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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D文库] 战斗司书与雷之愚者[山形石雄][台/简][系列第二作](录入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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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2-2 17:55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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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于:轻之国度-轻小说论坛http://www.light-kingdom.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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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战斗司书与雷之愚者
  作者:山形石雄
  插画:前嶋重机
  翻译:林廷健

  武装司书的根据地——邦特拉图书馆遭受一名神秘人物的袭击,在先前战役中身亡的武装司书——路易蒙的『书』也在运送途中被偷走。身负夺回『书』的任务的武装司书见习生洛萝缇努力进行调查,途中哈缪丝却突然出现在她面前,并交给她另一个极机密的任务,那就是保护一位拥有一头『透明色的头发』并且名为札托的男子……究竟札托是何方神圣?哈缪丝的目的又是为何?与『书』息息相关、令人期待的壮丽幻想物语第二集,强力登场!

  作者介绍
  ————————————————————
  山形石雄
  Ishio Yamagata
  1982年出生,目前住在神奈川县。最近计算机的液晶屏幕不停闪烁,仔细一想,这台屏幕已经用了五年。虽然我认为该换新屏幕,但是只要敲一敲,屏幕又会回复正常。这种方法真的好吗?使用这种落伍的修理方法真的可以吗?我不知为何居然对此愤慨不已。
  前嶋重机
  Shigeki Maeshima
  1974年生。插画家。任职过几家游戏公司之后,现为自由插画家。作品有「复活之地」(早川文库)、「虫忍」(德间DUAL文库)、「真名法典」「天堂Ⅱ」(电玩通文库)等插画,目前活跃于「robot」漫画杂志(wanimagazin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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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菁英文库  山形石雄的著作
  战斗司书与恋爱爆弹
  战斗司书与雷之愚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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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要登场人物
  ————————————————————
  洛萝缇
  武装司书见习少女。虽然擅长格斗战,但是能力尚浅。
  札托
  不断自残的神秘男性。被认为是袭击邦特拉图书馆的『怪物』,然而……
  哈缪丝
  邦特拉图书馆的代理馆长。既冷酷又极度好战,且擅长使用投石器。
  明斯
  武装司书,是名个性粗野但相当勇敢的男性。
  艾恩立凯
  在神溺教团的管理下,以成为怪物为目标的少年。
  克萌拉
  照顾艾恩立凯等人的侍女。
  刚邦杰尔
  神溺教团的领导人。目的为创造出世界最强的怪物。

[ 本帖最后由 七夜 于 2008-2-25 21:26 编辑 ]
 楼主| 发表于 2008-2-2 17:57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zbszsr 于 2011-4-14 13:58 编辑

序章
  黄金的怪物

  雷真是种好东西。
  一位愚者一边眺望着从自己身体绽放出来的青色火花,一边如此认定。
  比起枪枝、刀剑、火、水甚至是投石器,雷的力量都比它们还要优秀;它那令人无法闪躲、无法防御的残酷部分非常杰出;它那只能用在攻击上的纯洁感特别突出;能将任何东西化为灰烬,使之完全遭到忘却的优点相当让人中意。
  来,忘了吧!只要将不如意的事物全都变为过去并且忘记所有事物,妳就会轻松了。
  雷之愚者伸出右手。他的嘴唇微微晃动,小声地说出一句话:
  「……克萌拉。」

  这里是过去管理者邦特拉于天神时代所建造的神立邦特拉图书馆,只要穿过一道似乎能让一艘船通过的拱门之后,便能见到一般人所使用的广场。
  在这个有如巨大旅馆大厅的广场里,平常都挤满了希望阅读『书』的人群——历史研究家欲寻求历史人物以及有所关联人物的『书』;魔法研究家或科学家则希望接触过去伟人的事迹;另外还有寻求艺术家之『书』的爱好者、想从过去战士的『书』学习事物的现代战士,以及寻找心爱家人或恋人记忆的平民百姓。
  然而现在,他们的身影都不在此处,鸦雀无声的广场显得非常凄凉。
  广场里相当混乱不堪。
  墙壁上卡着不知其数的子弹,淡红色的地毯上则刻着超过百道的烧焦痕迹,还稀疏地沾有大量已干燥成茶色的血迹。日常用品被破坏得体无完肤,有如述说着在这里所发生过的激烈战斗。
  武装司书米蕾波可=凡蒂儿一个人伫立在广场之中。
  米蕾波可凝视着地毯上一片格外宽广的血迹,并回想起某位曾在那片血迹上战斗的男人
  身影。
  「米蕾波可,怎么了吗?这里已经没有任何东西啰。」
  后面突然传出一道对她说话的声音,米蕾波可转头看向身后,武装司书伊蕾伊雅=凯蒂不知何时出现在广场里。
  「还是说,妳掌握到线索了吗?」
  伊蕾伊雅用一副不符合武装司书身分的表情对米蕾波可露出微笑。
  「……不,我正在思考一些事情。」
  「什么事呢?」
  米蕾波可盯着巨大的血斑并静静地说:
  「只要一发生这类事件,我就会相当后悔自己没有获得战斗方面的能力。」
  「唉呀……」
  「现在还不算太迟,干脆回养成所一趟,重新接受一次魔术审议好了。」
  伊蕾伊雅摇了摇头并说:
  「不行喔,米蕾波可。如果妳再学习新的魔法,就会太接近混沌,容易对妳的心智造成伤害。再说,接下来会很需要像妳这类在战斗层面以外活跃的武装司书,哈缪丝小姐也应该如此指示过吧?」
  「我知道,我只是发发牢骚而已。」
  「我们差不多该回到工作岗位上啰!我刚刚很担心妳跑到哪里去了呢!」
  米蕾波可点了点头,并迈出脚步跟在伊蕾伊雅身后。走出广场的前一秒,米蕾波可转身再度看向混乱的广场。
  一个月前,这里出现了一个男人,武装司书们称他为『怪物』。
  虽然这是非常老套的叫法,但是只要一想起站在这片广场里的那个男人,米蕾波可的脑海里除了『怪物』两字,再也想不出其它相符的形容字句。
  那场以托亚托矿山为舞台,与神溺教团之间的战役已经经过了半年以上。
  阴谋的主谋者——希葛尔=克鲁西泽已经离开这个世界;丝柔=布亚克尼休的『书』以及常笑魔刀也被封印在迷宫的底层;成为战斗舞台的托亚托矿山亦回归平静,此事件造成的种种伤痕正逐渐化为过往云烟。
  然而,武装司书当中并没有任何人认为神溺教团会就此消灭。
  因为武装司书在悠久的历史当中,也同样消灭了数名神溺教团的领导人。不论如何消灭都会复活的神溺教团,并不会因希葛尔之死而灭亡。
  武装司书将神溺教团视为最大敌人的理由,并不只是因为他们的邪恶作为。
  而是因为武装司书到目前为止从未发现过他们所打倒的数百、数千位神溺教团信徒的『书』。
  这次希葛尔的『书』也没有出土,而且也都尚未发现跟随希葛尔的伯希林商会的成员、统率爆弹的旅馆女老板以及爆弹们的『书』。
  如果是被有心人士偷走的话,武装司书方面还有对应的手段,然而令人不解的是,打从一开始就找不到他们的『书』。
  他们的『书』到底流向何处了呢?神溺教团的核心到底在哪里呢?每一位武装司书都认为在解开这个谜底之前,他们和数团之间的战斗就永远不会终结。
  即使如此,大家的心中仍然存有一股安心感,希葛尔之死已经成为这场漫长战争的一个段落。
  在米蕾波可伫立的广场里所发生的事件,或许正是出自于这股安心感的疏怱。
  那一天,邦特拉图书馆一如往常地正常营运,正面大门完全敞开,广场中仍旧挤满一般使用者,有人填写申请书,有的人则借着西洋棋或广场里的撞球器具打发漫长的等待时间。
  武装司书们也一如往常,为了进行『书』的上架与探索而潜入迷宫之中。
  没有战斗能力的一般司书则负责处理未受封印的『书』的外借事宜,以及馆内阅读『书』的接洽工作等等大小事务。
  和平常唯一不同的是,哈缪丝正参加一场与现代管理代理官以及各国首脑之间的会议,几名武装司书也随行其中,不过这称不上是一件大事。
  那天下午,『他』的身影出现在图书馆大厅中。
  那位男人从正面大门悠然地走进大厅,没有人阻挡这位男人,人们一看到他的身影便马上退开并空出道路。
  『他』身着奇装异服,外观上就只有一件包住全身的黑色斗篷,以及一顶覆盖整个头部的头盔。
  头盔是由闪耀的黄金所打造而成,头盔的面具上则雕刻成一副哄笑的表情,面具满脸欢喜的笑容仿佛要将四周的人事物全都一笑置之似地,他慢慢地迈开步伐。
  这名『男人』若无其事地对着柜台说话,只能靠声音判断出他是一位男性而已。
  「叫哈缪丝出来。」
  「请问您是哪位呢?」
  柜台的女性虽然被对方的奇装异服吓得一直浑身发抖,但是她仍然采取和往常一样的应对方式。
  「妳问我是哪位吗?」
  男人肩膀一抖并开始笑了起来。
  「我是来自神溺教团的怪物,叫哈缪丝出来。」
  这一天的柜台小姐是没有受过战斗训练的一般司书,当然没听过神溺教团这个名词。
  「……代理馆长今天正巧不在。我请主事者过来,请您将来访理由登记在这份文件上之后,并请在休息室稍待片刻。」
  柜台小姐虽然害怕,却仍然按照平常的方式处理。
  于是,从头盔底下随即发出「噗嗤」的笑声。
  「在休息室稍待片刻?妳叫我去休息室?」
  斗篷开始激烈抖动,『怪物』似乎正在捧腹大笑,柜台小姐则从椅子上站起来并准备逃跑,她认为这个奇怪的家伙应该交给武装司书或是武装司书见习生应付才对,因此这名女性用眼睛环顾四周,却完全不见他们的踪影。
  「妳真倒霉。」
  停下笑声的『怪物』伸出手,随即响起一道刺耳的破裂声,这名女性的脸孔和头发马上烧焦,从椅子上向后翻倒并当场死亡。
  四周民众立刻陷入一片恐慌,周遭马上传出仿佛欲将空气撕裂的惨叫声,他们往出口的方向蜂拥而去,并出现许多被绊倒的人、跌倒的人以及踏过跌倒者的人。黄金头盔上的笑容有如嘲笑这幅景象似地,这名男子一直注视着这场混乱。
  武装司书并不会对突如其来的袭击毫无警戒,当时也有两名武装司书见习生担任警卫,可是这两位见习生却被这名男子在不知不觉的情况下杀害,武装司书们也对此事大感意外。
  此时,总算有一名武装司书拨开人群并赶到现场。
  他当时只是碰巧刚从迷宫中走出来而已,他一接到出现一名奇怪男人的通报后就马上赶到现场。
  「你要干什么?」
  『怪物』如此问道,但是冲过来的武装司书仍然保持沉默,这名武装司书并没有「被询问就报上姓名」这类骑士道精神。
  这名武装司书叫做明斯=伽扎因,年龄约二十五岁左右,他淡黑色的身体上穿着一件皮革夹克,并拥有一身强健的体魄,腰际边的粗大腰带上随兴地插着一把大型手枪,还有一把无剑鞘的剑。
  明斯默默地拔起挂在腰带上的手枪,并朝着『怪物』的胸口连开三枪,状况早已超出威吓或是手下留情的程度了。
  『怪物』完全没有闪躲,以身体将三发子弹挡了下来。子弹瞬间贯穿男子的身体,打穿墙壁时形成一道彷佛巨大蜘蛛网般的裂痕,『怪物』也应声往前倾倒。
  明斯吐了一口口水,并将手枪收回腰际,他改拔出剑,并且走向那名男子。
  「这邪魔妖道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明斯稍微嘀咕了一下。
  明斯爱用的剑是一柄短小厚实、类似劈刀的单手剑,他打算用这把剑砍向『怪物』的脖子,给予最后致命的一击。明斯踢了一下黄金面具让男子的脸仰向天空,准备将刀刃挥向从面具底下显露出来的喉咙。
  就在此时,另外两名武装司书慢了几秒赶到现场,这两位武装司书分别是拥有预知能力的马特阿拉斯特,和持有思考共有能力的米蕾波可。
  马特阿拉斯特对准备挥剑的明斯大喊:
  「别砍他~~!」
  明斯虽然听到这句话,却没有停下挥剑的动作。手起刀落,就在剑身碰到『怪物』的瞬间,明斯的身体出现一股他从未感受过的冲击。
  明斯感到血液正在沸腾,他的脑袋与内脏于同一时间遭到烧灼。明斯的手马上放开剑,并向后翻了过去。
  就在明斯离开男子身边的同时,马特阿拉斯特瞬间拔枪射击,两把手枪一共十二发子弹,全部贯穿倒在地上的『怪物』的身体,『怪物』的身体就像抽筋似地抖个不停。
  「明斯先生!」
  米蕾波可奔向倒在地上的明斯,明斯借着米蕾波可的协助,勉强撑起了自己麻痹不堪的身体。
  「这是什么鬼东西……」
  「是雷击。这家伙让自己的身体充满雷电,用剑去砍的话反而会导电。」
  马特阿拉斯特一边装填子弹,一边如此解说,他或许早巳预知明斯被电击的身影。
  「这混蛋还活着吗?」
  「当然……你们两个快离开那里!」
  两人一听到马特阿拉斯特的话,马上向后跳了一步。
  『怪物』保持倒在地上的姿势举起一只手。
  一道青蓝色的闪电立刻落到明斯等人刚才站的地方,若非马特阿拉斯特事先通知,他们两人大概已经被闪电击中了吧!
  「又来了!」
  『怪物』就像装上弹簧的人偶似地跳了起来。他的斗篷缓缓晃动,斗篷下的手瞬间一挥,指尖上发射出无数的水滴,发射出来的水滴拥有与子弹并驾齐驱的速度,以及大于子弹的破坏力。
  米蕾波可和马特阿拉斯特立刻趴下来闪过水滴,身上带伤的明斯则无法完全闪避,他那巨大的身躯被水滴击飞并撞上墙壁。
  『怪物』的手有如音乐指挥家似地开始舞动,持续发动水滴攻击,就像是进行全方位射击的重机关枪一般,尚未脱逃的人们纷纷被攻击牵连。
  米蕾波可一边在地板上翻滚,一边拔枪射击,就在子弹即将命中的前一秒,『怪物』的斗篷有如生物般开始抖动。
  「那是什么……」
  米蕾波可不禁大叫。长度看似几乎碰触到地板的斗篷突然伸展数公尺,如结茧一般将『怪物』的身体包覆住。米蕾波可看到子弹被蠢动的斗篷阻挡下来,纷纷掉落到地毯上。
  「既是雷击能力者又是水能力者、亦是布能力者、还有超乎常人的回复能力,他到底还有什么能力呢……」
  马特阿拉斯特冷静地说完之后,便用双手紧握手枪,摆好架势往前踏出一步。
  「你们两个从远处掩护我,你们都不是精通战斗的类型,大概只有我可以对付他。」
  『怪物』在面具之下发出哄笑。
  「你是白痴吗?」
  「你是指哪方面?」
  马特阿拉斯特将稍微歪掉的黑帽子重新戴正,并反问回去。
  「你也不会是我的对手。」
  「是吗?」
  马特阿拉斯特微微露出笑容。瞬间,『怪物』的手中发出一道雷击。



  黑色西装的衣摆随着马特阿拉斯特的动作飞舞飘扬,他以猛烈的速度踏着有如舞蹈的步伐,如穿过隙缝般地闪过雷击,看起来就像是雷击主动从马特阿拉斯特身上逃开似地。
  『怪物』的口中漏出些许惊讶之声:
  「看来比想象中还要有趣嘛!」
  战斗持续了十几分钟。
  如同马特阿拉斯特所言,能与『怪物』抗衡的只有他一个人。
  「哈哈哈哈哈哈~~」
  『怪物』伴随着笑声持续展开攻击,雷电的闪光、水滴子弹以及伸长的斗篷不停持续地在空中飞舞,马特阿拉斯特一一闪过这些攻击,再趁着对方攻击的空隙,继续将子弹不差毫厘地射向敌人。
  马特阿拉斯特拥有预知能力,所以他总是一边预测两秒后的未来一边战斗。预知敌人即将攻击便闪躲,预测自己的攻击将会命中后便开枪射击,因此只要能够躲避,不管任何攻击都能安全闪避;只要有命中的可能性,不管任何攻击都会命中。
  这次战斗乍看之下是马特阿拉斯特占尽优势,但是也仅限于表面上。
  四发子弹贯穿『怪物』的面具并命中头部,然而『怪物』却若无其事地发射水弹,马特阿拉斯特将黑帽子丢开,往旁边跳开闪过攻击。
  马特阿拉斯特已经打中近五十发的子弹,尽管如此,『怪物』仍看不出有任何踉跄的样子。能够闪避任何攻击的马特阿拉斯特,与任何攻击都无效的『怪物』,争论哪一边占优势根本是白费唇舌。
  明斯和米蕾波可也持续在墙边用手枪进行掩护,然而他们的攻击并无法对战况有所贡献,两人无法接近,只好继续进行消极的攻击。
  血液在『怪物』的斗篷之下如瀑布般宣泄而出,『怪物』在地板上踩着鲜红色的脚印,仍旧持续战斗。这家伙还能撑到什么时候?不久之后,明斯他们开始感到恐惧。
  就在此时,马特阿拉斯特的动作忽然停止。
  「米蕾波,把枪丢给我!」
  马特阿拉斯特突然大声喊叫,明斯和米蕾波可都直觉到他的子弹用尽了。
  米蕾波可马上把手枪丢了出去,然而手枪的落点却遭到雷击阻挡,因此马特阿拉斯特无法靠近。水滴攻击同时射向停下脚步的马特阿拉斯特,马特阿拉斯特的身体于此时首次吃下攻击。
  此时明斯丢下手枪并飞奔而出,他的目标是『怪物』的背后。
  「别过去!」
  马特阿拉斯特用嘶哑的声音大喊,原因在于明斯的突击太过轻率鲁莽。
  明斯一边奔跑,一边拾起自己掉落在地上的剑,回过头来的『怪物』也同时放出雷击。就在这瞬间,明斯将剑丢了出去,雷击随即击中剑身。明斯继续狂奔,追上被雷击烧灼的剑并将之抓住。
  滚烫的剑灼伤了明斯的手,但是明斯仍咬紧牙关并连人带剑地挥向『怪物』,他的手上立刻传来一股砍断对方整根脊椎骨的触感。明斯的耳中不停传出嗡嗡声,那是一种内脏即将从身体爆散出来的讨厌声音,明斯坚信这次的攻击绝对成功了。
  即便如此,『怪物』依旧没有停下来,他那蠢动的斗篷卷向明斯的脚。
  明斯瞬间被拉倒在地,『怪物』准备施放雷击而朝明斯张开手掌。
  就在此时,一道强烈的冲击贯穿了『怪物』的脖子——米蕾波可用尽全身重量将细剑一刺,粉碎并刺穿『怪物』的头盖骨。
  从『怪物』的面具下喷出大量血液,血液同时沾湿了被压倒在地的明斯。
  米蕾波可拔起剑,就在她想要乘胜追击之时,她的手被斗篷抓住,斗篷将她的身体高高举起,并从上方撞向明斯,他们两人同时发出彷佛将肺部的空气榨干似的呻吟声。
  接着,明斯亲眼目睹这幅景象。
  「啊……」
  他看到『怪物』的面具下方张开血盆大嘴,在嘴巴之中有着正在燃烧的熊熊火焰,那道火焰的目标正是他们两人,不管是自己还是米蕾波可都无法闪避。
  「啊……」
  就在明斯直觉感受到自己即将面临死亡之际,却从旁边传来一道格外从容不迫的声音。
  「还剩下一发子弹。」
  明斯看到一发子弹瞬间灌进『怪物』的口中。
  颜面的下半部燃起火焰并产生爆炸,『怪物』首次发出难受的叫喊声。
  马特阿拉斯特握着应该已经用尽子弹的手枪,并重新摆好架势。
  「不好意思,米蕾波。不用丢枪过来也没关系。」
  马特阿拉斯特在『怪物』开口的前一秒瞄准位置,并在开口的那一瞬间开枪射击。
  只有预知能力者才办得到此种在攻击前的反击,说不定从子弹用尽的那一瞬间起,直到结果出现为止的全部过程都掌握在马特阿拉斯特的手中。
  『怪物』就在脸的下半部整个炸烂、头部被细剑贯穿的情况下,向后方大幅度地跳了一步,同时也解开了对米蕾波可和明斯的束缚。明斯一边抬起身子,一边对『怪物』竟然还能够活动一事感到相当惊愕。
  『怪物』大步退开,并急忙跑向出口。
  明斯重新紧握烧焦的剑打算追上去,马特阿拉斯特马上出声阻止:
  「别追。就算能成功追上,以现在的装备根本杀不死他。」
  「你说什么?」
  「米蕾波可,传送思考到港口还有飞机场。」
  「咦?」
  米蕾波可站起身并发出疑问。
  「跟他们说:『如果有一个带着头盔的男人跑到那里,千万别抵抗,乖乖地将交通工具交给他。」
  「喂!你要放他回去喔!」
  明斯相当激动,米蕾波可也露出一副无法认同的表情,马特阿拉斯特却摇了摇头。
  「明斯,你应该很清楚那家伙还留有余力。」
  话一说完,马特阿拉斯特让他们两人看双手的手枪,两把手枪的子弹皆已用尽。
  「抱歉,我已经没子弹了。」
  「不过,让他逃走真的好吗?」
  「他如果只是纯粹想要逃跑,那还真是谢天谢地,这样才不会对一般民众造成伤害。」
  「……我知道了。」
  米蕾波可随即闭上眼睛,将思考进行传送,没一会儿工夫,米蕾波可便发出声音:
  「飞机被夺走了,不过似乎没有任何伤亡。」
  「那就好。」
  明斯从窗户外看到一架飞机翱翔而去,三个人咬牙切齿地凝视着渐渐远离的飞机。
  一回想起这个事件,米蕾波可的表情便显得相当沉痛。
  有三名武装司书在场,竟然被敌人从正面侵入,而且还让对方成功撤退,只能用丢人现眼形容。
  另外,敌人的攻击方式相当令人震惊。
  「单看希葛尔的做法的话,我还以为会足一个专攻弱点的对手呢!」
  走在前面的伊蕾伊雅如此说道。
  在托亚托矿山战役中,敌人只集中目标在哈缪丝身上,攻击手段也是采取布下重重计策、待哈缪丝弱化之后再将其打倒的战略。
  像哈缪丝这类最强等级的武装司书,就算一对一也能够打倒常笑魔刀,所以武装司书认为己方的战力高于敌方,便乐观地预估敌人下次也会采取这种战略,没想到对方居然从正面、而且还是单独一人进行攻击,对武装司书而言,完全是预料之外的事。
  「虽然很不甘心,但是我无法与对方抗衡。我方阵营里能够正面对抗他的,或许不超过五个人吧……」
  「不是赢过他,而是能够相抗衡的只有五个人……」
  「就算是代理馆长,在近距离或中距离上也很难断言能够打赢他。如果要确实地打倒他,最少也要两位像马特阿拉斯特先生或伊蕾伊雅小姐这种等级的人,不然……」
  「米蕾波可,在思考如何打倒他之前,妳必须先思考如何找出他的行踪才行。」
  伊蕾伊雅稍微修正米蕾波可的想法。
  现在,搜索队正分散在世界各地追寻『怪物』的行踪,大部分的武装司书主力都转为处理这个事件,纷纷在世界各地收集情报或是保护重要人士。他们的情报都透过米蕾波可传到总部,再由总部做出判断。
  可是到目前为止,别说是发现行踪的情报,连一丝可以当成线索的消息部无法掌握。
  此次战斗经过一个月,只留下一片混乱的广场,『怪物』就如同幻影一般消失无踪。
  「对了……」
  伊蕾伊雅突然开口问道:
  「虽然与此次事件完全无关,洛萝缇有好好工作吗?」
  「洛萝缇?怎么突然问到有关她的事情呢?」
  「没什么,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只是我还满担心那个孩子的。」
  「洛萝缇吗……」
  米蕾波可将双手在胸前交叉,脑海里浮现话题中少女的容貌,米蕾波可回想的表情显得相当苦涩。
  「说实话,我想赶快去帮她。」
  「妳要操心的事还真多呢!」
  伊蕾伊雅轻轻露出笑容,米蕾波可则是叹了一口气。
 楼主| 发表于 2008-2-2 18:00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zbszsr 于 2011-4-14 14:00 编辑

第一章
  透明的男人、揍人的少女

  「哈啾!」
  洛萝缇=玛尔伽打了一个喷嚏。
  「妳感冒了吗?」
  一名把枪插在腰际的年轻男性如此问她,洛萝缇揉着鼻子回答:
  「不可能,我从来没感冒过呢!」
  「不过,现在还是三月份,穿成那样不冷吗?」
  「我在冬天也都是这副打扮喔!」
  洛萝缇一边抓了抓自己的衣服,一边回答他的问题。不过就如同那位男性所言,洛萝缇=玛尔伽的衣着看来的确过于单薄。
  她的上半身穿着一件白色的汗衫和无袖的夹克,下半身的裤子则是短到膝盖附近。从衣服延伸出来的手脚虽然细小,却让人感受不到丝毫柔弱,她的皮肤晒成一片土司色,身形有如奔驰于山中的野鹿。
  奇特的是,她的双膝、双肘还有双拳上都缠着许多几乎要陷入皮肤一般的粗草绳,这并不是为了打扮或是追求独特,而是保护自身的武器兼防具。
  「穿成这样还不怕冷喔……」
  「我好歹也受过锻炼喔!」
  洛萝缇正待在一间约二十公尺见方的宽敞派出所里,里面的十几张桌子整齐并排,并且笼罩着香烟的烟雾和男人们工作的味道,洛萝缇一个人坐在角落的沙发上并打开报纸。
  她正在阅读报纸中央部分的广告栏,一则明显地刊载在上头的广告如此写着——
  『募集托亚托矿山被偷走的『书』的相关情报。
  提供相关消息者,奖金一千基尔耶;有助于解决案件者,奖金一万基尔耶。
  神立邦特拉图书馆』
  洛萝缇一边望着这则广告,一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洛萝缇小姐,您已经回来了吗!」
  一位男性打开门走了进来。
  「辛苦了。」
  「您也辛苦了。」
  洛萝缇对走进房间的男性问好,他是比茱伊市的保安长官——保安长官与超脱国家组织范畴的武装司书不同,是管理国家与村镇治安的官方人员。
  洛萝缇的所在之处便是他和部下们所使用的保安官派出所。
  「听说已经出现提供消息的人了?」
  保安长官一边摸着胡子,一边对洛萝缇说话。虽然他已经年长到可以当洛萝缇的父亲了,不过却对洛萝缇使用敬语,因为洛萝缇的身分比他更为高阶。
  「是啊……」
  洛萝缇一面折起报纸,一面回应保安宫。
  洛萝缇的声音相当低沉,和她今天早上出门会见那位自报姓名的消息提供者时的意气风发大不相同。
  「结果还是不行吗?」
  「……」
  保安长官看着没有回答的洛萝缇,露出了相当僵硬的表情。
  「唉……会出现假消息也是理所当然的……」
  保安长官的额头上不停盗汗,并如此安慰洛萝缇,洛萝缇却用更阴沉的声音回答:
  「对方拿完钱就跑掉了。」
  「……」
  保安长官不禁哑口无言,洛萝缇再度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搞不好,这一千基尔耶还要我自掏腰包。」
  「……船到桥头自然直……请您别太介意。」
  「……谢谢,我会加油的……」
  保安长宫流着冷汗,并努力安慰消沉到极点的洛萝缇,洛萝缇则是无力地点头回应。
  洛萝缇将报纸放回架子后站了起来。
  「我出门走走。我有派出所的钥匙,如果没回来的话,请您不用在意。」
  「您要去哪里呢?」
  「去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洛萝缇说完后,便摇摇晃晃地定向外头,保安长官则从后方传出鼓励洛萝缇的话:
  「那个……武装司书小姐,我们就仰赖您了。」
  洛萝缇正准备推开门走向外头,她转过头来对保安长官说:
  「谢谢你,保安长官先生,严格说起来我并不是武装司书……所以还请您多多包涵。」
  话一说完,洛萝缇就迈步走出派出所。

  洛萝缇=玛尔伽目前滞留于比茱伊商业都市,这是位于伊斯摩共和国西岸的一个港都。南方农园的棉花、小麦、玉蜀黍,以及东方矿山的煤矿和『书』都会运送至这个镇上。
  比茱伊是伊斯摩共和国西边的中心都市,洛萝缇在繁荣的镇上漫步而行。
  如洛萝缇所述,她并不是武装司书,洛萝缇尚未获得令世人欣羡与畏惧的赤铜色徽章。
  洛萝缇的身分是武装司书修练学习生——入籍于培育司书的学校并累积战斗训练和实战经验,也就是所谓的武装司书见习生。
  对见习生而言,实战的工作是升格为武装司书的机会,如果能顺利解决这个事件,就有可能一口气晋级;如果失败的话……
  洛萝缇又叹了一口气。
  「这次再失败的话,搞不好会被开除。」
  成为见习生已过了一年,经历连续失败的洛萝缇正被逼入岌岌可危的绝境。
  对她而言,这次的事件是最大的机会,也是最后的机会。
  洛萝缇再度发出不知道是第几次的叹气,并跨步走在大马路上。
  如果这次的工作失败,会有什么下场呢?洛萝缇一边走着,一边思考着这件事。那群已经扣着她所憧憬的徽章的学长姐们的面容,在她的脑海里一一浮现。
  洛萝缇首先想到她的直属指导教官米蕾波可,她那将感情封印在任务之下、冷静而严肃的面容在洛萝缇的脑中鲜活地盘旋。
  米蕾波可过目完洛萝缇的报告书之后应该会说:
  「妳没有找到『书』吗?」
  然后她应该会在说完这句话之后,用力把报告书扔掉吧!
  「对不起……」
  当洛萝缇一如往常地低头道歉时,米蕾波可大概会这么说:
  「妳在道什么歉?」
  「那个……任务……」
  「妳要我说几次才会懂?对武装司书而言,无能就是一种罪过。妳的无能是道歉就能弥补的吗?」
  「呃……这个嘛……」
  洛萝缇清楚地想象出自己被训斥后,一副丢脸到说不出话的窘态。
  「过去的事就算了,我想知道的是,妳要如何弥补妳的无能。」
  米蕾波可大概会很平静,并唠叨地继续对洛萝缇说教。
  直到洛萝缇自己说出「我不想做了」这一句话为止。
  好恐怖、实在太恐怖了,就算是辞职,至少也希望米蕾波可能使用比较体贴的逼退法。
  说到体贴的人,洛萝缇下一个想起的则是伊蕾伊雅——那位已经将近六十岁,却仍是现役武装司书的伊蕾伊雅阿姨。
  不过,洛萝缇立刻在脑袋里打消这个念头,因为在别种意义上,这个人和米蕾波可一样恐怖,她虽然看起来不会生气,不过一定会对身旁的米蕾波可说:
  「好像没找到『书』耶!米蕾波可,那该怎么办呢?」
  「我应该亲自前往比茱伊市,发送紧急部署文件给全武装司书以及共和国的中央调查局,寻求各方面协助。」
  「也对,我也觉得这么做比较好。」
  「我认为需要报告给代理馆长知道,并请求她的指示。」
  「嗯~~真是个好主意,不愧是米蕾波可呢!」
  接着,伊蕾伊雅应该会面带笑容地指着洛萝缇,然后对米蕾波可说:
  「话说回来,待在那里的那位小姐是哪位呀?」
  这也很恐怖,比起惹米蕾波可生气还要更加恐怖。洛萝缇的背脊开始发抖,并打了一个冷颤。
  若说到好心的学长,洛萝缇第一个想到的是马特阿拉斯特,他是一位总是一派逍遥自在并相当可靠的学长。
  总觉得这个人一定会平静地看完洛萝缇的报告书后,笑嘻嘻地对洛萝缇说道:
  「好,我了解了。对了,等一下要不要一起喝一杯呢?我最近发现一间不错的店,妳能喝酒了吗?」
  他就是个会面带笑容,并且将事情轻松带过的人。
  接着,再一边笑着一边补充说道:
  「还有,妳被开除了,这点还请妳多多包涵。」
  他大概会以若无其事到令人难以置信的口气讲出这段话吧!在另一种意义上也满令人痛苦的。
  明明只要停止想象就好,洛萝缇的脑海里却一直浮现出学长姐们的脸孔,想象他们会对自己说出何种难以入耳的字句。这段时间内,洛萝缇一边于道路的正中央迈步前进,一边一个人喃喃自语——一位不断自言自语的女性混杂在踏上归途的人潮中,路人纷纷避开她从旁边擦身而过。
  在洛萝缇的妄想中,武装司书的学长姐们一个接一个对她投以骇人的字句,她的妄想持续扩大,最后终于达到最糟糕的情况——如果让代理馆长哈缪丝=梅瑟塔生气的话,会有什么下场呢?
  她说不定会连洛萝缇的报告书看都不看一眼,脸上只浮现出有如心情绝佳的肉食动物般的恐怖笑容并靠近洛萝缇……
  再用她纤细的手指一把抓住洛萝缇的脸说:
  「妳想要我从哪里开始捏烂妳呀?」
  啊~~~~洛萝缇当场发出不成声的惨叫。若是代理馆长,她很有可能……不,她一定会这么说,洛萝缇连她讲话的音色都一并想象出来了。
  「啊,找到了。洛萝缇~~」
  洛萝缇心想,若事情演变王这个地步就只能落荒而逃了。她记得曾经有个人说过,为了生存而逃跑并不是件可耻的事,不过,逃走说不定会让事态变得更为恐怖。
  「喂~洛萝缇~~」
  洛萝缇沉浸在妄想之中,并没有留意到对方的声音,仍旧一个人在路上嘟哝自语。
  「喂~~妳是不是聋了啊?转头一下啦~~」
  就在此时,洛萝缇的后脑勺突然被某样东西打中,洛萝缇转身一看,一颗小石头正在石地板上滚动,她正想确认是不是有人刻意拿石头丢她而看向后方时,同一时间发出了无声的哀号。
  洛萝缇看到一名正在捡拾小石头的女性——她就是邦特拉图书馆的代理馆长哈缪丝=梅瑟塔。
  哈缪丝把捡起来的小石头放进口袋,悠悠哉哉地靠近洛萝缇。
  「妳没听到我在叫妳吗?我刚刚喊得很大声耶!」
  此时,洛萝缇终于理解到被蛇整只吞下去,正逐渐被融解的老鼠的心情——完全不会浮现「我想得救、我想逃跑」这类想法,洛萝缇切身体验到思考回路拒绝运作的状态。
  「……妳怎么整个人浑身僵硬啊?」
  哈缪丝贴近洛萝缇的脸,并在她眼前挥挥手、再抓抓她的鼻子、又拉一拉她的耳朵。
  「那个……失礼了!代理馆长!」
  洛萝缇好不容易用颤抖的声音说出这段话。
  「妳还好吧?」
  洛萝缇只是点头如捣蒜,哈缪丝则皱起眉头并搔了搔脸颊。
  「真是个奇怪的孩子。」
  洛萝缇与哈缪丝两人并肩走在路上。
  哈缪丝似乎只是为了听取洛萝缇的工作报告而已。就在洛萝缇回复思考能力之后,打算前往保安官派出所拿取写到一半的报告书时,哈缪丝便对她说:
  「口头报告就行了,边走边讲吧!」
  哈缪丝用下巴对她示意「跟我过来」,随即走往大马路的反方向,虽然洛萝缇不知道她打算去哪里,不过她还是追上前去。
  当洛萝缇一冷静下来,立刻浮现出一个疑问——为什么代理馆长会来这里呢?这里离邦特拉图书馆相当遥远,并不是随便溜跶就能过来的地方。再说,图书馆现在还碰上相当麻烦的事件。
  「我先确认一下,妳的任务是找回路易蒙=曼哈顿的『书』,对吧?」
  哈缪丝如此询问洛萝缇。
  「是的。」
  「简短说明一下现状吧!」
  洛萝缇点头后便开始说明。
  事件的开端是半年前的事,那是一件在托亚托山脉——距离洛萝缇目前所在的比茱伊商业都市约六小时蒸汽火车车程的矿山都市所发生的事件。
  这场战役被称为『托亚托龙骸咳事件』,堪称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大事件。在危机一发的时刻阻止世界性的大灾害『龙骸咳』;发现历史人物丝柔=布亚克尼休的『书』;并且找回遗失的第七把追忆战器——常笑魔刀修罗幕飞,接着是神溺教团与武装司书间的正面冲突;另外,被称为世上最强战士的哈缪丝=梅瑟塔被逼入近乎丧命的绝境。虽然详细情形并没有公开让一般市民知道,但是在武装司书与相关人士之间,这是个无人不晓的事件。
  在那场战役中,有一位武装司书不幸丧生,他的名字是路易蒙=曼哈顿,以超过一百公斤的巨大身躯以及有如超人般的运动神经两者为武器,是一位个性稳重并且拥有强烈责任感的武装司书。虽然还很年轻,但是他对『书』的走私以及对后进的指导上都有显著的业绩,不单只有武装司书,许多人对他的死亡都感到相当惋惜。
  在他死后五个月才发现到他的『书』,而挖掘出『书』的地点则是他负责管理以及警备的托亚托矿山城镇。
  这部分并不需要向哈缪丝说明,所以洛萝缇把这段事情省略,将说明转移到已被发现的路易蒙=曼哈顿的『书』上。
  「挖掘出来的日期是一月二十一日。」
  「得知这件消息的人有多少呢?」
  「有一名矿工是路易蒙先生的知己,这名矿工跟很多人提起这件事。假设夺取路易蒙先生的『书』之人潜伏于托亚托矿山,我认为他应该是在那位矿工说出这件事的当天便得知这个消息。」
  「路易蒙很受大家的爱戴呢……」
  哈缪丝有些寂寞似地如此说道,洛萝缇也回想起路易蒙巨大的身躯以及开朗的笑容。
  「路易蒙的『书』之后怎么了?」
  「立刻送进值勤室的金库里保管。当天晚上『书』还在金库里面,隔天预定用蒸汽火车将整个金库送到比茱伊,并在那里与图书馆派遣来的护卫会合后,再用船送到图书馆……」
  「预定上的护卫应该是妳吧?」
  洛萝缇点头表示肯定。她搭船抵达比茱伊时,第一个得知的消息就是路易蒙的『书』已经被夺走。
  「在哪里被夺走的呢?」
  「在蒸汽火车上。」
  「已经调查过乘客了吗?」
  洛萝缇点头示意,她早已完成初步调查。
  「已经调查过全部乘客,可是并没有发现可疑人物。」
  「哦……有没有其它比较令人在意的事情呢?」
  「有的,蒸汽火车上有某人大闹过的痕迹。」
  「大闹?不是战斗吗?」
  「蒸汽火车上并没有任何乘客拥有战斗能力。另外,金库室和机关室全毁,连列车上的墙壁和地板都开了洞——现场状况显示有人入侵行驶中的蒸汽火车,并于偷走路易蒙先生的『书』之后四处大闹。」
  「这还真奇怪……」
  「如果对方拥有能够进入行驶中蒸汽火车的能力,那应该是相当厉害的人。眼下所得到的消息中,附近夺取『书』的犯罪组织里并没有雇请这种高手。」
  「嗯~~不见得一定就是盗『书』的组织。」
  「咦?」
  「那现在情况怎么样了呢?」
  「现在正一边募集提供消息的人,一边和保安官合作并刺探周边的盗『书』组织。」
  「不行,妳这样是行不通的。既然敌人的条件已经集中缩小,妳应该要寻找可以办到这件事的人,而不能将着眼点放在盗『书』组织上。」
  「…………」
  「再说,犯罪组织也不一定是为了金钱才去偷窃这本『书』。妳怎么自己局限住搜索的方向呢?」
  「…………」
  「把妳的思维再放宽一点,妳的搜查到处都是漏洞哦!」
  洛萝缇相当气馁地垂下肩膀,她虽然自认很努力地执行这次任务,但是站在哈缪丝的立场,洛萝缇只是在绕远路而已,所以被骂也是没办法的事。
  「嗯,没关系啦~~」
  哈缪丝露出暧昧的笑容。虽然洛萝缇认为不能一笑置之,不过她还是无法反驳哈缪丝。
  「不过,还真是有趣呢!」
  「有趣?」
  洛萝缇无法揣测哈缪丝的话中含意。
  「请问是什么事有趣呢?」
  「我不是指这次的事件哦!」
  「…………?」
  哈缪丝突然直盯着洛萝缇的脸,让洛萝缇不禁有些害怕。
  「要不要稍微散散心呢?」
  「咦?」
  哈缪丝用一种仿佛发现有趣玩具似的奇妙笑容看着洛萝缇。
  「散……散心吗?」
  「有一个很有趣的地方,那个地方非常好玩唷!」
  哈缪丝投给洛萝缇一个冷彻心扉的笑容,洛萝缇突然预测到接下来的事情虽然会和她之前想象的不一样,但是仍然会转变为很恐怖的事态。
  两人并肩走在镇上,她们远离保安官派出所管辖的中心街区,前往灰暗脏乱并且看起来治安很差的方向。洛萝缇并没有询问哈缪丝打算前往何处,因为就算询问,她也不认为哈缪丝会就此罢手,反正去了就知道了。
  比起这个,她比较在意原本该由哈缪丝负责指挥搜查『怪物』这件事。
  「请问,总部的事件状况如何了呢?」
  「什么?」
  「就是邦特拉图书馆遭受袭击的事件,听说是代理馆长您负责指挥处理这件事……」
  「嗯,算稍有进展吧。」
  哈缪丝用一种完全不感兴趣的口吻回答洛萝缇,让洛萝缇感到很不放心,因为负责指挥的本人对事件没兴趣的话,将会造成很大的麻烦。
  「还有,妳的情报看来有点问题,现在负责指挥的人是阿姨唷!」
  「阿姨……伊蕾伊雅阿姨吗?」
  「对呀!还是阿姨她比较适合当代理馆长呢!我的个性怎么看都不适合吧?」
  洛萝缇环视四周,确认没有人听到两人的谈话后,便小声地问:
  「我可以问一下有关那个教团的事吗?」
  「不准问。」
  哈缪丝毫不留情地截断洛萝缇的问题。
  「对与自己没什么关系的事情抱有兴趣,有好处也有坏处喔!当一个人知道一件事后,相对的责任就会伴随而来,所以有些事情如果让没有办法承担责任的人知道,很可能会造成许多麻烦喔!」
  「……我了解了。」
  洛萝缇老实地不再追问下去,光处理路易蒙的事件就已经让她分身乏术,洛萝缇的确不想担负更多责任。
  「啊,开始啰!」
  才一说完,哈缪丝就立刻停下脚步。
  两人走到镇上的小巷子里,有一群人众集于附近的一个空地上,当中绝大部分为品行不良的男人,还有一些穿着花俏的女人,诸如「去死」、「快上」、「混蛋」这类非常明显的叫骂声在人群中此起彼落。当哈缪丝和洛萝缇一踏入这个看起来相当危险的集团里时,男性们的目光全都落到突然出现的两人身上,并纷纷吹起口哨或是投以下流的字眼。
  人群围成一个圆圈,里面有两个男人正待在众人围起的圆圈里。一个人把袖子卷到肩膀上,另一个人则是上半身全裸,在太阳逐渐西下的寒冷空气中,两人的身体都冒起汗水的蒸气,他们握紧拳头,彷佛用全身力量撞击似地互相殴打。



  这就是所谓的格斗俱乐部。
  「我们回去吧……」
  「唉呀,妳不喜欢看吗?」
  「……因为这很恐怖啊……」
  「妳在说什么呢?认真起来的话,妳应该可以把这里全部的人都打倒吧!」
  的确没错,虽然说洛萝缇是见习生,但是她也是立志当武装司书的佼佼者。不论多少不会使用魔法的徒手男人都不会是她的对手,若是哈缪丝的话,打倒这里全部的人大概连十秒都不需要吧!
  「可是……还是很恐怖。」
  「妳这孩子真奇怪。」
  两个人一边交谈一边看着圆圈里的男人。
  洛萝缇原本以为只是单纯的互殴,不过她发现事情并不如想象中简单。进行攻击的只有其中一个人,另一个男人就算可以反击,也明显地没有加以还击;仔细看的话,洛萝缇发现就算可以防御,另一个男人却连挡也不挡。
  「白色的那个人比较强。」
  哈缪丝看了一眼后便如此评论,洛萝缇也看得出来。
  白色的是那个没有发动攻击的人。他的身高约一百八十五公分,身型虽然有点瘦长,不过看似经过相当的锻炼。他的衣服和裤子都是朴素的黑色,绑在后面的头发不知道是白发还是银发,呈现如同初雪一般的颜色。
  动作也很不错,他的格斗技术似乎经过相当程度的训练,完全不会拖泥带水。
  相形之下,正在攻击的那方就逊色不少,身体稍显松弛且还带点小腹,只是很用力地四处挥舞拳头,双脚也完全静止不动,这点程度顶多只能在镇上自豪很擅长打架而已。
  白色的那一方故意在千钧一发之际闪过攻击,有时还故意被打中并且不时装出受到影响的样子,如果他使出全力,应该可以轻松地挡下裸身那方的攻击。
  这到底是在做什么?洛萝缇的脑中立刻浮现这个疑惑。她环顾四方,看到一块立在广场深处并用废弃木材组合而成的广告牌,上面用油漆随便地写着:
  「挨打专家  参加费一分钟一百基尔耶  倒地不起就给一万基尔耶」
  就在此时,四周扬起一阵欢呼声。
  「已经一分钟了!」
  裸身男子捡起丢在地上的衬衫并挂在肩膀上,一个看起来很轻佻的女人靠近他,并用撒娇的声音对他说:
  「小傻瓜~~你不是说要买新的项链给我吗~~?」
  「再一次。」
  裸身男子把十张十基尔耶纸钞放进广告牌旁边的箱子里。
  「蠢蛋!」
  「滚开!」
  有些起哄者如此叫骂。
  「没问题啦!别让他休息!继续攻击!」
  「瞄准腹部!腹部啦!腹部!」
  另外还有一半的人为他加油打气。
  等挨打专家累积伤害,运气好的话再由自己打倒他。聚集在此的人,似乎有一半都是抱持着这种想法。
  挨打专家又撑过了下一分钟,虽然从外表看起来,他好像相当吃力地躲过这一分钟,但是洛萝缇很清楚他都是安全地挡下那些攻击。一分钟结束后,裸身男子马上垂头丧气地跪倒在地上,虽然旁边的女性摇了摇男子并鼓励他,然而那个男人却用一副不耐烦的样子拨开那位女性的手。
  「下一个换谁?」
  挨打专家在此时首次开口,这是一道既清楚又低沉的男性中音。
  「这里~~」
  哈缪丝出声回应。欢呼声、口哨声、嘲弄声与笑声互相重迭,一起从周围人群发了出来。洛萝缇慌慌张张地打算制止哈缪丝,哈缪丝则一把抓住洛萝缇的肩膀,并把她推进圆圈的中央。
  「下一个是她。」
  欢呼声和口哨声更加热烈,哈缪丝高兴地从钱包里拿出一百基尔耶纸钞并放进箱子里。
  「啊……这个……那个……」
  周遭的气氛已经完全沸腾,已经不容许洛萝缇退下阵了,但是她仍然打算跟挨打专家沟通,设法避开这种情形。
  「那个……虽然我看起来有点纤细,不过也算是位武装司书见习生,所以理应不能参加这种事情的。」
  「开始。」
  挨打专家轻轻地宣布开始。
  「开始?请你别这样子啦!」
  就在她言不及义且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时,时间已于眨眼之间流逝而去。
  「三十秒。」
  四周传来阵阵嘘声。转眼一看,就连哈缪丝都把大姆指往下比了。
  洛萝缇慌张地握起拳头。不管怎样,她打算先随便打一打,度过这段时间再说。
  「喝~~」
  随着小小的吆喝声,洛萝缇轻轻地往他的胸部附近一带打出一拳。
  在这瞬间,洛萝缇往后退了几步。
  洛萝缇相当震惊。虽然她只是轻轻地打了一下,但是对一般人而言,应该还是非常具有威力的一击,别说打倒对方,就连她自己都被反作用力震了回来。除了和相当有力气的武装司书对打以外,她从来没有尝过此种有如打到巨大岩石般的触感。
  「不继续打下去吗?」
  挨打专家对伸出拳头并且呆呆地站在原地的洛萝缇如此说道,洛萝缇理解到她的行为侮辱了这位男性。
  「那个……接下来,我会全力以赴。」
  洛萝缇向他如此宣言,主修格斗战的见习生自尊已经点燃了她的求胜心。
  「还有五秒。」
  「我要上了!」
  洛萝缇腰马合一,使出全力击中对方腹部,随之而来的冲击虽然让她的手腕微微发麻,但是洛萝缇用尽全身体重奋力一击。挨打专家在石地板上留下两条磨擦痕迹并退后两公尺,不过他的双脚仍然扎实地咬着地面,完全没有失去平衡。
  「不会吧……」
  洛萝缇轻声自语。
  「……还要继续吗?」
  挨打专家如此说道。洛萝缇发觉已经超过一分钟,四周也传出嘈杂的声音:「刚刚那拳会不会太夸张了啊?」、「应该是演技吧!是挨打专家自己后退的啦!」周围纷纷传来诸如此类的窃窃私语。
  「回去啰~~」
  哈缪丝对着洛萝缇这么说,有点不知所措的洛萝缇因为哈缪丝的声音而回过神来。
  「妳不继续打吗?」
  男人又说话了。
  「我该走了。」
  「……好吧。」
  挨打专家流露出一副些微失望的表情,洛萝缇发现他的眼睛并不是看着自己,而是紧盯着哈缪丝=梅瑟塔。
  「你有事找代理馆长吗?」
  挨打专家并没有回答,只是一直默默地看着哈缪丝。
  这时候,洛萝缇查觉到一件事。
  她发现挨打专家那头绑起来且看似白发的头发并没有反射夕阳的光线,而是直接穿过头发。他的头发既不是银色也不是白色,而是像玻璃般的柔顺透明色。
  「妳在做什么?该走啰!」
  「好、好的。」
  洛萝缇将一直注视着哈缪丝的挨打专家抛在脑后,并走向哈缪丝。
  「那家伙真厉害耶!妳是尽全力打下去的吧?」
  走在前面的哈缪丝对着洛萝缇开口讲话,洛萝缇却无法揣摩哈缪丝真正的想法。
  刚刚那个男人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吃下洛萝缇的全力一击,居然还能屹立不摇的强壮身躯以及那头透明头发——发色和常人不一样,通常代表着拥有强大力量的魔法师。
  而且,哈缪丝刚刚到底想让我做什么呢?
  刚刚该不会是为了测验我的考试吧?武装司书竟然连挨打专家都无法打倒,妳被开除了。就让那个挨打专家代替妳的位置吧!当洛萝缇一想象哈缪丝讲出这种话的情境时,就不禁背脊发寒。
  然而,哈缪丝并没有脱口说出这种话,只是一直往前走,洛萝缇觉得哈缪丝还是让人猜不透她的心思。
  「洛萝缇,我有一件事要跟妳说,还有一个命令。」
  一说完,哈缪丝就停下脚步并转过头。
  「请问是什么事?」
  「先跟妳讲我要跟妳说的事。那个男人的名字叫札托=隆多弘,夺走路易蒙的『书』的人就是那个男人喔!」
  洛萝缇不禁瞠目结舌。
  「为什么您知道这件事呢?」
  「才不告诉妳。」
  哈缪丝得意地露出笑容。
  「接着是命令。仔细听清楚,这项命令就连武装司书也不可以泄露出去,也就是所谓的最高机密。」
  「好、好的。」
  「他以前曾经杀死过一个人,并在阅读死去的人的『书』之后,他就开始渴望死亡。」
  「……这是怎么一回事?」
  「接下来就是命令内容,仔细听好。」
  哈缪丝将手指抵在嘴唇上。
  「帮助札托,当他的内心天人交战之时便帮助他。」
  「为什么呢?」
  「命令就只有这样,再见啰!」
  哈缪丝将手指移开嘴唇并转身离开,洛萝缇则呆呆地看着逐渐远离的哈缪丝,当她回过神时,连忙慌慌张张地追上前去。
  「请、请您等一下!」
  然而,哈缪丝早已转过小巷,不知道消失到哪里去了。洛萝缇环视四周,但是马上就放弃寻找她的踪影。一旦代理馆长消失踪影,把她找出来简直是难如登天,以狙击战为主的哈缪丝也很精通于隐藏身形。
  「真是头痛……现在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当洛萝缇喃喃自语并打算转头走出小巷子时……
  洛萝缇看到一个男人站在小巷子的出口。
  那道身形令她没齿难忘,那个人正是札托=隆多弘。
  「哈缪丝=梅瑟塔在哪儿?」
  札托用非常低沉的语调询问洛萝缇。
  「刚刚我看到她走进这里,她去哪儿了?」
  札托缓缓地靠近洛萝缇,洛萝缇则直盯着他那双青蓝色的眼睛。那双眼眸既恐怖又锐利无比,还带着些许悲伤。
  他曾经杀死一个人,并阅读那个人的『书』,因此渴望死亡。
  洛萝缇看着那双眼眸,回想起哈缪丝说过的话。
 楼主| 发表于 2008-2-2 18:01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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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第一个的过去——船底

  回溯到『怪物』袭击邦特拉图书馆那日起的一年前。
  在远离邦特拉的一座小岛上发生了一个小事件。

  小岛的天空晴朗无比,海水则像时间静止般平稳无浪。在沙滩上行走的螃蟹,完全不对伫立在此的男性产生警戒感;飞行在天空的海鸟,则是一副天空即我家似地随意翱翔。
  毫无人烟的沙滩上有三名男子。
  不,正确地说应该是两个人,因为其中一个人已经倒卧在沙滩上,永远无法动弹。
  死去的男人相当年轻,年纪看似才刚渡过少年期而已。他穿着磨损破裂的老旧军服,身体的正面已焦黑不成原形,脸孔与身体都被强烈的火焰吞噬,想必是在尚未感受痛苦的情况下瞬间死亡吧!
  两个男人则站在这具尸体的旁边。
  「札托大人,这还真是让人失望呢。」
  其中一个男人开口如此说道,他是一位容貌朴素的中年男子。
  「是啊……和传言中有相当大的出入,到底是为什么呢?」
  另一个人——札托如此回答,他的一头透明长发随着海风飘扬。
  「算了,这不重要。快点动手吧,拉斯哥尔。」
  札托如此说道,中年男子——拉斯哥尔=奥塞罗优雅地行了个礼。
  「遵命,请您稍候片刻。」
  拉斯哥尔跪在沙滩上,并从怀中取出一把奇妙的短剑——那把剑拥有模仿人类手部的剑柄,还有用石头打造而成的剑身,这名黑衣男子反握这把看似不具实用性的异样短剑。
  「那是什么东西?」
  「这是逝去石剑『夜』,乃是应当不存在的第八把追忆战器。」
  语毕,拉斯哥尔=奥塞罗便将剑插在沙滩上,转眼间砂石成形,短剑的剑身底端出现了一本『书』
  「哦……还真是神奇。」
  札托似乎大吃一惊。
  「这是那家伙的『书』吗?」
  札托用手指向被搁置在旁边的少年尸体并如此问道。
  「您说得一点都没错,请过目。」
  拉斯哥尔如此催促札托,札托将手伸向沙滩上的『书』。看到札托赤裸的双手,拉斯哥尔疑惑地皱起眉头。
  「唉呀?您要阅读吗?」
  「嗯。」
  「这还真是少见,您怎么了吗?」
  札托露出笑容并说:
  「我对『怪物』还满有兴趣的。」
  札托以指尖触碰到『书』,少年的记忆便开始流进他的脑海。

  少年身处于一间用石头打造而成的房间里,大小约十公尺见方,天花板有一盏鲸鱼油灯,由于只靠着这盏灯照明房间内部,因此里面非常昏暗。房间只有一扇门,这道又冷又硬的铁门硬生生地将房间内外区隔开来。
  他直接坐在石地板上,姿势就像胎中婴儿般环抱双膝。
  里面既没有椅子,也没有床单,只有一件破烂的衣物维持身体的温度,这件被污垢与汗水浸湿的木棉材质且寒酸的衣服就这样肮脏地包覆在他的身上。
  他的年纪推测约十五岁上下,拥有黑色眼睛与黑色头发,污垢布满了他那身高略矮的干瘦身体,若用他那不曾修剪过的指甲抠抓自己的皮肤的话,那些污垢将会纷纷剥落;他的身上散发出一股让人敬而远之的气味,但是他本人并不以为意,对他而言,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包括他在内,房间里总共有十五位男性,年龄层分布很广,有和他一样差不多十五岁左右的男孩,也有看起来超过六十岁的老年人。全部的人都和他一样裹着破烂衣物,并蹲在石地板上。
  他是『肉块』。
  他们是被神溺教团饲养并且穿着人类衣服的家畜。他们失去记忆,并且没有自我意识,只是等着被神溺教团用于人体实验或作成人类爆弹的肉块。
  他的名字并不重要。
  就算这群失去记忆、没有自我意识且丧失生存意义的人拥有姓名,那又代表什么呢?

  他用手摸索昏暗的地板,将手碰触到的东西捡起来并丢进嘴里。他捡到一块面包屑,但是他咬了一口后就吐了出来,因为面包屑早已发霉。
  他又再度在地板上开始寻找面包屑,但是他摸到的全都是别人吃过又吐出来的面包残渣,偶尔摸到的面包屑若不是小到不足以果腹,不然就是已经发霉。
  四周的男性都和他一样寻找地板上的面包屑。恶心的咀嚼声以及更为恶心的呕吐声响彻整个黑暗房间,房间角落有时也会传来大小便的排泄声。
  突然,一个拿着水桶的男人打开门并站在门的另一侧,他叼着没点火的烟,年纪大约四十岁——似乎是管理这群肉块的饲养人员。
  「你们这些肉块,我要泼水了。」
  饲养人员一说完,肉块们随即站了起来,并将身体靠在墙壁上。饲养人员便将水桶的水撒向地板,把腐坏的面包屑冲走。
  之后,再从篮子里拿出面包屑撒在地上,肉块们纷纷飞奔向食物,一面发出有如饿昏头的野狗叫声,一面捡起新鲜的面包屑并争先恐后地往嘴里塞。
  他的手摸到一个很大块的面包屑,附近的一个肉块伸出手打算夺走那块面包屑,他把那个肉块的手拨开,和这一模一样的面包屡争夺战在房间的各处不断上演。
  饲养人员则是一脸厌恶地注视着这一切。
  「有够恶心,我到底还要做这种工作多久才行啊……」
  并且如此唠叨着。
  这时,一块面包屑滚到饲养人员的脚边,少年便将手伸向那块面包屑,然而,他却被一个肉块推倒在地上,并撞到饲养人员的脚。
  「别碰我,你这混帐!」
  饲养人员往他身上踢了一脚,他并没有发出任何哀号声就直接倒在地板上,却没有人将目光放在他身上。
  「畜生,烦死人了。喂!混帐东西,给我过来!」
  说完,饲养人员抓住他的后颈并让他站起来,他也丝毫没有抵抗地站起身。
  「到惩罚室反省!」
  他就这样被抓着后颈,并从房间里被拖了出去。

  这个叫做惩罚室的地方,其实和刚刚的房间没有两样,只是比刚刚的房间冷,而且没有面包屑。他即将被关在这里一、两天,在这段期间内,他必须忍耐饥寒交迫的痛苦。
  这间房间里有另一名和他年纪相仿的少年,他在那名少年的对角在线的角落席地而坐。
  他并不为自己因为一些微不足道的理由,不,应该说毫无理由地被关进惩罚室一事感到生气。他并没办法为此愤恨不平,他很清楚自己是个丧失自我意义的东西,他的存在毫无价值。正因为毫无价值可言,所以就算被关进惩罚室、就算会被杀,他也应当全盘接受。
  他们不能拒绝,也不能思考如何拒绝。没有任何价值的东西,无法拥有做出任何行为的权利。
  为了抵御寒冷,他缩起身子并将脚掌相互摩擦,此时,对角线的另一边发出一道声音:
  「待在那边很冷,过来这边吧。」
  他无法理解有人对自己讲话,也无法理解另一个角落的少年正在对自己说话,因为没有人会对肉块讲话,肉块也不会跟人讲话。
  他空虚的思绪因为这个突如其来的举动而稍微停止运作。
  「……不想过来的话就算了。」
  看到对方一直没有响应,对角在线的少年很不高兴地如此说道。肉块也不会不高兴——基于这点,他认为另一位少年是个异端份子。
  他一直盯着少年看,因为这名少年让他感到相当恐怖。
  应该和自己相同处境的人,却和自己不一样,有如一只绵羊看到混在绵羊群里的山羊一样恐怖。他沉默了一会儿,少年也同样沉默不语。
  经过一小时之后,少年又再度开口:
  「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如此询问,他不禁也反问回去:
  「你是什么东西?」
  好久没讲话了,他几乎已经遗忘了讲话这个功能。
  「你问我是什么东西喔?和你一样,我是肉块。」
  少年搔搔鼻头并如此回答。
  「我叫雷利亚=布克华特,你呢?」
  他无法理解雷利亚反问回来那句话的意思。
  「快回答我。你至少也有名字吧?」
  他回想起自己的名字,没错,自己也有名字,他却已经很久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
  于是他报出姓名:
  「……我叫艾恩立凯,艾恩立凯=毕斯海尔。」
  少年对报出姓名这件事感到非常奇妙,那是种仿佛承认自己是个人类、仿佛承认自己身为一个人类,而不是其它东西的心情。
  于是,他第一次产生存在于世上的意义——他并不是其它东西,而是一个人类。艾恩立凯=毕斯海尔的故事从此刻起拉开序幕。
  艾恩立凯注视着坐在眼前的雷利亚,并一直看着这个第一次问他姓名的奇妙肉块。他感到相当困惑和恐惧,所以一直紧盯着雷利亚。
  「你之前做了什么事?」
  雷利亚提出问题。
  「我什么都没做。」
  艾恩立凯如此回答。
  「什么事都没做却被关进这里,你还真惨。」
  雷利亚皱起眉头后,艾恩立凯则反问:
  「你又做了什么事?」
  「我吗?」
  「嗯。」
  艾恩立凯点了点头。艾恩立凯对于两人能形成对话这件事有点受到惊吓,他首次发现自己居然拥有此种机能。
  「一个和我同房间的伙伴发烧了,我跟刚刚走掉的饲养人员要一点药,就这样而已。」
  「……要一点药?」
  艾恩立凯的脸不禁有点扭曲。
  「你不能做那种事情。」
  「我现在已经切身体验到了。」
  一说完,雷利亚就歪着头,艾恩立凯发现他的脸肿了起来,似乎被饲养人员打得很惨。
  「你真是个烂肉块,不可以做那种事情。」
  艾恩立凯这么说。
  「我又没有做坏事,只是说出那句话而已。」
  雷利亚耸了耸肩并回答艾恩立凯,可是艾恩立凯并没停下来:
  「讲话也是坏事,思考也是坏事,肉块是不可以思考那些事的。」
  「……什么意思?」
  雷利亚的表情有点阴沉,而艾恩立凯继续讲下去:
  「以前有人告诉我——我们是肉块,虽然和人类拥有同一种形状,却是不同的东西。我们没有任何价值,只能单纯活着、然后死去。」
  「你想表达什么?」
  「没有任何价值的东西,是不能要求任何权利的。我们没有讲话的权利或是思考的权利,所以像你想要药这种事,是不可以思考的。」
  「那只是大原则吧?」
  雷利亚带着一副无法认同的表情并摇了摇头。
  「就算你叫我别想,可是就是会不由自主地思考,这没办法控制吧?」
  「才不会没办法控制!」
  艾恩立凯有如封住雷利亚的反驳似地大声喊叫,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大叫的原因。
  「你在生什么气啊?」
  雷利亚带着怒气瞪着艾恩立凯。
  「……我们不可以做这些事。」
  「……我在问你为什么生气。」
  艾恩立凯也瞪了回去,之后两人互瞪了好一阵子。
  「艾恩立凯,你为什么要生气?」
  「不能原谅。你明明就是个肉块却在想这些事,这件事不能原谅,我们是毫无价值的。」
  雷利亚对艾恩立凯投射充满敌意的眼光,他们两人之间飘散着一股互为敌人的气息。
  「我们不会思考任何事情,也不会去想任何事情,我们是没有价值的东西。」
  「不对!」
  雷利亚相当坚决地反驳回去。
  「我……我才不是没价值的东西。」
  「你说什么?」
  艾恩立凯在这瞬间无法理解雷利亚的意思,好不容易才勉强地挤出刚刚那句话。雷利亚瞪着艾恩立凯,又重复说了一遍。
  「我才不是没价值的东西。就算我是个肉块,我也不是个没价值的东西。」
  「……你不太正常。」
  艾恩立凯的恐惧不知不觉已化作愤怒,并打从心底认为不能原谅眼前这位少年。
  「我们什么都没有,只能在这里吃面包屑、排泄,并且总有一天死去。
  我们会被送上实验台,或者变成爆弹而死。仅是如此,我们有什么价值?还是你认为自己不会变成那样?」
  艾恩立凯口沫横飞地持续大声嚷嚷。
  「我才没有这么想,我们的下场一定是那样。」
  「既然你已经知道的话,就赶快承认我们根本没有价值!」
  艾恩立凯在不清楚自己为何生气的情况下,持续大声叫喊。
  「不对。就算我是肉块,就算我被送上实验台或被做成爆弹,结论还是一样。
  我并不是个没有价值的人。」
  「……为什么?你这混蛋!」
  艾恩立凯突然站起来并扑向雷利亚,衰弱无力的双脚因急遽的动作而显得踉踉跄跄。
  他推倒坐在地上的雷利亚并掐住他的喉咙,他打算用他那软弱无力的大姆指压碎雷利亚的喉咙。
  「你要干什么!」
  雷利亚拼命抵抗。他用手乱抓艾恩立凯的脸,并以指甲划伤艾恩立凯的眼睛,艾恩立凯痛得大叫,并且挥开雷利亚的手。
  「混蛋!」
  雷利亚一脚踢开艾恩立凯,艾恩立凯立刻跌倒在地。
  「你做什么!」
  艾恩立凯气喘吁吁地瞪着雷利亚,浮现在他脸上的表情并不是愤怒。
  「不能原谅。为什么只有你可以说这种话,为什么只有你有价值?」
  他脸上的表情是忌妒,艾恩立凯既忌妒又憎恨断定自己含有价值的雷利亚。
  「为什么只有你……」
  艾恩立凯无法继续说下去。
  「艾恩立凯……我……」
  就在雷利亚话讲到一半时,旁边突然传来一道声音。厚重的铁门缓缓敞开,一个男人懒散地走了进来。
  「嗯?你们刚刚在干什么?」
  是饲养人员,艾恩立凯和雷利亚呼吸急促地看着饲养人员的脸。
  「那边的那个肉块,你在做什么?站起来,你的惩罚结束了。」
  饲养人员随口说道,并拉起雷利亚的手。艾恩立凯不禁打算站起来大叫:『我的话还没说完!』
  「艾恩立凯,我……」
  雷利亚似乎还想说些什么话。
  「你还敢啰唆!」
  饲养人员以反手揍了雷利亚一拳,雷利亚不禁屈身抱腹,饲养人员又再次把他硬拉起来。
  「……对了,你之前还多嘴想要一点药吧?」
  饲养人员拖着雷利亚突然说出这句话,他的表情明显地露出嘲笑的神色。
  「真是愚蠢,那小鬼已经没事了。」
  「……咦?」
  雷利亚虽然被殴打受伤,但是他的表情还是一瞬间明亮了起来。
  「那家伙没事了吗?」
  「那种病本来就不需要药物治疗也会自己痊愈,真是愚蠢的肉块。」
  饲养人员发出冷笑回答。
  「那就好。」
  雷利亚小声地自言自语。这时候,艾恩立凯看到雷利亚发肿的脸上突然改变表情。
  「那家伙……已经没事了。」
  雷利亚再度喃喃说道。艾恩立凯却在那时候看到雷利亚的表情突然转换,他缓缓抬起被殴打而肿胀的脸颊,嘴巴描绘出一条曲线,眼睛也稍稍瞇了起来。
  艾恩立凯知道那道表情,他知道那是他久末见到、久未回想起的表情。
  那道表情称为『笑容』。



  大门应声关上,只剩艾恩立凯一个人留在房内。
  雷利亚离去之际的表情如印记般深深地烙印在他的内心深处,艾恩立凯明白,不论经过多少岁月,他应该都能够回想起眼前这一幕。
  艾恩立凯的心中相当疑惑那家伙为什么能露出笑容。
  也对雷利亚为何而笑的原因产生疑惑。
  他不可能认为自己到今天为止的人生,以及接下来的人生都不会碰到痛苦,因为艾恩立凯已经完全放弃人生,所以他才有办法继续忍耐。
  然而,雷利亚却绽放出笑容,应该和自己是同一种人的雷利亚居然能够露出微笑。
  艾恩立凯已经回想起笑容的原貌,回想起这个世界上还是存在着笑容,而且自己说不定也能够露出『笑容』这个表情。
  这比任何事情都要痛苦,因为希望有时会比绝望更令人痛苦。
  艾恩立凯低声啜泣。
  「为什么你笑得出来?」
  他只是一直哭泣,直到进入梦乡,他甚至忘却自己的饥饿感,只是持续沉眠。
  离开惩罚室的日子终于到来,艾恩立凯被饲养人员带出惩罚室,又回到原本的房间。
  艾恩立凯吃完一点面包屑后,立刻移动到房间角落席地而坐,接着他面向墙壁,不让别的肉块看见自己的脸。
  他想尝试一件事,这是一件非尝试不可的事。
  艾恩立凯对嘴唇施力,已经完全紧闭的双唇一边微微颤抖,一边改变形状,嘴唇的两端有如微笑一般地往上抬起,眼睛则像痉挛似地慢慢微闭,眉间却像是忍耐苦楚般产生皱折,脸颊的皮肉也被嘴唇挤压而鼓起。
  那道表情看起来也不能说不像笑容,只是脸上的每一部分都毫不相称且没有一致性,变成一副很像笑容的怪表情,只能说是很难看的模仿笑容。
  「……可恶!」
  他如此暗自叫骂,也解除了脸部的紧绷,虽然没有镜子,可是他很清楚这并不叫笑容,只是单纯地扭曲脸部罢了。
  艾恩立凯打算再尝试一次,可是脸颊又和刚才一样扭曲变形,他决定试着发出声音,也许只要发出笑声,脸也会自然而然地变成笑脸。
  「……咕、咕。」
  可是从口中发出来的却只有像鸟在哀号的声音,和笑声相差甚远,当然脸部表情也一样和笑容似像非像,还是一副怪表情。
  「……可恶!」
  艾恩立凯又再骂了自己一次,这样子根本没办法成功。
  「你、你在、做什么啊?」
  这时有一个肉块对他说话。这个对着艾恩立凯说话的肉块脸上毫无智能的神色,虽然勉强可以说话,但是精神早已完全被破坏殆尽。
  「……我正在努力让自己笑。」
  艾恩立凯继续面向墙壁,并如此回答那个肉块。
  「笑?嘿嘿~~咦~~~那是什么?」
  「我不知道。」
  发问肉块的目光这时已经没有放在艾恩立凯身上,他早已失去理解语言的能力。
  「呵呵呼呼~~嘿嘿嘿~~哈哈哈哈~~」
  肉块一面发出状似笑声、又类似哭声的声音,一面摇摇晃晃地在房间里四处行走。
  「为什么?」
  艾恩立凯如此轻声自问。
  「……为什么那家伙笑得出来呢?」
  一想到这里,他又抱着头开始暗自啜泣。
  过了一段时间之后,艾恩立凯在这段时间里每天都让自己努力绽放笑容。每天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扭曲脸部,受到挫折后又再度挑战,但是艾恩立凯的脸颊在这段过程中却与目标完全相反,变成一张既阴沉又尖锐的表情。
  有一天,艾恩立凯房间的门突然打开,几个饲养人员纷纷走进房间,和平常不同的是,他们并没有带着装满面包屑的篮子,而是环顾着众多肉块,似乎正在物色某样东西。
  「记得选好一点的肉块,今天希葛尔大人和刚邦杰尔大人难得大驾光临。」
  一个饲养人员如此说道。
  「嗯,我知道,哪一个比较好?」
  他们大略扫视四周之后……
  「就选这家伙吧。」
  一个饲养人员突然抓住艾恩立凯的手。
  「这肉块很奇怪,常常带着一副怪表情,就像这样。」
  语毕,这个饲养人员便模仿出艾恩立凯的表情,并引起一阵哄堂大笑。虽然艾恩立凯不太高兴,但是他也无能为力。
  饲养人员把艾恩立凯带出房间,并进入一间位在甲板上的大房间。这是他第一次从船底走到外面,太阳的光线与碧蓝的海水在他眼里显得相当绚烂夺目。
  他被带到一间似乎不是为肉块,而是专门为饲养人员而准备的房间。这个房间和底下那些聚集肉块的房间不同,内部的装潢既舒适又干净。
  大小大约是肉块房间的五倍大,房间中央有一个约有肉块房间大小的巨大笼子。
  艾恩立凯依照他们的吩咐走进笼子里,里面除了艾恩立凯以外,还有另外一个男人,那个人穿着一件非常宽大的衣服,并戴着一顶覆盖整颗头颅的头盔。从他的体型小大来看,他似乎是位男性,那顶戴在头上的白色头盔不知为何雕刻着一道微笑的神情。
  笼子之外则有几个男人,除了带艾恩立凯过来的饲养人员,还有几名白衣男子,房间最深处的沙发上坐着一位长发男子和一位老人。
  在这间房间内,这两个男人似乎拥有最崇高的身分地位。
  「哦~~虽然你的方法也很有趣,不过我实在没什么兴趣。
  我认为还有其它方法可以打倒哈缪丝=梅瑟塔。」
  坐在沙发上的长发男子开始说话。
  「哼!希葛尔,老夫已经听腻了你的虚张声势,虽然你自称有打倒哈缪丝=梅瑟塔的方法,可是你根本没有任何行动吧?」
  老人如此回应。
  「哈哈~~因为施展方法的时机尚未成熟喔!而且对我而言,哈缪丝不过是几个障碍物中的其中之一而已。」
  「哼!真是个只会整天唠叨金钱的男人,老夫根本无法了解你的想法。」
  「我也无法了解你的想法。吾等乃是仅次于天神的真人,而你却打算创造出凌驾于真人之上的东西。」
  「老夫并不指望你能理解。」
  「算了,无所谓,反正真人们个个傲睨自若,像我们如此交情不错的真人才是例外。」
  「哈哈,说得好!」
  艾恩立凯并无法理解他们的对话。
  「实验体是男性,年龄约十六岁左右,既没有病史也没有魔法素养。」
  「根据上次的失败经验,这次将注入致死量100%的药物。」
  「不会像上次那样,刚注射完就马上死亡吗?」
  那群白衣男子正在谈论这些内容。
  「话说回来,刚邦杰尔,这是什么实验?」
  「你到底有没有听别人说话啊?老夫应该说过,这是一种让人脑强制获得魔法权利的药物实验。」
  「这个我知道,不过这实验之前似乎才刚失败过。」
  「重要的是从错误中吸收知识,这种实验又不可能会一次或两次就成功。」
  「我觉得这是浪费时间。」
  看来这位老人名叫刚邦杰尔,长发男子则叫做希葛尔。
  虽然艾恩立凯无法理解他们谈论的内容,不过基本上他了解这是一项实验,而自己则是实验品。
  四周正在讨论各式各样的话题,他虽然听得见,但是听起来却距离相当遥远。
  艾恩立凯心想自己似乎即将面临死亡。
  这个应该是人体实验吧?肉块正是因此而存在的。诸如人类爆弹或是人体实验,肉块们就是为了这些事情才被饲养存活下来。
  他并不觉得可怕,反正事实就是如此。
  但是只有一件事。
  如果可以,只要一次就够了,艾恩立凯的心中想着『我想笑看看』这件事。
  他开始试着扭曲脸部。和以往一样,他只是拾起脸颊的皮肉并压下眼角,然而却和以往一样,他根本无法露出真正的笑容。
  直到最后,我仍然无法笑出来吗?
  一想到这里,他不禁悲从中来,艾恩立凯的眼睛突然流出泪水。
  「……这家伙怎么了?」
  戴着白色面具的男子如此嘀咕。
  「怎么了?伯拉摩特?」
  「属下不清楚,属下才刚觉得这家伙的脸很怪时,他就突然开始哭了起来。」
  「哦~~」
  坐在沙发上的老人饶富兴致地看着艾恩立凯。
  艾恩立凯打算再笑一次看看,因此用袖子拭掉眼泪并努力挤出笑容,可是又失败了。
  不管怎么尝试都笑不出来。
  为什么我没办法笑呢?我明明一直这么拼命、这么努力了。
  「…………」
  其实原因很简单,因为没有一件事能让艾恩立凯笑出来,所以他根本无法由衷发出笑容。可是就算如此,就算他知道这是浪费时间,他还是想笑看看。
  「这个肉块还真奇怪。」
  有人在笼子外说出这句话。
  白衣男子们纷纷停下手边的事并看着艾恩立凯,疑惑和犹豫开始在他们之中蔓延开来。
  「嗯。」
  名字似乎叫刚邦杰尔的老人又再度发出声音。
  「喂,伯拉摩特,把那个小子带来这里。」
  「带过去您那里吗?那您打算如何处理这个实验呢?」
  一名戴着面具的男人语带惊讶地询问。
  「晚点再处理就好,我叫你带他过来。」
  「属下冒犯了。」
  这名戴着面具的男人……好像叫伯拉摩特……他拉起正在哭泣的艾恩立凯的手,接着指示外头的人打开笼子的门。
  就在门打开的同时,饲养人员突然冲向艾恩立凯。
  「你在搞什么鬼!」
  他说完之后便往艾恩立凯的脸揍了一拳,并对着倒在地上的艾恩立凯大声怒吼:
  「肉块怎么会哭啊!我的、我的天国之行要怎么办!这样我就没办法去天国了!」
  饲养人员拼命摇晃艾恩立凯的身体,刚邦杰尔则是一脸无趣地眺望着这一切。
  「喂,伯拉摩特,这家伙太扫兴了。」
  刚邦杰尔用食指指着那个饲养人员说道。
  「属下遵命。」
  伯拉摩特回答刚邦杰尔之后,下一瞬间,伯拉摩特身上的衣服便有如床单似地开始扩展,衣服的布好像有生命一般,卷起饲养人员并包住他的身体。
  「请问可以杀了他吗?」
  「这还用问,蠢材。」
  伯拉摩特点了点头之后……
  随着一阵叽叽的声音,包着饲养人员的布开始变形扭曲,包覆在里面的身体似乎也连带一起卷曲扭转,包在外面的布没多久就染上了一层鲜红色。
  伸展延伸的布开始收缩并回到原本的衣服尺寸,饲养人员的身体如同被拧干的抹布似地滚落在地板上。
  「请问该怎么处置尸体呢?」
  「连同灵魂整个丢掉,不用送这种家伙上天国。」
  「属下遵命。喂!你们听到了吧?」
  伯拉摩特对着白衣男子们指了指尸体,白衣男子们虽然抱持着疑问,但是仍然遵从指示收拾尸体。
  艾恩立凯被伯拉摩特带到刚邦杰尔的面前,刚邦杰尔端详地打量艾恩立凯的身体。
  「喂,从刚刚开始,你到底想做什么?可不可以别让这么臭的肉块站在我面前呢?」
  名字似乎叫希葛尔的长发男子如此抱怨道。
  「你安静看,这肉块很有趣吧?」
  「唉,我不奉陪了。」
  希葛尔耸了耸肩并站起来。他推开艾恩立凯,摇摇晃晃地走到外面。
  「喔,刚好有位子了。小子,过来坐这里。」
  刚邦杰尔拍了拍自己旁边的沙发。艾恩立凯不知所措,他从来没被别人以如此温柔字句对待过。
  「快去啊!」
  伯拉摩特推了一下艾恩立凯的背,艾恩立凯马上坐在刚邦杰尔旁边的位子。
  「伯拉摩特,你看过在死前会哭的肉块吗?」
  「属下没有。」
  伯拉摩特如此回答。
  「老夫也没有。这真是太有趣了,有趣的东西就一定要得到手。」
  「您说得一点都没错。」
  老人看着艾恩立凯的眼睛并问道:
  「你为什么会哭呢?」
  「……我本来想要笑。可是我没办法笑,连一次都笑不出来。」
  艾恩立凯如此答道。
  「竟然会有说出这种话的肉块。这世上真是千奇百怪,让人难以捉摸啊!」
  刚邦杰尔摸着下巴并轻声低语。
  「不过,那应该很简单吧?只要有快乐的事,应该就笑得出来了吧?」
  「我是肉块,所以才没有那种东西。」
  「唔~~说得也对。」
  刚邦杰尔注视着艾恩立凯的脸,并思考一阵子之后……
  「你叫什么名字?」
  「艾恩立凯。」
  「艾恩立凯,我问你一个问题,你认为最快乐的事情是什么事?」
  艾恩立凯摇了摇头并说:
  「我不知道。」
  「有很多快乐的事情,例如享用美味的佳肴、畅饮好喝的醇酒、抽烟以及和女人上床等等。不过这些快乐事情的根源就是生存的喜悦,你明白吗?」
  「不太明白,不过我认为应该就是这个样子。」
  「艾恩立凯,你知道该如何体会生存的喜悦吗?」
  「我不知道。」
  艾恩立凯立刻开口回答。
  刚邦杰尔就像一位很有耐心的老师一般,和蔼地继续对艾恩立凯述说:
  「总归一句,只要杀人就好。不是你死就是我活,还有比杀人更能体会生存的办法吗?」
  「我不太清楚,杀人很快乐吗?」
  「没错,相当快乐。真的很快乐喔!渐渐变强、取得胜利、杀死对手。这世上并没有比杀人更快乐的事了。」
  刚邦杰尔让艾恩立凯看着自己的双手。
  「艾恩立凯,看看老夫的双手。如何?看起来很衰老吧?现在凭老夫的手,连一个小孩子都无法杀死。」
  刚邦杰尔继续述说:
  「老夫以前当过很长一段时间的一般俭朴市民,做为一个善良平凡的男人而活在世上。
  那是一段难以忍受的人生——压抑自己的欲望并且一直对自己说谎,这才不是真正的人生,满足自己的欲望才叫人生。当老夫遇到神溺教团之后,才惊觉到这件事实。
  可是,当老夫了解到这个真谛时,身体已经老态龙钟,已经衰老到无法用自己的双手完成杀人的欲望,更不可能梦想让自己成为最强的人类。
  所以,我努力寻求一个可以顶替我、可以替我达成愿望的人。
  我要用这双手创造出一个怪物。」
  「怪物……」
  「现在可以堪称世上最强的人,非哈缪丝=梅瑟塔莫属。她既是当代最强的武装司书,也是老夫们的宿敌。杀掉她并以下一位最强帝王之姿君临世界,老夫正在寻找可以让我看见此种无上快乐的人。艾恩立凯,你知道为什么我要跟你讲这件事吗?」
  「……你要我成为怪物吗?」
  艾恩立凯轻声回答。
  刚邦杰尔很满意地点了点头。
  「艾恩立凯,你真聪明,你说得一点都没错。」
  「变成怪物就可以笑得出来了吗?」
  「当然,艾恩立凯,你会非常快乐,快乐到有几张脸都不够用的。」
  艾恩立凯注视着刚邦杰尔并说:
  「我想要笑,为了笑我什么都肯做。」
  刚邦杰尔抚摸着艾恩立凯的脸颊并露出一脸疼爱的笑容。
  「伯拉摩特,我决定了,带他去老夫的岛上。他一定会成为一只好怪物哦!」
 楼主| 发表于 2008-2-2 18:08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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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自我了断的男人、无法杀人的拳头

  札托缓缓靠近,站在洛萝缇面前并一直盯着她。
  他露出非常不安的神色,并用宛如不具情感、如蓝色空洞一般的双瞳看着洛萝缇。
  「哈缪丝=梅瑟塔呢?」
  「代理馆长吗?」
  「她去哪里了?」
  「我、我不知道。代理馆长的个性不知道该说很随兴,还是该说让人猜不透……」
  札托微微皱起眉头,接着马上从洛萝缇的身边经过并准备离去。
  「请你等一下。」
  「怎么了?」
  札托转头回答道。洛萝缇打算先讲点话以了解状况,所以她提出一些无关痛痒的话题。
  「那、那个……你已经不做挨打专家了吗?」
  「已经没有必要了。」
  札托只留下这句话,便继续迈开步伐,他似乎对洛萝缇完全不感兴趣。
  「请等一下,札托先生。」
  洛萝缇抓住札托的袖子并再叫住他一次,此时札托的表情勃然色变,洛萝缇一看到他转头过来的脸孔后,不禁双脚一软,因为他那带着愤怒与惊愕的眼睛正瞪着洛萝缇。
  「为什么妳知道这个名字?」
  「是代理馆长告诉我的。」
  「……原来如此。」
  当札托说完之后,他有点不悦地皱起眉头,那副表情就像对『札托』这个名字含有怨恨似地。
  「你找代理馆长有事吗?」
  洛萝缇一问完,这名男子便开始思考。
  「我打算被她杀死。」
  「……啊?」
  「我打算被哈缪丝=梅瑟塔杀死。」
  「对不起,请问你在说什么?」
  「我说我要让哈缪丝=梅瑟塔杀死。」
  洛萝缇呆若木鸡地听着这句话。依照代理馆长所言,他似乎想要自杀,不过他却说想要让哈缪丝杀死,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以自杀而言,这样子也太拐弯抹角了。
  洛萝缇认为他如果想送死的话,上吊或许还比较快。
  「请你等一下。你突然对我说出这么奇怪的事,我也很头痛,就算是代理馆长,她也不能毫无理由就杀人。」
  「我说我想死,这理由应该就很足够了。」
  「……不,完全不够。」
  「别抓着我的衣服。」
  札托拨开洛萝缇的手,不过洛萝缇没这么轻易就松手。
  「妳刚刚就一直很碍手碍脚,我现在得去找哈缪丝=梅瑟塔才行。」
  我才不让你这么做,哈缪丝刚刚才交代过要帮助这个人。
  让原本应该要帮助的人死去,这根本算不上任务。虽然洛萝缇完全搞不清楚状况,不过她也只能制止札托。
  「等一下,我不会让你送死的。」
  她这次并不是抓衣服的袖子,而是抓着札托的手腕。
  「不然,由妳杀了我吧。」
  「……咦?」
  「和哈缪丝=梅瑟塔比起来,妳的能力虽然还不够,不过刚刚那一拳也栢当不错。只要能杀死我,由妳处理也没关系。」
  洛萝缇并不明白他说的内容,I(能瞠目结舌地伫立原地。
  「杀了我。」
  「……我办不到。」
  洛萝缇如此回答,札托流露出焦虑的神情。
  「够了,妳直首正碍手碍脚,给我滚。」
  「就算你这么说……」
  札托想拨开被洛萝缇抓住的手,洛萝缇则是拼命用双于抓住札托的手腕不让他拨开,从旁边看来,说不定就像一对正在吵架的恋人。
  此时,洛萝缇的脚忽然被某样东西打到,洛萝缇低头一看,发现下面行一颗小铁弹爪在滚动。洛萝缇便放开札托的手腕,并捡起那颗小铁弹。
  「是代理馆长的连络弹。」
  她打开铁弹正要查看内部时,一张小纸条从里面掉了出来,洛萝缇和札托阅读着那张小纸条的内容。
  『札托,就算你来找我也是没用的唷!』
  札托从洛萝缇手上夺走那张纸条并用力撕成碎片,接着背向洛萝缇快步离开。
  「札托先生,你要去哪里?」
  「别跟过来!」
  札托撂下这句话后,马上离开了此地。

  「就算你说别跟过来,我的工作也不允许自己这么做。」
  洛萝缇屏住气息跟在札托身后,她与札托保持两百公尺以上的距离,一边挑选札托回头也看不到她的死角,一边跟踪在后。她大致上也学过跟踪的技术,如果对方是一般人的话,就算是高难度的单独跟踪,也不会被轻易发现。
  洛萝缇决定先收集他的相关资料。在完全搞不清楚现况的情形下,她也很难采取行动。札托不知为何相当渴望死亡,而且他似乎并不想自己上吊或跳海等等自杀方法,而是希望别人杀死他。
  札托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呢?洛萝缇认为必须先对此一探究竟才行。
  札托穿过闹区并越过码头,前往一到晚上就会变得杳无人迹的仓库街。
  在仓库街里的一个特别老旧的小仓库前面,札托突然停下脚步,他打开生锈的铁门走进里面。
  「唔……」
  虽然独自进去有些不安,不过也不能在这里就此退缩。洛萝缇开始寻找可以潜入里面,而且不会显露身形的地点。她在仓库的另一边找到一个在屋顶附近的通风口,并从石壁攀登而上,成功地潜入仓库内。
  虽然里面很暗,但是这对洛萝缇的优秀夜视能力并不构成问题,而且应该不会被里面的人发现。她小心地让自己攀爬墙壁时尽量不发出声响,并安静地降落至地面。潜入行动相当成功。
  内部看起来似乎久未使用,因此布满尘埃,洛萝缇认为应该避免尘埃引起打喷嚏或咳嗽的举动。仓库里面堆着许多布袋,从气味来推测,这里应该是储存煤炭的仓库。
  洛萝缇将耳朵贴近地面,她只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以及从仓库的另一面传来一个人的脚步声,除此以外,连老鼠的脚步声都没听到,因此,仓库之中应该就只有札托和自己而已。
  洛萝缇从塞满煤炭的袋子阴影处偷偷探出头,仓库另一边的角落有一个小空间,札托擦亮火柴棒并点燃煤油灯。
  光线瞬间照亮札托的身影,他的四周就只有一盏油灯、一个粗糙的睡袋还有一个小型包包而已。从拥有睡袋这点来看,这里应该就是他的栖息场所吧?之前挨打专家的工作应该让他不愁于金钱才对,洛萝缇完全不明白他生活在这种地方的原因,难道他有不能住在旅馆的理由吗?
  札托从包包里面拿出某样东西,该物体反射油灯的亮光而显得闪闪发亮,洛萝缇看出那是一把短剑。
  札托以反手抓住那把短剑,突然刺向自己的手背。
  「!」
  洛萝缇好不容易在前一秒将发出叫声的冲动压抑下来。长约三十公分的剑刀完全深陷于札托手背内,并插入裸露的地面。
  札托拔起短剑,并再次挥下这把沾满鲜血的利刃,目标是刚刺过的伤口。连续刺伤同一个地方的痛楚非比寻常,札托张大眼睛,似乎正咬紧牙关地忍耐痛楚。
  他第三次挥动短剑,这次伤害的地方并不是手背,而是刺进胸膛正中央大约肋骨的交界处一带。
  「……啊。」
  通常刺进胸膛时都是横握刀剑,然而札托却是直握短剑直接贯穿胸膛,似乎连洛萝缇所待的地方都听得到肋骨粉碎的声响;连远远地看着这一幕的洛萝缇,都很清楚札托断掉的肋骨和剑刃已经刺到心脏和肺部。



  札托激烈地咳嗽,鲜血化成飞沬从他的口中喷洒而出。
  札托以双手反握那把染血至握柄的短剑,他的口中一面倾泻出鲜血,一面将短剑抵在喉咙上。
  如此严重的伤势一定会死,不论是否在自身身体上施加强化肉体的魔法,这样已经无药可救了。由于事出突然,所以洛萝缇来不及阻止他。
  「……糟了。」
  洛萝缇低声发出惨叫,任务便于瞬间宣告失败。
  她已经没有躲藏的必要了,洛萝缇立刻露出身形并走向札托的尸体。
  油灯空虚地照亮札托跪在地上并往前倾倒的身体。洛萝缇的双脚踏入还很温暖的血泊当中,虽然她知道为时已晚,但是她还是将手伸向札托的身体,就在此时,札托的左手映入她的眼帘。
  「奇怪?」
  他的手背上并没有伤口。洛萝缇以为札托刺伤的是右手,因此绕过身体并打算查看他的右手,这时突然有人说话:
  「……妳在做什么?」
  洛萝缇不禁环顾四周寻找声音的出处。
  声音的确是从脚下的札托处传来的,可是刚刚才死掉的人不可能开口说话。
  「……果然是妳。」
  札托从血海之中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子,他的脸上沾满自己的鲜血,并看着洛萝缇。
  洛萝缇不禁哑口无言。短剑已经贯穿心脏和气管,但是札托竟然还能安然无事,她的常识里认为这根本不可能。
  只有一个人拥有这种能力。
  只有袭击邦特拉图书馆的那个『怪物』。
  札托已经站起身子,并将沾满鲜血的脸面向洛萝缇。
  「妳在做什么?」
  札托一脸不悦地询问洛萝缇。他的表情上没有痛苦的神色,让人完全无法想象这个男人刚刚才用剑刺穿自己的心脏和脖子,别说右手,连稍早刺穿的颈项也不见伤口。
  「我原本还以为妳跟在我后面就是打算杀掉我,结果妳却只是眼睁睁地看着机会跑掉,妳到底想做什么?」
  洛萝缇心想自己还是曝露出行踪了。
  她正在考虑是否逃跑。如果札托就是『怪物』,那他就不可能会输给自己,所以自己一定要赶快逃到一个地方,然后请求支持。
  她的理性如此做出判断,可是洛萝缇的双脚却没有动静。
  为什么?
  只是拥有相同的能力而已,还不能确定他就是『怪物』。
  而且洛萝缇完全无法感受札托的敌意,也感受不到札托打算攻击自己的意图,因为这个男人只是衷心冀望着伤害自己的行为而已,完全感受不到他是否想对洛萝缇做出任何举动。
  札托捡起掉落在血海里的短剑,并且……
  「算了,再做一次就好,这次别搞砸了。」
  「咦?」
  洛萝缇发出怪声质疑。
  「我会再一次刺进脖子和心脏,当我倒地之后,妳就一直攻击直到我无法再生为止,这样我就会死了。」
  札托一说完,便将短剑朝向自己,洛萝缇急忙制止住那只握着剑的手。
  「请、请等一下。」
  「有问题吗?」
  「那个……请你不要擅作主张。」
  「……」
  「我并不是来杀你的,如果你想要死还是做出其它举动,都请先等一下。」
  札托的眼睛里再次浮现出焦虑的神情。
  「不然,妳找我有什么事?」
  洛萝缇显得有点迷惘并回答:
  「我打算帮助你。」
  当洛萝缇一说完,她随即被一股彷佛撕裂空气般的异样气氛包围,洛萝缇知道这就是绝世强者愤怒时的气氛。
  「妳要帮助我?」
  「是的。」
  「那很简单,赶快杀死我。对我而言,能帮助我的事就只有杀掉我这件事而已。」
  「……那并不叫帮助。」
  「妳该不会认为自杀并不是件好事,所以不要自杀比较好吧?」
  洛萝缇为了不被札托的气势压倒,因此拼命在双眼上灌输力量并回答:
  「我认为自杀并不是件好事,所以不要自杀比较好。」
  洛萝缇突然感到背部涌上一阵寒意,札托的双眼彷佛带着愤怒和物理性的力量袭击她的全身。
  「我劝妳趁我还冷静的时候,最好赶快消失在我眼前。」
  洛萝缇也觉得这么做说不定比较好,然而她却压抑住依照建议行动的冲动,如果在这里退缩,她就失去来到这里的意义了。
  「没问题的。」洛萝缇在心中如此暗自鼓舞自己。她认为自己还有办法继续撑下去,因为跟那位更加恐怖的上司比起来,这个男人还不算恐怖。
  「妳到底想做什么?想回去的话就快滚。」
  札托相当焦虑地如此说着。
  「快做出决定。到底要杀我?还是要从我眼前赶快消失?」
  「如果我说两种都不要,你会怎么做?」
  札托叹了一口气,焦虑的神色又更加深沉了。
  「妳觉得我会怎么做?」
  「我不知道,因为我是个头脑不太好的人。」
  洛萝缇一面说服自己不要避开他的眼神,一面和札托互瞪。
  「请你告诉我一件事,你到底是什么人?」
  札托将视线从洛萝缇身上转移开来,并思考了一阵子。
  「我只是个愚蠢的人。」
  札托说完这句话之后便沉默不语,洛萝缇也想不出该如何继续与他攀谈,只好一同保持沉默。
  用战斗来比喻的话,此种状况就像双方都失去攻击手段而互相窥探对方做法的胶着状态。洛萝缇以不杀死札托为首要任务,札托却相当渴望死亡,彼此势不两立,这是一场与暴力不同形态的冷战。
  油灯微弱的光亮照映着两人的身形,远处传来阵阵的波涛声。海鸥们似乎早已归巢,原本间断不停的海鸥声已经止息。
  洛萝缇试图看透眼前对手的心思,因此一直注视着札托。
  这个人就是『怪物』吗?如果他是『怪物』,为什么他会在这里?又为什么想要死呢?而且如果他不是『怪物』的话,那他到底是谁?
  「为什么妳要来这里找我?」
  札托如此问道,洛萝缇并没有回答。
  「是哈缪丝=梅瑟塔交代的任务吗?」
  被说中了。洛萝缇的表情瞬间显得非常僵硬,札托看着洛萝缇的脸又继续追问:
  「哈缪丝=梅瑟塔在想什么?」
  「我并不清楚,因为我只是个小角色。」
  「是什么任务?」
  「……她什么都没说,她只有交代要帮助你而已。」
  「看来她什么都没有告诉妳……」
  札托的眼神突然锐利地一闪,洛萝缇感受到以往没有出现的异样气氛。
  「包括我就是『怪物』这件事。」
  洛萝缇的背脊瞬间发寒,全身上下部被紧张感包围,她的双脚正在大喊快逃。
  「只凭妳一个武装司书见习生,就打算帮助邦特拉图书馆所追捕的『怪物』吗?」
  「……你就是『怪物』吗?」
  洛萝缇如此反问。
  「我刚刚应该说过了,我就是妳们所寻找的『怪物』。」
  札托坚决地如此肯定。
  已经不该犹豫了,此时应该不管极度机密任务而立刻杀死他;不然就应该赶快逃走并请求救援,杀死这个男人——这才是理性的判断,这才是应当采取的行动。
  然而不知为何,洛萝缇却留在原地。
  她感到札托的话里含有一丝的谎言气息,有某些地方并不符合常理。
  理性和感性在洛萝缇的脑海中不断相互争执,结果由感性获得胜利。
  「……你以为这么说的话,我就会帮忙杀死你吗?」
  「什么?」
  「你还真是深思熟虑呢!的确,如果你就是『怪物』的话,我必须杀死你。不过,我不会天真到被这种谎话蒙骗过去。」
  「妳说什么?」
  洛萝缇拼命压抑颤抖的声音并接着说:
  「你在说谎。」
  札托的牙齿突然发出「喀哩」一声,并露出一副用理性将逐渐接近沸点的愤怒压抑下来的表情。
  「别再说这些傻话了!快杀了我!」
  洛萝缇心想果然没错,他还真是个不擅长说谎的人。
  「如果你是『怪物』的话,我早就已经死了。『怪物』攻入邦特拉图书馆杀死不计其数的人,他会在此时此刻犹豫杀死一个人吗?」
  洛萝缇清楚看出札托的表情带着些许惊慌失措。
  「我只是寻求死亡,所以就算杀死妳也没意义。」
  「只要我死掉的话,我的学长姐便会从图书馆大举出动,你就会被代理馆长,或是马特阿拉斯特先生这些厉害的人物围攻。
  这么做应该比较好吧?」
  「……」
  「如果你认为『我是『怪物』,所以赶快杀死我。』的话,从一开始就不会说一堆废话,而会直接袭击我或代理馆长。我有说错吗?」
  札托低下头沉默一阵子,接着便拾起头说道:
  「原来如此,我倒没想到这点。」
  糟了!洛萝缇的心中不由得大吃一惊。
  说不定自己已经犯下了一个天大的错误。
  「那就如妳所愿吧。」
  语毕,札托将一只手伸向洛萝缇,洛萝缇立刻大步退向后方,她的身体猛烈地撞向堆积如山的煤炭袋,崩塌的袋子纷纷压在她的身体上,虽然洛萝缇知道会变成这样,但是她也只能这么做。
  洛萝缇刚刚所站立的地板呈现一片焦黑。在黑暗的仓库中,札托的身体散发出火花,这也是从米蕾波可那里听过的『怪物』的雷击能力。
  「真是个苯女人。」
  札托一边说,一边将手伸向已经成为布袋垫背的洛萝缇,洛萝缇竭尽全身力量站了起来,并将身体上的布袋丢向札托。
  札托不费吹灰之力地避开飞过来的布袋,不过洛萝缇已经争取到滚向仓库边缘的时间。洛萝缇站起身,并重新面向札托。
  「……别动。」
  札托的手又一次闪耀出青色光芒,洛萝缇马上朝着雷击的方向横向奔跑,看到攻击才闪躲绝对来不及,她只是一味地四处窜动,能躲过雷击的话就是幸运,除此之外,洛萝缇别无他法。
  洛萝缇好不容易闪过第二次雷击,后方的煤炭袋瞬间崩裂,纷纷掉落至洛萝缇的身上。
  「我叫妳别动。」
  当洛萝缇跑到仓库的出入口时,札托的雷击已经袭来。就在身体接触到门的前一秒,雷击早已击中整扇门,门的铰链立刻应声断裂,洛萝缇闪过倒下来的门。
  虽然没办法逃跑,不过门已经打开倒是不幸中的大幸。
  只要想办法再闪过几次雷击,之后就从这扇敞开的门跑向外面……
  就在此刻,她留意到不寻常的地方。
  再闪过几次?
  为什么我可以闪过雷击?自己的格斗术并没有卓越到可以闪过等同于光速的雷击。可以闪过雷击的,明明就只有可以预知攻击的马特阿拉斯特先生一个人而已。
  札托的手再度发出亮光,下一个雷击落向洛萝缇。
  然而,洛萝缇却停下闪避这次雷击的动作。
  这道必杀的雷击打中洛萝缇所站位置旁边的两公尺处,火花虽然烧伤洛萝缇的赤脚,但是那只不过是轻伤而已。
  「……」
  札托不禁沉默不语。
  他并没有施放下一道雷击。这并不奇怪,打从一开始他就不打算击中洛萝缇,用雷击打开门,也是希望她从那扇门逃出去。
  「……你真是温柔呢!」
  洛萝缇如此称赞。
  札托难为情地移开视线。
  「我还是不认为你就是『怪物』。在短短一个月之内,要怎么做才会有如此心态上的变化呢?」
  「够了吧,快点从那里逃走。」
  「逃走之后要做什么?」
  「去叫其它武装司书过来,不管是哈缪丝=梅瑟塔或是任何一个人都可以。」
  「你还是坚持如此吗?倔强也要有个程度。」
  洛萝缇的话一说完,札托便以非常认直一的眼神瞪着她。
  「洛萝缇,倔强的是妳。」
  「……是我?」
  札托点头表示同意。
  「为什么妳都已经做到这个地步,就是不杀掉我?杀我的理由应该相当充分,光是报出『怪物』的名字并向妳攻击,妳应该就有十分足够的理由杀死我才对。
  妳却从全身上下竭尽勇气,不断重复着不必要的辛苦,就是坚持不杀死我。帮助我的任务有那么重要吗?」
  这次反而换洛萝缇哑口无言。的确就如札托所说,自己正在拼命地寻找不动手的理由。
  因为这是哈缪丝交代的任务吗?不、并不是这样。洛萝缇因此回答:
  「我只是无法接受而已。
  为什么你总是一直思考杀死人或被杀死这些事呢?
  你应该有一些令你苦恼的事吧?所以你才想要死吧?我说过我会帮助你。你就放宽心情让我帮助不是很好吗?」
  「……」
  「请不要一直思考死亡或被杀死这些问题。」
  「够了。」
  札托出声打断洛萝缇的话。
  「别再讲了,我去找其它人杀死我。」
  「札托先生……」
  「别跟我说话!」
  油灯已经被札托的雷击打破,勉强残留下来的火苗也消失不见,仓库陷入一片黑暗。
  洛萝缇认为继续待在这里也没办法有所进展,因此她背向札托准备定出门口。
  「……我还会再过来的。」
  「妳还要来做什么?」
  「我不知道。不过如果我不再过来,事情便会停滞不前。」
  「妳不怕我吗?」
  「……还好。」
  最后,洛萝缇提出一个问题:
  「为什么你不杀死我呢?」
  札托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就在洛萝缇转身走出仓库的时候,她听到从黑暗的另一侧发出一道细微的声音:
  「……因为我已经不想再杀人了。」
  洛萝缇回到已经毫无人烟的保安官派出所。她坐在沙发上并将报纸置于膝盖,恍恍惚惚地让思绪在脑海里纷飞。
  札托到底是谁呢?
  依照常理思考的话,他就是『怪物』。他拥有与『怪物』相同的能力,并且说出自己就是『怪物』,可是他又是个不符合『怪物』形象且过于温柔的男人。
  接下来该怎么办?既然是极度机密的任务,就必须帮助他才行。
  不过,如果他就是『怪物』的话,这个举动将会是严重的背叛行为。
  要帮助他吗?还是不帮助他呢?要服从哈缪丝的命令吗?还是……?这些问题让洛萝缇相当烦恼。
  就在此时,她的脑中突然响起一道声音。
  (洛萝缇,听得到我的的声音吗?)
  是洛萝缇的直属上司——米蕾波可传来思考共有的讯息。洛萝缇慌慌张张地从裤子的口袋里拿出一块印布,这块小绣帷上缝有米蕾波可的头发,是一种可以帮助使用者执行思考共有的魔法道具,洛萝缇若不藉由此样道具就无法响应思考共有。
  (我听得到。)
  (好。妳现在的所在位置离我很远,所以我没办法持续很久。关于路易蒙先生的『书』,妳处理得如何了?)
  话说回来,自己现在的任务是搜索路易蒙的『书』。因为现在被札托的任务搞得一个头两个大,所以早就忘了自己原先的任务。如果将现在的情况老实地全盘说出,似乎会牵涉到极度机密任务,所以洛萝缇打算先保持沉默。
  这么说来,代理馆长曾经说过札托就是偷走『书』的犯人,虽然不知道情报真伪,但是洛萝缇还是决定先将这件事报告上去。
  (有一位拥有重大嫌疑的人。接下来我会仔细观察嫌犯的动向。)
  (……做得不错。)
  米蕾波可的惊讶一同沉静地传达过来,她似乎不认为洛萝缇能够独力解决这件事。
  (不过因为情况很复杂,目前还没办法完全把握现况,所以我能够判断的部分仍然不足,详细情形待整理清楚之后将会再行报告。)
  (有办法夺回『书』吗?)
  (目前还不清楚。虽然有一位疑似偷窃的嫌犯,不过还没调查清楚他是否还将『书』留在身边……)
  (我了解了,妳应该记得最优先的任务是夺回『书』吧?)
  (我知道。)
  洛萝缇不敢回答现在不是做这件事的时候。要是说出这句话,米蕾波可一定会怒不可遏并从邦特拉搭飞机飞过来骂她一顿。
  (接下来我将会调查关于犯罪的动机。)
  (……这个不用调查。)
  (咦?)
  (杀了他。)
  洛萝缇不禁倒抽了一口气。
  (犯罪的原因只要在图书馆阅读他的『书』就行了,没有必要放他一条生路。)
  (……)
  洛萝缇哑口无言,因为自己并没有办法对这个指令点头同意。
  (原来如此,妳还在犹豫吗?)
  米蕾波可的失望感连同思考一起传了过来。
  (我希望妳能早点发现,妳的那份天真正在阻止妳的成长。)
  (……那个……)
  (……我期待妳能带来好消息。)
  米蕾波可的力量似乎已经到达极限,思考共有也随之切断。洛萝缇将整个身体靠在沙发椅背上,并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为什么大家总是离不开打打杀杀这一类的话呢……」
  洛萝缇握紧拳头并槌向沙发,接着便一直注视着握紧的拳头。
  她突然回想起路易蒙尚在人世时的往事。
  半年以前,洛萝缇的训练教官一直是由路易蒙负责,在路易蒙死后才换成米蕾波可。
  「妳为什么不拿枪呢?」
  路易蒙曾经问过这个问题。
  「妳的战斗能力并不低。说明白点,我觉得妳已经比我还强了……」
  路易蒙一边说,一边用食指指着洛萝缇,并摆出有如手枪击发的姿势。
  「是在不使用剑或枪之类武器的情况下啦。」
  路易蒙的武器是一把附上刺刀的小枪,他能够充分发挥自己的巨大身躯及腕力,不费吹灰之力地使用那把过大而不易使用的武器。相较之下,洛萝缇的武器就只有缠着粗草绳的拳头而已。
  现在大部分的武装司书都同时使用枪与剑两种武器,接近战就用剑,远距离攻击则使用枪。
  除了像马特阿拉斯特这类特别强化其中一种技术的人,或是像哈缪丝拥有特殊能力的司书以外,其它大多数的人都是采取此种配备,洛萝缇却没有选择这种最合理的战斗方式。
  她选择的则是最不合常理的格斗战。
  「我讨厌枪枝。」
  洛萝缇如此回答路易蒙的疑问。
  「为什么?」
  「因为枪械太容易杀死人了,就算不想杀害对方,也会无法控制。」
  「妳真是个温柔的孩子。」
  路易蒙一面说,一面开始烦恼。
  「不过,不杀死人而战胜对方,可是比杀人战胜对方难上好几倍哦!妳必须比对方强上数倍、聪明好几倍才行,可是妳既没有如此聪慧、也没那么强壮。」
  洛萝缇无法反驳路易蒙的话,因为现实上就是这么一回事。
  「我们的工作归根究底就是管理死亡。将现今所存在的东西变成过去,并将其封印在过往的记忆之中。救助人是基于伦理,但并不是义务。人们会对妳不杀人的行为加以责难,却不会加以称赞。
  即使如此,妳还是打算抬头挺胸地说自己不想杀人吗?」
  「是的。」
  路易蒙叹了一口气。
  「妳或许不应该成为武装司书,我总觉得妳的信念总有一天会引起一些致命的伤害。」
  「……就算是这样,我也会加油的,直到不杀人就能战胜对方为止。」
  路易蒙很担心地注视着如此回答的洛萝缇。

  到了现在,她才回想起当时的事情。
  『为什么不杀了我?』
  没错,札托如此问道。
  洛萝缇自己也很清楚,最确实的解决方法就是杀死札托。
  如果他是『怪物』的话,就必须杀死他才行,路易蒙的『书』只要之后再行寻找就可以。既然札托是神溺教团的一员,那大概会无法发现他的『书』吧?虽说如此,但是首要之务还是必须杀死他。
  就算事关哈缪丝的命令,但是服从这道命令的理由也早已逐渐淡化。如果哈缪丝是在不知道他是『怪物』的情况下下达命令,那么这个命令应该等同无效;如果是在知道的情况下下达这个命令,哈缪丝反倒会被追究责任。
  再者,就算札托不是『怪物』,既然他已经说出自己就是『怪物』,那就已经足以构成杀害他的理由了。
  只能杀死他,除此之外别无选择。
  就算如此,洛萝缇还是不想杀人。
  『因为我已经不想再杀人了。』
  洛萝缇又重新回想起札托的话。札托并没有杀死自己,对札托而言,明明杀死自己才比较符合他想要的情况,但是他还是控制住了,洛萝缇发现自己已经对札托抱有一股类似亲切感的心情。
  洛萝缇这时终于下定决心。
  这并不是因为害怕让其它人生气,也不是因为关系到自己会不会被开除。
  只因为赌上自己的信念,所以一定要帮助那个人,洛萝缇静静地如此发誓。
  同一时间,札托离开作为睡窝的煤炭仓库,一个人在晚上的道路上缓缓行走。夜已深,接下来如果想要寻求适合睡觉的场所,或许会有点困难。
  札托脱掉沾满血迹的衣服并重新整装。他决定先找一间便宜的旅馆度过一晚,他会睡在仓库并不是因为没钱,而是因为睡在这个地方比睡在旅馆还能够静得下心。
  突然,他停下脚步并注视着自己的手。
  那只手正在颤抖,这阵颤抖并不寻常,就像是一只濒死的小虫临终前似地激烈抖动。
  「又来了。」
  札托只说出这句话。札托被洛萝缇跟踪并回到仓库时,他也感受到这股颤抖。
  现在并不能像刚刚一样用短剑刺伤自己,因为如果自己全身充满血迹的话,应该也没有旅馆会让他寄宿吧?因此札托抓住痉挛的小指并往反方向一扭,一股非常干燥的声音从手指通过手腕骨而响彻耳际,那是一道骨头扭断的声音。札托咬紧牙关,忍住那股宛若震荡至脚尖的激烈痛楚。
  就算折断一根指头,手的颤抖仍旧没有停止。他接着扭断小指旁边的无名指,又将每一个关节都往反侧扭断,形成一种有如漩涡的形状。
  就在他将手伸到中指的时候,那股颤抖才总算止息下来。
  只要施予疼痛,颤抖就会随之停止,他用痛楚将从身体中蠢蠢欲动的『家伙』赶回去。
  手指的骨头正在逐渐复原,札托一边看着指头一边心想:
  颤抖的间隔时间越来越短了。
  「再不早点死去的话……」
  札托如此低声自语。
 楼主| 发表于 2008-2-2 18:13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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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第二个的过去——雷击

  自艾恩立凯和刚邦杰尔相遇的那刻起,已经过了三年。
  约有十名少年待在这片海鸟随风翱翔、螃蟹惬意漫游的沙滩上。
  他们全都穿着磨损破烂的军服,全部人都保持均等的距离在沙滩上席地而坐,艾恩立凯则坐在他们之中的最尾端。
  无风之日的波浪声舒服地在艾恩立凯的耳边回响,适度的噪音有时会比宁静更加让人心如明镜。波浪缓缓爬到艾恩立凯的膝下,并稍微沾湿他的裤管。
  艾恩立凯闭上双眼并倾耳静听,将呼吸调整到无止尽的寂静境界。艾恩立凯让意识集中在流转于自身当中的公理。
  「在心中描绘意念。」
  一个男人站在艾恩立凯等人的身后。
  那是一位穿着比他们高阶军服的中年男子。他的脸颊下半部被黑色卷曲的胡须覆盖,上半部则顶着一头相当怪异的黑发,从外观上只能看到眼睛和鼻子为巾心的一小部分。这名男子的名字叫做伯拉摩特=梅伊夫,是位曾经待在刚邦杰尔身旁的布能力者。
  再加上硕大的身躯,从远方看起来,就像一只穿着衣服的熊。
  「魔法要从意念开始。首先必须破坏在自我中的世界秩序,同时也要破坏在世界中的自我秩序。接着使用意念的力量,将意识中所存在的混沌转换成实际形体。」
  艾恩立凯一面听着伯拉摩特的声音,一面提高集中力。
  艾恩立凯现在正在学习魔法,为了成为刚邦杰尔所说的怪物。

  为了说明魔法为何,伯拉摩特首先让他们看着一杯装满海水的杯子,这是艾恩立凯来到这个岛上的第一件事。艾恩立凯来到此地时,已经有十几位少年待在岛上,艾恩立凯则是最后一个来到岛上的人。
  「如果我倾倒这个杯子,会发生什么事情?」
  「水会流出来。」
  艾恩立凯的一个同伴如此回答。
  「为什么?」
  「……因为事实就是如此。」
  「再说得仔细一点。」
  看到那位同伴欲言又止的表情,伯拉摩特便接着说下去:
  「因为世界就是被如此规范住了。只要倾倒杯子,水就会流泄而出;只要放开手,杯子就会掉落;鸟类在天空飞翔,鱼类在海里生活;太阳在早上升起,傍晚西沉。
  因为在过去,创造这个世界的『起始与终焉的管理者』规定世界必须成为这个样子,世界上的一切都被限制在公理之中。或许应该说,创造神所规定的这个部分才叫做世界。
  既然人类也是创造神所创造出来的东西,当然也存在于公理当中。
  所以,不管人类拥有多大的力气,也举不起一吨重的岩石;再怎么会游泳,也无法游得比鱼还快;无法从手中产生光芒,或是从口中吐出火焰。因为创造神将人类规定成这个样子,所以才会成为理所当然的事情。
  基本上人类只是个拥有比较好的头脑,却毫无力量的生物,不过,人类的力量并不仅如此而已。」
  伯拉摩特一边让艾恩立凯看着杯子的水,一边讲话:
  「创造神将人类创造成在世上唯一可以违逆天神所制定公理的存在。
  行使违逆创造神的权利,
  并跳脱建立于世界秩序的公理。
  人类将这种东西称为魔法。只要倾倒杯子,水就会流泄而出,但是人类可以否定这个规则,就像这样。」
  伯拉摩特一说完,便在口中喃喃吟咏着一些字句,接着将手上的杯子倒了过来,杯子里的水就像是冰块一样紧贴在杯子上。
  「这点程度的魔法并不会很困难,只要修练到一定程度,无论是谁都可以办到。再说,这个现象本身也不足为奇,因为,如果只是不想让水流出来,只要盖上盖子就行了。」
  就在这时候,紧贴在杯子上的水突然像失去支撑的力道般洒落在砂上。
  「你们所需要的魔法就是这种东西。」
  这次换伯拉摩特所穿的衣服发出『唰唰』的声响,并有如生物般开始蠢动。这群少年们纷纷传出轻微的吵杂声,但是艾恩立凯并不惊讶,因为他曾经看过伯拉摩特在船上使用这种能力杀死饲养人员。
  「这就是我的能力——能够自由操控碰触到肌肤上布料的魔法。这种魔法无法随意传授给你们,因为拥有使用这种能力的权利就只有我一个人而已,我将世界公理改写成『伯拉摩特=梅伊夫能够超越物理法则,并以自我意识操控碰触于自身的布。』
  现在被称为一流战士的绝大多数人也都使用此种魔法,只有自己才能使用只属于己身的魔法。
  你们也必须学会这个魔法,这就是现阶段让你们变强的最佳手段。」
  「……」
  「虽然这是题外话,也有一些极为稀有的人类与生俱来就被天神赐予此种权利。听说这种人的发色天生就会不太寻常,例如发色斑驳的常笑魔女就很有名,不过,这和你们无关。」
  伯拉摩特继续叙述:
  「别忘记,你们只能对刚邦杰尔大人有所贡献,才让你们待在这里:让你们活下来,是为了帮助刚邦杰尔大人完成崇高的使命,除此之外,你们什么都不是。
  我会对你们很严格。不过,这是为了刚邦杰尔大人,进一步也是为了你们自己。只要能够习得强力魔法的话,你们就能成为怪物,成为唯一而绝对无法取代的存在,成为崇高的刚邦杰尔大人所创造出来的崇高存在。
  但是在那一天到来之前,你们都是垃圾,我不允许你们有任何怨言。明白了吗!」
  包含艾恩立凯在内的全体人员一齐点头表示了解。
  从那一天起,便开始进行艾恩立凯等人的魔术审议。

  艾恩立凯坐在沙滩上,闭上双眼并持续提高集中力。
  艾恩立凯从意识中切断与外界的联系,将自己关在自我意识当中。他将意识转向自身的无意识部分,以及前往与现代神相连的意识最深处,并在心中吟咏伯拉摩特所教导的开始魔术审议所需字句。
  (往者不去,返者不来。月亮即太阳、小鸟为海鱼、活人是死者、刚强则虚弱。现实悉数为梦境,幻想即一切真实。存在之物乌有,虚无之物具象,将万物定义为虚伪,即刻起,吾将执行魔术审议。)
  魔术审议即将开始。艾恩立凯带着自我意念,并钻进意识的最深层改写世界公理。如蚕食猎物的肉食性昆虫般侵蚀现代神所统治的世界公理,再将它改写成自己所想要的形态。
  (艾恩立凯=毕斯海尔能够操控雷电。)
  (艾恩立凯=毕斯海尔能够操控比现在还要强大的雷电。)
  (艾恩立凯=毕斯海尔能够操控比现在还要强大并且精准的雷电。)
  艾恩立凯在心中一边吟唱,一边改写世界公理。想象自己操控着更加强大并更为精准的魔法,并将之转为现实。
  世界公理改写完毕,魔术审议结束。
  艾恩立凯立刻张开眼睛,并将右手伸向前方,一道发着青光的闪电随着动作从艾恩立凯的手中进射而出,闪电打中约五公尺前的沙滩并卷起一阵灰尘。
  「……」
  艾恩立凯在沙尘飞舞中如释重负似地吐出一口气。艾恩立凯所使用的能力是雷击,能够自由自在地从身体中释放并操控闪电。
  要达到这个境界并不简单。
  首先,他要开始想象施放出雷电的自己,之后将这个意念具体化并加以精练,接着必须打从心底相信自己能够产生雷电。
  直到舍弃迷惘,并能够将世界公理施加在手上为止,他花费了一年的时间。
  接下来,能够自由自在地操控雷电又再度花费一年的时间,无法随心所欲操纵而被雷电灼焦身体的情形也是屡见不鲜,而最近才达到能将其使用在攻击的用途上。之后他反复地吟唱魔术审议,并持续提高精准度与威力。
  四周的少年都睁大双眼,对艾恩立凯以及所产生出的雷击痕迹投以惊愕的视线。
  「你的威力又上升了呢。」
  伯拉摩特说完,便递了一条毛巾给艾恩立凯,艾恩立凯用毛巾擦拭掉脸上的汗水和沙尘。
  「雷电吗……是个很棒的能力。虽然直到能够运用自如为止的修练过程是地狱;但能够轻松使用的话,就换对方准备看到地狱了。」
  伯拉摩特看着艾恩立凯的身体,除了手指以及手腕的其它部分虽然都遮掩于衣服之下,不过艾恩立凯的全身上下部留有烧伤的痕迹。到今天为止,这副身体已经渡过无数次攸关生死的危险难关。
  「真亏你能忍耐至今。」
  伯拉摩特拍了拍艾恩立凯的肩膀并如此说:
  「今天到此为止,全员起立。」
  艾恩立凯和他的同伴们一同站起身,时间已经接近黄昏。
  他们日复一日地执行审议,并强化各自的魔法。今天只有艾恩立凯一个人成功完成审议,并强化自身魔法的威力。
  「最近,艾恩立凯的进步非常惊人,相对的,其它人极度松懈的情形实在令人惨不忍睹,你们到底有没有羞耻心啊!」
  艾恩立凯以外的少年都低下头不发一语。
  「别忘记是刚邦杰尔大人让你们活着的,你们全部都必须抱持着用自己的生命换取魔法的气概!完毕,今天到此解散!」
  结束修练后,伯拉摩特独自走向位于森林中的住处,没有人跟在他后面。伯拉摩特曾经称自己为侍奉刚邦杰尔的拟人,在身分上和身为肉块的艾恩立凯等人有所不同。伯拉摩特所居住的地方是来到小岛后建造而成的原木小屋,相较之下,艾恩立凯他们被分配到的则是悬崖的洞穴,除了煤油灯和床铺以外,这里简直就像个古于乐园时代的住处。
  艾恩立凯对这个处置并没有任何不满。身为一个原本捡拾面包屑维生的肉块,这也可以说是意料之外的出人头地。
  「今天也结束了。」
  同伴中的一个人轻声地如此说道。
  「接下来就是吃饭以及睡觉而已。」
  另一个人如此回答。
  艾恩立凯等人一同回到洞穴前方,在这个四处都开满洞穴并有如起司般的悬崖前方有一个小广场,广场的正中央有一个小型营火正在熊熊燃烧。一位少女一面添加木柴,一面顾着营火。
  她的年纪大概十七岁左右,是一位个子大概只有到艾恩立凯胸膛高度的少女,她小小的头上还垂着两条辫子。
  「我回来了,克萌拉。」
  一位同伴对少女如此说道。少女转过头,并以胆怯的声音向艾恩立凯等人打招呼。
  「大家辛苦了。」
  这名少女的名字叫做克萌拉,是艾恩立凯来这里之前就已经待在岛上的侍女。
  艾恩立凯等人在营火的四周围成一个圆圈席地而坐,克萌拉慌忙地在圆圈之中四处走动。每个人各自从克萌拉手上拿到一个大约『书』大小的油纸包,当发放完毕后,接着便拿到装有白开水的铁杯。
  「难道不能偶尔吃点别的东西吗?」
  某个人的声音回响在圆圈之中,因为大家想的事情都一样,因此没有人响应这个问题。
  他们的食物是将豆子和小麦粉一起揉成固态的军用粮食。一咬下去,嘴里就会变得相当黏稠,并配上要咸不咸的味道,非常难吃。如果没有克萌拉所分配的白开水,大概没办法轻松吃下肚。
  最后克萌拉将白开水放在艾恩立凯的前面,之后便坐在圆圈的稍微外围处。
  接着,同伴中的某一人便开口说话。
  发言的是一位身材高挑,名为卡亚斯的少年。他的声音和表情非常生动,是这群人之中最为开朗的青年,因此也自然地成为同伴间的领导者。卡亚斯以开玩笑的口吻开始平常的开场白:
  「那么,今天大家都辛苦了。虽然饭还是很难吃,但还是记得吃饱一点,混帐家伙们!」
  大家以卡亚斯这句半开玩笑的话作为开动的信号。
  他们一面吃饭,一面稀稀疏疏地开始聊天。
  他们能讨论的话题并不多,话题仍然绕着战斗的事情,这一天成为话题的则是同伴之中一位叫隆凯尼的少年。
  「我还是认为你的能力有缺陷。」
  卡亚斯开口如此说道。
  「我也是。」
  接着说下去的是一名叫做沙沙力的少年。
  「嗯~~是这样吗?」
  隆凯尼则是很不好意思地这么回答,他是一位和其它人比起来稍嫌畏首畏尾的少年。
  他所使用的魔法是操控火的能力。他能够在嘴里点燃强烈的火焰,并以火球的形式施放出来,火球的威力非常惊人,可以一击就将大树烧成灰烬。
  「就算威力再强,打不到就毫无意义,速度如果不再快点是没用的。」
  卡亚斯一边难以下咽似地吃着军用粮食,一边对隆凯尼如此说道。
  「对了,还有攻击射程,你必须要让自己能够攻击得更遥远。」
  沙沙力接着卡亚斯的话继续说下去。
  「……嗯思,我也很努力了。」
  「总之,你必须连这个想法一起改变才可以。」
  「一点都没错。」
  同伴们接在卡亚斯和沙沙力之后,任意批评隆凯尼的能力。隆凯尼一脸不好意思地垂下头,倾听同伴们的话。
  在他们之中,只有艾恩立凯不发一语,他只是默默地一直咀嚼军用粮食。
  「艾恩立凯,你觉得呢?」
  不经意地,卡亚斯突然将话题丢向艾恩立凯。
  在这瞬间,平稳的空气急遽紧绷。他们投向艾恩立凯的视线和其它同伴们所交互传递的视线不太一样,视线里带着恐怖、畏惧还有些许杀意。
  「不觉得怎样。」
  艾恩立凯安静地承受同伴们的视线,只回答出这句话。
  「真难得,艾恩立凯居然会讲话。」
  沙沙力耸了耸肩,并将充满着敌意的视线投注在艾恩立凯身上。
  「就算是死神化身,别人跟他说话还是会应和嘛!」
  「喂,沙沙力,别闹了。」
  沙沙力对艾恩立凯投以挑衅的字句,卡亚斯立刻制止沙沙力的举动。
  「你很烦耶,卡亚斯。」
  「我叫你别闹了。」
  结果换他们两个人开始争执,艾恩立凯并不打算和他们有所瓜葛,只是默默地、机械式地继续咀嚼食物。
  在这群约十人的小团体中,他比任何人寡言,也比任何人强,而且也比任何人喜好杀人与战斗——这就是同伴们对艾恩立凯的评价。这绝对不是出于善意的评价,所以同伴们都相当畏惧艾恩立凯,而且刻意疏远他。
  艾恩立凯则用一副对视线处之泰然的态度淡然度日。
  接着又持续一阵子的聊天之后,用餐时间终于结束。
  「我吃饱了。」
  一开始是由卡亚斯先结束用餐。他的手上还留有一小块军用粮食,并将那块军用粮食放在营火旁边的一块布上。
  「给妳,克萌拉。」
  其它人也紧接在后头,纷纷将吃剩的粮食放在布上。
  「我也吃饱了。」
  「我也是。」
  每个人吃剩的粮食都不到一口的量,这些小碎块陆续被放在布上面。
  艾恩立凯以外的全部人都吃完后,卡亚斯便抓住四个角并拿起那块布,然后将之交给坐  在圆圈边缘的克萌拉。
  「克萌拉,这份是妳的。」
  「谢谢大家一直这么照顾我。」
  克萌拉深深地低头道谢,接着收下那份小布包,然后用杓子舀起剩下的白开水,开始一边喝着白开水,一边吃起大家吃剩的粮食。
  艾恩立凯觉得他们的行动非常奇妙,并一直注视着他们的举动。
  他不记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像这样将剩菜留给克萌拉,不知不觉问已经变成一种习惯。艾恩立凯一边看着抓起军用粮食碎块食用的克萌拉,一边将最后一口食物吞下肚。
  用餐结束之后,同伴们的谈笑声仍持续到营火熄灭为止。艾恩立凯在圆圈中只是一昧地保持沉默,既不主动攀谈也不倾听交谈,只是一直默默不语,因此也没有人将目光放在艾恩立凯身上。
  话题非常普通,一直围绕着天气、大海、同伴以及克萌拉。
  艾恩立凯觉得自己待在这里非常不舒服,他无法理解在眼前说话的这群人为什么这么和睦。感情处得如此融洽有任何意义吗?虚伪的团聚和乐有任何价值吗?反正大家的命运就是一个也不剩地迈向死亡。
  艾恩立凯的心中一面这么想,一面阴沉地注视着同伴们。
  最后,营火终于熄灭,同伴们纷纷站起来,艾恩立凯也懒洋洋地起身。
  「隆凯尼,明天起稍微思考一下后再做审议吧。」
  卡亚斯对隆凯尼如此提出建议。
  「我知道,卡亚斯,我会努力的。」
  隆凯尼笑得很腼腆,此时艾恩立凯则从后方接近他。
  「隆凯尼。」
  突然被艾恩立凯这么一叫,隆凯尼不禁显得相当惊愕。
  「……艾恩立凯。」
  隆凯尼语带恐惧地轻声叫着对方的名字。
  「今晚是我跟你。」
  艾恩立凯只说出这句话之后,随即迈步离去。
  隆凯尼在他的身后张大双眼,双脚频频颤抖。艾恩立凯连看也不看他一眼,便走进属于自己寝室的洞穴之中。
  「骗人的吧……我才……正要开始而已……」
  艾恩立凯微微听到隆凯尼轻声说出这句话。
  当夜深人静、满月高挂于天空之时,艾恩立凯和隆凯尼两人便溜出洞穴。他们两人站在沙滩上互相看着对方,两人的距离约三公尺,由于月光非常皎洁,所以他们可以清楚地看到对方的睑。
  「伯拉摩特还真慢。」
  艾恩立凯突然说话。他的脸上没有浮现出任何表情,艾恩立凯将这双有如深邃黑暗的寂静眼神投射在隆凯尼身上。
  「……艾恩立凯。」
  隆凯尼用充满血丝的红肿双眼注视沙滩,那是一双已经哭到疲惫不堪的眼睛,他的浮躁心情正与艾恩立凯的冷静形成鲜明的对比。
  「什么事?」
  「艾恩立凯,你不怕吗?」
  「不怕。」
  「……我很怕。」
  「是吗?」
  艾恩立凯若无其事地如此回答隆凯尼,艾恩立凯只是看向伯拉摩特的小屋,他正在考虑要不要叫伯拉摩特过来,不过却马上打消念头。
  「我不想做这种事,哈缪丝=梅瑟塔对我而言根本不重要。」
  「是喔。」
  「我、我明明只想和大家在一起而已。」
  艾恩立凯却相当冷静地回答隆凯尼。
  「那是不可能的。」
  「……不可能吗?」
  「没错。如果无法成为怪物,就只有死路一条。」
  艾恩立凯用平淡的语调说出事实,他的讲话态度毫无感情到令人不敢置信。
  隆凯尼突然抬起脸并说:
  「艾恩立凯,你觉得杀人很快乐吗?」
  艾恩立凯思考了一下子后,便回答:
  「你不觉得快乐吗?」
  隆凯尼只是摇了摇头。
  「才不快乐。」
  「是喔。」
  两人又陷入一片沉默。
  艾恩立凯心想伯拉摩特还真慢,干脆别等伯拉摩特先直接开始好了。
  就在他这么想的同时,隆凯尼突然靠近他的身边。
  「艾恩立凯,你能不能收下这个?」
  隆凯尼将手伸进怀里,艾恩立凯看到他从里面拿出来的东西后,稍稍感到困惑,那是一个在沙滩上时常可见且具有光泽的绯色贝壳。
  「我不需要。」
  「不是要给你的,帮我拿给克萌拉。」
  「克萌拉?」
  艾恩立凯变得更加困惑。
  「拜托你,这真的是我唯一挂念的东西。」
  艾恩立凯一脸无趣地收下那个贝壳。
  「如果我也变得像你一样是个彻头彻尾的杀人狂,会不会活得比较轻松点呢?」
  隆凯尼如此轻声低语。就在此时,旁边突然传来一道声音。
  「已经来了吗?那就马上开始吧。」
  伯拉摩特已经来到沙滩上。
  「开始进行实战练习。」
  只要是月光晈洁的夜晚,常常会在大家都睡着时进行同伴间的比赛。
  名义上是实战练习,实际上是强者的狩猎。这是伯拉摩特为了让拥有成长空间的人消灭能力低的人,以及使其累积经验的狩猎。
  「开始。」
  伯拉摩特不怀好意地笑着宣布比赛开始。艾恩立凯的身上立刻散发出一道青蓝火花,隆凯尼的嘴里则点燃赤红色的火焰。
  艾恩立凯正在用海水洗手,他的手稍微烧焦,因此他戳破水泡并用盐水清洗伤口。疼痛感虽然让艾恩立凯稍微皱起眉头,但是他仍然在因雷击造成的灼伤伤口上抹盐。
  「这样根本称不上练习,艾恩立凯。」
  伯拉摩特笑着跟艾恩立凯说话。
  比赛在一瞬间就结束了。艾恩立凯的雷击在隆凯尼从口中吐出火焰之前就已经打穿他的身体,隆凯尼被艾恩立凯的雷击贯穿,自己制造出的火球则在嘴里引爆,他的半颗头就这样炸飞了。
  战力上拥有压倒性的差距,不论是速度、精准度或是破坏力,艾恩立凯的能力全部都赢过隆凯尼。
  「真是的,本来是要让你累积实战经验的,这样根本不算练习,下次要不要试试看二对一呢?」
  伯拉摩特操纵布并将隆凯尼的尸体丢进海里,隆凯尼的尸体在海中载浮载沉一阵子后便消失踪影。
  「都可以。」
  艾恩立凯淡然地如此回答。
  「你居然还能面不改色。真是的,我连在旁边看都不禁起满鸡皮疙瘩,你简直是一个为了杀人而诞生的家伙。」
  伯拉摩特一说完,便开心地露出笑容。
  在此种战斗中,艾恩立凯已经连续赢得四次胜利,最近这也几乎成为只为艾恩立凯进行的狩猎。
  「好了,你快回去睡觉吧,明天还有。」
  艾恩立凯一边用大腿部分的布擦干手,一边对伯拉摩特说道:
  「伯拉摩特,我还想再看一次有关哈缪丝的『书』。」
  伯拉摩特的脸上流露出困扰的表情后,便用手指催促艾恩立凯跟着自己。
  艾恩立凯踏入伯拉摩特的原木小屋,里面有一张看起来非常温暖的棉絮床铺,以及还没清洗的汤盘,再加上吃得零零落落的白面包。这间房间和艾恩立凯等人的生活环境完全无法相比,比较像人生活的房问。
  「你还真是用功,你这么期盼杀死哈缪丝=梅瑟塔的日子早点到来吗?」
  伯拉摩特一边说,一边从圆桌上的小箱子里拿出几本『书』的缺页。
  这些是被哈缪丝=梅瑟塔所杀死的人们的『书』,这是刚邦杰尔为了艾恩立凯等人而特地拿过来供他们参考的『书』。
  艾恩立凯将手碰触到其中一本缺页。
  第一本是一位名叫海萨的武装司书的『书』
  海萨在深邃的森林之中拼命奔跑。他的速度很快,但是不只是速度而已,他一边奔跑并且一边闪过四面八方而来的攻击。海萨的格斗术远在艾恩立凯之上,他的速度快得恐怖,而且既正确又毫不拖泥带水。就算现在的艾恩立凯和海萨交手,艾恩立凯能够获胜的机率大概也很低。说不定在施放雷击之前,就被对方用枪解决掉了。
  「可恶!妳在哪里?哈缪丝!」
  武装司书海萨正受到追捕。他身为武装司书,却将得知的机密情报卖给某个国家的谍报机关。武装司书虽然是一个可以容易得知国家机密等级情报的职业,不过绝对不允许将情报传递给某个特定国家或组织。
  负责追捕他的刺客正是哈缪丝=梅瑟塔。
  哈缪丝=梅瑟塔正值弱冠二十一岁,虽然在武装司书中只是个新面孔,不过突出的战斗能力早已众所皆知。
  「妳在哪儿!妳在哪里!哈缪丝!」
  在立场上被追捕的是海萨,不过在实际状况下,正在进行追踪的人却是海萨。
  战斗一开始,哈缪丝就突然转身逃跑,并一边躲藏一边进行攻击——这正是哈缪丝的惯用战术。
  海萨努力追赶哈缪丝。他一面闪过哈缪丝在逃跑中发动的攻击,一面追了上去。海萨的动作相当迅速,不过哈缪丝的速度却比海萨更加神速。
  即使如此,海萨仍旧必须持续追赶。海萨用枪的射程距离最远是一百五十公尺,只要他不能将哈缪丝捕捉在射程范围内,就根本无法进行攻击。
  「呜喔!」
  海萨突然跌倒,小腿立刻喷出大量的鲜血,看来动脉被击中了,然而他却不能止血,因为哈缪丝的攻击会无止尽地袭击过来。
  到底要用何种投掷方法,才会形成这种攻击呢?砾石被施予强烈旋转,接着像蛇一样描绘出一条曲线,或从正面、斜面、正上方、旁边,甚至有时还会从明明身为追赶者的海萨身后来袭。
  他可以闪过一发或两发的攻击,但十发攻击中就会有一至两发造成擦伤;一百发攻击中就会有二十或三十发攻击造成擦伤,而且大概有一至两发还会造成致命伤。
  在被杀死之前,他一定要先解决掉对方,可是哈缪丝早已距离海萨五百公尺以上。海萨连对方在哪里都不晓得,就已经丧失了所有攻击手段。
  接下来只能等着被折磨至死。
  切开脸颊、截断肩膀、挖空侧腹、打断手脚。
  最后直到打碎脑袋,砾弹雨才终于停止。
  这就是哈缪丝的必胜战法——出乎敌人预料并从射程范围外进行单方面的攻击。只要陷入这个陷阱,就算拥有实力的强者,等待着他们的也只剩下称不上战斗的虐杀。
  双脚已经被打碎,手枪也早已不见踪影,停止抵抗的海萨只能仰望着天空。
  「……真令人失望。」
  不知何时,哈缪丝已经走到海萨的身旁,并彷佛阻挡海萨仰望天空似地低头俯视着他。海萨所看到的,是如同一只蛇看到眼前猎物般的满面笑容。



  「你的实力还远远不及哈缪丝。」
  伯拉摩特对着用指尖碰触『书』的艾恩立凯如此说道。
  「不过,只要跟着刚邦杰尔大人,总有一天你一定能杀死她,别怀疑这件事。」
  「……」
  艾恩立凯不发一语地将手指碰向下一本『书』。
  第二本是一个隶属于昆因贝克斯帝国军的下级士兵的『书』。
  昆因贝克斯帝国军目前正处于侵略邻国——罗讷国的作战行动中,虽然已经接获现代管理代理官的停战命令,但是军方的高层官员却单方面地无视这道命令,并下令再次展开攻击,与帝国军相抗衡的则是身为停战监查官而驻留在此地的哈缪丝。
  士兵们早已听过哈缪丝的大名。不过,一个挥舞投石器的女人不可能敌得过拥有战斗机以及战车这些完善装备,而且还配备会使用魔法的特殊战士军队——这是帝国军上至高层官员、下至一般士兵所拥有的共识。
  他们打算先使用要塞的坚固城墙抵挡哈缪丝的攻击,再从上空以飞机加以轰炸,同时用炮击压制对方,这是一种典型的物量战术,并且是将哈缪丝所处的土地都一并化为焦上的作战。
  战斗开始的同时,飞机的炸弹与装设在要塞上的大炮,以及战车炮一起发动轰炸,在这段轰炸期间内,并没有遭受到哈缪丝的反击与抵抗。
  停止轰炸后,接下来由战车进行突击。
  就在战车队接近哈缪丝之时……
  突然,原本在天空飞翔的飞机起火燃烧并开始坠落,纷纷倒栽葱地砸向地上的战车队。
  接着,某个巨大的物体突然从天而降并撞上要塞的墙壁,那是战车的炮管。
  原本用于射击炮弹的炮管却变成炮弹攻击城墙,这幅景象若说是笑话,也太过缺乏现实感了。
  接着连战车的履带、引擎、底座纷纷落下,最后则是扭曲不成原形的战车兵尸体。
  战车兵的尸体紧紧黏在要塞的墙壁上,化成一个让人不敢相信原本是人类的扁平物体。
  士兵们因为这个凄惨的景象而陷入一阵恐慌。
  士兵们这时才了解到哈缪丝把战车解体,并将零件当成砾弹丢掷过来。士兵们发现自己已经完全误解事实——用物量压制对方的并不是自己,而是将四周所存在的全部东西当成攻击武器的哈缪丝。除了炮弹以外,战车的零件、战斗机的零件、岩石、扯断成一条一条的铁丝网、用在战壕的沙包以及木材纷纷从天而降。
  以单纯的重量与速度这两者为武器的攻击,正因为它的单纯,所以比任何的攻击都更加猛烈。
  这本士兵之『书』的主人最后看到一道飞舞而上的人影,一架想要逃走的飞机突然失去控制,并朝他的方向失速坠落。
  这是开玩笑的吧?那个女人居然能在空中捉住飞行中的飞机,然后再丢过来吗?
  这就是他最后看到的景象。
  艾恩立凯接下来又阅读了几本被哈缪丝=梅瑟塔杀死的人们的『书』。
  「我回去睡觉了。」
  艾恩立凯说完便盖上小箱子的盖子。
  「艾恩立凯,你下次想和谁对战?」
  伯拉摩特提出这个问题。
  「都可以。」
  「也对,这岛上全部的人都是你的猎物,用不着焦急。」
  伯拉摩特压低声音并发出笑声。
  「艾恩立凯,你很快乐吧?再多多享受吧!因为这一切都是为了刚邦杰尔大人呢!」
  艾恩立凯只是默默地打开门走到外面。
  艾恩立凯在沙滩上缓缓行走,接着停下脚步,这里是隆凯尼死亡的海域附近。艾恩立凯回想起在这里与隆凯尼之间的战斗、隆凯尼战斗前的表情、施放到一半的火球以及自己放出的雷击——艾恩立凯凝视着黑色海水,并回想起这场战斗的种种。
  「来笑吧。」
  艾恩立凯如此喃喃自语。接着,他的脸部开始扭曲,脸颊的肌肉难看地随着动作抬起,眉毛变形成非常奇怪的形状,眼睛也不自然地瞇了起来,变成一副不太像笑容的奇妙表情。  「笑吧,快笑啊……」
  艾恩立凯如此嘟嚷,并且更加用力地让脸孔变形。
  可是,这并不是笑容,这张脸和遇到刚邦杰尔之前身处于船内时所做过的模仿笑容完全相同。
  「不对。」
  艾恩立凯说完这句话后,立刻停下让自己笑的动作,那张脸随即又回复到原本阴沉的冷淡表情。
  「……还是不行吗?」
  艾恩立凯开始抱头烦恼。
  这座岛上的人都对艾恩立凯怀有误解,不论是伯拉摩特、卡亚斯、沙沙力还是隆凯尼,他们全都对艾恩立凯抱有误会。他们称呼艾恩立凯为天生的杀人狂,认为他比任何人都还要好战。
  然而,艾恩立凯却从来不认为战斗这件事非常令人快乐。
  不管是他成功完成魔术审议,而变得能够施放雷击的时候;抑或是当他第一次、第二次、第三次,还有这一次杀死自己同伴的时候,他从未觉得这些事情很快乐。
  如果跟其它人说出这种心情,对方或许会相当惊愕,因为艾恩立凯很好战这件事已经成为岛上全员的共识。
  刚邦杰尔曾经说过:『战斗、杀人是无上的喜悦。』伯拉摩特刚刚也对他说:『好好享受杀人。』
  艾恩立凯打从心底想要得到愉悦,可是自己却不清楚为何一点都不快乐。
  为什么没办法笑出来呢?
  艾恩立凯回想起方才哈缪丝=梅瑟塔的脸。杀死海萨时,哈缪丝曾经露出笑容;毁灭昆因贝克斯帝国军时,她也一定有笑吧?
  那是张讨厌到令人想吐的满面笑容,为什么自己无法像哈缪丝一样笑出来呢?
  他想问问哈缪丝:为什么妳笑得出来?什么事让妳觉得快乐?快乐是怎么样的心情?
  真希望有人能告诉要怎么做才能笑得出来呢?
  艾恩立凯仰望天空。他知道高挂天空的满月正在倾沉;他知道星星正闪烁于整片天空中,可是,艾恩立凯却无法认为这些事物非常漂亮美丽。
  隔天早上,理所当然地不见隆凯尼的身影,但是没有人将这件事说出口。谈论同伴间的实战已经俨然成为禁忌,因为一旦讲出来的话,所有人将会因为恐惧而无法保持心理平衡,可是他们还是有时会交互传递混入恐怖与绝望的视线。
  「……卡亚斯,多出来的份该怎么办呢?」
  克萌拉一边煮着白开水,一边轻声地如此问道。
  「……给妳吃吧。」
  卡亚斯如此回答。
  「我不要。」
  「那妳要怎么处理?」
  「……这是隆凯尼的份,所以我要留给隆凯尼。」
  说完,克萌拉便把油纸包放回袋子中。
  「克萌拉,隆凯尼已经……」
  卡亚斯似乎想说些什么,最后还是将话语吞了回去。两人注视着营火,并沉浸在宁静的悲伤中。
  艾恩立凯一直看着他们的身影。忽然,克萌拉抬起头,因为她发现到艾恩立凯一直盯着自己。
  「请问怎么了吗?」
  克萌拉畏首畏尾地向艾恩立凯提出问题。艾恩立凯突然觉得她很像一只老鼠,因为不论大小、气氛、或是收拾剩饭的部分都非常相像。
  「没事。」
  艾恩立凯简洁地回答,克萌拉提心吊胆地缩着身子并远离艾恩立凯的身边。话说回来,这倒是第一次自己紧盯着克萌拉。以前对艾恩立凯而言,她就像一颗掉落在路旁的小石头一样完全无法提起他的兴趣。
  为什么今天会突然在意克萌拉呢?就在艾恩立凯思考着这件事时,他回想起昨天的事。隆凯尼曾经在把贝壳交给艾恩立凯时,不知为何提起克萌拉的事情。
  吃完饭的艾恩立凯回到居住的洞穴,他打算将昨天收到的贝壳放在吊床上,当艾恩立凯正在两个吊床中寻找属于自己的吊床时……
  身后有个人对他说话:
  「艾恩立凯,那是什么?」
  艾恩立凯转头一看,发现卡亚斯正站在他的眼前。他和艾恩立凯住在同一个洞穴,并使用另一张吊床。
  「贝壳。」
  艾恩立凯看着贝壳如此回答,卡亚斯皱着眉头又问了一次:
  「那是隆凯尼的东西,为什么会在你手上?」
  「昨天晚上隆凯尼给我的。」
  艾恩立凯老实地回答卡亚斯的疑问,因为并没有隐瞒的必要。
  「原来如此,是你把隆凯尼……」
  卡亚斯的眼里一瞬间浮现出憎恨的神色,但是他又灰心地马上移开视线。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就算卡亚斯再怎么生气,以他目前的能力尚无法杀死艾恩立凯。
  「这是什么?」
  艾恩立凯让卡亚斯观看贝壳并如此问道。
  「用看的也知道吧?就是贝壳。」
  「这个要怎么办?」
  「他怎么说?」
  「他叫我拿给克萌拉。」
  「……就照他说的,拿给克萌拉吧。」
  艾恩立凯不太清楚卡亚斯的意思。
  「为什么?」
  「你是白痴吗?克萌拉会很高兴的,女孩子都喜欢漂亮的东西吧!」
  艾恩立凯还是无法理解。
  「偶尔我也会这么做,只要发现贝壳、漂亮的石头或是鸟的羽毛之类稀有的东西,就会送给克萌拉。」
  「……我不清楚,做这种事情有什么意义?」
  艾恩立凯却只是摇头表示不解。
  「不清楚也没有影响吧?这件事和你没关系。贝壳给我,反正你也不打算拿给克萌拉吧?」
  艾恩立凯有点犹豫。虽然多少有点在意,不过不论是克萌拉还是贝壳,对艾恩立凯而言都是不重要的事物,因此艾恩立凯将贝壳丢给卡亚斯。
  这时候,有个人从洞口对他们说话:
  「卡亚斯,艾恩立凯,魔术审议的时间到啰。」
  「克萌拉,来这里一下。」
  卡亚斯对克萌拉招手示意。
  「怎么了吗?」
  「这个给妳。」
  卡亚斯拉起克萌拉小小的手,并将贝壳放在她的手上,克萌拉的表情则有点惊讶地盯着贝壳。
  「……好漂亮的贝壳。」
  克萌拉轻声地说完后,便一脸爱惜地用指尖抚摸贝壳。
  「这个颜色很少见吧?」
  「是的。卡亚斯,非常谢谢你。」
  「……不,要谢谢的话,希望妳去跟隆凯尼说。」
  「隆凯尼?」
  这时候,艾恩立凯看到抚摸着贝壳的克萌拉的脸微微地绽放微笑。他看到一个微小到就连站在她面前的卡亚斯,还有克萌拉自己都没发现到的微笑。
  艾恩立凯受到打击的原因,并不是因为那张脸蛋相当差丽。
  而是因为那张脸,与刻印在眼眸深处里的雷利亚互相重迭。



  微笑仅只有一瞬间,克萌拉的脸马上又恢复原本的面无表情。
  「怎么了,艾恩立凯?」
  卡亚斯对着呆若木鸡的艾恩立凯如此询问。
  「……刚刚她笑了。」
  艾恩立凯轻声地自言自语,卡亚斯则以奇怪的眼光看着艾恩立凯。
  「你在说什么啊?该走了,伯拉摩特那家伙正在等我们。」
  艾恩立凯也觉得现在不是为之惊讶的时候。和那一天的雷利亚一样,她在自己眼前绽放笑容。
  「喂,早点过来,你这混蛋。」
  卡亚斯催促着艾恩立凯,艾恩立凯则抱着纠葛的心情跟在卡亚斯身后。
  从这一天起,艾恩立凯看着克萌拉的眼神渐渐不同于以往。
 楼主| 发表于 2008-2-2 18:14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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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自责的灵魂、圣洁的眼睛

  隔天,洛萝缇走到札托所居住的仓库。
  仓库里还残留有破坏过的痕迹,一群看起来似乎是仓库的工作人员们正在面对面地交谈。她稍微窥视仓库里面的状况,发现札托的行李和人影已经不见踪迹,因此洛萝缇只好离开现场。
  洛萝缇在下一个前往的场所中便找到札托。洛萝缇看到他的脸时,发现自己正有一股莫名的安心感油然而生。
  但是,札托的想法大概与洛萝缇正好相反,他明显地露出厌烦的神色注视洛萝缇。
  札托现在所待的地方是洛萝缇第一次看到他时那个小巷子里的空地,也是札托当挨打专家的地点。当初看到他时,这里聚集不少人潮,不过现在却只有礼托一个人孤伶伶地坐在看板旁边。
  「……找我有什么事?」
  札托轻声地如此询问。
  「就跟我昨天说过的一样,我的任务是帮助札托先生。我想试试看能不能设法帮助你,所以就来到这个地方了。」
  札托的脸上显露出相当困扰的表情,接着便叹了口气。
  「我可以坐在这里吗?」
  洛萝缇指向札托的旁边如此问道。札托什么都没回答,所以洛萝缇就擅自在那个位置坐了下来。
  札托不发一语,他似乎已经放弃叫洛萝缇杀死自己的想法。
  「没有客人上门呢……」
  「因为是中午时间。」
  一边如此交谈,札托一边眺望着鲜少行人往来的巷子。
  两个人一言不发,太阳就在一片沉默之中微微倾斜并且落下,夜幕渐渐低垂。
  「没有客人上门呢……」
  天黑后,昏暗小巷子里的行人渐渐增加。走在巷子里的行人们一看到札托和洛萝缇的身影,就偷偷摸摸地交头接耳,同时避开两人走了过去。一个走在巷子里的行人指着洛萝缇低声说道:
  「喂,那个人就是武装司书……」
  「真可怕,她那样子应该杀过一百人还是两百人吧?」
  「视线别和她对上,会被杀掉。」
  「真是个怪物。」
  看来札托硬挺住洛萝缇攻击的这件事,已经成为这个镇上的八卦消息了。的确,虽说洛萝缇只是见习生,但是应该很少人会认为自己能够打倒挡下武装司书攻击的札托吧?
  「没客人上门呢……」
  「都是妳害的。」
  「……对不起。」
  「妳真是找了不少麻烦。」
  札托一脸茫然地开始抱怨。
  「话说回来,为什么你想要钱呢?」
  洛萝缇如此问道。实际上,这是她早就感到疑惑的事。
  「……我打算要去邦特拉图书馆,受到武装司书集体攻击的话,这样一定能杀死我。不过因为邦特拉很远,所以旅费也不是普通高。」
  「不是有那些钱吗?」
  洛萝缇指着放在札托旁边的一迭纸钞,札托则用下巴示意叫她自己看看。洛萝缇拿到手上一看,虽然是一整迭纸钞,却意外地轻,原来只有最上面和最下面是真正的纸钞,其它都    是报纸。
  「……好过分。」
  「我不在乎,反正我不会被打倒,如果这镇上有人能打倒我的话,我也不用特地跑到邦特拉了。」
  「……不过这样还是太过分了,你会被扁得很惨哦。」
  「正合我意。」
  洛萝缇叹了口气,心里认为札托真是个让人头痛的人。
  接着又过了一阵子后,洛萝缇便站了起来。
  「好了,我差不多该回去了。」
  「妳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札托会这么问也很正常,因为洛萝缇整天就只坐在札托隔壁,什么事都没做。
  「我想帮助你,只不过没事可做而已。」
  「妳还是打算帮助我吗?」
  「是的。」
  洛萝缇点头表示同意。
  「说真的,就昨天那一件事看来,我认为无法阻止札托先生。」
  「……」
  「所以,我正在思考能够帮助你而不用杀死你的其它方法。」
  札托用一副打从心底困扰到极点的表情搔了搔头。
  「妳真是蠢到无药可救了。」
  「我想我们是彼此彼此。」
  札托露出一脸已经待不下去的神情并准备踏上归途。
  「札托先生,明天见。」
  正要回去的札托转过头并说:
  「洛萝缇,我问妳一件事。」
  「什么事?」
  「我以前杀了很多人。」
  「……」
  「……妳要帮助我,就等于是冒渎被我杀死的生命。妳了解这件事吗?」
  这个问题和以往的用词有些不同。札托第一次以『就算是这样子,妳也无所谓吗?』的语气询问,而不是以命令的口气。
  「你想要以死赎罪吗?」
  「除了死以外,我没有其它的赎罪方法。」
  「为什么死掉才称得上是赎罪呢?明明每个人都会有死去的一天。
  只是将理所当然的事情合理化,这样根本称不上赎罪。」
  札托烦恼片刻之后,便以平淡的语调说:
  「好吧,随便妳。」
  这是札托第一次听进自己的辩解,洛萝缇感到有些高兴,因此脸上不禁绽放出笑容。
  札托看到洛萝缇的脸后,忽然说道:
  「妳也会露出笑容嘛……」
  「笑容?」
  「……没事。」
  札托垂下双眼,试图躲开洛萝缇的视线。接着,他背向洛萝缇,静静地消失在夜晚的镇上。
  洛萝缇回到暂时租借的保安宫派出所,里面只有一位值班的夜警,洛萝缇坐在沙发上如释重负地吐了一口气。
  总之,今天就暂且做到这里吧!
  不过,这样真的好吗?自己明明应该以夺回路易蒙先生的『书』为优先才对。
  然而,现在的状态似乎无法同时进行帮助札托与夺回路易蒙的『书』这两件事。明天也照这个样子继续下去,到时应该能让札托先生愿意开口说明吧!
  就在此时,保安长官对着她说:
  「今天您好像跟一位头发颜色怪异的人在一起吧?发生什么事了吗?」
  该怎么说明才好呢?
  「他是重要证人。」
  「虽然您这么说,但是听说您一整天无所事事,只是坐在那里……」
  保安长官用可疑的目光打量着洛萝缇。
  「您该不会是沉迷于男人吧?」
  「等等,您、您在说什么?请您别乱讲。」
  洛萝缇用力地挥动双手否认。
  「也对,我想应该不会发生这种事,不过还是拜托您自重。」
  「呜呜……原来我让人觉得这么不可靠。」
  洛萝缇叹了一口气,保安长官的表情则变得有些认真地说道:
  「听说邦特拉图书馆好像出现了一个很可怕的东西吧?」
  洛萝缇的表情不禁变得相当严肃。
  关于这次的事件已经下达最高等级的情报管制,也完全没有任何情报流向各国政府以及新闻局,就算如此,似乎还是无法制止人们的议论。
  「这件事与路易蒙先生的事情没有关系,而且图书馆也离这里很远。」
  「可是,之前有托亚托矿山的先例……」
  「请您放心,完全没问题的。」
  洛萝缇坚定地如此回答。或许因为她否定得太过彻底,反而听起来有些可疑。
  「……『怪物』该不会在这个镇上吧?」
  保安长官不安地如此推测,洛萝缇压抑住激烈跳动的心脏。
  「请不要说出这种荒诞无稽的事情。」
  「那就好。」
  保安长官结束谈话并走回自己的桌子,洛萝缇则如释重负地拍抚胸口。
  洛萝缇心想,其实也不能保证札托不是『怪物』,虽然自己的判断比较自然地偏向他不是『怪物』的看法。
  洛萝缇此时突然想起某位武装司书的脸——这个时候如果明斯先生在这里的话,立刻就可以知道结果了。
  同一时间,札托正位于旅馆的一问小房间里。札托打算在这里多住一晚,明天起就去寻找新的住处。他完全无视于柔软的床铺,就直接倒在地板上,因为他不习惯在床上睡觉,睡在上面反而会无法安眠。
  倒在地板上的札托突然想起洛萝缇的脸孔。
  他总觉得步调似乎都被那个少女掌握住了。
  「你有没有任何心愿呢?」
  札托回想起洛萝缇所说过的这句话,当时的札托好不容易才抑止住差点说溜嘴的自己。
  「我想要笑。」
  自己差点就脱口说出这句话,还好当时勉强压下这股冲动,因为那已经是自己早就舍弃掉的心愿了。
  札托闭上双眼,准备进入梦乡,但是他发现自己的手又再度发出颤抖。
  「又来了。」
  札托躺在地板上,直接抓住手指并用力折断。他一边将双唇紧闭以压抑痛楚,同时继续将手指的关节逐一扭断,从食指开始,直到无名指时,颤抖才总算停止下来,手指则是一面蠕动,一面再生成原来的形状。
  颤抖的次数变得比以前更加频繁,得快点结束自己的生命才行。
  当手指的再生结束后,札托闭上双眼并准备进入梦乡,可是过了一会儿,他又马上跳了起来。
  手还在持续颤抖,札托打算握起短剑,但是左手也在颤抖,因此无法顺利握住短剑。
  「可恶……」
  札托向颤抖的双手一咬,并将牙齿放在骨头上用力咬紧,只要一再生就立刻咬紧,手又再度恢复原状,但是颤抖还是没有停止,原本只要给予痛楚就会平息下来的颤抖这次却没有停止。
  札托用颤抖的双手拼命殴打自己的脸,不停殴打脸部到几乎要肿起来的地步。当札托即将丧失意识的前一秒时,颤抖才总算止息。
  「……洛萝缇小姐!您还在做什么!」
  洛萝缇正在保安官派出所的沙发上熟睡,却硬生生地被一阵声音叫醒,她一张眼就立刻看到保安长宫的胡子。
  「怎、怎么了吗?」
  「现在不是睡觉的时候,那个『怪物』出现在镇上了!」
  他的手上紧紧地握着报纸,虽然看不到内容,不过「怪物」以及「武装司书」这些字还是映入洛萝缇的眼帘。
  「传出此种流言了吗?」
  「并不是流言,已经有民众目击的报告了,据报西北地区的屋顶上有一位戴着黄金头盔的男人!」
  同一天同一个时刻,伊蕾伊雅在邦特拉图书馆的办公室内一直盯着一份从各地整理出来的报告书,米蕾波可则在她的隔壁和各地的武装司书们进行思考共有。
  伊蕾伊雅相当烦恼,不仅找不到『怪物』,再加上四处都出现有关『怪物』的流言,就算可以封住各国政府或是警察方面相关人员的情报,却无法遏止渴望消息的新闻记者以及一般市民。再这样继续将消息保密下去的话,世界上的不安感将会渐渐扩散,民众对武装司书的信赖也会逐渐淡化,最糟的情况,邦特拉图书馆的最大禁忌——神溺教团也有可能会因此浮出台面。
  「在这种非常时期,哈缪丝小姐到底……」
  伊蕾伊雅轻声地如此抱怨,从她的语气听来,伊蕾伊雅似乎正逐渐失去平常的稳健态度。
  这时,在旁边接收思考共有的米蕾波可张开双眼。
  「明斯先生传来了一道最优先消息。」
  「他说什么呢?」
  伊蕾伊雅探出身子并问。
  「他在伊斯摩共和国的比茱伊发现一名疑似『怪物』的人物。」
  「疑似?」
  伊蕾伊雅不禁皱起眉头。
  「是的,他是这么说的。」
  「真奇怪,以明斯先生的能力,应该不可能会出现『疑似』的情形吧?」
  「可是,他是这么说的,我再尝试一次思考共有。
  米蕾波可闭上眼睛并开始传送思考。
  「思考已经传达到了,不过他并没有回应,看来似乎正在战斗中的样子。」
  洛萝缇立刻冲出保安宫派出所,一个人飞奔而去,她不让保安宫们随行,因为对洛萝缇或那个『怪物』而言,就算他们配带枪械也与一般人没两样。
  洛萝缇一边跑一边思考,该不会……可是,除此以外她也毫无头绪,札托先生难道会是『怪物』吗?
  在到达目击地点之前,一道鲜明的金黄色从正在街道上冲刺的洛萝缇眼前掠过,黄金头盔和黑色斗篷宛若一只豹穿梭屋顶之间,洛萝缇看到它从右边瞬间穿越到左边。
  洛萝缇立刻跳上屋顶,并朝着它的背后紧追而去,可是『怪物』的速度比自己还快,再这样下去一定会被甩掉,洛萝缇正在迟疑要不要出声喊叫。
  此时,她发现有人也从后面跑上屋顶。
  洛萝缇转头一看对方身影……
  「札托先生!」
  她发出安心的叫声,札托果然不是『怪物』。
  札托的透明头发随风飘摇,同时大步一跳,从洛萝缇的头上飞越并狂奔而去。
  札托飞越洛萝缇的头顶时,同时向她一瞥,『怪物』与札托转眼间已经将洛萝缇远远抛开,洛萝缇气喘吁吁地继续奔跑。
  虽然洛萝缇被远远地甩开,不过札托并不打算停下脚步,反正应该不用多久,她大概就会追上来吧!相较之下,追赶在前方奔跑的『怪物』这件事更加重要。
  目击到这个『怪物』的时间点是在今天早上。札托昨晚在房问里殴打自己的脸,不知不觉间丧失意识,并随着早晨的阳光恢复意识,那时候竟然还没发觉,自己实在是太大意了。    『怪物』戴着黄金头盔伫立于屋顶上,那张洋溢着哄笑的眼睛一直从窗外看着札托,周围已经开始聚集人潮,而且非常吵杂。
  札托马上踢开窗户,但是『怪物』似乎完全不想恋战,只是马上转身逃走。
  札托在港口附近狂奔,他已经发现对方正在引诱自己。
  他们穿越港口并跑过船坞,最后抵达镇外。
  一走出村镇,就看到海岸线无止尽地向北方延伸。
  『怪物』在这里停下脚步。周围杳无人迹,他的目的大概是要移动至没有人烟且适合战斗的场所吧?
  故意移动到没有人烟的场所,札托心想这还真不符合『怪物』的风格。
  札托对着转过身的『怪物』开始说话,他的双手也同时散发出雷电的火花。
  「首先,我先问一个问题。你是谁?」
  『怪物』只是默不作声,他的肩膀微微起伏并喘着气。
  「……刚邦杰尔到底想怎样?」
  『怪物』仍然保持沉默。札托完全看不出『怪物』有任何打算攻击或逃跑的迹象,就只看到斗篷随着动作摇曳而已。
  札托不再与之攀谈,他向前狂奔并握紧拳头袭向『怪物』。
  从斗篷下面突然伸出一只淡黑色的手挡下札托的拳头,札托则用手肘顶回对方反击回来的踢击。
  双方都不打算使用能力,仿佛只是为了观察对方似地,持续用空手互相搏击。
  用双手挡下前踢的札托利用其反作用力退到后方,他的手中突然发出青色光芒,宛如宣告试探结束。
  「我要上了,冒牌货。」
  随着札托讲话的同时,『怪物』立刻从斗篷里拿出一把剑。
  这是一把剑身厚实如劈刀的剑,『怪物』将这把剑轻轻地往前一丢,雷击便立刻落到那把剑上,『怪物』趁着挡下雷击的空隙往前一跳。
  这动作还是太过天真了,札托早已事先猜到他的动作。
  札托比『怪物』早一步向前一跃并踩住剑,『怪物』在跳出去的前一秒停下脚步,并卷起一阵沙尘往后退。
  「……什么嘛,你还真弱。」
  礼托一睑失望地如此说道。
  「差不多该让我看看你的真面目了吧?」
  此时,『怪物』首度开口说话:
  「也对,毕竟没办法赢过本尊。」
  札托发现自己似乎听过这道声音,仔细一想,现在踩在地上的这把剑也很眼熟。
  「不过,没想到你真的会陷入这种愚蠢的圈套。」
  『怪物』一边说一边将手伸向面具,洛萝缇在此时才气喘吁吁地赶到现场。
  「哇!已、已经开始了!札托先生!你没事吧!」
  说完后,洛萝缇立刻冲到札托身旁,并朝着『怪物』摆出架式。
  「洛萝缇,妳好像搞错拳脚相向的对象了吧?」
  『怪物』缓缓卸下面具。
  「你是……」
  「明斯先生。」
  札托和洛萝缇一看到从面具之下显露出来的面孔,便同时开口说道。原来是武装司书明斯=伽扎因,也是与『怪物』战斗过的三位司书其中一人。
  「好久不见,『怪物』兄。」
  说完,明斯便微微地露出笑容。
  明斯将头盔和斗篷一起丢进海里,斗篷底下则是穿着平常那一件品味很差的夹克。
  「明斯先生,你在做什么呢?」
  「应该是我要问妳正在做什么吧?」
  明斯毫不顾忌地走向洛萝缇,并突然以头槌攻击洛萝缇的额头。
  「好、好痛!」
  洛萝缇压着额头蹲了下去,札托则只是呆若木鸡地看着他们的举动。
  「妳应该正在寻找路易蒙的『书』吧?」
  「咦?」
  「为什么和这家伙一起紧追过来?」
  「因为有『怪物』嘛……咕哇!」
  明斯又再度用头槌撞向洛萝缇的额头。看着明斯稍微跳起来才撞下去的动作,就连待在旁边的札托都不禁皱起眉头。
  「我还在想说,妳还要过多久才能把『书』拿回来,没想到妳竟然会勾引到一个这么好的男人,平常看妳装成一副可爱的样子,没想到妳还挺行的嘛!」
  明斯一边说,一边将摔倒在砂地上的洛萝缇提了起来。
  『怪物』兄,我接下来得对这家伙进行教育指导,能不能请你在这里等我一下?」
  明斯抓着洛萝缇的脖子后方,并慢慢将她拖走。
  「……明斯=伽扎因,你到底想怎样?」
  「很简单,装成『怪物』引你上勾,结果却连这家伙也一起上勾了。」
  此时,洛萝缇插嘴说道:
  「……请等一下,他并不是『怪物』。」
  「哦~~妳认为他不是『怪物』吗?」
  明斯仔细盯着洛萝缇的脸,接着便转为询问札托:
  「札托兄,你不是『怪物』吗?」
  「不,我是『怪物』。」
  「洛萝缇,本人都这么说了,那在邦特拉图书馆与我们一战的也是你吗?」
  「没错。除了你,还有一个拿着双枪的男人,再加上一个拿细剑的女人,我曾经和你们三个人交手过。」
  「原来如此。」
  明斯很满意地露出笑容。
  「总之,我晚点再来解决你,记得在这里等我回来,等我把事情办完,马上就会回来杀掉你。」
  「好,我等你。」
  明斯带着洛萝缇走向镇上,札托默默地目送着他们的背影。
  「……他打算逃走吧?」
  札托如此喃喃说道,也有人采用这种虚张声势的方式削弱对方的气势藉以回避战斗。连明斯以头槌撞向洛萝缇的举动,大概也是为了让札托的战意产生混淆吧?虽然还不清楚他的能力,不过那个拿着双枪的男人也曾经提过他并不擅长于战斗,或许此种技巧也是为了能够安全生存的手法。
  不论如何,札托认为终于结束了。既然邦特拉图书馆的正牌武装司书已经前来此处,自己就一定会被杀死,接下来只要在这里等待明斯和其它赶来救援的武装司书前来杀死自己即可。
  虽然花费了不少时间,不过自己终于能够迎向死亡,和洛萝缇之间的闹剧也在此刻划下句点。
  此时,他的头突然传出一阵剧痛。
  「……怎么回事?」
  札托不禁皱起眉头。头脑里感到一股膨胀感,并传出一阵脑袋即将破裂般的错觉。
  洛萝缇被明斯拖回镇上,来到保安宫派出所的附近时,她终于被明斯放开,而将手放离洛萝缇脖子后方的明斯迅速环顾四周之后,从怀里拿出一罐小瓶子并盯着瓶内的东西。
  「那家伙还真的没跟过来喔……」
  「请问,那是摩卡尼亚先生的羽蚁吗?」
  洛萝缇对盯着瓶子直看的明斯发问。
  「嗯,这是我跟他借来的,因为为了要好好监视札托。」
  瓶子里面有一只蚂蚁,这只蚂蚁比普通的蚂蚁还要大上一号,而这是一位名叫摩卡尼亚的武装司书用魔法改造过的女王蚁。现在正有数只羽蚁在札托的四周飞舞,只要札托做出任何异常举动,羽蚁就会将消息传达给瓶中的女王蚁。
  「札托先生正在做什么呢?」
  明斯注视着女王蚁,并回答洛萝缇:
  「似乎正在很老实地等我们回去,这家伙到底是怎么回事?」
  语毕,明斯便重新面向洛萝缇。
  「洛萝缇,麻烦妳说说那家伙的真正身分吧。」
  洛萝缇不禁有些迟疑。哈缪丝的命令是连武装司书也无法告知的极度机密任务,所以不能随便泄漏出来。
  「我也不清楚。虽然我觉得他说不定就是『怪物』,但是也不能断定……」
  「妳到目前为止到底在做什么?妳的任务应该是取回路易蒙的『书』吧?」
  「其实,我还另外身负一个任务,详细内容恕我不能透露。」
  「……我怎么没听说过这回事。」
  明斯用手抵住下巴,并开始烦恼。
  「我才想问明斯先生呢!他真的是像他自己所说的『怪物』吗?以明斯先生的能力,应该可以很清楚才对吧!」
  「我就是搞不清楚才问妳,那个叫札托的到底是谁?」
  「……咦?」
  「我没办法分辨他到底是不是『怪物』。」
  明斯=伽扎因,他并不是一位擅长战斗的武装司书,他的真正能力在于调查犯罪,而且特别强化于人物搜索这方面。
  他的能力被称之为『圣洁眼』,是一种可以看出人类灵魂本质的能力。
  如果发动该种能力,就能够看透对方的精神状态、个性以及嗜好等等的心灵形象。虽然是个看似朴素的能力,但是可用于询问犯人或嫌疑犯时或盘查己方阵营有无背叛者时,又或是审查部下的工作适性时,是一个在许多方面中能够派上用场的能力。
  「我看到的那个『怪物』的灵魂,相为凶、思考乃私利、心愿是混沌;那个叫札托的反而相为愚、思考乃虚无、心愿是赎罪。不论我看多少次,都觉得他和『怪物』似像非像。
  我又不认为他曾经经历过一段心境转换,或是拥有双重人格之类,我只觉得他根本是另外一个人。」
  「果然不是同一个人吧?」
  「不过,他不可能不是『怪物』。他拥有雷击以及超回复能力,而且再加上与他交手的感触都很相像。
  最重要的是,那家伙自称是『怪物』。
  他拥有和『怪物』一模一样的身材;熟知只有『怪物』才知道的事情;使用和『怪物』一样的能力;并且辩称自己就是『怪物』。不管从哪一点来看,如果他不是『怪物』的话,到底谁才是『怪物』呢?」
  明斯瞪着洛萝缇并接着说:
  「接下来,就换妳告诉我在这之前所做过的事吧,因为我根本没听说过任何极度机密任务。话先说清楚,只要妳一说谎,我可是会马上看出来的。」
  「呜呜……」
  洛萝缇只好认命,便将自己被哈缪丝带往寻找札托时发生的事全盘托出。
  洛萝缇讲完后,明斯则用一脸惊愕的表情看着她。
  「妳真的遇到代理馆长了吗?」
  「……是的。」
  「妳没有收到阿姨发出的通知吗?」
  「什、什么?我不知道有这回事。」
  「代理馆长目前正行踪不明。」
  「怎么可能!我遇到的一定是代理馆长!」
  「看来这女人又干出一件不得了的事啦……」
  约十天前,时值图书馆遭受『怪物』袭击后一个月,哈缪丝=梅瑟塔正坐在馆长办公室。她透过米蕾波可接收由各地送回的报告,并经过整合之后做出判断,接着再行传送指示,另外还布下触觉丝警备四周以预防袭击。
  默默地进行工作的哈缪丝突然站了起来。
  「我不想干了~~米蕾波,可以不用工作啰!」
  哈缪丝一边说,一边将笔丢到身后,站在她身旁的米蕾波可则中断思考共有并问:
  「代理馆长,您是指……?」
  哈缪丝搔了搔头并站起身。
  「米蕾波,可以帮我把阿姨从伊斯摩叫回来吗?因为我要把这里交给妳和阿姨。」
  米蕾波可对这个突如其来的命令感到相当困惑,因此再进一步询问:
  「代理馆长,您也要加入搜查队吗?」
  「不是,我才不想搜查,我只想去跟他打一场。」
  「……打一场?」
  米蕾波可不禁发出呆滞的声音。
  「不用这样聚集一堆人四处搜查吧?只要由我跟『怪物』打一场,这样不就能解决这件事情了吗?」
  「恕属下失礼,属下无法理解您所说的意思。」
  「我的意思是,他上次不是说过想和我打架吗?所以只要他和我打起来就解决啦!」
  「代理馆长,恕属下失礼,我们应该已经事先决定于发现『怪物』后,以四名以上的菁英武装司书与对方交手了吧?」
  「那个才不重要啦~~我只想和他打上一场而已。」
  哈缪丝说完后便露出笑容,米蕾波可语带怒气地追问:
  「……代理馆长,您忘记在托亚托矿山时因为独自战斗而差点死亡的经验吗?」
  「啊,妳是说希葛尔那件事呀……」
  米蕾波可这句想让哈缪丝打消念头的话反而造成反效果。
  「那还真是个很棒的回忆喔!因为会让我打从心底认输的就只有那一次而已呢!」
  哈缪丝旋即起身。
  「如果可以遇到那种对手,我无论如何也得见他一面才行。」
  「……如果您是认真地讨论这件事情的话,恕属下失礼,属下不得不怀疑您的精神状态是否保持平衡。」
  「唉呀,米蕾波,要小扣分喔。」
  哈缪丝对着米蕾波可竖起一根食指。
  「妳到现在还以为我是理智的人吗?」
  「之后代理馆长就隐蔽行踪,一个人独自追缉『怪物』。伊蕾伊雅阿姨火冒三丈,因为阿姨认为她好歹也是个暂时性的天神代理人,竟然只因为想和对方战斗这种理由而单独行动,真是太荒谬了。
  之后,我们就无法掌握代理馆长的行动,也不知道她到底是抱着什么心态对妳发出这道命令的。」
  明斯终于说完,洛萝缇则是目瞪口呆地聆听明斯所讲的话。
  「代理馆长到底在想什么呢?」
  「我不知道,我才想问妳。」
  明斯不禁茫然地如此回话。
  「那她到底为什么对我下达这道命令呢?」
  「这我也不知道。不过,因为她的目的就只有一个。」
  「……你是指和『怪物』战斗吗?」
  洛萝缇完全搞不清楚哈缪丝的目的,自己到现在为止都是一直照着哈缪丝的命令行动,然而,她到底是为了什么目的才下达这道命令呢?
  似『怪物』非『怪物』的男人,以及想和『怪物』战斗的哈缪丝=梅瑟塔。
  总觉得有一股非常不好的预感,自己是不是被哈缪丝=梅瑟塔利用了呢?自己是不是被当成哈缪丝想与『怪物』一战的欲望中的一颗棋子呢?
  两个人面对面一直烦恼关于札托的真面目以及哈缪丝的目的,却仍然尽是些不明就里的谜团。
  过了一阵子,明斯首先开口:
  「虽然这只是个假设性的推测,不过说不定可以弄清楚他的真面目。」
  「咦?」
  「就是那头透明的头发。有一个和他拥有相同头发的人曾经被记录在历史上,而发色和能力通常都能划上等号。」
  「他拥有什么样的能力呢?」
  「……吃『书』的能力。」
  约百年前,有一位拥有美丽透明头发以及吃『书』能力的少年。
  他的功绩与恶行并没有流传于后世,他的名字只被记载于魔法研究史上的某一个小角落而已。
  他在魔法研究家们的眼前,将一本关于魔法师的『书』放在嘴边,转眼间,『书』就化成细砂并流进他的口中。
  之后,年仅十岁并且没有学习任何魔法的他,却能够马上使用魔法。
  接着,他陆续吃掉一本本『书』,只要吃下律师的『书』,马上就能默背法律条文;只要吃下剑士的『书』,就马上能够挥舞利剑;只要吃下政治家的『书』,马上就能够演说相当精彩的政治理念。
  可是过了不久,他开始感到身体不适,症状包括双手不时发出颤抖、精神不稳定、人格分裂以及自残行为。
  少年如此自述:
  「快救我!他们快要从沼泽中爬出来了!我快要被他们吃掉了!」
  研究者们查明这似乎是少年所吃掉的『书』正在叛乱,但是,就算研究者想解救他,却也无能为力。少年开始感到身体不适后,不到一年的时间便命丧黄泉。
  之后他的『书』被人们发现,这本『书』拥有一般『书』本的数倍大小。据说只要一碰触到那本『书』,就会同时流进数个人的记忆,接着破坏阅读者的精神,而这本『书』目前正收藏在邦特拉图书馆的第五封印书库里。
  「竟然有这种能力……」
  洛萝缇不禁讶异地喃喃自语。
  「虽然没有确切的证据,不过这么想的话才符合逻辑。
  那家伙应该已经吃下『怪物』的『书』,而精神也被『怪物』取代了,之后,他为了抑制『怪物』而不断寻求死亡。代理馆长则为了和『怪物』战斗,才命令妳不能让他死去。」
  「札托先生……」
  「他说不定就快被『怪物』取而代之了。」
  就在明斯和洛萝缇面谈的同一时刻。
  两位人物正在一栋位于比茱伊的中央街上旅馆的房间里,他们包下这间最高级旅馆的最顶楼,并一同享用注入白兰地的红茶。
  「……哦~~明斯还直一厉害,他竟然能留意到吃『书』这件事。」
  其中一人开口如此说道,正是哈缪丝=梅瑟塔。
  她闭上双眼,并从身体内放射出触觉丝,暗中调查明斯和洛萝缇的动向。
  「这样子搞不好会比我预料的还要早结束,虽然我认为也差不多该出手帮忙,不过似乎又没这个必要了。」
  「嗯……情势正照着妳的意图运作呢!」
  一位老人对着哈缪丝说道,他是身为神溺教团的真人,并且也是创造出怪物的原凶——刚邦杰尔=古洛夫。本来两人互为仇敌,却正在同一间旅馆房间里相安无事地面对面交谈。
  「不过,哈缪丝,接下来情况会如何发展呢?再这样下去的话,武装司书就会从邦特拉赶来,札托就会被杀死了吧?」
  「嗯,好像会演变成这个样子。」
  「那妳为什么会派那个小女孩过去?她完全没有派上用场吧!」
  刚邦杰尔非常慷慨激昂,哈缪丝则闭着眼睛悠哉地回答:
  「洛萝缇接下来才要登场,你就乖乖地继续观赏吧!」
  「可是,哈缪丝……」
  「住嘴。」
  哈缪丝微微张开眼睛,并瞪了刚邦杰尔一眼,刚邦杰尔发出一声「唔……」之后,被她的气势压迫而保持沉默。
  「再等一下子吧,好戏接下来才正要上场。」
  说完后,哈缪丝便露出笑容。
  「札托小弟弟也差不多该进入高潮了吧?」
  哈缪丝将触觉丝送往正在沙滩上等待的札托,她的脸上充满令人恐惧的笑容。哈缪丝的身体因为即将逼近而来的战斗变得相当火热,而显得有些按捺不住。
  「快一点复活吧!『怪物』兄,快点让我享受战斗吧!」

  同一时刻,札托为了压抑住双手的颤抖而陷入一番苦战。
  他不断乱抓皮肤并挖掉皮肉,尽管骨头都已经外露,双手的颤抖却还是无法止息,他流出的急汗并不只是出于痛楚而已。
  「……怎么、怎么会……」
  札托拼命乱抓自己的身体。以前从来没发生过这种事,之前只要虐待身体并给予痛楚,那个家伙就会自动退回身体里,然而现在却不一样。
  突然,他的眼前逐渐转黑,札托感觉到自己的意识正被拉进身体内。
  洛萝缇和明斯仍然面对着面抱头苦恼,忽然有一道异样的声音打破两人的沉默。瓶中的女王蚁慌乱地拍打羽翼,表示札托身上发生了某些异变。
  明斯注视着女王蚁,接着用很急迫的声音说:
  「……洛萝缇,预料落空了。」
  「怎么了吗?」
  「那混蛋竟然逃走了。」
  洛萝缇不自觉地发出大叫:
  「怎么可能!他才不是那种会逃走……」
  明斯还没有听到最后,就立刻拔腿飞奔出去。
  「……随便啦!快追上去!」
  明斯一边跑,一边如此大叫:
  「洛萝缇,他也许不是个会逃走的人。不过他身体里面的家伙可就不一定是这样了!」
 楼主| 发表于 2008-2-2 18:16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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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终结的过去——虐杀

  札托中断读『书』的动作,并暂时回到『书』外。他感到有点疲累,虽然实际上只有经过些许时间,不过持续读『书』仍然会造成精神上的疲倦。札托转了转头,并轻轻地按压眼角。
  「如何呢?」
  「还满有趣的,一位想成为怪物的少年吗……嗯,还真是有趣。」
  站在旁边的拉斯哥尔带着有些不解的神色看着札托。
  「不过,与其特地阅读,怎么不如直接吃下它呢?那应该是您的能力吧?」
  札托再度伸出手指,同时回答拉斯哥尔。
  「阅读也别有一番乐趣,一直用吃的也是会腻的。」
  此时,宁静的大海突然涌起一道大浪。波浪浸湿躺在札托与拉斯哥尔旁边的少年尸体后,又静静地退回大海。
  札托用手指再度触碰艾恩立凯的『书』。

  艾恩立凯看到克萌拉的笑容后,日子仍旧一如往常,每天就只是坐在沙滩上进行让雷击的威力与精准度上升的魔术审议。这段期间内并没有进行夜晚的实战,虽然不甚圆满,但是这座岛上的居民仍然度过了几天能够称为和平的日子。
  「今天到此为止。」
  伯拉摩特宣布结束之后,艾恩立凯等人便张开眼睛并起立,伯拉摩特则站在他们前面进行一如往常的说教。
  「今天没有任何人成功完成审议,对于你们这群混帐不象样的样子,我的忍耐程度也快接近极限了。如果不想被杀的话,就快点变强!无法变强的人,就快点被其它人杀死!别忘记这一点!完毕!」
  伯拉摩特的说教结束之后,便解散众人,艾恩立凯则和以前一样回到他的洞穴住处。
  「喂,艾恩立凯。」
  伯拉摩特对着正准备回去的艾恩立凯说道:
  「你最近怎么了?」
  「你指什么事?」
  艾恩立凯不明白这句疑问,因此如此反问回去。虽然说成长的速度有点变慢,但是艾恩立凯仍旧正在逐渐变强。
  「你最近都没有来阅读哈缪丝的『书』吧?」
  「嗯。」
  艾恩立凯才想起自己最近的确如此。与其说是最近没有前去阅读,倒不如说已经忘记『书』的存在了。
  「你已经大略记下哈缪丝的战斗能力了吗?已经不需要继续读『书』了吗?」
  伯拉摩特的猜测似乎有些出入,艾恩立凯阅读哈缪丝的『书』本来就不是为了了解她的战斗能力,而是为了观看哈缪丝的笑容。
  「嗯,没错。」
  「嗯……那就好,为了成为真正的怪物,接下来也要好好努力。」
  两人就此分别,并回到各自的住处。
  艾恩立凯一回到洞穴,就看到克萌拉正在营火的旁边挥动铁锤。
  「对不起,卡亚斯的杯子坏掉了,好像没办法修好。」
  「什么嘛……真糟糕。」
  卡亚斯搔了搔头。
  「该怎么办呢?」
  「请改用这个。」
  「怎么是药瓶啦!哇……好像有股怪味道。」
  「对不起。」
  「没关系啦!」
  克萌拉和卡亚斯很和睦地交谈,艾恩立凯则一直盯着他们的样子。
  从看到克萌拉笑容的那一天起,只有一件事正在改变——从那天起,艾恩立凯的目光开始追寻克萌拉的身影。不论是克萌拉的脸或是动作,只要是待在一起的时间,他就会一直紧盯着她。
  忽然,克萌拉发现艾恩立凯一直盯着自己,当克萌拉的目光和艾恩立凯对上时,她的身体就会立刻开始颤抖。克萌拉不禁心生胆怯,并躲到卡亚斯后面。
  「…………」
  艾恩立凯便将目光从克萌拉的身上移开。
  「开饭了,你们这群白痴,记得吃到撑死啊!」
  随着卡亚斯的开场白,众人一如往常开始用餐,放在正中央的布上面也一如往常地渐渐堆放起军用粮食的碎块。
  此时,却发生了一件和以往不一样的事。
  艾恩立凯在吃完的前一刻留下一口食物,并将碎块放到为克萌拉准备的布上,场上全部的人都看着艾恩立凯的脸。
  「艾恩立凯,你怎么了?」
  卡亚斯不禁出声询问。
  「没什么。」
  艾恩立凯只是冷淡地回答。
  「那个……艾恩立凯,请你不用为我费神。」
  克萌拉用很小的声音对艾恩立凯如此说道。
  「……好吧。」
  艾恩立凯感到有点寂寞,便从布中捡起自己放下去的碎块并放进嘴里,这个碎块让他觉得比以往都还要难吃。
  艾恩立凯想要与克萌拉讲话,但是他对克萌拉一无所知,他只知道那仅只一次的笑容,以及她平常像一只老鼠般的胆小身影。
  他想要了解克萌拉的种种,然而克萌拉却非常害怕艾恩立凯,每当艾恩立凯想要跟克萌拉讲话时,她总是会双脚颤抖,所以每当艾恩立凯看到那副姿态时,就会开始犹豫自己是否该与跟她继续讲话。

  用餐结束之后,谈笑声此起彼落。同伴们以卡亚斯为中心,你一言我一语地互相交谈,克萌拉则是独自一人坐在旁边。
  「对了,克萌拉。」
  卡亚斯开口问道:
  「我想看看妳的宝物。」
  「咦?」
  「大家应该都有送给妳一些宝物吧?可以让我看看吗?」
  克萌拉轻轻地点头,并跑进自己的洞穴里。
  「就是这个。」
  克萌拉从洞穴中拿出一个小袋子。她将袋子放在人群中心,自己也坐在人群里面,她坐下的方向则刚好背对着坐得比较远的艾恩立凯。
  「还真多。」
  「啊,这个是我送的。」
  「这个是谁送的啊?」
  同伴们快乐地谈笑,待在他们中心的克萌拉大概也很快乐吧?然而艾恩立凯却无法参与同伴的对话,他只是不发一语,一直眺望着克萌拉小小的背部。
  艾恩立凯感到非常寂寞,便离开位子缓缓离去。克萌拉等人则正在热烈交谈,没有任何人留意到艾恩立凯。
  「艾恩立凯,怎么了吗?」
  艾恩立凯来到伯拉摩特的小屋,伯拉摩特从原木小屋里探出头并如此询问。
  「你要阅读哈缪丝的『书』吗?」
  艾恩立凯只是摇了摇头。
  「也罢,进来吧。」
  艾恩立凯进入屋中,发现伯拉摩特的小屋很暖和。圆桌上有一些吃得到处都是的肉罐头和玉米汤,还放着一些酒瓶。
  「什么事?你想杀人吗?」
  艾恩立凯再度摇头否定。
  「艾恩立凯,你怎么了?你最近不太对劲。」
  「我想问一件事,克萌拉为什么会在这里?」
  「什么?」
  伯拉摩特不悦地皱起眉头。
  「克萌拉怎么了?你问那家伙的事要做什么?」
  「没什么。」
  「……算了。」
  伯拉摩特从瓶子里喝下一口酒,接着开始说:
  「她本来和你们一样也是肉块。因为我认为她还保有近似人类的精神状态,应该可以派上用场,所以就把她带到这个岛上。」
  「然后呢?」
  「就这样而已,你问这种事要做什么?」
  伯拉摩特一脸无趣地问道,艾恩立凯更进一步地思考。
  「为什么大家看起来好像都很关心克萌拉呢?」
  艾恩立凯一问完,伯拉摩特的表情变得更加无趣。
  「原来如此,你也开始发情了吗?」
  这个讲法让艾恩立凯感受到至今从未有过的不愉快感。
  「并不是,我只是想问大家都很关心克萌拉的原因。」
  伯拉摩特一边将酒灌进喉咙,一边回答:
  「他们只是一群被关在岛上的井底之蛙,对象就算是那种老鼠,他们大概也无所谓吧!」
  艾恩立凯对伯拉摩特称克萌拉是老鼠的举动相当气愤,虽然艾恩立凯也觉得她很像老鼠,不过他不喜欢从伯拉摩特的口中听到这件事。
  「我曾经看到克萌拉笑的样子。」
  「那又怎样?」
  「为什么她能够笑呢?」
  伯拉摩特对艾恩立凯的疑问嗤之以鼻。
  「她是老鼠,只要有饲料吃,当然就会笑,就只是这样而已。」
  伯拉摩特似乎想表达话题结束一般灌了一口酒,他的眼神也正在表示:「没事情就快滚回去。」
  然而,艾恩立凯并没有得到意料中的答案,因此他对伯拉摩特感到非常失望,也同时扭身离去。
  当艾恩立凯回到营火前时,营火已经熄灭,克萌拉等人的身影也早已不在这里。艾恩立凯眺望着营火的残留痕迹,并回想起克萌拉小小的背影,还有那一天看到的细微笑容。
  「……克萌拉。」
  他试着轻声呼唤这个名字,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怱然,艾恩立凯仰望天空,看到一只小鸟正在翱翔。
  艾恩立凯立刻放出雷击,雷电在夜空中瞬间闪耀,小鸟则随即盘旋坠落而下。
  艾恩立凯看着掉在脚边的青绿色羽毛,看起来似乎很漂亮,艾恩立凯抓着小鸟的脖子,并将牠身上有点焦掉的羽毛拔下来。
  仍旧持续着一成不变的日子。
  艾恩立凯的状况每况愈下,除了连强化魔法的魔术审议都没有成功之外,最后连至今都应该能正常使用的雷击也出现失败。这一天,原本应该施放于约五公尺外的雷击,居然在艾恩立凯的极近距离内落下。
  艾恩立凯的身体被雷电击飞并倒在沙地上,伯拉摩特慌慌张张地跑到他的身边。
  「艾恩立凯,你到底怎么了?」
  伯拉摩特的口气相当严峻。随着艾恩立凯的每况愈下,伯拉摩特也开始不让他拥有特别待遇,那道口气和用在其它同伴身上的一样,是一种混杂着轻蔑与焦虑的语调。
  幸运的是,他避开直接被雷电击中,艾恩立凯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你不用再继续了,回去让克萌拉治疗。」
  「……喂!艾恩立凯,振作一点!」
  卡亚斯一边说,一边伸出手打算拉他一把。
  「让他自己一个人过去!你继续进行审议!」
  伯拉摩特的怒骂声却立刻从旁响起,艾恩立凯站起身并拖着疼痛的身躯定回克萌拉所在的洞穴。
  「艾恩立凯……」
  一回到洞穴,克萌拉马上就跑到受伤的艾恩立凯身边,艾恩立凯很冷静地对克萌拉下达指令。
  「先拿水过来,冷却伤口之后,再让我喝一点点,等一下再处理上药的动作。」
  克萌拉照着艾恩立凯的吩咐,冷却伤口并敷上药膏。她的动作和表情都很笨拙,艾恩立凯看着她提心吊胆地触碰自己的身体,不禁感到有点伤心。
  四周并没有任何人,艾恩立凯心想现在正是可以跟她说话的时机。
  艾恩方凯为了不吓到克萌拉,便战战兢兢地压低音量讲话:
  「……克萌拉。」
  克萌拉的慌张程度令人觉得相当可怜。
  「……请问有什么事吗?」
  克萌拉用微弱的声音如此反问。
  「我很恐怖吗?」
  克萌拉烦恼一阵子后便这么回答:
  「是的。」
  「为什么?」
  「……大家都说你很恐怖。」
  「他们还说了些什么?」
  「他们说你很喜欢杀人,总是整天想要杀死哪位同伴。」
  「我并没有这么想。」虽然艾恩立凯想要这么否定,不过他还是选择沉默。因为只要一出来,就等于宣告自己无法成为怪物。
  只要成为怪物,就可以笑得出来——艾恩立凯仍然对此有所依恋。
  「……马林、贝依札哈还有隆凯尼,大家被都你杀死了。」
  「没办法。」
  艾恩立凯回话:
  「我们是为了成为怪物而存在,无法成为怪物就只有死路一条。」
  「……」
  克萌拉并没有任何响应,艾恩立凯对她的举动再度感到相当伤心。他希望她能肯定这事,或者做出否定,沉默让他感到比任何回答都还要猛烈的排斥感。
  艾恩立凯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克萌拉则是在一旁用棉花在他的伤口上涂药。
  「我想问妳一件事。」
  「请问是什么事呢?」
  「之前我看到妳露出笑容,我想知道妳当时为什么能笑。」
  克萌拉突然停下手的动作。
  「没那回事,我已经很久没笑过了。」
  「妳还记得隆凯尼的贝壳吗?」
  「……记得。」
  「从卡亚斯那边收到贝壳时,我看到妳笑了。」
  「……有这回事吗?」
  克萌拉疑惑地如此回答。
  「我有露出笑容吗?」
  「想起来了吧?为什么那时候妳会笑呢?」
  「因为我拿到贝壳时,认为隆凯尼说不定还活着。」
  「就只有这样吗?」
  「……就只有这样。」
  艾恩立凯有点气馁,就只是因为这点小事吗?
  「妳要怎么做才会笑出来?」
  「只要大家都活着,我就会很高兴。」
  「原来如此。」
  治疗已经结束,艾恩立凯站起身并背向克萌拉。
  他觉得自己有些了解了。
  克萌拉能够笑得出来,是因为爱护克萌拉的同伴都在她的身边。
  艾恩立凯却不一样,因为他的身边没有任何人,所以他没办法露出笑容。
  身边没有任何人的艾恩立凯如果要笑出来,就只能战斗;就只能像刚邦杰尔所说的一样、像伯拉摩特所说的一样,只能战斗以及杀人。
  可是,他也觉得好像有点不太对劲,自己难道一直都是在追求这种事物吗?
  他将这个疑问在脑海中打散,因为除了这些以外,自己什么都没有。
  从这一天起,克萌拉躲避艾恩立凯的情况变得更加严重,虽然艾恩立凯非常伤心,不过他已经不打算继续找地说话了。
  时光再度飞逝而去。
  在这件事之后,艾恩立凯的成长仍旧没有起色,而其中有一位同伴迅速地逐渐追上艾恩立凯。
  这名同伴叫做沙沙力。他的能力是以超高速发射出水弹,其威力亦胜过普通手枪,在杀伤力方面虽然劣于艾恩立凯,不过射程距离和攻击范围则是远远胜过雷击。
  某一天,沙沙力对艾恩立凯说:
  「今天晚上是我跟你。」
  这句话意指久违的实战练习,不过这早已不是为了艾恩立凯而存在的练习,而是一场赌上他们两人生死存亡并决定谁将成为怪物的战斗。
  沙沙力的脸上无法掩盖兴奋的神情,他的身上频频发出因碰到强大对手而兴奋的颤抖。
  「我期待这一天很久了。」
  沙沙力如此说道。
  「为什么?」
  「因为只要你能死掉的话,克萌拉就会很高兴。」
  沙沙力说完后便笑了出来,提到克萌拉的名字这件事让艾恩立凯的内心动摇不已。
  「为什么?」
  「你应该知道吧?克萌拉很憎恨你。」
  虽然艾恩立凯想反驳沙沙力正在说谎,但是他把差点脱口而出的话语吞回腹中。克萌拉的确拥有憎恨自己的理由,因为艾恩立凯一直杀掉她的同伴。
  明月高挂,两人的战斗也随之开始。
  「开始!」
  随着伯拉摩特的喊叫声,两人同时发动能力。
  两个人都拥有攻击能力大幅高于防御能力的魔法,艾恩立凯预料胜负将会决定于一瞬问,但是第一次的攻击却与他的猜想背道而驰。
  沙沙力在雷击落下的前一刻退后闪开,待雷击空虚地击落在沙地上后,艾恩立凯便被水弹击中,艾恩立凯的身体被击飞,并且倒在沙地上。
  「……呜啊!」
  艾恩立凯不禁发出呻吟,沙沙力的追击又立刻往他袭来。
  沙沙力虽然可以将攻击集中在一点上,以求贯穿艾恩立凯的身体,然而他却没有选择这个方式,与其赌在一击而让对方有可乘之机,沙沙力选择以连击确实地攻击艾恩立凯,因此他大范围地击出细小的水弹,简直像是拥有荒谬威力的喷雾似地无法闪躲。艾恩立凯趴在地上,忍耐住一发又一发痛入骨髓的攻击。
  只要艾恩立凯一站起来,全身的骨头便会在转眼间粉碎,然后这场战斗便宣告结束。艾恩立凯一面将水弹击中面积维持在最小范围内,一面等待着反击机会。
  水弹只要一擦到,皮肤就会裂开;只要直接命中的话,冲击力道将会在骨头上刻下裂痕,艾恩立凯在沙地上往后方爬行。
  「哦哦!」
  伯拉摩特的喊叫声传到艾恩立凯的耳边,他究竟是在惊讶?还是在高兴呢?
  「怎么了!你有这么老实吗?艾恩立凯!」
  沙沙力一边叫喊,一边持续攻击,他冷静地与艾恩立凯保持距离,并一步一步地将艾恩立凯逼入绝境,而且绝不接近雷击的攻击范围。
  艾恩立凯继续寻找解决现况的对策,可是现在却无计可施。他听到阵阵骨头龟裂的声音,再过没多久自己的骨头就会完全碎裂,艾恩立凯还是继续咬紧牙关,等待反击的机会。
  「沙沙力!够了,快点解决他!」
  艾恩立凯听到伯拉摩特如此喊叫。他心想时机将近,只要闪过沙沙力为了分出胜负而施放出的大绝招,就会出现攻击机会。
  「吵死了!住口!」
  然而,沙沙力却用怒骂声回答伯拉摩特。
  「……什么?」
  「这是我的战斗,别插嘴!」
  艾恩立凯在心中暗呼可惜,沙沙力并不会大意,也不会留给自己反击的空隙。
  单方面的压倒性战斗持续约一分钟之后,对于只能忍耐的艾恩立凯而言,这一分钟似乎漫无止境。
  最后,就在艾恩立凯即将丧失战斗能力的那一刻……
  突然出现一道转机。
  月亮突然被云层遮蔽,四周被黑暗所吞没。
  只有艾恩立凯一个人察觉到这一刻就是转机。
  艾恩立凯立刻展开行动。
  艾恩立凯放出一道划破黑暗的雷击。他的目标并不是站在远处的沙沙力,而是毫无一物的己身右方。
  在艾恩立凯的右方约五公尺处立刻卷起一阵光芒与尘埃。
  「!」
  在突然造访的黑暗之中,沙沙力一瞬间无法掌握艾恩立凯的位置。
  接着突然出现一道雷光,沙沙力反射性地朝向光芒的方向攻击,但是水击只是贯穿尘埃并空荡荡地在黑暗当中消失。
  这一个空隙便决定了两人的胜负。艾恩立凯在沙地上以半圆形的角度往左边奔跑,发现到失误的沙沙力立刻修正攻击的方向,可是若要确实捕捉以圆弧状奔跑的艾恩立凯,则需要一些时间。
  「糟……!」
  沙沙力打算退后一步,但是为时已晚,艾恩立凯已经稍微踏入自己的有效射程距离内。
  瞬间,豁尽全力施放的雷击与水弹交错而过。
  在随着攻击而产生的响彻沙滩的轰隆声当中……
  「克萌拉……」
  似乎有人轻声说出这个名字。
  交错而过的两种攻击皆成功命中对方,两人同时倒在沙地上,艾恩立凯因为这发水弹被打飞出去,沙沙力则因这一发雷击而当场毙命。
  「……赢了吗?」
  艾恩立凯轻声自问。
  双方的实力势均力敌。如果是中午,又或者是一个没有云朵的月夜的话,艾恩立凯此时或许早已败北。
  「艾恩立凯,你居然赢了……」
  在旁边观看一切的伯拉摩特一边说话,一边接近艾恩立凯。
  「对最近萎靡不振的你而言,这或许是一剂良药。记得好好反省,然后像之前一样为了刚邦杰尔大人竭尽你的全力。」
  艾恩立凯想要抬起自己受伤的身体,但是他的双脚却不听使唤,他对伯拉摩特所说的话早已朦胧不清。
  「不过,你对只有这点程度的对手束手无策的话……艾恩立凯?」
  双脚无法动弹,身体也随之往前倾倒。
  「艾恩立凯!」
  随着伯拉摩特的声音渐渐远离,艾恩立凯亦逐渐丧失意识。
  一张开双眼,艾恩立凯发现自己正在伯拉摩特的小屋,伯拉摩特让他睡在铺着毛巾的地板上,他的全身上下包满绷带。
  旁边没有伯拉摩特的身影,取而代之的是克萌拉在一旁照料。
  「我为什么在这里?」
  「是伯拉摩特先生把你带过来的。」
  艾恩立凯从窗户看向外头,时间已经接近黄昏,艾恩立凯对自己竟然持续昏睡半天以上一事感到非常惊讶。
  「伯拉摩特到哪里去了?」
  「刚刚还在这里,不过他为了要监督大家的魔术审议,所以出去了。」
  克萌拉用平淡的语气如此说明。艾恩立凯察觉到她的语气很不自然,因此不禁想起沙沙力曾经说过克萌拉应该相当憎恨自己。
  「艾恩立凯,我要上药了,请让我看看你的背。」
  克萌拉如此说着,并走到艾恩立凯的旁边。
  「我的背部没什么大碍。」
  「只是你没发现而已,快让我看看。」
  艾恩立凯只好翻身让克萌拉看自己的背部,克萌拉的手贴上艾恩立凯的背。
  「克萌拉……」
  此时,艾恩立凯静静地说道。
  「那把匕首是要做什么用的?」
  艾恩立凯发现坐在旁边的克萌拉身体稍微僵硬并停下动作,因此再度翻身仰望克萌拉。
  她用反手拿着一把小小的匕首,并俯视艾恩立凯。
  「……」
  两人在短时间内部像冻结似地毫无动作,艾恩立凯勉强挤出一句话:
  「收起妳的匕首,不然我可能会杀掉妳。」
  克萌拉从腹部的口袋里拿出刀鞘,并收起匕首。
  「妳这么痛恨我吗?」
  他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克萌拉只是紧闭双唇,并用憎恨的眼神瞪着艾恩立凯,在她的脸蛋上并没有平常的胆怯,艾恩立凯从克萌拉的眼睛看出她的行动并不是一时冲动。
  「艾恩立凯,这应该是第五个人了吧?」
  「嗯。」
  「每当一个人死去,我都会伤心得痛不欲生。
  当我忍下自杀的念头活下来时,接着又会有一个人死去,我又会开始伤心。艾恩立凯,你知道我是这样苟延残喘地存活下来的吗?
  在我反复做出这些举动时,我搞不清楚自己是不是还活着。艾恩立凯,你能了解我的内心也渐渐地随着丧命的同伴一起死去的心情吗?」
  「我不了解。」
  「也对,因为你是最喜欢杀人的艾恩立凯。」
  克萌拉继续讲下去:
  「已经五个人丧命,我也跟着死去五次。这太不公平了!艾恩立凯也应该死一次才对!」
  克萌拉以至今从未有过的疾言厉色对艾恩立凯如此大叫。
  艾恩立凯很想向她说声「对不起,请原谅我。」然而他却无法说出口,因为艾恩立凯如果要道歉的话,也只能对自己存活下来这件事感到抱歉。
  「杀人很快乐吗?艾恩立凯,只要大家都死掉的话,你就会觉得很高兴吗?」
  「……」
  「你这么喜欢杀人吗?如果杀人这么快乐的话,不管是我、伯拉摩特,甚王是刚邦杰尔,你怎么不把全部的人都杀掉呢!」
  克萌拉一边哭,一边吐露出怨恨的字句。
  她的样子真是令艾恩立凯悲伤至极。
  「……我已经不想……」
  艾恩立凯突然开口喃喃道。
  「……咦?」
  「我已经不想再杀人了。」
  艾恩立凯开始自言自语。
  「不管我怎么杀人、杀死再多的人,一点都不会快乐,我从来不觉得杀人非常快乐。」
  「有人告诉我杀人会很快乐,我也觉得应该会得到快乐,不过,我已经……」
  艾恩立凯已经无法接着说下去,因此下一句话并没有出现。
  「……哈,哈哈……」
  克萌拉的脸部痉挛,并发出崩溃的笑声。
  「你太过分了……说这些都太迟了……」
  「……我只是想笑而已,就只是这样而已……」
  克萌拉停下笑声,并慢慢开始啜泣。
  「说这些都太迟了……」
  她泣不成声地挤出这些话语。
  艾恩立凯无法再对克萌拉说出任何话,他撑起受伤的身体,并沿着墙壁走到外面。
  「艾恩立凯,你拖着那副身体要做什么?」
  艾恩立凯爬出外面时被伯拉摩特发现,他立刻赶到艾恩立凯旁边,并抬起艾恩立凯的身体,却被他的表情吓了一跳。
  艾恩立凯正在哭泣。
  「……艾恩立凯,有什么好哭的?」
  「伯拉摩特,别再继续下去了。」
  「你说什么?」
  「伯拉摩特,我没办法继续下去了。」
  伯拉摩特突然往艾恩立凯的脸颊挥下一拳。
  「你这家伙到底想怎样!」
  艾恩立凯无力地倒在地上,伯拉摩特在这时将怒骂声都发泄出来。
  「你没办法继续下去?别开玩笑了!你以为这么说,我就会原谅你吗!」
  「我……」
  「给我住口!」
  伯拉摩特再度往艾恩立凯的身体踢下一脚。
  「……原来是被那只老鼠灌输了一些奇怪的想法。」
  他轻声说完后,便快步走向自己的小屋。
  「艾恩立凯,我真是看错你了。」
  伯拉摩特临走前对艾恩立凯留下这句话后,便转身离开。
  「……」
  艾恩立凯抬起身子,并蹒跚地继续前进。
  「该去哪里呢?」
  艾恩立凯如此喃喃自语,当他来到沙滩的时候,便用尽所有力气而失去意识倒在地上。
  接下来,是艾恩立凯丧失意识之后所发生的事。
  伯拉摩特回到小屋并踢开门,但是克萌拉已经不见踪影。伯拉摩特捡起酒瓶喝了一口后,便将酒瓶用力丢向地板。
  「畜生!」
  伯拉摩特不屑地大声怒骂。
  终于连艾恩立凯也崩溃了,沙沙力也已经死亡,剩下的尽是些没希望的杂碎。
  大概已经没办法从这座岛上创造出怪物了吧?
  并不是我的错,都是那群尽是杂碎的肉块不好,如果找来的肉块能再象样一点,我早就能创造出怪物了。
  追根究底,刚邦杰尔大人的命令也很不对劲,不管怎么教导肉块魔法,也不可能打赢哈缪丝=梅瑟塔。
  「我不该跟随刚邦杰尔大人的,就算跟随那个老头,也无法前往天国,早知道就应该跟随希葛尔大人。」
  伯拉摩特气得将脚边的酒瓶踢飞。
  就在此时,一道声音突然在他的脑中响起,原来是刚邦杰尔从小饲养的魔法师正在对伯拉摩特进行思考共有。
  (好久不见了,伯拉摩特。)
  刚邦杰尔的声音突然在脑海中响起,伯拉摩特不自觉地采取立正不动的姿势。
  (看您身子健朗如昔,真是令人高兴!)
  (不用再拍马屁了,混帐东西。)
  刚邦杰尔传送的思考似乎有些焦虑,伯拉摩特因此感到相当惶恐。
  (艾恩立凯如何呢?还有那个叫沙沙力的听说也是进展相当迅速吧?)
  (不……两个都不行。)
  (……哦?你说的不行是指?)
  (沙沙力并不是优秀的材料,艾恩立凯则好像被一个小女孩迷住了。)
  (那你打算怎么办?)
  (这是一群没救的肉块。恕属下失礼,不管我再怎么努力,这些人终究还是靠不住。)
  (唔……)
  刚邦杰尔思考一阵子之后……
  (……你真没用。)
  伯拉摩特当场感到背部瞬间冻结僵硬,如果被刚邦杰尔抛弃的话,一切就结束了。伯拉摩特的立场也会跟着被眨至和那群没价值的肉块一样,甚至有可能被变成真正的肉块。
  (刚邦杰尔大人,请您再重新考虑一下,我……)
  (唉,我似乎没有得到好部下的运气,努力为我做事的看来就只有艾恩立凯一个人。)
  (……刚邦杰尔大人、刚邦杰尔大人!)
  思考共有突然中断,伯拉摩特铁青着脸并仰头喝酒。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伯拉摩特用充满酒精的头脑开始思考。
  接着,他立刻夺门而出,并朝着肉块们所居住的悬崖洞穴走去。
  「把克萌拉交出来!」
  伯拉摩特大声叫喊,一切的罪魁祸首都是克萌拉,那只老鼠欺骗并毁了艾恩立凯,如果没有克萌拉的话,事情或许都会很顺利地进行下去。
  「没听到吗!克萌拉,给我滚出来!」
  克萌拉从洞穴中现出身形时,伯拉摩特立刻发动魔法,一条布便伸长准备杀死克萌拉。
  就在克萌拉发出惨叫声之时,有一道影子用力冲撞伯拉摩特的身体,原来是卡亚斯。
  卡亚斯用身体将伯拉摩特撞倒,然后对着从洞穴里出来的同伴们大喊:
  「克萌拉快逃!大家快阻止伯拉摩特!」
  「你这家伙!」
  布立刻将卡亚斯的身体包住并扭曲卷折,然后将他被拧住的身体重重地摔圣地面。
  「卡亚斯!」
  克萌拉放声大叫,从洞穴出来的同伴们随着这个声音一齐向伯拉摩特进攻。无视物理法则舞动的鞭子、比刀刃还锐利的手刀、固定砂石创造而出的剑——每个人纷纷使用自己的能力攻向伯拉摩特。
  「真碍事!你们这群家伙!」
  伯拉摩特将布张开至最大范围,弹开攻击之后捕捉住他们的身体,接着紧紧一勒。
  一条带子突然抓住克萌拉的脚,正当伯拉摩特准备灌注力量将这只脚连同骨头一起撕碎的时候……
  「克萌拉!」
  这时候突然有人赶紧出手帮助她——刚刚应该已经被杀死的卡亚斯将布撕裂,并救出克萌拉。
  卡亚斯的能力是超回复,是种只要有一息尚存就会无限再生的不死之力。
  「克萌拉,快过来!」
  卡亚斯抱起克萌拉飞奔而出。
  「等一下!卡亚斯!」
  伯拉摩特也准备追上去,可是同伴们却拦截住伯拉摩特的去路。
  远处似乎传来一些声响,横躺在沙地上的艾恩立凯也随之清醒。
  洞穴的方向好像发生了一些状况,虽然艾恩立凯想要起身,但是剧烈的疼痛感却让他皱起眉头。
  「……可恶。」
  就在艾恩立凯对自己轻声怒骂时,他的脑中突然出现一道声音,艾恩立凯不可能忘记这道声音——是刚邦杰尔的声音。
  (好久不见,艾恩立凯。这是叫做思考共有的能力,你静静地听我说。)
  「……」
  (艾恩立凯,听说你好像被伯拉摩特抛弃了。)
  艾恩立凯立刻回想起伯拉摩特愤怒的表情,那道表情是否代表他已经抛弃自己了呢?
  (伯拉摩特是一个毫无是处的男人。他否定你的感情,并打算把你改造成没有心灵的杀人机器,他以为这样子就能完成怪物,而自顾自地沾沾自喜,他根本不了解我的意思。
  我曾经说过,要追求杀人并享受这件事的无上快乐吧?回想一下哈缪丝=梅瑟塔,她随着感情战斗并杀人,这才是真正的怪物。)
  艾恩立凯心想,自己并无法享受战斗这件事。
  (艾恩立凯,你再重新回想一次看看。折磨你的到底是谁?伤害你的到底是谁?难道你不
  想将这些既碍事又毫无用处的人杀掉吗?这一定会很快乐。)
  (再说,你也只剩下这个选择了吧?)
  艾恩立凯拖着疼痛的身体,并慢慢地站起身。
  伯拉摩特正在拔腿狂奔,他的身上多处受伤,布的各处也都遭撕裂而破烂不堪,他正在追杀着从悬崖洞窟逃往小岛深处森林的克萌拉。
  他的脚突然停下来,原来是卡亚斯挡住伯拉摩特的去路。
  「克萌拉在哪里?」
  「谁会告诉你啊!白痴!」
  「那么,我就先杀掉你这家伙后,再仔细地把她找出来。」
  四碎减少的布仍然瞬间扩展并逼近卡亚斯,卡亚斯将布一一撕碎。
  「大家都死掉了吗?」
  卡亚斯如此询问。
  「废话!」
  伯拉摩特如此回答。卡亚斯一面悔恨万分地忍下伤痛,一面对抗伯拉摩特。
  当艾恩立凯以他那受伤的身体到达现场时,战斗早巳结束。
  伯拉摩特累得瘫在地上,卡亚斯的身体被撕裂得乱七八糟。
  他虽然从未认为卡亚斯是自己的朋友,但是一看到他死去,些微的感伤还是渐渐袭上艾恩立凯的胸口,不过,那也只是一时的感情,就像手掌中的雪消失不见一般稍纵即逝。
  「艾恩立凯,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快把躲起来的克萌拉找出来并杀死她!」
  伯拉摩特傲慢地如此命令,他的高傲姿态让艾恩立凯非常不愉快。
  艾恩立凯突然将手掌朝向伯拉摩特。
  「……嗯?」
  伯拉摩特以不明就里的表情注视着艾恩立凯的手掌,直到雷击烧毁伯拉摩特的脑袋前,他都是一直保持着那副表情。
  艾恩立凯拼命拖着疼痛的身躯寻找克萌拉。不久,朝阳悄悄地探出头,他也找到躲进草丛里并正在哭泣的克萌拉。
  「……克萌拉,已经可以出来了。」
  「艾恩立凯?为什么……」
  「……已经结束了。」
  「结束?」
  克萌拉提心吊胆地走出单丛外,之后便冲过艾恩立凯的身旁。
  接着,克萌拉的惨叫声和哭声马上传到艾恩立凯的耳里,她那悲伤切骨的号泣声让艾恩立凯的心又是一阵绞痛。
  艾恩立凯认为克萌拉大概永远都不会再露出笑容,因为她的身边已经没有任何人。
  「折磨自己的事物……全都……」
  艾恩立凯一边如此喃喃自语,一边靠近克萌拉的身边。
  「……杀掉就会比较轻松。」
  克萌拉的哭声、杀死克萌拉的同伴、折磨克萌拉、令克萌拉痛苦的事——这全部的全部都让艾恩立凯既悲伤又相当难受。
  所以,艾恩立凯打算抹杀掉这一切。



  他将手掌朝向克萌拉。
  只要杀死克萌拉,自己这次一定就能成为怪物,成为除了只会战斗与杀人,其它的一切都能够忘得一乾二净的怪物。
  为了达成「我想要笑」这个愿望,他只剩下这个方法。
  一条雷击落在小小的身体上,克萌拉立刻宛若人偶似地倒在地上。
 楼主| 发表于 2008-2-2 18:20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zbszsr 于 2011-4-14 14:07 编辑

第七章
  少女的愚蠢行为、不曾死亡的怪物

  洛萝缇和明斯抵达札托刚刚所处的海边时,却只见到为了监视而留在这里的羽蚁在四周空虚地盘旋。
  「……没想到他竟然会逃走。」
  洛萝缇一边环顾四周、一边喃喃自语,明斯则在旁边凝视沙地。
  「地上有一滩血,好像是他的血。」
  他立刻站起来并催促洛萝缇。
  「他好像没有跑到镇上,快追!」
  两人立刻拔腿飞奔。

  同一时间,他发现自己正伫立于距离镇上相当遥远的地方,也与他刚刚所等待的场所有段距离,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在这里,他的记忆非常混乱,而且无法保持精神平衡。
  就在此时,他的全身上下开始发出剧烈的颤抖。
  他跪伏在地上,四处滚动并在周围放出数道雷击,发出一道如野兽般的惨叫声。他感到自己的脑袋传出近似裂开的疼痛,以及身体即将被切成四分五裂般的错觉。
  他无法压抑自己体内的那个家伙。以前只要给予痛楚,他就会自动退回内部,由于那家伙完全无法忍耐身体的疼痛,便将这股痛楚推给外部,自己则退回内部。
  现在却不同。他不把任何痛楚当成一回事,正准备取代这个身体,存在于体内的那家伙似乎已经不顾生死。
  他将雷击施放在自己的身体上,打算压抑即将从体内而出的敌人。
  「别出来!」
  他放声大叫,并且痛苦得疯狂翻滚。

  两个人持续奔跑。追寻札托并不是一件难事,只要追寻沙地上的点点血迹以及四处大闹过的痕迹即可。一路上都留有伤害自己的身体,以及同时顺手将周围碰触到的所有事物破坏掉的痕迹。
  「……好像以前曾经看过这种情形。」
  洛萝缇回忆起在路易蒙=曼哈顿的『书』被盗走的蒸汽火车上,刚好也是被破坏成这种情境。
  「……在这里。」
  明斯轻声地说,并且发现倒在沙地上的札托。
  明斯立刻从后方制止住打算冲过去的洛萝缇。
  「……妳退开。」
  明斯说完便拔出枪,并发射六发子弹,如赤红火花般的鲜血伴随着每一枪飞溅而出。
  「洛萝缇,妳不会想阻止我吧?」
  明斯如此说道。
  「你打算杀死他吗?」
  「刚刚一瞬间,他的人格突然变成别人,肯定就是那个『怪物』。」
  明斯拔出剑并冲向前去。随着助跑再加上体重的力道,剑身立刻刺穿札托的身体,札托的口中也发出不成声的哀号。
  「札托先生!」
  洛萝缇情不自禁地放声大叫,札托一边呕吐,一边站起身。
  「……明斯、洛萝缇,快杀掉我……」
  早已发不出声音的嘴巴还是照着这句话的嘴形微微晃动,明斯皱起眉头对着札托询问:
  「你为什么要吃下『怪物』的『书』?」
  「……快杀……死我……」
  札托讲出来的话并不构成回答,因此明斯再度展开攻击。
  这幅景象相当凄惨。他一直存活于如果是普通人早就死亡十次的伤势中;札托流出致死血量的十倍血液并且承受十倍的痛楚,但是他仍然屹立不摇。
  洛萝缇无法直视这幅情景,大概就连正在挥剑的明斯都是怀着同样的心情。
  明斯大声吶喊,并竭尽全力举剑疯狂挥砍,只为了结束他的痛苦。
  「……再生开始变弱了。」
  明斯喃喃说道,接着远远地退后一大步,并摆出将剑扛在肩膀上的姿势——他打算纵身一跃并加上全身体重,以这一发斩击将札托从头脑到脊椎骨的部分砍成两半。当洛萝缇看到这一幕之时,她不自觉地移动身体。
  那时,到底是什么原因驱使洛萝缇这么做呢?
  是由于哈缪丝下令帮助他吗?
  还是札托提过自己再也不杀人的那句话呢?
  还是自己发誓以不杀死人战胜对方,而接受辛苦锻炼的修练岁月呢?
  「明斯先生,不要!」
  洛萝缇突然从后面用大字锁抓住明靳。
  「笨蛋!」
  明斯放声大叫。
  「……啊……」
  札托轻声低语。

  接着在同一时间,哈缪丝=梅瑟塔也喃喃自语:
  「干得好,洛萝缇。」

  明斯甩开洛萝缇,洛萝缇的身体被丢出去并摔在沙地上。
  就在明斯再度摆出架势准备砍过去的时候,事态急转直下。
  超高速的水弹突然像机关枪似地向周围放射,洛萝缇和明斯的身体轻而易举地被一起击飞到十公尺外。
  「什……」
  倒在沙地上的洛萝缇看向札托,札托那张满是鲜血的脸上正浮现出恐怖的笑容。
  「……札托……先生。」
  洛萝缇如此发出呼唤声。当洛萝缇叫到一半时,她便发觉到札托有些不太对劲。不用藉着明斯的圣洁眼辨明,她也能明显看出札托的表情、眼神以及身上的杀气都为之一转。
  札托身体上的伤势纷纷冒起泡泡,再生速度比方才远远快上许多。
  「……好痛,这混帐竟然把我的身体乱搞一通。」
  札托一边笑,一边从吐出咒骂的字眼。明斯在洛萝缇的后面站起身并对着札托说:
  「……久违了,『怪物』兄。」
  明斯以右手持剑、左手拿枪,并同时推开洛萝缇站到前方。
  「我先问你的名字,如果之前的那个是札托的话,那你是谁?」
  「你搞错了,并不是这样。」
  『怪物』张开双手并开始述说。
  「我才是吃『书』的『怪物』——札托。」
  「……什么?」
  「我才是被取代的人,到刚刚为止都是艾恩立凯=毕斯海尔这混帐东西。」
  札托=隆多弘并不知道自己何时出生,当他懂事时,就已经待在一艘船上的宽敞房间里,并且有一位老人陪在他旁边。
  或许在某处有一户叫隆多弘的人家,里面有一个透明头发的小婴儿被人带走,如果仔细寻找的话,说不定还能够找出这户人家。然而,札托从未思考寻找自己的出生地,因为只要是他想要的东西都能轻松得手,想做的事情都能轻松达成。
  不管做出多么恶劣的事情,也没有被责骂过半次。当他询问旁边那位叫做刚邦杰尔的老人原因时,老人这么回答:
  「因为你是特别的人。」
  他的生长环境中允许他做出任何事,再加上那头透明头发,所以他一直坚信自己和别人不一样、自己是特别的人种。
  「我想杀人。」
  他向刚邦杰尔说出这句话的举动相当理所当然,而周遭环境也理所当然地允许他做出这件事。
  札托长大后,得知神溺教团的教义以及自己存在的理由——为了刚邦杰尔而吃下各式各样特殊能力者的『书』并成为怪物。
  「原来如此,这很好。」
  刚邦杰尔很满意地对他的话点了点头。
  他完全不用付出任何努力,努力是那些被他吃掉的肉块们做出的事,而不是札托的责任。他陆续将那些肉块们的『书』吃进肚内。
  「爷爷也真是过分,居然打算让他成为怪物。」
  「我并没有欺骗他,虽然正确地说,是让他成为怪物的一部分。」
  有一天,刚邦杰尔如此说道:
  「听说艾恩立凯好像已经崩溃,那座小岛也失去用处了,派几个人类爆弹过去,将他们全部消灭吧。」
  札托却说:
  「爷爷,向艾恩立凯这么说,你觉得怎样?」
  札托的计划相当成功,刚邦杰尔高兴地向札托传达小岛上的人员全部死亡的消息。
  札托则与刚邦杰尔介绍的神秘男子——拉斯哥尔=奥塞罗一同朝岛上出发。
  他们在岛上看到简直像活死人般的艾恩立凯。
  他伫立在沙滩上,眼里充满呆滞,他的表情则和在船上时一样扭曲成笑脸的形状。
  「……再见啰,艾恩立凯。」
  艾恩立凯并没有转头看向札托,就被札托所施放的火球焚烧而静静地失去性命。
  终章
  灵魂的沼泽、笑容的记忆
  明斯举剑摆出架势。
  「不论你是札托还是艾恩立凯,都与我没关系。只要杀死你,一切就结束了。」
  「哦~~你要杀死我吗?在邦特拉图书馆时,你完全无法对我造成伤害吧?」
  「我现在就有办法杀死你。」
  明斯在沙地上一步一步地接近札托。
  洛萝缇呆若木鸡地看着两个人的身影,不过似乎马上就理解到自己的行动导致『怪物』复活。
  「……明斯先生……我……」
  「……洛萝缇,这里不需要妳,快滚开。」
  明斯只是冷冷地将洛萝缇排斥在外。
  「喂,别这样嘛。他很过分吧?洛萝缇妹妹?」
  『怪物』札托用那张满足鲜血的脸孔,嘻皮笑脸地如此说道……
  「洛萝缇妹妹……」
  札托的手立刻挥动,明斯和洛萝缇两人同时趴倒在沙地上。
  「一起玩吧!」
  数道水柱从他们的头上狂奔而过。
  「你这混蛋!」
  明斯放声大叫,并宛如一只豹似地低身奔跑。才刚刺出一剑,剑身就被延伸十几公尺长的衣袖缠住。
  「明斯先生!」
  洛萝缇站起身并打算冲向前去,但是在行动的前一刻,一道雷击便落在洛萝缇脚边并挡下她的冲刺。
  明斯丢下剑并往旁边一跳,但是他的举动已经被札托看穿。布立刻放开剑身,并缠上打算往旁边跳去的明斯。接着便发出一道讨厌的声音,明斯的身体应声跌倒在地,那股冲击也让他的脚以不可能的角度弯曲。
  洛萝缇握紧拳头飞奔过去,但是当她尚在远处且拳头仍未到达之前,水滴就已经先击中洛萝缇,她的身体被轻易打飞,并在沙地上滚动数圈。
  「应该不会这样就结束了吧?让我们再多玩一下子吧,洛萝缇妹妹。」
  札托晃动袖子的布,身体也四散出火花,同时对洛萝缇露出微笑。
  洛萝缇忍住令骨头咯咯作响的痛楚并撑起身体。
  「……札托先生……不,札托。」
  洛萝缇开口说:
  「刚刚那个人……艾恩立凯先生怎么了?」
  札托一边慢慢走向洛萝缇,一边回答她:
  「那混帐已经没救了,已经永远不会再出来了。」
  「……你骗人。」
  「洛萝缇妹妹,别这么冷淡嘛~~
  我很感谢妳喔!妳是我的救命恩人呢!」
  洛萝缇用力向沙地一蹴并往前狂奔。
  「谁要……」
  水弹也随即发射,洛萝缇一边用手背抵挡水弹,一边进行突击。
  「谁要救你这种家伙!」
  札托的右手发出青色光芒并放出雷击,洛萝缇的突击被雷击阻挡而停下动作,而右手的布马上像鞭子一样弯曲并从旁将洛萝缇击飞。
  洛萝缇仍旧硬撑起身体,札托看到这一幕则高兴地露出笑容。
  艾恩立凯=毕斯海尔在札托的内部看着两人的战斗。这已经称不上卜战斗,只是札托正在欺凌以及玩弄洛萝缇的游戏而已。
  艾恩立凯在深邃的泥沼中石若这一切。
  札托的体内有一个黑暗洞穴,在洞穴里由一片黑漆黏腻的无光沼泽,这个洞窟的的出口被一面厚重坚便的透明墙壁阻隔开来。
  这是札托的另一个胃,这个胃消化的并不只是食物,而是人的灵魂。这是个吃『书』能力者才拥有的灵魂胃袋,也是个虽然看得见、但是实际并不存在的假想内脏。
  许多人和艾恩立凯一起在沼泽当中浮沉——隆凯尼、卡亚斯以及沙沙力这群岛上同伴们的身影就像炖汤的配料一样在里面载浮载沉。
  艾恩立凯一边拖着缠在身体上的沉重泥浆一边爬出沼泽外,接着靠近阻隔外界与体内的墙壁,然后开始用头撞击墙壁,或者握起无法施儿的拳头槌打墙壁。
  墙壁却闻风不动,艾恩立凯敲打几次墙壁后,便放弃了这个举动。
  艾恩立凯看着在墙壁另一头持续奋战的洛萝缇。
  洛萝堤,妳遗真馒。
  就是因为妳想要帮助像我这样的人,才会变成这种局而。
  妳想要帮助的人只是个毫无保护价值的垃圾。
  艾恩立凯突然回想起自己夺取札托身体那一天的事。
  刚邦杰尔完成怪物的欣喜身影,与在邦特拉图书馆时的战斗以及撤退。
  艾恩立凯在沼泽中看着这一切,他已经不把这些当成一回事,他的感情在沼泽之中已如槁木死灰。
  败北的札托回到刚邦杰尔的船上。札托将败北的愤怒发泄在刚邦杰尔身上,刚邦杰尔只是苦涩地注视着推卸责任的札托。
  「札托,你放心,你的力量还不止这样而已,你会越吃越强的。」
  「那我要怎么办,爷爷,还有能让我吃的『书』吗?」
  「……有一位叫路易蒙的男人。」
  札托避开图书馆的追兵,潜伏身形并朝托亚托山脉前进,他在那里等待路易蒙的『书』出土,接着袭击搬运『书』的列车。因为札托袭击图书馆的缘故,所以武装司书早已全数出动,也因此警备相当松散。
  札托轻而易举地潜入列车,撬开金库并吃下路易蒙的『书』,路易蒙巨大的身躯掉落至沼泽,并在艾恩立凯的一旁慢慢沉没。
  札托吃完『书』之后,他的身体却因失望和愤怒而发出颤抖。
  「混帐东西,武器居然只有腕力而已!」
  路易蒙的『书』并没有任何帮助,札托像饥饿的野兽般开始搜索附近,他顺手摸着一本本的『书』,试图寻找其它能够使用的能力。
  此时,札托的手摸到一本『书』。
  这次流进内部的记忆让艾恩立凯感到一阵惊愕。
  那是克萌拉的『书』,为什么会在这里呢?她的记忆开始流入札托和艾恩立凯的脑中。
  克萌拉原先是个肉块,她和艾恩立凯在同一艘船上,也过着和艾恩立凯同样没有任何价值的人生,每天只能看到地板的面包屑,生活也只是靠捡拾面包屑维生。
  有一天,克萌拉发现到身体有些不舒服,体内有股寒意和呕吐感,如果是在外面世界,这或许是个可以轻易痊愈的疾病;然而对无法过着正常人生活的肉块而言,却是种是以致命的病症,克萌拉理解到自己即将送命。
  她既不伤心也不痛苦,自己只是即将结束生命而已,克萌拉横躺在地板上,静静地等待死亡到来。
  可是,突然有一只手碰触到她的身体,一个肉块紧靠着克萌拉,并为她逐渐冰冷的身体注入温暖。
  「……撑下去,这不是治不好的病。」
  克萌拉对这名突然对自己说话的少年吓了一跳,肉块不可能做出这种事。
  「……你是谁?」
  克萌拉如此询问对方的名字,而这名紧靠着克萌拉的少年回答:
  「我叫雷利亚。」
  少年对进到房间的饲养人员开口要求:
  「有药吗?温热的东西也可以。」说完后,饲养人员便痛殴雷利亚一顿,但是他仍然希望至少能索取到一条毛巾。
  饲养人员不断殴打这名少年,然后把他带往惩罚室,克萌拉仍然横躺在地板上一直注视着这一切。
  克萌拉觉得非常不可思议,为什么他会说出那些话呢?拯救自己对他并没有任何好处。自己只是一个没有任何价值的肉块,救了我明明就不会有任何益处。
  可是,克萌拉察觉到至少自己就是他想要救助的那个人。
  克萌拉决定继续活下来,她抱着颤抖的身体啜饮滴落在地板上的水;扯下周围熟睡肉块的破烂衣服包在自己的身体上。
  她拼命忍耐寒冷,一直抵抗死亡的逼近,不消时日,她的身体毫不费劲地痊愈,连自己都不禁感到有些泄气。
  三天后,那个人才回到这个房间。他的身上伤痕累累,看起来比病况大为好转的克萌拉还需要药物治疗。
  「……什么嘛,妳已经恢复精神啦。」
  雷利亚一看到克萌拉,那张肿胀的脸便绽放笑容。
  艾恩立凯感到十分怀念,那是艾恩立凯在那一天所看到的开启一切的笑容。
  「你为什么要笑?」
  克萌拉如此发问。
  「……能够帮助别人就会令人非常高兴。」
  「会很高兴吗?」
  她一说完这句话,雷利亚就突然陷入沉默。
  「……有人说我毫无价值。」
  雷利亚忽然开始轻声叙述。
  「接下来,没有人会重视我们,我们就会这样死去,我也觉得我们似乎没有任何价值。
  不过,我认为只要能够守护重要事物的话,那也是人的一种价值。我很高兴,至少我能够帮助妳,所以我并不是没有价值。」
  「原来如此,原来是这么一回事。」艾恩立凯在心里如此思考。
  不消多时,饲养人员将几个肉块带出船外。根据饲养人员所言,似乎因为肉块的数量增加,所以又开辟了新的饲养场所,克萌拉又变成孤单一个人。
  克萌拉一面回想着雷利亚,一面无所事事地度过日子,她突然回想起雷利亚的话,还有雷利亚的笑容。
  克萌拉开始抱持着一个心愿,自己也想要变得和雷利亚一样能够露出笑容。她想要走出这艘船,不管在哪个方面,他希望能够成为一个有价值的东西。
  过了一阵子,一个男人伴随着饲养人员来到这个房间。
  「需要一个身为女性、非常健康,并且能够好好工作的肉块吗……」
  饲养人员如此喃喃自语,那个男人——伯拉摩特大略地环顾房间,接着看似一脸无趣地如此说道:
  「好像没有能用的。」
  就在伯拉摩特定出房间之际,克萌拉突然抓住他的脚。
  「妳在干什么!」
  饲养人员一脚踢向克萌拉,打算将她从伯拉摩特的脚上拉开,伯拉摩特制止住饲养人员并询问克萌拉:
  「肉块,妳有什么事?」
  「能不能请你选用我呢?」
  她抓住一缕希望,她不想身为肉块而死去,这是克萌拉唯一的机会。虽然不知道之后会被要求从事何种工作,不过她认为离开这艘船的机会就仅有这一次。
  「好吧,就这个肉块吧。」
  达成心愿了。伯拉摩特抓起克萌拉,并催促她跟着自己。
  伯拉摩特对被带到小岛上的克萌拉说明自己的目的,并且要她照顾以成为怪物为目标的人们。
  一开始,她非常害怕。
  这群少年整天思考如何战斗,以及一直磨练杀人技术。他们与和善的雷利亚拥有悬殊差距,所以克萌拉一直瞻颤心惊地度过日子。
  『能够帮助别人就会令人非常高兴。』
  她常常回忆起雷利亚说过的这句话,可是克萌拉却毫无头绪,她不知道该如何帮助别人,所以只能无力地一个人待在岛上。
  就在某一天,她正在洞穴里的吊床上休息时,突然被一个人抓住脸颊。
  「别出声……跟我过来。」
  一位同伴抱着克萌拉定出洞穴,克萌拉询问他究竟想做什么。
  「……我要逃走。我已经没办法在这里多待一秒钟,我要把妳当作人质夺取船只。」
  「……不可能成功的。」
  克萌拉用颤抖的声音说完后,对方便开始泣不成声。
  他在黑漆漆的沙滩上对克萌拉述说原因,因为接下来将要与同伴互相展开残杀,他不想战斗,也不想死。
  克萌拉发现,以前一直觉得很恐怖的少年们其实是一群很可怜的人,她想要帮助他们,就像雷利亚帮助自己一样,可是,只是个侍女的克萌拉并想不出帮助他们的办法。
  「……为什么妳也要哭呢?」
  这名少年提出这个问题,他一边摸着克萌拉小小的头,一边安慰她。
  这位少年的名字叫做卡亚斯,之后两人就变成了朋友。
  「拿去。」
  卡亚斯将军用粮食稍微切碎后分给克萌拉,这是他们两人变成朋友后的每天例行公事。
  克萌拉吃着从卡亚斯分来的军用粮食并问:
  「为什么每天都要分给我呢?卡亚斯你不吃吗?」
  「我没关系。而且,妳都没什么在吃吧?」
  其实是卡亚斯误会了。她也和卡亚斯等人一样一天可以食用一次军用粮食,对体态娇小并且食量不大的克萌拉而言已经相当足够。
  她不会特别需要食物,只不过如果拒绝卡亚斯,他就会露出相当悲伤的神情。
  之后奇怪的是,除了卡亚斯以外的同伴们也会渐渐分送食物给克萌拉。
  接着大家开始会将在岛上发现的稀奇东西,例如一些小贝壳或是漂亮的石头送给克萌拉。虽然非常缓慢,不过四分五裂的他们的确正逐渐变成同伴。
  有一天,克萌拉对卡亚斯说:
  「卡亚斯,为什么大家都对我这么好呢?」
  卡亚斯害臊地别开脸说道:
  「那是因为……笨蛋,别问我这种事。」
  卡亚斯戳了一下克萌拉的小脑袋瓜。
  「可是,我觉得这样不公乎,大家都对我这么好,我却没有为大家做事。」
  「傻瓜,不是这样子的。」
  卡亚斯露出笑容,但是克萌拉却闷闷不乐。
  「我一直想要帮助大家,但是我却没有办法为大家出力,这点让我很难过。」
  「……克萌拉,妳还记得妳刚来这里的时候吗?一开始,没有人会互相搭话,大家都四分五裂的,不过这也没办法,毕竟这是不知道哪一天会互相残杀的生活,所以没有任何人会把周围的家伙当成同伴。」
  「……」
  「当妳说出喜欢大家的时候,我们才第一次成为同伴。」
  「是这样子吗?」
  「现在大家都是重要的同伴。妳可以感到非常骄傲,因为妳已经帮上我们很大的忙了。」
  克萌拉想要像雷利亚一样绽放笑容的心愿,在这个时候实现了。
  自己的生命是为了爱护大家而存在,克萌拉发誓自己一定要保护大家。
  然而,他们幸福的时间却立刻消逝无踪。
  有一天,克萌拉起床时发现一位同伴突然消失踪影,而全部的人都只是低着头,没有人提及那位消失不见的同伴。
  「这是为什么呢?」
  克萌拉如此问卡亚斯。
  「妳要忘记他。」
  克萌拉这时才了解到他们开始互相残杀了。
  克萌拉看见一位坐在圆圈边缘的同伴,他是一位从来没跟克萌拉说过话,并带有一双阴暗眼神的少年——艾恩立凯=毕斯海尔。克萌拉的直觉告诉自己就是这个人杀了同伴。
  那双阴森眼神让克萌拉感到一股仿佛背脊冻结般的恐怖。
  克萌拉拼命努力忘记死掉的那位同伴,并继续度过日子,只是为了要和现在还活着的同伴们一起过着快乐的日子。
  可是,同伴们一个接一个地消失不见。随着人数越来越少,克萌拉也越来越不容易露出笑容,最后她变得几乎不笑。
  克萌拉痛恨杀死既温柔又悲伤的大家的艾恩立凯。
  她痛恨想要夺走自己赌上生命保护的人事物的艾恩立凯。
  接着,时机很快就到来了。沙沙力用自己的生命换取艾恩立凯的重伤,而艾恩立凯则虚弱地躺在克萌拉面前。
  克萌拉掌握伯拉摩特出门的机会并握紧匕首。
  然而,克萌拉的企图却被艾恩立凯轻易看穿。
  反正他应该打算杀死自己,所以克萌拉就在最后说出自己想要说的话。
  克萌拉就像用尽力气似地,将愤怒的字句全部扔向艾恩立凯。
  可是,响应她的却不是雷击,而是克萌拉完全没料想到的话语。
  「……我已经不想再杀人了。」
  艾恩立凯也说出自己并不快乐,自己只是很难过的真心话。
  克萌拉认为他太过分了。
  她以前一直认为他是一个有如妖怪的人,并且一直对他相当憎恨,但是他竟然在这种时候说出这种话。
  她想要杀死的敌人也只是个可怜的人,和自己发誓保护的那群人一样。
  她无法继续憎恨艾恩立凯。
  自己想要杀死应当保护的人,而这份后悔也令克萌拉流下眼泪。自己应该要跟艾恩立凯好好谈谈的,自己应该要理解艾恩立凯的痛苦的。为什么之前一直都没有这么做呢?
  「卡亚斯……」
  克萌拉对卡亚斯询问:
  「……你认为艾恩立凯是我们的同伴吗?」
  「如果妳觉得他是同伴,那他就是同伴。克萌拉妳觉得呢?」
  克萌拉回答:
  「他杀死很多人,也伤害很多人,就算如此,我还是觉得他是我们的同伴。」
  但是,艾恩立凯和克萌拉互相理解的日子并没有来访,在这时候,伯拉摩特已经紧追在后想要杀死克萌拉。
  克萌拉和艾恩立凯无法互相理解而就此生死别离,艾恩立凯的雷击杀死克萌拉,而所有的思念也随着雷击空虚地消逝。
  艾恩立凯在沼泽中心想——克萌拉并没有憎恨我,虽然她曾经非常恨我,但是她并没有直到最后还继续怨恨自己。自己并不是一个人,自己也是克萌拉口中同伴的其中一人。
  为什么自己没发现这件事呢?如果我早点发现的话,说不定大家就能一起活下来了。
  该怎么做才好呢?
  一个用自己的双手将最重要的人事物破坏掉的人。
  一个杀死原本能互相理解、原本能一起活下来的人。
  该怎么做才好呢?艾恩立凯很了解,除了一死别无他法。
  艾恩立凯突然用自己的头撞向墙壁,并发出一道撼动假想内脏的声音。艾恩立凯空虚的心灵以及无法使力的身体因愤恨而冲动不已,这是世上最激烈的愤怒,也是对自身的愤怒。
  札托突然感到身体有些异常,他开始头痛,并有一种灵魂即将从身体抽离而出的错觉。
  「怎么了!」
  札托放声大叫,他的头、双手以及全身上下部开始发出颤抖。
  「……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札托不禁扭曲身体。
  实际上不存在的艾恩立凯用额头与拳头陆续击向墙壁,种种打击彷佛将墙壁连同自己的身体一起破坏似地,厚实的墙壁也出现些许龟裂。
  他用全身撞击墙壁,就在这瞬间,墙壁应声碎裂,艾恩立凯立刻冲上前去,换成札托坠落下来。
  下个瞬间,艾恩立凯发现自己并不是在札托的假想内脏里面,而是位在行驶中的蒸气火车上。
  他有些困惑,这并不是自己的手,也不是自己的头发,他对这个不是自己的身体感到有
  些困惑。
  「……」
  他的右手开始颤抖,艾恩立凯感觉被逼下主人位子的札托正在体内大闹,他打算从右手夺回全身的支配权。
  艾恩立凯立刻扭断右手的指尖,便感觉到札托在体内畏缩。
  「怪物会因为这点程度的疼痛就畏缩吗?」
  艾恩立凯对着体内的札托这么说道。
  「只因为这点程度就畏缩吗?真令人可笑。」
  艾恩立凯换成用身体撞击蒸气火车的墙壁,用拳头槌向地板,并用脸部撞击车门,这股强烈到令骨头碎裂且鲜血四溢的冲击让体内的札托渐渐畏缩。
  艾恩立凯对自己的身体施放出雷击。
  就在蒸气火车毁坏而紧急煞车的时候,札托的反击也随着消失。
  艾恩立凯摇摇晃晃地迈开步伐。
  不如一死了之——他一面在心中如此盘算,一面迈步向前。
  这就是所有来龙去脉,也是一个想要得到笑容的男人的愚蠢轨迹。
  这是一个无法得到笑容、无法变成怪物、无法成功死亡的愚者物语。
  艾恩立凯再度用拳头槌打墙壁,但是墙壁连晃都不晃一下,艾恩立凯的灵魂之力渐渐衰退,札托已经强化了假想内脏的结构,现在的艾恩立凯不可能再次打破墙壁并出到外部。
  最后,艾恩立凯停下槌打墙壁的动作。
  算了,就让它结束吧!不要再继续思考、不要再继续观看,让自己轻松一点吧!他这么一想,已经出到沼泽外的艾恩立凯又开始缓缓陷落,如果艾恩立凯被拉回沼泽中的话,他的意识就会从世上消失。
  就在艾恩立凯想要放弃时,有人从后面推了艾恩立凯的背部一把。
  (艾恩立凯,你在搞什么?)
  并从沼泽之中传来一道说话的声音。
  札托正俯视着洛萝缇,洛萝缇回瞪着他的同时站起身来。她知道自己正被对方玩弄,即使如此,她也只能勇敢与之对抗。
  「洛萝缇妹妹,我差不多玩腻了。妳只要静静站着的话,我可以让妳死得轻松一点,妳要选哪一种呢?」
  洛萝缇闭口不答,只是老实地继续进行突击,虽然她又再度被布阻挡,但是她还是一昧地往前狂冲。
  她的突进又被阻挡下来,札托一脸无趣地注视倒在地上的洛萝缇站起身的样子。
  「好啰,差不多该死了吧?」
  「……吵死了。」
  札托的手上闪耀出必杀的雷击,并将手慢慢朝向洛萝缇。
  (艾恩立凯,你在做什么?)
  有人从沼泽之中这么问他。
  (我什么都没做,因为我已经无能为力了。)
  艾恩立凯如此回答。
  (已经够了吧?让一切结束吧。)
  (不行,我不允许你这么做。)
  这道声音继续对他述说。
  (克萌拉想要帮助我们和你,那个叫雷利亚的家伙想要帮助克萌拉,现在正在奋战的那个女孩想要帮助你。
  你想想,克萌拉还有那个女孩曾经放弃吗?)
  (……)
  (我们不允许你这么做,我们不能忍受只有你一个人放弃、这种只顾着自己的想法!)
  (我该怎么做才好?)
  (快想啊!你这个混帐东西!快翻遍你手上的筹码,拼上你的老命找出方法!)
  艾恩立凯将紧握的拳头槌向墙壁。
  我能做到什么呢?我能做到什么事?
  对了,我能做到的事情只有一个。
  艾恩立凯立刻闭上双眼,并在心中吟唱一句话,这是他与克萌拉以及同伴们在岛上生活时,不厌其烦地重复吟唱的那一句话。
  往者不去,返者不来。月亮即太阳,小鸟为海鱼。
  现在开始魔术审议,艾恩立凯开始侵蚀世界公理。
  洛萝缇立刻拔腿奔跑,札托准备她的身体施放雷击,这并不是之前单纯为了阻止前进的威吓攻击,而是以瞄准洛萝缇的心脏为目标。
  剎那间进出青色光芒,本应施放的雷击却如雾一般四散消失。
  札托不禁注视自己的手。在战况如火如荼的战斗当中,这是个令人直呼不可能的空隙,洛萝缇的拳头于此时第一次打中札托。
  随着拳头击碎骨头的声音,札托的头部整个向旁边扭曲。
  札托的嘴巴无声地讲出「为什么」三字之后,洛萝缇的拳头划出一条曲线继续往他的脸部攻击。
  艾恩立凯咬紧牙根地持续挑战世界公理。由于这是已死之人所执行的魔术审议,所以世界公理强烈排斥此种不可能的行为,艾恩立凯只靠着意志力克服,并总算到达最深境界。
  「艾恩立凯=毕斯海尔能够操控雷电。」
  艾恩立凯在这条被改写的世界公理上,又再加上一条公理。
  「操控雷电的并不是札托=隆多弘。」
  洛萝缇的两发拳头命中后,继续追加攻击,可是第三次的拳头却被札托的布阻挡下来。布快速奔驰,并准备抓住洛萝缇的手腕,洛萝缇不得不放弃这个得来不易的接近战机会。
  和与自己战斗的洛萝缇相较之下,札托反而比较畏惧自己的右手。
  「为什么?为什么!」
  札托伸出手,似乎想要施放雷击,但是朝向洛萝缇的右手却空虚地在半空中徘徊。
  洛萝缇露出笑容,虽然不知道雷击没有成功施放的原因,但是她很清楚札托内部的艾恩立凯正在奋战。
  「艾恩立凯先生……我要上了!」
  洛萝缇大声一喝,并继续进行突击。
  札托只能利用水弹进行广范围的任意射击,不顾形象地阻止洛萝缇的突进。
  (只要放手去做,你还是做得到嘛!你这混帐,别在那里慢吞吞的!)
  后面的声音继续说着,艾恩立凯回头寻找那道声音的主人,他看到同伴们的脸纷纷从沼泽中露了出来,沙沙力仍旧朝着艾恩立凯露出生前那张带有憎恨的笑容。
  (别在那里慢吞吞的?)
  艾恩立凯对沙沙力反驳。
  (你们才别慢吞吞的!)
  (废话,混帐东西。)
  沙沙力将手靠在沼泽边缘,早已被沼泽消化的身体像腐坏的尸体般处处见骨。
  艾恩立凯将手朝向那副身体。
  艾恩立凯开始吟唱。他相信自己能够操控雷,就算这副躯体已经毁灭、就算灵魂已经遭到吞食,艾恩立凯还是能够操控雷电。
  (动手吧,艾恩立凯!)
  沙沙力放声大叫,艾恩立凯的手上应声施放出雷击。
  (就是这样,艾恩立凯。)
  沙沙力的灵魂随着最后的一句话消逝而去。
  水弹突然止息,札托的表情因恐惧而扭曲变形。
  「不可能!」
  札托大声呼喊,洛萝缇则伺机迅速逼近到他的面前。
  「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
  洛萝缇如豹般揪住札托,举起他的身体并将他推倒在沙地上。
  洛萝缇跨坐在上面,用双脚压住札托的身体,双拳则往他的脸猛烈挥击。
  札托穿的衣服四处翻动,想要将洛萝缇撞开,然而身陷恐惧和迷惘的札托的力量远远不及将一切赌在拳头上的洛萝缇。
  「不可能!」
  札托的叫喊声被洛萝缇打向嘴唇的拳头瞬间消弭。
  (下一个,快点过来!)
  艾恩立凯大声喊叫,同伴们则用尽自己最大的力量从沼泽之中逐一爬上来。艾恩立凯持续用雷击超渡他们的灵魂,札托能够使用的能力大概已经所剩无几。
  (……艾恩立凯。)
  隆凯尼在沼泽之中几乎只剩骨头,但是他还是借着同伴们的帮助爬了出来。
  (动手吧,艾恩立凯。)
  艾恩立凯的雷击将隆凯尼的身体,连同帮助他爬上来的同伴们一起击碎。
  外头传来札托的哀号:「为什么?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
  札托打算逃跑,却被洛萝缇的双脚紧紧压住。本来应该能够操控的布已经被撕成碎片,札托只剩下双手能够保护自己。
  这太奇怪了,和原本讲的不一样。
  早知道会变成这样的话,我才不想变成什么『怪物』。
  此时,札托所封下的墙壁产生龟裂并应声破碎,札托立刻逃进最后的避难所——自我的体内。
  艾恩立凯在心中叹息札托的愚蠢行径,这里才不是避难所。
  (……啊……)
  札托看到手上缠绕雷电火花的艾恩立凯,不禁露出绝望的表情。
  艾恩立凯缓缓举起手,为了将札托的灵魂从世界上消灭,为了让一切能够迈向结束。
  只要拥有吃『书』能力的札托消失,这个假想内脏应该也会消失吧?到时候不论是艾恩立凯还是残留在里面的灵魂,全部都会一起消失。
  这样就好,这个结果正是艾恩立凯的宿愿。
  就在艾恩立凯准备施放雷击的时候,突然有个人对他说话:
  (等一下,艾恩立凯。)
  艾恩立凯转身向后,卡亚斯也从沼泽里采出脸。
  (如果杀死这家伙的话,你也会死的。)
  (……没关系。)
  艾恩立凯准备向吓到腿软的札托施放雷击,在那之前,却有一位男子从沼泽当中抓住札托的身体,札托因此发出恐惧的惨叫声。
  (你是……)
  艾恩立凯知道这个抓住札托的男人。
  (你好,艾恩立凯,我叫路易蒙,不过好像没时间让我们这么悠哉了。)
  路易蒙一边说,一边将札托的身体拖进沼泽里,札托的挣扎在路易蒙的力气面前完全不具任何作用。
  (我们会压制住这个家伙,你快走吧!)
  卡亚斯将札托压入沼泽,并对艾恩立凯如此说道。
  (为什么要让我活下来呢?)
  艾恩立凯对着卡亚斯如此询问。
  (为了解闷,还有……)
  卡亚斯沉入沼泽的同时也露出笑容。
  (像你这样的笨蛋,还是活着比较好。)

  洛萝缇停下拳头,札托早已停止抵抗。札托的头部仿佛被巨岩压碎般四分五裂,已经无法分辨各个部分原本位于何处。
  洛萝缇跨坐在札托的身体上面并流下眼泪。
  这时,札托的身体开始进行回复,四分五裂的脑袋也逐渐取回原形。
  洛萝缇擦掉眼泪并握紧拳头。
  「……洛萝缇。」
  再生后的嘴巴轻轻纺织出语言。
  「……是谁?」
  洛萝缇如此提问。
  「别在别人的身上一直哭。不只眼泪,连鼻水都滴下来了。」
  洛萝缇知道这种冷淡的讲话方式是谁。
  「……艾恩立凯先生。」
  「真碍事,妳好重,快滚开。」
  札托……不,艾恩立凯就这样躺成大字形,并轻声地对洛萝缇提出抱怨。
  「恭喜你活下来。」
  洛萝缇对着他绽放笑容。
  「现在不是笑的时候,不准笑。」
  洛萝缇注视着艾恩立凯的脸并回话:
  「艾恩立凯先生才不能笑。」
  于是,故事迎向终结,这只是一位少年祈求得到笑容的故事。
  在风平浪静的沙滩上,艾恩立凯和洛萝缇互相看着对方的脸,随后相视而笑。
 楼主| 发表于 2008-2-2 18:21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zbszsr 于 2011-4-14 14:09 编辑

断  章
  真正的怪物

  事件结束的十天后。
  明斯的伤势正逐渐痊愈,虽然双脚还有些不自在,不过仍然拥有超乎常人的回复能力。
  明斯偷偷溜出医院,待在一间位于邦特拉图书馆馆下街的酒吧里独自喝着酒。
  他正在饮用纯的杜松子酒。他让酒精浓度百分之四十的液体,稍微沾湿舌头便流进喉咙深处。
  可是这样的液体却没办法灌醉他。
  「嗨,大功臣。」
  此时,一名男子坐在吧台的隔壁对他说话。
  是马特阿拉斯特。
  「才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没这回事。虽然中间发生许多事,不过就结果而言,这是最好的情况吧?」
  马特阿拉斯特点了一杯平常习惯饮用——加入细碎冰块的高级威士忌。他一面用舌头融化掉如雾般的冰块,一面慢慢地喝起这杯酒。
  「算了,搞不好真的是这样子。」
  明斯如此回答后,便一口气将玻璃杯里的酒灌进喉咙。
  事件之后被如此对外发表——哈缪丝=梅瑟塔发现『怪物』,但是她马上就看穿『怪物』是由他人假扮。因此她打算活捉对方,并请他成为污点证人,以便套出情报。哈缪丝将说服他的任务交给洛萝缇,自己则负责摧毁意图让『怪物』复活的神溺教团信徒。
  虽然『怪物』差点复活,但是靠着明斯和洛萝缇的奔波,最后还是平安无事地将『怪物』成功封印。艾恩立凯接受洛萝缇奋不顾身的劝说,答应今后将在邦特拉图书馆的庇护下协助对抗神溺教团。
  这就是明斯对外发表的事件全貌,他当然也事先向艾恩立凯和洛萝缇详细嘱咐过细节部分。
  将神溺教团的一员变成己方协助者的功劳非常显著。关于哈缪丝的单独行动,也因为这件功劳而被模糊焦点。洛萝缇在行动过程上虽然也有些问题,不过由于她留下功劳,因此关于她的去留问题则仍然保持保留的态度。
  表面上是个完美收场的结局,然而果真如此的话,明斯也不会强迫自己沉入醉乡。
  「……哈缪又干出什么事了?」
  马特阿拉斯特相当平静地询问明斯。
  「你还真了解她。」
  「因为我认识她很久了。」
  明斯回想起马特阿拉斯特在哈缪丝成为武装司书之前就认识对方了。
  「明斯,让我听看看吧,我很清楚她的个性,就算发生什么事,我也不会太过惊讶。」
  明斯点了第七杯酒,接着开始缓缓述说这件事。

  战斗结束后,三个人都伤痕累累。明斯的双脚无法动弹,洛萝缇的全身上下部是撞伤和局部骨折,就连拥有超回复能力的艾恩立凯都受到无法轻易起身的伤势。
  「明斯,你还活着吗?」
  艾恩立凯拾起身子并对着他说话,明斯的双脚仍是骨折状态,完全动弹不得。
  「这点伤还死不了,放心吧。」
  明斯一面忍住疼痛,一面虚张声势。
  「刚刚传来米蕾波可的连络,我已经请她派人过来,再过一阵子,应该就会有人从镇上过来支持,在那之前,看来只能乖乖待在这里了。」
  就在两人进行对话之时……
  哈缪丝=梅瑟塔一脸从容地现出身形。
  「各位辛苦啰~~」
  她以平常那副笑容上前跟他们说话,她的手上还提着一个老人的首级。
  「……刚邦杰尔。」
  看到这个首级,艾恩立凯喃喃说道。
  「没错,我杀死他了。虽然我在不知不觉中就把它带过来,但是仔细想想,我也不需要这么做吧!」
  说完,哈缪丝就将刚邦杰尔的首级丢到海里。
  「大家还真是凄惨呢!等我一下,我来帮你们治疗。」
  哈缪丝说完这句话后便抓住明斯的脚矫正骨头的位置,接着用夹板和绷带固定之后,以湿布条冷却伤处,她的态度完全不像是这次事件的幕后主使者。
  「代理馆长……」
  「什么事呢?明斯?」
  「还真可惜,没办法让妳和怪物战斗。」
  明斯一脸不屑地这么说。他其实非常愤怒,如果哈缪丝只是追求战斗还情有可原,但是明斯无法原谅将艾恩立凯推入陷阱并让洛萝缇置身于危险当中的举动。明斯发誓待审查会议召开时,他绝对要让哈缪丝从代理馆长的位子上滚下来。
  「明斯,你在说什么呢?」
  「哼,别装傻。」
  明斯将怒气发泄在哈缪丝身上。
  「其实没办法与怪物战斗,我也不会觉得很可惜。」
  「……妳说什么?」
  「因为要对手的话,那里就有一个很好的人选吧?」
  哈缪丝说完,便指向横躺在沙地上的艾恩立凯。
  「代理馆长!他是……」
  洛萝缇站起来,并保护艾恩立凯。
  「我知道。我已经从刚邦杰尔的口中听说过了,他是艾恩立凯吧?」
  洛萝缇不禁哑口无言。艾恩立凯站起身,有如保护洛萝缇一般挡在前面。
  「啊,你可以躺着没关系,我会很有耐心等你恢复的,好好休息吧!」
  「妳到底打算做什么!哈缪丝!」
  哈缪丝只是望着艾恩立凯,完全不介意明斯的怒吼。
  「艾恩立凯,现在你的眼神变得很棒喔!和之前遇到时完全不一样,让你跟洛萝缇见面真是太好了。说真的,我原本不认为事情会发展到如此美好的情况,所以我非常高兴喔!」
  「……」
  「其实,我根本不对札托那个家伙抱有任何期待,那个家伙只是因为杀人很快乐而战,这种家伙的实力就只有这点程度而已。
  不管什么时候,最强的总是为他人而战的人。他们对抗强大的敌人时,就算面对任何苦难也不会畏缩,总是随时为他人而战。
  我说得没错吧?洛萝缇?」
  哈缪丝说完便露出满脸笑容。
  此时,明斯察觉到自己正在发抖。
  就连和『怪物』相对时,也不曾感受到这股恐惧。
  这也是理所当然,因为札托只不过是一个以打倒哈缪丝为目标,而被制造出来的失败仿冒品而已。
  「我有一个称得上是救命恩人的人,虽然那家伙不把我当成一回事,不过我大概一辈子也无法忘记那家伙。
  艾恩立凯,现在的你和那家伙有点相像喔!
  自从我被那家伙救起来的那天起,我就一直想要跟这种对手杀个痛快。」
  艾恩立凯缓缓站到前面,接着说道:
  「……就算妳有战斗的理由,我却没有。」
  「……唉呀。」
  「妳是我以前的目标,但是现在我已经对妳没兴趣了。」
  「……你好冷淡喔~~」
  哈缪丝露出宛若少女般的笑容。
  「我又失恋了。」
  说完这句话后,哈缪丝又接着说:
  「没关系。希望你总有一天会回心转意,我会等你喔!」
  马特阿拉斯特听完后便沉默不语。
  「虽然我认为她是个令人头痛的人,不过没想到她这么夸张。我们该怎么办?就这样放
  那个女人不管吗?」
  马特阿拉斯特一边吹起烟斗,一边说道:
  「明斯,其实我有一个坏消息,今天我约哈缪一起喝酒。」
  「……」
  明斯转头一看,便感觉到自己的醉意和血气在一瞬间降到冰点。哈缪丝正站在酒吧入口挥着手,并悠哉地坐到脸色发青的明斯旁边,对于明斯方才的一言一语,她倒是一派毫不在乎的样子。
  「明斯喝的好像很好喝,我也要一样的。」
  哈缪丝将嘴凑近端出来的酒杯并皱起眉头。
  「呃~~你的口味还真重。」
  「哈缪……」
  马特阿拉斯特一边摇着酒杯,一边跟她说话。
  「怎么啦?」
  「……听完刚刚的话,我有个疑问,为什么妳没有把洛萝缇当成人质呢?」
  「你在说什么呢?马特,你有点不对劲哦!」
  「真没想到会被哈缪这么说。」
  马特阿拉斯特开始烦恼。
  「为什么我要把那么可爱的孩子当成人质呢?我才不要。」
  「不过,妳应该很想战斗吧?这么做不是比较快吗?」
  「你根本不了解,这样就失去战斗的意义了吧?没有战斗意义的话,根本一点意思也没有喔!」
  「也对。」
  「我并没有想和很强的对手打上一场的想法,重要的是看对方是否有想杀死我的那份心情喔!」
  哈缪丝说完这句话后便露出笑容。
  「我其实想和那种杀死我的欲望非常强烈的对手战斗喔!」
  明斯看着那张笑容说道:
  「代理馆长,我总觉得总有一天我会和妳打起来。」
  他一说完,哈缪丝就对明斯笑着说:
  「随时奉陪。我很有耐心的,会一直等着你喔!」
  明斯心想,与怪物之间的战斗说不定还没结束。
虽然已经打败怪物札托,但是真正的怪物却还在这里。

  后  记

  大家好,我是山形石雄。
  总算能够安然无事地为您送上第二本系列作『战斗司书与雷之愚者』。如果能够让已阅读过的读者,或是接下来准备开始阅读的读者感到乐趣的话,实为敝人的荣幸。
  自从前一本系列作『恋爱爆弹』发表之后,我得到许多来自各方的感想、激励以及批评指教。每一言每一语,敝人都不胜感激地铭记在心。在这当中,有许多读者们询问关于后记所写的『在厕所里准备桌子,然后关在里面』的这件事,虽然我常常会撒故意引人发笑的谎言,不过这件事的确是真的,还请各位谅解。
  前些日子,我将头发理成一个大光头。由于前一阵子留出一头长度既不长又不短,而且是随便弄个中分的御宅族发型,不过最近总觉得心情烦躁,所以就决定一口气剃掉头发。这个举动相当令我满意,该说是于早春时脱掉厚重外套时的心情呢?还是洗完澡后只围着一条毛巾四处乱晃时的心情呢?总之,这种心情真是令人感到一种解放的感觉。
  头发在精神层面上似乎拥有阻隔自身与外界的效果,说不定藉由除去这层隔阂,也许会让心情变得稍微积极一点。
  若诉诸于视觉的话,就很像「修行到途中逃走的和尚」或是「工作上犯下致命错误,而下跪叩首道歉的上班族」,不过我很少注重自己的外貌,所以不会构成太大影响。
  另外,头发的保温效果似乎比一般人所想象的还要高上许多.我剃完头的后天马上就感冒了,因此卧病在床快五天,也请大家注意身体健康。
  最后,这次也承蒙多方照顾。请容我用简洁的字句向插画家前嶋先生、责任编辑、编辑部、校稿、设计以及其它许多关照敝人的朋友们致谢。
  还有将这本拙作拿在手上的各位读者们,今后也请您多多指教。
  期待我们能于下一部作品再相会,下次见。

  山形石雄
发表于 2008-2-2 19:10 | 显示全部楼层
辛苦大大了!话说寒假除了逛论坛和看小说漫画就没别的干的了,悲哀~
发表于 2008-2-2 19:57 | 显示全部楼层
这个速度好快,第一本才出现没多久的样子
发表于 2008-2-2 21:42 | 显示全部楼层
这一集比上一集要好,剧情过渡很自然啊。。。不像上一集,让人看起来很郁闷的。。

支持下。这个估计会追下去
发表于 2008-2-2 21:48 | 显示全部楼层
七夜先生果然有速度,但是,但是先生审稿速度希望能加快,吾等渴盼下载版
发表于 2008-2-3 00:27 | 显示全部楼层
楼主出书速度已不能用神速来说明了,感激楼主,我继续追
发表于 2008-2-3 00:53 | 显示全部楼层
是这个类型的呢!看看!不过在线眼睛多少有些不舒服!
发表于 2008-2-3 09:38 | 显示全部楼层
油画很赞
闲逛时发现新书支持下
头像被屏蔽
发表于 2008-2-3 10:06 | 显示全部楼层
提示: 作者被禁止或删除 内容自动屏蔽
发表于 2008-2-3 11:14 | 显示全部楼层
战斗司书的新书啊,上一本还没看那,真有速度啊
发表于 2008-2-3 11:20 | 显示全部楼层
已经完结了啊!好快。 话说第一本还没看完,这下该加紧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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