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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之国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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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结短篇] 【黑暗推理系】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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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10-18 23:20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moongoat 于 2011-10-20 18:27 编辑

  现在,请严肃地讨论一个问题。
  人类,将如何生存下去?
  看了看日历,今天是十三号,星期四,不是星期五呢,为什么不是?好吧,我在内心深处将其四舍五入了。
  所以,今天是十三号星期五,一个适合审判和杀戮的日子。
  
  一个星期前,一个十五岁少年失踪了。
  我嘴里咬着一片火腿,无聊地浏览着新闻,里面大段大段的内容无非是在重复这一个简单的主题,文章的末尾总是强调警方仍然在(徒劳无功地)搜索着,需要各方踊跃提供线索(连一根头发都没找到)。
  括号内是我为新闻加上的注释,有心人一定会读出一些信息,比如你为什么肯定是徒劳无功的?你为什么确定他们连一根头发都没找到?
  答案当然是,少年的头发就集中在我眼前的盘子里,一根都没有泄露出去,而我现在能够安然无恙的叼着火腿看报纸,不就说明警察是徒劳无功的吗?
  也有更聪明,或者更愚蠢的人会反驳:不,你现在安然无恙并不意味着警察一无所获,说不定你家楼下的大妈正在拨那三个数字组成的号码,引导着警笛高鸣的警车前来抓你!
  我会不屑地摇摇手指,思维的惯性如此可怕,引导着低贱的人类陷入由自己亲手造成的陷阱。
  将剩余的火腿吞下肚子,我站起身,从衣架上拿下黑色的制服和警帽,一天的工作又要开始了。
  一段话可以有两种解读,一个人当然也可以有两种身份。
  那么,我用另一个身份再次解读一下那段话。
  警察一无所获,我们一无所获。
  刚将制服的扣子扣上,手机就恰到好处地响了起来(铃声是法国音乐家圣桑的《死神之舞》),里面传出焦急的声音:“又有两个男孩失踪了!”
  模仿犯?
  我脑中瞬间便闪出这个词。真是肮脏啊,好像亲手完成的美丽画作被人吐上一口包含病毒和细菌的浓痰。
  恶!
  我连忙捂住嘴,手机里的声音仍然说着什么,我却没有心思去听了,一阵阵呕吐的欲望敲打着我的胃,刚咽下去的火腿以一种绝不美味的形式重新回到口腔。
  我所布置的华丽蛛网上,飞来了一只充满腐臭气味的苍蝇。
  同时,一个自诩聪明的化外音质问道:“你怎么确定是模仿犯?你只听到一句话而已!”
  卑微啊,请用眉毛以上,头发一下的部分想一想。
  这个10万人口的小城每年大约失踪101.3个人,这和隶属重案调查一课的我没有任何关系。
  失踪并不会被判定为犯罪,除非出现必要的(同时也让家属心神俱碎的)证据。
  而且,我现在正在调查(我盘中)这个男孩的失踪案件,此时此刻,一个电话告知我又有两个男孩失踪了,这意味着什么?
  第一,     出现了证明男孩失踪和犯罪有关系的证据。
  第二,     这个证据和我现在处理的案件相关。
  第三,     我(这个第一个案件的罪犯)什么也没有做过。
  联系一和二和三,结论显而易见。
  模仿犯。
  出现了模仿我的犯人,他不可能知道我的手法,但为了募集线索,警方曾在报纸上刊登出完整的案情和线索,单凭那些内容足够制造出类似的案件了。
  不可原谅,真是不可原谅!
  愤怒填满了我的胸膛,一如胃酸填满了我的口腔。电话里的声音终于察觉到我的沉默,也跟着沉默下来。我努力将酸液咽了回去,重新拿起电话。
  “我马上就到。”
  窗外突然传来高亢的警笛声——“孩子的头发就摆在桌子上!”我心中一个声音几乎同时用冷酷地语气念出上面的话,提醒我现在的身份不仅仅是一个警察。我镇静地将电话放进内袋,从窗帘的一角向外窥探。
  全是熟悉的面孔,再没有比这更安全的了,如果是几张陌生的脸,就意味着我的警察身份结束了,不过事实并非如此,说明我还可以继续过着咬火腿看报纸的悠闲日子。
  礼貌的敲门声,伴随着一个略带急切的声音:“冼警司,我们来接您了。(你这个家伙怎么还在家里磨磨蹭蹭的,情况紧急,立刻来局里一趟!)”东方的语言是多么博大精深啊,明明是粗暴的话,却能用另一种如此文雅的方式表达出来。在心中替他补完这句话完整的含义,我打开门,用身体遮挡住他的视线,嘴里吐出一句符合我平日个性的短促话语。
  “走。”
  
  学过生物吗?课本里面,应该学习过吧。
  食物链的概念,都应该了解吧。
  那么,我可以直接跳过理论,直达结论。
  人类只有一条出路。
  就是变得更加,更加毒。
  什么,我看到一张莫名其妙的苍白脸孔?
  同学,你为什么不好好学习呢,教育改变命运,你知道吗?
  哪怕被绑架之后,这句话也可以救你一命啊。
  说着,我用刀子划开了他的喉管。
  那么,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带血的刀尖转向另一张苍白的脸孔。
  “食,食物链的概念,我学……学过。”他的脸上写着恐惧二字,这可不是小说里常用比喻哦,一笔一划都是我用油性笔亲手写上去的。
  顺便一提,刚才死去的那个脸上写着胆怯。
  聪明的答案。我赞叹了一声。
  记住,当绑匪问你无法回答的问题时,不要保持沉默,更不要回答不知道,而应当告诉他你知道的部分,给他一个发言的机会,满足他的虚荣心——以上解释转自我看过的一本书《FBI教你如何拯救自己》。
  我掏出裤兜里的油性笔。
  那么,就让你拯救一次自己吧。
  
  “和一个月前的失踪案类似,这次也是通过信件通知的。”
  我皱了皱眉头。
  信件通知,这是我上个月绑架少女时使用的手法。
  简单的说,就是纯粹的骗局。
  在那封寄给家属的信里,我传达了很多信息,但除了一个外,其余的都是假的。
  那唯一真实的信息,就是告诉收信人他们的孩子失踪了。事实上,整张信纸上只写了两个字:失踪。
  你看,如果你收到一封信,里面说你的孩子失踪了,同时你的孩子真的失踪了,你会怎么做?
  于是,这两起原本由失踪调查课负责的案件,立刻如愿以偿地转移到了我手里,这封信,就是犯罪的证据。
  随后,我便尽职尽责地调查起信件上其余的信息,指纹,污痕,邮票,信纸,字迹,邮寄路线……同时结合失踪地点获取的调查,得出了一个看似有理实则无理结论。身为犯罪者的我在讨论会上口沫横飞地论证着另一个犯罪者,并且获得了在场大多数人的认同。
  也有人提出问题。
  为什么要写信?那是否是一个骗局?
  我是如此反驳的。
  现在我们手里没有任何有用的线索,根据最后目击者的证词,他是在自己熟悉的回家路上消失的,之前我们也考虑过离家出走的可能性,但是无论是调查还是先有的证据都显示,那种可能性微乎其微。正当我们犹豫是否将其定性为犯罪时,这封信出现了,我们无法确认寄信人是否是犯罪者本人,但是可以肯定的是,他是知情人和嫌疑犯。而且这起案件绝对是一场有预谋的犯罪。在此时此刻,我们不能放弃任何线索,哪怕知道眼前是陷阱,我们也只能踏进去,而且不要忘记,陷阱本身也是线索啊!
  说了一大堆,其实都是没用的,陷阱本身是线索没错,但要看你能否将这个陷阱破解掉。
  于是,这件案子就这样被拖了下来,直到现在。很多同事都认为这个人已经死亡了,亲口将他吃进肚子的我非常同意这个观点。
  此时,你已经晓得了我的犯罪动机。
  没错,就是想尝一尝味道。
  这个世界上,人类的好奇心是最重的,那种不可救药的渴望是无法用理智阻拦的。
  顺便一提,味道的确和传说中一样难吃。
  “冼警司?”李警官疑惑地看着揉着肚子蹲下去的我,“你身体不舒服吗?”
  “没事,可能早餐不干净。”我努力忍住呕吐的欲望,开什么玩笑,现在吐出来一切都完了,我都不知道自己会吐出什么。
  “那您需不需要去医院……”李警官这句明显透露出否定的态度,不然他根本不该问这句话,而是会直接送我去医院。
  “没事,工作要紧,你继续吧。”我说出了李警官最想听的那句,他用一脸如释重负的表情再三确认,我也顺从地再三拒绝,这番做戏的功夫里,我感觉好了一些。
  “那封信里也只有一张信纸,上面写着毒品两个字。”
  “毒品?那是什么意思?”我下意识地反问,李警官摇了摇头,从公文包里掏出一些照片。
  “您先看看吧。”
  “等等,这和失踪有什么关系?”我盯着他的眼睛,李警官则指着照片上那两个油性笔写出的字说:“根据笔迹鉴定,这是其中一个失踪男孩的笔迹。”
  “哦……”我的视线重新回到照片上,那是一张普通的A4纸,上面用油性笔写着两个歪歪扭扭的打字,毒品,这是什么意思?
  在我看照片的功夫,李警官已经拉开了警车的车门。
  “请上车,剩余的细节我会在路上告诉您。”
  
  油性笔是个破绽,我早就知道,但我没有别的笔。
  这就像是固化在脊髓内部的弱点,一生也改变不了吧。
  男孩身上密密麻麻写满了字,还有各种化学符号,这是我简述生物积累效应时留下的,铅,汞,铬……太多太多的毒素沉积在人体中,我只列举出微不足道的一部分。
  “……所以,这些毒素随着食物链一层层传递到位于顶级的人类体内,积累下来,使我们变得越来越毒。没有动物会吃人的肉,那是毒品,世界上最毒的毒品。”
  咔,讲解结束,我将油性笔的笔帽扣了起来。
  “我,我明白了,求求您放了我吧……”男孩无力的乞求着,口水沿着嘴角流了下来,麻醉剂的效力正在渐渐消失。
  “NoNoNo!”我摇晃着手指,“你什么都不明白,我还期待着你的提问呢?”
  “提……提问……?”
  “老师,我有问题!”我模仿着学生的样子举起了手。
  “三年八班的野比同学,你有什么问题?”接着我变成了老师的样子,挥了挥手。
  “您刚才不是说,人类唯一的出路的变得更毒吗?这是什么意思?”野比的声音铿锵有力,与其说是疑问,不如说是在确认着什么。
  “啊真是个好问题!”我夸张的后退了一步,“老师差点就答不出来了。不过野比啊,你有没有想过,人类将如何生存下去?”
  “没有!”野比理直气壮地回答。
  “如果人类继续这样下去,终有一天会被自己毒死吧。”我摇了摇头,替野比回答了问题,“那么我们该如何是好?”
  “如何是好!”野比重复着这句话,不过用的是感叹句。
  “当然是,进化啦!”我用油性笔敲着野比,也就是我自己的头。“只有让自己进化起来,才不会畏惧这些毒素。”
  “进……化……?”男孩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我得意地看着他。
  “变得比毒素更毒,更毒,唯有如此,才能抗拒不断腐蚀人类的毒素啊!”野比的声音变得激情澎湃,他(我)揪着男孩的衣领说:“告诉我,结合刚才教你的知识,如何才能让人类变得比现在更毒呢?”
  一阵惊恐的沉默,我用一只手扭着他的耳朵:“想起来了吗?人吃动物,获得了动物身上的毒素,那么如何才能让我变得比人类还毒,比你还毒?”
  一瞬间,我在这双倒影着绝望的瞳孔里看到了答案。
  “聪明!”
  我用力咬下了他的耳朵。
  
  来到办公室时,我的大脑已被那封可恶的信件占得满满的,再没有心思处理其他事。
  和我用的手法类似,他在信里只写了两个字,这已经是模仿犯的铁证了。胃里翻江倒海的感觉已经褪去,但我清楚那只是暂时的,火腿并没有被消化,我的胃拒绝接受出自同类身上的肉片。
  可惜,本来还想尝尝头发的味道。
  “冼警司,今天上午十点钟有案情说明会……”秘书看出我的脸色不好,试探着问了一句,我看了看桌上的台钟,短针已经停留在了10的位置。
  我的脑子还没有切换到警察模式,现在胸膛里充溢的是一个罪犯被他人模仿后的愤怒。闭上眼睛,我揉着太阳穴回应道:“我马上过去,你准备好投影仪,我要说明一些发现。”
  秘书的眼睛一下子亮起来:“您终于解决这个案子了?”
  “应该解决了。”我的嘴角泛出一丝微笑,“不,是必须解决,因为下一个对手出现了。”
  秘书的脸又笼上了一层阴影,她应该从同事那里得知了新失踪者出现的消息,不过脸变得那么快,真是一个合格的秘书。
  容易被看透的傻瓜,才适合为聪明人服务。
  “好!”我两手一推桌子,转椅带动身体转了两个圈子,在这两圈的时间里,我已经想好了要说的话。
  无非就是将那个替死鬼揪出来罢了。
  你再也不用担心欠我的人情了。我心中闪过那张苍白无力的面孔,几个小时之后,你就可以还给我了,当然,是以尸体的身份。
  十点十五分,警察局三楼大会议室里。
  我先一脸假笑地连声道歉,两位同级的同事也一脸假笑地说了几句没关系注意身体,只有坐在中间的领导一言不发,相信在这十五分钟的时间里,他们尽职尽责地说了我的坏话。
  等着瞧吧,我在肚子里暗自发笑,这帮尸位素餐的东西,最后竟让一个罪犯为他们说明案情。
  也许,这也构成了我犯罪的另一个动机,我想看看在这个腐坏的系统里,到底有没有人能抓住我,不过目前看来,我真的可以说是逍遥法外,高枕无忧。
  “冼警司,我们几个非常期待你能从这封——”领导用食指关节敲了敲桌上的照片,“这封信上发现什么,除了腥气和滑稽可笑的内容外,我实在找不出其他什么‘线索’。”说道线索时,他故意狠狠加重了发音。“还有邮票。”旁边的李警司立刻补上一句,领导跟着点着头道:“刚才李警司他们提出一个比较有理的假设,你想不想听一听?”接着根本不顾我的反应,冲着李警司使了一个眼色。
  我的假笑没有丝毫变化。名侦探出场前总要有几个跳梁小丑跳舞助兴,我只要耐心看他们表演就行了。
  李警官站起身:“那咱们就私下交流交流,毕竟这件案子由你负责,我们几位只是提供一个参考意见。”洪亮的嗓音传遍了整个会议室,原本交头接耳的人们立刻安静下来,竖起耳朵旁听起我们“私下”的交流。
  “我们的结论是,这只是一起恶作剧。”李警司毫不客气地盯着我的眼睛,我则看着领导的脸,在脑中模拟起他用肥下巴压迫自己呼吸道的画面。
  “先看信件内容,那幼稚的字体无疑出自一个孩童的手里,加上上面淡淡的鱼腥味,让我想起了紧靠受害者住处的海产市场,那里有很多民工的孩子到处游荡。再看信封上的邮票,明明是本埠的地址,却贴着寄外省市的大额邮票,只有小孩子才回在恶作剧时搞错邮票的种类,我家孩子寄信之前总是要问我贴什么邮票,我总告诉他自己查去,现在年轻人都是那么眼高手低,好高骛远——我可不是说您啊冼警司。最后的证据是寄信的时间,我们都知道这封信在邮路上走了一天时间,也就是说在受害者失踪的第二天,下午四点五十左右分才被检查邮箱的家属发现。如果回溯时间,这封信至少是在受害者失踪的当天晚上四点五十分以前寄出的,而最后目击到受害者的报刊亭小贩证实说,最后一次看到受害者的时间是下午三点左右,平日她总是在三点半左右到家,在四点到五点这个时间段里,受害者的家长还曾经在这里找过孩子,可能被哪个调皮的小孩看到了,于是心血来潮写了信。其实这几条都不如信件的内容有说服力,一封信里面只写了失踪两个字,说明写信的人只知道这些信息,那不是看到家长找孩子的小孩又会是谁呢?而且最重要的是,这个推理可以解决动机的问题,作为犯人实在没有理由寄出这样的信件,只有小孩子恶作剧才说得通嘛!”
  叭叭叭,李警司刚一说完,身边的几位就开始鼓起掌来,支持的意图不言而喻,连领导也赞赏地点了点头,随后将目光转向我,却惊讶地发现我也在鼓掌。
  的确,我小看他们了,也只有这样的警察才具备如此扭曲事实的能力,我想说的几个疑点,邮票,鱼腥味,寄信时间,还有寄信动机,全部被他糅合在一起,其实推理就是这样,人们相信的往往不是最接近事实的那一个,而是最先说得通的那一个。
  可惜这样的推理,解释不了真正变态的罪犯,比如我,做戏时间结束后,我向站在投影仪后面的秘书做了一个手势,咔,幻灯片的白影投到了大荧幕上,像是一个暗号,灯光随即黑了下来。我清清嗓子站了起来。
  “首先感谢李警司的精彩说明,下面我也谈谈自己的看法,供各位同事参考。”一句话将李警司飘飘带过,那么尊敬的警察们,敬请聆听犯罪者的演说吧。
“各位,今天我陈述的内容完全围绕着四一七失踪事件中,我们收到的神秘信件。在其他调查毫无进展的前提下,这封信成了我们最重要的线索。以下分析基于一个假设,即写这封信的人就是这起案件的嫌疑犯,因为其他人并没有写这封信的动机。如果是知情人,他大可以将凶手直接指认出来,如果不方便透露的话,也不会只写上失踪两个字。当然,这更不可能是恶作剧,因为这封信是在受害者失踪的第二天寄到的,但是光在邮路上它就走了一天时间,刚才李警司已经分析了作案时间,我在此补充一点:李警司的假设基于受害者家长找孩子的时候,被哪个小孩目击到,于是产生了恶作剧的想法,但是诸位,知道这条消息的不仅仅是小孩吧,当然还有小孩的家长。既然兴师动众到孩子都知道的地步,家长肯定更能体会其中的严重性,我很难想象在了解这些之后,家长还会任由孩子出门寄信,更合乎逻辑的分析是,那天晚上知情的家长都会把孩子关在家里教育,更不会让他写这种信了。”
“综上,我们有理由相信,这封信出自嫌犯之手,他的目的可能是挑衅,可能是其他原因,但是我想请各位注意一点:为什么到现在我们还没有接到任何勒索消息,或者找到受害者的尸体?这说明,罪犯的动机一开始就是不正常的,是基于某种特殊的理由,此时如果用正常逻辑去分析,反而得不到任何结论。”
“请注意这封信上的几个要点:第一,它最初是从本市寄出的,而上面却贴着大额邮票。这有两种可能性,一是李警司刚才所说,罪犯搞不清楚邮票面额。二则是罪犯一开始就想用这个邮票,但是基于某种理由——我认为是隐瞒踪迹——在本市投寄,这说明罪犯原本所在的地点和本市相距遥远。这里我想结合现在的搜查情况,事实上我们已经全力搜索过失踪地点的周边区域,但既没有找到受害者失踪的线索,也没有找到他们遇害的证据,再者非常可疑的一点是,受害者失踪的地点是自家附近,但是却没有任何目击者,所以我认为罪犯将受害者囚禁在某个封闭环境中。结合这封信,我们有理由相信绑匪——不,现在不应该称为绑匪,我们没有收到任何勒索信息,应称其为罪犯——是通过车辆将受害者转移的,这里出现第一个问题,他为什么在这个城市下手?我认为我们应该从罪犯的移动路线考虑,与其说是他选择在这里犯罪,不如说是在这里犯罪的条件最为便利。”
  “接着分析信件上的第二个要点,就是淡淡的鱼腥味。能够藏匿受害者的车辆,鱼腥味,遥远的距离,结合在一起考虑很容易得出罪犯可能是长途运货司机,他此次运输的货物很可能是海产。结合刚才的邮票,我们可以大致确认一个范围,在这个范围中,北部城市的鳟鱼十分有名,供应本市的海产市场正好就在受害者失踪地点的附近。有同事质疑说这次是否是团伙作案,我认为团伙作案的可能性不大,因为这里面存在动机的问题。我们并没有收到勒索信息,说明他们不是为了钱财行动,如果一个人的话,我们可以理解犯罪动机源于其个人因素,但是两个或多个人的话,拥有钱财之外的犯罪动机的可能性不大,再者他们并没有隐藏自己的行踪,借助了物流路线进行犯罪,如果一个跑固定路线的司机身边突然多了陌生同伙,周围的人也会开始怀疑。最后一点是从罪犯心理的角度出发,一般执行这类不为钱财的绑架犯罪,动机都很扭曲,而犯罪者本人的性格可能十分自闭,这类人的人际关系一般比较差,同伙犯罪的可能性自然大大降低。”
  “再看信件的第三个要点,就是信件上的字迹。大家看投影,失踪两个字的笔画并不复杂,但这封信上这两个字在笔画的转折处都出现断裂,或者圆滑的过渡,这说明罪犯的右手手腕较一般人缺乏力量,也有可能受过外伤。这里曾经有同事提出,罪犯也许是顺手写的连笔,我不这么想。单纯就这封信而言,只有两个字,而且它对罪犯来说是具有意义的,不大可能写的很随意,于是这上面的特征都应该是十分典型的。再进一步看,圆滑的过渡较断裂处多,但在一些标准笔画处,比如这个口字的横竖笔画上,出现了裂口,我在此做一个大胆的假设,断裂处说明罪犯还是有写标准笔画的倾向,不过手腕力量不足,圆滑处则是罪犯在受伤后写字养成的习惯,说明罪犯受伤的时间较早,但是并没有早到足以改变他全部写字习惯的地步,那么可能就是两三年内发生的事。”
  “最后,我进行一个基于人情世故的假设,嫌犯可能是一个跑个体业务的司机,而且现在的处境很糟糕。这个假设包含两点:第一,受过伤的司机为什么还能继续开车?所以他可能现在正在跑个体业务,物流公司基于安全方面的考虑,不会让这样的司机上路的。第二,信件上为什么会有鱼腥味?这一细节暗藏着很丰富的内容,我的假设是这样的,嫌犯作为跑个体业务的司机,必须自己在市场上到处拉活,如果生意好的话,他应该经常在驾驶室里,那里不会沾上鱼腥味,反之生意不好的话,他就必须经常在海产市场里转悠,那里的腥味可是要多重有多重,所以我假设嫌犯的生意不好,经常在海产市场里拉活,身上沾染了浓重的鱼腥味,以至于信件上也有了味道。”
  “总结一下刚才的话,我们能够得到嫌犯的几个特征:是一个长途运送海产的司机,个性自闭,很可能沉默寡言,不善交际,跑个体业务,身上的腥味很重,右手手腕在最近两三年内受过伤。也可以同时调查一下最近两三年内被物流公司开除的司机,说不定能发现什么。”
  呼——吁了一口气,我双手撑着办公室的圆桌,用眼神扫视着在坐的其他人,李警司的嘴巴已经自然开裂,我甚至能想象出此时他脑中细胞堆在一起思考的样子,领导的眉头皱的高高的,肥下巴随着呼吸一下下抖动着,其他人则用眼睛死死瞪着大屏幕和我,仿佛想从中找出真凶似的。
  我知道,这次案子将在今天内解决,犯人太容易锁定了,只要检查一下就能发现,三年前曾经有一个欠了黑社会巨额赌债的货运司机,在大街上被流氓砍断了右手。然而警察的信息就到此为止了,剩下的就是我和他的故事了。当时我以警察的身份出面,从流氓手里将他救了出来——当然是有代价的,这个人最在乎的还是他三岁的儿子,可惜的是,他们的债务是如此庞大,以至于流氓们仍然尾随着那个刚刚上小学的孩子。如何解决这个问题呢?我再次出面了,只要你帮助我绑架一个孩子,并且将他的头割下来送给我,尸体就随便埋在一个地方,作为回报我就替你解决那些流氓。对吧,这个交易很公平,杀一个人才能救一个人,生态法则,社会原理,他当然答应了——当他儿子被流氓割掉右手小手指后。明天他会突然发现自己原本在医院的孩子不见了,怎么办?自己已经杀了人,连儿子也找不到了!那时他会在附近的电话亭接到一个亲切的电话,主题是让他以死来换取儿子的性命,同时我——电话那一头的人,也会为他偿清欠款,多么宽大的处理,最后的条件简直就是免费奉送的。
  至于死法,还是选择自焚吧,多么壮烈,打开自家的煤气炉,一把火烧掉一切和过去有关的回忆,当然在处理时需要一些谈判和威胁工作,这些我早已经轻车熟路了。
  所以,这件案子在我的内心深处已经结案了,下面要面对的是那个模仿犯,那个玷污了我人生的丑恶罪犯——作为警察,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空气像沉重的铅块,将我死死压在地面上,身下则是那个两个孩子的尸体,他们的体温正一点点被我吸收,融合,我深深陶醉在食物链赋予我的力量中。
  这就是,毒的力量。
  耳朵正对着那个男孩赤裸的胸膛,心跳早已沉寂,油性笔像绚丽的纹身布满了它的尸体。突然,我感到之前所学的生物学是如此荒谬,科学家们费尽心机想搞清楚无机质和有机质之间的转化关系,却没有想到,仅仅是一刀,他就变成了它,有机质变成了无机质。
  一刀,就代替了十二年的寒窗苦读。
  嘴角微微抽动,我暗自庆幸,幸好及早醒悟,将自己抽离出那个荒诞的世界中,方才达到了今天的境界。
  撑起身体,一阵剧痛自右手传来,三年了,仍然是这么疼,疼的让人兴奋。
  当我还是一个很傻很天真的学生时,就对疼痛有一种特殊的理解。解剖课对我来说是一门早已是在自己身体上实践过无数遍的课程。密密麻麻的刀口布满了身体每一寸肌肤上,有的是流氓砍的,更多的是我自己故意找流氓砍的,最多的是我自己砍的。
  后来想想,其实我这样的体质很适合成为黑道的打手,绝对是金牌打手,因为混黑道需要的不只是打架的能力,更是不怕打的能力,可惜我喜欢低调的人生,一间小屋,一条油性笔,一具尸体,足够我享受我自己的研究和生活了。
  本以为我的生活只能像下水道的蟑螂一般,永远阴暗潮湿,永远见不得光,却没想到竟然遇到了另一个同类。
  那个姓冼的警司,浑身都冒着只有我能闻出来的腐烂的气息,挺拔的警服,闪亮的警-徽,举手间让人无法拒绝的精明和魅力,背地里让人防不胜防的阴险,芸芸众生中,他才是真正的毒中之毒,是我所无法抵抗的毒王。
  无法抵抗吗?我笑了,开心地。
  蚂蚁为什么能咬死大象?病毒为什么能杀死人类?最弱的生物为什么能战胜最强的存在?
  无它,只因大意和轻视。
  在他面前,我就像一条毫无反抗之力的咸鱼,是的,最初他就是这么称呼我的,在我注意到他时,他也注意到了我,只不过他把同类间熟悉的气息误认为是强者对待弱者的轻蔑,他故意买通流氓来逼迫我欠下高利贷,进而胁迫我去做哪些让我心驰神往的,切割人类肉体的美妙任务,至于我那个便宜的儿子,他难道不知道我早就进行了神圣的自宫仪式吗?是的,他不知道,他永远也不知道,他的眼里只有他自己,如果没有我的话,他必将成为君临这个城市的犯罪之王。
  如果,没有我的话。
  “嘟嘟”,手机响了,意料之中。他的手机铃声是《死神之舞》,我的则是《猎魔人》。拿起电话,耳边传来一个透着凛冽的死气的声音。
  “知道吗?你的儿子失踪了。”
  “什么??”我的眼泪顿时涌了出来,用恨不得将所有内脏都吐出来的力气大声嚎叫:“不可能?我刚刚还陪在他身边??”
  当然,那是骗人的,不过他永远也听不出来。
  “我当然知道。你走之后,我才让我的人去接他,嘻嘻嘻……”
  嘻嘻个屁。我抹了一把脸上和泪水混合在一起的血水,继续痛哭。
  “我,我求求你,我求求你,我就这么一个儿子,就这么一个儿子……”
  “老规矩,一命换一命。你可以去死吧?”声音居高临下,如同人类面对艾滋病的傲慢。
  “可以,可以,可以!只要你能放了我儿子……求求你放了他吧!”
  “很好,我现在时间很紧,手头还有另一个案子,你这个案子必须马上结案。这样吧,你把屋子里窗门关上,站在煤气罐边上打开煤气,直到闻到满屋的臭鸡蛋味之后,打开打火机,记住千万不要提前晕倒哦,否则你可爱的儿子将变成我下一个盘中餐!”
  “我,我知道了,我一定做到,一定做到!求求你放了我儿子吧!”我瞥了一眼此刻躺在地面上的两具尸体,无声地笑了。另一个案子就是指你们吧,他马上就要过来了,凭借着他的推理能力,一定能发现隐藏在毒品和油性笔中的线索。
  那是,只有同类才能发现的线索哦。
  “很好,我会把你的儿子送回医院。”嘟的一声,电话就这样干脆的挂掉了,他难道一点都没有怀疑过我为什连听一听“儿子”声音的要求都没有,就这么轻易地答应他的原因吗?
  真是人要送死,连天也挡不住啊。
  对着无声地电话,我轻轻说了一声:“谢谢。”
  接下来,我只要完成我作为一个病毒的使命就够了。
  是的,我即将,进化为真正的毒王!
  
  我仔细端详着这张写着毒品两个字的白纸。上一个案件已经在我脑海中彻底消失,那条咸鱼的死活原本就无足轻重,它只是我手中最微不足道的棋子之一。
  五分钟前,我发出了一条短信,让流氓将他可爱的儿子重新送进了医院,这就是上位者的胸怀吧,我暗自感怀,只不过那家医院会将小婴儿所有可以利用的器官从身体中分离出来,用于救助那些有钱又怕死的老人们,不过这也没什么,废物利用罢了。
  这个世界永远有那么多废物,我想起今天开会时对我颐指气使的领导,如果他知道他即将偷偷移植肾脏的那家黑医院是由我操纵的,不知道会不会变得礼貌一点?
  礼貌也没有用,我还是会全额收费,全程录像,作为日后威胁他的资本——我已经在警司这个职位上停留太久了,该动一动了。
  至于李警司,他上次赌马欠下的高利贷还没还清呢吧?是该提醒他一下了,听说他太太是个美人,最近很多俱乐部有这样的需求,特别是我手中那几个专门满足特殊人士特殊爱好的俱乐部。
  “冼警司?”秘书的声音将我从犯罪冥想中唤醒,她怀里抱着一打厚厚的文书,估计是这次案件的相关资料,我的眼光在她被文件挤压成丘型的胸膛上扫了一眼,鼻子略略抽动,她又喷了那种自以为可以勾引我的香水吗?
  突然,我脑中灵光一现,气味!
  怪不得我对毒品这两个字的反应如此之大,这上面,有一种特殊的气味!
  我心头一紧,因为这种气味,千万人中只有我能够分辨!瞥了一眼正在故作娇羞姿态的秘书,我挥了挥手,把她毫不留情地赶了出去。
  房门关闭的瞬间,我什么也顾不得了,直接将那张纸从证物袋中抽了出来,紧紧贴在了我的鼻子上!
  没错!这是,那个味道!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第一个为什么是疑问,第二个问什么是思索,第三个为什么是愤怒!
  为什么区区一个咸鱼,竟敢翻身!
  我立刻掏出电话,再也顾不得会不会留下通话记录,拨打了一个我原以为一辈子都不会拨的号码。
  “您所拨打的用户不在服务区,请稍后再拨……”
  腾地一下,我站起身,直接冲出了办公室。
  “冼警司,您去哪里?半小时后还有今天这起案件的说明会!”秘书拦在我眼前,此时,愤怒,惊讶,耻辱,恶心,无数种负面情绪冲击着我的头盖骨,我甚至想亲手将她满头华发一根根扯下来团成一团塞进她的小肠里,最后一刻,我还是强忍住冲动,一把推开她:“替我请假,我有急事!”
  “冼警司!”
  我冷冷地瞪了她一眼,她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一片。
  “我一定要吃了你。”
  再也不理那个愚蠢的女人,我大踏步地走出了警察局。
  
  咚咚地敲门声,轻柔,但饱含着愤怒。
  “门没有关。”
  踏踏的脚步声,接着是一阵诡异的沉默。对方发现了,这个屋子漆黑一片,窗户全被我用木板钉得严严实实,一丝光线也透不进来。
  可对方还是将门关上了,不知道为什么。
  不过我知道,无论是因为什么,他都会后悔的。
  “就这样保持用手机通话。你不要过来,我手里有枪。”
  对方的动作略略僵了一下,接着不知道用什么方法,将手机的光线彻底隐去。
  “咸鱼,你是不是以为这样做很聪明?”
  “冼警司,我只想请您手下留情,我只想要回我自己的儿子。”
  “你的儿子现在很安全。”
  “不,我不相信您。”
  “所以你才偷偷摸摸地搬到我家楼下,还把厕所的下水管道挖通?”
  “呵呵,不愧是冼警司,我就知道您能闻出来,这个世界上只有您知道这种混合了胃酸和人肉的气味是什么。”
  当然,还有我
  冼警司突然闭上了嘴,我也不再说话,黑暗中,我们彼此保持着诡异的沉默。
  “为什么?”
  “冼警司是指为什么我要杀那两个男孩吗?因为我知道,只有这样才能彻底激怒您,一个追求完美的毒王决不允许任何沾污自己犯罪的模仿犯,所以您一定会亲自来制裁我。”
  “就为了把我引出来?”
  没错。我心里说。
  “当然是为了救我儿子,冼警司,您放心,只要您能放了我儿子,我立刻销毁一切证据,照您说的那样自杀。”
  “嘻嘻,你儿子现在已经被切割地七零八落了哦!”
  “什么??”
  我发出巨大的尖叫,冼警司没有错过这个机会,他早就发现了卧室中透出的暗光,加上这声故意引出来的尖叫,他确定了我的位置。
  枪口冒出一丝火光,嗯,这就是他关门的理由,为了不让杀死我的枪声透出室外。
  手机里传来一阵惊天动地的爆炸声,我一边用望远镜仔细观赏着对面窗户中喷出的火花,一边从耳边拿开两个手机,多么简单的一个把戏啊,只是在通话的同时接通另一个手机,就能在黑暗中伪造出另一个人存在的假象。
  “冼警司,高中化学没学好吧,纯正的硫化氢气体是没有任何味道的,我可是听从了你的要求哦。”
  接着,我的手机响了,《猎魔人》的曲调是如此悦耳,我怀着愉快的心情按下了接听键。
  “老公,事情办妥了吗?”
  “办妥了,你的上司现在已经灰飞烟灭了,多亏了你偷换了那张写着毒品两个字的纸,他才上钩了,只可惜这次吃不到他的肉了……”
  “嘻嘻,今晚可以吃我的肉啊?”
  “你这个骚货秘书,估计今晚你们要加班了,你上司做的坏事可是堆积如山,查出来的保证足够让你们加班一个月,至于那些查不出来的,都掌握在你的手上啦。”
  不过,你掌握在我手上。
  “对了,我这次的替死鬼到底找到没有?”
  “当然找到了。”
  背后传来一阵激烈的敲门声,接着是一声巨响,几个身着特种战斗服的警察闪电般冲了进来,一脚踹在了我的肚子上,我像虾米一样弓起身子,手机啪的一声掉在地板上。
  “于挺,你涉嫌策划执行三起谋杀案,我们以谋杀罪正式逮捕你,你有权保持沉默……”
  “李警司,说这些屁话干嘛?他刚刚谋杀了冼警司!”
  被称作李警司的警察深深叹了口气,眼角滑出两行晶莹的泪水:“冼警司英勇殉职了,但此时此刻,我们更要贯彻他的遗志,不应草率行事,因为我们是警察!”
  这绝对是我这辈子听过最恶心,最可笑的话。
  再也控制不住胃部的痉挛,我哇哇的大吐起来,将我刚刚吃进肚子里的所有毒品全部吐了出来。
  嘟嘟,一阵优美的女声传来,我努力分辨出,那是我学生时代曾经听过的一首老歌。
  《昭和美女》,演唱者是日本传奇歌手,美空云雀。
  云雀,云雀,呵呵,哈哈,嘿嘿。我扬起头,放肆地,败坏地,大笑起来!
  李警司面无表情地挥挥手,警察们像拖一条永不能翻身的咸鱼那样将我拖出了房间,在房门关上的刹那,我用余光看到了李警司脸上浮现出一道熟悉的笑容,和我对着镜子,对着尸体,对着自己的呕吐物的微笑一模一样。
  我用尽力气嘶吼道:“你,你也是……毒品!无可救药的毒品!我怎么现在才发现,原来你也是和我们一样腐烂到渣的毒品!”
  一只脚狠狠踏在我的胸膛上,我的脸顿时涨的通红,无法呼出的空气像小刀一样肆意切割着胸腔的内壁,接着又是一下,一下,一下,肋骨发出清脆的断裂声,也许断裂的尖端已经插入我的肺了吧,一边喷着血,我一边如此想着。
  脚的动作停了下来,或者说,它换成一种缓慢的,有规律的挤压,我品味着这种撕心裂肺的痛楚,抬起眼皮,看到了李警司柔和的笑容。
  “想不到?不甘心?呼,对付你们这帮渣子真是费了我不少功夫。”说着,他摆摆头,四周的警察像潮水一样退到了房间外面。
  “你想,动私刑?”
  “呵呵,那个刚才已经动过了,我只是在检查一个名叫于挺的司机的尸体,他即将于——”说着,李警司抬起手腕看了一眼腕表,满意地点点头,“——五分钟后自杀身亡。我觉得跳楼是个很好的手法,可以很好的掩饰你身体上的伤势,你觉得怎么样?”
  我沉默了几秒钟,事实摆在眼前,李警司身处食物链的顶层,可以任意处置我这个死到临头的猎物,这就是我一向遵守的生存法则。可之前,我一直以为我才是隐藏最深的病毒,甚至完美的杀死了我生命中遇到的最强大的对手……
  “我只想知道,你是怎么做到的,请让我死个明白。”
  李警司蹲下身,一对黑豆大小,丝毫不起眼的小眼睛直视着我的双目。
  没有什么精光,只有纯粹的,黑。
  “你知道吗,这个10万人口的小城每年大约失踪101.3个人。而这101.3个人的牺牲,实际上是为了调节整个城市的生态平衡。他们就像是祭品,被献祭给这座城市最阴暗的欲望。而我们——”说着,他指着自己帽檐上的警-徽,“则是负责维持献祭仪式的清洁工,挑选祭品,策划仪式,清理食物残渣,对外编造借口和事件……听说你是学生物出身的,这座城市和我们的关系,就像食肉猛兽和帮助它们清理牙缝的小动物一样。”
  “我和我老婆,当然还有很多人,已经注意冼警司很久了,他的确有能耐,有手腕,他想控制这座城市,驾驭这头猛兽为他自己服务,我们很惊慌,因为他差一点就做到了,直到你这个病毒出现……”
  “于挺,我们有确凿的证据表明你曾经执行过至少十起谋杀碎尸案件,三起诱拐案件——包括你那个所谓的儿子也是你从医院的病床上偷走的,我们随时都可以逮捕你,可你现在应该知道我们为什么一直不动你了吧?”
  “冼警司……你们想让我去对付冼警司……可你们怎么知道我们一定会冲突呢?”
  “我们不知道你们会如何冲突,但是我们知道,只要放任你们这两个毒瘤不管,你们终有一天会彼此厮杀,两败俱伤……由于冼警司的关系甚至已经通到了更高的领导层,我们只有用这种以毒攻毒的办法来对付他了,其实我一开始并不看好你,没想到你真的能把他干掉,真是多谢你啦,哈哈哈!”
  李警司热情地拍着我的胸口,我扑的一口血喷在了他帽檐的警-徽上。
  染血的警-徽,是如此刺目。
  “你……很开心吧……把我们做掉,你们……就可以继续吃腐肉……你们和……我们一样都是……毒……”
  李警司的眼神突然松动了一下。我仿佛看到了有什么东西从两个小眼睛中透出来,那是我熟悉的情绪,一种想要把一切都破坏掉,破坏得干干净净地欲望。
  “是的,我们是毒。”李警司直起身,用手抹掉警-徽上的血渍,声音里透着一种异样:“可我,不只是毒——”他扭过头,我终于明白那萦绕在我心头的异样是什么了,眼前这个男人,竟然把自己当成了——“我是,能够吃掉一切毒素的,剧毒!”
  “呜呜!”我想说些什么,可是李警司用手捂住了我的嘴。
  “你该上路了,到了下面别忘了替我向冼警司问好。”
  身体就这样被他抱起,像挤牙膏异样从敞开的窗口挤了出来。
  多么讽刺,仅仅是十分钟前,我就在这里见证了冼警司的死,而现在,轮到我了。
  “对了,据说重新投胎要十年的时间,等你再回来的时候……”
  我的身体像灌了铅水一般重重坠落,耳边却回荡着李警司在松手时,微弱的呢喃。
  “……这个城市的失踪人口,一定会是0。”
  在身体猛击大地的瞬间,我生平第一次深深的为我所犯下的罪行悔过。
  只因为,注定要在地狱中永世不得超生的我,永远也看不到他口中的那一刻了。
  
  “老公,事情办妥了吗?”
  “办妥了,这次多亏了你啊老婆!”
  “呵呵,你是我老公嘛,我当然要帮你啦!”
  “没错,今天是十三号星期五,一个适合审判和杀戮的日子。”
  “你胡说什么呢,今天明明是星期四嘛,我还有事,先挂了老公——对了,这次之后你铁定就要升职了,回来咱们好好庆祝一下吧!”
  “当然,今晚我要好好地吃了你!”
  “你个死人,嘻嘻,我等着你哦!挂了,到时见!”
  “好的老婆,请好好期待吧。”
  对着忙音的电话,我轻笑一声,扶正了帽子上闪亮的警-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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