说这也算是一个了不起的才能吧。”
        他无奈地笑了笑,说道。
        ——还是别去叫醒他了。对于他来说,今天一定很漫长吧。
        塞巴斯顿一边这么想道,一边来到了宿舍的正门口。虽然大堂里面还有灯光,但大门明显已经上锁了,所以要想进去,就必须另择其道。
        塞巴斯顿抬头看了看三层高的宿舍楼,然后又左右看了看确保周围没人,便一个高跳径直跳上了二楼的阳台,然后又一个侧身翻跳到了三楼的屋顶上。当然,这一套动作,都是带着熟睡中的那希伦斯,并在不弄醒他的情况下完成的。
        …这同时也很危险,乖孩子千万不要去尝试哦。
        在确保三层的学生房间大部分已经熄灯,并从里面透过窗户也看不到他的身影后,塞巴斯顿带着那希伦斯来到了三楼屋顶上的一个小窗口前。从外观来看,这个小窗口应该是阁楼。
        ‘咔!咔!’
        他在窗户上有节奏地敲了两下。很快,窗户便从内侧被打开了。
        “请、请问是……啊?塞巴斯顿…学长?”
        “哟,这么晚来打扰真是抱歉了。”
        塞巴斯顿举起了右手示意。
        从内侧接应的人…不,不应该说是‘接应’,因为对方事先绝对不知道今晚会有这样的人来造访——杰希卡.科恩维尔穿着睡衣,一脸惊讶地点了点头。
        “闲话就先不多说了,请把这个接进去吧……”
        他将那希伦斯像包裹一样从肩上卸了下来,递给了杰希卡。也许是女孩子没有力气的缘故,杰希卡差点失去平衡,连忙扶住了墙才没有摔倒。
        “啊、那希伦斯同学?…他这是怎么了?”
        她一边狼狈地搀扶着那希伦斯,一边问道。
        “楼底下大门锁住了,所以只能来这里了。至于他,别担心,只是累得睡着了而已。如果可以的话还请别叫醒他,这孩子今天过得可一点也不轻松。”
        “哦、哦……”
        杰希卡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然后将那希伦斯放在窗台旁的一张床上。床单虽然不知为何破破烂烂的,但至少还处在仍可使用的状态。她将被单盖好后,看了看他熟睡的脸。
        “……他看上去好像累坏了,这么说…白天大家在外面讨论的事,是真的吗?”
        “那是什么我并不知道。”
        塞巴斯顿摇了摇头,说道。
        “但你大可不必担心,那希伦斯绝对没有做什么错事。而他会累成这副模样,也只是因为某些老师们在那里瞎起哄而已。……今晚就这样拜托你,可以吗?”
        “拜托的意思是……?”
        “若就这样将他送回他的房间,明天早上发生轰动是难免的,原因我想你应该已经知道了吧。还有,他刚刚大病初愈,所以我有点担心他晚上身体的状况,有个人在旁边看护总比没有好……杰希卡,你之前学过看护的医疗术吧。”
        “……嗯,跟父亲学习的时候有学过那么一点。”
        “那就好……给,这是一些备用的药。虽然大概用不上,但还是去提防一下那个万一比较好。”
        塞巴斯顿说道,从兜里掏出了一个小药瓶,递给杰希卡。
        “这孩子虽然没有说,但确实是因为他我们才能向你伸出援手的……所以看在他的份上,这次请务必帮忙。”
        “啊、不、不用这么客气……”
        杰希卡连忙说道。
        “…有恩必报是人间常理,父亲一直都是这么教我的。而学生会和那希伦斯同学都对我有恩,所以能帮得上忙是我的荣幸。”
        “这样啊…不过真是抱歉呢,明明无法帮你完全——”
        “这种事就不用再提了。”
        塞巴斯顿被杰希卡打断了。
        “我也已经不是小孩了。对于这种事,我并没有在意。即便是学生会,要想让大家改变对我的看法也是不可能的……这点我很清楚,所以我也不去奢望什么。而那份罪孽,我也会继续背负下去的。”
        杰希卡说道,然后鞠了一躬。见到如此正式的举止,塞巴斯顿也不得不郑重地回敬了一个礼。他然后站起身来。
        “……那么,我就将那希伦斯托付给你了。”
        “啊?塞巴斯顿学长不从这里回房间吗?”
        “嗯……不了,今晚我还有事。”
        塞巴斯顿笑着摇了摇头。
        “明早我会再来看看的,所以在那之前一切就拜托了。如果有必要的话,把值班的老师叫来也没关系,不要一个人去应付突发事件。…除此之外就没什么事了,你也赶快休息吧。”
        “哦、嗯…知道了。”
        杰希卡点了点头,然后就在一眨眼的瞬间之内,塞巴斯顿的身影就从窗台上消失了。一切都是那么自然、那么迅速,仿佛根本没有谁来过一样。


        不过,身为学生会会长,塞巴斯顿擅自决定让男女独处一室若被宿舍委员会会长埃罗顿知道的话一定会一发不可收拾的。毕竟,校规中明确规定了:禁止不纯的异性交往(尽管实际上也没有什么不纯的地方),而埃罗顿肯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好好修理他一顿。
        塞巴斯顿对此当然再清楚不过了,但他并没有选择将那希伦斯安置在自己的房间。原因他也在和杰希卡的对话中说明了。然而,至于他究竟要去忙什么,谁也不知道。
        就在这时,他的身影在学校另一侧的树林中显形了。
        ……简单的传送术式,连一点华丽的魔法效果都没有添加,只是直接将自己从一处传送到了另一处。
        他抬头透过树叶和枝条,望向被月光照亮的夜空。今晚的月亮是三日月。
        “……偏偏挑在今天吗。”
        塞巴斯顿叹了口气,说道。
        “虽然知道这是不可抗力,但还是有点讨厌这种无聊的设定。…我是不是以后在这种时候该索性请假呢?”
        他然后自嘲地笑了笑。
        林间小道上除了塞巴斯顿外便空无一人,而路灯微弱的灯光让周围充满了一种难以言语的空虚感。在这样的地方说出这样的话,若在不知情的旁人眼中,塞巴斯顿一定会被当成个怪人吧。
        然后,在做了个深呼吸之后…
        “……那么,也是时候该出来了吧。”
        …他静静地以一种截然不同的口气说道。
        “再藏下去也没有意义了。既然被发现了,那么就请遵守游戏规则,出来吧。”
        …………………………。
        微风吹过带动树叶的声音在四周回荡着。塞巴斯顿仍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等待着什么…等待着谁出现。
        然后,从不远处的一棵树后,一个身影走了出来。
        “虽然很想称赞塞巴斯顿学长的洞察力,但我不记得我们有在玩什么游戏啊。”
        那人一边以玩笑的口气说道,一边走进了灯光的范围内。
        “是这样吗……可是,在我的印象中,你好像不论何时都沉浸在你自己的私人世界中、享受着什么只有你自己才懂的游戏吧。难道不是吗……”
        塞巴斯顿笑了笑,然后正式对上那人的双目。
        “…纳维尔.艾瑟森同学?”
        “呵,学长你这是在数落我办事不专心吗?”
        因为对方笑着提问,所以纳维尔也笑着回答道。他丝毫没有介意自己过度老套的出场,反而还挺引以为豪的。
        “没有没有,怎么会呢?要论办事的态度的话,你绝对胜我一筹。学生会九成的文件都是由你审核的,帮我省了不知道多少力气,连谢你还来不及,我怎么可能会数落你呢?”
        塞巴斯顿轻松地回答道。
        “…不过话说回来了,这么晚了你在外面干什么呢?如果被宿舍委员会的人发现,那学生会可就又要被人找麻烦了。”
        “嗯……学长你又是在干什么呢?”
        “我啊……”
        塞巴斯顿抬起右手,指向夜空中弯弯的月牙。
        “…心血来潮了,想看看月亮而已。”
        “月亮吗?要看的话从自己房间的窗户看不可以吗?”
        纳维尔也顺着他指的方向抬头看去。
        “不……这就不同了,纳维尔。同一个月亮,但在不同的地方看,感觉也是不同的。我个人呢,比较喜欢在露天的地方看月亮,因为这样我直接抬头就可以看到了,不需要通过囚笼一样的窗口来欣赏这片美景。”
        “嗯……没想到学长还这么浪漫呢。”
        纳维尔笑了笑,说道。
        “但如果换作我的话,我估计是不会那么做的……月亮会夺去人类的理智。”
        “理智?”
        “没错。月亮是充满魔力的存在。单从地面上仰望,人类就能被它的魔力影响,从而变得疯狂。”
        随着纳维尔移开手指,一片厚云恰好飘过,盖住了这夜空中唯一的光源。
        “沐浴在月光下的这个世界,以及在这个世界上生活着的所有生物,无一不被月光影响。人类从来无法完全理解月亮,但却又试图以自己的方式去解释它,所以才会越来越入迷、陷得越来越深,最后身心崩坏,而因为没有意识到这一切,人类才开始害怕月亮……因为月亮就是疯狂的化身。”
        “呵,纳维尔你这是在嘲笑我在走火入魔吗?”
        与一脸严肃的纳维尔相反,塞巴斯顿仍十分轻松。
        “不不,绝对没有。我相信如果是塞巴斯顿学长的话,一定不会被月亮的魔力控制住的。”
        纳维尔笑着说道。
        “因为塞巴斯顿学长不管怎么说,可是处于这个学校顶点的人啊。若没有超常的实力的话,是不可能坐到这个位置上的。所以,我对塞巴斯顿学长有绝对的信心。”
        “啊哈哈,是吗……承蒙学弟这么夸奖,我还真有点不好意思了呢。不过……”
        塞巴斯顿说道,然后慢慢地转向纳维尔。
        “…对于我今天会被影响到的这点,你好像也有着绝对的信心啊。”
        “………………”
        一瞬间,四周的气氛顿时变了。
        纳维尔就像是肖像画中的人物一样,面无表情地看着塞巴斯顿。然后,他的嘴角上扬,露出了一个怎么也说不上是微笑的微笑。
        “…学长这话是什么意思呢?”
        “装傻并且明知故问这种东西不适合你哦,纳维尔。”
        “呵…我真的是一头雾水呢,塞巴斯顿学长。不如说,我根本就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呢。”
        “那么需要我亲自来——”
        ‘——嗖!’
        ……………………
        一刹那间,周围的一切仿佛都陷入了时间的静止轴中。突然发生的事情,将万物都拉入了寂静里。
        划破塞巴斯顿左脸颊的、是此时已经深深地嵌入他身后的树干里的、纳维尔的匕首。
        这一切发生的是那么迅雷不及掩耳,以至于塞巴斯顿连眼都没能眨一下。
        “……”
        纳维尔收回了投掷出暗器的右手,然后将自己那充满杀意的双目对住了塞巴斯顿的双眼。
        塞巴斯顿抬起左手,轻抚过左脸后看了看满手的鲜红。
        “……你这是在干什么,艾瑟森先生?”
        他冷静地问道。
        “我的主要任务已经确认失败了。”
        纳维尔冷冷地说道。
        “现在,留在我面前的有两个选择:要么空手回组织报到、要么完成另一个同等价值的任务来将功赎罪,而选择前者就等同于选择死亡。抱歉了,塞巴斯顿学长,我也是为情势所迫身不由己,所以这次就请原谅我吧。”
        他然后从背后掏出了另一把匕首,并将其指向塞巴斯顿。
        “……于是,你打算将我的头带回去,为自己保命吗?”
        塞巴斯顿问道,纳维尔点了点头。从乌云中重新探出头的月亮将自己的光芒毫无保留地照向大地。银刃的匕首在月光中闪烁着妖媚的光芒。
        “不行啊,完全不行啊,纳维尔……”
        这时,塞巴斯顿突然说道。
        “…最先沉不住气而摊牌的人是注定会输的,即便赢了也肯定会输。所以,在你的未来,失败已经注定要发生了。不过,身为一个学长,对于学弟鼓起勇气送来的挑战我不得不接受,而接受了也就意味着我将会全力以赴、给你毫不保留的一战。……做好迎接败北的心理准备了吗?”
        “自大地有点过头了哦,学……不,我想借此机会,递交我的辞呈:塞巴斯顿学长,请允许我返还学生会会员的身份,并辞去一切相关事务!”
        “嗯……不过很可惜呢,因为在那之前——”
        塞巴斯顿这时抽出了从刚才开始便一直放在右裤兜里的右手,并将其举起朝向纳维尔张开,一个盘子大小的中等魔法阵随即在他的掌心出现。
        “——我要开除你:纳维尔.艾瑟森同学,从今日起,学生会将不再需要你的服务了!”
        然后,魔法阵在一刹那间张大。
        “『海神的战戟』!”
        一道水柱从魔法阵的正中央喷出,正如其名,就像被海神掷出的战戟一样,径直飞向了纳维尔。纳维尔跳向右方,不慌不忙地躲了过去。
        ‘嗖、啪!嗖、啪!嗖、啪!’
        丝毫不给对手喘息的机会,塞巴斯顿不断将一发又一发的水之矢朝纳维尔射去。随着更多的魔力被注入魔法阵,魔法发动的频率也变得越来越高了。然而,纳维尔却仍轻松地上窜下跳着,一点都没有认真战斗的意思。
        “这种低级的魔法是伤不到我的!”
        一边说着过了时的反派台词,纳维尔一边灵敏地躲过了两发和自己擦肩而过的水之矢。
        “还请你别小看我啊,塞巴斯顿!”
        “…………”
        面对对手的挑衅,塞巴斯顿什么也没说。他举起了左手,但并没有将其朝向纳维尔,而是将手掌朝着天空张开了。一瞬间,在他四周的空中,大大小小总共三十六个魔法阵同时发动了。然后,随着他的一个响指,所有的魔法阵都一同转向了纳维尔。
        “呃……”
        这一次,轮到纳维尔哑口无言了。
        在这里,若想理解纳维尔的惊愕,就必须来做这样的一个比喻:
        若将发动以及操纵一个魔法阵的难度和操纵一个话剧人偶的难度画上等号,那么这就表示,只要受到过一点训练,谁都能轻易地使用一个魔法阵来发动自己想要发动的魔法。
        可是,要想同时操纵两个魔法阵,就意味着要面对同时操纵两个话剧人偶的难度。
        同理,假设人类有无数只手,三个魔法阵的难度就是同时操纵三个话剧人偶的、四个魔法阵要四个话剧人偶、如此这般如此这般。一般来说,普通的魔法师最多只能同时操纵两、三个魔法阵,再多的话就会因难以集中注意力而导致整个魔法失败。因此,普通学校的课程中,大部分科目只要求学生能够操纵一个魔法阵,很少要求两个或以上的。
        对高中生来说,同时操纵三、四个魔法阵几乎是不可能的。
        然而,学生会会长——塞巴斯顿.曼罗却不但将这个不可能化为了可能,还攀上了更高的境界。
        “……Launch!(发动)”
        随着塞巴斯顿的一声令下,空中的三十六个魔法阵加上他双手中的一个,一共三十七个魔法阵,同时开了火。高密度的水之弹幕铺天盖地地袭向纳维尔。
        ——低级魔法质量上的不足,就在数量上弥补吧!
        “多么天真的逻辑啊,塞巴斯顿!的确,若我是个来跑龙套的普通杂兵,那我肯定会在这一回合败北!……然而可惜,你太低估我们蔚蓝诗谣的实力了!”
        纳维尔自信地说道。他纵身向前冲去,以灵敏的步伐和身手避开了无数飞向自己的水之矢。两人之间的距离从一百米缩减到了五十米、三十米、十米,然后……
        “——死吧!”
        划破空气刺来的,是纳维尔手中的匕首。然而,塞巴斯顿在千钧一发之际调整了双手中的魔法阵,向朝着自己冲来的纳维尔送上了一发『海神的战戟』。当然,纳维尔也随即做出了反应。他向后闪去,并将身体向外侧倾斜,勉强躲开了。可是事情却远远没有他预料到的那么简单……空中的一个魔法阵,这时突然调整方向——
        ‘嗖——啪!!’
        …一发水之矢直直地射中了纳维尔的胸口。
        在小道那坑洼不平的地面上翻了几个滚之后,纳维尔终于在十米外的地方稳住了身体。他连忙摸了摸胸口检查伤势,却发现根本没有什么伤,只是上衣被打湿了而已。
        “……呵、…呵呵…啊哈哈哈哈哈哈哈!搞什么啊,塞巴斯顿!你这是在开什么玩笑?打水仗吗?不不不,即便是打水仗,也太不合时季了吧!是想害我着凉吗?啊啊!好怕啊!感冒呢!发烧呢!真的好可怕啊~哈哈哈哈哈哈!”
        他然后重新站起身来,轻蔑地看向塞巴斯顿。
        “真让人失望啊…虽然我一开始已经知道你的弱点了,但没想到你居然会这么受其影响!”
        纳维尔朝天一指。顺着他的手指望去,是空中那弯弯的月牙。
        “是这个吧、是这个没错吧,塞巴斯顿?这就是你的弱点吧——当月亮是三日月的时候,你的魔力会落至整个月中的最低点!在之前对你的调查中我就已经察觉到了…每个月的这天,你都会尽量避免使用魔法,目的就是为了掩盖自己会变弱的事实吧!喂,我说的没错吧!”
        “…………”
        与被已经确认的优势冲昏了头脑的纳维尔相反,塞巴斯顿咬紧牙在原地站着。
        …没有去否定。
        …或许是因为无法否定。
        但是,即便如此,这场战斗还尚未完结!
        “喝——!”
        塞巴斯顿一挥右臂,空中所有的魔法阵随即消失。他然后伸出了左手,一时间,因刚才的『海神的战戟』而弄得遍地都是的水,像是有了自己的意识一样,如同海浪般席卷了起来。很快,纳维尔便被包在一个巨大的水球里面了。
        “『永久冻土的神谕』!”
        紧接着,塞巴斯顿将双手奋力一拍。一瞬间……不,说是‘一瞬间’也有些轻描淡写了,但确实是在人类能够察觉到的甚短时间内,全部的水都结成了冰,将纳维尔冻在了一个任何人一眼看上去都会觉得是一件艺术品的完美冰球中。
        ——还不只这样呢!
        然后,学生会会长高举右手…
        ‘啪!’
        …打了一个响指:
        “『至高无上的〖神圣之火〗(普罗米修斯)』!”
        ‘轰——!!!!’
        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冰球的内部化成了一片桔红色,从外还可看见其中的火光。
        “呼…哈…呼……”
        塞巴斯顿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这是他引以为豪的独创组合式魔法——【神圣的三击】。
        从原理上来说,组合式魔法的难度比普通魔法的高。因为要将多个不同的魔法搭配在一起连续使用,所以对于使用者自身的魔力要求很高,大多数普通学生都不会。然而,正因为塞巴斯顿是代表这些‘普通学生’的学生会会长,他才需要这种王牌‘看家本领’。这个【神圣的三击】也是他在战场上的得意技。
        可是今天,他的这套得意技却让他颇显吃不消。
        ‘锵——咔!!’
        一个尖锐的破碎声响过,冰球的外壳上出现了裂痕。塞巴斯顿连忙重新抬起了头……
        ‘锵!锵!锵!……喀啷——!!!!’
        同样的声音再响了三次之后,冰球的一侧突然从内向外被打破。然后,伴随着火焰的‘滋滋’声,就像是在寒冰之卵中涅磐的凤凰一样,纳维尔.艾瑟森毫发无伤地走了出来。
        “吓了我一跳啊,塞巴斯顿……”
        他冷冷地说道,再次向塞巴斯顿举起了匕首。
        “先是用『海神的战戟』做障眼法,召唤出下一步需要的水,然后以『永久冻土的神谕』来封闭我的行动,最后在有限的空间中施展『至高无上的〖神圣之火〗(普罗米修斯)』来将破坏力最大化吗?真是令人不得不佩服的组合式魔法呢。但是,我想问的是…你的魔力足够吗?”
        “……”
        塞巴斯顿一语不发地瞪着纳维尔。
        ——冷静、要冷静!
        虽然在事前就已经预料到今晚自己的状态绝对好不了,但塞巴斯顿怎么也没有想到三日月会对实战中的自己造成如此之大的影响。不但魔法的威力都大大削弱了,自己魔力的消耗速度也变快了不知道多少倍。
        即便自己不愿意承认,但确实,他已经接近极限了!
        “……好了,接下来该轮到我了吧~。”
        纳维尔重新摆出了攻击的姿势。
        “不小心玩得过火了,但我这就了结你,做好觉悟吧!”
        随着匕首刀锋一闪,纳维尔就和自己预告的一样,全速向塞巴斯顿冲了过去。那速度简直就不像是人类该有的。不论是谁,此时若站在纳维尔的正对面,一定会以为看到了手持镰刀向自己飞来的死神吧!
        “……!!”
        塞巴斯顿连忙做出了反应,但为时已晚…
        ‘嗖!’
        第一刀以难以辨别的微小差距错过了他的左眼!
        ‘嚓!’
        第二刀差点刺穿了他的胸口!
        ‘唰!’
        第三刀斜着砍向、并险些命中了他的颈动脉!
        招招都是瞄准要害部位的……若不躲闪就会没命!
        所以,塞巴斯顿才会不断向后边退边躲,否则后果将不堪设想。然而,纳维尔也完全没有给对方放松的意思,发动者一轮接一轮无间断的攻击。
        “怎么了啊,为什么不反击呢,塞巴斯顿?”
        纳维尔划出了一刀,得意地笑着说道。
        “单单只是躲闪的话,总有一天会被我砍到的哦!这点你再清楚不过了吧!那么,为什么不来反击呢?…啊!对了!我差点忘了——你反击不了,没错吧?!哈哈哈、太可惜了呢!”
        “啧……”
        一心一意想着如何回避的塞巴斯顿根本不能开口反驳。
        他知道,这都是对方的战术,想要让自己分心、露出破绽。
        然而,纳维尔的话却并不是没有意义的……其中有着一丝塞巴斯顿无法否认的真实。
        身为整个学校中最优秀的学生之一,塞巴斯顿自然在魔法上有着其他学生没有的造诣,这一点是公认的。因为他在各方面都被视作几乎完美,所以就算没有人知道他的魔法级别,他的实力也是不容置疑的。
        但是,即便是最优秀的,塞巴斯顿却仍有着和其他学生一样的缺点:
        “——所以我最讨厌在温室中长大的大少爷大小姐了!”
        纳维尔一边奋力地挥舞着匕首,一边说道。
        “从小到大都在无微不至的呵护中成长,将整个世界想像成梦幻一般的理想乡,啊啊,天真得让我觉得恶心!知道吗?在真正的战场上,若将这份天真随身携带,你要付出的代价可会是你的小命哦!”
        ‘兹啦——’
        随着一声布料被割开的声音,纳维尔横向的一斩命中了塞巴斯顿的左臂。随即,鲜红色的血液开始不断从伤口中流出,但塞巴斯顿并没有时间去理会,因为纳维尔的攻击还在继续。
        “会强大的魔法又怎样?在课堂中得到全班第一的成绩又怎样?有谁能保证你你学到的这些东西在真正的战场上能帮你保命?!意识到这一切的感觉如何啊,塞巴斯顿?在温室中培育的花朵虽然美,但实际上却意外的脆弱,就和现在的你一样!”
        …没错,这就是塞巴斯顿的、同时也是所有学生的弱点:
        ——缺乏实战经验。
        虽然身为学生会会长,但他却至今为止还没有和蔚蓝诗谣如此近距离面对面地对峙过。因此,他才不得不尽力用自己的其它经验来弥补,也就是在课堂上学到的那些纸上谈兵的知识。可是这也就代表着,发生这种特殊情况时,他将过分地去依赖魔法、将魔法当成自己的武器…唯一的武器。
        但,真正的战场是残酷的。在那里没有规则,只有优势和劣势的乱数。
        使自己的魔力最小化的……三日月。
        意识到这一弱点的……纳维尔。
        最差的状态和最坏的敌人,居然偏偏同时出现了。
        “……!”
        当他准备再向后退一步时,塞巴斯顿突然发现,后面已经没有路了…自己被逼到了一棵树前。然后,纳维尔瞅准了这个机会,一个箭步上来,并刺出了匕首!
        ‘喀!’
        匕首刺中了塞巴斯顿的右袖口,将其钉在了树桩上。
        “这下就逃不了了吧……躲猫猫的游戏已经结束了,我也玩腻了,多多少少也该适可而止了!”
        说罢,纳维尔又抽出了一把匕首,并高高举起……
        “——死吧!”
        …然后、径直挥下!
 楼主| 发表于 2011-5-31 09:01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Everian 于 2011-6-6 15:34 编辑

~Cross Talk~


        战火就如失控的野马一样,蹂躏着整片大陆。
        不稳定的国家在政权交替之时,要承受这种煎熬是理所当然的。上流社会的贵族们对此已经习以为常,只抱着漠不关心的眼光在一旁观剧、等待着战乱平息之时到来。他们需要做的,莫过于派出自己辖地内的部队,以示对一方的尊敬。所以,一切的一切,最终都将顺着因果关系,降临到不知在为什么战斗、流血的平民百姓们身上。
        在少年瞳孔中映照的,是远方被红莲战火侵蚀着的地平线。
        …在那里,现在已经变成了一片废墟的,是他的村庄。
        荒芜的大地、另一个战场、持剑的少年……
        遍地的尸首、广阔而灰暗的天空、还有高喊着各自将领之名继续奋战的两支部队……
        “和光荣的阿米提斯托斯将军一起——冲啊!!!!”
        “神和列昂提乌斯将军会引领我们前往胜利的!!!!”
        少年于是也跑了起来,但并不是和自己的部队一起,而是朝着相反的方向奔去。
        “啊,那个小子……可恶!快把他抓回来!”
        临阵脱逃是死罪。
        既然留下来是死、逃也是死,那么孤注一掷试试看逃跑有错吗?‘要活下来’这个信念在少年的心中熊熊燃烧着……
        ‘哐——!’
        “呜哇!”
        随着那把自己将生存的可能性寄托的剑被击飞,少年倒在了地上。对方是己方部队中最强壮的剑士之一,而自己那被震得发麻的右手就是对方实力高超的最好证据。
        “你想干什么…小子?”
        男人将剑指向少年的喉咙,一边喘着粗气一边问道。
        “……不、…”
        “什么?”
        “我、不……”
        “大声点…我听不清楚!”
        “我、我不想死啊!!!”
        少年满腔的情感:怒火、困惑、悲哀、恐惧,此时和他的泪水一同溢出。然后,他被从左侧扇来的一耳光再次打回地上。
        “——笨蛋!你难道是在说,我们这些人都是想死才在战斗吗?怎么可能啊!把眼睛睁开!”
        男人揪着少年的蓝发,将他的脸拽了起来。
        “给我好好看看……这些人都在为了未来而战。不管是哪一边的士兵,都在抱着对战后和平的憧憬而挥剑!这些人在你的眼中,难道是想去送命的人吗?不!恰恰相反!他们是为了活下去、为了自己的理想才在这里的!”
        “呜……”
        少年的视野被泥土和泪水弄得模糊不清,但他仍能看到前方掠夺生命之人和生命被掠夺之人用刀与剑不断上演的一出出生与死的悲喜剧。
        “我可以装作我没有看到刚才你的所作所为,所以我在这里给你一个选择……”
        男人将少年仰面扔在地上,然后伸出了手。
        “…你知道该怎么做吧?”
        面对伸来的手,少年露出了犹豫的神情,但还是一点一点地将自己颤抖着的右手举了起来。在这如同神祗送来的奇迹救赎面前,他就像是看到了深渊中的救命稻草一样…是抓住呢?还是放开呢?少年于是做出了选择……
        他的右手被男人的接了过去,并紧紧握住。
        然后……
        ‘唰——!!’
        “呜啊啊啊啊!!!”
        从地上被抓起的一把沙尘在空中画出了一道微妙的弧线,而这道弧线不偏不倚地拂过了男人的脸。少年的左手做出了与右手截然相反的决定…那是,恶魔之手做出的、恶魔的决定。
        男人跌倒在地,双手捂住了脸,但因那厚厚的战斗用皮革手套的缘故,他无法将眼中的沙土弄出来,只能可怜地不断原地打滚。
        也许是还没有来得及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到底做了什么吧,少年惶恐地向后缩去,慌忙之中他的左手碰到了什么……
        那种触感不像是石头,更像是某种金属的条状物…什么东西的握柄。他连忙抓了起来,拿到眼前一看才发现,原来那是一把长剑,只不过剑身已经断了半截,看上去更像是一把大号的匕首。
        “咕、小子、你…你做了什么啊——!?!!”
        少年被男人痛苦的吼声从对剑的凝视中重新拉回了现实,求生的本能迫使他停止了慌张。大脑仍处于一片混乱的他,在混沌的意识中捕捉到了什么。那是一个念头,一个转瞬即逝的念头,但却过于完整而又十分符合当前的状况,于是少年在不知不觉中将它变成了自己的决意……
        尽管虚弱,但他仍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那是过于残酷的一个决意。
        …握紧了长剑的剑柄…
        ——那是他怎么也不会承认的一个决意。
        …走向了男人。
        ——然而,那是他选择的决意。
        “呜呃……这、这就是你做出的选择吗?小子!”
        面对这样的质问,少年什么也没有回答,只是慢慢地举起了剑。
        “……不会后悔吗?做好心理准备了吗?…要知道,这将伴随你的余生,成为你心中的阴影、夜晚的噩梦!即便如此,你还要这么选择吗?回答我,小子!!!!”
        ‘噗——!’
        少年一语不发地给出了回答。那把刺入了男人心脏的半截长剑将男人刚刚说出的那句话变成了他的遗言。
        “呼……哈……呼……”
        双手被染成了鲜红色,少年松开了剑柄,望向这具已经失去了灵魂的肉体。他然后、慢慢地、笑了。
        “呵…呵呵……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那并不是歇斯底里的笑声。
        那是喜悦的笑声。
        那是作为在这乱世上仍然活着的证据的…笑声。
        “啊哈哈哈!活该!别来多管闲事就不会有这样的下场了,你这是自作自受!”
        少年拔出了男人胸口的剑,然后重新刺入、拔出、刺入、拔出、刺入……直到他的狂笑一点一点地停了下来。他然后用沾满鲜血的手抹去脸上的汗珠,但满手刺鼻的血腥味让他再次回想起了什么。
        “呜……”
        他站了起来,转身撒腿便跑。
        一点都不保留、全力奔跑……
        连前方也不看、全速奔跑……
        …就像是在逃避什么一样。
        …自己杀了人、杀了一个和自己本来无怨无仇的人。按理来说,这是会受到天罚的。但这不能怪自己,因为自己只是为了活下去而已,所以自己并没有错!要说是谁错了,那只能是这个世界!难道不是吗?那个男人死了,但是他是在这场战争中死的、他是为了追求这个世界的和平而死的!
        …不,应该问的是,为什么要为和平做到这种地步?世间最宝贵的难道不是人的、自己的生命吗?为了和平这种东西就连奉上自己的性命也在所不惜吗?既然如此、既然如此的话……
        “——既然如此,那么我宁愿去选择战乱!!!!!!”
        ‘轰——!!!!’
        随着少年喊出这一句,早已被乌云笼罩的天际划过了一道闪电,随即到来的雷鸣声预示着即将发生的天气转变。
        在跑了不知道多久、多远之后,他终于耗尽了体内的最后一丝力气,倒在了谁都没有的、平原的正中央。不论是前后还是左右,他都听不见刀剑的金属碰撞声或是魔法的咒文咏唱声。他于是放心了……
        …自己、活下来了。
        ‘哗啦啦——!’
        突如其来的倾盆大雨一视同仁地清洗着平原和平原上的一切,仿佛要将世界上的所有罪恶都洗净一样。
        人们都说,雨是上天给大地的洗礼。所以,这场雨不是为了少年下的,少年只是碰巧在场、目睹这场仪式而已。
        …既然不是为自己下的,那是否意味着,自己已经被抛弃了呢?没错,正因为做出了那样自私的选择,自己才将不再会被神眷顾或祝福。
        自己已经…除了自己以外、什么都没有了。
        雨水已经将浑身的衣服都打湿了,而少年却仍伏在地上一动也不动。要这样待到什么时候呢?就连少年自己大概也不知道。几分钟?几个小时?几天?还是说这里就会是自己的坟墓?对此,他并没有去思考。
        ……
        就在这时,头顶上的雨好像突然停了一样,然而这大概是不可能的,因为微闭的双眼还能捕捉到被雨水击打着的、远方的地平线。可是,自己却确确实实地,从大雨中得到了庇护。
        “……这样不觉得可惜吗?”
        从前方传来谁的声音。
        虽然身体已经十分虚弱了,但少年还是一点一点地抬起了头,强迫自己去一睹这声音的来源。
        …然后,少年看到了‘他’。

        

        “明明做出了那么让人佩服、不同寻常的决定,却落到这种下场。有了帅气的台词但演技还欠佳,就连观众也会不忍、而将视线移开的哦。”
        原来,为自己遮住了雨的是‘他’手中的那把雨伞。不过因为缺乏光线的缘故,少年看不到‘他’的面容,只能勉强打量一下对方的外型:高挺的身材、上流的衣着、从声音来猜年龄应该在三十岁左右。
        这就是‘他’给出的第一印象。
        “…………”
        明明想开口问“你是谁”,少年却什么都没能说出来。然而,即便如此,‘他’还是给出了对于这个问题的回答。
        “…我只是一名碰巧路过的人罢了。”
        ‘他’单调地说道。
        “不过,这个问题不适合用来问我,因为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人是你…你是谁、从哪里来、是怎样得到那份决意的,这一切我都想知道。所以,能请你告诉我吗?”
        ‘他’蹲下身来,好让少年能更清楚地看到‘他’的脸。
        不知为何,在面对着这位陌生人时,少年一点都没有感到恐惧。相反,他觉得,自己可以将一切都告诉对方。
        或许是因为这种耐人寻味般其妙的感觉,少年开了口,从头开始叙述自己的遭遇。其间,‘他’没有将注意力移开过一点,而是津津有味地听完了整个故事。
        “所以我才会说很可惜啊。”
        在少年停下来后,‘他’叹了口气,说道。
        “你好不容易才保住的这条命,就要这样随手舍弃吗?多么讽刺啊,你还不如在那时选择死在战场上呢。…不过那是不可能的,因为命运早就决定好要将你带向我,而你现在、于此时此刻、仍活着就是最好的证据。”
        这时,‘他’伸出了左手。
        “…那么,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呢?很碰巧的是,我的理想和你的有着异曲同工之妙,所以我对你很有兴趣。在此,我给你一个选择的机会。虽然命运已经暗示了我你会怎么做,但我仍希望你能亲自用行动来将你的决定告诉我。”
        “……”
        少年无力地看着眼前的手。
        人们都说,同样的奇迹是不会发生两次的。可是,在自己眼前发生的事情,却确确实实发生过一遍了……那么,这便是奇迹中的奇迹了。
        …啊啊,自己不是被神抛弃了吗?被神抛弃的子民,不是无法得到神的这份礼物——奇迹的吗?
        …不,一定是这样的。
        …既然这份礼物不是神赐予的,那么…没错,一定是眼前的这位…新的神、赐予的。
        “那么,你的回答是?”
        ‘神’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
        于是,面对这能包容一切的微笑,少年举起了左手,并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Cross Talk: End~


        ‘咣——!’
        那只是一刹那的功夫而已……
        ‘咻咻咻、…嚓!’
        然后,从这刹那间脱出、预兆发生了什么的,是一把在空中一边翻转一边画着优美的抛物线,最后一下子插在了地上的,刀身破烂不堪的匕首。
        “什、什么……”
        而这把匕首的主人,此时正以不可思议的眼光瞪着自己那湿漉漉并痛得发麻的右手。
        “不可能…怎、怎么会……切!”
        他随即意识到了状况的不妙,连忙纵身向后一跳,拉开了整整十米的距离。而迫使他这样做的,正是站在树下的另外一人。
        “怎么了,纳维尔?……你的脸色很糟糕哎,就像是看到了什么会让你做噩梦的东西一样。”
        那个人……塞巴斯顿.曼罗,以和一分钟前截然不同、略带一丝挑衅的口气说道。然而,他和一分钟前不同的地方不止说话的口气,更引人注目的区别是他手中的那个魔法阵。
        从上面的魔法图腾来看,那是『海神的战戟』的魔法阵。
        然而,这道魔法阵的纹路却比之前的要清楚许多,还在散发着魔幻般淡淡的微光,让人光是看着就能感受到上面异常强烈的魔力。
        “你、你是怎么做到的?!”
        纳维尔大声质问道。
        “在三日月之夜里,还暴露在月光底下这么久,你的魔力不是应该全都耗尽了吗?为什么还能在魔法中注入这么多的魔力啊?!”
        他然后不自觉地捂住了仍在隐隐作痛的右手。那是刚才匕首被『海神的战戟』击中时,顺带受到的冲击所造成的。之前那种有气无力的水之矢绝对不可能这么强,所以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塞巴斯顿注入了更多的魔力。
        “…………”
        塞巴斯顿一语不发,只是默默地看着纳维尔。然后,他意味深长地叹了口气。
        “唉…不行啊,完全不行啊,纳维尔。”
        “切!又来这种耐人寻味的话吗?跟着你这一年多以来我听都听烦了!耳朵都要出茧了啊!有什么话就直接说!”
        恼羞成怒的纳维尔吼道。
        塞巴斯顿只是淡淡地看着他,然后慢慢开了口。
        “……哎,我说,纳维尔,你知道这一年多以来,为什么我一次都没有提拔你吗?”
        “我怎么可能知道?我也没有兴趣知道!”
        “并不是因为我识破了你的身份。我必须得承认,直到最近我才开始对你产生怀疑,所以我对于你身份的隐藏工作给予认可……真正的原因是,你什么都做不对。”
        “…呵,你这逻辑可有问题啊,塞巴斯顿!刚刚明明还在称赞我的办事能力强,现在怎么突然改口了呢?!”
        “嗯,我的确那么说过,但是请别按字面理解…我想指出的是:你结论做出得太快了,什么东西都做不到完全对,所以我才认为你不适合更高的位置。”
        不知是不是有意的,但说出这句话时,塞巴斯顿选择了一种前辈教训后辈的口气。
        “结论…做得太快了…?”
        “没错。你的性子太急了,什么都喜欢直接跳至结尾,就像是一个没有坐下来读书的耐性的人,光看完一本书的第一章和最后一章就觉得自己读完了。正因如此,你对事物的分析可谓是漏洞百出。”
        “……还是不明白你想对我说什么!”
        “就拿现在来举例吧。你刚刚做出的分析是对的…但只对了一半。没错,正如你所说,我的魔力确实会受月亮影响。特别是在每个月的三日月之夜,这一天晚上我的魔力会降至最低点。”
        塞巴斯顿点头说道。
        “……然而,你却没有花费心思来调查我的魔力的‘最低点’在哪里。你只是单单注意到了这一现象,便做出了大胆的假设。然后在不知不觉间,你的这个假设在你的脑中升华成了事实,成为了你策划今晚的决斗的基础。我说的有错吗,纳维尔?”
        “…………”
        纳维尔一声不吭地站在原地。
        …没有去否定。
        …或许是因为无法否定。
        “即便在这场战斗中,你还是在不停地做着各种假设,就连作为你对手的我也要看不下去了呢。比如说,在刚才那几个回合中,仅仅看到了我的一时失态,你就做出了‘因三日月的缘故,塞巴斯顿已经丧失了所有战斗的能力和魔力了’这样的假设吧?”
        “……啧。”
        干脆的咂舌声透露出了内心被对手正确解读出来时的不悦。
        纳维尔无法理解塞巴斯顿的这份自信是从哪里来的……不,其实他大概猜到了,但只是他不愿意相信而已,因为若那是真的的话,这场战斗对自己而言就真的不妙了。
        “别那么不爽嘛,我并没有完全否认你哦。”
        塞巴斯顿看穿了纳维尔的心思,说道。
        “你也有说得一点都没错的地方……没错,就比如说‘塞巴斯顿在三日月的影响之下魔力降低了’这一点你说得十分正确。”
        “…这么多废话是想扰乱我的节奏吗,塞巴斯顿?”
        “哪里,就连表扬表扬你也不行吗?刚才我可一点都没在演戏,真的陷入了窘境呢…”
        学生会会长笑了笑说道。然后,他的表情突然变得严肃了。
        “……但是接下来,我就要认真一点、动动真格了。”
        他将右手掌心朝上伸向空中。
        “——Launch!(发动)”
        随着一声声魔法阵展开的声音,塞巴斯顿的四周再次被大大小小的魔法阵充斥了。这次和上次几乎一样,但唯一不同的地方…同时也是最不同的地方,是这次的规模。三十六个魔法阵几乎在一瞬间就发动完毕了,但仅仅如此还远远不够,然后,每个魔法阵都发出了更为耀眼的蓝光,整片夜空几乎都被照亮了,直到强光慢慢减弱了下来,这次的‘发动’才算完毕。
        “什、什么……”
        不知不觉中,纳维尔的嘴中溜出了败兆之句。
        …三十六个魔法阵、变多了……
        ——不,单单只说‘变多了’是轻描淡写!
        “准备好了吗,纳维尔?”
        塞巴斯顿在原处威风凛凛地站着。他然后慢慢向纳维尔举起了右手——
        “之前三十六个对你来说太简单了,所以这次我要将‘难度’稍稍提高一点。给我全都接下来吧…这一千二百九十六个魔法阵的『海神的战戟』!”
        ——并打出了一个响指!
        ‘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
        所有的魔法阵…一共一千二百九十六个,同时瞄向了纳维尔,并发出了令人难以置信的高密度水之弹幕。
        这一次不论是速度还是力度,都要远远超过之前的那次不知道多少倍。纳维尔站立着的那片地被不断溅起的一波又一波的三层楼高的水花盖住了,而他本人的身影也消失在了水之弹幕中。…这已经完全不是在打水仗了,这才是真正的战斗中使用的魔法——战略级别的魔法啊!
        眼看整片树林就要变成汪洋了,塞巴斯顿这才放下手,『海神的战戟』也随即停了下来。然而,只要看过刚才的‘第一回合’,不论是谁都猜得出来——还有下文!
        只见塞巴斯顿双手一拍:
        “『永久冻土的神谕』!”
        一道魔法阵迅速地出现并展开,不到三秒钟便将整个战场包围在内了。然后,就像是突然进入了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严冬一样,战场上的气温突然骤降。紧接着,四道巨大的冰墙出现在了战场的四周,最后被第五道冰墙封顶,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冰盒子。
        尽管意识到自己仍在这盒子内,塞巴斯顿仍然义无反顾地朝空中举起了右手:
        “『至高无上的〖神圣之火〗(普罗米修斯)』”
        ‘啪!’
        ‘——————————————!!!’
        此时,若在这个巨大冰盒子的外面的话,不论是谁都一定会被从里面传来的那阵无法用拟音词来形容般巨大的爆炸声吓倒吧。然而,要知道的是,只要在冰墙外面就是安全的,因为塞巴斯顿施出的『永久冻土的神谕』是注入了和刚才的『海神的战戟』相等魔力的加强型,唯一能够打破这些冰墙的估计只有迈加…不、基加级别的魔法吧。可是……
        ‘咔……’
        一面冰墙上突然出现了一道裂缝。
        ‘咔、喀啦啦…’
        然后,这道裂痕慢慢延伸,并向其它几面冰墙伸去,直到它覆盖了整个冰盒子的表面。紧接着……
        ‘哐——!!!’
        随着一阵清脆的、类似于玻璃的碎裂声的声音,这个将整个战场都包含在内的冰盒子顿时砖崩瓦解、碎成了无数块大小各异的冰块。此时,若在旁观者的眼中,定还是什么也看不清的。高热的空气将光线扭曲,使得原本在冰盒内的景象看起来更像是一个抽象画家的作品。然而若定睛一看,应该还是能看到什么东西的……
        …在那里面的、两个人影。
        一个人影站立着,而另一个、跪着……
        “胜负已定,再怎么挣扎也是无用的了。”
        这是站立着的人说的话。
        “……”
        跪着的人什么也没说。
        “圣.乔治魔法艺术学院、特殊校规、突发事件应对守则第B章27条第3段:对于已确定会对学生构成威胁的危险人士,应选择尽快解除其武装的方式制服,其后由相关校方人士负责处理。第B章27条第4段:对于无法解除武装的危险人士,则可以采用攻击性手段,必要时可以将对方‘强制沉默’…以上为、我这次针对当前状况分析后得出的、最佳处理方案。”
        “…………”
        “纳维尔,游戏结束了,是我赢了。”
        “……还早呢。”
        “别逼我执行第4段……”
        “…我说还早呢!!”
        纳维尔抽出了一把新的匕首,奋力站起身来,却因没注意自己那已经伤痕累累而无法继续支撑身体的双腿,整个人向前方跌了过去,摔在了泥泞的地上。
        “这完全没有道理…这不可能啊!”
        他歇斯底里地吼道。
        “你的身上刚才明明已经没有一丝魔力的迹象了,而要想掩盖到那种程度是不可能的,所以我能肯定你已经到极限了!可、可为什么你还有这么多的魔力?……你到底是何方神圣啊!?”
        “一介普通的学生会会长罢了。”
        “撒谎!”
        不顾双腿传来的哀鸣,纳维尔紧握匕首,咬着牙硬是站了起来。在他的视野中只有这位理应已被自己打倒了却仍站立着的对手……
        “你说的没错,塞巴斯顿,游戏马上就要结束了…”
        他然后抬起了头。
        “但是,这场游戏的赢家是我才对!你的回合也该就此打住了!现在……”
        他将匕首指向对方。
        “依预,针对逆者而言,强制剥夺其武装权力——『观测型临阵修饰』!”
        话音刚落,就像是在响应这段咏唱一样,塞巴斯顿身边剩余的魔法阵一个接着一个消失了。
        “什么…?”
        “你的魔力渠线已经被我切断了!”
        纳维尔狞笑着说道。
        “而且从现在开始,所有在这战场上的魔力都必须经由我的同意才能进行流动。所以说,你已经不能使用任何魔法了……如何啊,塞巴斯顿?这下知道了吧,这是命中早已注定好了的:今天要输的人、是你!”
        ——胜券已握。
        看着塞巴斯顿无助的表情,纳维尔露出了得意的笑容…早知如此,只要一开始就去切断对方的魔力渠线,量其有再多的魔力也无计可施。不过也罢,现在只需要把一开始该做的事情做了,一切就能告一段落。
        可就在这时……
        “……嗯?”
        纳维尔注意到了什么…塞巴斯顿慢慢将右手举了起来,并指向了他,然后……
        ‘噗!’
        ……
        “什、么…?”
        在过了大约三秒之后,纳维尔才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劲。自左肩处传来的剧痛将他从已经囊括的胜利的喜悦感中拉回了现实。他缓缓地转头看去,只见一个类似于烈焰剑剑刃的弯弯曲曲的东西深深地嵌入了他的左肩锁骨处。
        ——什么时候?怎么回事?!
        他然后惶恐地将目光顺着这剑……不,不可能是剑刃,因为作为剑刃这玩意儿真的是长得离谱!这更像是某种…锁链、某种如同刀刃般锋利的锁链!他将目光顺着这条锁链移去…在锁链另一端的尽头处是一道散发着诡异光芒的魔法阵,而站在那道魔法阵旁边的人……
        “这、这又怎么可能啊……”
        ——被自己切断了魔力渠线的人、居然在自己的眼前使出了魔法。
        面对自己无法理解的现实,纳维尔不禁道出了心中的不解。
        这场战斗已经脱离了他的逻辑能够涉及的范围。不论是对于对手还是战局,他都无法再继续冷静地进行分析了。
        “Praise-killing(赞杀)……”
        塞巴斯顿右手的手心朝上…
        “…『Perfect Dilemma』(完美困境)”
        …然后、猛地朝下一翻。
        ‘噗哧——!’
        随着一个肉体被切开的声音,锁链猛地抖动了一下,将纳维尔的左臂连同左肩…硬是削了下来。
        “咕、咕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边捂着鲜血四溅的伤口,纳维尔一边发出了痛苦的哀嚎,但即便钻心的痛楚也无法消去他的惶恐…他那颤抖着的双瞳中映照着面无表情的塞巴斯顿。
        “呜哇、呃、啊…啊啊啊啊——!!你、你…”
        他强忍着疼痛,开了口。
        但是,从他口中出来的既不是否定当前状况的消极语句,也不是诋毁对手为人的不雅词汇。
        “…你究竟、是什么……”
        “你要我重复多少次都可以:我只是一介普通的学生会会长罢了。我与其他人没有任何不同之处,都有着同样被称作为人类的肉体和喜怒忧思悲恐惊七情,并遵守着同样的生存法则。”
        塞巴斯顿冷冷地说道。
        “你一定也能察觉到吧,纳维尔…我身体里的魔力不是在你切断我的魔力渠线后,立即就停止流动了吗?这可是我作为普通人类的最好证据呢。”
        他说的句句都是实话。
        然而,对纳维尔来说,这些话却是莫大的讽刺。他不愿相信…不,无法相信这一切。不论是塞巴斯顿惊人的局势逆转还是他在失去了魔力渠线的情况下发动的魔法,纳维尔都不能相信。
        “呵……果然啊…”
        他自讽地笑了笑,然后将右手从伤口处移开,并从外套的内侧掏出了一把新的匕首。失去了左臂的同时他也失去了一些平衡,所以动作显得颇为迟钝和笨拙。
        “……既然事已至此,那就来吧,塞巴斯顿!只要是魔法,在我的『观测型临阵修饰』下,就绝对敌不过我!”
        说罢,他向前奔去,将匕首摆在腰间,冲向塞巴斯顿。
        ‘嗖——!’
        就在这时,另一道魔法阵在塞巴斯顿身旁的空中开启了…随着一个撕裂空气的声音,又一条锁链飞了出来,袭向纳维尔。纳维尔见状,立即抄起了匕首……
        “——依预、视其之破坏与抵消为必要、遵从吾愿:『观测型临阵修饰』!”
        他一眼识破锁链的飞行轨道,并挥出了匕首。
        ‘锵——!!!!!’
        一阵金属碰撞的声音……
        “什、什么……”
        然而,这种声音…不应该发出。
        『观测型临阵修饰』是针对一道魔法的魔力基础进行破坏的魔法。当它发动的时候,会无视目标魔法的属性,所以唯一会与媒介物件接触的只有目标魔法的魔力…没错,也就是说,发出这声音并不是因为匕首与是钢铁做成的锁链接触了……
        …而是因为『观测型临阵修饰』根本就没能发动。
        ‘咔啷——!’
        匕首的刀刃被锁链削断了一截。纳维尔同时也被冲击打乱了平衡,摔倒在了地上。
        ‘嗖——嗖——嗖——’
        紧接着,一道又一道的魔法阵在塞巴斯顿的四周展开了。与魔法阵相等数量的锁链飞了出来,一起像一张网一样将纳维尔笼罩在了里面。
        “……挣扎也是不允许的,纳维尔。”
        塞巴斯顿冷冷地说道。他的口气就像是在表示自己与此一切都毫无关联、那些锁链也不是由他来控制的一样。
        “……为、…为什么…?”
        纳维尔费力地从地上抬起了头,以极其微弱的声音说道。
        “……你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我已经不想去思考了,所以请直接告诉我吧…从你的魔力恢复的那一刻起……这场战斗…就已经成为定局了……”
        “很简单的道理。”
        塞巴斯顿轻轻地将手摆放在了一条锁链的平滑面上。
        “纵使你的『观测型临阵修饰』能够将大型魔法无效化,它也不是无所不能的。迈加级别的魔法,到最后,还是迈加级别的,干涉更高级的魔法也有个限度……就好比,用裁剪布料的剪刀去剪钢板一样的…螳臂挡车的愚昧。”
        “………………。”
        “其实,我也没办法给你一个准确的数据……谁知道呢,毕竟这道魔法究竟能不能算是‘魔法’,我也不清楚。但是,硬要说的话,『Perfect Dilemma』(完美困境)大概属于……嘛,佩塔?艾柯萨?或还是……更高的级别呢。”
        “……呵。”
        “至于你的其它疑问……很抱歉,我也同样想知道。可是,我毕竟还是人类,又或被认为是无限接近于人类的存在,所以不能像无所不知的造物主那样回答你。但我想,那或许和我‘是什么’有关系吧……如你所见,我好歹也是一个睢者呢。”
        “……这样啊…呵、呵呵……”
        纳维尔无力地挤出了几声笑。
        “…是吗,原来是这样的啊…算我疏忽大意了,没能早些注意到你作为睢者的‘能力’…的确呢,如果我猜得没错,那你的这份能力真的能化那些不可能为可能呢。”
        他望向了天空。
        然而,一条条锁链不断交叠所形成的网阻拦了他的视线。
        ——啊啊,我都…做了些什么啊。
        ——不自量力地接下了潜入这里的任务,不自量力地接触那希伦斯,最后又不自量力地挑战塞巴斯顿…学长。
        ——真是的,结果最胡来的人是我吗?
        “这是最后通牒,纳维尔……”
        塞巴斯顿这时开口说道。
        “…自己把武装解除,然后投降,我就可以放你一条生路。只要你答应愿意配合我们进行对蔚蓝诗谣的调查,念在你之前为学生会做的一切,我可以为你求情,帮你争取到最低的处分。…不过在那之前,还是先帮你把伤口包扎一下吧,这么放着不管可是会有生命危险的。”
        然而,面对塞巴斯顿的好意,纳维尔只是摇了摇头。
        他举起了那把残缺不全的匕首……用力将其捅进了自己的胸口!
        “咕呃……咳、咳咳!”
        从嘴里咳出的血,将纳维尔面前的地面染红了一片。
        面对这突然而又极端的举动,塞巴斯顿也不禁愣了一下,但又马上恢复了冷静。他没有移开视线,并不是因为他喜欢这种被血染色了的场面,而是因为他要表示自己的尊敬……即便对方是敌人,即便对方与自己处于完全不同的两边,也要尊敬对方在最后的最后做出的选择……
        “……这就是你的答复吗?”
        “…………”
        纳维尔垂下了手,没有将匕首拔出。他抬起了头,无力地看向塞巴斯顿,然后……笑了。
        “…给你们…………添麻烦了呢……”
        “意识到了就好,我们也没怎么在意。”
        “……干了过分的事情…也很……抱歉呢……”
        “这句话请你对艾文同学去说吧。”
        “…呵…倒是说了许多…………不符合我的角色的话呢。”
        “啊,是啊……累了吗?没关系,如果累了就去好好休息吧。需要我来帮忙吗?”
        “………有劳了。”
        塞巴斯顿掌心朝上抬起了双手。两道锁链这时就像是收到了什么命令一样停止了摆动,慢慢离开了‘网’,降到了纳维尔的两边。
        “那么,祝你做个好梦。”
        “嗯…Gutten……Nacht(晚安)。”
        然后,塞巴斯顿将双手向各自相反方向一挥,两条锁链随即横向扫过,在纳维尔的脖颈处交接,十分温柔地将他送入了永远的梦乡。


        与此同时,在教学楼的校长办公室内,油灯还没有熄灭,两个人影在办公桌旁面对面地坐着。坐在靠近窗户的那一侧的是托艾先生,而在另一边坐着的是面前摆着三个空酒瓶的菲利姆多.赫勒斯。
        “…总之,以上是我个人的想法。至于能不能被采纳,还要看身为那希伦斯的监护人的你的意见。那孩子,说真的,无时不刻都在让我吃惊呢。”
        赫勒斯懒洋洋地瘫在椅子上,他的姿势让人怀疑他是否真的在认真谈话。和他相反,托艾先生则在一脸严肃地沉思,然后抬起头来。
        “…这件事,还请你让我再考虑一下。”
        他沉着地说道。
        “不管怎么说,需深思熟虑的地方太多了,那希伦斯怎么说还是个孩子啊…”
        “塞巴斯顿不也在这个时候走过来了吗?”
        “他是个特例,不能和那希伦斯相提并论。”
        托艾先生果断地说道。
        “总之,就请先让我再考虑一下吧,到时我会给你答复的。在那之前,还请你继续按你的节奏训练他吧……哦对了,他表现得如何呢?”
        “小鬼吗?…呵,还可以吧,做什么都挺认真的。”
        赫勒斯揉了揉眼睛,坐起身来。
        “先前让他做的基础锻炼基本可以收尾了。如果我想的没错的话,他学年结束之前就可以到这个……”
        他举起了三根手指。
        “迈加-3吗?”
        “嗯,不过这只是个保守估计出来的数值而已。毕竟他原先就有艾柯萨-2级别的潜力,现在只要让他慢慢适应觉醒了的睢者体质,他的实力抵达那个级别也只是时间上的问题。搞不好若这么继续下去,暑假之前别说迈加-3,就连基加-3都有可能呢。”
        “…若真是这样就好了。毕竟,对手可是蔚蓝诗谣啊。在我们眼中已经很了不起了的迈加级别,在他们面前却连虫蚁都不如。…那希伦斯必须在有限的时间内尽量变强,否则在正面对峙时绝对是死路一条。”
        “呵,这你可以放心,我不会让我的弟子随随便便死掉。”
        “…所以要让他变得足以和那帮怪物抗衡?”
        “啊哈哈~也可以这么说吧,毕竟只有怪物级别的人才够资格挑战怪物级别的人。…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也挺有趣的呢——怪物式锻炼吗?啊哈哈,听起来就能让人兴奋起来呢!”
        “……您是不是,该放下酒瓶了?”
        ‘叮铃铃铃~’
        见赫勒斯那醉意十足的姿势和口气,托艾先生也不得不劝几句。就在这时,摆在办公桌一角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他举起手示意,并将话筒提了起来。
        “喂?………………啊,我就是。……………………嗯。”
        “哦?是谁啊?是谁吃了豹子胆,敢打扰本大爷和托艾先生优雅而特别的茶会?谁呢谁呢是谁呢~”
        “……好的,情况我知道了。辛苦你了,塞巴斯顿。”
        “啊啦,是塞巴斯顿吗?好啊~!让他来让他来!我这里还有上好的白葡萄酒,如果他来我就再来一瓶!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面对发着酒疯的赫勒斯,托艾先生也无能为力,只能摆摆手让他安静点。他然后重新转向话筒:
        “…今晚就先这样吧。你肯定也累了,回去好好休息一下吧。………不用担心,我会派人去清理的,你只需明天通过学生会将这次善后一下就可以了。…”


        “…嗯,了解了,我也打算尽早入睡……好的,明天我会做更详细的报告。有劳您了,也祝您晚安。”
        说罢,塞巴斯顿将金色外壳的怀表盖上,将其重新塞回外套内侧的口袋内。虽然他体内的魔力渠线已经被切断了,但因为怀表里面有早已布置好的通讯型魔法术式,所以仍然可以使用。
        …只是,普通的魔法师都是以一片布条或一张纸卡来作为通讯魔法的媒介,换作用怀表这种相当精细的小物件显得有些华而不实。不过,塞巴斯顿正处于十分我行我素的年龄,这样也不足为奇。
        “呼啊~真的很晚了呢,我还是赶快回去吧…”
        他抬起了头,不知第几次望向了空中的月亮。
        “…明天,月亮会变得更加圆吧?”
        说罢,他伸了个懒腰,重新将领带和上衣整理好,然后顺着小道向宿舍楼的方向走了过去。
        …明天太阳升起时,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没错,一切都将回归到平静的日常中。
        但是,齿轮的运转仍将继续,无论如何,这个世界还在向未来前进。那么,在这让人无法跟上的节拍中,什么样的选择会被做出呢?

        英雄的死,是为了在史册中留下值得传颂的一笔。
        懦夫的死,是为了让世人有理由能够抛去叹息。
        而你的死……
        …不,你的死只是单纯地为了警告别人而已。
                                                ——艾拉盖尔
 楼主| 发表于 2011-5-31 09:02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Everian 于 2011-5-31 09:08 编辑

《溃之歌》魔法术式资料档案(6)


『海神的战戟』
级别:基诺-5
——水系的初级魔法中较为高级的魔法之一。虽然有着让人很想大声叫出口的帅气名字,但普遍被认为是华而不实的。实际上,只是用魔法来造出水,向敌人进行高速的水弹攻击而已。射出的水的速度根据使用者自身的魔力因人而异,有些魔法师甚至能用这一道魔法来将敌人的肉身劈开呢。由塞巴斯顿使用时通常会和其它两道魔法一起成为组合式魔法,来做到更大的伤害。
…酷热的夏天里,小孩子们打水仗的首选。建议父母也一起来学,好增进亲子关系!

出自:第九章

『永久冻土的神谕』
级别:基诺-9~迈加-1
——难度较高的迈加级冰系魔法。因为其需要消耗大量的魔力,所以普通的学生无法随便使用。不过,它同时也具有其它冰系魔法的优点:发动时间短、实用性高和杀伤力强。因为效果和使用者注入的魔力成正比,所以使用这道魔法的人通常是职业级别的魔法师,但是不知为何,它却出现在了学生用的教科书里。由塞巴斯顿使用时通常会和其它两道魔法一起成为组合式魔法,来做到更大的伤害。
…不管是什么东西,只要一瞬间就能冻上。冬天的时候就用它来参加冰雕比赛吧!

出自:第九章

『至高无上的〖神圣之火〗(普罗米修斯)』
级别:迈加-5~迈加-6
——写作“神圣之火”,读作“普罗米修斯”。召唤出‘原初的火种’来进行攻击的高级火系魔法。有效范围很广,杀伤力也不错,是相当理想的攻击型魔法。唯一的缺点是真正能够熟练使用这道魔法的人并不多。因为其以火元素为基础而不稳定的缘故,许多人在学习这道魔法时发生了意外,从而导致其曾几度差点被列为禁术之一。由于是直接召唤火焰,所以不需要燃料,可以直接在虚空中产生令人膛目的华丽大爆炸。不同的人似乎还有不同的发动方式。由塞巴斯顿使用时通常会和其它两道魔法一起成为组合式魔法,来做到更大的伤害。
…秋天是干燥的季节,在树林中使用这道魔法的时候一定要小心,否则造成山林大火就糟糕了!

出自:第九章

Praise-Killing『Perfect Dilemma』(赞杀『完美困境』)
级别:???(不明)
——无法被归纳的不明魔法。现今不论任何书籍都不会对其有所记载,因为这道魔法从未被任何人发现过。不论原理、发动条件、还是级别都是不明。从旁人的角度来看和物件召唤魔法很相似,通过召唤出类似锁链一样的锯齿刀刃(长度无限)来进行操纵式攻击,而这些锯齿刀刃貌似还有着无视魔法的能力。
…唯有塞巴斯顿才清楚这道魔法的真面目,想知道的话就去找他吧。不过,这…真的能算作‘魔法’吗?

出自:第九章

 楼主| 发表于 2011-6-6 15:34 | 显示全部楼层
突然发现第九章的插图忘了补了…于是第九章插图补完
 楼主| 发表于 2011-6-7 08:2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章 – 雪中之花

        “你的才华是神赐予你的礼物,而你用其来做的事情是你回报给神的礼物。”
        ——里欧.巴斯卡格利亚


        二月上旬的雪,点缀着圣.乔治学院。
        或许是因为在深山里的缘故,冬季显得意外的长,十一月刚刚开始便已经迎来了不论是哪一年都会令人们格外兴奋的第一场雪。围绕着学院银装素裹的天然松树林变成了一排排银白色的雪丘,将冬季的气息传递给了每一个试图享受这里的风景的人。
        然而,并不是谁都会刻意去享受风景的。在这种时候,无法被美景打动的有两种人。一种是已经对白色习以为常、开始抱怨冬季的漫长的人,而另一种则是……
        ‘叮铃铃铃铃——!!!’
        “好了!请将手中的笔放下,并将答题卡反面朝上放在桌上,每行最后方的人请收集该行所有人的考卷。”
        监考老师无情地宣告了考试的结束。与此同时,那希伦斯也一头倒在了桌面上。
        “……终于结束了!”
        他长叹一声,苦笑着说道。
        没错,另一种无法享受此刻风景的人,就是正在拿着名为铅笔的武器与被称作‘期中考’的敌人作战的勇者们。
        “喂,考得怎样?”
        伊尔这时凑了过来。
        “…马马虎虎还行吧,至少不觉得自己做得太糟。”
        那希伦斯回道。
        “唉,我可就不行了……三十道选择题我只做出二十道,后面的十道我一看题目就愣住了——谁知道高级元素的组合也会出现在今天的考试上啊!”
        伊尔一头倒在了课桌上,发出了哀鸣。
        “于是,你就直接放弃了?”
        “嘿嘿,你以为我会傻到那个地步啊?当然没有啦!放着机会不好好利用可不像我呢。我遵循了那个考试的黄金守则——不会的题就选‘C’!”
        他然后得意地笑了几声。
        “…你真的在答题卡上都填‘C’了?”
        那希伦斯半信半疑地问道。
        “那当然。虽然这是下下策,但总比什么都不填好。”
        伊尔点了点头答道。
        “…………”
        那希伦斯的嘴巴不知何时张开了,他想说些什么但是…却又说不出口。伊尔的逻辑没有错误,因为在选择题中,‘C’作为正确答案出现的概率比其它三个选项要高,至于准确为什么也没有人刻意钻研过。然而,这个逻辑有个致命的例外,那就是…
        …当最后十道是判断型多选题的时候!
        没错,判断题只需要判断正确或错误,所以可以选的项目只有‘A、是’或‘B、否’。
        可惜,若伊尔多留意哪怕那么一眼,他或许会注意到最后十道题的不同吧…然而现在已经太晚了。那希伦斯于是决定,与其当事后诸葛亮,将伊尔余下一整天的心情打落至谷底,还不如就这样不告诉他……至少在考卷发回来之前,让他觉得自己做了个十分明智的决定吧。


        课间,另一处没有硝烟的战场开战了……
        位于二楼的小卖部是早饭没能吃饱、上午的课才只上了一半便已经肚子饿了的学生的绿洲,而今天又是期中考试的日子,所以刚从考场出来、饥肠辘辘的学生们,便在这里开始为肚子里的馋虫再战一场。
        “请给我三根甜香肠!要加热的!”
        “玉米沙拉一份…啊、不,两份!请给我两份!”
        “我要早餐卷——啊,喂!你们在干什么啊?”
        这时,从学生的人群中挤出来了两个人。他们同时伸出了手,分别递上了一枚银币:
        ““请给我一根巧克力香蕉!””
        随着两人异口同声地喊出同样的台词,其余的学生都安静了下来,开始互相交头接耳。
        “喂喂,就是他们没错吧?”
        “啊,没错,就是他们…传说中的巧克力香蕉双人组!”
        “十点二十分……和传闻中一样准时呢!”
        …看来两人出现的频率已经高到出名了呢。
        …就是这样,今天又强势登场的、现已成为校内传说的‘巧克力香蕉双人组’——那希伦斯.尼昂斯.那卡斯特尔和爱丽雅.沃兰特.麦克多利欧。
        “好啦,已经给你们两个准备好了哦。…来,爱丽雅,这是你的,这是那希伦斯的。”
        小卖部的大妈微笑着将两根冒着热气的巧克力香蕉递给了爱丽雅和那希伦斯,就像奖励自己的小孩糖果一样。
        “哇~太谢谢了!”
        爱丽雅兴高采烈地接过了巧克力香蕉。
        “真是感激不尽。”
        那希伦斯毕恭毕敬地道了声谢,将自己的那根也接了过来。
        …两人在小卖部也已经有了一定人气呢。
        自从那次之后,那希伦斯每次来买巧克力香蕉时都会不约而同地遇到爱丽雅。起初,两人偶尔还会不怎么走运,只剩一根巧克力香蕉的事情也经常发生。但后来,或许是小卖部的大妈们注意到了这一点,从而故意多做了几根来照顾两人,类似的情况才没有再发生。
        “嗯~~…呀!好吃!真好吃!好吃极了~!”
        一边像小松鼠一样小口啃着,爱丽雅一边满脸幸福地感叹道,完全不顾周围学生们的眼光。
        “那是当然的。巧克力香蕉实乃世间珍宝,会这么觉得也只是人之常情。”
        那希伦斯点头同意道。他与爱丽雅然后走出了人群,向下一节课的教室走去。虽说是期中考试,但实际上只需要考一门,然后就继续上课了。只不过,因为下一节课不同,两人走的是截然相反的方向。
        “……喂!”
        这时,那希伦斯被谁从后方叫住了。他转头一看,叫他的人果然是爱丽雅。
        “…今天午休时给我乖乖地来象棋部,不许迟到或缺席!”
        撇下这句话后,她一甩马尾辫,叼起巧克力香蕉,继续走下走廊。
        虽说一开始是被强制拉入象棋部的,而且也被告知‘来不来都没关系’,但那希伦斯还是保持着百分之百的出席率,以至于最后爱丽雅终于肯认可他作为一个部员的身份了。现在,两人每天中午几乎都会切磋一盘,而且不管胜负怎样,都会乐于其中。
        …所以,不跟我说我也知道啊。
        那希伦斯这么想道,笑着摇了摇头。
        不过,身为学生会会员的他,本来不应该有闲暇时间去参加俱乐部活动。毕竟学生会的工作量本来就很大,再加上校内的俱乐部都是由学生会监管的,那希伦斯的午休时间本应都花在为学生会跑腿上。
        那么,他为什么能从这些工作中脱身呢?
        老实说,他也不知道。
        他自己也不清楚为什么自己没有去帮忙……不,或许该说,他不知道怎么去帮忙吧。
        因为,自‘那次’之后,他便没有再被学生会召唤一次。
        去年十月底发生的意外事件导致了一名学生死亡,死因后来被公布为‘食物中毒造成体内的不良反应’,而那只后两天不到,一切就恢复了以往的平静。
        ——‘不良反应’?谁会信这种东西啊。
        不过很不巧,从权威的校方那里出来的消息,未曾涉足社会的学生们还没有能力去质疑。然而,那希伦斯是知道的……
        …不是‘不良反应’,是他杀、光天化日之下的他杀!
        纳维尔.艾瑟森,蔚蓝诗谣派入学校的间谍…就是他毒杀了艾文.里欧。可是,在那事件发生的第二天,纳维尔便消失了踪影,不论怎么找也找不到他。而一向照顾自己的塞巴斯顿学长,也开始以工作忙为借口避着自己……
        …到底发生什么了?
        一边抱着这个疑问,那希伦斯一边谨谨慎慎地过了四个月的平静校园生活…
        …而今天,他的日常就要再次被打破了。
        ‘嗡~~~~~~’
        一阵震耳欲聋的嗡鸣声响彻了走廊,使毫无防备的学生们都被吓了一跳、连忙将耳朵捂上…还好,一秒钟之后,嗡鸣声便停止了。
        “‘喂,喂…嗯咳咳,测试、测试!大家都听得到吧?’”
        …这时,谁的声音从不知道哪里传了出来。
        “…这个声音是……”
        那希伦斯连忙将最后一小块巧克力香蕉纳入口中,转换注意力,试图锁定声音的来源。
        “‘如果打扰到大家了还请见谅,这个魔法传音系统昨天刚刚安装完毕,所以还有一些不稳定之处……不管怎样,请那希伦斯.尼昂斯.那卡斯特尔同学到校长办公室报到,重复:请那希伦斯.尼昂斯.那卡斯特尔同学到校长办公室报到,谢谢。’”
        然后,声音便消失了。
        …错不了,一定是他。
        那希伦斯认得那个声音的主人…没错,正是学生会会长塞巴斯顿.曼罗。这四个月以来就像是人间蒸发了的他,今天大脑哪里运转出问题了,才突然想到要召唤那希伦斯呢?
        ——嘛,也罢。
        …就让自己去当面问个清楚吧。
        “啊,那边的那位,请稍等一下。”
        这时,就当那希伦斯刚要向校长办公室踏出第一步时,他被谁从后面叫住了。转头一看,发现一个高年级的女生正在向自己跑来。
        “…你是在叫我吗?”
        “啊、啊,是的,你就是……那希伦斯同学吧?”
        “哦…嗯,是的。”
        “啊,太好了~”
        她松了口气,然后从怀中掏出了一个盒子。
        “我只在年初的颁奖典礼上见过你一面,所以唯一的印象也只有你的发型和你的眼睛而已…啊,恕我冒昧,我是十二年级的伊丽莎白.赫顿,请多指教。”
        “啊、是……”
        她然后优雅地拂了一下金色的卷发,伸出手和那希伦斯握手。
        “是这样的,有一小件事希望能拜托你一下…根据刚才的广播,我猜你现在要去校长办公室吧?”
        “…嗯。”
        “啊,这样啊。我听说学生会也经常在校长办公室里活动。那么,能请你将这个交给小塞塞吗~?”
        伊丽莎白将盒子塞给了那希伦斯…那是个外表看上去像一颗红心的盒子,上面还用精致的黄色手工缎带打了一个蝴蝶结。
        “小塞塞?”
        “啊啦~那个…不、就是,塞巴斯顿啦,那是我给他起的爱称啦。”
        伊丽莎白一边说道,一边害羞地捂着脸左摇右晃。
        …哎?奇怪,她不是……
        “哦…可以,我很乐意帮忙。只要将这个交给他就可以了吧?”
        “嗯,你看啊,马上就要到情人节了,所以他肯定会被四面八方来的巧克力给淹没吧?所以呢、所以呢,我想提前把我的巧克力交给他…但还是有点害羞啦!因此,请你帮我转交给他吧,还要告诉他这是来自我的、要他无时不刻都想着我哦~”
        “……哦,好的。”
        “谢谢!那,我就先走了。”
        然后,伊丽莎白就像热恋中的少女一样,一边哼着小调一边欢快地走了,留下那希伦斯一人站在原处纳闷着。
        …这是怎么回事?
        那希伦斯再次被当前的状况迷惑住了。他开始一边走一边思考。
        若自己没有记错的话,年初的颁奖典礼上,伊丽莎白确实对塞巴斯顿做出了不满的宣言。那时,她怎么看都像是在因什么而生他的气。然而,才过了不到六个月,她的态度怎么就一百八十度大转变了呢?
        虽然知道多管闲事不是好习惯,但在好奇心的促使之下,那希伦斯开始对此越来越感兴趣。但是,直到他走到了那扇门前,他还是没能抵达一个结论。
        “算了,再怎么猜也无济于事,还不如直接去问他吧。”
        他于是伸出了右手,像以往打开这扇门时那样,轻轻地抚摸了一下门的表面…但是不知为何,什么都没有发生。
        “…哎?”
        他又再试了一下,但还是一样,门上什么波纹也没有。
        虽然自己四个月没来这里了,但应该还不至于会忘记这扇门的打开方法吧?是哪里做错了吗?要不要试试看敲门呢?
        正当他这么想的时候,门突然被打开了…从内侧被拉开了。
        “啊,已经到了啊。”
        站在门另一侧的塞巴斯顿说道。
        “我还在想是不是你忘了来的路怎么走了呢。来来来,在门口等什么啊?”
        “…这扇门什么时候开始能被打开啦?!”
        那希伦斯满脸惊奇地问道。
        “‘什么时候能被打开’是什么意思?是门的话当然可以被打开了,不能被打开的门还能算是‘门’吗?…哦,你是在说之前施在门上的那道防护型魔法吧?那道魔法被我卸下了。”
        塞巴斯顿答道。
        “卸下了?为什么?”
        那希伦斯问道。
        “你问为什么…先进来吧,在门口也不好说话,坐下等我端壶茶来我们再继续。”
        …的确,在门口并不安全,能被别人偷听到。想到这里,那希伦斯点了点头,走进了房间内。
        校长办公室中明显比楼道里要暖和一些,这大概是因为有魔法在进行调温。阳光从落地窗渗入房间,将四周照亮。一种古旧书皮散发的书香混着不知从哪里飘来的茶香在屋内弥漫着,给人一种像是置身于祖父书房般的亲切感…那希伦斯上次来这里已经是四个月前的事了,但令他感到惊奇的是,这里还不显得陌生。
        “怎么了,为什么还站着?赶快坐下吧。”
        这时,塞巴斯顿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过来,托盘上放着一个茶壶和两只茶杯。
        “今天托艾先生出去办事所以不在。随便一点,不用太拘谨…我泡了大吉岭茶,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如果不介意的话,就来一点吧。”
        他一边说着,一边向两只茶杯里各倒了些茶。
        虽然也许只是自己的错觉,但那希伦斯觉得,这所学校中的茶文化还真是深厚…除了可以直饮的自来水之外,最受学生欢迎的饮品就是茶了。就连原本对茶不冷不热的他,也开始逐渐有自己最中意的茶了。
        “今天找你来呢,无非只是…哎?那个是什么?”
        塞巴斯顿指向那希伦斯怀中粉红色的盒子。
        “啊?哦,这个是给你的。”
        “给我的?嗯,没想到居然会收到那希伦斯你的礼物呢,真让我倍受感动啊!”
        “不,这不是我的,这是十二年级的伊丽莎白学姐托我转交给你的…是巧克力。”
        说罢,他将盒子递给塞巴斯顿。
        “啊,从形状上来看也像是巧克力…说起来,再过几天就是情人节了呢,一年中最够呛的时候又要来了啊…不知道女孩子做这种事有什么意思。”
        ——学长,您的这句发言足以让全校的男生与您敌对了。
        不过,这不是恰好的机会吗?…就以此为契机,将那个刚刚一直在困扰自己的疑惑问清楚吧,反正这对万人迷的塞巴斯顿来说,应该不算什么吧。
        “…那个,不知能否问—”
        “呐,那希伦斯…”
        刚要问出口的问题被一下子打断。
        “…你还记得年初颁奖典礼上发生的事情吗?”
        “……那是指?”
        “就是伊丽莎白对我说的那些话啊,我猜,你一定很介意吧?是不是在好奇为什么她会对我有如此之大的改观呢?”
        ——太厉害了学长!这就是所谓的读心术吗?
        “…嗯,我的确对此颇感兴趣。”
        那希伦斯一边抑制着心中的兴奋感一边答道。
        “是吗?那么,我就以前辈的身份,来给你上一堂特别的课吧…”
        塞巴斯顿看了看盒子,说道。
        “…你知道世界上最强大的力量是什么吗?”
        “历史课上听说过,是权力、财力、和暴力,对吧?”
        “唔嗯,那顶多只能算是统治者的力量,所以不对哦……”
        塞巴斯顿摇了摇头。他然后举起手中的盒子并摇晃了一下。
        “答案是‘爱’。”
        “爱?”
        那希伦斯鹦鹉学舌地问道。
        “没错。自古以来,不论男女老少,就连神话中的神明也不例外,艾拉盖尔也好海格力斯也罢,没有人能够真正完全抵挡住爱的诱惑。懂得如何去利用爱,就是懂得如何去控制他人,这才是真正的强者之力…通过操纵他人来达到自己的目的,然后——”
        塞巴斯顿头也不回地将手中的盒子向后面扔去,盒子在空中划出了一道弧形的轨迹,径直落入了柜子旁的垃圾筒中。
        “——再毫不犹豫地把他们都抛弃掉!”
        他然后就像是凶神恶煞一样恶狠狠地说道,平日身为学生会会长时的温柔眼神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在发现自己的失态后,塞巴斯顿连忙重新调整了表情,想必如此之大的突然变化一定吓了那希伦斯一跳吧。
        “…我了解了。”
        可是,那希伦斯却一如往常般平静地说道。
        “塞巴斯顿学长的话,我认真地听了。但是,有一点我希望学长你能够明白——我并不是那种擅长接纳他人建议的人。或许是因为我不喜欢变化吧,我对不论好或坏的建议都很抵触,很少主动做出什么改变自身的事情…所以,还请恕我这次选择无视学长的话。”
        说罢,他微微点了点头以示歉意。
        “这样啊…嗯,没关系,我也不想强求你接受我的观点,毕竟你是你而我是我啊……”
        塞巴斯顿一边说道,一边找来了张椅子,坐在了茶几另一侧、那希伦斯的对面。
        “…那么,说了这么多无关紧要的事,也是时候该言归正传了。今天突然叫你来,主要还是想和你交换一下信息,将你这几个月的空隙补上。”
        “呃…抱歉,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总而言之,就是想和你互相汇报一下这几个月都发生了什么。”
        他端起了茶杯,喝了一小口茶。
        先是无责任地消失,然后又无责任地出现。虽然很想大声喊一句:“你也是时候该适可而止了吧!”但那希伦斯还是抑制住了这冲动。塞巴斯顿这四个月毫无预兆的人间蒸发让他十分不解,而因此肚子里也堆积了许多想问的问题。
        “那谁先说呢?”
        “还是请学长你先吧。”
        “我基本上什么都没干。每天从早到晚不是在学习就是在睡觉。放学之后去跑个步,浑身上下都十分清爽。最近开始重新练习萨克斯了,没想到以前的曲子还没忘干净,真是太好了!”
        “你也是时候该适可而止了吧!”
        …忍总归忍,但也有忍无可忍的地步。
        “呜哇——!突然那么大声干什么啊?我只是开个玩笑而已…喂喂,该不会以为我说的是真的了吧?啊哈哈~”
        “…学长,请您学会自重。”
        那希伦斯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塞巴斯顿也重新安顿了下来,往茶杯里再添了一些茶。
        “玩笑就开到这里,是时候该言归正传了。”
        塞巴斯顿的语气突然变得严谨了许多。
        “回到刚才的那个话题…这四个月以来,我都干了些什么呢?你一定很想知道吧。那么,那希伦斯,你还记得四个月以前发生了什么吗?”
        “……嗯。”
        …怎么可能会忘?当然记得。
        那次事件真正的结果从未被公布过…至少他是这样认为的。身为嫌疑人的纳维尔居然只是单纯地‘转学了’?别开玩笑了,这种三流的借口居然也敢拿来骗人?如此明目张胆地放出假消息,就像是在求别人去怀疑一样啊。
        “校方放出的消息的虚假性,你也应该早已有所察觉了吧?…没错,纳维尔其实并没有转学,那只是表面的托词而已。”
        “实际上呢…?”
        “…你真的需要问吗?”
        “……这样啊。”
        虽然已经有这种预感了,但那希伦斯还是不禁发了一下抖。
        “在‘处理’完善后工作之后,考虑到你的魔力渠线还尚未痊愈,我决定先让你休息一阵,自己一个人去做点调查……顺带一问,你恢复得怎样了?”
        ‘唰!’
        一道光闪过,长剑出现在了那希伦斯的手中。
        “托这一段时间修养的福,那之后很快就痊愈了。现在已经能够施展一些简单的魔法了。”
        “这样啊,那真是恭喜了。魔力渠线被破坏这种事情,对于使用魔法的人来说是事关重大的,你也因此被迫中断了和赫勒斯先生的训练呢…嘛,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但身为你的上级,我可不想再让这样的事情发生,来干扰我们的行程了。”
        塞巴斯顿以一种捉摸不透的表情说道。
        “为此,我也特地做了一些确认工作,确保这种事情不会再发生了。很庆幸的是,是我多疑了,纳维尔似乎只是唯一的一条蛇。”
        “那个,你的意思是?”
        “‘每当你看到一条眼镜蛇的时候,就意味着还有三条你没有看到。’这句话懂吗?”
        “嗯……”
        “同样的道理。我因此自己做了些调查。不过,好在我们学校的审查系统还是较为严密的,或是对方自大地认为单单一人就足以对付我们了。不管怎样,害虫已经一只不剩地清理完毕了,你不用担心了。”
        看着表情逐渐缓和起来的那希伦斯,塞巴斯顿以肯定的口气说道。
        此时,距离塞巴斯顿的话被证实有误,还有大约两年左右的时间。
        “不管怎样,既然你已经痊愈了,而校内的安全也被确定了,那么就请尽早和赫勒斯先生重新开始训练吧。”
        塞巴斯顿说道,从裤兜中掏出了一张小纸条,递给了那希伦斯。
        “这是他的‘联络方式’。他没有便携的魔法通讯装置,所以你得要去找他,就到这几个他经常去的地方碰碰运气吧。”
        “……‘教职员咖啡酒吧、学院中庭、学校商店街酒吧、学校商店街酒吧分店’…这怎么除了中庭之外都是酒吧啊?!”
        才刚看了开头的四个项目,那希伦斯就情不自禁地吐槽道。
        “并不全都是啦,后面我记得有一个他挺喜欢的餐馆。”
        “………我知道了。总之,找到他并告诉他我们的安排就行了吧?”
        “嗯,就是这样,也没别的了。顺带一提,从今天开始每天都要来这里报到,因为马上就要到课外和部团活动的高峰期了,所以一定要来啊,那么多的作业量我可是一个人怎么也弄不过来的!”
        塞巴斯顿双手合十,像是在拜佛一样恳求道。
        就如之前提到的,学生会的主要工作之一就是监督校内俱乐部的运行,凡是和经费有关的手续都必须经过学生会成员之手才能得到批准。因此,一到部团活动变频繁的二月,学生会的地狱就开始了。
        ——原来如此,今天把我叫来的主要原因是这个吗……
        不过,若不是塞巴斯顿的帮助,自己恐怕早就死在纳维尔和蔚蓝诗谣的魔爪下了,所以这份人情是一定要还的。
        “…好吧,我知道了,我会来帮忙的。”
        “真的?!啊~太谢谢了,那希伦斯!我保证到时候一定请你吃巧克力香蕉!”
        就像是看到了救星一样,塞巴斯顿双眼发光地欢呼道。
        学生会会长也真的不好当呢…

        那之后,两人就在校长办公室里开了个小茶会,索性翘掉了上午余下的课(好孩子请不要模仿)。塞巴斯顿因为有着全科完美分数的成绩所以连出席也不需要,而身为学生会会长他也确实十分需要一些时间来处理学生会文件。那希伦斯注意到了这点后,不想继续打扰下去,便提出了先去找赫勒斯。
        “没问题吗?我可以帮你带路。”
        “别担心,没问题!我好歹也在这里上了半年的学了,若还找不到路那我就没脸见人了。”
        …虽然这么自信满满地说了,但……
        …这里是…哪里啊?
        在教学楼一个陌生的走廊中,那希伦斯左右张望着……还是不行,不论自己怎么试着回忆,还是没有任何关于这一部分学校的印象。
        …面对现实吧。自己已经毋庸置疑地迷路了!
        “随便逞强果然还是不行的啊…哎?”
        就在这时,一扇门门旁墙上的牌子吸引了那希伦斯的注意力。那是他多少有些印象的东西,上面写着‘麦克多利欧图书馆’的字样。
        “图书馆…原来我逛到这里了啊。”
        上一次,也就是第一次来图书馆的时候,那希伦斯因为急着找教科书,所以没有刻意去留意这一带附近,没有印象是理所当然的。
        但是可惜,这里并不算在赫勒斯经常出没的地方中,所以就算阴差阳错地转到了图书馆……
        “啊,对了!”
        …也未必是徒劳?
        “如果她在这里的话,说不定能帮上忙呢!”
        一边自言自语地说道,那希伦斯一边大力地打开了门。
        ‘咔——!’
        “杰希卡?杰希卡在吗?”
        和往常一样,图书馆被名为寂静的色彩修饰着。这里是学生一般不会来的地方,而现在又是上课时间,所以会这么安静也是理所当然的。在意识到自己或许不该打破这种安静的气息后,那希伦斯降低了音量,安静地开始四处寻找杰希卡的身影。
        图书馆并不是太大,但要找个人的话还是有些难度,特别是当这个人是否在这里也还不确定时。杰希卡的身影,在图书馆中那希伦斯只看到过一次,所以这次路过时也不知不觉想了起来,潜意识地觉得能找到她。
        …不过,他的这种感觉并不是错误的。
        在书架排列成的迷宫中查找过一遍后,那希伦斯终于在借书台处找到了杰希卡。少女周围是用尚未归类的书筑起的等身高围墙,而她本人则趴在办公桌上,双臂交叠来当枕头,在这围墙中享受着晨间小憩的乐趣。
        “怎么、…原来在睡觉啊。”
        那希伦斯自言自语地说道,心中庆幸自己刚才没有继续大声喊她,否则扰人清梦的罪名就要降在自己头上了。
        杰希卡保持着缓慢节奏的呼吸,脸上放松的表情像是在炫耀她正在做的美梦。看着这么幸福的睡相,量谁都不会去故意打扰她吧。只不过,二月的气温还不容只穿单衣入睡,而图书馆长日因无人使用所以没有开暖气,那希伦斯于是脱下了校服的外套,披在了杰希卡的身上。
        “……哎…?”
        这时,杰希卡睁开了眼睛。
        “啊,抱歉,吵醒、”
        “咿啊——————!!!!”
        她突然尖叫道,一把将那希伦斯的外套扇开,用双手抱住了头。

        

        “好可怕…别过来、别过来!!!”
        “怎、怎么了?”
        “离我远点!别过来…别再过来了!不要啊!求你了!放过我吧!够了…已经够了!不要啊——!!”
        “冷静一点,杰希卡!是我,是我而已啦!”
        面对着这耐人寻味的反应,那希伦斯也只能尽全力让杰希卡先冷静下来。很快,杰希卡便重新恢复了正常,但因为一通折腾而出了一身汗,那希伦斯于是重新拾起了外套,帮她披上。
        “好一点了吗…对不起,吓到你了。”
        “……嗯,没关系…。”
        杰希卡紧紧攥着外套的衣角,说道。
        “…不用担心。只不过是噩梦而已,醒来、…醒来,就没事了。”
        “……”
        看到正在发抖的杰希卡,那希伦斯将视线别开,走到摆在桌旁的热水壶旁并倒了一杯热开水,递给了她。
        “…喝一点吧,应该会舒服些。”
        “嗯…谢谢。”
        …杰希卡.科恩维尔,一只受惊了的小鸟。
        四个月前围绕着纳维尔发生的那起事件之后,在没有任何人要求的情况下,杰希卡主动上前表示想照顾仍处在恢复期的那希伦斯。因为对方盛情难却,那希伦斯也不好意思拒绝,两人之后便经常来往。
        多亏了擅长医疗系的魔法的杰希卡,那希伦斯魔力渠线的恢复速度也变快了许多,与她之间的交流也因此变频繁了起来。在和杰希卡的交谈中,那希伦斯注意到了她在因什么而困扰着,后来偶然间发现她仍受着同学们的欺负。
        “为什么他们要对你这么做啊,不能告诉我吗?”
        虽不是特别的爱打抱不平,但那希伦斯实在无法坐视不管了,他于是一再向杰希卡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
        “…没什么,请不要在意。”
        可是,少女每一次都在刻意地避开这个话题,若追问下去她也只会给出‘不希望你受到牵扯’而轻描淡写结束交谈。
        ——虽然关系变得密切了,但还是不愿敞开心扉…吗?
        “…………”
        两人之间略微尴尬的沉默保持了一会儿。然后,在觉得稍稍冷静下来了后,杰希卡主动开了口:
        “那希伦斯……”
        “…嗯?”
        “有什么事吗…?”
        ——啊啊,对了。
        自己过来是有事找杰希卡的,不是来闲扯家常的。
        “呃…其实也不算什么大事啦,只是想请你帮我带一下路、找一下‘教职员咖啡酒吧’在哪里。”
        那希伦斯挠着脑袋,说道。
        “不过,还是不要麻烦你了,毕竟现在你还是先休息为妙,更何况我也不是自己找不到方向。”
        “……没关系,我来吧。”
        杰希卡站起身来,将外套还给那希伦斯。
        “我说过了,只是噩梦而已,不用为此操心,我没事的。”
        她微笑着说道,然后从旁边的衣架上取下了一条破旧不堪的围巾和一件满是补丁的毛衣。这两件衣物不论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正值花季年龄的少女应该穿的,而这一幕也让那希伦斯感到了些许什么。
        …那不是别的,正是因痛恨无能为力的自己而产生的伤感。
        “是教职员咖啡酒吧对吧?我知道在哪,跟我来吧。”
        “……哦、好…。”
        说罢,她走向了门口。那希伦斯在原地无神地待了数秒钟后,也跟了上去。
        …不是别的、仅此而已。


        ——菲利姆多.赫勒斯是个难以捉摸的男人。
        这是那希伦斯在花了整个上午四处寻找他之后下的定言。
        多亏了杰希卡的带路,那希伦斯很快就找到了教职员咖啡酒吧,但那里除了几个正在打牌的老师之外便没有看到其他人。在那之后,他又到校内的其它几个赫勒斯可能会出没的地点看了看,还是一无所获,而时针也在不知不觉之间指向了正午。
        “我说,今天就先这样吧。”
        他叫停了走在前面的杰希卡。
        “我本来找他就没有什么急事,而且我连他人是否在校园里都不清楚,再这么找下去多半也只会白浪费时间和力气吧。所以,我不想再继续占用杰希卡你的时间了,你也一定有很多事情要去做吧?”
        “不会的,我本来就不算太忙,要说有事情的话也只能是那些需要整理的书籍而已…不过,没能帮上你的忙,真的很抱歉呢。”
        “啊、不…这不是你的错,你不应该道歉啊。该道歉的人是我,完全没有事先通知便来打扰,还让你白忙活了这么久。”
        “哪里哪里……”
        两人在中庭旁边的走廊上开始彬彬有礼地互相致歉以及道谢,这在不知上下文的旁人的眼中一定会显得很奇怪吧。
        “学生会帮了我不少忙,而那希伦斯你也知道吧,我…并不受同学们的欢迎,若不是你和塞巴斯顿学长的话,我……嗯,我恐怕就要有大麻烦了。”
        “不,我并没有做什么……”
        …的确,这还得归功于塞巴斯顿。
        虽然杰希卡的案例是那希伦斯提起的,但作为一介普通的学生会成员他还缺乏必要的东西——权威。没有能让他人按自己的意思行动的能力是无法做到任何事情的,而意识到了这点的塞巴斯顿主动站了出来。
        “唔嗯,我知道的哦,那希伦斯为了我也很拼命呢…所以,谢谢啦。”
        杰希卡微笑着说道。
        “呃…不、不用客气。”
        一边红着脸,那希伦斯一边移开了眼神,说道。
        ——被别人道谢什么的、还真不赖呢…
        “那么,我先走了,希望你能顺利找到那位先生。”
        “………杰希卡。”
        正准备转身离开,杰希卡却突然被那希伦斯从后面叫住了,而且是被一种前所未有般严肃的口气。
        “如果还有困扰之处的话,请不要自己试着一个人去承担。我会一直站在你的这边的,所以,有事的话,不要憋在心里,直接说出来就好了。”
        …………
        沉默再次降临于两人之间。安静的走廊中此刻鸦雀无声,就连窗外树枝上积雪掉落的声音也能听得一清二楚。然后,就在那希伦斯要开始尴尬之刻,杰希卡……笑了。
        和她之前的有所不同——那是真正的微笑,是只包含了喜悦、不被拘束的、最自由的笑容。
        “谢谢。”
        她然后略鞠了一躬,转身继续走去。
        虽然并不觉得事件就此解决了,但那希伦斯却还是松了口气…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只是默默地目送杰希卡的背影,直到她消失在走廊的尽头为止。
        “……那么,继续去找人吧……嗯?”
        在自我激励地说了一句后,他转身向相反的方向走去,但目光却捕捉到了什么。
        透过走廊的窗户可以看到中庭,而此刻,那里是被白雪覆盖的天地。原本种在那里的花草和矮灌木此刻都变成了大小各异的雪丘,点缀着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世界。
        …不过,并不是一切都是白色的。在中庭的正中央,有什么东西在乳白色的景象中加入了一丝不协调的色彩。
        而正是这一丝色彩吸引了那希伦斯的注意力,他于是推开了通往中庭的侧门,冰冷而干燥的空气迎面向他扑来。
        “呼哇…早知道就多穿一件毛衣了。”
        那希伦斯一边朝着双手呼气,一边向前走去,积雪在他的脚下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听起来一点都不像看上去的那么柔软。
        随着他慢慢接近,那一丝色彩变得越来越清晰,直到最后变成了谁的背影。
        …一块画布面前,艾丽丝.海洛伍茨正坐在一个木箱子上,左手稳稳地端着调色盘,右手灵巧地挥舞着毛笔。当那希伦斯离她还有不到三米的距离时,她好像终于注意到了积雪被踩踏的声音,转头查看来者何人。
        “…啊,这不是那希伦斯吗?”
        “嗯,艾丽丝?你在——”
        正当他准备条件反射般问出‘你在干什么?’的时候,那希伦斯才注意到自己若真的这么问了会有多傻——在画布前拿着画笔的人除了在画画还能在做什么?
        “…你在这里画什么呢?”
        “啊,这个啊……也没什么啦,哈哈,只是觉得雪景很美,就想将它画下来。”
        艾丽丝笑着说道。她和那希伦斯一样,只穿着校服加勉强能够御寒的外套,唯一的不同之处是她围着一条围巾。
        “将这片雪景保存下来吗?”
        那希伦斯探头看了看画布,但上面就如同雪原一样——除了白色之外什么都没有。
        “还没有开始画吗?”
        “嘿嘿,被发现啦…嗯,还没有正式开始作画,但底色上得差不多了。”
        虽然很想问一下为什么要在已经是白色的画布上使用白色颜料做底色,但想到艾丽丝在美术方面的早就和自己的有天壤之别时,那希伦斯打消了这个念头。画布上代表纯洁和无瑕的白色已经准备好随时衬托少女想绘出的东西了。
        “唉,只不过……”
        艾丽丝叹了口气,继续说道。
        “…从一大早开始我就已经在这了,但到现在还没能想出任何构思,不知道该怎么画好。”
        放眼望去,视野中只有白茫茫的一片,原本以绿色为主题的中庭此刻就像不复存在了一样。但正是这春夏秋都看不到的稀景吸引了艾丽丝,让她想将这一切用颜料和画布保存下来。
        “既然是画雪景的话,那么描绘出轮廓后用白色来上色不就行了?”
        那希伦斯提议道。
        “不,那样…是不行的……”
        艾丽丝摇了摇头,说道。
        “雪景虽然是雪之风景,但一张只有雪的画是没有灵魂的。白色再美,若没有其它颜色来与其形成对比,它的美就不能被承认、被视作‘美’。”
        “…在雪中绽放的其它颜色吗?只可惜这里的花在秋天时就都已经凋谢了,而离春天到来还早,若…啊、有了!”
        那希伦斯这时仿佛意识到了什么一样,突然提高了声音。
        “去拜托一下园艺部的人怎样?他们的温室是靠调节性魔法运转的,让花不合时季地开放对他们来说是易如反掌的举手之劳。若让他们在这里布下一道魔法结界,一定能让花开上至少两、三个小时的!”
        “…那样是不行的。”
        然而,面对那希伦斯的提议,艾丽丝却摇了摇头。
        “强制被绽放的花朵是不美丽的……”
        她低下了头,露出了一种寂寞的笑容。
        “若能看到鲜花在雪中盛开当然很好……但是,只有如此短暂时间的花儿岂不是太可怜了吗?专门为了我而让它们再次绽放、凋零,还是有点说不过去吧……”
        “这样啊……”
        那希伦斯抬起头来,又看了看四周。
        …换作是自己的话,如果想看到雪地中的花园,一定会毫不犹豫并不顾后果地发动魔法吧。但是,艾丽丝和自己不一样,她十分温柔,不论对人还是对物,在画布的对面当作模特时都一视同仁地对待。
        “不过,这样的话就回到原点了,真的没问题吗?”
        “嗯…也对,只能自己慢慢构思了……”
        艾丽丝无奈地笑了笑,她用手梳理了一下被冷风吹乱的头发后,看向了那希伦斯。
        “如果有需要的话,能请你帮我吗?”
        “又是要我当模特吗……?”
        “哈哈,这次不会了…。…毕竟,这次要画的是风景画,是以风景而不是人物为主题的。再说了,我也不会残忍到让你在这么冷的风中站那么久。…顶多是请你帮我买杯热咖啡之类的跑腿差事。”
        “那样的话我很乐意帮忙,这种小事就请随意吩咐吧。”
        “啊……谢谢,我一定会好好画出来给你看的。”
        “嗯,我也会好好期待的。”
        那希伦斯笑了笑,说道。
        “毕竟,如果是艾丽丝的话,一定会画出让我感动万分的作品的!加油!”
        …………。
        那希伦斯本用来作为励志的言语,却不知为何没有起到理想的效果,还反而将两人之间的对话完完全全地切断了。
        …冷风此时显得格外刺骨。
        “………是啊。”
        然后,艾丽丝抬起了头,望向了天空。
        “…如果是艾丽丝.海洛伍茨的话,就肯定能做到呢……”
        她的话语中貌似掺杂了一丝常人难以察觉,但却又不可忽视的寂寞感。那希伦斯恰好没能留意到这一细节,直到他听到什么东西掉落在地上的声音为止。
        ‘啪…’
        他低下头去查看。
        …刚刚还握在艾丽丝的手中的画笔,此时却躺在她脚边的积雪中。
        然后,就像是失去了人偶师的操线木偶一样,艾丽丝的身体无力地向侧面倒去…任凭重力将她拉向了地面。
        ‘啪嗒……’
        …………。
        只是一瞬间的事。
        前一刻还在好好端地坐着的艾丽丝,此刻却倒在了被白羽绒覆盖的大地上。
        “……艾丽丝?”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状况,那希伦斯的大脑空白了数秒,而当他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的时候,他暂时性地失去了冷静。
        “————艾丽丝!!!!!!”



        山林里的野花是美丽的…
        …因为它是在与其最对称的环境中成长的。
        温室里的花朵是美丽的…
        …因为它被给予了一切自己最需要的营养。
        市场上的花束是美丽的…
        …因为它已得到了向世人展示美丽的机会。
        然而,被强迫绽开的鲜花是可悲的…
        …因为它就连自己为什么要绽放都不知道。
                                                ——艾拉盖尔
发表于 2011-6-7 12:45 | 显示全部楼层
o(∩_∩)o ~~蹲下来看看~~
发表于 2011-6-7 21:29 | 显示全部楼层
看到最新的连载了。
便当连发?继同窗遇害后,黑手也被暗地处决了,4个月之后连第一位登场的女主角也要领便当了吗?
学生会长和刺客间的战斗还真是规模不小,从一开始对方抓住时机的猛攻到魔力中转点渡过后的反击,最后各自出底牌。战斗的节奏掌握的很不错呢。
近距离的看到死亡,尤其是周边人的死亡,永远都是震撼人心的。而这些人的死,总是能让一些人前进,也让一些人后退。在那一刻看到生命的界限,就更能明白自己该做什么,能做什么。
而接下来会不会去做,那就是人类的问题了(笑)。
期待着主角那希伦斯未来的表现。
 楼主| 发表于 2011-6-8 12:29 | 显示全部楼层
回复 57# chenyuan88


    谢谢支持!当初写的时候就希望靠这几章来将《溃之歌》以一个不同的音色打入读者的心目中,而看来这么做是做对了!
个人认为战斗场面掌握节奏是最为重要的,所以在写这段的时候速度放慢了许多(也因此忘了看字数,不知不觉就写了一大堆……),同时又觉得单单只是刀往剑来的普通格斗场面又太肤浅了,便往里面加入了一大堆隐喻、伏笔和标志物,不知道有谁注意到了吗?(是正经的寓意题材不是捏他……)
死亡能让万物平等,也是最强大的兴奋剂,再怎么无畏的人面对死亡也总会有那么一瞬间的胆寒。
对于那希伦斯来说,“杀鸡儆猴”的效果已经起到了…这场战斗绝非小孩子互相拿扫帚玩的“打仗游戏”,一天下来死亡的发生是注定的。
搜寻天咏之乐章的路绝非平坦,而事到如今各位也已经察觉到了吧…嘛,不管怎样,还敬请期待!
 楼主| 发表于 2011-6-14 06:5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一章 – 少女与画

        “不要将别人理想化,因为他将永远也无法达到你的期待的。”
        ——里欧.巴斯卡格利亚


        “呼、哈……呼…”
        …走廊从未显得这么长过。
        在走廊过道中奔跑是违反校规的,而身为学生会的一员的那希伦斯理应对此再清楚不过。但是现在他没有时间去顾虑那种东西……
        “坚持住啊,艾丽丝!”
        在他的双臂中,艾丽丝虚弱地躺着,并在痛苦地喘息。她凌乱的浏海被前额的汗水粘住,面色就如同纸一般惨白,体温也明显地要比平常高…那希伦斯虽然不是医生,他也不知道艾丽丝到底怎么了,但他至少知道——她这样绝对不正常。
        …正因如此,他才需要将她带到医疗保健室,找知道发生了什么的人帮忙。
        “…可恶,医疗保健室、医疗保健室…还没到吗?”
        他这已经不知道第几次诅咒这个学校的大小了。
        然后,在转过不知多少个弯、闯入不知多少条死路后,那希伦斯终于找到了医疗保健室。那是在靠近楼梯口处的一扇极不起眼的门,若不是有着较为醒目的门牌大概谁都找不到。虽然门玻璃上贴了写有黑体大字的纸:“医疗保健室,病人休息中,请保持安静”,但他还是一脚将门踢开了:
        “——对不起!请问校医在吗?!”
        …并以怎么也说不上是‘安静’的音量大声喊道。
        …………。
        房间里空无一人。
        说起来也是。在自己住院的那段时间内,校医经常人间蒸发,有时候一回头就不见踪影了,而在这段时间内来访的学生也只好摇摇头自叹倒霉。
        不过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那希伦斯冲向了最靠近窗口的床,将艾丽丝轻轻地放了上去。
        “那个…接下来该怎么办……啊,对了!”
        因为自己从未学过护理,那希伦斯便试着回忆起过去自己生病被照顾时的情形。他走到了洗手台前,将自己的手帕用冷水打湿后拧干,盖在艾丽丝的额头上。
        “……感觉好些了吗?”
        少女微微地点了点头作为回应,但仅仅这点动作就仿佛需要用尽全身的力气才能做出。意识到这点后,那希伦斯决定尽量不提问,好让艾丽丝好好休息。
        然而,若想将体温降到能让人舒服一点的程度,单单冷敷还是远远不够的。艾丽丝的状况并没有得到好转,反而还有加重的迹象。
        “……咳!呜、咳咳!咳咳咳咳…”
        “喂!没事吧?艾丽丝!”
        艾丽丝奋力地摇了摇头,凌乱的红发也跟着一起摆动。她自己试着慢慢坐起来,但颤抖着的双臂却无力响应意志的呼喊。
        “…可恶,你等我,我去找校医,马上就回——”
        那希伦斯正准备起身,袖口却被艾丽丝拉住了。
        “……………不…”
        “什么?”
        “…不、不要…………让我一…个人……………”
        “别傻了,再这么下去你会有危险的!”
        “至少、再………一会儿…只要一会儿……就可以了…”
        “…………。”
        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好,那希伦斯停顿了片刻。他抬头看了看墙上的时钟,再过一会儿就是午休了,校医说不定到时候就会回来了…想到这里,他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我会待在这里的,所以请放松休息一下吧。”
        “嗯…谢谢……”
        少女笑了笑,闭上了眼睛。那希伦斯将手帕重新打湿后找来了一张椅子,坐在病床旁。
        ——等等等等等等!!!!


        “怎么了?突然打断别人是很不礼貌的。”
        “不不不,是我听错了吗?你难道是在说,你和艾丽丝两人独处一室?”
        伊尔隔着餐桌凑了过来,他的脸都要贴到那希伦斯的脸上了。
        “…是啊。”
        “你还‘是啊’?!呜…虽然知道这是非常事态,但你这家伙真的是太幸运了,艾丽丝可是全校男生眼中的女神啊!这件事如果要让谁知道,你估计就得被她的粉丝团活活地血祭了。”
        “……没那么严重吧。”
        那希伦斯喝了一口杯中的果汁。
        “再说了,我和她也只是普通朋友关系,为什么在你们眼中就完全变了样呢?”
        “旁观者有给出自己的见解的权利。在你眼中看来可能是无关紧要的小事,但在别人眼中却是亮到让人不得不将脸侧过去的炫耀。你在无意识中已经犯下了滔天大罪!所以,好好地认罪吧,你这个享受着桃花运的混蛋!”
        “…实在不懂你的意思。”
        与激动不已的伊尔截然相反,那希伦斯一脸事不关己地看着对方。
        “即便能够‘自由见解’,但这并不意味着可以随便‘曲解’,胡思乱想也请有个限度…我就直截了当地说了吧:我喜欢艾丽丝,但是是作为朋友地喜欢,仅此而已。”
        “哦,这样啊……”
        伊尔一脸失望地说道,他原先好像在期待着什么更有看头的爆料,但那希伦斯可不会给他任何空隙;《龙刊》的记者现在还会时不时来骚扰他,他可不想再给自己招来任何注意力了。
        “话说回来,她现在怎么样了?”
        “昨天校医回来后给她做了检查,貌似只是疲劳过度加上着凉而导致的高烧,留校观察几天就可以了。现在她应该还在医疗保健室那里吧。”
        “那还真是够呛呢……”
        伊尔叹了口气,说道。
        “考试的压力已经够难熬了,现在眼看马上就要到时间了,还被病魔缠身…艾丽丝真可怜啊。”
        “‘到时间了’?什么要到时间了?”
        “啊,你不知道吗?就是………算了…没什么。”
        好像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伊尔打断了自己,但他的欲言又止让那希伦斯更好奇了。
        “你知道什么我所不知道的东西吗?”
        “……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伊尔说道。
        “我只是觉得说了会让你无意义地操多余的心的,别在意……今天打算去探望她吗?”
        “我已经没有考试了,而下午正好有些多余的时间……嗯,我是这么打算的。”
        那希伦斯说道,放下了叉子,示意自己已经吃完了。然而,盘中还剩有不少(难以下咽)的土豆沙拉和蘑菇馅饼。
        “我也可以一起去吗?…啊,如果你觉得我会‘碍事’,那就当我没问吧~。”
        伊尔一脸坏笑地说道。
        “我倒是完全不介意,而且来不来是你的自由,不用征求我的意见。”
        然而,那希伦斯却本着一副人正不怕影子歪的表情毫不在乎地说道。他然后拿起了纸巾擦了擦嘴角后,端起盘子站了起来。
        “我先走了,上课之前我还得要去学生会那边一趟。还有别的什么了吗?”
        “…啊、啊,没有了。”
        “那么,下课后在小卖部那里会合吧。”
        “嗯,好……”
        看着那希伦斯离开的背影,伊尔不禁摇了摇头。
        ——这家伙真是迟钝到了无可救药的地步啊。


        ……。
        于是,下课铃声打响后,两人如期地在小卖部前会合了。考虑到去探病就一定要带点什么过去,那希伦斯主张买几根巧克力香蕉,但立即被伊尔驳回。
        “那种东西能给病人吃吗?!”
        “哎?可、可没有人不喜欢巧克力香蕉啊!能躺在病床上吃巧克力香蕉是人生的一大幸福啊!”
        “请不要将你的价值观和我们的混淆起来……劳驾,请给我们几个苹果和橙子。”
        在接过沉甸甸的一袋子水果后,伊尔将袋子转交给了那希伦斯。
        “喏,这个你来给她。”
        “让我来?我倒是不介意帮忙拿,但这不是你掏钱买下的吗?理应由你来给不是更合——”
        “——好了就乖乖听我的吧你这个迟钝的家伙。”
        伊尔不耐烦地说道,将袋子塞进那希伦斯的手中。
        两人然后向医疗保健室走去,不断与向相反方向行走的其他同学擦肩而过。现在已经放学了,而学生们的本能之一就是在不需要待在学校里的时候尽可能地远离学校,所以此时向学校深处前进的行为让两人显得十分不合群。随着两人继续前进,周围的人越来越少,当他们到医疗保健室门口时走廊再次陷入了冷清。
        “记好了:这种时候女生最喜欢有绅士风度的男生了。快把领带重新系一下,头发也赶快整理好…啊,外套上这么多灰尘你也不掸一掸。”
        “…这么做真的有必要吗?”
        “啰嗦,好好按本大师说的去做就行了。”
        说罢,伊尔向侧面迈出了一步,然后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你准备好了的话,随时请便。”
        “…………。”
        那希伦斯不知道该以什么表情对待伊尔好。
        ——今天这家伙绝对不正常。
        尽管如此,他还是下意识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发梢。当他正准备敲门的时候,突然——
        ‘咔——!’
        “不得了!不得了啦!!!”
        门从里面被拉开了,一位身穿白袍戴着老花眼镜的医生冲了出来,和那希伦斯撞了个正着。
        “呜哇!格、格雷瓦医生?您这是怎么了?”
        “啊、啊啊,这不是那希伦斯吗?哎哟哎哟,什么风把你吹来了?难道说魔力渠线有恶化的迹象…哎哟喂不对不对!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哎呀呀……”
        四个月前,那希伦斯仍在病床上躺着时,就是格雷瓦医生照顾他的。在那希伦斯的印象中,格雷瓦医生是个很慈祥的老好人,不论干什么都十分沉着冷静。所以,能令他如此慌张的事情,一定非同小可。
        “冷静一下,到底发生什么了?”
        “我、我只是出去了十分钟不到,一回来、一回来………她就不见了啊!”
        “……什么?”
        “哎呀呀,就是你们的那位朋友…海洛伍茨小姐啊。这可糟了这可糟了,明明都跟她嘱咐过了,怎么这孩子就不听话呢?哎呀呀,她的烧还没有完全退下,就这样下床行走是很危险的啊!”
        “………抱歉!”
        那希伦斯这时夺门而入,直奔艾丽丝的病床。他一把掀开了白色的帘布,但映入眼中的只有床上褶皱的被褥和枕头…少女的身影无处可见。
        “……。”
        一股又酸又苦的感觉开始在他的喉咙中弥漫,那希伦斯咽了一口唾沫,胸腔内也不知为何开始聚集压力。
        “她没有说她要去哪吗?”
        伊尔问道。
        “没、没有啊!我离开之前她还在睡呢,但就是十分钟的功夫,她就没了影儿了!哎呀呀呀呀,这下怎么办啊?”
        格雷瓦医生惶恐地搓揉着他那原本就已经少得可怜的灰发,他额头上的皱纹好像也会因这件事而多出几道来。
        “…………。”
        那希伦斯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处,仿佛是透过了这张无人床的画面看到了什么东西。
        ——人是不可能无目的强迫自己的。
        不论是谁,只要会给自己带来压力的东西,都会本能地远离,更别说是当自己还拖着病体的时候。那么,在这种情况下还会强迫自己,一定是有什么必须要去做的事、非常重要的事…比自己还重要……
        ——难不成?!
        “……我去去就来!”
        撇下这一句,那希伦斯全速冲出了医疗保健室。
        “喂,那希伦斯,你去哪啊?!”
        身后,伊尔大声向他问道,但他并没有回头。他正聚精会神地在脑海中制作最快抵达目的地的路线图。
        会在那里吗?
        ——不知道。
        还有其它可能的地方吗?
        ——或许吧。
        她会不会正在从别的某处回来的路上?
        ——有可能。
        但是,不知为何,那希伦斯有种“如果是她,就一定会在那里”的直觉,而直觉是不需要有一个原因的。选择相信了这个没有原因的理由,他继续向那里前进。
        ‘嘎啦——’
        他用力地推开了中庭的门,冲了出去。
        下午的阳光毫不费力地从稀疏的云层照下,优雅地洒向地面,使得整个被积雪覆盖的中庭像是在发光一样。那些光是十分温柔的,但同时又是十分耀眼的,使那希伦斯不得不条件反射地护住双眼。然后,透过指尖的缝隙,他看到了…看到了如同被这片光芒衬托着的那个身影。
        “……。”

        

        在这片光芒中,那个身影…艾丽丝.海洛伍茨,正在作画。她身上只穿了一套学校的睡衣。这种着装在这样的气温中是不被允许的,但她还是无视于此,毅然忘我地挥动着画笔。如此努力的她的身影,在这片耀眼的雪景中,是多么的神圣…神圣到不容他人接近,因为凡间的污秽有亵渎她的危险。
        那希伦斯确确实实地…意识到了这一切。然而,他还是继续向前迈出了脚步……
        “……艾丽丝。”
        听到了自己的名字被谁唤出,艾丽丝转过了头,一件校服外套随即披在了她的肩上,里面的余温让她的上半身重新意识到了冷与热的存在。她抬起头来,发现那希伦斯正站在自己身后。
        “…是你啊……外套、谢谢了呢…”
        她有气无力地吐出了几个字。她的双眼明显地流露出疲乏感,而脸色也完全不见有好转。
        “你在这里干什么……?”
        “………………。”
        “格雷瓦医生和伊尔都因你突然不见了而被吓了一大跳,现在还在找你呢。为什么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自己出来了,你不是还没有恢复吗?”
        “………………。”
        “…做出让别人担心的事……这可不像你啊,艾丽丝。”
        “……要说的只有这些而已吗?”
        “…什么?”
        “若只想说这些的话…就请回吧……请替我向他们道声不是,日后我会亲自去和他们解释的。”
        说罢,艾丽丝重新转向画布,继续开始作画。
        那希伦斯向前走了一步,他看到画布与昨天的比起已经有了明显的不同。原本空无一物的地方现在有了起伏,一个大致的稿子已经有了,而距离一幅完整的佳作诞生也只是时间上的问题。
        …然而,这其中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没错,他留意到了什么特别的地方。那希伦斯然后看向艾丽丝握笔的那只手…即便已经被冻得通红了,却还在操纵着那杆笔,就像是一架为了挥动画笔而制作的机器一样。
        “…已经够了。”
        他一边说道,一边将手放在艾丽丝的肩上。少女手臂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一直都勉强着自己坐在这里吗…今天就先到此为止吧,你的身体也该到极限了,再继续下去就真的要危险了,那我可不能允许。”
        “………这是不行的哦。”
        艾丽丝说道,勉强地挤出了一丝笑容。她放下左手中的调色盘,然后就像是要渗透入画中一样,温柔地抚摸画布。
        “…这孩子、……它一直在等、一直在等自己被完成。它就如同那尚未能自行衔去羽毛中残留的蛋壳碎片的雏鸟,是需要看护的。因此,我不能将它放在这里置之不管,而我也希望看到它被完成、成为能自己振翼高飞的鸟儿,所以我必须…必须将它画完。”
        “——可是在那之前你会垮掉啊。”
        那希伦斯蹲下身来,好让自己和艾丽丝对视,然后紧紧地握住了她的左手。
        “艾丽丝,我的手是怎样的?冷吗?暖和吗?”
        “…………。”
        “感觉得到吗?不,不仅是我的手,就连你自己的手你现在也感觉不到吧?我现在握着的、这冰冷的左手,是不是你自己的,你也不能确认吧?”
        “………………。”
        “我的手当然也算不上暖和,毕竟在寒风里晾了这么久,就连我这种平日不怎么喊冷的人也开始哆嗦了。但是,就连这一点热度你也感觉不到,你的手怎么了?已经冻僵了吧,可为什么你还在这么硬撑着………你想用这双已经无法感受到温暖的手创造出什么呢?”
        “我……”
        艾丽丝垂下了头,正准备说点什么,但却又摇了摇头,重新看向那希伦斯的双眼。
        “…不是这样的,那希伦斯…真的、……不是这样的。”
        她想表达的坚定意志是那么的软弱无力。
        “那又是怎么样,能请你告诉我吗?”
        那希伦斯说道,他然后转向了画布,看了一会儿后,再次开了口。
        “…这就是你的下一个作品吗?”
        这是个理所当然的问题。
        问方问出这个问题,也只是期待一个布尔逻辑的‘是’或‘不是’回答。可是,理应能将回答脱口而出的答方,此时却陷入了沉默,因为在这里,短短一两个字的回答,却能有海沟之深。
        “…………。”
        艾丽丝看着自己的脚下,一语不发。
        “怎么了?我只是想知道,在你面前的这幅初稿、这幅你刚刚还在用画笔涂抹的画,是不是出自你之手?”
        “…………。”
        “…回答我吧,艾丽丝。”
        “……如果我…说‘不是’呢?”
        “那我也会相信的。”
        那希伦斯平淡地说道。
        “……为什么?”
        “…很简单,我只是觉得这不可能是你画的而已。”
        艾丽丝抬起了头,疑惑地看向那希伦斯。她的眼神透露出了一种希望能从对方那里得到某种启发的诚恳。
        “呐,还记得…我第一次看你画的画的时候吗?”
        “………。”
        “那是我刚入学时,漫无目的地在校内四处晃悠,很偶然地走上了你在画素描的那座塔里。”
        “…嗯……还记得。”
        “我当时并不是什么懂艺术的评论家,现在也不是,但我从你的画中看到了某种东西…我其实也不知道,但有种不知名的神秘确确实实地存在于你的画中,而就是这种神秘给了我一种不可侵犯的庄严感和神圣感,让我将其和你的画联系在了一起。”
        那希伦斯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说道:
        “我没有能够引用的证据来支持我的话语,因为这些都只是我的感觉…如果我能再有点艺术细胞的话或许能给这种神秘定义一下吧,但若让现在的我冒昧地去定义,那只会是对你的画的亵渎。”
        “…那希伦斯喜欢…我的画吗?”
        “嗯,当然。我可是你的死忠粉丝哦。”
        那希伦斯笑着说道。他然后抬起手,像是在探测什么看不到的力量一样,将手掌心朝向画布。
        “…正因如此,我不会承认这张画。它没能像艾丽丝之前的作品那样打动我,也没能给我任何感觉。在我看来,它只是一张画布而已,上面的颜料所组成图案十分肤浅,让我不敢相信这是出自一位我所尊敬的画家之手。”
        “…………。”
        艾丽丝什么也没说,只是静静地听着这一切。
        以画笔作为武器,打入这所学院的她,最不想听到的事情大概就是自己的作品被他人贬低了。毕竟,对于她来说,自己的画就如同自己存在于这里的证据一样,是不容被他人侮辱的。可是,她无法用双手捂住自己的耳朵,背对那希伦斯的这些话…身为一个画家,她必须都听进去。
        ——为什么这幅画不行?
        她想要知道。
        她需要知道。
        她不得不知道。
        虽然那希伦斯已经将自己不能给出绝对正确的答案的这一事实澄清了,但她还是抱着那么一丝自己能够得到启发的希望,继续咬着牙坐在那里。
        “…如果我的口气有些重了,那还请见谅,但我无法容忍你在这种东西上署上自己的名字,因为那样是对你其它作品的一种侮辱。我希望你能放下笔,静下心养病、好好理清思路后,再重新开始作画。”
        说到这里,那希伦斯站了起来。他仰头看向多云的天空,看向那一直延伸至遥远地平线的彼方的苍穹。
        “先前听老师说了,今年的冬天会比往年的长,一段时间之内气温不会回升,所以你不用为你的雪景担心。现在,还是放缓节拍慢慢来吧。”
        “…我操之过急了…吗?”
        艾丽丝轻声地问道。
        “啊,没错,的确是操之过急了。你不但将自己的节奏加快到连自己都跟不上了,还把我们这些旁观者的也打乱得一塌糊涂。”
        “……画…还有救吗?”
        “嗯,一定有的,我很确信。只要你肯恢复到平常的心态来画,就一定能画出过去的水平。”
        那希伦斯点了点头,说道。
        “呵呵,听上去还真令人十分愿意去相信啊…但,那希伦斯,在这种就连我也要陷入绝望的情况下,为什么你还能那么信心十足地说服我呢?”
        “这很简单,只是那句门外汉也能看懂的名言的缘故:”
        那希伦斯得意地微笑了一下,说道。
        “‘You can't rush art.’(艺术是急不得的)”


        随后,在那希伦斯的陪同下,艾丽丝回到了医疗保健室。格雷瓦医生见此,也终于松了口气,连忙通知仍在校内四处寻找的伊尔这个好消息。
        “哎呀呀呀…真是谢天谢地啊,没事回来太好了!真是胡来啊,小艾丽丝,发着这么高的烧还四处乱晃悠,真是胡来,太胡来了!现在的孩子都这么不重视自己的身体会酿成大祸的!”
        格雷瓦医生的性格虽然古怪,但总归还是个很负责任的医生,过去曾经受他照顾的那希伦斯对这一点确信无疑。在将被子重新为她盖好后,那希伦斯转向了这位惹出了不少麻烦的少女。
        “作业和笔记什么的就别担心了,我都会帮你处理的。这里还有一些水果,有胃口就吃点吧。现在你什么都别想,好好地休息,等你的身体好了,再开始构思那幅画吧。”
        “嗯…谢谢。”
        “那么,祝你有个好梦。”
        “…………嗯。”
        艾丽丝微笑着闭上了眼睛,她的身体似乎早已抵达了极限,是她用自己的意志撑到现在的。看着这位既勇敢又鲁莽的女孩,那希伦斯不禁叹了口气。他然后转向格雷瓦医生。
        “艾丽丝就麻烦你了…如果有什么事的话,请立即和我联系,只要通过学生会就能找到我了。”
        “哎呀呀,那希伦斯你还是这么逞强啊…好好,如果她的状况一有什么变化我会立即找你的,毕竟这次如果不是你,我就真要头痛了……”
        “您过奖了。那么,我就先告辞了……”
        在鞠了一躬后,那希伦斯走出了医疗保健室的门口,随手将身后的门关上。然后,他注意到了门旁地面上的一张纸条。
        “这是……”
        他捡了起来,只见上面用十分潦草的笔迹写有一句话:
        ‘我会在西侧森林打个盹,小姑娘没事了的话就来吧。——菲利姆多.赫勒斯’
        “……赫勒斯…先生?”
        那希伦斯抬起头来左右张望了一下,但空荡的走廊中除他之外谁都不在。可是,在门附近的空气中,确实弥漫着一股十分刺鼻的酒精味。
        …原来如此啊。
        在自己还在里面的时候,赫勒斯先生一定在门外站着,但最后还是决定不进入打扰,才留下这张纸条自己先离开了。
        ——我是被…别人体谅了呢。
        是啊,自己并不是一个人在努力呢…从一开始就不是。不论是塞巴斯顿、赫勒斯先生、伊尔、还是艾丽丝,都在自己没有注意到的地方默默地给着支持。
        如果没有他们的帮助的话,自己能否做到现在这样呢?
        不知道。这种事情若不亲身体验一遍的话,是不会知道的。
        可是,不去体验或许还更好,因为即便不去窥探另一种可能性,自己也知道,现在的宝贵日常是美好的、是千金难买的。所以,就别去为不必要操心的事情费心了,好好想想如何去向他们做出回应吧。
        ——没错啊……
        ‘啪!啪!’
        想到这里,那希伦斯用力地拍了拍自己的脸颊,重新整顿好脸上的表情,然后……
        “…好!”
        …向西侧森林前进!


        …………。
        时间又向前拨了一个星期。
        或许是得到了静养的缘故,艾丽丝在那之后恢复得更快了。当格雷瓦医生将此事通报给那希伦斯时,那希伦斯也就像是终于放下了心中的一块巨石一样,不禁松了口气。
        “这样啊,真是太好了呢!”
        当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伊尔的时候,他也同样道出了庆幸的言语。
        “……不过,接下来还得要继续靠你了哦,因为只有你才能支持她啊。”
        …但唯独这句话,不明白。
        只有自己才能支持艾丽丝?这种逻辑不合理啊。艾丽丝是个坚强的女孩子,而且不论画画还是学习都居于自己之上,而自己相比之下却十分平凡,她为什么需要自己的支持呢?
        一边来来回回地想着这一句的意思,那希伦斯一边朝校长办公室走去。但是,或许他真的是太迟钝了,越是往深处想就越是如坐雾云。最后,当他敲开校长办公室的门时,他也终于放弃了,并停止了思考。
        “哦,今天挺守时的啊!”
        塞巴斯顿将他迎了进来。
        “既然来了我们就赶快开始吧,今天要处理的文件比往常要多起码十倍…喏,那边的部分就交给你了。补充力气用的茶点也准备好了,如果觉得累了就拿一点吧。”
        在房间的正中央多出了一张桌子,而桌子上堆放着直通天花板的数十摞文件。这是不论是谁都会见而胆寒的工作量,可是那希伦斯却已经习以为常了。学生会要仔细阅读每一张文件上的内容,然后决定是否给予通过的许可…总之,是十分精细的工作。
        “明白了,那我这就开始了…嗯?这是什么味道?”
        刚在桌子的一侧坐下,那希伦斯便察觉到了一个异常之处。
        虽然自己的鼻子没有狗的灵敏,但房间里的气味确实和以往的不同。那股平常飘在空气中的茶香,今天却被掺杂了一丝微妙的另类香味。
        “很香吗?那么,去尝点吧。”
        从办公桌的方向传来了说话声。那希伦斯从文件堆中探出头看去,发现坐在那里的是手中正拿着报纸的托艾先生。
        “那是我去镇里的时候顺便买的松饼,很新鲜,和红茶在一起就是完美的组合了。塞巴斯顿最喜欢这玩意儿了,你也来点吧,要不然这么多东西都推给你们做我的良心就要过不去了。”
        …这倒是很少见。
        平日学生会开会的时候,托艾先生大部分时间都不在办公室里,要么去开会了要么有事离开了学校,明明是一校之主的他却时常摆‘空城计’。恐怕若他再不多‘坐阵’,那希伦斯就要忘了这个房间同时也是校长办公室了。
        “你刚刚才吃完午饭吧?别客气,就当是来点餐后甜点,拿块尝尝吧。”
        塞巴斯顿坐在了他的对面,向他说道。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那希伦斯于是从旁边的茶几上拿了一块热烘烘的松饼,并就着红茶一起,开始阅读文件。虽然原先已经吃饱了(今天的午餐质量少有的高),但也许因为松饼的香味太难以抵挡了,他下意识地咬了一口。
        “…唔,好香!”
        松饼的酥软和麦香的结合形成了文字难以形容的美好口感,蜂蜜和玉米的香味并未完全被奶油的盖掉,唾液还将更深层的甜味引了出来…这确实是极品的点心!
        “哈哈,喜欢就好,我还在担心你能不能接受这东西呢。”
        托艾先生笑着说道。
        “我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所以就只买了塞巴斯顿喜欢的东西。改天告诉我你喜欢的东西,等我再出去时,我会试着帮你带几样回来的。”
        翻过几座山岭,就会到达一个可以通向文明社会的小镇。这是在学生中流传的一个传言,但至今未被证实,因为未经批准的擅自离校是不允许的。学校附近布满了探测型的魔法结界,让‘不被任何人注意地离校’这个想法化为了不可能。于是,唯一能自由地进出学校的,就只有像托艾先生这种擅长使用高级远距离传送魔法的人。
        “先生,那就不必了。那希伦斯喜欢的东西校内就有,我看你还不如直接增加他的零花钱呢。”
        塞巴斯顿一边利索地整理文件,一边说道。
        “更何况,他身边还有许多可爱的女孩子可以为他亲手做点他爱吃的甜点呢,所以不用担心他没有口福,对吧?”
        “噗、呜咳!咳!!”
        那希伦斯一口没咽好,被呛了一下。
        “哦,是这样吗,那希伦斯?我们学生会的男孩子们还真是受欢迎呢,嗯,年轻果然就是好啊。”
        托艾先生也点了点头,说道。
        “……你们在说什么啊,我怎么一点也听不懂?”
        那希伦斯灌下了一口红茶,带着质问的口气问道。
        “别装蒜了,那希伦斯,那位海洛伍茨小姐身体好些了吗?她不是让你费了不少心吗?”
        塞巴斯顿一脸坏笑地说道。
        “……你这是从谁那里听来的?”
        “那天去你们班上找你而你却不在时,我从你的挚友佛拉罗先生那里听到了许多关于你的有趣事情哦。”
        “请你把从他那里听到的东西全都忘掉。”
        “我这也只是在试着多了解一下我的学弟而已啊。”
        “从他那里得到的信息只会误导你…而且再说了,我和艾丽丝并不是那种关系;过去不是,现在不是,以后也不会是。”
        “……真是冷淡呢,这种话可别当着她面随便说哦。”
        “只有从学长你口中我不想听到这句……”
        那希伦斯放下了手中的文件,说道。
        “…不过重新回到你刚才的问题:谢谢你的关心,她的身体好多了,前天刚刚得到了出院许可,现在已经没问题了。”
        “那样的话真是太好了,请替我向她传达学生会会长的问候和康复祝贺……”
        塞巴斯顿用他的‘会长口吻’说道,但手上的动作却突然停了下来。
        “…不过这样下来,她的时间就更少了……真希望她能够顺利扛过这关。”
        ——唉?
        之前好像听到过类似的东西……
        “…那个,‘时间更少了’指的是什么?”
        确实是这样的。但当时自己被告知了这是无关紧要的事情,于是也没有多在意…可是现在,塞巴斯顿却又提到了这个话题,而且还是在相似上下文的情况下提到的…这里面一定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内幕。
        塞巴斯顿看向那希伦斯,又转头看向托艾先生,托艾先生点了点头,他便又重新转向那希伦斯。
        “…你不知道吗?”
        “如果知道的话就不会问了。”
        “……呵,说的也是。”
        塞巴斯顿自嘲地笑了声,说道。
        “不过我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你,因为我如果告诉你的话恐怕会让你——”
        “——让我操心是吧?啊啊,怎样都好了,赶快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吧!被蒙在鼓里的感觉比操心要难受多了!”
        “……我知道了,那么我就告诉你吧。”
        塞巴斯顿于是也点了点头。他弹了个响指,两个茶壶出现在了空中,将两人的茶杯重新填满后消失了。
        “…你知道艾丽丝的家庭背景吗?”
        “我之前听她说过一点,所以多多少少知道一些。”
        “海洛伍茨家是教会旗下数一数二有名的家族,其势力遍布整片大陆,甚至还向海外延伸,是个名副其实的名门贵族。海…不,艾丽丝同学出生在这个家族中,既可以说是她的幸运,也可以说是她的不幸。海洛伍茨家的家教十分严格,绝不允许会让家族丢脸的子女走出家门一步,而没能达到长辈要求的就会受到惩罚…这都是从之前来这里上学的海洛伍茨家族的孩子们那里听说的。总之,那个家绝不适合挂‘家,甜蜜的家’这个牌子。”
        “…可是,艾丽丝很优秀,她应该不用担心这个吧。”
        “嗯,确实是这样,但有一点我要指出一下……”
        塞巴斯顿竖起了右手的食指。
        “…虽然在我们眼中,艾丽丝很优秀。但在她的家人眼中,她并不一定是‘优秀的’或‘出色的’,她很可能只是‘刚好及格’而已。”
        “…怎么会……”
        “相信我吧,在过去来这所学校上学的其他海洛伍茨家的学生中,比她出色的有很多。”
        “……可这一切都和她‘时间不多了’有什么联系?即便她有足以让人不寒而栗的家庭压力,但她现在在这里、在圣.乔治学院,不是还过得好好的吗?”
        “…就是因为这个。”
        塞巴斯顿这时插嘴说道。
        “就是因为她现在过得好好的,所以才会有问题……她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
        “……这是什么意思?”
        那希伦斯问道,塞巴斯顿这种拐弯抹角的说法让他不禁变得紧张了起来。他又喝了两口茶,但却反而变得越来越渴了,胸腔中就像是有一股无法被驱散的迷雾,让他坐立不安。
        “就如我刚才所说,海洛伍茨家的家教十分严格。但若没有同样强硬的铁腕,这样的家教是没有实效的……明白我在说什么吗,那希伦斯?”
        塞巴斯顿停顿了一下,说道。那希伦斯点了点头。
        虽然自己是作为一个孤儿长大的,从未像其他孩子那样尝过父母的鞭策,但他仍能感同身受。他知道有好的纪律是多么的重要,同时也清楚要想维持那种纪律就必须严格执行纪律,因为孩子是十分容易受天性影响去做事的——若不使用名为管教的这把园艺剪刀,懒惰和放纵的杂草就会将人的性格的庭院覆盖。
        “他们的管理方式十分…过分,抱歉但我找不到更适合的措词。我无法用言语形容这个家族的教育方式,但也无权对其作出评论,可是从我个人角度来看,他们的家教是无法被接受的,而其他老师们一定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当海洛伍茨家提出要在校内插入人手来监督新入校的子女时,我们全力反对。但是,即便如此他们还是绝不罢休,直到我们双方都做出了让步后一切才都平息了下来。”
        “……什么让步?”
        “…‘凡是享有海洛伍茨家族之荣光的学生,每年必须证明自己仍有留在这所学校中的资格,否则将会被强制遣返,并被剥夺滞留于此的权力。’这是我们与他们最后达成的共识,只有这样他们才会同意将他们的孩子送进这里读书。”
        ‘资格’和‘学校’,要怎样才能将这两个词组联系起来呢?…那么若将‘学生’也考虑在内呢?
        “…若那样的话,艾丽丝绝对没问题的。”
        那希伦斯一脸确定的表情说道。
        “她全科成绩都十分优秀,学生中又很有人望,几乎没有缺点。像她这样的人,我们有什么原因去为她担心呢?”
        “……你果然还是不明白啊,那希伦斯。”
        然而,塞巴斯顿却摇了摇头否定道。
        “…你说的没错,艾丽丝的学习成绩确实十分出色。但,你还记得她为什么会被招进来吗?”
        “不是因为她的画画得很好吗?”
        “正是如此。论绘画,她是百里挑一的,她也因此而被授予了奖学金。”
        “那这岂不又是一个她绝对没问题的例子吗?”
        “若是普通学生的话,我们的确没有任何必要去操心。但是,你要知道,我们这里说的可是海洛伍茨家啊……”
        塞巴斯顿停顿了一下,然后重新开口说道:
        “…海洛伍茨家其实并不那么重视学业。作为十分重视门面的贵族,他们更看重子女在某一领域方面的造就。也就是说,艾丽丝现在的学习成绩,对他们来说是可有可无的。在他们眼中,唯一值得被关注的,只有艾丽丝的画。”
        “…………。”
        “于是,在艾丽丝入校时,海洛伍茨家就已经向我们做出了通知:艾丽丝必须在半个学年之内画出能够通过审核并被承认不会抹黑家族之名的画。这个‘审核’今年将会由她的父亲亲自前来执行,合格的标准由海洛伍茨家自定。”
        “……什么…”
        “懂了吗,那希伦斯?换句话说,即便艾丽丝画出了能让我们感动得痛哭流涕的作品,只要她的父亲——海洛伍茨勋爵说一个‘不’,结果就会是‘不合格’。”
        “可那是他的女儿啊!他会故意去刁难她吗?”
        “这我不知道,但我能告诉你的是:当初最反对艾丽丝来这里上学的,就是海洛伍茨勋爵。”
        “那这岂不是太不公平了?!”
        “……但一切都要看艾丽丝的画——”
        “——她要画出怎样的画来才行啊?!如果那位勋爵大人铁心要将自己的女儿带回去,就算她画出跨越世纪水平的神作也无济于事啊!”
        “确实如此……”
        “这不就明摆着是要将她随时带回去的借口吗?!”
        “给我冷静下来!”
        塞巴斯顿突然提高了嗓音,以命令的口气说道。被学长的威慑震住了,那希伦斯咬紧牙关,重新坐回到座位上。
        “就算是这样你又想怎么做?那希伦斯,你是学生会的成员,你的行为必须以学校和学生会的利益优先。在这里,你不能将私人的感情掺进来。就算这一切都如你所说,是将艾丽丝强制带回的借口,我们也爱莫能助。”
        “怎么能…这样……”
        那希伦斯呆呆地看着眼前的茶杯,说道。
        “请不要误会了。我们当然也不希望失去她这样的一个好学生,但我们真的没办法帮忙。”
        托艾先生说道,但那希伦斯却似乎没有听进去。
        “……她还有…多少时间?”
        “…整整一个星期。”
        “………这么一点足够吗?”
        “这就要看她了。虽然是十分苛刻的审核,但只要求她上交一幅画。她只要将这幅画准备好就可以了。”
        “………………。”
        那希伦斯再度陷入了沉默中。
        无数道思绪此时飞速在他的脑海中交错,让他的心情忐忑不安。塞巴斯顿和托艾先生已经将事件状况清楚地向他解释了,而他本人也应该比谁都清楚——对此自己什么都做不了。可是,他却无法将这件事抛在脑后,越是在意就越是去想,越是去想就越是焦急,越是焦急就越是在意…死循环不断重复,到最后让自己感到恶心。
        …这种感觉已经不陌生了。
        啊啊,没错,正是那深痛恶绝的心魔……
        明明已经多次向自己保证不会再感到那般无力,但却一次又一次饱尝悔恨。
        …那心魔之名为『自责』。
        ——为何自己什么都做不了?
        ——为何自己仍在止步不前?
        ——为何自己只能站在远处默默看着艾丽丝受苦?
        现实奉上的答案为事实,而事实是不容争辩的。但是,最终决定何为事实的,是观测的一方。所以,无法接受当前的事实的话,那就努力将自己的事实搬上作为代替吧。
        ——即便‘无能为力’,也还要‘竭尽全力’!
        “……那希伦斯,这次我要先警告你。”
        塞巴斯顿的话将那希伦斯的思路打断了。
        “你一定又想擅自去干些什么了吧?我劝你还是打消这个念头吧。即便你的动机是善意的,但鲁莽行事绝对不会有好结果。虽然这么说可能重了点,但我还是要说:艾文.里欧的死,你也有责任。若不是你擅自去接触他、将他拉入这个不属于他的世界之中,他绝不会落入那种下场。在我看来,你最大的缺点就是做事太乐观,认为不论什么自己都能以一己之力扭转乾坤……而这种想法会让你吃大亏的。”
        “…………。”
        “特别是这次,这次尤其不能出任何差错。对方可不是蔚蓝诗谣或纳维尔…不,对方是比蔚蓝诗谣还要恐怖的存在。要知道,海洛伍茨家只需说一句话,教会就会对我们学校施压。所以,不论如何,说什么或做什么都请先三思而后行……这是我能想到最好的建议了,听懂了吗,那希伦斯?”
        “……嗯。”
        那希伦斯点了点头答应道。
        …啊啊,绝对听懂了,但是否要遵守却是另外一回事了。
        ——毕竟,我可是不论好坏建议,都‘只听取不采纳’啊。
        …少年的立场,大概不会被动摇吧。
        “听懂了就好……”
        塞巴斯顿松了口气,说道。
        “…不过话说回来了,以后还请别随便跟别人提起溃之歌和蔚蓝诗谣的事。原本以为你很清楚,但似乎你还是偶尔会少根筋啊,所以这次我直接跟你讲明白了:和溃之歌有关的东西都属于高机密,只有学生会相关人士才能知道。你主动前去试图搜集情报的动力很好,但没有那个必要。若有任何关于溃之歌你不清楚或想知道的东西的话,就尽管来找托艾先生和我吧。虽然我们不能保证是否可以解答你的每一个问题,但我们会尽量试的。”
        “……我知道了,以后会小心的。”
        那希伦斯点了点头,说道。为了能将这个话题尽早结束,他将注意力重新转向文件山,正要伸手去拿一份时才发现到刚才为止自己的双手攥得有多紧,那块才只啃了几口的松饼已经被捏得扁扁的,根本看不出原来的样子了。
        ——果然…还是很在意啊。
        塞巴斯顿说的没错,自己已经开始操心了。在得知了艾丽丝肩上的重负后,自己变得不能冷静,而那比平常快了起码一倍的心跳正是最好的证据。
        “……。”
        那希伦斯下意识地用指关节按了按眉心,试图让自己重新振作起来。
        ——不行啊,这种心态的话…
        …别说保护别人,就连自己也要……
        不知不觉中,他的手停了下来。
        思绪万千的心境扰乱了意识,颤抖着的手就连羽毛笔也握不住…那希伦斯抬起了头,空虚地望向天花板。
        ——自己…到底该怎么办?
        这种问题…理应自问自答,但却没有任何答案。
        那么……从别人那里问,向别人求助…可以吧?
        “……呐,塞巴斯顿学——”
        “——不好了!塞巴斯顿学长!!!!”
        那希伦斯刚要开口说出的话被从门外传来的敲门声和呐喊声打断了。房间里的所有注意力此时全都举在了门口处…除了塞巴斯顿的之外,因为学生会会长此时仍在聚精会神地读着一份文件。那希伦斯见状于是站了起来,快步走向门口,解开了门锁并转动了一下门把手,来访者随即夺门而入。
        “你、你是……”
        “赛巴…啊!那希伦斯同学!你…啊,对了,你也是学生会的成员啊…不、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快点、快来帮忙吧!”
        那希伦斯的确认识这位客人…她是象棋部的成员,在与她聊天时那希伦斯还曾得知她和艾丽丝同班,两人的关系似乎还不错。
        “帮忙…?出了什么事了吗?”
        塞巴斯顿像是注意到了什么,放下了手中的文件,问道。
        “学、学长!请快点跟我来!…状况混乱了、大家都不知道该怎么做!请快来帮帮我们!”
        “冷静一下,到底怎么了,慢慢来。有必要的话,来点喝的怎么样?”
        “不、…艾丽丝、艾丽丝她……”
        “——!!艾丽丝?艾丽丝怎么了!?”
        就像是听到了什么关键词一样,那希伦斯的双眼顿时亮了起来。他一把拉住女学生,问道。
        “…我、我也不知道……美术课上了一半,她——”
        …余下的话没有被听到。
        因为,那希伦斯已经奔出了门口,以就连他自己也难以相信的速度疯狂地向前方冲去。还好走廊中没有多少人,否则他肯定会因来不及刹车而撞到谁。他的目的地是写生教室,因为那里是美术课的授课地点,同时恰好也是校内唯一几个位置被他清楚地记住了的设施之一。
        ——快点!快点!
        ——要到她那里去!
        一边诅咒着无法跑得更快的双腿,那希伦斯一边咬牙狂奔。
        不知为何,越是接近写生教室,走廊里的人就越多,而他们的目的地好像和自己的相同。注意到这一点的那希伦斯察觉到了事态的严重性,从而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不能停下。
        写生教室的门口挤满了学生,都在争先恐后地向探头进去看个究竟。
        “让开、让开!都给我让开…切、碍事!快滚开!”
        那希伦斯粗鲁地推开了人群,冲进了写生教室…
        …然后,他被眼前的景象震住了。
        原本应该陈列着学生们作品的架子上,此时摆放着…已经失去了艺术价值的、残缺不全的‘东西’,唯有那一块块蜡还在暗示着它们曾经拥有的‘蜡像’身份。墙上挂着的画作被原本不应该有的色彩侵蚀了,凭它们现在的样子,恐怕就连它们的作者也无法认出它们了吧。摆在柜中的各类泥工作品也没能幸免,成品的碗盆变成了碎片,半成品则被某种锐利的刀具割得不像样。透过从窗口射入的阳光可以看到,空气中大小各异的纸屑和棉毛轻轻地飘着,最后降落在满是颜料的地板上。
        …孕育艺术的摇篮,此时却变成了埋葬艺术的墓地。
        那些曾经拥有自己的光辉的残骸,是墓地中的墓碑。
        而在这些墓碑中站立的守墓者…为这个墓地点缀、挂上装饰的少女,只是默默地背对着那希伦斯。
        她的校服、双手和头发上都被颜料涂上了不协调的颜色,右手中握着一把美工刀…在她周围摆放着数张被破坏得惨不忍睹的画布。
        那希伦斯咽了口唾沫,向少女走去…
        “…艾丽丝……”
        …并鼓起勇气呼唤了她的名字。少女这时肩膀颤抖了一下。她然后慢慢转过身来,朝向那希伦斯。
        “……!!”
        而就在她转身的那一瞬间,那希伦斯看到了她对面的那幅画……那是一幅雪景画,只不过也遭受了这个房间里所有其它的画的命运,被泼上的红色颜料所体现出的违和感简直令人作呕。
        “……………………呐…那希伦斯……”
        艾丽丝然后就像是木偶…不,不能将此时的她比喻成木偶,因为那样的话要怎么解释她即将决堤的泪水呢?
        她最后还是放弃了抵抗,让自己的忧伤顺着脸颊滑下。
        “…………我果然…………还是…不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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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6-21 05:01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Everian 于 2011-6-21 05:02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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