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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讲谈社] 刀语 09卷 王刀·锯 [西尾维新][台/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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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4-16 02:39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泡泡霏霏 于 2011-4-16 03:02 编辑

刀语  第九卷  王刀·锯

作者:西尾维新
画:竹
扫图:猪排
录入:泡泡霏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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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刀˙锯
序章
一章———心王一鞘流
二章————汽口惭愧
三章———门徒
四章———真庭鸳鸯
五章————王刀乐土
六章———盲棋
终章





序章

  尾张城下的否定府,乃是家鸣将军家直辖稽核所总监督〡—本名不详,来历
不明的否定姬居住之处。
  否定府之主否定姬面无表情地伫立于房内,
  并未点灯,也不坐下,
  只是站在原地。
  她生就了一副金发碧眼,容貌大异于这个国家的百姓,在尾张幕府之中更是
显得加倍突兀;然而她穿起和服来却是有模有样,再合衬不过。
  否定姬突然朝着天花板打开铁扇。
  「那个惹人厌的婆娘——奇策士的厉害,是种肯定的厉害。哦,这话我之前
好像也说过?」
  她操着一口流利的日本话,开始说道:
  「而我的厉害么,则是种否定的厉害。所以我和那臭婆娘的斗争,便是肯定
与否定之争。若我是否定姬,她便是肯定姬了。
  否定姬微微笑道。
  「她的厉害之处,便是能包容自己的脆弱及世间的丑恶,肯定一切,对我确
实是种威胁。所以我否定她,不留余地、全心全意地否定她,从一开始便认定
她包藏祸心,暗怀鬼胎。」
  否定姬不辱否定之名,
  彻底地〡〡予以否定。
  「如今亦然,虽然我没有证据,却仍继续怀疑她。不过……就结果看来,我
老是输给那婆娘。被那婆娘的奇策害得贬官降职的次数,我都懒得去数了。我
一左迁,你也跟着倒霉,应该感同身受吧?」
  否定姬对着天花板说话,然而天花板上并未传来任何回应;她不以为意,继
续说道:
  「反观我呢,却从来不曾给过她致命的打击。虽然我常找她的碴儿,妨碍她
办差湾但口回都让她平安过关,有时甚至还被反将一军。」
  否定姬否定了自己的战果。

  「不过,无论被罢黜几次都能重掌大权,就是我过人之处了。」
  否定姬自我调侃,但天花板上依旧反应全无。她阖上铁扇,插入腰带之中。
  「话说回来,那婆娘就是这样,做事不够决绝。或许她自以为有所觉悟,可
在我看来,还生嫩得很呢!只不过这么一来,反倒像是她对我手下留情,放我
一马了。」
  否定姬又说道:「仔细想想,她使的是肯定的手段,也难怪如此生嫩了。」
  否定姬的分析倒是有条有理,毫不生嫩。
  「那婆娘和我一样,来历不明……原因铁定与她的出身有所关连。这一点也
和我一样。也罢,既然那婆娘的过去无从查起,再想也是枉然。」
  话说到此,否定姬沉默了片刻。
  她常有所思,接着又面露恍然大悟之色,点了点头。
  「……我这才想到,或许那婆娘的厉害之处还不止于肯定力。是啊!照理说
,肯定力与否定力两者相较,该是否定力要来得强才是。」
  人是否定的生物,
  总要靠否定其他物事来形成自我,
  因此——她才成了否定姬。
  「所以我一直以为白己在她之上。不过那个惹人厌的婆娘却不然,或许她根
本不把我当一回事。嗯……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这也是一种见解啊!」
  否定姬辑了一顿,方又心平气和地说道:
  「是啊!说来凑巧,之前咱们谈起那婆娘时,你不也说过?『奇策士有时会
做出一些看似未经思考、随波逐流之事』。这正是那婆娘肯定力的表徵……不
,或许是她根深蒂固的天性。」
  否定姬续道:
  「奇策士——献策者曰策士,筹奇策者便为奇策士。弃绝武艺,以一己智略
建功立业的军师,往往长于思量;不过那婆娘不止长于思量,也长于不思量。

  说道,否定姬再度取出铁扇,缓缓打开扇面,掩住嘴角。
  「一般人碰上思之无益的事,仍会不住思量;不过若能控制自己不做无谓的
思量,对于筹策定计倒是有极大的助益。倘若这便是她的杀手鐧,那我可

真是看走了眼。我本以为她迷糊颟顸,看来是我太小觑她了。不错,正是如此
。」
  否定姬自顾自地点头称是,表情显得豁然开朗;接着她又闱上铁扇,以扇尖
指着天花板。
  「右卫门左卫门,这回尾张幕府直辖预奉所军所总监督奇策士咎女提出的集
刀之议,便是我的围场;我和那婆娘长年以来的恩怨,要在这次一并了结。原
本我想等她惹火烧身,自取灭亡;但如今十二把刀己得了八把,难保她不会集
得剩余三把,并找出最后一把。依我看,她的胜算大约有五成吧!」
  否定姬意味深长地说道。
  「咱们就来坐收渔翁之利,不但要集齐传奇刀匠四季崎记纪所铸的十二把完
成形变体刀,还要揭穿奇策士的阴谋……锖白兵背叛,固然在咱们的意料之外
,不过我也因祸得福,得以一早一步重掌大权。他才气过人,着实不好控制,
呵呵!如果能趁这个机会把烦人的真庭忍军一并铲除,那个婆娘提出的集刀之
议也不算坏啊!是不是?你嘴上说祖先的恩怨并无干系,其实真庭忍军败亡,
你也泄了口怨气吧?右卫门左卫门。」
  否定姬调侃道,然而天花板上依旧毫无反应。
  直到此刻,否定姬才恍然大悟。
  「哦!对了……那家伙现在不在嘛!」


  如此这般,这回的序章也和第五卷、第八卷一样,由否定姬开场!
  她的得力大将左右田右卫门左卫门眼下不在尾张,暗杀真庭忍军十二首领之
一——「神禽凤凰」真庭凤凰去了。
  而两位主角为了夺取第九把刀,已经抵达了天童。
  这个月也请各位看官跟上前去凑凑热闹吧!
  武侠刀剑花绘卷。
  无形绝对时代剧。
  刀语第九卷,于焉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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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4-16 02:45 | 显示全部楼层



  「两位的来意我明白了。」
  那女子——心王一鞘流第十二代掌门人汽口惭愧把话听完之后,平心静气地
说道。
  她身着道服,端坐于二千张榻榻米大的道场之中;而她面前的两人也和她一
样正襟危坐,其中一人是个身穿锦衣华服的娇小白发女子,另一人则是一头乱
发,打着赤膊的高大男子。
  他们正是奇策士咎女与虚刀流第七代掌门鑪七花。
「不过……」
  汽口惭愧望着摆在工人之间的木刀,神色凛然地续道:
  「很遗憾,无论两位有何理由,我身为心王一鞘流的掌门人,绝不能将王刀
『锯』交给外人。」
  在此替各位看官做个前情提要。
  白发奇策士咎女,这个本名不详、来历不明的女子其实正是奥州霸主飞驒鹰
比等的女儿。
  飞驒鹰比等原为统治奥州的大名,却兴兵攻打尾张幕府家鸣将军家:而他的
叛乱,便是一切的开端。
  在长治久安的太平盛世里,这是桩了不得的犬事。飞驒鹰比等投下的石头所
引起的涟漪,扩及到日本各地,成了全国规模的叛乱。
  飞驒鹰比等计划周全,战略细密.但尾张幕府却是居安日久,不思防危,是
以叛军势如破竹,节节进逼,险些灭了尾张幕府。尾张幕府能够逃过一劫,实
属侥幸。
  又或许该归功于虚刀流第六代掌门——鑪六枝。
  鑢六枝乃是战国六大名之一彻尾家麾下的剑客,
  用的是不使刀剑的剑法;

一章    心王一鞘流

「两位的来意我明白了。」
  那女子——心王一鞘流第十二代掌门人汽口惭愧把话听完之后,平心静气地
说道。
  她身着道服,端坐于二千张榻榻米大的道场之中;而她面前的两人也和她一
样正襟危坐,其中一人是个身穿锦衣华服的娇小白发女子,另一人则是一头乱
发,打着赤膊的高大男子。
  他们正是奇策士咎女与虚刀流第七代掌门鑪七花。
「不过……」
  汽口惭愧望着摆在三人之间的木刀,神色凛然地续道:
  「很遗憾,无论两位有何理由,我身为心王一鞘流的掌门人,绝不能将王刀
『锯』交给外人。」
  在此替各位看官做个前情提要。
  白发奇策士咎女,这个本名不详、来历不明的女子其实正是奥州霸主飞驒鹰
比等的女儿。
  飞驒鹰比等原为统治奥州的大名,却兴兵攻打尾张幕府家鸣将军家:而他的
叛乱,便是一切的开端。
  在长治久安的太平盛世里,这是桩了不得的犬事。飞驒鹰比等投下的石头所
引起的涟漪,扩及到日本各地,成了全国规模的叛乱。
  飞驒鹰比等计划周全,战略细密.但尾张幕府却是居安日久,不思防危,是
以叛军势如破竹,节节进逼,险些灭了尾张幕府。尾张幕府能够逃过一劫,实
属侥幸。
  又或许该归功于虚刀流第六代掌门——鑪六枝。
  鑢六枝乃是战国六大名之一彻尾家麾下的剑客,
  用的是不使刀剑的剑法;

  大乱当时,他领着少数精锐之士(其实只是一群乌合之众)潜入奥州刺杀飞
驒鹰比等,以一记手刀砍下了叛贼首级。
  所谓树倒猢狲散,失去了大将的叛军溃不成军,转眼间便全军覆没一无人继
承飞驒鹰比等之位,也无人胆敢再步飞驒鹰比等的后麚。
  于是乎,叛乱止息,战争结束,
  天下又恢复了太平,
  实为可喜可贺。
  然而额手称庆的只有尾张幕府与不关心争权夺势的平民百姓,叛军——尤其
是飞弹鹰比等的亲信可就是晚景凄凉了。
  战死的战死,幸存的处以极刑,逃亡的亦是死路一条。
  尾张幕府虽然创造了太平盛世,却不是和平主义者,对于叛军毫不容情,赶
尽杀绝,无一例外。
  至于飞驒鹰比等一族更是无庸赘言。抄家灭门,九族齐诛,既不可喜亦不可
贺。
  然而一族之中却有个人破例活了下来,
  她便是日后的奇策士——奇策士咎女。
  她亲眼目睹父亲死在鏮六枝手上,一头广受赞誉的乌黑秀发也因此褪了颜色
;在那瞬间,她便对着自己的一头白发发誓,定要向尾张幕府报杀父之仇。
  当时战局逆转,叛军节节败退,无力反抗,一一伏诛;然而年岁尚幼的她居
然能逃过一劫。
  这可不是因为她年幼懵懂,皇天见怜,而是因为她发挥了超乎孩童的才干,
忍辱负重,能屈能伸,方能活下来。
  不是因为贪生,不是因为怕死,
  只为了报仇——苟且偷生着。
  此时的她便已展露奇策士的才能,成功逃过了尾张幕府的追缉。
  当然,若她一直下落不明,使得一辈子被通缉,因此她找了具尸体当替身,
让幕府以为那即是飞驒鹰比等之女子而她则摇身一变,成了个本名不详、来历
不明之人。
过了一段时日之后——在这段期间之内,她没有一时半刻松懈,奇策百

出,屡败屡战——她终于成功混入了尾张幕府之中。
  她身着锦衣华服,以一介女流之身打入了男人当家的幕府之内:她并不鬼鬼
祟祟、小心翼翼地进行计划,反而明日张胆自号为奇策士咎女,斗垮了所有对
头﹒踩着他们升官晋级。
  否定姬便是其中之一。
  饶是否定姬,亦无法否定她与奇策士咎女两人相争,反而助咎女平步青云。
  然而否定姬却屡次东山再起,教咎女恨得咬牙切齿。否定姬身居「稽核官」
之职,亦令咎女提心吊胆。
  总而言之,咎女费尽心机,使尽手段,在幕府之内争权夺势,步步攀升,最
后得到的地位便是家鸣将军家直辖预奉所军所总监督。
  如此一来,她便多了座固若金汤的城池,地位稳如泰山,无可动摇。虽然她
又接近了白己唯一的目的—〡向尾张幕府报仇——一步,却也遇上了瓶颈。
  咎女官居要职,旁人再也难以抗衡;如今唯有否定姬一人继续与咎女作
对,但这与目的及升官已无干系,只是天敌之间的意气之争。
  与稽核所总监督相斗非但毫无利益,反而于己有损;
  再这么下去,只怕咎女磨心耗力,总有一天会倒下。
  因此咎女只好与真庭忍军合作,全力击垮否定姬(只可惜不久之后,否定姬
又重掌大权),并使出了下策。
  这条下策,便是蒐集传奇刀匠四季崎记纪所铸的十二把完成形变体刀。
  在此针对四季崎记纪来个简短的说明。
  在尾张幕府创造太平盛世之前,亦即战国时代——有个传说流传于征战沙场
的剑客之间。
  那是个与刀有关的传说。
  据说只要得到某个无门无派的古怪刀匠所铸的刀,便能以一挡千;反过来说
,碰上了使用该刀匠所铸之刀的剑客,是绝无胜算。
  那个刀匠名日四季崎记纪,
  所铸的刀则称为变体刀,共计一千把。
  传说中,两国交战,胜败即是取决于各国所拥变体刀的多寡;而事实

上,战国二十五雄的成败也的确是取决于变体刀的数目。
  战国霸主——亦即今日所称的旧将军费尽心血蒐罗四季崎记纪的变体刀,最
后集得了五百零七把令若是如此还不能取得天下,反倒是件怪事了。
  旧将军自四国土佐兴兵,称霸全国;
  然而他的心却已然中了毒——中了四季崎记纪之刀散发的毒气。
  他平定了天下,仍然不肯罢手;不,是欲罢不能。已拥有过半变体刀的他,
若不集齐全数变体刀,竟尔不肯罢休。
  他将全副心力投注于集刀之上,甚至抛下了治国建制的大事。
  当时他年事已高,来日无多,因此集起刀来不择手段。其中最为显着的例子
,便是猎刀令——素有日本第一恶法之称的律令。
  时人皆云:将军猎刀,意不在刀,乃在剑客。
  这道律令将全国各地的刀剑搜刮到四国,表面上是为了在清凉院护剑寺中建
造大佛,以纪念战乱平息;然而真正的目的既非建造大佛,亦非铲除剑客,而
是蒐集四季崎记纪的变体刀。
  他不顾一切的努力有了回报,
  四百八十一把变体刀自全国各地流入他的手中,连同他原本拥有的变体刀,
共计有九百八十八把。
  余下的只有十二把,
  然而这十二把却是最难得手,也最为特出的杰作。
  在四季崎记纪所铸的众多变体刀之中,这十二把乃是最上等的好货,被称为
完成形变体刀。      
绝刀「刨」。         
斩刀「钝」。
千刀「铩」。
薄刀「针」。
贼刀「铠」
  双刀「鎚」。
  恶刀「鐚」。
微刀「钗」。
王刀「锯」。

  诚刀「铨」。
  毒刀「镀」。
  炎刀「铳」。
  唯有这十二把,旧将军终其一生都未能得手。
  非但如此,由于他夺刀屡次失败,日益疲弊,最后这个天下霸主的国力竟落
得不到五万石;膝下无子的他过世之后,便由现在的家鸣将军家坐收了他的功
绩与成果。
  俗话说得好,好了伤疤忘了痛;过惯了太平日子,人们便会淡忘腥风血雨的
时代。
  不,或许是刻意淡忘吧!
  曾几何时,传奇刀匠四季崎记纪的名号与支配战国的变体刀渐渐地被人遗忘
;旧将军搜刮而来的九百八十八把变体刀也只是静静地躺在尾张城中,再无用
武之地。
  然后,
  奇策士咎女便是把主意打到了完成形变体刀之上——
  若能集齐连旧将军都未能得手的完成形变体刀,定是大功一件。
  如今天下太平,建功立业不易;不过集齐了变体刀,便能助咎女加官晋爵。
不,岂止如此——
  届时要取将军的头颅,便如探囊取物。
  建功即是报仇。
  蒐集四季崎记纪的完成形变体刀,便是咎女爬上了崖顶之后想出的终极奇策
。当然,她并非亲自提议,而是略施小计,让顶头上司代为开口。而她的提议
虽然不受重视,却还是被采纳了。
  然而所谓奇策,即是非大成即大败,她在蒐集变体刀之际,曾遭遇两次莫大
的失败。
  头一次,便是与她合力斗垮否定姬的真庭忍军背叛。
  第二次,则是她找来接替真庭忍军的帮手—〡其时投身于幕府麾下的日本第
一高手锖白兵背叛。
  咎女记取旧将军的教训,方能顺利夺得两把完成形变体刀,谁知竟又先后为
叛徒所夺,实乃一大失策。这会儿别说要加官晋爵,只怕头上这顶乌纱

帽都快保不住了。
  她建立的地位确实固若金汤,但她所用的手段可不怎么光明正犬,只是尚未
露馅儿罢了。幕府之内依旧四处皆敌。
  否定姬虽然和咎女一样本名不详、来历不明,但她八面玲珑,处事圆滑,与
咎女人不相同。咎女若是失势,决计不能像她一样东山再起。
  然而集刀业已开始,骑虎难下;于是乎,咎女又施了条奇策。
  这回的奇策连下策也称不上,是条下下之策。
  她找上了杀害生父飞驒鹰比等的仇人。
  她欲请平定大乱之后却被流放外岛的鑢六枝助她集刀,让虚刀流重现江湖。
  要一个不受四季崎﹒记纪变体刀的毒性影响,亦不为钱财所动的剑客来集刀
,确实是条奇策;然而对于咎女而言,利用自己的杀父仇人来报仇,乃是迫于
无奈之下的最后手段。
  于是乎,她远赴丹后深奏海岸彼端的无人岛——不,自从二千年前鑢六枝一
家流放该岛以来,那座岛便不再是无人岛,而多了个名字叫做不承岛。
  此事暂表不提。
  咎女原先想请的帮手,是杀害父亲飞驒鹰比等的剑客——虚刀流第六代掌门
鑢六枝;然而鑪六枝却已在一年前身亡。
  接掌其位的,便是虚刀流第七代掌门——鑢七花。
  二千年前,鑢七花年方四岁之时,便同父亲一起被流放到不承岛上;接下来
的十九年间,他被父亲当成一把日本刀,日日琢磨锻链。
  七花和他爹长得有几分相像。
  虽然时日已久,但咎女仍记得鑢六枝的模样。
  鑢六枝砍下飞驒鹰比等首级的那一幕,咎女从来未曾忘记过。不过七花的个
头似乎比六枝还要高上一些。
  如此这般,奇策士咎女选了鑢七花作为自己的刀。
「鑪七花,尔尽可放心爱上我。」
  而鑢七花也决定成为奇策士咎女的刀。      
「我决定爱上你了。」
  这便是鑪七花与奇策士咎女两人启程集刀的开端。

  他们首先在不承岛上击败真庭忍军十二首领之一真庭蝙蝠,夺回了不折不损
的绝刀「刨」。
  接着在因幡击败下酷城城主宇练银阁,夺得了无坚不摧的斩刀「钝」。
  后来又在出云击败三途神社掌理人敦贺迷彩,接收了合千为一的千刀「铩」

  更在岩流岛上击败了与真庭忍军同为叛徒的锖白兵,夺得了脆若玻璃的薄刀
「针」。
  紧接着又在萨摩击败铠海贼团船长校仓必,接收了防御力天下无双的贼刀「
铠」。
  随后前往虾夷,从冻空一族唯一的幸存者冻空粉雪手中接收了天下问最重的
刀,双刀「鎚」。
  后来又在土佐击败了鑢七花的亲生姊姊鑢七实,夺得了最凶恶的四季崎记纪
变体刀,恶刀「锶」。
  最后则在江户击败了保护不要湖的机关人日和号,收回了亦为人偶亦为刀的
日和号,微刀「钗」。
  前后共夺得了八把刀。
  奇策士咎女的集刀大业即将大功告成,而最近集得的一把刀——江户不要湖
的微刀「钗」,却有另一层意义在。
  当年四季崎记纪在现今的一级灾害区不要湖铸剑,由日和号保护他的剑窑;
待七花击溃日和号之后——不,日和号亦为人偶亦为刀,毁坏不得,因此正确
说来七花并未击溃日和号——咎女二人便开始搜找剑窑。
  在木片、金属片与瓦砾填平的不要湖铸剑,确有四季崎记纪的风范。只要能
找到四季崎记纪的剑窑,或许便能得到剩下四把刀—〡王刀「锯」、诚刀「铨
」、毒刀「镀」与炎刀「铳」的情报,届时奇策士咎女的复仇大计便又更进了
一步。
  以上便是前情提要。
  不过——

  「……什么也没有。」
  搜索一阵过后,鑢七花如此说道。
  虽然他有着千锤百链的身躯与无穷无尽的气力,不过在破烂堆里挖了一整天
,也难免面露疲色;更何况他之前才和日和号激战多时。
  「嗯,是么?」
  在一旁看着七花挖掘的奇策士咎女面露不满之色。
  顺道一提,这女人从头到尾没出手帮忙过。
  「不过这里确实有人住过的痕迹,看来四季崎记纪的剑窑位于不要湖一事,
倒也不是否定姬信口胡诌……只是完全没有剩余四把刀及持刀之人的相关线索
而已。」
  「嗯,也罢,就此打住吧!」
  咎女望了微刀「钗」一眼.她将日和号稍作分解之后,便五花大绑,搁在一
旁。
  「再挖下去也只是白费功夫。」
  她说道:
  「虽然结果不尽人意,还是走人吧!」
  「不用把挖出来的东西填回去吗?」
  ┐这儿可是垃圾山啊!填不填回去,又有什么分别?的确,尔收拾了日和号
,或许一级灾害区这块招牌是挂不住了,不过不要湖仍旧是不要湖。」
  「是吗?那咱们要回尾张?」
「不。」
  咎女摇了摇头。
  「接下来要去天童。」
  「天——天童?」
  七花听了咎女这出乎意料的答覆,大为惊讶。
  「天、天童是在哪儿啊?」
「尔半点儿记心也没有么?真庭忍军的真庭凤凰不是说过,陆奥死灵山、江
户不要湖及出羽天童各有一把变体刀么?」

  「哦——哦,我想起来了。」
  陆奥死灵山的恶刀「锶」为鑢七实先一步所夺,不过原来确实是在该地;而
不要湖也的确有着机关人日和号这把微刀「钗」,全如凤凰的情报所示。
  不过若要因此相信出羽天童也有一把四季崎记纪的变体刀,却又太过天真。
毕竟真庭凤凰可是以卑鄙卑劣为招牌的忍者,虚虚实实、以假乱真乃是他的看
家本领;而真庭忍军又是专攻暗杀的忍者集团,搞不好还在天童设下了陷阱,
等着咎女工人上钩。如果中了他们的计,或许便无翻身之日了。
  真庭忍军虽与咎女结盟,目的毕竟是集齐十二把完成形变体刀,谁知道他们
会使出什么手段?
  「……你不是这么说的吗?所以才要在尾张停留一段时日,好蒐集情报。咱
们这回到不要湖来也是为了找线索,只是误打误撞找到了微刀『钗』罢了。」
  「不错,不过在不要湖毫无斩获,于我却是大大不利。如尔方才所言,否定
姬的情报句句属实;那么没找到线索,使得归咎于我无能了。」
  「咦?没这回事吧!说不定是四季崎记纪自个儿把变体刀的线索给销毁了
啊!」
  「是啊!我想实情便是如此。不过在朝廷里,这种说辞可是行不通的。更何
况朝中诸位大人对我赞誉有加,我又岂能坦承这一趟毫无收获?我可不想失了
好不容易刮起的东风。」
  「哦,原来是官场上的问题啊!」
  七花面露厌腻之色。虽然他愿为咎女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不过碰上这等难
题仍是敬谢不敏。
  「很遗憾,正是官场问题。」
  咎女断然说道。
  其实她做下这个决定,也是情非得已。
  若是单纯为集刀大业的成败着想,她该先回尾张一趟,继续蒐集情报;不过
对她而言,蒐集四季崎记纪的完成形变体刀只是手段,并非目的,不可本末倒
置。
  「所以我打算回报幕府,谎称我们在这儿找到了线索。」
  「你的奏章终于完全变成胡诌啦!」

「是啊!早知如此,还不如一开始便胡吹瞎扯算了。」
  「啊?你本来就在胡吹瞎扯吧?」
  「不然,我可是有分寸的,不过也到了极限啦!如今幕府开始重视我的奏章
,那个惹人厌的否定姬自然也会过日;若是我尽数照实呈报,让她逮到了把柄
,定会借题发挥,又来对付我。」
  「那可不成!咱们好不容易进行得这么顺利,不能让她给破坏了。」
  「嗯。否定姬对于集刀的态度,与其他人有所不同……她绝非一时兴起而插
手,定然另有所图……当初我撰写奏章,完全没料到藤个婆娘也会过日,如今
追悔也来不及了。」
  「这也没办法啊!你哪料得到否定姬能重掌大权呢?」
  「是啊!不过这么一来,使得更注意右卫门左卫门的动向了……」
  「嗯……我也很好奇那家伙在干什么。话说回来,这下我可懂啦!咎女,你
谎称找到线索,不只是为了解决官场问题,还有虚张声势之意,对吧?」
  「不错。唉!受人瞩目也是有利有弊。过去集刀无人间问,所以我可以自由
行事,不过今后可就不同了,得随时顾忌旁人的耳目。这个旁人可不限于
否定姬一人。」
  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看来官场问题岂止复杂,根本是剪不断、理还乱。
  不过这档事七花原本就帮不上忙,交给咎女发落便是了。
  这就叫分工合作,七花只要负责简单至极又浅显易懂的问题便成了。
  「总归一句话,咱们得谎称在四季崎记纪的剑窑遗迹里发现了线索,对吧?
那咱们发现的是什么线索啊?」
  「当然就是天童藏有变体刀一事。眼下也只能依赖真庭凤凰的情报了。」
  「可是这说不定是陷阱啊!」
  真庭凤凰是个老江湖,又是叛徒真庭忍军的头子,他所提供的情报究竟有几
分可信?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也是种乐趣。倘若不是陷阱,我们便有现成的
便宜可捡,值得赌上一把。」
  咎女嘴上这么说,但在七花看来,却觉得她似乎颇有把握,并非迫于无奈才
做出这个决定。

「……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啊?」
「其实也没什么,我只是想起天童有个值得前往一探的道场。」
「道场?」
「嗯。」
咎女用力点了点头,道出了下一个目的地。
「我们要去的地方,便是出羽天童将棋村内的心王一鞘流剑术道场。」

到了隔月——
九月。
回到了开头汽口惭愧所说的话。
「很遗憾.无论两位有何理由,我身为心王一鞘流的掌门人,绝不能将王刀『锯』交给外人。」






二章    汽口惭愧

过去曾上演过长刀与双刀对决的周防岩流岛,坐拥刀大佛的土佐鞘走山清凉院
护剑寺,两者俱是剑客的圣地;而出羽天童的将棋村,则是棋士的圣地。
  将棋发源于印度,
  平安时代传入日本。
  尾张幕府当权以来,天下太平,除了先前的大乱并无战事,因此将棋便成了
测试军师实力的方法。换言之,在日本,将棋不光是种室内竞赛。
  非奇策不出的奇策士亦是军师,对于将棋自然颇有研究,是以过去也曾数度
造访天童将棋村。
  也因此,
  她早知道村里有座心王一鞘流的道场。

  「原来掌门已经换人啦!」
  隔天。
  咎女二人按照往例,隐藏身分,在村里找了间客栈住下;他们睡了一晚,洗
去风尘,补足元气之后,又用了早膳。
  所谓圣地即是游览胜地少因此客栈不但任君挑选(所幸目前并非观光季节,
游客不多),送到房里来的早膳也颇为可口。
  「换人啦?」
  七花用完早膳,放下筷子,想起昨天的事。
  座落于村子正中央的气派道场,以及道场的主人汽口惭愧。
  汽口惭愧是个身材高朓的女子,不过仔细一瞧,倒没敦贺迷彩那般高大。或
许是因为她端庄肃穆,因此看起来比实际上魁梧。

  她留了一头又长又直的黑发,长度与咎女尚未落发时差不多。
  汽口惭愧体态纤瘦.并不像习武之人,不过七花却能感觉到那纤瘦身躯散发
出来的气魄。
  虽然她谈吐温文有礼,却予人难以亲近之感。
  宛如一把出鞘的日本刀——
  「她的年岁与尔相仿。」
  「那就是二千四、五岁了?嗯……我倒觉得她看上去还要年轻一点儿。女人
的岁数我还真是瞧不出来。」
  「嗯,尔自然是瞧不出来了。」
  「不过我知道咎女的年纪比我小。」
  「嗟了!」
  七花挨了一拳,
  他已经许久不曾乖乖挨打了。
  咎女当然比七花年长——
  而七花也知道此事。杂只不过是在随口说笑罢了。
  也可说是在打情骂俏。
  「尔说谁是孩童属性来着了?」
  「不,我没说啊!」
  「我承认,被尔的姊姊斩断了头发之后,我看来更显年幼……」
  「你犯不着承认啊……」
  七花啼笑皆非地摇了摇头。
  对他而言,这事根本无关紧要。
  「话说回来,咱们已经很久不曾按部就班地集刀啦!这阵子净是用些古怪的
方法——」
  「是啊!这三个月的确是如此。」
  冻空粉雪——双刀「鎚」。
  鑢七实——恶刀「鐚」。
  日和号——微刀「钗」。
  蒐集这三把刀时,心思都是花在其他地方上。
  当然,这不是说他们没把心思放在集刀之上;只不过这段日子以来,他

们的确鲜少与完成形变体刀之主正面对谈,用的都是旁敲侧击的方式。
  「如你所料,王刀『锯』确实在心王一鞘流的道场里面。这算是咱们走运吗
。」
「唔……是福是祸,可说不准了。」
  咎女面露难色,抱臂说道。
  「说不准?」
  「嗯。其实我并不知道王刀『锯』就在此地,只是认为心王一鞘流历史悠久
,若是一访道场,或许可打听到完成形变体刀的消息。」
  咎女用膳没七花快,这才放下了筷子。
  「当然,在这儿找到了王刀『锯』,确实是种运气;不过王刀『锯』是由那
名女子保管,却算不上走运。」
「这话怎么说?」
「我们的目的不是找刀,而是夺刀;在我看来,那名女子——第十二代汽口
惭愧绝非好相与的对手。」
「嗯。」
  七花亦有同感。
  交谈不过短短几句,七花便已明白汽口惭愧与过去遇上的变体刀之主截然不
同。
  她和真庭蝙蝠、宇练银阁、敦贺迷彩、锖白兵、冻空粉雪、鑢七实及日和号
不一样——
——是个正气凛然之人。
「过去遇上的变体刀主人总是阴阳怪气的,不过汽口却不然.是因为她意志
坚定?还是王刀『锯』的特性使然?」
「王刀……」
  汽口虽然言明绝不交出王刀「锯」,却愿取刀供咎女与七花观视。
王刀「锯」是把木刀。
  刀长连柄尚不足三尺。
  既为木刀,自然无刀鞘、护手,亦无刀纹,果有整齐的木纹。
  说来矛盾,这把刀感觉上年代久远,却又崭新得像是方才铸成;想来是历代
主人爱护有加之故。

  见了这把刀,便可知道历代汽口惭愧是如何珍视此刀。
  可想而知,
  要对方让出工刀,是难上加难了。
  「……话说回来,那明明是把木刀,却说成日本刀,未免太牵强了吧?叫什
么王刀『锯』,我看根本就是王刀『被锯』!最近找到的刀连个刀样儿都没有
,害得我见怪不怪,都习以为常了。」
「别再计较这些了,徒劳心神而已。」
  咎女缓缓摇头,
  她早已看开了。
  「不过,王刀是把木刀,确实是个盲点,所以才能掩人耳目。王刀『锯』究
竟以何为重点,有何特性,我固然好奇;不过眼下最重要的问题,却是在于汽
口惭愧本身。她一口回绝,态度又如此坚决,看来是没有谈判的余地了。」
  「是啊!正因为她讲的是个理字,咱们反而不好造次……咎女,你认识前一
代的汽口惭愧吧?是现任汽口惭愧的爹吗?」
「不,听说她父亲英年早逝,应该是祖父。先前我还颇为好奇后继问题该如
何解决,原来是传位给孙女啊!想当然耳,前一代汽口惭愧应该也已经过世了
。」
「说不定只是退位而已。不过瞧她一个女人家独自在道场生活,或许真是死
了吧……话说回来,咎女,那座道场那么大,却只有汽口一个人;咱们上门的
时候应该是练武的时间,怎么不见半个弟子?」
「唉!尔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咎女面露难色,显得有些难以启齿。
「这件事得从这座村子的历史说起,不过说得太复杂呢,尔听了又嫌乏味;
嗯……好吧!我就简单扼要地说明一番。七花,其实从前这一带习剑风气极盛
。」
「哦?看不出来啊!」
七花倒觉得此地文风较盛﹒见了心王一鞘流的道场座落于村庄正中央,只觉
得格格不入。实际上,村里的剑术道场也只有这一座。
「我说的是从前,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七花。战国时代结束,历经旧

将军统治时期,进入尾张时代之后,剑客再无用武之地,自然得配合时代改变
生活方式。换言之,剑术已经衰败了。」
「衰、衰败……」
  咎女说得太过直接,教七花一脸错愕;不过她依旧不改口吻,继续说道。
  「这是事实。当然,天下间倒也不是没有像尔、字练银阁或真庭忍军这般不
懂得改变生活方式的傻子,不过这座村子里的剑客可不然。所幸这里有个物事
能够代替刀剑——」
  「就是将棋吗?」
  此地是棋士的圣地。
  无人岛上生长的七花自然不懂将棋,不过只消在这里过上一晚,便明白这种
竞赛在这村子里的地位。
  客栈里的客房桌上便摆着将棋盘;倘若这里有座将棋大佛,七花大概也不会
惊讶吧!
  「所以这里的人都弃绝了刀剑?」
  「也有未弃绝者。这当中最后一个未弃绝刀剑的人,正是第十二代汽口惭愧
。」
  心王一鞘流乃是个连幕府都知晓的名门大派。
  如今却落得无人拜投、无人继承的地步,只剩下格局恢弘的道场及王刀「锯
」 。
  「……难怪她不肯轻易把刀给咱们了。那把刀可是门派的荣耀,传统的证明
啊!」
「不错,因此谈判就更难了。」
  「套用在虚刀流之上﹒便等于是要我交出一条手臂一样。」
  「……不,我想没这么严重。」
  如果比作手臂不恰当,那么或许该比作心才对——
  七花暗暗想道。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啦……?对了,是在和字练银阁交手之前。咎女,那时
候你曾问我:『倘若持刀者为良善之人,尔欲如何?』指的便是这种情况吧?


  「汽口惭愧是否为良善之人姑且不论,不过情况确实相近。倘若她和粉雪一
样肯与我们谈判,那倒不成问题;不过看来是没指望了。」
  「嗯。」
  七花点头。
  「依她的个性,只怕也不肯拿刀当赌注跟我一决胜负。她虽然执意不肯交出
王刀『锯』,可是对其他的完成形变体刀并没兴趣,和敦贺迷彩不同;而要说
她会像校仓必一样要求刀以外的东西嘛,似乎又不然。」
  「用得着尔说么?唉!对我而言,像她这样的人最难应付了——无欲无求,
高风亮节。王刀是把怎么样的刀,我不清楚;不过她确实是个遵行王道之人。

  「前一代汽口惭愧也是这样吗?」
  「我并未见过他,因为我身为奇策士,向来避免与习武之人来往;不过我曾
听说他是个了不起的剑客。连不问武林事的我都听过他的名骁,可见得他有多
大名气。或许这位前辈也知晓虚刀流呢!不过现任掌门年岁尚轻,倒是不知虚
刀流的来头。」
  「看来虚刀流在这二千年间真的变得没没无名啦!」
  虽然并非想追求知名度。
  不过身为「现任掌门」,七花觉得有些落寞。
  「唉!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事。好了,这下子该如何是好?事情演变至此,我
还真宁愿王刀根本不在天童。」
  咎女喟然长叹。
  听了咎女这番话,七花又想起另一件事。
  「这么一提,真庭凤凰给的情报竟全都是真的。否定姬重掌大权之事属实,
姊姊的消息也是半分不虚。」
  忍者的情报全数正确,反而更该提防。
  这道理连七花也懂得。
  换言之,
  他们肯拿这些情报作交换,定是背后另有更大的图谋。
  「的确,看来他们并未在此设下圈套,不过我可不认为他们是真心结盟。或
许他们是有十足的把握吧!」

  「十足的把握?」
  「抢在我们之前夺得剩余三把刀——诚刀『铨』、毒刀『镀』及炎刀『铳』
的把握。老实说,真庭忍军有多少本领,连我也不清楚。」
  「不过这对你来说反而有利啊!你不是说过,那些下落不明的变体刀就交给
他们去蒐集,之后双方再赌上手上的变体刀,一决胜负,这样不是来得省事许
多?」
  「这也是一个办法,不过不见得能如此顺遂。就眼下的状况看来,我们可不
能太过乐观。再说,即使要这么做……」
  奇策士咎女带回正题。
  「我们也得先夺到凤凰相告的这把王刀『锯』才成,否则岂不是颜面尽失?

  咎女一面说道,一面朝着桌上的将棋盘〡〡不,是朝着棋盘上的棋盒伸出了
手。
  她打开盒盖,随手取出了一颗棋子。
  「看来只能从这玩意儿着手了。」
  「你说的『这玩意儿』……指的是将棋?」
  七花不解咎女之意,问道:
  「怎么个着手法?」
  「算我们走运,这个村子一向用将棋来解决所有纷争。」
  虽然找到了王刀「锯」,但目前的情况着实称不上有利;饶是如此,咎女依
然面无惧色,笑着答道。
  以心斩心鬼。
  故以惭愧为名。
  翌日,七花与咎女二人再度造访心王一鞘流——第十二代汽口惭愧的道场。
  他们叫了片刻的门却无回音,不得已两人只好擅自入内。门内传来了气势磅
礡的呼喝声,可见屋中应该有人在;果不其然,汽口惭愧正在道场之中

练剑。
  她一个人,站在道场正中央,反覆挥着木刀,
  而那把木刀似乎便是王刀「锯」——七花又生了以往见到完成形变体刀时产
生的共鸣康。事实上,前天汽口惭愧取刀供咎女工人观视之时,若非七花产生
共鸣,他们也不敢确定眼前的便是王刀。
  如今七花已成了不折不扣的完成形变体刀监定人。
  话说回来,
  七花原以为汽口惭愧平时定然将王刀「锯」藏而不用,没想到她竟会拿来练
剑……
  「喝!哈!嘿!」
  汽口大声呼喝,将手中王刀「锯」挥得虎虎生风。
  七花瞧她满身大汗,不知已持续练了多久——只见她的姿势端凝如山,法度
严谨,每一次挥舞木刀的动作都是不偏不倚,没有丝毫差错,简直过于完美。
  无论是实战或练武,七花过去碰上的剑客——宇练银阁、锖白兵、剑客
出身的敦贺迷彩、虚刀流的鑪六枝、不世出的天才鑢七实,以及在京都道场和
一路上交手过的剑客,每个人挥起剑来总留有些许余裕及玩兴;不过汽口却不
然。
  她的每一剑都是全力以赴,极尽所能——
  直到气竭力衰方休。
  一口气弄岔了,或许便会走火入魔。
——果然不是好相与的对手。
  七花暗暗想道。
  不愧是完成形变体刀的主人。
  她拿王刀练剑,或许正代表她将练武看得有多重。
  虽是木刀——却非常认真。
  「…………」
  如果和汽口惭愧正面交手,只怕又是一场苦战。
  照理说,对手是个不便鬼蜮伎俩的正派剑客,七花应该庆幸才对,但他却难
以乐观。

  话说回来,
  眼下决斗之约尚未成立;汽口成不成得了七花的对手,全得取决于咎女的谈
判手段。
  「喝!哈!嘿!」
  汽口继续练剑,对擅自进入道场的咎女与七花二人完全没有反应——
  不,应该说浑然不觉才对。
  练剑时全神贯注若此固然了得,不过未免有欠防备。
  咎女二人错过了出声的时机,只能茫然地继续观看汽口惭愧练剑。直到练完
剑后,汽口惭愧才发现了他们俩的存在。
  「……咦?」
  她一面以手巾拭汗,一面愣愣地问道:
  「两位是前天来过的——」
  「……打扰了。」
  咎女说道。
  无论咎女再怎么端架子,这声问候还是显得极为尴尬。
  七花也不由自主地跟着低下了头。
  然而汽口面对这两个不速之客却仍不失礼数——她也端端正工地行了个礼。
  然后才抬起头来说道:
  「失礼了,我这就入内更衣,再来招呼二位。」
  「不,没关系,就这么说话吧!」
  咎女说道。
  顺道一提,咎女早在前天便已表明自己乃是尾张幕府家鸣将军家直辖预奉所
军所总监督,并直言幕府为了安定天下而徵收变体刀之意。
  咎女原以为依汽口的性子,只要这么说,便会乖乖交出王刀「锯」,然而她
想得太美了。
  汽口的答覆便如前文所述。
  「咎女姑娘。」
  汽口的口吻彬彬有礼,但坚决依然。
  「无论两位再来几次,我还是不会交出王刀的。这把木刀乃是我心三一鞘

流的镇派之宝,亦是掌门信物。」
  「嗯,我明白,我也不愿重提旧话。不过我们不能因为尔的一句话便乖乖打
道回府,这个道理尔应该也懂得吧?」
  「假如两位想动武——」
  汽口惭愧立即举起木刀。
  「我随时奉陪。」
  「别、别这么激动。」
  咎女见状,不由得直冒冷汗。
  汽口应该不是个莽撞之人,可也未免太性急了。
  她的态度决绝若此,毫无谈判余地。
  这回的目标是把木刀,万万不可轻易动武;纵使王刀不若薄刀「针」脆弱,
可强度还是不比一般日本刀,一个不小心,只怕会断为两截。
  若是刀断了,还谈什么集刀?
  如果要动武,自然得在双方同意的情况之下一对一决斗,才是上策!
  「我只是希望汽口姑娘能给个机会,别教我吃闭门羹,这样对上头不好交
代。」
  「…………」
  「只消我禀告朝廷,说汽口姑娘才德兼备,武功过人,与王刀『锯』相得益
彰法这件事便能圆满落幕了。」
  「是么?不过——」
  汽口面露难色——这种反应可不犬妙。瞧她的表情,似乎正在盘算着如何把
这两个开始胡搅蛮缠的客人给赶回去。
  不过咎女却趁机进攻。
  只要对手一有迟疑,便是她趁虚而入的好机会。
  「所以了,汽口姑娘,我希望尔能和我比一盘将棋。若我得胜,便请汽口姑
娘以王刀『锯』为赌注,和这位虚刀流第七代掌门鑢七花比武 。」





三章    门徒

结果是一败涂地。
  这并不是说奇策士咎女的棋艺不如汽口惭愧。咎女一如计划地,赢了棋局。
  用将棋解决所有纷争——
  这话听来夸张,却是天童通用的规矩。当然,饶是将棋圣地,亦有不谙将棋
之人;倘若汽口惭愧即是这类人,这个方法便不管用了。不过眼尖的奇策士在
前天拜访道场时,瞥见了搁在墙角的将棋盘。
  如果咎女提出的条件是「与鑢七花决斗,看七花获胜便交出工刀『锯』,汽
口定会拒绝 而汽口一旦拒绝,咎女二人便只剩强夺一途。
  届时汽口为了不让王刀落入他人之手,说不定会狠下心来毁刀;因此咎女不
敢贸然提出这种条件,而是多加了道缓冲。
  这道缓冲便是将棋。
  咎女并不直接以将棋为条件;她与汽口对奕,若是胜了,只要求汽口与七花
比武,藉此引诱汽口妥协。
  站在汽口的角度观之,她与咎女对奕,赢了便万事解决;即便输了,只要和
七花比武时得胜,仍可保住王刀「锯」,风险不高。
  心王一鞘流所传乃是活人剑,
  是个不好争斗,只以钻研剑法为务的门派;不过这并不代表汽口的剑法不如
一般杀人剑。光看她练剑,便知她是个高手。
  汽口的棋艺如何,咎女无从得知;但她既然住在此村,又好奕棋,想必是小
有自信。
  现在给了她一个赶走幕府使者的好藉口,她答应的机率应是不低;而只要她
答应,咎女二人夺得王刀「锯」的机率便犬为提高。
  咎女棋艺之精,在幕府之内可说是有口皆碑。
  她从前造访此村,为的固然是军师的任务,一方面却也是为了一睹将棋圣地
的庐山真面目。这于她而言,乃是种相当罕见的行为。
  虽然咎女只当将棋是种军师的消遣,但棋艺却是非同小可;而她与汽口

对奕之后,发觉对手亦非泛泛之辈,只不过还略逊她一筹。
  然而咎女并未显示自己的实力。
  一百七十八手。
  咎女下棋并不记棋步,因为她认为无甚意义。终归一句,她刻意下了局平分
秋色、有来有往的棋。对咎女而言,她的对手不是汽口,而是棋盘;要在棋盘
上随心所欲地操纵局面,决计不是件容易之事。
  咎女不能将汽口杀得片甲不留,以免引起汽口不快,坏了大事。这场对局只
是蒐集王刀「锯」的前哨战,万万不可喧宾夺主。
  话说回来﹒以汽口棋艺之高,其实咎女也无须过分手下留情i至少用不着像
在幕府之内奕棋时一般犬放其水。
  「技不如人,甘拜下风。」
  汽口败得心服口服,认输认得极为干脆。咎女见状,不由得暗想:「早知她
是如此爽快之人,我大可使出全力。」
  说归说,咎女真正的用意不在奕棋,接下来才是重头戏。
  只是任谁也没想到这出重头戏却成了闹剧,而原因竟是因为汽口为人正
直无私之故。
  奕完棋后,汽口立即起身说道:
「请。」
  她身着道服,而王刀「锯」在对奕之时便放在手边,片刻未离其身;换言之
,她随时可以上场与七花比武(七花完全不懂将棋,咎女与汽口对奕之时,他
一直无所事事)。
  由这一点也可看出她的豪爽直率。
  至此,咎女不由得对第十二代汽口惭愧生了好感。
  或许是因为直到此刻,她才有心思去观察对手。毕竟棋艺不是照面便能斗量
,咎女虽然自负棋艺过人,却也没有胜过汽口的十足把握。
  「下了这么久的棋,想必汽口姑娘也累了﹒不妨先小憩片刻。」
「不,用不着休息。」
  汽口凛然说道:
  「我也是习武之人,武士一言既出,驷马难道。这就赌上王刀『锯』这块心
王一鞘流的招牌,一决胜负吧!」

  汽口便如扣在弦上的箭,蓄势待发,确实无须休息。
「那就闲话休提……」
  相较之下,七花则是一派轻松,起身(他先前一直躺着)除下了护腕。
  至于草鞋,早在他进道场时便已脱去了。
  这下子优哉游哉的七花也和汽口一样蓄势待发,随时可上阵。
  「立刻开打吧!仔细一想,自从离开京都以后,我还没和使木刀的人打过呢
!你放心,那把刀对咱们来说也很重要,我会在不伤着它的情况之下分出胜负
。不过届时只怕你已被大卸八块。」
  这句口头禅用得太早,教咎女略感不安;果不其然,她的预感立即应验了。
  「好。七花公子,我见你并无准备木刀及护具,不如就用道场里的吧!」
  汽口惭愧理所当然地说道。
  「咦?」
  七花一脸错愕。
  「木、木刀和护具?」
  「对,别客气。过去本门派徒如云,多的是木刀与护具;虽然净是些旧东西
,但我勤于保养,完好如新,公子不用担心。七花公子人高马大,合身的护具
或许不多,但还不至于没有。」
  「不、不是——」
  七花难掩困惑之色。
  「这话该怎么说才好呢……我不用兵刃和护具的……」
「什么?」
  闻言,原就目光如电的汽口眼神变得更为犀利。
  「你在胡说什么?不穿护具比武,若是受了伤,该如何是好?」
  「受、受伤了就……」
  「更何况不用兵刃,未免太瞧不起我!」
  「不是的,虚、虚刀流……」
  对了,汽口不知虚刀流的来历。
  「虚刀流的精义,便是将身体化为一把日本刀,所以呢,换句话说,我不用
刀剑也能打的。」







  「若是你再继续胡说八道,我可要生气了。」
  汽口不容分说,完全不听七花辩解。
  七花有口难言的样子。
「可、可是——」
「不用刀剑还叫剑客么!」
  用不着七花再多说只字片语,汽口已经生气了。
  「难道你要我对一个身无护具、手无寸铁的人动剑么?根本是侮辱我心王一
鞘流!」
  「…………」
  「若你坚持不用兵刃护具,便请回吧!我绝不恃强凌弱!」
  七花望向仍坐在棋盘前的咎女,示意她相助;然而眼前的状况亦在咎女的意
料之外。
  七花不携兵刃,因为他自己就是兵刃。
  将虚刀流的无刀剑法当成拳法的人不少,可咎女万万想不到居然会有人因此
拒绝决斗。
一般人见对手手无寸铁,往往心生大意;即便是知晓虚刀流来头的人,也难
免萌生轻慢之心﹒当然也有狡狯如敦贺迷彩者,利用虚刀流的路数来设下圈套

没想到汽口惭愧却是反其道而行,逼迫七花用剑——!
「……七、七花。」
「啊,是!」
「抱歉,我无计可施。」
「…………」
既然是以堂堂正正对决为前提,自然不能拒绝汽口的要求。
于是乎,不使刀剑的剑客鑢七花被迫持木刀上阵——
结果当然是落得一败涂地。
鑢七花启程集刀以来,曾吃过两次败仗;一次是虾夷踊山的冻空粉雪之

战,一次是土佐护剑寺的鑢七实之战。虽然咎女认为只要集得变体刀就不算失
败(再说,粉雪之战便罢,七实之战可是在事后雪了耻),不过败仗毕竟是败
仗。但这回败给汽口惭愧可不同了,就连七花本人也不知该如何看待这次的失
败。
  要消沉丧志也不是,坦然以对也不是。
  离开道场,回到客栈之后,七花心里仍是五味杂陈;不过和咎女相比,他的
心绪还算平静了。咎女身为军师,没料到汽口会有此反应,导致七花惨败,可
说是失策甚矣。即便七花无怪罪咎女之意,咎女仍是白责不已。
  话说回来,想必汽口作梦也想不到——这世上竟有拿了剑反而蹩脚的剑客。
  虚刀流起源于战国乱世,开山祖师即是同为第一代掌门的鑢一根。他见日本
刀既长又重,固然利于杀敌,却也不利杀敌,长短处互为表里,常引以为憾。
  某日他转念一想:倘若有把不长也不重的刀,岂不是天下无敌?
  要成为最厉害的剑客,使得弃绝刀剑。
  于是他舍去了刀剑,隐居于深山之中,将自己锻链成一把日本刀,创立了虚
刀流这个门派。
  不过这段故事背后却有个秘密,乃是奇策士咎女听七花说了之后才知晓的。
其实鑪一根是因为毫无使刀弄剑之能,不得已才弃绝了刀剑。
  想不到虚刀流这个神秘的门派竟有这么一悯可笑的秘密。
  而鑢一根的「毫无使刀弄剑之能」,也遗传给了他的后代子孙。别说是前代
掌门鑪六枝,就连天才鑢七实也未能逃离这个魔咒:至于鑢七花便更是无庸赘
言了。
  鑢七花曾因毫无使刀弄剑之能而捡回了一条命,不过这回的情况正好相反。
  持木刀比试——不过多了这个条件,过去打遍强敌,击败锖白兵,夺得日本
第一高手之位的七花便完全不是汽口的对手。
  碍事的不只木刀,护具亦然。
  汽口相借护具,乃是出于一片好意,但对七花而言却形同枷锁。他早已习惯
赤膊赤脚应战,穿上了护具只是碍手碍脚而已。

手上多了把一刃,身上多了套护具,已教七花施展不开手脚,偏生又有个玩
意儿来雪上加霜。
那便是规则。
汽口与七花的比试处处受到剑道规则的限制。七花过去的比试全无规则可言
,顶多是开始时喊声「比武开始」,结束时喊声「胜负已分」而已。
不过这回可不同了,举凡开始线、场外、架势,汽口样样指示,无一遗漏;
唯一相同的,只有公证人仍是咎女这一点。
七花没有犯规观念;虽然他不像真庭忍军一般把卑鄙卑劣当成招牌,却也认
为实战之中没有犯不犯规可言。而他这个观念可害他栽了个大筋斗。
虚刀流是杀人剑,
心五一鞘流却是活人剑。
两者的差异在这回的比试之中明明白白地显现出来。
汽口的剑法乃是用于比试,并非用于杀人,目的在于修身养性。
无论是理念或宗旨,都与虚刀流大相迳庭。
当然,心主一鞘流于实战之际亦会动用真刀,不过如今天下太平,岂有
实战的机会?
  唯一的例外,便是造就了虚刀流第六代掌门鑢六枝这个英雄的战事〡—飞驒
鹰比等掀起的大乱;然而当年心王一鞘流并未参战。
  此亦当然,当时心王一鞘流门下弟子已是寥寥无几,而掌门人第十一代汽口
惭愧年老力衰,无力征战。
  换言之,长年以来,心王一鞘流用的都是木刀。
  这么一来,胜负自是再明显不过了,而结果果然不出所料。
  七花武功底子深厚,虽不致因受限于规则而一路挨打,但刀法之拙劣∴却是
连外行人都瞧得出来。就连咎女也觉得惨不忍睹。
  她甚至怀疑自己的刀法还比七花强上几分。
  能让自诩弱如纸门、力不及兔的咎女有此反应,也可说是空前绝后了。
  「……话说回来,我是听尔提过……」
  回到客栈之后,他们俩沉默了好一阵子;最后咎女耐不住沉重的气氛,终于
开口说话。
  她本想另觅话题,却又觉得欲盖弥彰,还是有话直说了。

「没想到尔当真不会用剑。」
「嗯……」
  七花无力地点了点头。
  「这究竟是何道理?尔这种体质,远比变体刀还要教人匪夷所思。嫌护具碍
事,我还能理解;但如汽口所言,天下间岂有拿了兵刃反而变弱的道理?难怪
她要认为尔在推托。」
  咎女说道。
  七花一脸无奈。这本来就是个七花无法说明的问题;假如他答得出自己不会
用剑的理由,早就克服这个弱点了。
  再说,若是七花能用剑,还叫虚刀流么?
  「不过这么一提,尔在不承岛上是如何练武的?我从以前就觉得奇怪,虚刀
流中应该也有须用刀剑喂招方能习得的招数吧?」
  「这类招数我不会。」
  七花答道:
  「我应该也说过,不承岛上严禁携带刀械入岛;我头一次看见的真刀,便
是真庭蝙蝠所持的绝刀『刨』。不过招式的心法我记得,来到本主以后,就在
实战里边打边学。」
  「原来如此,难怪尔的招数越打越多……我还以为是尔不断地自创新招呢!

  「我姊姊就不一样了,她知道了心法,便等于学会了招数。」
  「她也未免太天才了……」
  消除了一个无关紧要的疑惑,并无助于解决眼前的问题。
  「好啦,现在该如何是好?」
  咎女抬头仰望天花板,故作轻松地说道:
  「眼下的状况虽然像是个愚蠢的玩笑,却是个不折不扣的事实。唉!这一路
上一帆风顺,我早料到不久之后必有难关,想不到竟是这种难关。汽口并无恶
意,反而难办上
  「如果这是她设下的计,我也只能甘拜下风啦!」
七花说道:
  「不站在对等的立场之上便不愿比武,也不愿对手受伤——真是麻烦的性

子,完全不似中了四季崎刀毒之人。」
  「或许她并未中毒。」
  见过汽口比武之后,咎女更加确定汽口与先前的变体刀之主截然不同。她既
无狂性,亦无妖气。
  勉强说来,她和天真烂漫的冻空粉雪最为相近。不过粉雪是在遇见咎女与七
花之后才成为变体刀的主人,时间还不足以让毒性扩散;但汽口从前任掌门手
中继承王刀「锯」已有一段时间
  「……或许这便是王刀『锯』的特性。」
  「什么特性?」
「不带毒性的四季崎之刀。此刀无毒,正是王者的证明。」
「不过这和变体刀的定义并不相符啊!」
  「或许四季崎记纪正是想铸一把不合定义的刀.看了先前各把变体刀便知,
四季崎记纪这个古怪刀匠很喜欢例外。又或许是尔太不济事,引不出汽口的真
本事,王刀的特性没有发挥的机会,所以我们瞧不出来。」
  「惭愧。」
七花露出苦笑。
「说归说,这回和输给粉雪及姊姊的时候不同,我倒不怎么懊恼。手拿木刀
、身穿护具,还有一堆规则绑手绑脚,要是赢了才不叫虚刀流呢!」
「是啊!不过,七花。」
咎女决定先问个明白。虽然问了无济于事,总得解决这个疑惑。
「尔在不穿护具、不用兵刃且没有规则的情况之下与汽口交手,能取胜么?

  「……可以踢腿吗?」
  「踢腿、架拐子、使头锤都行。」
  说到此,咎女略微迟疑,但转念一想,只是假设而已,便又狠下心继续说道

「也不用手卞留情,必要时杀之无妨。」
  七花听了,略微思索。
「唔……」
然而他的结论却是——

  「不知道。」
  七花答道:
「如你方才所言,我根本没能引出汽口的真本领,不知道她的武功修为如何
。」
「但凭印象评论即可。」
  「我对她的印象也不深啊!不过……嗯,比起比武时的印象,或许练剑时的
印象还要来得有参考价值。」
  「哦?」
  「我瞧她练剑之时毫无破绽,就像条拉紧的弦一样。」
  七花回想起当时的情景,一面拣选言辞,一面说道:
  「威风凛凛,有股慑人的气魄。我还是头一次见到如此认真练剑之人。」
  咎女亦有同感。
  这一路上,咎女与七花看过形形色色的剑客,但从未见过如此投入剑道之人
。对他们而言,剑法只是手段,并非目的;即便是运剑如神的镛白兵,也只想
着要用剑来达成目的。
不过汽口却不然,剑道便是她的目的,亦是她的目的地。
对于七花这种漫不经心、随波逐流的人而言,这种专心致志之人确实是种威
胁。
顺道一提,七花会为一心复仇的咎女吸引,亦是出于相同的道理;不过此时
咎女并未想到这一节之上。
她也无须去想。
「所以我认为即使我空手赤脚,准备万全,还是免不了一番昔战。汽口的武
功应该不及锖和我姊姊,不过与其余变体刀之主相较,却是名列前茅。」
「嗯。」
「排名第一和第二的仍旧是鑢七实与镜白兵,汽口则可列入第三到第六之间
。」
左右田右卫门左卫门曾说过,越是善于使计弄策的人,七花越不懂得应付;
然而汽口并非使计弄策之人,七花竟也觉得棘手?
果然可怕。
「……我开始犯头疼了。尔一拿木刀便蹩脚不堪,我却得设法让尔在这种

情况之下胜过汽口那般高手么?」
  这句话可不是夸饰,咎女真的开始犯头疼了。
  眼下的状况完全出乎她的意料。
  「你没有任何招式上的建议吗?就像对付锖、我姊姊和日和号那时候一样。

  「我不懂武功,出太多招式上的建议反会弄巧成拙。就拿在萨摩夺贼刀『铠
』的事来说吧!我提议的穿甲招数不就对校仓必不管用么?」
  「哦,是有这么回事。」
  「再者,我在锖、七实及日和号之战时所出的奇策,全是建立于尔的武功之
上;尔的武功无法发挥,我便无着可下啦!」
  「无着可下——」
  当真是钻进了死胡同。
  咎女并不是刻意说双关语,不过七花却联想到了将棋,问道:
  「这么一提,汽口的棋艺如何?」
  「还不差。如果她没选择剑道,专心于将棋之上,定能成为一个高手——
一个我望尘莫及的高手。」
「哦?有这么厉害啊?」
  七花略感惊讶。
  「这就是所谓的文武双全了?」
  「文武双全……或许是吧!虽然有人说文武无法两全……」
  「我是武,咎女是文,咱们齐心合力,才能顺利集刀;若是我的武被封住了
,可就不妙啦!」
[岂止不妙,是糟糕至极。」
  「不过单论文,你还略胜一筹吧?」
  「是啊!不过汽口一心练剑,棋艺还能如此了得,实在教人钦佩。」
  「你想同一招还能再使一次吗?」
  七花问道。
  原来汽口的棋艺只是个引子,七花真正想问的是这个问题。
  「只要你对奕赢了,汽口便得和我一决胜负那一招。」
  「靠我的三寸不烂之舌,或许还能再使一次……」

  靠将棋解决所有纷争,是这个村子的规矩。
  「……不过再使一次,又能如何?尔败得如此凄惨,横竖是得不到王刀『锯
』的。」
「不能设法说服汽口取消那些条件吗?她尽管拿木刀、穿护具不打紧,但要
让我空手上场——」
「办不到,她不会接受这种条件的,就算我让她六子,赢了棋局也不成。若
是反过来不许她用兵刃护具,或许她反而会答应呢!我瞧她的性子,便是宁愿
损己,绝不损人。」
  「…………」
  「像我这种工于心计的人,实在很难理解世上为何有她那种人。」
「这就是所谓的正派人士?∟
「正派到这种地步,反而不像个活生生的人啦!这会儿我可明白心五一鞘流
没半个弟子的理由了。说归说……」
  此时,咎女突然打住了话头。
  走廊之上有脚步声。现在还不是用膳时间,应该不是店小二前来送晚膳。
  那么会是谁?
  咎女脑中浮现了各种可能性,然而她尚未理出头绪,门外便传来了一道
声音:
  「冒昧打扰了。」
  听了这彬彬有礼的谈吐令咎女立刻明白了来者是谁。她说了声请进,而进房
来的果然如她所料,正是汽口惭愧。
  汽口惭愧依然穿着道服,不过在道场时,她身上的道服汗水淋漓,现在却变
得干燥清爽,显然是更换过的。
——原来她就算更衣,换上的也是道服。
  道服即是便服,不愧是个铁铮铮的武人。她若是穿上小袖定然标致可人,实
在教人惋惜。
  汽口目光凌厉,表情肃穆,望着席地而坐的咎女与七花。
  「怎——怎么了?汽口姑娘。」
  咎女虽感困惑,仍不忘对汽口劝座,然而汽口却婉拒道:「不劳费心,我
一会儿便会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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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4-16 02:51 | 显示全部楼层


咎女曾告诉汽口他们投宿之处及所用的假名,因此汽口能找上门来并不奇怪
;不过如今胜负已分,她来此有何意图?
汽口的来意正是与比武有关。
「咎女姑娘,我是为了先前的比试而来的。」
「呃,嗯。」
  「我认为先前的比试有失公允。」
  汽口说道:
  「咎女姑娘和七花公子离去之后,我想了又想,七花公子的武功如此低微,
与我比武并不公允。」
  「…………」
「既有不公,便该改正。」
汽口惭愧凛然说道:
「我想收七花公子为徒,亲自传授他武功,之后再重新来一场堂堂正正的比
试,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四章    真庭鸳鸯

专事暗杀、特立独行的忍者集团真庭忍军,乃是由十二个首领共同统御。
「冥土蝙蝠」——真庭蝙蝠。
「反话白鹭」——真庭白鹭。
「锁缚食鲛」——真庭食鲛。
「猎头螳螂」——真庭螳螂。
「无重蝴蝶」——真庭蝴蝶。
「棘刺蜜蜂」——真庭蜜蜂。
「神禽凤凰」——真庭凤凰。
「倒卷鸳鸯」——真庭鸳鸯。
「查阅川獭」——真庭川獭。
「长寿海龟」——真庭海龟。
  「增殖企鹅」——真庭企鹅。
  「传染狂犬」——真庭狂犬。
  过去与尾张幕府密切来往的十二首领,如今只剩下真庭凤凰、真庭鸳鸯、真
庭企鹅三人,全是以鸟为名的首领。
  这三人久别重逢,于伊豆的某个荒僻山丘上齐聚一堂。
  这地方既非旧真庭里,亦非新真庭里。他们曾发下毒誓,不集齐十二把四季
畸记纪的完成形变体刀,绝不回故里。
  上次会合之时,一具庭忍军尚有六名首领:但每会合一次,人就少去一半,
十二人变为六人,六人又变成了三人。
  光依数目判断滨真庭忍军可说是己然溃不成军。
  不过——
  「这就是毒刀『镀』?
  真庭鸳鸯望着如圣剑一般插入地面的刀,感触良多地说道。
  那是把收在鲜艳刀鞘之中的长刀,与真庭忍军曾经夺得的绝刀「刨」一样,
并无护手;刀尚未出鞘,却犹如散发着毒气一般,教人手不敢触,目不

忍视。
  鸳鸯不是剑客,便已有如此感受;不知一流的剑客见了此刀,会作何感
想?
  如果真庭海龟在此,又会有何看法?
「嗯。」
真庭凤凰点头。
  「这是用川獭的左臂找到的,错不了。如企鹅的情报所示,这把刀便藏在富
士树海的洞穴之中。」
  闻言,凤凰身旁的真庭企鹅身子一颤;他这一颤不像是因受到褒美而欢喜,
反倒像是害怕受到责备。
  企鹅的胆小真是怎么也改不过来啊!鸳鸯暗暗想道。
  「在那么恶劣的环境之下——」
  鸳鸯姑且不管企鹅之事今坦言感想。
  「——真亏这把刀竟能不锈不蚀,保存至今。」
  「或许那儿反而是个好环境。」
  「咦?」
  「也许这把刀并非是保存,而是封印在那个洞穴之中。在洞穴里,这把刀的
妖气便不至于散布到外界去。或许这就是四季崎记纪之刀的本色吧!鸳鸯,吾
得先提醒汝,万万不可拔出此刀。」
  「…………」
  用不着凤凰提点,鸳鸯也不会这么做。这把刀尚未出鞘,便己散发着如此可
怕的毒气,若是将其拔出,后果不堪设想。
  鸳鸯见到绝刀「刨」时并未有这种感觉,可见得四季崎记纪所铸的变体刀并
非把把皆是如此。
  这不是完成形变体刀的共通特性,
  而是毒刀「镀」的特性。
「吾以川獭的手臂触碰刀鞘之时,可是大吃一惊啊!绝刀『刨』的特性是不
折不损,锋利绝伦;而这把毒刀『镀』的特性,竟是其余变体刀望尘莫及的毒
气.」
  凤凰失声大笑。

  「哈哈哈!」
  「怎,怎怎……」
  听了凤凰的笑声,企鹅更显得害怕。
  「怎么了?凤凰大人。」
  「没什么,吾只是觉得可笑。吾等真庭忍军在这场集刀之争里,可说是占了
下风;奇策士与虚刀流掌门如今已集得了七把刀,现正着手夺第八把刀。在这
等绝望的关头,想不到竟是吾等抢先夺得了这把最像变体刀的变体刀,实在是
一大讽刺啊!」
  毒刀「镀」毒性之强,居所有变体刀之冠。
  既然真庭凤凰这么说了,铁定错不了。
  凤凰的忍法结命厉害非常,能将亲手切下的旁人肢体连同能力纳为己用;他
现在所用的,乃是真庭川獭的左臂。真庭川獭亦是真庭忍军十二首领之一,所
用忍法为忍法记录回溯,只要触碰物体,便能读取物体之上的纪录与记忆。
  凤凰便是靠着这条左臂解读了毒刀。
  天才镱七实前往死灵山夺取恶刀「锶」之际,曾凭着「眼力一看出了刀的特
性及用法;真庭凤凰对毒刀「镀」所为之事便与其相仿。
  「这一子纵使称不上势均力敌,也可与奇策士一较高下了。」
  「……可、可是……」
  企鹅说道。
  这名貌似童子的忍者虽然总是怯怯乔乔,但向来有话直说,直言不讳。
  若非如此,又岂能当上十二首领?
  「有、有的并不净是好消息……海龟大人……海龟大人不但没夺到四季崎记
纪的完成形变体刀,反而丢了性命……」
  「丢了性命……」
  鸳鸯听了企鹅之言,喃喃说道。
  她想起了真庭蝴蝶。
  真庭蝴蝶为了夺取完成形变体刀,与真庭虫组的两位弟兄——真庭螳螂及真
庭蜜蜂一同前往不承岛上绑架鑢七实,却反而栽在鑢七实手上。
  真庭蝴蝶乃是鸳鸯的情人,他们说好待解决了「最后的差事」——集刀之

后,便要成亲;谁知这竟成了个永远无法完成的心愿。
  如今连海龟大人也——
  「反过来说,海龟只差一步便能夺得变体刀,却为人所害。」
  「是啊!」
  鸳鸯点头。
  上回紧急召集之后,凤凰与企鹅一起行动,海龟与鸳鸯则是分头去蒐集完成
形变体刀;结果凤凰与企鹅顺利夺得了毒刀「镀」,但鸳鸯却毫无收获。
  至于海龟,则是丢了一条命。
  ……如此看来,鸳鸯毫无收获倒不是m事,反而是侥幸了。
  这种念头似乎失之怯懦.
  「海龟大人是去了信浓吧?」
  鸳鸯问道。
  「没错。」
  凤凰点头。
  「信浓有变体刀的情报,是企鹅提供的。企鹅,汝可知道什么内情?」
  「不、不知道……不过海龟大人的身手在真庭忍军十二首领之中可是数二数
二,能取他性命者,必定不是泛泛之辈……」
  「那倒是,看来得好好调查一番。」
  凤凰听了企鹅的意见,如此说道。
  「好了,眼下的事便谈到这里,来谈谈今后的事吧!如今海龟已死,吾等最
好片刻不离,一起行动。十二首领只剩三人,不能再少了。」
  「是、是啊!」
  企鹅赞同,又问道:
  「凤凰大人,您用川獭犬人的左臂查阅毒刀『镀』时,可、可有查到其他变
体刀的消息?」
  「欲查阅其他消息,得潜得更深才行。忍法记录回溯原本并非吾的忍法,吾
尚未融会贯通;能否成功,就得看吾的修行了。」
  平时凤凰不说这种模棱两可之言,不过鸳鸯相信只是迟早的问题。以真庭凤
凰之能,定能将忍法记录回溯练得比原主真庭川獭更为纯熟。
  真庭凤凰便是如此了得。

  凤凰常说真庭忍军之中落落寡合者众,只因自己脾性较为寻常,才被当成实
质上的首领看待;不过鸳鸯并不这么认为。
  真庭凤凰德高望重,众望所归,因此才成了实质上的首领。
  诸位弟兄不但信任他,也愿把自己的命运交给他。
  「好,吾等便动身前往海龟身亡的信浓吧!」
  真庭凤凰如此提议。
  「不许。」
  照理说,山丘之上应该只有真庭凤凰三人,但不知几时之间却又冒出了另一
名男子。
  那男子腰间佩着长短对刀,身着西装,脸带面具,面具之上书有「不忍」二
字。
  「不许你们离开此地,真庭忍军。」
  他正是尾张幕府家鸣将军家直辖稽核所总监督帮办——左右田右卫门左卫门

  奇策士咎女的天敌否定姬,是个本名不详,来历不明的女子。
  她生得金发碧眼,具有外邦血统,在幕府之内可说是个比咎女更为奇特的存
在;只不过她身居稽核官要职,无人胆敢质疑冒犯。
  正因为如此,她充满了神秘色彩。
  否定姬对于奇策士咎女提出的集刀之议,究竟有何想法?知道的只有否定姬
自己与她的心腹大将左右田右卫门左卫门。
  如奇策士所料,否定姬的确另有所图。
  不过她的图谋与稽核官的差事并无关连。
  是想报奇策士数次构陷之仇么?这也是个原因。不过奇策士与否定姬打从相
识的那一刻起便己水火不容,横竖是要为敌的。
——即便没有集刀之事,否定姬仍会伺机对付咎女。
  否定缏打的是什么算盘?
  又会如何利用眼前的状况?






  老实说,奇策士咎女并无头绪。不过只要以不变应万变,倒也不足为惧。
  只可惜奇策士咎女的想法太过天真。否定姬打的算盘可和过去不同;正如她
本人所言,集刀便是她的围场。
  尾张幕府家鸣将军家直辖稽核所总监督——否定姬。
  普天之下懂得她心思的,只有两个人。所幸目前奇策士咎女已集得了半数以
上的四季崎记纪完成形变体刀,所以否定姬仍是她的盟友。
  然而也仅止于目前而已。
  如此负面的盟友着实少见。
  然而正因为这层盟友关系,否定姬才在上个月对自己的心腹大将左右田右卫
门左卫门下了一道命令。
——「暗杀真庭凤凰」。
山三之上只剩下面个人。
  一个是左右田右卫门左卫门——腰间佩带长短对刀,身着西装面具的男子。
他的老本行亦是忍者,现在则是否定姬的心腹大将。从那书有「不忍」二字的
面具之上,看不出他有何表情。
  另一人是身着无袖忍装,全身缠绕锁链的女忍者。这名浑身散发妖艳之气的
女子,正是真庭忍军十二首领之一,真庭鸳鸯。
  方才在场的另两名真庭忍军首领——真庭凤凰与真庭企鹅已不见人影,插在
地面之上的毒刀「镀」也被他们带走了。
  右卫门左卫门与鸳鸯相对而立,默默无语。
「……『不解』。」
  片刻过后,率先开口的是右卫门左卫门。
  「我可是做好以三敌一的觉悟,才在你们面前现身,没想到你们竟会用忍者
的老手段,留下一人殿后,其余两人逃走。真庭忍军竟也玩起了寻常忍者的把
戏?」
  「……哼!废话连篇。」
  鸳鸯的态度与方才面对真庭凤凰时截然不同,变得轻佻浮滑。

  「我们爱怎么做便怎么做,你管不着。我这可不是舍命断后;对付你这种角
色,我一个人便绰绰有余了。」
  「你可真有自信。」
  右卫门左卫门平心静气地回道;
  「不过对手是你,我可不大满意;因为我奉命暗杀的乃是真庭凤凰,并不是
你。」
  「暗杀凤凰大人?」
  闻言,鸳鸯蹙起眉头。
  「你是什么人?」
  「『不答』——我岂会告诉你?」
  「至少可以报上名字吧?」
「左右田右卫门左卫门。」
  「右卫门左卫门?」
  听了这滑稽的名字,鸳鸯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取这什么假名啊?」
  「哼!你的反应倒和真庭海龟如出一辙。」
  「海龟?」
  「唉呀!」
  右卫门左卫门掩住了口。
  「竟然说溜了嘴—一无妨,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不错,杀了真庭海龟的便是
我。」
  「……哦?」
  听了这番话,鸳鸯反而更为冷静了;因为她总算解开了心中的疑惑,同时也
明白了该如何对付右卫门左卫门。
  「诗就回来,想不到你们居然夺得了四季崎记纪的完成形变体刀。那把刀便
是毒刀『镀』?
  「啊?怎么,你听见我们说话了?耳朵还真灵光啊!」
「不,我并未听见,而是早就知道了。」
  「啊?」
  「听不懂便罢。反正你得死在这里」

  右卫门左卫门说道。
  听了右衙门左卫门这句直截了当又老套得紧的话语,真庭鸳鸯不由得微微一
愣。
「是么?」
  然而她不愧是忍者,立刻便摆出架势,准备迎战。
  乍看之下,鸳鸯并未携带兵刃,其实不然。她的兵刃早已呈露于睽睽众目之
下。
  原来她的兵刃与锁链纵横交错,缠绕在她身上。
  真庭忍军十二首领之一真庭鸳鸯,浑名「倒卷鸳鸯」,使的兵器便是鞭子。
  那鞭子非比寻常,手把之下分成十岔,IL II.:分岔前端又嵌着小刀,模样
生得极怪。
  鸳鸯左右手各持一把这种古怪兵器,双手共使着二千条鞭子。
  「真庭忍法——永劫鞭。」
  「………… 」
  见鸳鸯亮出兵刃,右卫门左卫门亦拔出长短对刀,使双刀应战。说来巧合,
鸳鸯与右卫门左卫门都是双手同使兵刃之人。
  「真庭鸳鸯在此,划下道儿来吧!」
  「先接我一招!」
  右卫门左卫门如其言所示,抢先行动,然而鸳鸯却比他更快了一步。
  她不过手腕一翻,二十条鞭子便分路齐进,朝右卫门左卫门攻去。
「…………!」
  右卫门左卫门原想欺至鸳鸯身前,情急之下只得往后一纵,却无法尽数避过
二千条鞭子的攻势;避不过的鞭子,他使用刀抵挡。
  然而右卫门左卫门没能砍下鸳鸯的鞭子。那鞭子宛如活的一般,缠住了右卫
门左卫门的长短对刀。
「唔……」
  刹那间,右卫门左卫门迟疑了。
  不,该说他只迟疑了一刹那,便立刻放开刀柄,弃刀往后逃开。
  他的判断是正确的。若是再晚上一秒,余下十六条鞭子就会再度攻向他。

  「哼!」
  鸳鸯手腕轻轻一翻,手上的鞭子便将夺来的两把刀抛得老远。
  那鞭子便如她的手脚——不,比手脚更为灵活!
  随心所欲、灵活自如地操纵三十条鞭子,
  便是真庭忍法——永劫鞭。
  二十条鞭齐上的排山倒海之势固然惊人,然而此鞭法的精妙之处,并非在于
以多取胜。永劫鞭的真髓,便是以最小的动作、最快的速度驱使鞭子攻击敌手
,又能在敌手出招之后后发先至。
  「……不过……」
  右卫门左卫门牺牲了两把刀,方才领会了永劫鞭的厉害之处。他待在鞭长所
及的范围之外,说道:
  「威力倒是平平。刀砍不断鞭身,可见得此鞭是以柔软为重。」
  「是啊!只要注意尖端的刀刃,便能避开致命伤。」
  鸳鸯竟然主动说出了永劫鞭的弱点。不过这倒也不值得大惊小怪,因为对她
而言,这根本算不上弱点。
  「这下你可明白了么?永劫鞭是最适合用来凌迟敌人的兵器!」
  「……试试这招如何?」
  兵刃被夺的右卫门左卫门并不动摇,立即采取下一个行动。他并非剑客,刀
剑被夺无须惊慌。
  他选择的下一个战略便是——
  「相生拳法——背弄拳。」
  不错,他使出的是上个月于信浓杀败真庭忍军十二首领之一真庭海龟时所用
的拳法。真庭鸳鸯听了「相生拳法」这陌生的名称,微微一愣;右卫门左卫门
便趁机出招,窜至鸳鸯背后。
  所谓背弄拳,讲究的即是随时置身于敌人背后,出其不意,攻其不备。这套
拳法乃是从相生忍军的相生忍法演化而来,相生忍军灭绝之后,这套拳法也跟
着失传了一百七十年。
  「——忍法永劫鞭。」
  然而真庭鸳鸯却是不慌不忙。这回她不只翻动手腕,而是动了整条下胳膊;
但也不过如此轻轻一动,二千条鞭子便分路齐进,攻向身后的右卫门左卫门。鸳鸯头也不回,便抵挡了右卫门左卫门的背弄拳。





  她的鞭子犹如生物一般法用不着她回身观看,就能自动攻击敌人。
  真庭海龟碰上左右嗣右卫门左卫门时,曾暗自庆幸遇上他的不是鸳鸯而是自
己;不过事实上,对上相生拳法背弄拳时,鸳鸯的永劫鞭反而比真庭剑法还要
管用。
  「不得。」
  右卫门左卫门勉强闪过鞭子,喃喃说道。二十把鞭子之间的空隙比起人在正
面之时要来得大,较容易闪躲。
  「老实说,我不得不惊讶,真庭鸳鸯。想不到背弄拳对你居然不管用。我还
以为有这等本领的只有真庭凤凰呢!」
  「啊?怎么,你识得凤凰大人?」
  鸳鸯并来回身,依旧背着右卫门左卫门说话。
  「真庭海龟也问过同样的问题,我没回答他;不过告诉你也无妨。」
  右卫门左卫门平静地说道:
  「相识以上,仇敌未满。」
  「……这是哪门子的答案?」
  鸳鸯将二千条鞭子使得呼呼作响,形成了一道网,护住周身。
  「再说凤凰大人见了你毫无反应,分明不识得你。」
  「是啊!不过别忘了,我戴着面具呢!」
  上书「不忍」二字的面具。
  「又或许凤凰虽识得我,却忘了我是谁。」
  「这样根本不能称作相识。」
「也许吧!」
  右卫门左卫门倏地采取了下一个行动。
  鸳鸯不愧是忍者,虽未回身却立时察觉了;但她并未做出任何反应,只是照
旧挥舞着二千条鞭子。
  相生剑法对鸳鸯不管用,相生拳法也派不上用场。
  忍法永劫鞭具有二千条鞭身,看似长于攻击,其实却是长于防守;而天下间
没有胜得过防守的攻击,正是真庭鸳鸯信奉的哲理!
「……『不通』。」

只听见右卫门左卫门如此喃喃说道。接着,他扣下了扳机。
  砰!
  砰砰砰砰砰砰!
  真庭鸳鸯听见一阵不搭调的巨大声响,随即感到自己的身体被某种物体连续
贯穿而过,体内变得支离破碎。
  「……咦?」
  她并未卸除永劫鞭织成的防护网,照理说敌人应该无机可乘才是,为何身子
却滚烫火热,宛如被真庭海龟从身后连刺数剑一般?
  鞭子停了下来。
  鸳鸯的手使不上力气,左右手上的鞭子纷纷落地,随即身子也跟着软倒在地

  她毫无感觉。虽然明白自己身负大量致命伤,却不明白右卫门左卫门使了何
种招数。
  右卫门左卫门尚未进入鞭长所及的范围之内,莫非他能从远处攻击,如向真
庭蜜蜂的忍法弹指撒菱一般?
  但即便是弹指撒菱,除非运气极佳,否则也会被舞动的永劫鞭尽数打落。难
道是比弹指撒菱更快,快到永劫鞭无法抵挡的攻击?
  莫非是火枪?
  不,火枪岂能连续攻击?再说火枪枪身瘦长,右卫门左卫门要如何藏在身上

「………………!」
  鸳鸯使尽气力,回头看了右卫门左卫门一眼。
  只见右卫门左卫门双手持着怪异的铁块,想必原来是藏在怀中。
  那玩意儿究竟是什么?意识朦胧的真庭鸳鸯无从得知。即使她神智清醒,想
必也不能明白。
  因为那是种不该出现于此时此地的兵器。

  当然,若是现代人在场,一口便能道出那兵器的名字。
  右手工的是转轮式连发手枪。
  左手上的是自动式连发手枪。
  寻常无奇,不过尔尔。
  这便是传奇刀匠四季崎记纪所造的十二把完成形变体刀之一——炎刀「铳」
,能从远处连续射出子弹,迅捷更胜鸳鸯翻动手腕的速度。
  [『不满』。」
  右卫门左卫门平静地说道:
  「没想到竟得靠炎刀『铳』才能得胜。主子要我带上炎刀时,我原以为不会
有机会使用,没想到这么快使用上了……话说回来,在这玩意儿之前,拳法、
剑法及忍法全都形同废物啊!」
  鸳鸯已听不清他的自言自语。
  「对付这雌儿耗去了太多时间,终究还是让真庭凤凰给逃了,暗杀失败,看
来暂时回不了尾张了。早知如此就别逞能,早点儿拿出炎刀『铳』来……我无
意赞宵真庭忍军之人,不过这雌儿确实不辱使命,不愧是忍者,远比起不
干忍者的我还要有骨气。」
  然而真庭鸳鸯并不似右卫门左卫门所说的一般尽忠职守。她在最后一刻挂念
的既非真庭里,亦非四季崎记纪的完成形变体刀,而是五个月前过世的情人。





五章    王刀乐土

虚刀流第七代掌门鑪七花拜入心王一鞘流门下已过了十天,这十天来他日目前
往道场习武。
  第十二代汽口惭愧提出那荒谬至极的建议之时,奇策士咎女大可拒绝,不过
她却没这么做,反而命七花依言行事。
  想当然耳,一切全是为了惊得王刀「锯」。
  输了以王刀为赌注的决斗之后,咎女原就打算设法缠住汽口惭愧,争取时间
,另想奇策;汽口惭愧之议,可说是正中咎女下怀。
  只不过这么一来,可就苦了得拜入他人门下的七花了。七花虽然不拘小节,
但遇上这种事,也不禁感到愧对父姊;但最令他痛苦的,便是要他习剑。
  其实最苦的或许是提出此议的汽日本人。她万万没想到七花居然如此缺乏剑
术天分b
  都练了十天的剑,七花仍停留在空挥阶段,无法前进。
  他连木刀都拿不好,一拿就掉;举高便往后掉,挥落便往前掉。至于打到自
己的额头,更是家常便饭;而他偏生在这种时候挥得最使劲,所以疼得更厉害

  使起虚刀流第七式「杜若」步法时矫若游龙的鑢七花一拿起木刀,竟变得比
牙牙学步的幼童还不如。任谁看了,都觉得他是在装疯卖傻。
  即便如此,七花仍谨遵咎女成命,将个人毁誉暂搁一旁,跟着汽口练武。
  若是换作半年前,纵使是咎女之请,七花也不会答应拜入他人门下。
  七花自幼受父亲教诲,身为一把刀,便该遵从主人的命令;不过他发现有些
命令却是不当一把刀才能遵从的。
  「……辛苦了,七花公子。」
  练武告一段落,汽口对着毫无进展的七花如此说道,并递了条手巾给他。七
花接过手巾,拭起汗来。
  章亏鑢七花拥有无穷无尽的气力,才能捱过汽口严格的训练(虽然毫无收获
);不过反过来说,代表汽口的气力也不逊于七花。
  这十天来,七花深切体会了汽口的「刚强」。她不仅身强体壮,意志亦极为坚强。换作一般人,收了七花如此差劲的弟子,不到三天便将他逐出师门了。





  「一定是我教得不好。」
  然而汽口却是反省自己。
  「不瞒你说,这是我头一次收徒弟,想必有许多不逮之处,还望你多多包涵
。」
  「…………」
  她这个人真的太过一板一眼了。
  七花以前从没碰过这种人。她哪儿像是变体刀的主人了?
  七花委婉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不过他这个人向来是一根肠子通到底,因此
在旁人看来,他说得十分直接),然而汽口却摇头说道:
  「没这回事。为了天下国家,我本该将王刀交给咎女姑娘才是,然而我却无
法舍弃一己之私,这便是我修养还不到家的证明。」
  「……为了天下国家啊?」
  咎女当然不能老实说出集刀是为了升官及报仇,因此起初与汽口谈判之
际,照旧宣称是「为了天下国家」,而汽口竟深信不疑。
  一样是剑客,汽口与宇练银阁有着天坏之别;她似乎不认为满口天下国家的
人不会是什么好货色。
  「不过我希望你能明白,对我而言,王刀『锯』不只是道场的招牌,同时也
是我自身的证明。」
  「……我听说王刀是由历代掌门保管……」
  七花不禁问道:
  「那旧将军颁布猎刀令的时候呢?心王一鞘流是怎么守住这把木刀的?」
  「当时王刀『锯』并非归我心王一鞘流所有。」
  汽口一本正经地答道。
  如今七花为弟子,汽口为师父,地位较尊,但她说话不改前态,依旧温文有
礼,为人可见一斑。
  「将王刀『锯』带进心王一鞘流的,是第八代掌门人。」
  「是你爷爷的爷爷的爷爷的爷爷?」
  「不,虽然我和前任掌门是祖孙,不过心王一鞘流并非血脉相传的流派。」

「是吗?」
  七花暗想:这可和虚刀流不一样了。
  「这么说来,你不清楚第八代掌门人是如何得到王刀『锯』的了?」
  「岂止不清楚,根本是一无所知。毕竟当时的年代虽不如猎刀令时久远,仍
是许久以前的事了。」
「嗯。」
  也罢,如何得来的并不重要,只要现在刀在这里即可。
「我……」
  汽口惭愧突然说道:
  「其实并不似七花公子所说约那般正派。」
  「这句话你刚才也说过了。」
  「对,我的修养现在仍不到家,但从前更是放荡。从前的我根本无心练剑,
成日耽溺将棋之中,常为了此事与前任掌门争执。」
  「哦?」
  看了现在的汽口,实在难以想像十来岁时的她也曾过着放荡不羁的日子。
  原来汽口的棋艺之所以能让咎女赞不绝口,便是缘于此故。
  「是以祖父过世之时,我对于继承这座没有半个弟子的道场,其实是兴趣缺
缺;可是一当我拿起王刀这把掌门信物——」
  汽口举起王刀「锯」,放到自己眼前。
  「居然顿觉醍醐灌顶,豁然开朗。倘若我比起从前真有些许长进,全都是这
把王刀『锯』的功劳。」
「…………」
  或许她练起剑来如此投入,便是为了弥补十来岁时荒废武艺的那段日子。
「祖父也曾说过,他从前任掌门手上继承王刀之后,宛若重获新生;他老人
家还以王刀乐土四字来形容 。」
  「王刀乐土……」
  七花暗自寻思;或许这便是王刀「锯」的特性——不光是不带毒性,甚至能
将主人身上的毒性完全祛除。换言之,王刀是把具有解毒功效的变体刀。
  当然,此时七花尚未联想到真庭凤凰手上的毒刀「镀」——他也无从联想。
毒刀『镀』具有强烈的毒性,与王刀正好完全相反。

  王刀「锯」。
  工刀乐土——
  「……若是敦贺迷彩知道了,铁定会千方百计来夺这把刀吧!」
「唔?敦贺迷彩是何方高人?」
  「不,没什么。」
  七花连忙转移话题。
  「不过这把木刀助你洗心革面,也是件好事啊!」
  「是么?我是个俗人,总忍不住要想:若是没有这把刀,或许我过的便是截
然不同的人生。」
  「截然不同的人生?」
  「这世上也有为爱而活的人,不是么?」
  汽口说这番话时,依旧是一本正经。
  「见了咎女姑娘与七花公子以后,这些过去已经断了的念头便又一股脑儿涌
上来了。」
  「为剑而活也不坏啊!」
  「可是在这种时代,剑法练得再高明又有何用?」
  汽口并非自嘲,也非自讽,只是淡然说道:
  「我知道心王一鞘流十之八九会在我这一代结束,因此立誓成为一个不愧对
诸位先贤的剑客;可是有时候我又怀疑,自己如此执着,莫非只是出于眷恋之
倩?」
「……我也……」
  我也一样——七花险些脱口而出。
  若是咎女未到不承岛游说七花集刀,虚刀流便会在丹后的无人岛上走入历史
,结束于七花这一代,从此无人间问;因此七花可说是感同身受c
  然而七花却临时住了口。因为现在的他并非为剑而活,而是为咎女、为爱而
活;就这一节之上,他不似汽口惭愧一般心虔志诚,俯仰无愧。
  「…………」
  「嗯?怎么了?七花公子。」
  「没什么……其实我觉得又有何妨?心王一鞘流并非杀人剑,而是活人剑,
挺适合这个太平盛世的啊!」

  「七花公子。」
  汽口这会儿换上了自我消遣的口吻。她的神情依旧肃穆,话语之中却带着自
嘲的意味。
  「用木刀打头,也是能打死人的。」
  「…………」
「木刀击中手腕,手便会骨折;击中身体,内脏便会破裂;刺中喉头,气管
便会损伤,因此比武之时才得穿上护具.木力只是不能砍人:活人剑虽非杀人
剑,却也能杀人。」
  「欸,咎女,今天我听了汽口一席发人省思的话,实在是获益良多!而且我
虽然不会用剑,但日日活动筋骨,也觉得神清气爽。我越来越爱去道场练武啦
!」
  「嗟了!」
  当天七花一回客栈便说了这番话,气得奇策士咎女朝他的脸孔使了记后回旋
飞踢。素以不习武艺为原则的咎女如何使得出这等招数,固然教人啧啧称奇;
不过这也代表了七花的一番话多么教她气恼。
  「尔竟然乐不思蜀,像话么!身为虚刀流掌门的尊严上哪儿去了!」
  「呃……逼着我去道场的人是你,哪有资格数落我啊……还有你也真行,居
然能穿着那么累赘的衣服使飞踢……」
  七花依旧维持不闪避咎女攻击的原则,乖乖接招;不过这回的后回旋飞踢着
实令他大吃一惊。
「自从剪去头发之后,我变得身轻如燕,要飞天都不成问题。」
  「哦!」
  七花恍然大悟,这才席地坐了下来。咎女见状,敛了敛七花所说的「累赘衣
服」下摆,也跟着在他的正面坐下。
  「也罢。让尔等了好些日子,我总算想出来了。」
  咎女也不让刚练武归来的七花先休息片刻,便突然带入正题;然而七花乃是
奇策士的忠仆,自然无半句怨言。

  「想出什么?」
  「当然是奇策啊!我想出来的物事除了奇策以外,还能有什么?」
  「可多了呢……」
  「总之我左思右想,尔能赢过汽口惭愧的方法,只有一个。」
  咎女说道。
  「我能赢过汽口的方法居然只有一个……?」
  「当然,我指的是在使用木刀、穿戴护具及遵守规则的条件之下。若是尔能
脱下护腕,打赤膊与汽口决斗,我自然相信尔能得胜,不过依汽口的性子,断
不会同意如此比武。」
  「是吗?」
  「我也想过令汽口答应让你打赤膊比武的方法,不过她这个人一板一眼,只
怕又会历史重演。」
  「……汽口说她会那么一板一眼,或许是受了王刀『锯』的影响。」
  「哦?原来如此,这倒是个深入的看法。无论如何,这回该注意的不是完成
形变体刀,而是汽口。」
  「所以呢?能让我赢汽口的奇策是什么?」
  「便是利用尔的蹩脚。」
  咎女指着七花,一针见血地说道。
  「尔应该还记得踊山上与冻空粉雪的一战吧!那是尔在这趟集刀之旅中的第
一场败仗。」
  「我当然记得。」
  「我们便是要如法炮制。」
  「如法炮制?」
  七花不解咎女之意,面露疑惑之色。
  「什么意思?我对膂力虽然小有自信,但可不像粉雪那般力大无穷。」
  「我说的不是力气。对尔而言,粉雪的可怕之处不在她的天生神力,而在她
是个门外汉吧?」
  虚刀流第七代掌门鑢七花对冻空一族遗孤冻空粉雪。
  这场决斗的胜利者不是七花.却是粉雪的最大理由,便在于双方实力上的差
距。粉雪是个根本不懂得比武打斗的孩童,一举一动皆是出入意料,难

以预测,因此七花才栽在她手上。
  「所以尔还个木刀门外汉也要来个不按牌理出牌,赢过木刀高手汽口惭愧。

「嗯……」
  七花先点了点头,慢慢地咀嚼咎女话中的含意,待领略之后方才说道:
  「不过,你不是说我会输给粉雪,是因为运气不好,碰上了一个不对盘的对
手吗?」
  「是啊!」
「可是……对不对盘不是你能操控的吧?你能从这一节之上着眼,确实有奇
策士之风,我也佩服得紧;但你无法保证我能靠着同样的侥幸胜过汽口吧?」
  「那当然,天下事没有绝对。」
  咎女苦笑道:
  「就拿粉雪一战来说吧,她侥幸赢过尔的机率,其实还不满一成。」
  「既然几率这么低,就更不能赌啦!」
  「当然,光靠我的奇策,尔的胜算的确不高;不过我另有计策辅助。」
  「哦?是吗?」
  「尔别与汽口直接交手,先由我出面与她过招。」
  「……用将棋过招?」
  「那当然。」
  咎女志得意满地点了点头。有什么好得意的?七花不禁暗暗想道。
  「不过汽口都已经主动开口要与我重新比试了,你没理由再和她对奕啊!」
  「理由虽无,意义却有。我要增加汽口的负担……我打算要求汽口与我奕九
局棋,当然,能否成功,使得靠我的谈判手腕了。」
  「九局……太多了吧?」
  「在这个村子嫌九局棋多,可是会惹人耻笑的。」
  「是吗?不过九局未免本上不下,怎么不干脆比十局算了?」
  「偶数或有平手之时,十一局更是不上不下,所以比九局。而依照对奕的胜
败局数,来决定尔与汽口的比试回数。」

  「比试回数?」
  「比如九局之中我五胜四败,汽口便与尔比试一回;六胜三败,便比试三回
;七胜两败,便比试五回;八胜一败,便比试七回;九胜零败,便比试九回。
而无论比试几回,只要尔得胜一次,王刀『锯』便归我们所有。」
  「哦,原来如此.是上次那招的进化版啊!」
  如果突然要求汽口与七花比试九回,且七花只要得胜一次使得王刀,汽口决
计不会答应;不过若是在中间加上了与咎女对奕这道程序,便能收混水摸鱼之
效。
  站在汽口的角度观之,只要自己赢了咎女五局以上,便能保住王刀「锯」,
若是输了,让七花有机会夺取王刀,也是咎由自取。而以七花剑法之蹩脚,纵
使比试数百回,要守住王刀「锯」亦非难事.
  「上回你和汽口对奕,尚有余裕操控盘面,制造平分秋色之势;那么这回就
算无法九局全胜,赢个八局也没问题吧?这么一来,我便可与汽口比武七次。
也对,打上七回,总有一回能侥伟获胜吧!」
  「非也。」
奇策士咎女一口否定。
「我不打算赢这么多局。我的目标是五胜四败。」
「咦……?」
七花一头雾水,哑然无语。
「当然,事情不见得能尽如我意,如有差池,或许会以六胜三败收场;终归
一句,尔须得抱着只比一回的打算。」
「为、为什么?」
「我们的目标是侥幸获胜,这和掷骰子可不一样,次数越少越好。」
「可、可是〡〡」
七花难蟾困惑之色。
「——既然如此,就用不着和汽口对奕啦!刚才我也说过了,汽口愿意无条
件与我再打一次。」
「对奕另有意义。」
「另有意义?什么意义?」
「这个嘛……还是先对尔卖个关子吧!」

  七花兴味盎然,咎女却拂了他的兴头。
  「我想了想,这事尔还是先别知道才好。」
  「咦?咦咦咦?」
  「虽然让尔知道也不碍事,不过为了慎重起见,还是暂且保密吧!事情只管
包在我身上便成。莫非尔不先听过计划内容,便信不过我的奇策?」
  「不,没这回事。」
  听咎女这么说,七花岂敢点头?
  平时七花便不敢违抗咎女,这回咎女言明七花不知情有助于计划进行,他自
然更是不敢多问了。
  「你都这么说了,我就不问了。不过你起码得告诉我,用了你那条不能透露
的计策以后,胜算变为多少?」
  「五成左右。」
  这个数目似乎还不足以让咎女拍胸脯打包票;不过思及刀剑在手的七花有多
么蹩脚,实在也苛求不得了。
  咎女也有自知之明,说道:
  「说来惭愧,琢磨了十天才想出的奇策居然只有五成胜算。这回的奇策确实
是劳而寡功,不过七花,我希望尔明白——不管是否为王刀『锯』的特性所致
,汽口这样的为人是很难得的,所以我希望能尽量顾全她的颜面。」
「嗯。」
  七花亦有同感。
  这十天来七花日日跟着汽口习武,生了情分,并不愿与汽口杀个你死我活。
如果能配合汽口的行事作风而得到完成形变体刀,自是再好不过。
  七花心知肚明,不久之前的他绝不会这么想。
  这究竟是变得坚强,抑或变得软弱?
  「生、生了情分……?尔又变心了么!尔等究竟在道场里干了些什么好事?
我可是信任尔,才让尔到道场习武!哼!我已经受够尔这种拈花惹草的性子了
!」
  「……我才受够你爱乱吃醋的性子呢!」
  明明是自己起的话头,做出这种反应未免太夸张了。
  不过咎女这么一闹,倒让七花发现了这条奇策的问题所在。

  「咎女,不好了!」
  「我不好?的确,我强人所难,逼尔拜入他人门下,难怪尔心生怨怼。可是
我有我的苦衷,尔就不能体谅么?」
  「不,刚才的话题已经结束了。」
  「什么叫做结束了?尔连谈话的余地也不留,便想结束我们辛苦建立起来的
关系么!」
  咎女大吼大叫起来,教人不敢领教。
  「不是,我是说你的奇策不好了。」
  「唔?是么?那就好。」
  「不,一点儿也不好……」
  七花虽已和奇策士咎女一道旅行九个月,却仍摸不清她这个人。
  「你那条奇策,得要我是个完全不懂刀剑的门外汉才能奏效,对吧?不过咎
女啊,十天前倒也罢了,在你苦思奇策的期间,我每天都跟着汽口这个高手习
剑,已经不再是门外汉啦!」
  「哦?」
  「我这个人在用剑方面的确是一丁点儿的天分也没有,练了这么久,还停留
在空挥阶段。不过规则方面可不同啦!在汽口的讲授之下,我已经小有了解。

「唔……」
  咎女果然未曾考虑到这一节,开始思索起来。见状,七花又说道:
  「当然啦,你也知道我脑筋不好,听懂了多少可想而知。不过还有另一个问
题。我的剑法的确是乱七八糟、不成体统,可是我连看了汽口这个高手练剑十
天,就算眼力不如我姊姊,多少也记了个样儿啦!你这回的奇策,是我越外行
越能成功;这么一来,胜算或许不到五成了。」
「是么?」
  听完七花这番话,咎女点了点头。
  「我确实未曾想到这一节,是我的疏忽。好,我明白了。」
  说着,席地而坐的咎女以膝代足,靠近七花,朝着七花的一头乱发伸出了双
手。
  七花见了她的举动,心里虽感困惑,却未移动,也不闪避。

  他奉咎女为主,总是乖乖承受她的各种攻击。
  「啵!」
  咎女给了七花一吻。
  七花一时之间不知发生了何事,一脸茫然。咎女随即放开他,回到原来的位
置之上,若无其事地问道:
  「现在尔还记得么?」
  「…………」
七花猛摇头,说道:
「全忘得一干二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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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4-16 02:57 | 显示全部楼层





六章    盲棋

翌日。
  历经一番波折之后,事情总算得以如奇策士咎女的计划进行。其中最大的难
关,便是汽口认为七花的功夫还不到家,须得再加锻炼,不肯与七花比武。如
汽口所言,这十天来七花确实毫无长进;然而咎女却使出三寸不烂之舌,说道

  「七花的功夫不到家,还不是比武的时候?汽口姑娘也未免太托大了。剑道
没有绝对,无论实力差距再大,只要拿起剑站上了比武场,便是对等之战。」
  这根本是诡辩。倘若咎女真的如此认为,早在十一天前便该说这番话了。不
过这套诡辩用在汽口身上,竟然奏效了。
  这便是利用了她一板一眼的性子。
  非但如此,咎女也说动了汽口与她再度对奕,教七花不得不佩服她的辩
才。先前咎女曾说汽口拒意甚坚,没有谈判的余地,不过她这会儿倒是谈得挺
顺利的。或许得归功于她的旁敲侧击之计吧!
  「我也想和咎女姑娘再对奕一回。」
  又或许是咎女看穿了汽口的这番心思。
  汽口自幼在这座依靠将棋解决所有纷争的村子里生长,纵使继承了心王一鞘
流,对将棋的热爱之心仍是丝毫未减;难得棋逢敌手,自然不愿放过大好机会

  不过反过来说,岂不代表汽口根本不渴望与七花再度比试?说来也是理所当
然。七花虽觉得有伤颜面,也只能忍了下来。
  汽口提出的唯一条件,便是此事结束之后,咎女二人得对王刀「锯」彻底死
心。
——换言之,这是最后的机会,不会再有延长战了。
  汽口言出必行,一旦说了就不会反悔;只能寄望五成胜算的七花闻言,不由
得暗自担心。
  「我明白了,就依这个条件比试。」

  然而咎女却接受了条件。
  接下来的九局棋战,咎女可谓独领风骚;不过她并未大获全胜,而是如先前
对七花所言一般,以五胜四败收场。
胜、胜、负、负、胜、负、胜、胜、负。
  对头脑简单:生性单纯的七花而言,光是要故意输棋,便已经是件不容易之
事;而要输得像咎女这般巧妙,就更是难如登天了。咎女与十一天前一样,赢
的时候不采大胜,而采险胜;输的时候亦是按部就班,逐步败退。
  七花不懂将棋,不明白汽口作何感想。也许汽口已发现咎女刻意操纵胜败,
不过她什么话也没说。
  或许她认为棋艺较高者有权选择赢法。
——比武也是一样。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一切如咎女计划,一次定江山。
  「准备好了么?七花公子。」
  第十二代汽口惭愧穿上护具,拿起木刀,站上了开始线后,对七花如此间道

  七花虽然也穿妥护具,手持木刀,站在开始线前,却称不上准备就绪,甚至
可说是完全相反;不过他还是说道
  「准备好了。比武之前,我有些话要说。这十天来多谢你的关照。虽然我这
个徒弟悟性很差,什么也没学会,但仍是获益良多。」〡
  「不,获益良多的是我。或许是我还不够格收徒弟吧!以这样的结果收场,
我感到很过意不去。」
  「先别急着道歉。若是我赢了你,反而证明你教得好啊!」
  「是啊!……七花公子,你木刀的拿法错了。」
  「咦?哦!嗯。」
  七花重新握刀。
  咎女要他忘了剑道的规则,但他也未免忘过头了。
  不错,虽然这回要靠七花的外行取胜,不过有些基本细节却是不容疏忽,因
此咎女昨晚又耳提面命,重新教导了七花一遍。
  一言以蔽之,便是犯规行为。七花可不能因犯规而输掉比试。
  禁止拳打脚踢、抛摔勾拐;木刀不可离手,也不可攻击对手的下半身。

  说归说,其实公证人是咎女,只要犯规不甚明显,她大可以睁一只眼闭
一只眼。这一节汽口亦是心知肚明,甘愿吃亏,否则也不会请敌方的咎女来
当公证人。
  又或许她认为奇策士咎女官居军所总监督,不至于徇私作弊。
  其实奇策士咎女向来靠计策决胜,又怎么会徇私舞弊呢?
  咎女为保计划顺利进行,不愿让七花知悉内容;但到了这个关头,七花
又怎能不去思索?而他左思右想之下,终于猜到了咎女的打算。
  咎女与汽口约定对奕九局,以决定七花与汽口的比武次数,却又只以五胜四
败为目标。这乍看之下毫无意义的举动,究竟有何含意?
  起先七花怎么也想不明白,不过与汽口对阵之后,脑中却浮现了一个具体的
推测。
  或许咎女是在探汽口惭愧的路子。
  虽说将棋是门室内竞赛,其实本质与比武并无二致,差别不过在于手持┤的
是兵刃或棋子而已。善于奕棋者不见得善于使剑,不过汽口惭愧文武双全,或
许能从她的棋路来探出她的剑路。是以胜败本身并不重要,只要能多
下几局棋即可。
  咎女的目的,便是试探汽口在如何局面之下会如何行动。咎女想知道的,是
汽口惭愧的应战之方。
  从一个人的棋步,可以看出一个人的性格;咎女正是要从这九局的棋步之中
摸清汽口的行事作风,方才故意输上几局,好知道汽口如何得胜,如何落败。
  而这些知识,便能应用在汽口与七花之战上。
. 这是步险棋,却也是步能化险为夷的好棋‵只要了解汽口的剑路,便能提
高七花的胜算。
  可是话说回来,就算咎女探得了再多底细,七花不知,不就毫无意义了?咎
女总不能一边当公证人,一边指点七花比武啊!
  七花的推测对了一半。
  以七花的瑙筋,能猜对一半已是难能可贵.其实奇策士咎女的算盘并没七花
所想的那般复杂。
  她的这条奇策只能用在此时此地,而最大的过人之处,或许便是能引得

七花这个不爱动脑的人忍不住左思右想,反覆推敲。
  「……咱们这就开始吧!七花公子。」
  「且慢。」
  汽口出言催促,但咎女却从旁插口,迎头浇了她一盆冷水。有句话若是不说
,咎女就不能宣布比武开始。
  「我最后再问一次。尔没有其他条件么?尔的剑法如此高明,想必幕府中不
乏有意招揽之人。」
  「这些念头我早已舍去了。昨天我也对七花公子说过,如今已不是用剑的时
代;既然决定为剑而生,我便会贯彻初哀,为剑而死。」
  汽口一口回绝了咎女的提议。在她的心中,早已有了答案。
  「以心斩心鬼,故以惭愧为名。心王一鞘流第十二代汽口惭愧,这就来领教
七花公子的武功。」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不过届时或许你已被大卸八块。」
  这回七花的口头禅说得甚无自信。
  时候到了。
  「……好。」
  按照往例,咎女宣布道:
  「比武开始!」
  听了这声喝令,七花与汽口二人未有动作,只是静观对手的动静。
  七花剑法拙劣,自然不敢轻举妄动;而汽口剑法虽精,却不忍立即打败七花
,因此僵持不下。
  汽口的心软是个很大的破绽。对咎女祝言,拿起木刀一决胜负之际,还留恋
师徒情分的人,最是有机可乘。
  于是乎,奇策士下了第一步棋:
  「六七步。」
  这回奇策士的奇策,乃是要利用实力差距,侥幸获胜;不过要让这条计成功
,却有几个条件。

  这条奇策的灵感,正是来自于虾夷踊山上的冻空粉雪一战。
  正如咎女劝解七花时所言一般,寻常情形之下,七花断无败给粉雪之理。七
花武功远在粉雪之上,却反而落败,实在不合常理。
  既然如此,七花为何会败?
  终归一句,是咎女与七花太过轻敌。见对手不过是个年幼无知的孩童,莫说
七花本人,就连咎女都生了轻慢之心,开口叮嘱七花手下留情。
  若是七花一开始便全神贯注,步步为营,定能如实力差距所示,大获全胜。
  那么汽口惭愧又如何?
  练剑时全神贯注,浑然不觉有人来访的汽口可会因为鑢七花与她实力相差悬
殊,便心生大意?
  想必不会。
  汽口使的乃是活人剑,以心斩心鬼;她的对手不是七花,而是自己,又岂会
心生大意?
  既然如此,唯有扰乱她的心神一途。
  鼓噪扰敌,声东击西,乃是常见的手法;不过如此明目张胆的扰敌法,想必
对汽口是毫不管用。
  与其大声鼓噪,不如轻声细语。
  咎女方才刻意输了第九局棋,便是为了在这第十局棋中取得先手!
  「七六步。」
  此话一出,汽口果然有所反应。
  虽然汽口十来岁时放纵嬉游,继承了汽口惭愧之名后又镇日练剑,但她并非
愚昧鲁钝之人,自然察觉了奇策士咎女的企图。
  汽口很清楚门外汉的可怕之处,并未生轻慢之心。或许这便是实战剑法虚刀
流与道场剑法心王一鞘流之间的差异。
  面对七花诡异的举动,她既不妄作解释,亦不为其所惑,只是聚精会神,全
心应战。虽然她顾念师徒情分,却未因此分心。
  足以她一听见奇策士咎女出声,便明白这是扰敌之计,也明由咎女是为了取
得先手,才故意输了第九局棋。
  然而她一听咎女淡然说出了「七六步」二字,却不由自主地思考起下一步棋。谁教她是在将棋村长大成人的呢!





——她走七六步,我就走三四步。
  「二二角成。」
  汽口念头甫现,咎女又下了第二步棋,换了她的角。
  这一着下得可说是颇为性急。
——同银。
  「八八银。」
  奇策士将银将下在八之八上,与汽口的银将成了上下对称之势。
——简直像是看穿了我下的棋步。
  盲棋——这是高明棋士之间使用的一种奕棋法,不用棋盘棋子,只靠双方的
记忆在脑中奕棋。这门功夫虽然不简单,不过居住于此村的人大多都会,差别
只在程度高下面已。
  汽口十来岁时也常下盲棋。然而现在咎女所下的,可是比盲棋还要高明。
  汽口并未出声,只是默思棋步而已,但咎女却能看穿她的心思,摸透她的下
一步棋,就连她思考棋步所费的时间都计算得精准无误。
  奇策士步步进逼,一待汽口想好棋步,便立刻道出下一着棋;而汽口一听见
,就又开始思考棋步。
  如此这般,双方你来我往之下,汽口便渐渐分了神,宛如飞蛾扑火,自取灭
亡。
  「五八飞车。」
  咎女毫不容情地继续进攻。
  汽口很明白,要破解咎女的计策,最简单的方法便是不去想下一步棋。
  将棋是两个人下的,只要其中一方放弃,就无法继续对奕下去。
  然而便如同否定姬所言一般,人要克制自己不去思量,其实很难。就连不爱
动脑的七花也无法停止思考,更何况是文武双全的汽口?
  不,是奇策士逼她不得不想。
  决斗之中分神去想其他物事,便等于轻敌。
——好,那么我便走七二金,如何?
  汽口故意下了着几无意义的棋。这着棋对之后的局面并无助益,亦无阻碍,
可说是种白费步数的走法。

  ——这着棋你总猜不出了吧?
  「九五角打。」
  然而咎女却连这一步也看穿了,轻声说出了下一着棋。
  咎女的声音轻柔平淡,扰乱了汽口的心神,却影响不了七花,因为七花完全
不懂将棋的规则。莫说下盲棋了,他连飞车的走法都不知道。
  咎女在土佐清凉院护剑寺对天才鑪七实施的奇策,是条影响敌我双方的大计
:而眼前的奇策正好相反,只对文武双全的汽口惭愧奏效。
「唔……」
——那我就走五八香打!
  这回汽口下了着意义全无的棋,咎女决计猜不出。
  虽然这步棋等于是将一块肥肉送到对手嘴边,但却是王手;若是咎女不吃掉
香车,便是汽口获胜。
  「同玉。」
  ——她居然猜出了。
  咎女移动玉将,吃掉了香车。
——她与我对奕九局,便是为此?
  其实咎女根本不在乎输赢,她的目的只在于和汽口多下几盘棋。七花的推测
对了一半。
  汽口在如何局面会如何行动?下如何棋步会如何应战?
  咎女在九局棋里——不,连同十一天前的第一局棋在内,共有十局——摸得
一清二楚,是以能够猜出七二金及五八香打这两者出其不意的棋步。
——莫非她能看穿人心?
  汽口与咎女对奕不过十局,一局再怎么琢磨,顶多就两百着棋,十局也不过
两手着,岂能蒐罗所有棋路?
  然而奇策士咎女却以想像弥补不足,将汽口惭愧的棋路摸得一清二楚。
  将棋是两个人下的,但奇策士咎女竟下起独脚棋来,犹如诘棋一般,紧咬汽
口不放!
——她竟有这么大的本事?
  汽口渐渐分神……不,是渐渐入神于将棋之上。
  她明知只要别想棋步即可,却难以自制!

  「五六步。」
  ——三三桂。
  「七七桂。」
  ——八四飞车。
  「四七金。」
  ——四二银。
  「五五香打。」
  ——九四步。
  「面!」
——咦?
  鑢七花的木刀打中了汽口的额头。
  虚刀流第七代掌门鑢七花对上心王一鞘流第十二代掌门汽口惭愧之战,就这
么安静平淡地落幕了。
  虽然对七花而言,连挥刀击中直立不动的对手熬是件难事;不过摆起收招的
姿势,他倒是毫不含糊。




终章

「唔?傻瓜,怎么可能?」
  奇策士咎女答道。
  从出羽天童将棋村返回尾张的路上,鑪七花询问咎女可否继续预测汽口的棋
步,下完整局盲棋,而咎女便是如此回答。
  「将棋中最能反映棋手特质与棋路者,便是开局;因此也唯有在开局之时,
才能精准预测对手的下一着棋。我能预测的只有五十着,到了中盘及残局,盘
面错综复杂,无法预测,便只能胡走一通了。」
「哦……」
  「事后我也向汽口说过,将棋没浅显到下个十来局棋便能摸透。当时我语气
平淡,故弄玄虚,汽口疑心生暗鬼,因此错以为被我看穿了心思。这便是心理
战术啊!」
  「心理战术啊?这我最不在行啦!话说回来,既然你这么有本事,怎么不
在敦贺迷彩那时候发挥?∟
  「什么话?动武是尔的本分啊!这回是破例帮尔一把。」
  「说得也是,惭愧、惭愧。其实当时汽口把全副心神都放在你身上了,用寻
常打法也能赢,根本用不着求什么侥幸获胜。」
「不然。尔赢得简单,难怪这么想;不过尔能得胜,仍得归功于尔的外行。
这回的奇策,最该提防的便是汽口立即出招取胜,其次则是汽口的武功根基。
我不会武功,不曾经验;听说尔等习武之人,能够发在意先,念未动而身先动
,是么?」
  「不错。」
  「汽口每日勤习武艺,身体早已记住所有招式;若尔是寻常剑客,用的是寻
常剑法,即使我引她分神,或许她仍能靠着平时扎下的武功根基接招。因此尔
那不按牌理出牌的外行身手,乃是这回奇策所不可或缺的。」
  「夸我外行,我也没什么好高兴的,反而觉得悲哀。也对,面对意料之外的
举动,的确只能靠理智来应对。粉雪那时候啊——算了,现在说这些也无济于
事。话说回来——」

  七花又想到另一个问题。这个问题在没离开天童之前,他还真问不出口。
  「严格说来,你的行为是犯规吧?在一旁说三道四,实在有点儿卑鄙。」
  「尔说什么废话?」
  咎女啼笑皆非地说道:
  「当然是犯规啊!」
  「…………」
「俗话说得好,观棋不语真君子,旁观者本来就该安安静静地观战。我那么
做,便等于以二打一,汽口自然抵挡不住了。这是只能用一次的杀手鐧——不
,照理说是连一次也用不得的。」
  「可是既然如此,汽口怎么没说话呢?她那么讲究规则……」
「七花,裁决犯规与否的是谁?」
  咎女说道:
  「是我这个公证人啊!」
  「……那倒是。」
  见咎女如此理歪气壮,七花无言以对。
  这可不是略微偏袒,而是明日张胆的徇私。
  「我还以为奇策士是靠计策决胜呢!」
  「那当然。不过若是汽口不服,大可明说啊!」
「可是她什么也没说。」
  「尔可知道她何以未置一辞?」
  咎女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教七花联想到姊姊,不由得心生怯意。
  「因为在将棋村里,是决计不会将下棋当成犯规处置的。」
  「哦—一」
  将棋村乃是棋士的圣地;若站在剑客的立场比喻,便等于教人别在土佐清凉
院护剑寺挥剑一般。
  原来如此,那么这就算得上是战术了。
  「也对。若是你直接出言指点或大声干扰,汽口可就会抗议了。」
  「何止如此?汽口乃是一流的剑客,一旦与敌人对阵,全神贯注,便听不见
周围的声响;是以鼓噪干扰、声东击西之策对她不见得管用。不过将棋可就不
同了。」

  「原来如此……汽口在将棋圣地生长,唯独对将棋不能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
  「不错。」咎女说道。
  七花总算明白了。
  汽口惭愧曾说她十来岁时沉迷将棋,无法自拔,显然十分热爱将棋;是以如
今虽决定为剑而生,仍无法忘怀将棋。
  不,或许她是不愿忘怀。
  汽口起初答应与咎女对奕,想来亦是缘于此故,之后的九局对奕亦然,她应
该知道咎女的企图,却仍答应对奕。
  以王刀「锯」为赌注的决斗结束之后,汽口惭愧又分别与奇策士咎女及七花
比试了一次。
  与咎女比的是将棋,双方约定不可放水。
  「请咎女姑娘全力以赴。」
  咎女接受了汽目的要求。
  见识过咎女的奇策,汽口自然明白咎女对奕之时故意保留实力;如今已
无放水的理由,咎女便依约而行,全力以赴,将汽口惭愧杀得片甲不留。
  汽口先攻,却只下了四十二手便宣告投降。
  这便是咎女的真本领。
  此时汽口的「甘拜下风」,是说得最为爽快的一次。
  接着汽口又与鑢七花比试,比的自然是剑法,不穿护具,没有比试线。
  汽口手持王刀「锯」,七花别是空手赤脚,准备万全;虽有咎女担任公证,
不过并无规则上的计较,先击中对手一招者为胜。
  针对不穿护具这一点,汽口仍是颇有微辞;不过七花却以胜者为尊为由,逼
得汽口让步。
  当然,这是决斗之后的余兴节目,因此与咎女、汽口对奕时的规矩正好相反
,约定双方皆得斟酌劲道,只出六成力比试。
  于是乎,在这道唯一的限制之下,比武开始了。
  赢的人是七花。
  七花乃是以虚刀流第三式变化而成的绝招「百花缭乱」取胜;而这记绝招,
正是当初与剑圣锖白兵对决时所用的招式。对于七花而言,汽口惭愧仍

是值得使出此招的对手。
  「甘拜下风。」
  七花使出了点到为止的「百花缭乱」之后,汽口心悦诚服,拱手服输。她放
下木刀,正襟危坐,深深地垂一卜了头。
  「是我有眼不识泰山,竟自不童力,欲收七花公子这般高手为徒,着实无礼
至极,尚请恕罪二
  「不……这也没什么,你根本用不着赔罪。你的剑法坦荡光明,何罪之有?

  有问题的反而是七花。
「拿了剑武功反而变差,简直像是诅咒啊!」
  汽口这句话留给七花的印象格外深刻。
  这会儿无论在将棋或剑法之上,都是了无遗憾了。
  「我这就依照约定,将王刀『锯』交予两位。」
  「哦,谢了……不过……」
  或许这话并不该说,但七花还是忍不住脱口而出。
  「真的行吗?这把刀不是掌门信物吗?」
  「我还没资格拿这把刀——不,正相反,我已经从这把刀得到太多,不能老
是依赖它。幼鸟终有离巢的一天,我也该自立了。」
「……」
「要用它报效国家或是折断毁弃,悉听尊便。一切任凭两位发落。」
  闻言,奇策士咎女与七花不同,并未多置一辞,只是默默接过木刀。她自然
有话想说,却只字未吐。
  「欢迎随时再来,届时还要再向两位讨教一番。我会守着心王一鞘流的招牌
,在此恭候两位的大驾。」
  「招牌……招牌不是王刀吗?」
  「以心斩心鬼,故以惭愧为名。今后我白己使是招牌。」
  汽口严肃的神色略微缓和,说道:
  「招牌姑娘。」
  ……那倒是。
  七花暗自想道:但愿将来还有机会与汽口这样的剑客交手。换作之前的

七花,想必不会有这般念头。
话说回来,没想到汽口惭愧也有这诙谐的一面。
  原来她也爱说冷笑话……
  「终于只剩三把刀了,该不会都落到真忍手上了吧?」
  「天晓得?我不认为他们有这等本领……不过夺个一把应该不成问题吧!」
  总之现在得到了王刀「锯」,奇策士咎女的面子也保住了,可以抬头挺胸地
返回尾张。
  当然,王刀「锯」已先行送日尾张。
  他们俩决定忙里偷闲,慢慢走回尾张;因为也只有回程能如此悠闲。一旦回
到尾张,一来有否定期,二来有左右田右卫门左卫门,三来有真庭忍军在一旁
虎视眈眈.根本无暇休息。
  四季崎记纪所铸的完成形变体刀只剩三把尚未集得。
  「……话说回来,这回的事倒是显露了某个隐忧。」
  「唔?哦,你是指我拿了兵刃就变成三脚猫的事啊?以后应该不会再像这
回一样——」
「不,这的确也是个大问题,不过我所忧心的,却是旧将军之事。」
「旧将军?旧将军有什么好忧心的?他不是很久以前就死了吗?」
「我说的便是很久以前,猎刀令施行时候的事﹒我筹谋奇策的这十天里,突
然想到了一个疑问——旧将军为何没夺得王刀『锯』?」
「……什么意思?」
「王刀『锯』除了不带毒性……不,是具备解毒功效以外,不过就是把寻常
的木刀,既不锋利,也不是重得离谱;当年持有王刀『锯』之人如何仗着这么
一把寻常的木刀击退旧将军?这一日我们集刀,虽然为了配合汽口的作风而多
费了不少功夫,但比起先前几把刀仍是容易许多,不是么?」
「唔……我也间过汽口这个问题,她说当时王刀并非心王一鞘流所有。」
「是不是心王一鞘流所有,有何分别?依然无法解释旧将军为何夺不到王刀
。」
七花不知如何回答,大为困惑。
确实如咎女所言。

  旧将军为何夺不到王刀「锯」?
  不——是为何不夺王刀「锯」?
  「猎刀令表面的目的是建造刀大佛,背地里的目的是铲除剑客,而真正的目
的是蒐集四季崎记纪的变体刀——到了这个关头,不得不考虑这真正目的背后
还有个真正目的的可能性了。旧将军集刀之所以失败,或许另有理由。」
  「……若是另有理由,那又如何?」
  「若是另有理由——也罢。」
  咎女欲言又止,摇了摇头。
  「只是可能而已,尔无须挂怀,忘了吧!」
  「忘了……?可是听你这么一说,我也好奇起来啦!」
  「怎么?」
  咎女笑道,笑得十分狐媚。
  「又要我助尔遗忘么?」
  咎女及七花二人回到奇策府,乃是八日后之事;而他们在尾张果未久留,立
刻又动身前往下一个目的地。
  下一个目的地是——奥州。
  不错,奇策士咎女不为人知的故乡,竟是下一把完成形变体刀诚刀「铨」的
所在之地;而咎女也因此回到了睽违二千年的故乡。

(王刀·锯——得手)
〈第九话——完)
  (第十话待续)





  后记

  现实中,实力较差者赢过实力较强者、实力较强者输给实力较差者的情况的
确不常发生,不过倒没少到稀奇的地步。输赢没有绝对,有时总会出现跌破眼
镜的结果,而且频率还不低。这是为什么呢?以常理解释,应该是事前观察有
误;换句话说,你以为实力较差的人,其实是实力较强者;以为实力较强的人
,却是实力较差的。不过这类的逆转剧,往往格外打动人心。该赢的人赢了是
理所当然,没什么好说的,也不必发表任何感想——这么说或许太过夸张,不
过现代人的想法的确有这种倾向。强者获胜是理所当然,无须褒奖;弱者落败
亦是理所当然,无须谴责;强者落败必是出于骄矜怠惰,必须谴责;弱者得胜
难能可贵,必须褒奖。这么一想,便发现胜负这回事虽然单纯,但背后的情感
却是错综复杂。被认定为强者,其实吃亏;而别人瞧不起你,反而是你获取胜
利的大好时机。反过来说,真正的强者,便是能摒除这些情感的人了。
  本书为刀语第九卷,剩下的卷数已然不多,奇策士咎女与虚刀流第七代
掌门鑢七花的旅程也只剩三个月,站在作者的立场,实在是恋恋不舍。回想起
来,一月从京都出发,二月到鸟取,二月到岛根,四月到山日,五月到鹿儿岛
,六月到北海道,七月到高知,八月到东京,九月到山形……这趟旅程也可说
是跑遍日本各地啦!他们俩剩下三个月的目的地已经确定,情节也越来越错综
复杂。说出来不怕大家取笑歹其实我本来并不认为这个系列能顺利完结;不过
俗话说得好,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如今终于写完四分之三啦!这也是跌
破众人眼镜的大逆转啊!总而言之,我会绷紧精神,努力到最后一刻。还有,
有句话我一定要说,这回竹画的汽口惭愧简直是神来之笔!以后有机会,我一
定要好好报答这赐画之恩。
  还剩三卷!

西尾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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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4-16 10:26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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