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想系】昼之境，夜之语 第五卷『扩张惯性』 1月28日完结 下半TXT放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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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章   幻影的三角攻防（下）
　　
　　
　　天花板上一排排如栅栏般的日光灯管，下方是长方形的会议桌，和围绕其周的八张靠背椅。
　　以及坐姿架势各不相同的六人。
　　端坐于正座之上的是一位老者，尽管看上去有些钝然，但那双深藏精光的瞳孔却不是一般老朽之人会有的。
　　和老者相对而坐的是一位中年男子，有些张扬的后梳发型，将额头露了出来，然而却和老者相反，充斥着死亡意味的眼眸里没有一丝的光。
　　会议桌的两边分别坐着两男两女，左侧的年轻女子身穿紫色旗袍，脸上露着似有似无的淡笑；右侧的女子年龄稍大，茶色坎肩的下面穿着深蓝色的长袍，面无表情的她一直保持着难以亲近的神秘感。
　　和旗袍女子相对而坐的是一位和她年龄差不多的年轻男士，看起来他颇有些不耐烦，入座之后便不停的玩弄指间的戒指；而和神秘女子相对而坐的则是一个可以被称为“少年”的年轻人，显然是六人之中年纪最小的，他那东张西望的视线将掩饰不住的紧张感暴露无遗。
　　“抱歉，我来晚了。”
　　六人之间的短暂沉默被打破，一个少女的声音从席外插了进来。
　　众人的视线立刻朝着新来的客人集中过去，只见一位束着马尾发辫的少女，带着一位西装笔挺的青年走了进来。虽然少女的年纪看起来和那位入座的少年差不多大，但众人看她的眼神明显带着些许敬畏感。
　　“大小姐来的正好，我们刚刚才准备开始。”中年男子稍稍点了点头，算是行礼。
　　少女也点头回礼，接着和跟在后面的青年一起，入座于老人的左右两边。
　　“那么会议开始吧。”中年男子站了起来，他伸手一指，会议桌的正中立刻凭空出现了一片投影屏幕。像电影一样，五位男女站在会客厅的身影被投放到屏幕上。
　　“…………姬铭？”刚入席的马尾少女立刻露出了一丝的冲动，但转眼即逝。
　　“如诸位所见，我们的据点有了入侵者。”中年男子指着屏幕上的人影说道，“而且看他们的行动，不是偶尔介入，而是确实的想要渗透进据点，所以我和奕老爷子商量，召集大家商量防卫事宜。”
　　“还用防御吗？我们直接出去就可以灭了他们吧。”手上戴满戒指的男子有些放肆的说道，“这里可是【南天门】术士联盟的正式分部啊，胆敢来硬的？命都不要了吗？！！”
　　“…………”少女虽然缄口沉默，但不知为何而生的怒意却混入了眼神，冷冷的看了那男子一眼。
　　“对方也不是没有门路的人，你们注意看。”中年男子指着屏幕中的两人，“这两位是隔壁濒江市的联盟术士，不可以随便轻敌。”
　　“……也就是说，入侵者中里面也官方的人？”旗袍女子面露难色，“【南天门】虽然有规定：联盟的注册术士不许私斗，但对于术士来说根本就是空文一条，所以他们就明目张胆的来挑衅？”
　　所谓规矩，是在既定事实的面前才会起到规范作用；如果事实被隐藏，那么规矩就毫无用处了。
　　相对于秩序为主的普通人，混沌为主的术士当然是非常乐于钻规矩漏洞的。
　　“光天化日之下，他们敢来进攻临城的联盟据点？要造反不成？！”围着茶色坎肩的女子敲了敲桌子，“这还有没有把【南天门】放在眼里？！”
　　话音一落，围着桌上的人们顿时嘈吵开了。
　　“诸位。”一直在正座之上静听各位发言的老人终于开了口，“常言道：无事不登三宝殿，无宝不下无间狱。非善之类来扰，必有所图。”
　　老人的一席话，立刻让原本即将沸腾的众人冷却下来。
　　“必有所图……老爷子的意思是？”
　　“想必是看上我们这里的什么东西了吧。”
　　“我们手上还有东西能被人妒嫉啊？等一下，该不会是……”
　　“第八刻。”少女静静的开了口，但视线却没有从屏幕上移开。
　　席上顿时一片寂然。
　　“啧！这都被他们知道了吗？！”旗袍女子的脸上露出了厌恶的表情。
　　“到底是谁走漏了风声？！”
　　“我知道了！肯定是这小子！！”年轻男子激动的站了起来，用戴满戒指的右手指着屏幕中的一人吼道，“肯定是他去搬的救兵！！！早就说了把他控制起来比较好啊！！”
　　“！！”虽然没说话，但马尾少女立刻用尖锐到能捅死人的视线瞪视着那位男子，硬是用威压逼迫男子停止了叫嚣。
　　“不，诸位请听我说。”中年男子离开了席位，缓缓的绕着会议桌踱步，“濒江市的那两位，与姬家么子没关系，恐怕是冲着我来的吧。”
　　话一出口，众人又是一阵惊奇声。
　　“数月前，我曾在濒江市设下棋局，引诱第八刻前来联淮。而这个局的破绽却不慎被濒江的术士所察觉，所以现在他们前来探察我的下落也在我的预测范围内。”
　　“濒江，只是个小城市而已，居然会有术士能识破翟先生的迷局吗？”旗袍女子有些不信。
　　“在这里我要道歉，因为我的不成熟，所以濒江的术士们和第八刻也有过接触，而且似乎抓住了一些蛛丝马迹。”中年男子微微鞠了一躬，算作赔礼，“濒江的术士领袖是一位叫方画坤的风水术士，他是个很老练的人，我很是佩服呢。”
　　“方画坤？我倒是有过一面之缘，似乎听说以前是中央聘用的风水顾问呢，有过不少创新发明，不过好像要给他评定等级的时候，但他却拒绝了。”围着坎肩的女子想起了些什么，“没想到一个人跑到地方上来了，怪人。”
　　“哦？那么这入侵而来的两人中，有方画坤本人吗？”
　　“没，他本人不在这五人之中。”
　　“那看来就是他的手下了。”中年男子摸了摸下巴，稍稍思考了一会，“现在我们差不多搞清楚，虽然濒江的术士原本应该是为了我而来，但现在已经和姬家么子合流，那就意味着他们很可能已经知道了第八刻的事情。为了不把事情闹大，我们就以单纯的阻击战术将他们赶出门外吧，不过很可惜，本人可能无法显身出战了，免得给对方抓到更大的把柄。”
　　“根本不需要翟先生出手啊，只靠我一人也没问题。”年轻男子立刻表态。
　　“那么感谢诸位相助。当初奕家老爷子顾念往日旧交之情，慷慨破财，将本地暂借于我，所以我有这个责任和义务来保卫本地。姬家么子，还有和他同行的女孩，就由我来想办法困住，而那两位术士就交给解铁去解决吧。”
　　中年男子看了看屏幕，指着五人中的最后一人问道：“这位外国人，你们有人认识吗？”
　　席上众人皆表示并不认识。
　　“斯科李特•奥瑞恩，应该也是个术士。”马尾少女不动声色的提供了情报，“要小心他的狗，那些狗身上附着非常奇怪的术式。”
　　“……是吗？多谢大小姐的宝贵信息。”中年男子谢过少女，“看来应该是个非常棘手的人呢，洪衣舞，他就交给你了，如何？”
　　“没问题。”旗袍女子紧紧的盯着屏幕上的那位外国男子，默默的念叨着他的名字，“斯科李特•奥瑞恩（Secret•Orion）吗……”
　　接着中年男子关闭了投影屏幕，宣告了结束辞。
　　“那么就到此为止吧，愿意协助我的诸位，让我们好好款待这些客人，务必在夜晚降临之前让他们心满意足的离开！”
　　
　　
　　
　　
　　“已经过去快一个小时了呢，不知道他们还撑不撑得住。”
　　宠物店的会客厅里，一个年轻男子和一个体型稍胖的中年人，正在地上摆弄着几部手机，全然无视掉周围那些瞪着他们看的笼中之兽。
　　“就这样让姬铭他们去当诱饵，没问题吗？”年过中年，身宽体胖的医生——藏识，擦了擦额上流下的汗珠，“我真的很担心他们啊。”
　　“没办法，这就是我们的B计划：先假装一起强攻，之后再悄悄的退回来。”两手都拿着手机，专心致志设置手机的年轻人——万斌如是说，“虽然我也有想过和姬铭他们说清楚，但想想，效果或许没有现在那么好。”
　　“是这样吗？”
　　“没错，虽然就事实上而言，我们是欺骗了姬铭夏涟还有奥瑞恩，将他们当作诱饵投放入迷宫之中，但是啊。”万斌抬起头想了想，“实际上就算告诉他们，我们需要做这种佯攻战术，恐怕最后结局也是一样的吧。”
　　“这倒……也是。”
　　以姬铭的性格，他肯定会担当起诱饵的责任；而夏涟亦会追随他而行动；至于奥瑞恩，虽然不太确定，但那个独来独往的男人应该不会跟着自己这边的。
　　所以最后还是三人佯动，两人奇袭的战术。
　　而且姬铭等人还可能因为事先知道自己身为诱饵的危险性，从而情绪更加不稳定。
　　既然如此，那还不如使用小小的骗术，让他们真的以为就是强攻，这样可以把戏演到十足。
　　“只是，姬铭那边还有个普通人呐，我有些害怕他们会顶不住啊。”藏识还是放不下心，“且不论那个奥瑞恩，我们在拿两个年轻人的命来做赌注啊，要是出了问题的话……”
　　“那也只能靠他们自己了……”万斌也有些为难，“姬铭应该是『祸』吧，既然是『祸』，就应该有固有术式才对。我听说他之前和蕾薇雅丹还有某个术士杀手都有交过锋，按理不会在这里吃亏。而且不要忘了，他还是威胁茧小姐的重要人质呢，所以对方应该不敢怎么对付他才对。”
　　“只能这样想了吧。”藏识叹了口气，“没想到比对付杀人鬼的时候还要险。”
　　“说起来啊，要是那个叫夏涟的女孩同意我们的提议，乖乖留在外面，我们也许就要更换战术了。”万斌已经设置好六部手机了，但他没有任何停歇，立刻又取出了两部手机继续操作，“那样的话担当诱饵的人应该就是我们了。”
　　“A计划吗？由我们负责吸引敌方主力，让姬铭去全力突破寻找茧小姐。”藏识也低下头思考了一番，“这么一比较，果然还是B计划来得可靠啊。毕竟我们也不知道姬铭他有什么样的能力，这种重要任务还是交给我们这些老手比较保险。”
　　“嗯嗯，就是这样没错吧。”万斌一边说话，一边同时操纵两部手机，落下的手指如雨点般触按着手机键盘，清脆的按键音不绝于耳。
　　“设置好了，比我预想的要快不少呢。”
　　万斌按下了确定键，把手上两部手机放到了地上，拍拍裤子站了起来。加上刚才的两部，一共是八部手机被摆放在地上；手机四部为一组，整齐的摆成内外两圈。
　　“便携式【地动仪】吗？终于完成了呢，老费功夫了啊。”藏识也呼了口气，看来大家都紧张了很久。
　　“嗯，根据方老师的提案和我自己的创意，这个【地动仪•Portable型】终于完成了。”万斌用衣袖擦了擦汗，“虽然说是Portable，不过实际上一点也不便携……我昨晚可是花了一通宵的功夫在这宠物店的外围布置增幅天线，要不然肯定启动不起来。”
　　“在对方的阵地里再设置阵地，成功与否完全取决于维持阵地的术士的精神强度，我们这样做能赢过对方吗？”藏识打量着那八部手机摆出的魔法阵。
　　就像太极里面再造太极一样，这种充满矛盾的方式通常是不可能成功的。一个阵地的内部若是再启动另一个阵地，往往会有两个结果：内部的阵地将外部的阵地彻底挤爆；或是外部的阵地将内部的阵地完全吞噬。
　　而决定结果的，当然就是单纯的力量对拼。谁的精神力强大而稳定，谁的术式作用域更广更深，谁就能吞掉另一方。
　　“没问题的，【地动仪】和别的阵地术式不一样，它的作用层面是地面以下的『脉』，而非地面以上的人或物，所以实际上是和这个宠物店的防御阵地平行的。”万斌说着又取出了一部新的手机，“那么事不宜迟，现在我就立刻启动它了。”
　　就像拨打电话一样，万斌快速往手机里输入了一串号码，接着按下了拨号键。原本还躺在地上的八部手机立刻发出了一阵悦耳的铃声，屏幕也随之亮了起来，仿佛有人同时在给这八部手机打电话一样。接下来，被注入了魔力的手机们一个接一个的维持着竖立的姿势，从地面上漂浮了起来。
　　“本阵展开没有问题，同外部增幅天线取得联系也没有问题。”万斌聚精会神的看着手机反馈回来的信息。
　　“阵地完全展开，成功初始化参数，准备读取阵内各项数据。”
　　浮游状态的手机们，开始按着内圈外圈的轨迹缓缓转动起来。
　　这时候藏识的衣兜里发出了一阵铃声，他取出手机一看，上面已经接受到了新的邮件。
　　“藏医生，短信收到了吧。”万斌微笑着，晃了晃手上的手机，“打开之后就可以接入阵地的管理系统了。让我们好好看看这个城堡内部的各项设施如何？”
　　“好家伙……就像电脑软件一样啊。”藏识明白术式已经成功，他舒心的笑了起来，“现在的年轻术士啊，更会玩了。”
　　“过奖过奖！我只是改造术式而已啊。”万斌开始通过手机查看宠物店的内部设计图，“唔……真不得了，这地方比我想象还要复杂数倍啊。”
　　“大概有7成以上的迎击功能都没有启动，我们被人小看了呢。”藏识苦笑道。
　　“没办法啊，大户人家有钱人啊。”万斌忍不住讽刺几句，“我看看有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啧！这里！”
　　万斌立刻凑到藏识的身边，指着手机屏幕上的一块区域。
　　“很异常的区域啊，封闭的双螺旋设计，好像是要将中心死死困住一般，应该是高塔之类的吗？”
　　“这里怎么可能会有塔……我想想。”藏识思考了一刻，凭着多年的丰富经验他很快得到了答案，“这种设计应该叫『逆塔』，结构和塔相似，但却是向地下延伸。”
　　“把塔建在地下？”万斌有些反应不过来。
　　“可以这么理解，实际上就像是一个漏斗形的地洞。”藏识的表情变得凝重起来，“螺旋的中心，一定封印着非常特别的存在。”
　　“那么目标就锁定那里了！”
　　两人没有再说下去，他们都差不多猜到了，到底是怎样的存在会被封印在螺旋之地的中心。
　　只有那种常理中绝不可能被封印的存在，才会被置于那种地方。
　　第八刻。
　　
　　
　　
　　
　　如浓雾般，挥之不散的深暗中传来一串串脚步声。
　　如繁星般，四周围不断亮起闪闪烁烁的荧荧绿光。
　　如潮水般，黑暗深处一波又一波的鼓动迎面而来。
　　
　　完全异化的空间通道，而自己的脚下是地板或是天花板也无法确认，更不要说分辨上下左右。就连空气也失去了方向，被紊乱的重力所牵引化为乱窜的气流，一缕一缕像游蛇一般缠在身上。而光和影则被拧成无数螺旋形的细线，毫无规则的穿梭于空间之中，如点阵般交织成无数幻象。
　　连惊异都失去意义，连恐怖都无从升起。
　　这里是将一切都扭曲压缩的腔道。
　　“出口快到了！”万斌已经看到了前方的光源，“我们一口气冲过吧。”
　　“小心点！万斌。”藏识不得不提醒自己的年轻搭档，“我已经感应到了，前方有着强大的术式壁障，极有可能还有守护者！！”
　　“那也没办法……”万斌加快了脚步，和藏识拉开了一个身位的距离。
　　眼睛直视的前方，纯白的光晕越来越大，通道中的混沌渐渐被秩序所替代。
　　然而就在希望之光全部展现于眼下之前，与纯白截然相反的漆黑之影挡在了出口的前面。犹如被煮沸的黑暗一样，上下通黑的守卫者全身带着朦胧的升腾感，矗立于前方挡住了两人的去路。
　　“来了！！！”藏识下意识的放慢了脚步。
　　“可恶！！都到这里了！！！！”年纪轻轻的万斌眼看就要功亏一篑，当然忍不下这口气，他反而提升了速度，想要硬冲过去。
　　“两位，就在这里留下你们最后的足迹吧。”前方身份不明的守卫者发出了攻击前的警告。
　　空间里的温度瞬间升高了，就连原本的暗影也在一霎那间被点燃，星星点点的赤红的背景豁然被拉起。
　　双方的激突就在眼前。
　　万斌想靠着冲刺强过这道坎，然而包裹在黑炎之中的男人只是轻轻挥了下手，一连串的爆炸便毫无来由的产生了，接着一道炎墙瞬间从面前的地面上升起。
　　灼热的气浪硬是将万斌掀翻在地，眼看黑色守护者的铁拳就要砸在他那毫无防备的背上时，一根细长的玻璃试管朝着两人投掷了过来。
　　“什么东西？唔！！！！！！！”男子本来准备挥拳打爆那根试管，但没想到那试管在空中转了几圈后自动解体了，然后极其刺眼的光芒从裂开的断口里喷了出来。
　　“趁现在！！万斌！！！”藏识手上还握着好几根试管，看来他早有准备，“我来拖住这家伙，你快点过去吧！！！”
　　还趴在地上的万斌立刻心领神会，看着守卫者的眼睛还被那颗闪光试管所遮蔽，他二话不说脱下外套丢向火墙，趁着火势一时减低便一跃而过。
　　“哼！别以为这样过去就没问题了啊！！你们休想见到第八刻！！！”男子的视力飞快的恢复了，他恶狠狠的瞪着眼前的藏识说道。
　　“果然啊，你们把第八刻『遗世之方舟』藏在这里吗？”藏识有些得意，他干脆放弃了突破的全部想法，手上又多了几根玻璃针管，“那么我们还真是不虚此行。”
　　“是啊！你们此行一定不会空手而归！！”男子身上的咒力又加重了几层，犹如气墙一般的扩散感将刀枪不入的错觉带给对方，“你们将『无手』可归！！！”
　　连出拳的动作都看不清，只有红光一现，一颗硕大的火球贯通了整个通道，所到之处尽皆燃烧起来。
　　“不愧是专门战斗的术士啊，要欺负我们这些老学究未免也太过了吧。”藏识半蹲在角落里，裤脚和衣摆都已经被烧焦了，但他还是支撑着一道半透明的防御罩，从那火球轰炸中生存了下来。
　　“理论派的家伙们！！现在是你们面对现实的时候了！！！”男子狞笑着慢慢走上前去。
　　“兔子急了还蹬腿呢，年轻一代的术士也不要太小看我们这些老家伙了。”藏识也别有用意的笑了起来，“比拳脚身手和术式攻防，我们当然不是对手，但要看能力的运用，当然是我们这些搞研究的更熟络啊。”
　　说着他随手抛出了几根试管，试管在空中无声的碎裂了，几团颜色各不相同的气雾相继散开了。
　　“来吧年轻人，虽然我是不可能击败你的，但拖住你还是绰绰有余。”藏识从口袋里取出了一副外科常用的听筒，将其挂在耳朵上，俨然已经变成了一个外科医生。
　　“好好展露下你的本事吧。”
　　
　　
　　
　　
　　三道晶壁型防御墙壁，五道反应对策型防卫墙，还有一道密闭式封印门。
　　即使是从那狭窄黑暗的通道中冲了出来，即使从那极度危险的守护者手上逃了出来，这些防御设施还是挡在了眼前。
　　“呼……呼……本来以为就在眼前了……没想到……”万斌弯着腰，扶着膝盖直喘气，越到阵地深处，极具压迫力的气场就越重，就算是稍稍奔跑也会消耗大量的体力。
　　“不知道藏识医生那边怎么样了，不过……接下来也只能看我的手段了。”万斌打开了手机，将手机背面的摄像镜头对准防御壁。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手指敏捷的在键盘上按着按键。
　　快一点，稳一点，再精准一点！！
　　他已经顾不上去擦脸颊上汗珠了，全身心的投入了手机的操作中。
　　“好了！！给我破！！！”
　　万斌对着那些护壁按下了快门，随着轻轻的“喀嚓”音，他的全身都散发出淡淡的萤光。
　　那么前进吧！
　　万斌低着头，以撞墙的气势朝着那些术式防御壁冲去。就像虚幻的投影一样，那些半透明的墙壁没有起到半点阻挡作用，一个接一个的被万斌贯穿。
　　三道晶壁全部穿过，接下来是防御反击型的对策墙！
　　万斌边跑边操作手机，很快同样的事情再度发生了，五道反应对策防卫墙也全部被其穿越。
　　“这……就是最后了吗？”
　　古老的双扉式大木门，虽然看上去连锁都没有，但是那庄严的气息却告诫任何想要开门的人：不被允许者，无法通过这扇门。
　　难道只能到此为止了吗？！
　　“没有密码口令就不能通过吗？！！！该死！！！这种古老的术式连解析都做不到！！！”
　　万斌狠狠的踢了一脚门框，而这一下却引来了意料外的来者。
　　“哟，我还当是谁在这里放肆，原来是没有招待帖的粗鲁客人啊。”
　　一个傲慢的女子声音传了过来。
　　披着茶色的坎肩，深蓝色的长袍连手臂也包裹其中，完全被神秘感所笼罩的中年女子；还有跟在她身后的少年，手上拿着像弹弓一样的器具，用猎犬一样的警惕视线死盯着万斌。
　　麻烦了，这下要对人战了吗？！！
　　万斌的冷汗就像瀑布一样的往下淌，至今为止他还没有过一对多的正面较量，而且他也不是战斗类型的术士。
　　“就让我们在这里将不受欢迎的客人带走吧，不要让大家再为难了。”女子蔑笑着，从长袍中伸出右手，指尖开始聚集起湛蓝的光芒。
　　而与此同时，那名少年也立刻拉开了那把弹弓，没有任何装填的橡筋上豁然燃起了火苗。
　　可恶啊！！自己这边就完全没有应对手段了！！！
　　既然如此，还不如最后做舍命一搏！！！
　　几乎已经陷入绝望的万斌做了最后的决定，他用尽全身的力气，突然向那扇木门撞去。
　　大门就这样被打开了，但万斌的身体却没有进到门里，而是被看不见的力量弹出去老远。
　　
　　但是，走廊上的光，却撒进了一片漆黑的门内。
　　深渊之底，某双眼睛再度睁开了。
　　
　　“你这家伙居然敢乱来！！！就算你把门撞开也没有用！！没有指令就不可能通过这里！！！！”女子没想到万斌还敢垂死挣扎，原本那充满傲气的表情立刻被愤怒所取代。
　　“你就给我死在这里吧！！！！”
　　一红一蓝，一冰一火，两束射线直接扑向万斌。
　　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将所有的希望都押在最后的呐喊上，期待着奇迹的发生。
　　“茧小姐！！！！！！！！！！！！！！！！！！！！！！！！！！！”
　　
　　奇迹，是为某人准备好的。
　　若是空间本身存在着『冰点』这种常量，那么冻结起来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就像海边的泡沫被潮水轻轻推开一样，视野中的所有存在都稍稍的晃了一下。井喷幻觉的前一秒，感受着从地底直升而上的爆裂感，一切的一切都停下了运作。
　　火焰与冰柱，在空中凝聚成赤红与淡苍的两条曲线。
　　什么也声音也听不到，什么东西也碰不到，视野中的景象被永久的固定住了，只有思考还在飞快的空转。
　　就在万斌以为连时间也失去意义的时候，突然有东西闯入了他那已经僵锢的视线里。
　　就像那道魔法之门原本就不存在一般，那东西从门另一边的深暗中透了出来。
　　是个少女。
　　是个正在跃动中的少女。
　　是个黑衣黑发黑瞳的跃动中的少女。
　　宛如从一池黑水里悄然盛开的黑瓣百合，宛如从夜幕中振翅降下的黑羽天鹅。
　　优雅，幽暗，神秘，致命。
　　连血液也要冻结的瞬间回眸。
　　连心跳也会停止的虚幻背影。
　　若说会忘记这样的景象，那是不可能的。
　　明明是脱胎于黑暗，但在光的世界之中却比任何事物都要耀眼，耀眼到不得不仰视的地步。
　　就像仰视希望一样。
　　
　　少女伸出右手，拎起万斌的衣领，就像拖着麻袋一样带着他朝着通道的另一头疾驰而去。在经过那两位拦路者的瞬间，少女左手一翻，三把投掷用小刀被固定在了空中，刀尖直指那位还保持着施法状态的中年女子以及她身边的少年。
　　世界的规则在几秒后复原了。
　　“第……第八刻！！！！！！唔哦！！！”
　　“不要逃！！！！哦啊啊啊！！！”
　　少年和女子的喊声戛然而止，接下来的则是此起彼伏的惨叫。
　　虽然茧有手下留情，三把投掷小刀并没有刺中两人的要害，但却足以让他们在一瞬间失去大半战斗力了。尤其是那个女子，小刀刺穿长袍下摆直入膝盖附近，她立刻跪倒在地。
　　“我说过的！！要走我随时可以走！！！”茧头也不回的喊道。
　　“茧……茧小姐……”万斌由于衣领被茧死死抓住，脖子被勒的喘不上气，“能否放我下来……”
　　“好久不见啊，变态眼镜。”茧依然没有忘掉当年那个外号，“你们怎么会在这里？？该不是来救我的吧？！”
　　“正……正是。”
　　茧瞥了他一眼，松开了手。得到解放的万斌边跑边整理好衣服，同时大口大口的呼吸。
　　“刚才那个，到底是什么能力？？集体定身术？”万斌立刻询问茧他最好奇的内容。
　　“那是我的能力，别再揣测了！！跟之前一样啊，你们死性不改，非要知道我的能力不可吗？”茧对待术士一贯是冷言冷语，面对曾经有过合作关系的万斌也没收敛多少，“老实回答我，你们来干嘛？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的？！”
　　“是这样，关于杀人鬼事件的后续，我们已经查清了，幕后黑手就在这里！”万斌扶了扶眼镜，“而且我们也得到了你被囚禁的情报，所以干脆强攻本地，没想到运气不错。”
　　“是啊，要是我不在，你就要死了！”茧嗔怪的瞪了万斌一眼，“话说那个大叔和那个弓弩小子也来了吗？没看到他们人啊。”
　　“他们因为身份的关系，不方便直接出面，毕竟一个是分部部长一个是退凶啊。”万斌摇了摇头，“对了，和我们一起来这里的，还有一个人，他可是找了你很久呢。”
　　“还有谁啊，术士的话我可没有想见的人！”
　　“不，不是术士，是个『祸』。”万斌别有深意的笑了起来，“对茧小姐来说应该也是很重要的人吧。”
　　茧猛的刹住了脚步，她脸上的表情全部消失了。
　　“是谁？叫什么名字？！！”语气已经近乎于逼问了。
　　“名叫姬铭的年轻人，非常关心你呢。”万斌有些摸不着头脑，怎么突然就变了气氛，“说起来茧小姐，这样一来你也不用担心被人威胁了，因为你和姬铭都在我们的保护之下了……”
　　话语还没说完，就被突如其来的暴力打断了。
　　“咚”的一声，万斌的后背撞上了通道的墙上，而茧一手揪住他的衣襟，一手握着格斗短刀架在万斌的脖子上。
　　“术士们啊！！你们到底打的什么主意！！为什么要把姬铭牵扯进这个事件！！！”茧的眼睛里除了杀气已经没了别的内容，“你们还把他带来战斗了！！！你们是要害死他，还是打算用他来威胁我？！！！”
　　“不不，听我说！！茧小姐冷静下！！”万斌完全搞不懂发生了什么事，怎么突然间茧就性情大变了，“你被囚禁的情报是姬铭提供给我们的！！我们原来不知道你被囚禁的事情！！！”
　　“我被抓住的事情和他有什么关系！！！”茧手上的刀子离万斌的皮肤又近了几分，“你们又出于什么目的找上他！！”
　　“我们和他只是巧遇！因为他也在找你的下落！”万斌终于体验到死亡迫近的恐惧了，“姬铭说他收到了奇怪的短信，短信上写着你被囚禁的信息！！”
　　“……这是真的？”
　　“千真万确，要说谎的话我肯定会换个更容易接受的理由！！”
　　茧慢慢的放下了万斌，站在一边静静的思考起来。
　　“那他怎么会来这里……”茧依然没有放下警惕，用狐疑的目光直视着万斌。
　　“大家本来就没多少力量，所以聚在一起才好办事吧。姬铭他非常渴望再见到你，所以什么也不顾的就冲进来了……”
　　要是说了拿他当诱饵的事情，估计下一秒就被斩成八块了吧。
　　猛冒冷汗的万斌果断决定隐瞒作战计划的事情。
　　“……没猜错的话，现在是白天吧，姬铭他怎么会……”茧还是不能释怀。
　　“等下，茧小姐，我想问下。”万斌尝试着岔开话题，“你说你被囚禁的原因，不是有人质威胁？那是什么原因？”
　　“啊？其实我没被囚禁什么的。”茧随口回答了他，“就像我之前说的，想走可以直接走，他们是拦不住我的。”
　　“那怎么那么久都没出现？？”万斌意识到了有些致命的差错。
　　“某个该死的幻术士对我下了催眠暗示，我足足睡了一星期才醒来！！！！”茧好像想到了什么非常可恼的事情，咬牙切齿一般的说道，“只是大意了那么一瞬间，就被她抓到破绽了！！真是一点也不能放松警惕？！”
　　“喂喂！！”万斌差点没跳起来，“这么说起来，那姬铭也不是所谓的人质了？！！”
　　“说了与他根本没关系！！！！”
　　“完了！！”万斌后悔的抓起了自己的头发，“我搞错了！！！！！”
　　“……怎么了？”茧也察觉到事情的微妙发展。
　　“话说，姬铭他的固有术式可靠吗？”最后的一线希望了。
　　“烂透了，白天他根本就是毫无能力的普通人！！！！”而茧立刻打碎了这一丝的可能性。
　　某人要被自己害死了。
　　万斌不得不认识到这个最可怕的结果。
　　“…………对不起，我……”万斌不敢去看茧的脸庞，“……我把姬铭丢在对方的迷宫阵地里了……”
　　“……………………”
　　和意料中的一致，杀气猛然一凛。茧的手上转眼多了一把格斗用短刀。
　　但出乎意料之外，茧又把短刀收了回去。
　　“……我们，现在就去救他吧……”万斌只能去想亡羊补牢的措施了。
　　“不，我不能去……”
　　茧背过身去，只留下了一个寂寞的背影给万斌。
　　“我已经和他告过别了，不会再去见他了。”
　　“可是他现在……！！！”这回万斌反而不理解了，明明茧也相当的关系姬铭才对吧，为什么这时候居然放任不管？！！
　　“不，应该没事的……”就像安慰自己一样，茧低低的说了一声，“那帮家伙，不会伤害他的，他们还留着他有用才对。”
　　“为什么？！！这样也太冒险了吧…………”
　　话音未落，整个通道，不，整个房屋都为之一震。
　　茧，和万斌都差点没稳住身体栽倒在地，就连天花板上都开始漏下一线沙尘。
　　“有异变了！！！我们快走吧！！”万斌取出手机看了一眼，“有大规模区域被破坏了？！！就在前方！！”
　　说着他就要再度出发，而茧却一把拉住万斌。
　　“我们分头走吧，他们要追的话也会来追我，这样你们稍微安全点了。”虽然讨厌术士，但茧在关键时刻还是当万斌是同伴。
　　“也好，那么这个手机给你，等逃出去了我们再联络。”万斌又从口袋里取出了一部新的手机，将其抛给了茧。
　　“那么祝好运吧。”
　　“愿彼此再度相逢于昼夜之下。”
　　两个身影一前一后的从通道中消失了，空留一地余尘。
　　
　　
　　
　　
　　第二只火凤凰又一次迎来了生命的终点。
　　姬铭已经准备粉碎第三颗红珠，借此继续维持脆弱的防线。
　　夏涟依然紧闭着双目，紧紧的靠在姬铭的背后。
　　凤凰的力量，最多只能仰仗4次了；而4次之后，也就是再过20分钟，自己将要面对残酷的结局。
　　被撕裂，被吞噬，被扭曲，被压扁。
　　自己怎样都无所谓，但决不能让身后的无辜少女身陷其中。
　　然而这样的保证，在毫无力量的自己面前是没有任何意义的。
　　可恶！可恶！可恶！！
　　时间啊，快点过去啊！
　　黑夜啊，快点降临吧！
　　明明手上还握有生存下去的希望，但姬铭的心已经开始急速黯淡下去。
　　就在姬铭踌躇犹豫的瞬间，一个『黑影』已经欺到身前，触手直接朝着姬铭的脸上挥去。
　　“啧！！”姬铭下意识退后一步，堪堪躲过这一击，然而由于急速后撤撞到了夏涟，自己的脚下立刻失去平衡，直接就这样跪坐在地上了。
　　来不及召唤火凤凰的守护了，围上来的『黑影』越来越多。
　　万事休矣？！！
　　姬铭准备闭眼迎接绝望的下一秒，地面剧烈的震荡起来。本来已经准备扑上来的『黑影』立刻被震的东倒西歪，纷纷伏了下去。
　　接着异空间被撞碎了，真正的魔物强行侵入其中。
　　可以看见白云的天空从空间的裂口中显现出来。而黑色的巨兽矗立其中，挡着了几乎所有的太阳光。它的全身似乎在燃烧着剧毒的火焰，只是稍稍接触而已，那些『黑影』便立刻化为飞灰。
　　“这是……什么？！”
　　姬铭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虽然之前已经遇到相当多的怪人怪事了，但真正的直面纯粹的怪物还是第一次。
　　那是彻底的魔物，现实中的存在可能性为0。
　　三只头，三双血红的双眼，炙烤着皮肤的魔性气息。
　　在不到一秒钟的时间里，魔物的眼睛和姬铭对视了一下。
　　它，似乎认出了姬铭。
　　没有任何的预兆，那魔物举起了利爪，就像撕扯纸屑一般，将包围着姬铭周围的『黑影』全数粉碎。它就这样踩着『黑影』的残体，直接用燃烧着黑炎的身体撞破了整个区域，强行开出了一个巨大的出口。
　　伴随着哗啦哗啦下落的碎砖断瓦，姬铭终于看清了周围的全貌：宠物店不过是个大门而已，此时他已经身处宠物店后方数百米远的地方了。
　　退路已经有了，既然如此自己也没有继续抵抗的必要了。
　　姬铭拉起夏涟的手，带着她脱离了这个混沌的战场。
　　只是茧……此时的你，是否还在更深的领域之中呢？
　　姬铭忍不住回头看了两眼。
　　
　　
　　
　　
　　“第八刻就这样逃走了？！！！”
　　原本还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的马尾少女——奕夜星，听到某个消息后立刻站起身来。
　　“措手不及吧……没想到她居然会主动出击。”
　　身穿正装的青年，齐凛如实汇报。
　　“不，她什么时候逃走我都不意外。”奕夜星在屋里连转了几圈，“我的意思是：她就这样直接逃走了？！！！”
　　“是的，她选择了和其他同党不同的逃脱路线。”齐凛点了点头，“这也没什么问题吧，翟先生说不必去追，所以我们……”
　　“她就这样走了？！！！她难道不知道姬铭也在这里吗？！！”奕夜星的关注点显然在齐凛的理解范围外。
　　“这个，也许……她确实不知道吧。”
　　“不可能！！！！”奕夜星挥手打断了齐凛的猜测，“那些人是和姬铭一起进来的，见到第八刻怎么可能不提到姬铭呢？！！！”
　　“我觉得这件事怎样都好……”齐凛想把大小姐的注意力拉回来。
　　“不！！”奕夜星眼神的温度瞬间降到零度以下，“我要亲自去问她！！”
　　“等下！！大小姐！！我们还不能……”
　　“第八刻！！这家伙，难道是不懂人心的魔物吗！！！”奕夜星的话语已经恼火多过疑惑了，“她难道没想过去把姬铭从危险中救出来吗？！”
　　齐凛还想上前继续劝阻奕夜星，然而却被奕夜星的气势所迫退。
　　“齐哥！！拜托你了！！帮我准备阵地和术装！！！”
　　齐凛已经无法拒绝了，奕夜星的瞳中已经满是斗志的火焰。
　　“第八刻！若是你的答案不能让我满意，那今天就是『遗世之方舟』的最后航行之日！！！”
　　

chenyuan88

　　                                               幕间   焚身
　　
　　
　　——“叮铃铃铃”
　　满载夕辉的大街上，攒动不息的人群开始汇聚成川流。
　　——“叮铃铃铃”
　　无人注意到的街角，空置的公用电话正发出阵阵铃声。
　　——“叮铃铃铃”
　　没有任何人察觉到，就像在日常中已经司空见惯一样。
　　——“叮铃铃，咔”
　　带着黑色长手套的纤纤细手将话筒摘下，打断了那一直在苦等来者的电话铃。而原本空空如也的公用电话亭中，不知何时多了一位少女。
　　如瀑布般的黑色长发，衬着一袭黑色的百褶礼裙，宛如被包裹于黑莲中的少女。
　　“喂。”仿佛所有的感情起伏都被磨平了一般，少女对着话筒淡淡的开了口。
　　“Hello～第八刻，你在哪里呢～”从话筒另一头传来的是，略带俏皮语调的少女嗓音。
　　少女与少女，被名为电话线的媒介所牵引，没有了任何干扰，终于有了一对一谈话的机会。
　　“你是……”黑色的少女一时没有从声音中听出对方的身份。
　　“怎么？很健忘吗？第八刻？”对方似乎有些不满，但那调笑的腔调依然没有变，“那天晚上，在城郊的公交车停车场，还记得吧。”
　　“………………”黑色的少女眉头皱了起来，显然她想起了什么。
　　“呵～我可是对你印象很深哦，动不动就落跑什么的，真是娇气的家伙呢。”
　　“我想起你来了，你叫奕夜星，没错吧。”少女把听筒从右手换到左手，同时开始环视电话亭外的人群，“你是术士，而且还是退凶？为什么要用这种手段来搜索我？！！”
　　不知道是因为被说穿真实身份，还是因为陷入了短暂的思考，对方陷入了一时的沉默。
　　“呐～第八刻啊，说起来，我其实真的很讨厌你啊。不过呢，我是崇尚公平的人，所以我给你提个醒。”
　　话筒的另一方继续了对话，但情绪明显有了变化。
　　“你把重要的『东西』丢在我这里了，现在回头去找还来得及，我甚至可以帮你留一会。”
　　重要的『东西』吗？
　　事到如今，还有什么『东西』是重要的呢？
　　脑海中某个人的身影渐渐浮现。
　　“原来如此，不过我是不会感谢你的提醒。”少女傲然答道，“他现在已经和我没关系了，我也不会回去找的。”
　　“……………………”
　　“说起来，你好像也很中意他？不过我还是要奉劝你一句：若你还保有术士的身份，那就离他远点如何？不要再把他扯入污七八糟的魔道世界了，他不属于那里。”全黑的少女继续说了下去。
　　“收起你那虚伪的陈词滥调吧，第八刻！！！”
　　愤怒的情绪瞬间到达峰值，好像对方已经积蓄了很久一样。
　　“我只问你一个问题！！你给我好好思考后再回答！！！！”
　　少女楞了一下，然后以极度危险的表情笑了起来。
　　“好啊，我可是难得愿意忍受一个术士的咆哮呢。来吧，我等着你的问题。”
　　对方先是沉吟了一下，接着公布了问题。
　　“第八刻，只要回头就能再见到他，你是否愿意为他转身？”
　　话语停滞了下来。
　　原本难以察觉的电流音变得格外刺耳。
　　一秒钟的须臾在此刻也变得极其难熬。
　　“白昼在左，黑夜在右。”
　　全身漆黑犹如被夜所包裹的少女，给出了最后的答案。
　　“很遗憾我是右边的，无法转入昼之境界。”
　　——“已经无法回头了。”
　　
　　“看来这就是你的答案了。”似乎有什么东西沉降了下去，从炽热到冷澈，对方的情绪在一瞬间转换了，“那么，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沉没吧，遗世之方舟！！”
　　下一秒，从天而降的赤炎红莲将电话亭包裹其中。
　　挂断电话之后，忙音响起之前，爆炸的轰鸣声响彻街道。
　　
　　以电话亭为中心，半径五米的范围内全部化为了火海。早有心理准备的黑之少女勉强躲过了这一击，但依然有几缕头发被高温焦化了。
　　指向类范围攻击，附带高温灼烧和急速抽干氧气，超视距炮击型术式。
　　“……发疯了吗！！敢在大街上堂而皇之的开火吗？！！！”感受着爆炸产生的阵阵热风，黑色少女理了理耳鬓的发丝，低声自言自语道。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的行人们还以为是瓦斯罐爆炸，纷纷驻足围观，但无知无觉的他们并没有围观多久，很快就尖叫着四散了。
　　第二波攻击再次降临，而这次轰炸的中心就是黑色少女所处的位置。柏油马路在一瞬间被融化，恶臭的柏油味飘散的到处都是；周围停靠的几辆车也不幸被殃及，一个接一个的爆炸了。而这次少女就没那么好的运气了，她像狂风中的报纸一样被炽热冲击波震出去老远。
　　“当这城市是你的游乐园吗？？！！！！！”半跪于地的少女昂起头，对着什么也没有的空中怒吼道。
　　天空中没有任何人。
　　当然也没有任何人回答她。
　　响应她的只有新一轮的燃烧轰炸。
　　黑色的少女这次看到了：红莲的莲子，就像苍空的朱红之泪，从云端间直降而下。少女的身体在本能的驱动下弹跳起来，于莲子落地开出新的莲华之前避开了攻击。
　　虽然少女躲开了炮击，但爆炸还是不可避免的在地面上爆发了。只是三次炮击，就把半条街都卷入了火海之中。由于术式的特性，弹坑周围的氧气浓度也变得稀薄起来，少女渐渐呼吸不上来了。
　　不靠爆炸和冲击，而是特别强化氧气榨取和高温效果，完全就是针对自己的特性而来的。
　　那个姓奕的家伙，根本从一开始就准备好要对付自己的吧！
　　远远的，消防车的警笛声模模糊糊的传来过来。看来这里已经不能再待下去了，少女屏住呼吸，在一簇簇的火之凹坑中灵巧的穿梭，很快就脱离了这条街道。但是对方似乎并没有打算就此停止炮击，在少女打算稍稍歇一下的时候，又是一朵爆炎之花在她的身边绽开了。
　　就像天降神罚一样，少女逃跑到哪里，轰鸣的天火就降临到哪里。人行道，停车场，十字路口，少女跑过的地方留下了一个又一个火坑；就连天桥下和商厦门口都不例外，人群密集的步行街也照样轰炸。
　　这已经不是人道方面的问题了，而是攻击方的精神方面的问题了。
　　宁可枉杀千人，也不放过一个少女。
　　对方完全抱着这种气势追杀过来，再谈什么道德和规则就已经是笑话了。
　　这就是魔战，和表面世界的战争一样，不择手段，充满硝烟和绝望，不缺流血和死亡。
　　好似无形的炎之巨兽，追随着黑衣少女的脚步，肆虐城市的同时在地面烙下了一个又一个巨大的脚印。无穷无尽的炽焰，没有止境的追击，很快把少女逼入了绝境。
　　怎么能……在这种地方……。
　　被烟呛到的少女停下了脚步，她的身上已经被高温空气灼伤了数处。而就在这时，她一直带着的手机响了起来。
　　“茧小姐，你已经逃出来了吗？”按下接听键，某个年轻男子的声音立刻响了起来，“我这边已经和藏识医生会合了，马上赶到你这边来，先告诉我你现在在哪吧。”
　　“变态眼镜啊……我现在麻烦了呢。”在这种情况下，那少女居然还能笑的出来，“我招惹了某位坏脾气的大小姐，现正被全城追杀中。”
　　就算是接听电话，对方的轰炸依然没有停止。少女抱着手机用翻滚的方式避过了又一轮的炮击。
　　“……好像，确实很麻烦。”话筒另一边的男子也从轰鸣声中判断出了少女现在的形势，“藏识医生受了伤，而我也不适合战斗，这下情况不妙呢。”
　　“要是都沦落到指望你们替我战斗的地步，我也可以去死了……”
　　“别这么说啊，我们还是能支援你的啊。”年轻男子想了一下，“茧小姐，对方是什么类型的攻击呢？”
　　“精准的炮击型攻击，全部都是炎属性的，那家伙非要烧死我不成。”
　　“那么对方应该会占据某个制高点，以此当作炮击阵地吧。茧小姐，你知道对方大概位置吗？”
　　“这哪知道？！我可没那么多闲工夫去慢慢猜测对方的能力！！！”
　　说话期间，又是一轮炮击，少女身边的一根消防栓被直接轰散，水柱像喷泉一样的涌向空中。
　　少女则趁着炮击的间隔，将之前的事情全部描述了一遍。
　　“唔……还真是脾气超烈的女孩子。”听完少女的叙述后，年轻男子直咂舌头，“不过如果之前她用手机打给公共电话，那我就有办法立刻找出她的所在位置。”
　　“她通话还没完就直接攻击了，肯定是用手机拨打的。”少女给予了肯定。
　　“那么交给我了，马上就找出她的位置。”
　　通信一时中断，黑色的少女立刻开始了移动。然而这一次她没有等来下一波攻击，另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在全城范围内上演了。
　　在一瞬间，城市之内所有人的手机都接到了新短信。震动音，电波音，彩铃音，犹如潮水声一般此起彼伏。
　　“这……这是？”少女看了看周围，原本还在四散的行人纷纷掏出手机查看短信。很快，少女的手机再度接到了来电通知。
　　“茧小姐，我这边搞定了。”还是年轻人的声音，“我已经查到对方的位置了！”
　　“你……怎么做到的？”
　　“感谢中国移动吧，我给全城的人都发了一封短信，如果对方查看了短信，我就能立刻获得对方的位置和状态。”
　　“…………全城的人啊。”少女想像不出那是多少条短信。
　　“开销巨大啊，短信费可都是我付呢……”男子叹了一口气，“魔法术式什么的，就是个拿钱堆的赔货啊！”
　　“那么对方在哪？！！”
　　“离你5公里远，裕生银行大楼的顶端。”年轻男子突然又想到了什么，“对了茧小姐，你的手机里还存有一个术式，是我一时兴趣录进去的。”
　　“……什么效果？”
　　“茧小姐以前尝试过吧，方老师的【极视•察心】，我把那个术式以MP3的格式存储起来了。”男子说这话的同时颇有些得意，“茧小姐你只要用手机播放一遍MP3，立刻就能得到术式效果，不过只能用一次。”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少女大惑不解的看了看手上的手机。
　　“那么祝你好运了，茧小姐！”
　　“哼，没想到支援我到这种地步，那我也不能就这么逃下去了呢。”
　　少女切断了通话。
　　对方的炮击迟迟没有过来，看来是被那条侦查短信给坑了吧。既然如此，就要好好利用这个空档强化一下自己。
　　【极视•察心】加上【身妖•绝影】，应该足够了吧。
　　少女按开了播放键，一段轻音乐从手机扩音器里传了出来；与此同时，少女走到了破裂的消防栓边，配合着音乐的节奏，就像戏水的黑天鹅一样，轻踩脚步，翩翩起舞。
　　空气稍稍的一震，接着一道极淡的蓝光闪过，黑色少女的身形从现实的背景中消失了。
　　
　　和风融为一体，原本在白天应该极为显眼的黑衣少女，此刻已经遁入了无人能察觉的世界里层。就连光也无法接触到，连影也被完全切离。神速的少女进入了彻底的『绝影』状态，以远超想像的奔跑速度在城市的街道上驰骋着。
　　然而停滞一时的炮击再度无情的袭来。凶狠的火力，毫无顾忌的打击位置，一切都和几分钟前一样，唯独不同的是：精准度提高了！
　　这不是坏兆头，而是最坏的现实。
　　完全无视了黑衣少女那光学迷彩般的完美隐身，而且还摆出一副“打的就是你”的挑衅架势，每一发炮击都精准无比，简直堪比定点狙击的程度。
　　黑色少女靠着术式【极视•察心】强化了精神感知能力，能够提前1秒预判炮击来袭的方向，同时【身妖•绝影】也大幅提升了身体的运动速度，但即使如此想要完全避开炮击的杀伤还是相当勉强。
　　没办法，在这时候，只有遇强则强才能生存下去！！
　　少女加快了奔跑的速度，而炮击方也像不服输一般，立刻提升了轰炸精度。而精准度一提升，少女的行动不得不再度加快；少女的速度再加快，那边再次追加攻击精度。
　　速度与精度，永无止境一般的互相比拼，堪比陨星坠地的爆炎之蹂躏继续在城市里上演。车辆的爆炸声，建筑的碎裂声，伤者的哀嚎声，全部都随着业火一起，纠缠着黑色的少女不放。
　　疯了啊，那家伙！！
　　她根本就没把其他人的生命放在眼里吗？！
　　必须要阻止她啊！！
　　少女下了讨伐的决心，她朝着马路的中央一挥右手，一道带着挂钩的细长绳索从她的手背上飞了出去，在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后，挂钩稳稳的挂在了某辆行驶中跑车的后视镜上。跑车的司机专注于前方，一时间居然没发现后视镜上还挂着一个挂钩。而少女则借着跑车的力量开始猛然提速，一连避开了几波炮击。
　　地面已经不能再战斗了，那么去天上！凭借着跑车转弯时的离心力，一直紧拽着绳索的少女被甩到了空中，而这都在少女的计算之中。在空中调整体势的她，在收回右手绳索的同时，再度放出了左手的绳索。这次的目标不再是马路上行驶的车辆了，而是路灯的灯管。
　　终于，几乎没有偏离过目标的炮击彻底失手了。完成空中接力的少女，像荡秋千一样跳上了路灯的顶端，眼看着赤红色的火焰弹在离自己数十米远的马路上爆开了。
　　就以这颗失败的炮弹为契机，反击开始吧。
　　少女抬头看着不远处的某个大厦楼顶，对方那沸腾的敌意已经透过空气直接传到了自己的神经里。
　　
　　
　　
　　
　　就和之前某次狙击类似，但这一次绝不一样！
　　若说上次只是抱着玩耍的心理，那么这次就是持着绝对要消灭对方的意志。
　　明明一直珍视着某人，明明比起任何人都要更加珍视的某人。
　　居然没有任何表示就转身离开，陷对方于死地而不顾吗？
　　就这样随随便便抛弃掉吗？
　　那位连我也很看重的人，就要被你像用完的塑料袋一样抛弃掉吗？
　　不能原谅的家伙，傲慢也有个限度啊！！
　　
　　裕生银行大厦楼顶，某个马尾辫少女犹如在火焰的簇拥下一般，身穿着绯红色的短裙装，此刻她正坐在一台异形的机甲炮台里。斜45度指向天空的炮管，圆环形的炮台座基，炮手操作室则是两个同心环相交而成。而整个炮台系统的中枢则是一把左轮手枪，它的枪管像车钥匙一样插进控制台里，而露出的扳机和握柄则作为控制杆。整个炮台就像一堆圆环堆出来的一样，也正是因为如此，炮管的瞄准方向几乎是全周天无死角。
　　这就是业火的发射阵地，其之名为——【怒颚】。
　　而那真红的少女，就是发动炮击的炮手。
　　少女戴着一顶类似于摩托车头盔一样的装置，双手握住左轮枪的枪柄，每隔一段时间就扣下扳机。而随着扳机的扣下，矗立于炮台前方的炮管也猛的喷出了细长的火舌，一颗被炽焰所包裹的火弹从炮口被抛向了天空，没多久爆破声便从下方的城市里传了回来。
　　一枚钢制弹壳从炮座控制台的一侧退了出来。在这颗长度三寸有余、直径半寸左右的弹壳上，还蒸蒸的冒着白烟。
　　还不够！火力不够！精度不够！速度不够！
　　红衣少女伸手拉开了弹舱栓，接着从座椅下又取出了一枚特制炮弹，以极其娴熟的手法将其填装进炮膛。
　　目标锁定，黑衣少女。尽管对方用了隐形的手法，但那是没有用的。以炮台为中心的10公里范围内，只要是『环形』的物体，都是自己的『眼』。而只要对方还存在于这个世界，那么无论什么隐形方式都会被这双魔眼所识破。
　　然而对手是第八刻，难缠就是注定的了。
　　本来想着能三两下就把她轰杀至绝望，但没想到一条骚扰短信就给她争取到了翻盘的时间，更没想到她还有这么一手。现在她不仅速度变得奇快无比，精神感应力也变得异常敏锐，再加上她那免疫直接伤害的特殊体质，整体战斗力猛然暴涨。
　　从奔跑到飞驰，从地上到空中，对方的移动方式越来越夸张。与大气融合的黑色少女，已经开始在楼宇的侧面和路灯的顶端来回跳跃了，她很明显抓住了炮击的一大弱点：杀伤产生点必然在地面。所以她只要不落地，那么炮击的威胁就会大减。
　　啧！既然被抓住死角，那也没办法了！！
　　红衣少女看着瞄准视野里的黑色凶影越来越近，如紧绷之弦的心中却产生了一丝欣喜。
　　来吧！第八刻，我已经布置好舞台等着你了！！
　　就在少女思考的时候，一道银光从下方直升而上，撞到炮口后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响声。
　　来了！！少女停止了动作，将左轮手枪从控制台里抽了出来。
　　在银色的飞行物出现之后，一根从虚空中伸出的绳索迅速绕上了炮管，接着一股混杂着凛冽杀气的风势迎面扑来。
　　虽然看上去大厦的天台上依然只有一个红色少女一个人，然而在少女的瞳孔里却清晰的映着另一个身影。
　　那是手持双剑的漆黑女武神，全身散发着比刀锋还要尖锐的渗人气息，孤身一人站在炮管之上。
　　“来得蛮快啊，第八刻。”红衣少女摘下了头盔，稍稍理了一下被弄乱的马尾发束，“我还在想你该不会迷路了吧。”
　　“你那焦臭的气味，我老远就闻的一清二楚。”从什么都没有的炮管上传来了另一位少女的话语，“一路上你毁了多少马路和建筑，来说说怎么赔偿公物吧，大小姐。”
　　“哈？那关我什么事？”红衣少女嗤笑了一声。
　　“因为你的疯狂袭击，已经出现了牺牲者了，你难道就没有一点愧疚吗？！！！”对方看来已经怒不可盛了。
　　“啊，是吗？那对不起了。”毫无诚意的道歉，明明她是一袭火红，眼神和语气却都是冰冷如霜。
　　“你这家伙……”
　　“什么嘛，我又不认识那些倒霉的家伙，而且又没看见他们受伤死掉，所以没什么感觉才是正常的吧。”少女不以为然，“我只盯着你，第八刻！若是你在途中就死了，我反而觉得遗憾呢，因为没机会好好从正面看看你了！”
　　说着红衣少女立刻抬起右手，急速在空中划了一个三角形，一声尖锐刺耳的鸟鸣凭空响起。
　　“唔！！”在这声突如其来地鸣响之后，潜藏于虚空中的少女显出了原型：一袭黑色低胸礼服的少女，手上持着两把无柄小太刀，立足于炮管之上。
　　红色与黑色，空中与地面，刀剑对枪械。
　　少女与少女就这样对峙着。
　　“……仅仅为了对付我，你就拿整个城市当斗技场吗？！”黑色少女质问道，“你这家伙，太不正常了……”
　　“不正常？你说我吗？！哈哈哈哈！第八刻，你身为非正常者中的非正常者，居然会认为我不正常？！！”红色少女冷笑了几声，然后举起手中的左轮枪，对准了黑色少女，“与其为那些无关紧要的人担心，不如担心你自己吧，第八刻。”
　　“见习退凶奕夜星，我可不记得有哪里惹过你吧！”黑色少女也将手中刀剑指向对方，“要是你对我不爽，之前有的是机会可以面对面说清楚，可是你却选择在这种时候大打出手！！就算术士中狂人成堆，我也没有见过像你这样疯狂的家伙！！”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相撞了。
　　虽然没有火花，但激烈交锋的意志却将周围的气氛一再升温。
　　“第八刻啊。”红色的少女深吸了一口气。
　　“要是你死了就好了，一切都顺理成章了。”
　　激突的临界点被突破了。
　　“大言不惭的家伙！！！”
　　黑色少女化为刀刃的旋风，从炮管上一跃而下，直扑红色少女。两把太刀连续从四个方向斩击四次，形成了将对方削成人棍的凌厉攻势。然而红色少女却只是靠着一把左轮手枪，几下格挡便将对方斩来的锋刃全是弹开。
　　不仅如此，在完全防御黑色少女的攻击之后，她还见缝插针的朝着对方连开数枪。然而那些子弹却没有带给对方血肉横飞的下场，承受射击的黑色少女只是身体变得一阵虚无，很快又恢复成原来的模样了。
　　“啧！好快的动作！！！”黑色少女咂嘴叹道。
　　“『遗世之方舟』的能力名不虚传啊。”红色少女游刃有余的转着左轮手枪，“我的子弹果然难以伤到你半分。但我可是有准备的，绝不会让你失望！！”
　　话音未落，红色少女打了个响指，黑色少女身后的炮台立刻发出了耀眼的红光，不到一秒之后立刻发生了爆炸。翻滚的热浪犹如地毯一般，急速铺满了整个天台；四溅的火花好似陨星一样，纷纷扬扬落于每个角落。
　　随着炮台的彻底爆散烧毁，整个银行大厦的天台也燃烧了起来。楼边栏杆上全是火焰的屏障，地上游走着无数的细小火苗，不断升腾的火磷像绯红的蝴蝶一般四处飘舞，视野里的景象也开始因热气而变得扭曲。
　　在这焦炎的火海牢狱之中，真正的死斗刚刚拉开了帷幕。
　　“这就是【凤凰笼】，没想到我也要开启自己的阵地术式，这样才有信心歼灭你呢。”
　　和这燃烧地狱般的背景极其契合，全身鲜红的马尾少女从火焰之中走了出来，她手上的左轮枪也已经变了形状：巨大的弹鼓，用来发射榴弹的大口径枪管，以及挂满枪榴弹的武装带，从枪柄一直缠至肩膀。
　　左轮枪【黄流】的榴弹发射用特殊形态——【罗颚】。
　　“来吧第八刻！！让我们忘记白天和黑夜，好好的厮杀一番吧！！！！”
　　枪弹出膛，刀锋乍现，死斗再开。
　　红色少女的枪榴弹一发接着一发的轰向对方，每一发都带来了巨大的爆炸；而黑色少女则拖着一道道幻影，灵巧的穿梭于无数朵炎之莲华之中。眼看着黑色少女侵到身前，红色少女立刻向后跳去，同时对准自己脚下发射了榴弹，而刚刚扑过来的黑色少女则迎面正碰袭来的榴弹。
　　又一簇盛炎爆散开来，但红色的少女刚一落地，数枚黑色的投掷小刀从烈焰的缝隙中刺了过来。少女立刻像轮盘般的转起手中的枪支，瞬间打落所有的飞刀。但也就在红色少女采取防御姿态的一瞬间，漆黑之影破开绯炎，像翅膀一般的，黑影拖着两道银光压向对方。
　　“咔！”
　　伴随着撞击金属的刺耳响声，周围的火焰也在被两人的气势所喝退。双刀齐下的黑色少女强行击破了对方的防御；用榴弹枪枪身硬是承受刀斩的红色少女，在此一击中被冲退了了数米之远。
　　“我本来还在想……要是把姬铭留在你身边，或许还比较安全。”
　　黑色少女的眼里已经没了怜悯的意味。
　　“但现在看了，无论如何也不能交给你！！！！”
　　朱红的少女活动了下被震麻的手腕，凄然笑道：“你是说：就算你抛弃不要了，你也不会把他让给别人吗？别开玩笑了！！！！！”
　　随着她的怒吼，全场的火势又增长了数分。
　　“第八刻啊！是你把他从我面前夺走的！！！现在又毫不负责的将他扔在黑暗之中！！这笔帐我一定要让你付清楚！！！”
　　少女毫不犹豫的连扣扳机，一瞬三发榴弹射向对面。
　　“？！”还没来得及想明白对方所说之话的意义，黑色的少女就被一连串的爆炸所吞没。而红色的少女却依然没有停止射击，榴弹就像播种一样被撒向前方的地面，一朵朵红莲争先恐后的盛开了。
　　被炽焰所炙烤的少女终于发出了惨叫，而就等着这一刻的红色少女立刻找到了目标，她闪身冲入火海，在滚滚的浓烟和烈焰中找到了对方的黑色身影，接着只是一击便将对方的刀剑双双击飞。
　　“怎么会？！”被高温舔舐着皮肤的黑色少女，此刻只能无比惊讶的注视着自己那渐渐使不上力的双手。
　　“阵地术式【凤凰笼】，会烧干范围内所有目标的『能』，你所有的力量很快就会在阵地里燃烧殆尽！！！”赤红的少女早早布下的陷阱，此刻终于起了效果。
　　她将榴弹发射口顶住了黑色少女的胸口。
　　零距离射击。
　　“消失吧第八刻！！！”
　　扳机扣动，巨大的球形火焰把黑之少女包裹其中，足以刺瞎眼目的红光开始闪耀。
　　火球爆炸了，黑色的少女全身冒着白烟被抛了出去，像块破布一样倒在了地上。
　　“这就是你最后的结局了，第八刻。”火红的少女，持着榴弹枪一步步的走了上去，“退凶与『祸』，狩猎者与猎物，就是这样的关系啊。”
　　“…咳咳…没想到，你这么的……恨我吗？”黑色少女全身都被烧伤了，红色的液体化为川流，顺着脸颊、胳膊、大腿不断的流淌着。但她依然硬撑起自己的身体，抬头看着对方，“呵呵……我有点能理解你了……这种心情。”
　　“？？什么？？”
　　“就像我……憎恨着术士一样啊！！！”
　　处于高温状态中的空气也为之一寒，少女的眼里全是冰冷的憎恶。
　　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赤色的少女直接扣下了扳机，而在扳机扣下而榴弹未发的那一瞬间，一根带着挂钩的尼龙绳索闪电般的缠上了枪身。
　　绳索只是稍稍带上了点拉力，枪口便在榴弹出膛的瞬间偏移了几毫米。然而这点偏移量已经足够了，榴弹的落点已经转移到了黑色少女身边的位置上了。
　　撑地，拉绳，蓄力，起跳，所有动作都在榴弹坠地的一瞬间完成。借着榴弹爆炸产生的上升气流，黑色的少女高高越过了真红少女的头顶。
　　“第八刻！！你这家伙！！！！！”发现情况突变的少女已经来不及阻止这一切了，被绳索牵扯的她已经失去了平衡。
　　“只要没把这把烧夷榴弹发射器，你也拿我没办法！！！！”还在空中跃动的黑之少女猛的拉动绳索，红色少女手上的榴弹枪【罗颚】立刻脱手飞出。
　　“休想！！！”红色少女立刻伸手抓住了枪柄，但一柄投掷小刀从空中飞下，直接刺穿了她的手掌，逼迫她再度放开了榴弹枪。
　　但即使如此，她依然没有放任自己的武器落入敌手，只是一个响指，榴弹枪便立刻解体爆炸，只有作为核心部分的左轮枪【黄流】落回了她的手中。
　　一番厮杀，双方都有了相当程度的损伤。
　　最后的终盘决战就在当下！
　　“给你的疯狂划上句号吧！！！”漆黑的幻影再度长出了泛着寒光的双翼，呼啸着冲向对方。
　　“别以为你的突袭还能再有效果啊！第八刻！！”绯炎化身的少女急速比划起手势，一个火圈转眼成型，三只通体燃烧的炎鸟从圈中飞了出来。三只炎鸟排成人字阵型，挟带着强劲的热风，和黑之少女形成对流之势。
　　黑色幻影的攻势被阻挡了下来，炎鸟将黑之少女围在圈中展开夹击。而完全腾出空档的红色少女则开始了最后的强化，她站在丛生的烈焰之中，像音乐会的指挥家般挥动着双手，比划着各种不同的轨迹。
　　“碍事！！！”黑色的影子最终占了上风，手持双刀的少女化为旋风，像裁纸一样的将两只炎鸟卷入其中斩成碎片。而此刻赤之少女也完成了术式的咏唱，与突破炎鸟防线的黑之少女再度交锋。
　　这一秒，刀刃斩在了枪口之上；下一秒，射出的子弹崩断了刀刃。
　　黑色的身影一击脱离，而红色的身影立刻追击。细长的火舌从枪口中喷了出来，只是一扫便立刻掀起一阵烈炎之潮。
　　“好快！！！”原本以极速为傲的黑色少女，没想到自己会在一瞬间被人追上。
　　“我的【飞燕步】绝不会比你慢！！！”和黑色少女一样，背后拖着一道道火红幻影的赤色少女将对方赶入了绝境。
　　单枪对双剑，子弹对飞刀，赤红对漆黑，火焰对幻影。两人只是身影交错，炎与影便波纹一道道的扩散开来。武器对撞迸出的火花，比周围那无穷无尽的火海还要耀眼；跃动的两人之影，化为深红之空的两颗流星，不断的交错，纠缠，分开。
　　眨眼之间，形势再度明朗了。速度，力量，技巧全面超越对方的赤色之星占了上风，而漆黑的流星终于到了消耗殆尽的地步，在一阵剧烈的爆炸之后，她的身体沿着直线飞向了火海的彼方。
　　“最后的一击！！”
　　赤色的少女高高举起了左轮枪，而最后的一只炎鸟也在同时飞到了她的正上方。她向空中发射了最后的子弹，子弹带着一道淡淡的红色轨迹飞入了炎鸟的体内。
　　所有的火焰都重新有了方向，所有的空气都重新有了温度。就像真红的幕布被突然拉起一样，遍布整个天台的火海立刻被卷上了天空，跟着子弹的轨迹被吸入了炎鸟的体内。
　　小小的太阳在此刻诞生了。那急速膨胀的光与热，足以让任何人产生太阳撞地球的错觉。就连远处那颇为刺眼的夕阳，也被掩盖于人造太阳的烁辉之下。
　　“就用我秘藏的最终技【日陨】，送你离开这个世界吧！！第八刻『遗世之方舟』。”
　　少女挥下了最后的裁决，遮天蔽日的光球立刻朝着还不能动弹的黑色之影碾压过去。
　　不论那一瞬间就能让钢铁融为液体的超高温，就光是庞大到不可想象的压力也足以让任何人粉身碎骨。
　　但是，自己的命还不能在这里丢弃。
　　究极的真相就在眼睛可以看见的不远之处了！
　　押上仅剩的筹码，开始最后的赌博吧。
　　黑色的少女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对着压来的小型太阳释放了最后的力量。
　　“时空冻结！！”
　　无论是多高的高温，无论是多大的压力，在空间的绝对零度面前，一切都失去了意义。所有的运动都停滞了下来，除了少女自己，没有例外。
　　红色的少女还保持着举枪上射的姿势，但此刻她已经不能动了，就连扣一扣扳机这样简单的动作也变成了妄想。
　　她看见了：满是火焰与光芒的巨球之中，混入了黑色的杂质。
　　她看见了：暗影幻化成少女的姿态，从光之领域中走了出来。
　　她看见了：超越奇迹之上的黑色存在，一步一步的走到面前。
　　如果有什么词来形容现在的心情，那么只有『绝望』二字了。
　　连『震惊』和『不可思议』都一并被盖了过去。
　　她想说些什么，但嘴唇却一动也不能动；她做些什么，除了大脑身上没一处会听指挥。
　　她就眼睁睁的看着黑之少女取下自己手中的左轮枪，缓缓走到了自己的背后。
　　就连闭上双眼等待死亡的权利也被剥夺了，她只能去想像子弹从自己背后的某个位置射入，再从自己的面前射出。
　　接着，久候的冲击力，从脑后传来。
　　连痛觉都感受不到，意识就这样被切断了。
　　在视野消失的前一秒，她看到了世界倾覆的姿态。
　　
　　
　　
　　
　　“大小姐！！！”
　　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出现在已经彻底焦炭化的天台上。某个穿着一身正装的青年提着一柄西洋剑闯入了战场。
　　然而展现在他的眼前只有遍布弹坑的焦黑地面，一个跪地不断喘气的黑色少女，以及已经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的红色马尾少女。
　　“大……大小姐……”青年顿时呆立当场，但他的呆滞却只维持了一秒。
　　“第八刻！！！！！！！”
　　年轻的狮子咆哮了，一道残影分身以肉眼难以辨别的速度闪现于黑色少女的身边，白色的细剑在一秒之内连斩4下，黑色少女的双手双脚立刻化为了虚无状态。
　　“等下……我没有杀她……”已经没有力气还击的少女指了指倒在一边的人，“我用的是枪柄……只是砸昏她。”
　　青年停下了攻势，他立刻跑到红衣少女的身边蹲下，稍稍检查之后确认了她的生存。
　　“带她走吧，我也不想再和你们术士缠斗下去了……”黑色少女将手上的左轮枪抛给青年，自己扶着胳膊站了起来，“这样就扯平了，别来追我！！”
　　“…………”青年收好手枪和西洋剑，将昏迷中的少女抱了起来，“第八刻，首先我要感谢你手下留情，如果你杀了大小姐，那今天你无论如何也别想活着离开！”
　　“……哼！”黑色少女站在了下楼的楼梯口前。
　　“其次，打伤大小姐的这笔帐我记住了，以后我会讨回来的！！”青年放言道。
　　
　　渐渐西沉的太阳，将夕辉遍洒于已经空余硝烟的战场之上。
　　风向渐渐改变了方向，而深沉的夜已经久候于地平线的彼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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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章  冰路
　　
　　
　　从焦炎地狱中脱出，便感到大气的温度骤然降了下去。
　　被冷风一吹，残留在全身的灼痛感更是急速抽干了所剩无几的力气。
　　放眼望去，那些像烽火狼烟一样的黑雾在城市的上空飘摇，仿佛昭告着一场战争的结束。
　　模糊的听到人群在街上来来往往的声音，模糊的听到救护车和消防车的声音。
　　然而仅是向前再走两步，身体的极限就到了：所有的感官知觉都混在了一起，全身立刻散架一般的垮下来。
　　视野消失前的最后画面，是被快速拉近的地面。
　　
　　
　　
　　
　　站在裕生银行门前的二人——万斌和藏识医生，心急如焚的等待着茧的出现。
　　万斌不停的拨打着手机，试图通过通讯手段联系上茧；而藏识则一瘸一拐的来回走动，不时的仰视着银行大厦的楼顶
　　先是沿着数条街道的轮番轰炸，紧接着是银行大厦顶楼的大火，最后是差点把银行爆毁的巨大爆炸。一阵挨着一阵，一波高过一波，就连从远处观察到万斌和藏识都直抹冷汗。
　　那位第八刻，到底和什么样的家伙在战斗？！
　　在光天化日之下搞出这么大的动作，非要至对方于死地不可吗？
　　身处那样惨烈的战场之中，还可能会有人能够活着走出来吗？
　　当银行里警铃放声大响、所有的员工和顾客都全数撤光之后，全速赶到银行的万斌他们终于等到了一直在担心的人。
　　全身满是烟污和血迹的黑色长发少女——茧，一脚深一脚浅的从银行大门里走了出来。她的脸色变得比宣纸还要苍白；胳膊，大腿，两鬓全是斑斑血迹，原本那身潇洒的礼裙术装『折光百刃•阿鲁哈扎特』也变得破破烂烂，仅能遮体。往日那自信满满的骄傲神采已经被磨削殆尽，此刻残留在她身上的只有忍受创伤和疲劳的痛苦表情。
　　就算没看到那些爆炸和烈焰，单是看看茧现在的状态，万斌和藏识也能立刻明白：那是场名副其实的死斗，是场必然两败俱伤、只要活下来就是胜者的凄惨决斗。
　　而茧的对手，不用再多加揣测，那必然是强到了超越想象的地步。
　　身为第八刻的茧，不会被通常手段所伤害，而对方却硬是靠着大范围爆炸产生的高温高压来作战，其战法可以说是极端奢侈，奢侈到连过度消耗自身而死的情况也不考虑。
　　是太过自信，还是太过执着？
　　不管是哪个，那都是一种极端的疯狂。
　　茧一步一步的走下了银行大门前的阶梯，但还没走两步，发软的脚下便打起来弯，身体立刻朝着阶梯下摔去。
　　“茧小姐！！！”万斌见状，赶紧一个箭步冲上前去，赶在茧的身体和地面硬碰硬之前接住了她。
　　好轻，简直像是羽毛织成的一样。
　　万斌以公主抱的姿势抱着那奄奄一息的黑色少女，心下一片叹息。眼前这个和自己妹妹年纪差不多的少女，却要舞刀弄剑的去搏命，最后浑身是伤的躺在这里。
　　到底为了什么而战，又为了什么而伤？
　　明明已经不是战争的时代了，但这种只有战争时代才会有的场面却依然出现于此。
　　就算是术士，就算是掌握了超越常识的力量，也无法避免互相残杀。
　　毕竟，本质都是人类。
　　“好严重的烧伤，体力也完全透支了。”藏识轻轻抚开了茧的发丝，把手掌盖在她的额头上，“我们不能随便再动她了，至少不能让她在下地行走了。”
　　“……比我想象的还要严重啊。”万斌倒吸一口冷气。
　　“体内震伤恐怕也不少数，茧小姐这次可是元气大伤。”藏识摇了摇头，“没死已经算是大幸了。”
　　“我之前还在想，之前茧小姐能无伤收拾掉杀人鬼，面对怎样的家伙也不会吃亏，没想到……”
　　“惯性思维是大敌啊，唉……”藏识也叹了口气，“我们赶紧离开吧，找个隐蔽点的地方，无论如何也要先让茧小姐静养一段时间。”
　　“没问题，我已经安排了车辆，所以马上就……”双手抱着茧的万斌，一时抽不出手去取手机。
　　然而就在这时，地面却毫无征兆的猛然一震，万斌那半露在口袋外的手机就这样被震落在地
　　万斌和藏识都没有立刻去捡摔在地上的手机，而是立刻转身寻找刚才那阵震荡的来源。很快他们就找到了，某个正慢慢走向他们的阻击者。
　　头发像刺猬一样竖起，手上满是戒指，眼神里全是战意的男子——解铁，拦在了万斌和藏识的面前。
　　“这么急去哪啊？”他的目光聚集到藏识的身上，“大叔，我们的游戏还没个结果呢？只是腿上受点伤就用障眼法逃走，未免太不尽兴了吧。”
　　“呵呵～我们这些老家伙，可不能和你们这些年轻人相比啊。”面对创伤过自己的强敌，藏识医生异常的冷静，“今天就到此为止吧。”
　　“到此为止可以，放下你们手上的第八刻！”另一个年轻女性的声音从另一侧传来，一位穿着紫色旗袍手持阳伞的年轻女子——洪衣舞，幽灵般的出现在万斌等人的背后。
　　一男一女，一前一后，将万斌和藏识夹在了道路的中间。斗意的燥热，死气的严寒，同时从前后两面压过来，骇人的气势让万斌有些透不过气来。
　　先是茧小姐遇上狙击，现在己方又碰上追兵吗？该说是自己运气太差吗？
　　不，或许说，是运气太好也说不定。
　　眼下这种情况，并非只是单纯只对对方有利吧。有些重要的信息，不在这种时候就无法获得。
　　冷静下来，深吸一口气，抱着茧的万斌走上前一步。
　　“不打不相识呢，诸位。”万斌拿出了在日常商务谈判上常用的词措，“感谢之前的热情款待了，不过没想到诸位那么好客，都出门这么远了还来相送？”
　　“少废话啊，你这家伙。”解铁自然是不会吃这一套的，“把人放下，然后可以滚了，这是对你们最大的让步。”
　　“别把话说死啊。人呢，可以交给你们。”
　　万斌轻轻的将意识模糊的茧放到了地上，让她保持着坐姿，而自己则一直扶着她的背。看上去就像胁持着茧一样，万斌以此作为谈判的筹码。
　　“万斌！！！我们不能把茧小姐交给他们！！！！”藏识一看万斌要妥协，立刻脸色大变，一瘸一拐的冲上来要阻止万斌。
　　“藏识医生！！我们现在没什么好选择！！”万斌一边护住茧，一边拦住了藏识，“倒不如我们先换点有利的条件，从长计议比较好。”
　　“…………”藏识看着万斌的眼神变得陌生起来，他没再说什么，只是摇摇摆摆的向后退了两步。
　　不远处的解铁和洪衣舞冷眼旁观这一切，任凭着对面两人的争论。
　　“呵～你们继续演戏也没问题。”洪衣舞理了理紫色旗袍的下摆，“把第八刻交给我们，随便你们演。”
　　“切！一个唱白脸一个唱黑脸，好玩吗？”虽然性格火爆，但洞察力却依然在常人之上，万斌不屑的瞟了万斌一眼，“别来这一套啊，难道你们想要拖延时间？”
　　“…………”
　　万斌咽了咽唾沫。
　　不愧是真正的战斗术士，这些从修罗场上活下来的人，就好比从狩猎场里逃脱的孤狼一般，陷阱和伪装基本上没什么效果。
　　但是，所谓『术』，可不仅仅只是做做手脚放放火球这么简单的事情。
　　“我可没有演戏，你们听我说。”万斌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变得诚恳起来，同时他示意藏识将自己的手机递过来，“第八刻，茧，对你们来说是非常重要的，没错吧。”
　　话才出口，声音还没在空气里传多远，万斌身边的地面就霍然凹下去一块，溅起的碎石和灰尘扬了他一身。
　　赤裸裸的暴力威胁。
　　“废话不要说第二次啊。”万斌摆了摆手，盯着万斌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线，“虽然上头的人说了，可以让第八刻逃走也没关系。不过呢……”
　　“不过，我们这些作为护卫的人，可不能眼睁睁的看着第八刻从眼皮底下被拐走！”洪衣舞接着说了下去。
　　“那问题就简单了。你们也看到了吧，第八刻快死了。”万斌指了指身边的茧，“不知道被你们之中的哪位强人拦路袭击，这位第八刻差点把命都搭上了。”
　　说完，万斌悄悄打量了下两人的神情。
　　“……靠！不是吧……奕大小姐她……”解铁立刻暴露出了动摇的神态。
　　“…………你说谎。”洪衣舞虽然也有一瞬间脸色变得难看，但她眨眼就反应过来，“以第八刻的体质，绝不可能随随便便就受致命伤！！”
　　万斌呼了一口气，抬手指了指周围。
　　“你们没看到吗？这么大规模的战斗，连小半个城市都快被打成废墟了，这难道是‘随随便便’的程度吗？我不知道你们那位大小姐有多少本事，但第八刻身上的伤可不是假的，总不可能是她自己摔伤的吧。而且我们这边还有专门的医生呢，难道这也会搞错？”
　　这下两人都没了言语。
　　“你们也可以现在靠近点，仔细看看，反正我们也不可能在战斗上胜过你们。”
　　在短暂的眼神交流后，两人慢慢走到了万斌的正面，慢慢观察起茧的伤势。
　　全身的火伤和渐渐涣散的意识，这些都是一目了然，几乎没有什么医检的必要了。
　　“……原来如此，所以你拿伤重点第八刻当挡箭牌吗？”洪衣舞用能冻结血液的视线看着万斌。
　　“伤员的救治是越早越好。要是耽误久了，第八刻就此香消玉殒，诸位恐怕都要上【南天门】的黑色通缉名单啊。”万斌不经意的轻笑了一声，“其实我们是不介意第八刻会变得怎样的。不论发生了什么，责任都不在我们这边呢，毕竟袭击方是你们。对吧，藏识医生？”
　　“……昧着良心说，确实呢。面对需要救助的医患，我也不愿做到这个地步，但是……”藏识有些苦涩的做了回答。
　　洪衣舞的目光在两人身上转来转去，一时没有出声。
　　“还等什么！！我们立刻抢人好了！！耽搁久了恐怕真的……”按耐不住的解铁已经摩拳擦掌要强攻了。
　　“不，你给我等一下。”冰冷的一句话，就把冲动的解铁制止住了。洪衣舞指着藏识：“你这家伙，是医生没错吧。既然是医生，那么能救人也能杀人吧。”
　　万斌和藏识默不作声。
　　“？？到底怎么了？”解铁搞不懂自己的搭档在担心什么。
　　“那个医生，很可能对第八刻做了手脚吧！要是硬抢，恐怕只会耽误更多时间。”洪衣舞简单向解铁解释了一下，接着立刻把话锋对准了万斌，“濒江的术士们，你们的目的究竟为何？既然不在意第八刻，又为何要拐带她？！”
　　“第八刻并非我们要找的人，我们是来找另一位被你们藏起来的人。”
　　万斌的目光穿透了对方那阴冷的气息，直视着洪衣舞的双眼。
　　“没错，就是你们的上司，『菩提手』！！”
　　
　　犹如一块石砖投入浅池，水底的泥沙立刻被翻腾上来。
　　对方两人的脸色立刻大变了，原本那渗人的气势瞬间被搅得混沌一片。
　　“翟先生他……”
　　“你们果然是追着翟先生而来的吗！！！”
　　“没错，我们其实是为了他而来。”事到如今，已经不需要避讳什么了，万斌摆出了开诚布公的姿态，“那位先生可是欠了我们不少人情，这次来其实就是向他问个清楚。”
　　尖锐的敌意扑面而来，让人在一瞬间产生了窒息的错觉。听完这番话的解铁已经对着万斌举起了拳头，包裹在拳上的『能』浓度已经到了肉眼可以识别的地步了。
　　“冷静点，解铁！！！”洪衣舞出声喝止了解铁即将采取的攻击行为。
　　“为什么？！他们已经摆明态度了！！难道要他们继续对翟先生不利吗？！”
　　“第八刻在他们的手上，别忘了我们这次来的目的！！”
　　洪衣舞的神情变得更加冰冷了，“行了，进入正题吧，你们有什么条件？”
　　“爽快人呢，那我就立刻开条件了。”万斌瞟了一眼解铁，确定他暂时不会有什么举动后，终于松了一口气，“告诉我们，『菩提手』要第八刻做什么？”
　　“………………”两人一起沉默。
　　“不回答吗？那么我换个好了。”
　　“不，这件事告诉你也没什么。”洪衣舞稍稍思考后便回答了他，“第八刻是重要的材料，翟先生需要她的力量来构建仪式。”
　　“什么仪式？”
　　“与你无关，无可奉告。”
　　“原来如此，这就是底线了吗？”万斌有些得意的微微一笑，“把第八刻当实验材料啊，没想到『菩提手』也是个学院派呢。”
　　“还有什么问题，快给老子说！！”就像时刻准备挣脱铁链的凶犬，解铁已经彻底没了耐心，怒火中烧的他把牙齿咬得咯吱直响。
　　“下面是这个。”万斌取出了手机，随便在键盘上了按了几下，然后把屏幕展示给他们看，“我的某位朋友，收到了这样一条短信，这是不是你们发的？”
　　『第八刻被囚禁了。』
　　和姬铭手机上的短信内容一模一样。
　　“我们不会做这种无聊的事情。“洪衣舞想也没想就给予了否定。
　　“是吗？那你们觉得会是谁泄露这种情报给我们的呢？”万斌收回了手机，但拇指还在快速的按着键盘。
　　“鬼知道！不……或许是……”洪衣舞突然掐断了自己的话头，貌似是想到了什么，“颜似烟那家伙吗……”
　　“应该是奕大小姐吧……不，也有可能是那个叫齐凛的……”连解铁也下意识的跟着猜测起来。
　　万斌不动声色的看着两人陷入了短暂的思考，手指按键盘的速度越来越快了。
　　而他这小动作很快就被洪衣舞发现了。
　　“喂！你在呼叫援兵吗？把你的手机翻开！”
　　“抱歉，只是查看下邮件而已。”万斌立刻停下了动作，为了以示清白，他老老实实的把手机举了起来。
　　“行了，你还有什么问题，第八刻已经快要休克了吧！”
　　“好的，最后的问题了。”万斌确认了下茧的状况，“『菩提手』，他到底在等什么？”
　　没人回答，但气氛却再度发生了剧烈转变。
　　“或者我这么问吧。”万斌似乎已经胸有成竹了，“『菩提手』是不是还需要什么人才？比如某个年轻人？”
　　“……你知道的太多了呢。”洪衣舞将手中的阳伞转了一圈。
　　“果然吗？再让我猜下如何？”面对着陡然升高的压力，万斌仿佛已经适应了一般，嘴角的笑意也越来越浓，“是不是某个姓姬的年轻人？”
　　“真是知道了不得了的事情呢。”解铁也开始活动双手的指关节了。
　　“只是猜猜而已，难道猜对有奖励不成？”万斌故作轻松，“那么，第八刻是你们的了，来拿吧。”
　　说完，他拍了拍灰，站起了身体，任由茧躺在了冰冷的地上。
　　洪衣舞对解铁使了个眼色，得到指示的解铁一步步的走了过去，眼睛死死的盯着好像已经没了知觉的茧。
　　谁也不知道下一刻少女会不会突然睁开双眼。
　　谁也不知道下一刻世界会不会就此凝固冻结。
　　洪衣舞，解铁，都是曾经在茧手上吃过亏的术士，对于茧的固有术式应用技相当的忌惮。越是这种时候，他们就越是如履薄冰，小心翼翼。
　　终于，解铁看清了茧那气若游丝的呼吸，确认她已经不可能再有余力反击了，心下恍如大石坠地。
　　而一直仔细观察对方表情的万斌，此刻悄悄的将手机放到了嘴边，按下了拨号键。
　　“你在做什么？！！！！给我放下手机！！！”之前就有所警惕的洪衣舞立马发现了万斌的异常举动。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汽车人！变形出发！！！】”
　　像在用对讲机指挥部队一样，万斌对着手机下达了命令。
　　“……什么？”突遭异变的解铁什么都没反应过来，迷茫的站在原地，一时间不知道该提防地上的茧还是前方的万斌。
　　“那是键语！！！”洪衣舞在提醒万斌的同时撑开了赤色的阳伞。
　　然而只是那么一两秒的时间，就已经错过了最后的突袭机会。
　　一辆高速行驶中的无人出租车，以脱缰野马之势，突然从洪衣舞和解铁的背后急袭而来。为了闪避这莫名乱入的出租车，洪衣舞和解铁纷纷做出了紧急闪避的动作。
　　疯马蛮牛般的快车，任由铁蹄般的轮胎在马路上刻下了刺耳的刹车声和乌黑的刹车痕。它在强行撞开一条道路之后，以一个标准的甩尾停泊的姿势停在了万斌和茧的面前。
　　“快走！！！”万斌立刻从地上一把抄起茧，几乎是以塞入的方式将茧丢进后排座位，而藏识和万斌也分秒不差的挤上了驾驶席。
　　“抱歉了两位！！虽然我们确实是来找『菩提手』的，但也不能坐视第八刻被人欺负！！”万斌直接用踩下了油门，高鸣的引擎音立刻传了出来，“所以就当作最后那猜谜游戏的『奖品』好了，第八刻我们带走了！！！”
　　话还没说完，轮胎就已经飞快的旋转起来。
　　“畜生！！！你们这群……咳咳！”解铁立刻解放了那蓄力已久的铁拳，然而打出的拳劲全部落空，除了换来一个地面上的凹坑，就只有迎面扑来的一团汽车尾气。
　　“快追！！！”
　　“别追了！！！”洪衣舞极不甘心的收起了阳伞，“这大街已经被奕家大小姐搞的乱七八糟了，再大打出手就不好收拾了！！！”
　　“难道就这样让第八刻落到他们手上？！！”解铁一腔怒气没地方出。
　　“赶紧回去吧，翟先生原本就没有要强留第八刻的意思。”洪衣舞看着那辆车消失的方向，“那帮豺狗，即使得到了第八刻也不会满足的，他们肯定还会出现！！”
　　缓缓染黑的天幕下，两人的身影随即便融入了越来越浓的黑暗中，只留下了满是疮痍的大街和渐渐稀落的行人。
　　
　　
　　
　　
　　“刚才真是太险了……我觉得我至少折寿了十年……”
　　万斌一边开车，一边心有余悸的扫视着两边的后视镜，来不及擦去的汗珠还挂在发梢上。
　　“这点阵仗算什么，你还没见过真正的大场面呢。”藏识开始使用术式治疗伤腿，“对手只有两个人而已，慌什么。年轻人，缺少历练啊。”
　　“藏识医生……别说的那么轻松啊。”万斌苦笑了起来，“刚才那么需要你的时候，你在做什么……结果一直都是我在和那帮怪物周旋啊。”
　　“我不是配合你演戏了吗？”藏识的心情也轻松了起来，“其实我一看就知道，那两个人是多疑过了头，而且太迷信暴力手段了。所以我相信，凭着万斌你的能力，肯定可以搞定这个局面的。”
　　“……虽然不想说前辈你是事后诸葛亮……”万斌轻叹一口气，“但若是这辆车硬是被他们拦住了，或者慢了那么一步没赶上，现在我们连哭都没机会啊。”
　　“放心吧，若真是那样，我也有备用的手段。放心，我不会让自己的后辈一个人独撑危局的。”
　　万斌那原本还在躁动不安的心，渐渐平稳了下来。而随着心情的平伏，车速也开始减缓。
　　藏识医生的话，让自己重新认识到自己并非一个人在战斗的事实。
　　想想也是，自己和藏识医生这次从濒江来联淮，其实也不是为了踢馆打架，最重要的事情其实还是摸排和侦察。
　　所以此次的作战，说到底还是太过勉强了。只是因为对己方的实力和整体形势过于乐观，于是便大胆的策划强袭。只是，虽然是如此的冒险，但就结果而言，收获还是大于损失的。
　　至少第八刻——『遗世之方舟』现在回来了。
　　“话说藏识医生，茧小姐她……伤得真的有那么严重吗？”
　　“那是吓唬他们的，配合你所说的‘快死了’的谎言啊。”藏识瞟了一眼挂在前面的后视镜，后排座位上的茧已经躺在那里，陷入了沉睡。
　　“虽然伤得确实不轻，但就像那个女术士说的一样：茧小姐的特殊体质救了她一命，几乎没有承受什么致命伤。只是茧小姐体力透支过度，恐怕一段时间内都没办法下地走路了吧……”
　　“那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听到医生给出的确切状况，万斌一直绷紧的神经终于松弛了下来。就在他彻底放松的时候，各种头绪和想法都重新涌回了那已经疲惫的大脑。而当他从那些纷乱如麻的思绪中发现某件极重要的事情时，他差点没把车开上路边人行道。
　　“糟了！！我们忘了最重要的事情！！”万斌大叫起来，他已经来不及去控制什么情绪和声调了。
　　“还有什么事？？”连藏识也没反应过来。
　　“我了个去的！！我们忘了回收姬铭他们了！！！！！！！！！！！！！！！！”
　　“我的老天！！！！”
　　意识到问题严重性的藏识猛拍大腿，结果震裂了刚治疗好的伤口，痛的他倒吸了几口冷气。
　　一路上只想着把茧找回来，疲于奔命的应付对方的追击，完全把自己抛出去当诱饵的战友忘记了。
　　沉重的负罪感就像五指山一样，死死的压在了万斌和藏识的脊背上，差点让他们透不过起来。
　　“赶紧掉头回去追！！！”此刻已经顾不上什么交通法则了，万斌猛打方向盘，直接在马路上强行将车转向。
　　“不！先等等！！”藏识一把拉住万斌的手腕，示意他不要太过冲动，“我们首先确定下姬铭的生存状态！！立刻打他手机！！”
　　万斌左手控制方向盘，右手取出手机，拇指飞快的按下了一串数字。
　　拜托了，一定要活着啊！
　　一阵又一阵的忙音从话筒里传来过来。
　　拜托了，谁来接都好啊！
　　每听到一阵忙音，万斌的心跳都要停几秒钟。
　　要是姬铭你不幸罹难，我们都得吃茧小姐的刀子啊。
　　在忙音一连响过七声之后，对面终于有了人声。
　　“喂？是万斌先生吗？”
　　是姬铭的声音。确认接听者的身份后，万斌整个人都快瘫下来了。
　　“姬铭……现在你在哪？身上有受伤吗？”
　　“我没事，我和夏涟也在一起，我们已经脱出了。万斌先生，你们现在在哪？你和藏识医生在一起吗？”看来姬铭那边状态还不错，而且似乎他还没有意识到自己被当作诱饵的事情，反而相当关心别人的样子。
　　意识到这一点的万斌此刻更是被负罪感压的说不出话了，他觉得自己真应该好好跪下为自己的谎言赔罪。
　　“电话给我，你专心开车吧。”藏识看万斌半晌没反应，立刻从他手上取走了手机。
　　“喂？姬铭吗？我们也已经脱出了，现在很安全，不用担心我们了。”藏识简短的描述了下自己这边的状况，“没有受伤就是大胜利了，你们立刻远离战场，越远越好。”
　　“嗯，我和夏涟都没有受伤，只是……奥瑞恩在你们那边吗？”
　　这孩子，看来真的把所有人都当作同伴了啊，明明只是见过3次面而已。
　　虽然已经很机警了，但他那天真的心还是没有改变。
　　真是可遇不可求的人，难能可贵啊。
　　“不在我们这边，但……”藏识决定说个善意的谎言，让姬铭那边彻底安心，“我们已经和奥瑞恩取得联系了，他也已经安全了。”
　　“是吗？那太好了。”姬铭的声音立刻响亮了几分，掩饰不住的愉快心情透过扬声器传了过来，“这样我们全员都安全了吧，是我们赢了呢。”
　　“没错，活到最后就是赢到最后。”藏识也跟着微微的笑了起来，虽然看上去表情很勉强，“说起来，我们还见到了茧小姐呢。”
　　对方顿时语塞，看来这句话杀伤力相当大。
　　“这，这是真的吗？！你们见到茧了？？！！”姬铭的声音已经可以用高喊来形容了。
　　“是的，她就在……”
　　正准备继续给姬铭惊喜的藏识，突然间被一只手从后面拉住了领子。他回头一看，只见茧正拼上最后一点力气，扯着藏识的衣服阻止他继续说下去。
　　不告诉他你在这里吗？！
　　藏识这下也不能理解了，那个名叫姬铭的年轻人那么拼命，就是为了找到茧；可是此刻茧却用仅剩的一点余力挣扎要拒绝对方的接近？！
　　这两个人，到底是怎样的关系？
　　脸色苍白如雪的茧，抿紧那已经失去血色的嘴唇，轻轻的摇着头。原本绝不会向任何人低头的倔强少女，目光里第一次出现了乞求的神色。
　　已经，没办法拒绝了。
　　“……她，好像也逃了出去，但……我们没有找到她的行踪。”
　　谎言。
　　这是藏识平生唯一一次令自己叹息不已的谎言。
　　也是他第一次希望对方能立刻识破自己的谎言。
　　“哦……是吗……那也好……”姬铭的声音立刻消沉下去了，“反正她还在这个城市吧……”
　　“嗯……我想她应该还在吧。”
　　藏识无奈的对着茧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已经瞒混过关。确认自己的事情没被暴露之后，茧立刻倒回了座位。失去了最后一丝力量的她，像个被切断丝线的人偶一样，立刻一动不动的沉睡过去。
　　“那么我这边就不过来会合了，我先送夏涟回去好了。”
　　“嗯，保护身边的女孩可是你的责任呢，别担心我们了。以后大家再找机会商量之后的行动吧。”
　　在简单的告别之后，姬铭切断了通话。
　　而藏识则对着早已没了人声的手机沉默良久
　　少年始终是少年，即使经历了再多光怪陆离匪夷所思的事情，内心深处那单纯的本质也没有改变。
　　藏识再将目光移向躺在后排陷入昏睡的少女。
　　少女始终是少女，即使被世界所诅咒而永远贴上异类的标签，灵魂根源的颜色也依然没有被污染。
　　藏识再三叹息之后，将手机还给了万斌，车厢里陷入了久违的沉默。他靠在车窗边，将无精打采的视线投向窗外，然后他发现：伴随着滴滴答答的响声，玻璃上开始挂着一条条银色的水线。
　　不知何时，天空开始下起了小雨。
　　
　　
　　
　　
　　不知何时，天空开始下起了小雨。
　　混杂着沾肤即化的雪霰，纷纷扬扬的从云端飘落下来。
　　溅起的雨水化为薄薄的朦胧冰雾，贴着地面缓缓蔓延。
　　原本气温就很低的空气，这会更是有了能将水汽冻结的能力。在原因不明的连环爆炸之后，时值傍晚的大街上已经没了行人，少数几个没来得及乘车的路人纷纷缩在街边商店的房檐下避雨。
　　切断了和藏识医生之间的通话，姬铭扬起脸看了看天空。
　　原本对小雨并不在意的姬铭，在切身感受到雨势的只增不减之后，他不得不带着夏涟找个能挡雨的地方，暂时歇歇脚。
　　从宠物店的战场里逃出来，至今已经有1个小时了。而这在一小时中，这个城市到底经历了什么？姬铭完全没办法理解。
　　每隔数十秒就能听见一声巨响，每一声巨响之后都会追加一连串爆炸，而且还时不时掀起浪涛般的火焰。随便走过几条街道，都能看到被灼烧至黝黑的凹坑和还在冒着青烟的碎石。消防车，警车，救护车，像赶着报道一样频繁出现在马路上。
　　这难道还是战争年代吗？这还是自己熟悉的联淮市吗？这还是自己一直生活了18年的城市吗？
　　乐观的人或是精神脆弱的人，可能还会自欺欺人的认为这是在拍电影外景。但这里已经毫无疑问的化为了战场。
　　姬铭大脑已经彻底混乱了，他怎么也想不通，自己只是冲进宠物店几个小时而已，怎么出来没多久就变成这样了。虽然相对于那些还处于恐慌中的普通人，姬铭更清楚这场事故的本质：必然是术士和术士之间的激烈战斗所导致。但他的恐惧感却比其他人更深了几层，毕竟他才从术士所藏身的魔窟中逃出来。
　　幻斗，魔战，这就是那些常识之外的人全力以赴的战斗。
　　里世界侵蚀表世界，将常理不可能形成的灾厄带入现实，赤裸裸的威胁着无辜的生命。在这表里交错的混沌领域里，每个人都可能持有致人于死地的暴力，每个人都可以随心所欲的控制和破坏。
　　夹缝之中，变成了众多小说漫画里描述的魔幻世界一样。
　　力量凌驾于规则之上，所有的愿望欲望渴望，都可以用力量来现场兑换
　　这不是幻想扭曲成的噩梦，这是最糟糕的现实。
　　而在这种情况下，靠着自己手上的微薄力量，能够抵御那些深不见底的恶意吗？能守护住身边的少女吗？
　　而答案是让人心寒的。
　　憎恶术士和魔道的心情，像饱尝雨露滋润的杂草一样，在姬铭的心里疯长。他开始担心起自己的家人和朋友，他开始担心起学校和同学；同时他也开始咒骂起那些造成这一切的术士，甚至怨恨起之前的同伴——万斌和藏识。
　　该死的术士们啊，你们为何会存在啊！
　　“姬铭同学，你的脸色……”
　　身边的短发眼镜少女——夏涟，一脸担忧的注视着姬铭。
　　“不，只是……稍微有点累了……”姬铭赶紧解释一下，免得夏涟产生多余的想法。而当他侧过脸去，看到夏涟那苍白到像刷了一层墙灰般的脸时，他顿时觉得那句解释非常必要。
　　“夏涟，你也累了吧……要不我们找辆出租车，立刻送你回家吧。”
　　“嗯，累的话是有点。不过……姬铭同学，刚才那些到底是？”
　　“………………”该问的还是会问到的，姬铭不得不面对最讨厌的问题。
　　“夏涟，刚才在通道里，你看到了什么吗？”
　　“不……呃，稍微看到了……一点。”清楚自己不善于说谎，夏涟犹犹豫豫的说出了实话。
　　麻烦了，虽然有心理准备，但是姬铭还是颇感头疼。
　　“不是让你闭紧眼睛别看吗！”姬铭失声喊了出来。
　　“对不起……我稍不注意就……”夏涟连忙道歉，头也低了下去，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般只敢看着脚尖。
　　“不，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姬铭叹了口气，“要是我能再强一点的话……”
　　站在屋檐下避雨的二人，一时间都没了言语，各自沉默于各自的愧疚与不安。
　　“总之，夏涟，拜托你。”姬铭不太敢看夏涟的眼神，所以他只能尽量用恳求的语气来说，“忘掉那些东西吧，别去管它！那些东西有百害而无一利！”
　　“可是……姬铭同学，就算我忘掉了，你怎么办？”夏涟依然低着头，自言自语一般的说话。
　　“不用管我，也不用在意我。”姬铭只能逞强了，“我不一样的，是的，我是不一样的。”
　　这时夏涟抬起头，她的眼中除了面前的青年，已经看不到别的东西了。
　　“到底哪里不一样了？姬铭同学，请你好好告诉我。”
　　察觉到夏涟语气的急剧变化，姬铭吃惊的转过脸，正好对上夏涟的目光。
　　极其的认真，容不得一点点的敷衍；其中的决断之意若是化为刀锋，必然能斩铁断金。
　　面对这样的眼神，任谁也没办法在逃避了。
　　而类似的眼神，姬铭在没多久前才遇到过，而持有这种眼神的某个少女却差点为自己送命。
　　惨剧，不能再次上演了，必须到此为止。
　　“完全不同，就像白昼和黑夜一样不同。”
　　已经不需要什么退路了，姬铭直接说出了最关键的话语。
　　“…………”夏涟从姬铭的眼中读出了某个决心，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既然夏涟你看到了那些怪物，那我说起来方便多了。”就像在重新介绍自己一样，姬铭的右手按在胸前，“我和那些怪物，是同类。”
　　“！！”夏涟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她紧紧抿住嘴唇，将吃惊的声音压在了喉咙里。
　　“我也会那些奇怪的能力，我也会在黑暗中变成怪物，我也可能会伤害周围的人。”自虐般的残酷情绪涌了上来，“我和那些家伙不是一个等级的，被我摸到的人不是破皮流血就会完事的。轻则断手断脚，重则会死！”
　　姬铭的手开始颤抖起来，这是他第一次那么直白的向一个正常人描述自己的能力。
　　“那个时候的我，不会是现在的我。不会认识任何人，不会怜悯任何人，也不会放过任何人，能做的只有破坏和毁灭。想要阻止我，那就必须要比我还要强，还要像怪物。”
　　“所以，夏涟。”姬铭伸出手去，想要拉住夏涟的肩膀。但夏涟下意识的回避了一下，让姬铭扑了个空。
　　“……”姬铭对着自己那抓空的手掌，静静的出神。
　　“…………抱歉，对不起，我……没见过这样的姬铭同学。”夏涟反应过来了，刚才自己那小小的动作，已经给对方造成了无可挽回的伤害。
　　“没事，没关系，是我的问题才对。”姬铭轻轻的摇了摇头，至今没有几个普通人知道自己固有术式溢出的事情，尽管如此，他也知道承受这种伤害也是必然的。
　　毕竟，只要看看之前，知道底细的岳流苏是怎么对待自己的，事情就一清二楚了。
　　夏涟，是个相当不错的女孩，非常优秀而且心地善良，很坚强也很敏锐。在宠物店里的那一场保卫战里，姬铭已经差不多了解到夏涟的心意了。
　　说什么要牺牲自己来争取时间之类的，虽然那是以夏涟误以为『大家都会死』为前提的，但要说这其中的情意姬铭还没明白，那就是扯淡了。
　　又不是狗血电视剧的剧情，现实中不可能有那么迟钝的傻子，那已经是相当明显的感情表达了。
　　但姬铭却没办法像个恋爱中的年轻人一样，心跳脸红的去找夏涟商谈感情问题。和自己在一起是什么代价，光想像一下就不禁会咬紧嘴唇了。
　　这可不是在开玩笑，轻松简单的一句“那就交往试试看”就解决了。
　　所以，拒绝的答案从一开始就已经定下来了。
　　“现在明白了吧，夏涟同学。”姬铭有些勉强的对着夏涟微笑，“我和你不一样，所以之后的事情就交给我算了。”
　　“……你，为什么一开始不告诉我？”夏涟避开了姬铭的视线。
　　“我不想失去你这个朋友。我也怕孤独，要是被人知道了，那我就会被孤立吧。”
　　“你认为我会说出去吗？姬铭同学。”
　　“当然不是……呃，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我并不是夏涟同学你所认识的那个同学了，你也不需要多为我操心了。”
　　“………………”夏涟没有继续回答。
　　“其实我怎样都没关系，现在的我还算安全吧，所以平时夏涟你也不用担心。”姬铭呵呵的笑了两声，用来缓和气氛，“以后还能继续和我做朋友就最好了，就像之前一样，我们还在图书馆聊天，好吗？”
　　“…………”
　　“啊啊，事情都说完了，这下我轻松了～”姬铭伸了个懒腰，用余光瞟了两眼夏涟，发现对方的脸色除了变得更加苍白，没有别的变化。
　　“别这样啊，学习委员……”姬铭叹了口气，“我和你还要去上学混日子啊，你那么紧张的，后面还怎么办啊！放轻松，别去想这些了。”
　　“……连大街上都已经变成这样了…………我……”夏涟还是放下那份纠结。
　　“这些你就更不需要管了，因为和我也没关系，谁知道那些怪物在搞些什么？放心，这种破事百年难遇，这次算你运气好。”姬铭开始油嘴滑舌的安抚夏涟的情绪了。
　　不过……这种城市地区级别的大规模战斗，以后还会发生吗？姬铭心里也没底。
　　谁也不知道魔道的黑暗到底有多深。
　　“这样事情就算过去了，今晚好好睡一觉，把之前的那些东西都当成一场梦好了。”姬铭按照自己以前的经历，向夏涟提出了建议，“明天还会吹明天的风，对吧。”
　　还没等到夏涟回答，一辆空着的出租车从姬铭面前缓缓开过，姬铭立刻伸手将其拦下。
　　“这雨也一时不会停，而且马上就要天黑了，赶紧回去吧。”
　　姬铭自说自话的拉开了出租车的后排车门，招呼着夏涟快点进车厢。然而夏涟却站在车门前，迟疑着没有下一步动作。
　　“……我真的可以相信你刚才那些话吗？姬铭同学？”相对于怀疑，夏涟的表情中更多是悲哀的成分。
　　“相信或不相信，其实没关系。”姬铭先是一愣，接着明白她的意思了，“我说的那些，你可以当成是一种比喻，实际情况并非如此。但有一点是肯定的，那就是我已经不是正常人类了。”
　　连绵细雨之中，两人互相凝视着对方的眼睛。
　　“这是毋庸置疑的。”姬铭抚摸着自己的右手腕，刻意的将还剩下4颗红珠的手链露出来。
　　“…………”夏涟想起了自己在黑暗中看到的那抹火光，也正是那抹火光将她与吞噬生命的黑暗隔开。
　　“快上车吧，再等下去大家都要感冒了。”姬铭一边故作轻笑一边推着夏涟，催促着夏涟坐进车里。
　　“明天……”在关上车门前，夏涟像想起什么一样，问起了姬铭，“你还会来图书馆工作吗？”
　　“当然会，这是约好的吧。”
　　“那……明天见。”
　　车门关严，引擎发动。出租车缓缓开进了雨幕之中，慢慢消失在烟雨覆盖的大街上。
　　姬铭一个人站在雨中，任凭那微尘般的水珠洒落一身。
　　就这样走吧，就算别再回来也好。
　　只是从此之后，自己又是一个人了。
　　姬铭深吸一口气，重新走回了避雨的屋檐之下，而在夏涟离开的现在，他也不知道该等待些什么。
　　或许只是等着雨停也说不定。
　　如此想着的姬铭抱紧了胳膊，这时候他才从湿透的衣服上感受到了天气的恶劣程度。
　　好冷，这雨真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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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章  无声蔓延的裂缝
　　
　　
　　灰色的天花板，灰色的窗帘，灰色的地板。
　　白色的床被单，白色的墙壁，白色的门窗。
　　灰与白的二重结界，从色彩面上将空间禁锢其中。
　　与单调无关，明明只是相近的两色相互交错，却别有一番容不下异物的纯粹感。在这样的房间里，恐怕就连声与光也会显现出形态来。
　　房间中心的床上，躺着一位少女。如黑绢般的长发被垫在身下，额上、胳膊、颈脖都缠着白色的绷带，黑色的瞳孔静静的注视着空无一物的天花板。
　　没有任何动作，也没有任何言语，少女在这里待了多久，恐怕连她自己也不知道。
　　时间，似乎就这样被凝固在这个房间之中了。
　　
　　在这间房间的外面，则是一间很常规的客厅。有沙发有电视，有茶几有靠椅，还有简易床和笔记本电脑，虽然作为正常居家来说有些不合格，但至少更有人类居住的气息。
　　“事情，暂时也就这样吧。”
　　万斌坐在沙发上，手指敲打着笔记本电脑的键盘，自言自语的说道。电脑的屏幕上则显示着一条新闻：
　　主标题：『联淮市连环爆炸案已判明性质：部分东突极端分子的恐怖袭击』
　　副标题：『政府称此事件不排除和藏独暴动有关』
　　“这就算混过去了……”万斌伸了个懒腰，“没想到【南天门】的上层反应很快啊，立刻就出手进行事件掩盖了。”
　　“黑锅又给那些恐怖分子背上了，这时候才觉得中国是个好地方吧。”
　　藏识坐在茶几边上，摆弄着各种药品和纱布。
　　“是啊，要是在国外，那可不是光花钱就能摆平的；而在中国的话，只要有门路和熟人，一张条子解决一切，没有什么是成不了的。”
　　“毕竟政府把握着主流舆论嘛。”万斌的轻笑有些嘲弄的味道，他轻轻合上笔记本，“所以世界上很多术士都向往中国呢，没有教会，没有财阀，连流派集会也没有，所要打交道的对象只有一个，那就是官方。而这一切都被【南天门】包办了，只要把钞票交给【南天门】，你就可以在大陆横着走了。”
　　“混沌的庇护所啊，就是出入境麻烦了些。”藏识打理药品的手顿了顿，“不过这样一想，麻烦的事就来了。万斌你想，从我们袭击『菩提手』的所在地，到现在我们带着茧小姐暂时藏在这里，才3天的时间，仅仅3天【南天门】的上层就已经把情况全部摸清楚了？而且还那么快就对舆论采取了干扰措施，这未免也快的离奇了吧。”
　　“这么说来……难道说？这城市里还潜藏着【南天门】的调查专员？等等，那样也不现实。”万斌立刻紧张起来，“还是说我们或敌方之中有调查员？”
　　“难说……若是有的话，那个叫斯科李特•奥瑞恩的家伙，就太可疑了。”
　　“……也许是敌方呢？”
　　“不过我更担心的是另一种可能。”藏识稍稍想了一下，“围绕第八刻的事件，很可能都在【南天门】的计算之内。所以他们才有那么快的反应速度，一旦出事就马上进行掩盖。只要规模还控制在一个城市之内，提前有所准备的【南天门】就有能力把舆论漏洞给堵死。”
　　“等下！若是这样，那8月底的杀人鬼事件为什么就没有那么做？结果到现在还有不少人在质疑警方。”万斌敏锐的发现了其中的矛盾点。
　　“…………对，这就难以解释了……”藏识也不得不承认这点，“还是说真的有调查员在这些人里吗？”
　　“咚咚。”敲门的声音从门的外面传了进来。两人的对话也立刻被中断了，放松的神经也在这一刻被绷紧成了一根细线。
　　“谁？”万斌慢慢靠近房门，尽量用随意的语气询问道。
　　“查水表的。”是个年轻女子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懒洋洋的。
　　“我们只是租房子的人，不是户主，你打电话找户主要吧。”万斌果断拒绝了对方，这年头查水表都是一件危险的活。
　　“哎？可是户主说水电费是你们付啊。你们不开门的话，我只好去找小区物业问问了。”
　　对方很有一手啊，要是把物业管理人弄来，事情就麻烦了啊。
　　万斌和藏识交换了下眼神，决定先把门打开，看看对方的态度再说。
　　“知道了，我们开门谈吧。”
　　说着万斌解除了反锁的门锁，轻轻拉开一条缝，这样可以勉强让对方看到房间里的景象。
　　“这样可以了吧……喂！！！”
　　万斌还没来得及看清门外人的模样，门就这样被强行推开了，一个身影像猫一样窜进了房间里。
　　“哎呀呀，房间选的不错啊。”
　　不经过房间主人的同意，就擅自传进来的年轻女子，开始旁若无人的打量起房间来了。
　　“喂！！你是什么人！！你这是在做什么？！！”万斌对这种没礼貌的行为大动肝火。
　　“话说你们把那位大小姐藏在哪里？带我看看吧。”女子一脸的恶笑，只用一句话就把房中的另外两人怔住了。
　　万斌和藏识瞬间脸色煞白，面面相觑。
　　这家伙，是来找茧的。
　　可是她是怎么找到这里的？明明已经做了最完善的保密措施了！反复确认没被跟踪，就连周围的邻居和户主都被施加了催眠暗示，就差去派出所修改户籍了。
　　但结果还是被眼前这个女人找上了门。
　　无法再小瞧对方的万斌，开始认真的打量起对方。
　　长发盘成发髻缠在脑后，虽然没有施以粉黛，但就是素颜也绝对配得上“美艳”之词。一系深绿色的风衣配长靴，没有任何戒指耳环之类的首饰，算是略显老沉的打扮。手上还提着一个一个袋子，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
　　年纪怎么看也只有20多岁，但问题是：尽管算是美人一枚，但却没人去欣赏。
　　因为她的笑容毁了一切。
　　那满是嘲讽味道微笑，太冷太危险，光是看就已经有了溺死于虚幻的窒息感。
　　“……你到底是……”万斌的话语低了下去，虽然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来头，但恐怕绝不是自己能对付的了的。
　　“呵～”那年轻的女子只是扫了他们一眼，之后目光就再也没有停留在他们身上了。
　　“茧！！你在这里吧！！”
　　她突然对着空房间大声喊了起来。
　　“啧！！”万斌想也没想就要上前阻止年轻女子，但却被藏识拦在了身后。
　　“暂时别管她……她叫的是『茧』的名字。”
　　万斌立刻明白了藏识的意思了。
　　会以『茧』来称呼第八刻的，八成不是敌人。
　　接着隔壁房间传来一阵轻轻的声响，少女的声音响了起来。
　　“把门打开，让她进来吧。”
　　命令已下，万斌和藏识也心领神会，上前打开了房门，灰与白的空间立刻展现在眼前。年轻女子就像早就料到了一样，微笑中满是得意。她走进了房间，随便打量了一下环境，然后站在了少女的床前。
　　“早安啊，茧。”熟人一般的打招呼，“我来看你了，喏，这是带给病人的慰问品。”
　　说着女子把手上的袋子交给了身边的万斌。一脸茫然的万斌接过袋子打开一看，发现里面居然是西瓜。
　　西瓜啊，都冬天了她去哪里买的……
　　“颜似烟啊，我还没来得及找你算账，你倒是送到我面前来了。”浑身缠满绷带的少女——茧从床上坐起身来，“你这家伙让我整整昏睡了一星期，害我耽误了重要的事情。”
　　“哦？是吗？对于你来说，有什么事情算重要啊。”颜似烟倒是一脸的无所谓。
　　“我本来和姬铭约好了，上个星期和他告别的，结果现在根本没办法再去见他了。”茧的怒意开始涌上心头，“我是有约必赴的人啊，耽误我约会的罪可是很重的!”
　　“哼哼，要是你真的去和姬铭玩告别游戏，那事情恐怕就和你预想的不一样了。”颜似烟展露出那招牌般的恶作剧坏笑，“姬铭到时候很可能会使出非常手段留你呢，你到时候要怎么办呢？”
　　“…………”茧愣了愣，对于颜似烟的话没反应过来。
　　“我猜到时候，不是告别而是告白哦，茧你承受的了吗？”
　　“胡，胡说八道什么？！！！”茧的脸立刻红了，右手抓住身后的枕头就要砸过去。
　　“嘛，现在说这些IF剧情也没啥意思。说到底，你预订的告别仪式也只是个哄人玩的游戏，反正在解决所有事情前，你不会离开这个城市的。”
　　茧沉默了。
　　颜似烟完全把握了自己的心理，从一开始自己就没办法抛开一切逃离这个城市。
　　就像『菩提手』翟织莲所说的那样，积蓄了十数年，数十年，甚至百年千年有余的因缘，在此结成一束，根须已经深深的扎进了这块土地之中。
　　不彻底做个了断，自己将永远无法摆脱梦魇。
　　“说起来啊，我本来还担心你的伤势，没想到你倒是有两个很得力的帮手啊。”颜似烟瞥了一眼门口的万斌和藏识，“你还说自己和术士势不两立，结果关键时候还是你的人缘救了你呢。”
　　“…………他们之前欠我人情而已，又不是我的朋友什么的……”被说中了无可回避的弱点，脸红的茧一边结结巴巴的反驳，一边偷偷摸摸的往万斌那边看上两眼。
　　面对露出如此表情的茧，万斌和藏识也只能相视一笑。
　　“房间布置成这样，是为了将你的精神负担减到最轻，加快精神力的恢复。”颜似烟指了指房间的墙壁，“因为你的外伤不重，所以重点在于治疗精神面。嗯，看来你有个相当有经验的心灵治疗者呢。茧，你有好好谢过别人吗？可别失礼哦。”
　　“…………还真是，谢谢了……藏识先生。”
　　简直就像老师教育学生一样，一直傲气凌人的茧在颜似烟的言语下，不得不低头道谢。而目睹这一切的万斌和藏识惊讶到下巴脱臼。
　　“唉，不过茧，你怎么会惹怒那个奕家的大小姐？”眼看着几句话就把茧的锋芒逼退，颜似烟干脆坐在了床边上，“果然还是因为男人的事情吗？”
　　“啰嗦啊！！”
　　“那位大小姐看上去天真烂漫，心计却比海还要深啊。特地准备了一堆陷阱等你钻，还全部都用爆炎类的术式。就算杀不了你，她也要把你烧至毁容。”颜似烟仔细看了看茧身上缠着的绷带，“啧啧，可惜了。要是留了一身疤，姬铭那边恐怕就要移情别恋了呢。”
　　“怎么可能？！！”茧惊呼一声，同时双手开始不自觉的抚摸身上的伤口，显然恐慌的成分要远大于羞怒。
　　“放心吧茧小姐，我用的是特别调制的伤药，绝对不会留疤的。”藏识赶紧上前解释，免得以后落下身为医者实力不济的口实。
　　“是……是吗……其实我也不在乎……呼呼，那个该死的女人！！”听到藏识的保证，茧的脸上立刻阴转晴，显然是松了口气。
　　在一边看戏的颜似烟差点没憋住笑。抓住别人的心理弱点然后尽情耍弄，这正是颜似烟的恶趣味之一。
　　“其实具体的事情我已经听说了。”颜似烟自说自话的摸出了一根香烟，还没等万斌上前阻止，她就将其点燃并送到了唇上，“那时候姬铭就在阵地里吧，而知道这一切的你却独自脱出，这种行为刺激到了那位大小姐，所以她才大打出手的吧。”
　　“那家伙早就想要对付我了，早在半个月前，我和她就差点要冲突了。”茧很是不以为然。
　　“茧，你要搞清楚你和奕夜星还有姬铭之间的关系。”颜似烟用点燃的香烟在空中画了个三角形，“简单的三角关系。奕家大小姐是排斥你没错，但她的行动却是以姬铭为中心的，而姬铭的行动往往以你为中心。”
　　说着颜似烟指了指茧。
　　“所以你才是一切的核心。”
　　“…………说这些又有什么用？”
　　“不，这才是关键。奕夜星那女孩，碍于姬铭的关系，按理不会明目张胆的对你出手。但是你现在却先一步切断你和姬铭的联系，这就消除了她的顾虑了，所以才造成了现在的局面。”
　　“你的意思是，这都是我的错？！！”茧有些不耐烦了，这根本就是变着法子指责自己吧。
　　“是不是你的错，待会才会分晓。”颜似烟站起身来，“我来这里是为了两件事，首先第一件事，我想问问你的真正心意。”
　　“呵呵呵～”茧也冷笑起来，原本还算融洽的谈话氛围立刻有了几分凶险，“名扬四海的幻术士颜似烟，还用得着来问我的真正心意吗？直接用幻术不就好了？！”
　　“不是你亲口说出来，那就没有意义。”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颜似烟！”即使是受伤状态，茧所散发出的气势依然强盛，“我有一大笔帐要和你算！！你先后几次利用姬铭，数度将其投入实战；你还用催眠术偷袭我，将我交给翟织莲！！你还做了什么事？！你到底要干什么？！”
　　“这些答案我早就告诉你了吧，因为我是个观剧者，我只要剧情有趣而已。”
　　“我就问你一句：你和『菩提手』是不是一伙的？！”
　　“…………”
　　颜似烟一时没有回答茧，她站在原地静静的享受了几口香烟。
　　“我和『菩提手』，不是一伙的。”
　　“不过。”颜似烟还没等茧说话，立刻又补上了一句，“我并不反对他，这也是实话。”
　　“……果然还是协力关系吧！”
　　“不是协力，我从来没有主观的去帮他，所以换成『利用』会比较贴切。”
　　相互利用，相互借力，同时也相互使绊下套。
　　人与人之间纯粹的竞争性利益关系。
　　即使是里世界的术士们，也乐此不彼。
　　“这些你再怎么想也没用的，茧。”颜似烟吐出了淡蓝色的烟圈，“不管我和『菩提手』是什么立场，现在的你都是站在我们的对立面，没错吧。”
　　“…………”
　　“我只是问你，你是怎么看姬铭的？为什么要抛下他独自离开？”
　　颜似烟的眼神已经没了之前的戏谑意味，瞳中满是认真的等待。
　　“……我只是烦了而已，老是带着个拖后腿的家伙，我也施展不开呢。所以干脆骗他说自己要走，这样他也会死心吧。”茧提高了声调，脸上还是一副不合作的冷漠态度。
　　“不是个有趣的答案。”眼睛眨都不眨一下，颜似烟对茧的回答给予了评价，“我倒是觉得你乐在其中呢。”
　　“那是你觉得而已，不要习惯性的把自我感觉强制转移给别人啊，幻术士！”
　　“既然如此，那我就把姬铭交给奕家大小姐了，正好那孩子一直对他念念不忘呢。”颜似烟摸了摸下巴，如同商人正在思考着一笔生意一样，“洗脑后拿去当大小姐的宠物也不坏啊。”
　　“你试试看！！！”
　　连床都为之一震，茧差点没从床上跳起来。
　　“反正你的玩腻了，我就把那个纯情可怜的小男生交给一个更会爱惜他的主人，这难道不好吗？”颜似烟的极恶玩笑又开始了。
　　“颜似烟！！！！！！！！！！”茧恨不得立刻抽出两把刀，将眼前这可恶至极的女术士砍成碎片。
　　“如果不想我这么做的话，你放下你那无意义的高傲，好好承认如何？”颜似烟的嘴角划出一个诡异的弧度，“说出你的本意。”
　　“从一开始我就已经有了这样的决定。”茧微微的闭上眼睛，“尾随我的家伙，都是见不得光的魑魅魍魉，我不能把这些污秽的东西带给那个无辜的人。一切由我开始，一切也要由我结束。”
　　“那么你将姬铭抛在战场中，见死不救就是为了让他彻底死心，不让他再和你有所联系？”颜似烟玩味着茧的话语，“你为免也把这件事看得太简单了吧。”
　　“是吗？我觉得这件事本身就很简单。『菩提手』找了我很多年吧，现在他终于如愿以偿了。虽然我不知道他到底要做什么事情，但是其中最主要的缘由是我和他之间的事。所以……”
　　“所以你只能尽量的远离姬铭，以自我隔离的手段，将魔道的漩涡带离他的身边。”颜似烟稍稍打断了茧的话，“该怎么说呢？茧，你这家伙果然不擅于战斗呢。”
　　“…………”茧冷淡的瞥了她一眼。
　　“连个像样的对策都制订不好。”颜似烟肆无忌惮的嘲讽道，“你和姬铭是朋友以上的关系，这是既定事实，就算你告别一千次也没有用的，更不要说你那愚蠢的见死不救行为。”
　　“！！！”茧的手指不自觉的抠紧了床单。
　　“而且不要忘了，姬铭是为了救你才行动的，所以你单方面的隐匿更是没意义。你若是想要让姬铭彻底脱离一切，最好的办法就是废除他的固有术式，抹掉他的记忆，把他放逐到西伯利亚去。”
　　“不要开玩笑了！！”情绪激动起来的茧差点没把身前的被套撕烂，“他为了我？那我为了谁啊！！难道他就不想变回原来的普通人吗？！难道他还想过这种腥风血雨的日子吗？！”
　　“他当然想回归日常，只不过他还有更想的事情。”颜似烟走上前一步，居高临下的看着坐在床上的茧，“茧，那就是你。他相对于自己，更关心你。”
　　“…………笨蛋……为什么？他为什么不了解我的想法呢！”茧的眼泪都快要掉下来了。
　　“哼，现在才纠结这个已经太晚了，笨蛋第八刻。”颜似烟那直剌剌的讥讽，刺激着茧的神经，“你一直我行我素，连事态的变化和自我的意识都没有注意到，一股脑的顺着惯性去做事，是不是还自我感觉良好？如今情况已经超出你的想象太多了，姬铭不仅没有理解你的心意，而他还知道你留在这个城市的事情，已经没办法阻止他继续搜索了。”
　　“唔……那我立刻……啧……”茧想掀开被单下床行动，但仅仅只是翻个身就头晕目眩，不得不躺回床上。
　　精神透支的太多太多，远不是睡上几觉就能恢复的。
　　“茧，就算你现在再出去，还能做什么呢？你已经完全失败了啊。”颜似烟用鄙夷可怜的目光打量着茧，“现在我还要告诉你更头疼的第二件事情呢。”
　　颜似烟随手将已经熄灭的烟头丢给了万斌，继续说了下去。
　　“虽然『菩提手』把重点都放在你身上了，但我想你应该也听说过了吧，姬铭对于他也是重要的人物。所以相对而言，姬铭的人身安全有了保障，但他的未来堪忧。”
　　“你们…………！！”茧强忍着不断高升的愤怒。
　　“茧，你曾经问过我，这一切事件的最终缘由到底是什么，我那时候说并不知道，其实是骗你的。”颜似烟面不改色的说着自己曾经说谎的事实，“不过现在已经没了隐瞒的必要了，所以我打算邀请你和『菩提手』到我的诊疗室来，我们会好好告诉你所有的真相。”
　　戏谑的视线，无声的冷笑。
　　魔女的邀请函，已经通过言语，确实的下发给少女了。
　　“……所有的，真相？”茧瞪着颜似烟，反复确认她的话。
　　“没错，是时候该说清楚一切了。而且我也说过，在得知所有真相后，你或许会站到我们这边也说不定。”
　　“这不可能！！”无需思考，立即否定。
　　“到时候就三个人，你，我，翟织莲。”颜似烟走到了房间的门口，“日期你随便选。不过今天已经是11月10日了，请在12月前订好日期，我随时在市医院的诊疗室等你。”
　　说完，颜似烟朝着茧眨了眨眼，连告辞的话语也吝啬说出，她便独自离开了房间。
　　“颜似烟……她就是那个传说中的幻术士？”万斌只觉得不可思议。
　　“不可小看啊，真不愧是【天】级别的术士……这种似有似无的飘忽感。”藏识则是摇了摇头，“那家伙可是连全世界也一并骗倒的术士呢。”
　　万斌和藏识看着颜似烟的离去，心里也算是放下一块沉重的大石。
　　“……最多三个星期吗……可恶！”苦闷的茧一拳砸在床边。
　　“茧小姐，你真的要去吗？”
　　“……不去不行，我等这一刻很久了。”茧已经开始计算日期了，“大概再过一周，我就要行动了。”
　　“一周的话，行动没什么问题，但战斗就……”藏识担心茧的身体安危。
　　“唔……那我也没办法了。对了，姬铭那边，我想……”茧本来想说些什么，但言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万斌和藏识对视了一下，立刻明白了茧的言之所指。
　　“姬铭那边，我会抽空过去问问情况的。”万斌微笑着向茧保证道，“藏识医生就留下来照顾你好了。放心，我不会提到你的事情。”
　　“那就拜托了……谢谢。”没想到万斌和藏识居然那么善解人意，茧终于过意不去了，主动的道了声谢。
　　这丫头，要是能一直这么乖的话，该多可爱。
　　藏识和万斌暗自叹了口气。
　　
　　
　　
　　
　　信念如灯火，将那正确的前进方向展现于眼前。
　　战斗如步履，前进之路上必有需要跨越的阻碍。
　　就像引擎和轮胎一样，就像海风和船帆一样。动机与动力，一样也不可少，这是所有运动中的物体所持有的固有属性。
　　而世界之中，万事万物皆在运动变化之中。
　　然而属性永远也只是『属性』，仅仅只是『状态』和『本质』的参考值。名为『动机』的属性，并不能决定名为『动力』的属性。
　　在指尖的拨动之下而滚动起来的硬币，并不一定会恰好停在你预先想好的位置。当滚动的硬币超过预设位置后，它之后的『动力』便和最初『动机』无关了。
　　而超出『动机』之外的部分，那便是名为『惯性』的存在。
　　明明已经和信念无关了，但依然深陷于战斗与狂飙。
　　明明已经将愿望达成了，但依然沉醉于追逐与索取。
　　明明已经不会被杀了，但还是不停的伤害着他人。
　　明明已经不会饥饿了，但还是不停的吞噬着一切。
　　就像一头被猎人逼疯了的野兽，看见什么就吃掉什么。什么也不为，只为安息内心的不安。
　　运动的轨迹早已偏离了最初的『动机』，而那些没有意识到这种改变的人，依然惯性的为了已经变质的『动机』而付出无谓的『动力』。
　　宛如向自己献祭自己一样。
　　欢迎来到『惯性』世界的黑暗面。
　　
　　
　　停下了手上的活，姬铭取出手机看了一眼。
　　不知不觉已经晚上7点了。没想到自己一直专注于干活，居然会连夜晚降临这种重要的事情都抛之脑后了。本来只是简单的打扫下图书馆的走廊，结果认真起来后竟然一直干到天黑。
　　忘我的惯性还真是可怕，要是没有金铃守护，这会自己已经暴走了吧。
　　姬铭将手上的拖把靠在墙边，站在窗前眺望着城市的夜景。
　　华灯初上，城市被一片光之海所淹没。各色窜动的车灯汇聚成光之浪潮，一波又一波的在都市灯海中涌动不息。
　　生命力，还真是旺盛啊，这个城市。
　　姬铭轻轻的感慨了一声。几天前市区还遭到术士的无差别轰炸破坏，结果现在已经恢复成原来的样子了，宛如一切都没发生过一样。
　　虽然政府对外宣称是恐怖袭击，民众也大部分相信这一点，但姬铭心里还是很明白的。这种像战场上火炮压制般的凶残攻击，应该只是一到两个术士所造成的。仅仅那么几个人就能产生这么大规模的破坏，这是姬铭之前无论如何也难以想象的。
　　这些术士，简直就是人形的自走火炮一样，看谁不爽就可以来那么一发，打死打伤根本不负责，也几乎没有法律制裁。这已经不是恐怖分子的程度了，他们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恐怖和威胁。
　　这时候姬铭才明白，为什么魔道术士们都要采取避世的生活方式。超脱常识程度的力量高度集中于个人之手，那是多么危险的事情。
　　“姬铭同学，你那边做完了吗？”
　　少女的声音从背后传了过来。夏涟已经做完了自己的打扫工作，正在整理着收银台上的票据。
　　“啊，差不多已经完成了。”
　　“真是抱歉，今天是校外实习的最后一天，却没想到会有加班的情况出现。耽误姬铭同学你回家的时间了。”虽然已经工作了一整天，但夏涟的话语里却没有任何疲惫的感觉。
　　平静，沉稳，犹如潺潺溪流般，聆听夏涟的话语，再怎么焦躁的情绪似乎也会得到安抚。
　　几天前那个在黑暗中柔弱无力的夏涟已经消失了。她又变回了日常时的夏涟了。
　　“别说那么客气的话，反正也是最后一天了，而且我也没事。”姬铭打消了对方的顾虑。
　　因为清洁工临时有事，所以帮忙打扫图书馆卫生的工作就拜托给姬铭和夏涟了，反正都是临时工，做做杂务也没事。本来5点左右就会下班的两人，一直打扫到晚上7点才准备收工。
　　“工作，到今天就算是完全结束了呢，接下来就是回学校写报告和准备期末考试了。”姬铭将拖把等清扫工具放到了杂物间，“这一学期也算是到了尾声。”
　　“嗯……就这样，结束了呢。”
　　夏涟自言自语一样的重复着姬铭的话，手指轻拧钥匙，将柜台抽屉一一上锁。
　　对于夏涟也好，对于姬铭也好，这一学期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情，多到一般人一生都难以遇上。从一般的同学关系，到事件的受害者和处理者的关系，再到计划的建议者和实行者的关系，最后还结成了彼此协力的同伴关系。
　　小小的石子被投入湖心，泛起的波澜却越扩越大，将原本关系单纯的二人越卷越深。
　　“结果，我还是没帮上什么忙呢……姬铭同学。”
　　“没有的事，倒是我一直在领你的人情呢。”姬铭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抬头看着天花板，“要是没有夏涟同学你的帮忙，我现在还不知道在哪里打工受罪呢。”
　　“不，我是指……”
　　姬铭回过头来，对着夏涟轻轻的摇了摇头。
　　“关于寻找茧的事情，夏涟你已经帮了大忙了，接下来就像我之前说的那样，保持以前的状态就好，有问题我会来想你讨主意的。”
　　“不……我想了很久。”夏涟从柜台后面走了出来，“姬铭同学的话，我始终还是接受不了。”
　　“…………”
　　“说什么自己已经不是人类了，说什么自己是怪物的同类，还说什么自己会伤害别人。时至如今，我一句也无法相信。”夏涟扶了扶眼镜，镜片后的眼神异常的认真，“我没有见过不是人类的姬铭同学，姬铭同学也没做过非人类的行为，我也没听说过姬铭同学有过伤害别人的事件。我所看到的，只有姬铭同学在保护朋友的这个事实。”
　　“……唔。”看来在辩论上，姬铭自觉自己永远不会是夏涟的对手。
　　“没有证据，便不能成立。所以姬铭同学，你之前所说的话，我就当作没听到了，就像在宠物店里的所有事情一样，就当没发生过。嗯，所有事情。”
　　她还特地强调下“所有事情”，看来她也觉得其中某些难为情的内容应该被划为黑历史才对……
　　“不需要证据啊，其实我的话只是一个比喻……总而言之，夏涟同学，之前那种冒险行为不会再有第二次了。”姬铭干脆退到底线，“我可不能再带你去那种危险的地方了。”
　　“没关系，有必要的话我会自己行动，而现在我会按照约定，在后方支援你。”夏涟看来还是想要亲自上阵，不过总算是有些收敛，“那么姬铭同学，『我不是正常人类』这种让人难过的话，请不要再说第二次了。”
　　“……是，不过实际上……”
　　“我是正常人类，而我和姬铭同学是关系密切的同窗，也就是说我们是同类。但若是姬铭同学不是正常人类，那么逻辑就会出现矛盾。”夏涟转过身去，“我可不想推导出『我也不是正常人类』的结果。”
　　嗯，就某个层面而言，你的确不是正常人类。姬铭无言。
　　“对了姬铭同学，关于和我们一起行动的三人，我觉得我们还是应该和他们划清界限比较好。”
　　正准备去检查所有电源开关的姬铭，被夏涟的这句话定住了身形。
　　“咦？为什么？”
　　“我觉得……他们对我们隐瞒了重要的事情。”少女抬手关掉了收银台上的灯光，将身形藏于黑暗之中，“且不说那个外国人，至今也没有和我们主动联系，那位叫万斌的人恐怕也有问题吧。既然能把对方调查的那么清楚，为什么会让我们采取那么无谋的正攻法？”
　　“…………”
　　现在才觉得无谋吗……姬铭在心底叹了口气，果然大家都是毫无临场经验的菜鸟，那时候大家没有一个提出异议。而就算夏涟那时候有别的想法，但她还是什么也没说。
　　不过，后知后觉，就已经是智者了。
　　“我认为万斌先生并非是那么鲁莽的人，至少他会有一些更加稳妥的计划，而且那位藏识医生应该也是经验丰富的人吧。”夏涟继续说了下去，“所以我想，很可能他对我们隐瞒了真实的计划。”
　　“这么说倒也……只是那时候我们都冲进去了啊，谁也不可能提前知道宠物店内部的所有结构。所以在陷入被动之后，大家能采取的应变战术几乎没有吧。”姬铭虽然不想怀疑之前的同伴，但他更相信夏涟的推断。
　　“不，我们进去之后就失去了联系。所以我们不能确定，其他的三人确实跟着我们进来了。”反光的眼镜片就像猫眼一样，在黑暗中的夏涟就像猫一样注视着姬铭，“也许他们在半路找到回去的方法了，又也许他们一开始就准备了半路逃脱的方法，还也许他们根本就没有跟着进来也说不定，只是做个样子。”
　　姬铭语塞。
　　要是这样想的话，那么可能性一下子就被扩大到数千数万种了。要是万斌藏识还有奥瑞恩从一开始就另有打算，当时的突击只是个障眼法，那么他们的真正意图就完全不可解了。拿自己当诱饵吗？亦或者趁机甩掉包袱？甚至和守卫方的术士有着私下协议？
　　不自觉的开始背脊发冷，不自觉的开始咬紧嘴唇。
　　不仅是对可能深藏着如此玄机的同伴感到害怕，还有对怀疑着同伴行为的自己感到恐惧。
　　“所以我们不能再像上次那样，百分之百的相信他们了，如果再有机会，我建议我们单独行动。”
　　“单打独斗？！我们？！”姬铭没想到夏涟会想出如此激进的主意。
　　“……嗯，相对于不可靠的队友，我觉得还是自己去进行搜索比较安全。”夏涟稍稍停顿了一下，“当然，这是在有成熟机遇的情况下，目前的话当然还是联手更方便些。”
　　看来夏涟这家伙是独来独往惯了，所以遇到挫折之后，立刻会去思考单飞的可行性。
　　而内心觉得万斌等人还是可靠多于可疑的姬铭，对于这样的想法却无法共鸣。
　　就在姬铭还想继续劝说的时候，图书馆的玻璃大门被轻轻的打开了，一个身影晃了进来。
　　“没想到这么晚了你们还在这里呢，我找了好久。”
　　年轻男子的声音。
　　说曹操曹操到，万斌一脸轻松的笑意，对着姬铭和夏涟打着招呼，走到了图书馆大厅的正中央。
　　“怎么会是你？万斌先生你怎么会来这里？？”姬铭惊呼起来。
　　“在几天前那场会战之后，我们就没见过面，现在当然是来慰问战友啦，这没什么吧。”万斌上下打量着两人的神色，“看来你们很精神呢，我还在担心要是你们受伤了，那该怎么赔罪才好。”
　　“哈哈……不至于，我身体很结实。”姬铭不自然的干笑了几声。
　　“其实我这趟来，主要是来道歉的。”万斌对着两人，鞠了一个90度的深躬，“抱歉两位，因为我的鲁莽行事，将你们置身于濒死的危险之中，实在是对不起，请接受我的歉意。”
　　意料之外。姬铭和夏涟对视了一下，大家都没有想到他会主动说起这件事。
　　“其实我本来只是想试探性攻击一下。要是成功诱出对方的大将，那我们就可以撤退了，但没想到……”万斌深深叹了口气，“是我头脑过热了，随便决定深入敌阵，差点造成全军覆没的凄惨下场。”
　　“不不，没事没事！反正我们也没受伤，只是虚惊一场而已，对吧夏涟？”姬铭赶紧解释，顺便看了夏涟一眼。
　　看来人家真的没有要利用我们的意思。姬铭传递给夏涟的眼神里包含着这样的信息。
　　然而夏涟却只是睹了一眼姬铭，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表示。
　　“万斌先生，我想问下，你们在我们突击之后又做了些什么呢？”稍显冷淡的反诘。
　　“当然是跟着冲了进去了，只是立刻就在黑暗中失去了方向。”万斌耸了耸肩，无奈的描述着自己的经历，“我们花了很久才找到正确的方向，没想到却遭遇了强敌拦截。”
　　夏涟没了声音，看来她终于也放下了之前的怀疑和揣测。
　　“对了！万斌先生，你说你在那里还遇到了茧，这是真的吗？”这才是姬铭最关心的内容。
　　“是的，她还救了我们……只是……”万斌立刻失去了之前语调的连贯性。这就是他的弱点：说谎话的时候可以一口气不间断的说到天花乱坠，但一旦涉及真实内容就会结巴起来。
　　“只是什么？？”
　　“她后来就消失了，我想她应该也有重要的事情要做吧……”
　　“唔…………是吗？”虽然姬铭早就知道结果，但再一次确认的时候还是很失落，“看来我们只能再找机会了。”
　　“不，恐怕没有机会了。”
　　万斌挠了挠头发，轻呼一口气。
　　“我们已经决定退出搜索行动了。”
　　
　　
　　同盟，瓦解。
　　以最简单最正常的方式宣告了终结。
　　“你说什么？”姬铭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是说，我和藏识医生，之后不会再去参加搜索行动了。事情告一段落，一切从长计议。”万斌重新解释了自己刚才那话的意思。
　　仅过一役，之前充满希望和干劲的五人联盟便土崩瓦解了。
　　若是平时，想想这也是稀松平常的事情：比如一个社团或一个小组，在完成了一个不那么成功的任务之后，往往就会以解散告终。但是现在，这可不是一般的联盟，所面向的也不是一般的目标，居然就这样突然间迎来了终结。
　　就像在大冬天的早上往被窝里泼了一盆冰水一样，姬铭的心被凉的连话都说不上来了。
　　“明明之前联手搜查的计划是你们提出，现在却又说要终止，这是为什么？”夏涟的语气也变了，急促而又慌张的感觉。
　　“经过上次的战役之后，我们深刻的明白了对方的强大。这是不得不承认的事实，你们也看到那天的连环爆炸事件了吧。”万斌点了点头，“面对那样的家伙，想要在短时间内渗透进去，那几乎是不可能的，所以我们决定先撤离这个城市，等以后时机成熟再找破绽。”
　　这就是所谓的“鸣金收兵，绕道而行”吗？
　　果然是行事作风非常实际的术士们，只会考虑现实的利益得失吗？！姬铭强忍着被背叛的怒火，之前对他们的好感已经荡然无存了。
　　“那茧怎么办？！约好了要去找茧的呢！！你们不是她的监护人吗！！！”
　　“这个你们放心，她现在既然没被对方囚禁，那就应该很安全，你也应当了解这一点的。”万斌那超出预想的冷静，让姬铭感到陌生和恐惧。
　　“别开玩笑了！！！”姬铭终于大声吼了出来。
　　“不是在开玩笑，姬铭。”万斌晃了晃食指，“我劝你们也好自为之吧，别再和那些怪物打交道了，自己的命才是最重要的。”
　　“你们！！！！！！”盛怒之下，姬铭把拳头握的关节直响，差点没控制住就要上前痛揍万斌。
　　“不要这样，姬铭……图书馆楼上还有别的管理者。”夏涟眼看姬铭的情绪要失控，迅速跑上前去拦住姬铭。
　　然而刚才的大声争吵好像已经惊动了某些人。图书馆的电梯突然开始启动了，而因为图书馆本来就只有四层级，所以电梯没过几分钟就降到了大厅。
　　麻烦了，好像真的是吵到了图书馆的管理人，没想到最后一天工作还会被责骂。姬铭和夏涟还有万斌都把目光集中到还没打开的电梯门上。
　　然而在秒钟跳动的下一瞬间，异常取代了日常。
　　当门缝中漏出的光线越来越厚，一个人影从电梯箱里显露出来的时候，万斌察觉到了异常。
　　当那人影迈着踉踉跄跄的脚步，一点声音也没发出的走向他们的时候，姬铭察觉到了异常。
　　当人影像个人形纸板背景一样，脸朝下如骨牌般径直倒在地上的时候，夏涟察觉到了异常。
　　““退后！！！！””
　　姬铭和万斌几乎同时喊了出来，而伴随着这声惊叫，另一个黑影从那个倒下的人影身上站了起来，急速冲向前方的三人。
　　“轰！”
　　玻璃质的柜台被一击撞至粉碎，姬铭拉着夏涟向左跳开，而万斌则朝着右边急速回避。飞散的玻璃渣喷了三人一身，就连地面上也被铺上了一层晶莹的玻璃碎片地毯。
　　“敌袭？！！可恶！！！”万斌并不擅于战斗，但他还是立刻取出手机，开始准备迎击术式。
　　“什么人？！！”姬铭挡在了夏涟的身前，现在已经来不及让夏涟回避了。
　　“好久不见啊，姬铭兄。”
　　令人反胃的声音响了起来，光是听就觉得不愉快的话语。一边打着恶劣的招呼，黑影慢慢退到了灯光中。
　　韦滔铁。
　　还是和以前差不多的模样，刻意染白的头发，手上耳朵上全是样式不一的首饰，只是脸色看起来好像更白了。
　　“你这家伙！！来这里做什么？！”虽然从刚才那一击偷袭中感知到了尖锐的敌意，但必要的质问还是要有的。
　　“来试试我是不是已经够强了。”韦滔铁嬉笑着回答，丝毫没有任何认真的感觉，“上次姬铭兄所展现出来的力量真的好厉害，这次看看我能不能比得上呢。”
　　“…………”
　　疯子，姬铭已经不想再和这家伙说话了。
　　“姬铭，这家伙你认识吗？”万斌看到姬铭向对方搭话，心里顿觉一阵奇怪。
　　“很遗憾，我认识……不是什么好货。”姬铭真心不想承认这件事。
　　“是专业的还是业余的？”万斌换了个方式，有意避开了魔道的专用名词。
　　专业当然指的就是术士，而业余也就是指代那些未成熟的『祸』。
　　“和我一样，业余的。”姬铭心领神会。
　　“原来如此，看来你孽缘蛮多的啊。”万斌立刻改变了紧张的架势，看着韦滔铁的目光也随之变样了，“如何？能打的赢吗？赢不了我们就先逃吧，我来想办法找援军。”
　　“哼，刚才不是说要散伙吗？现在又要帮我是什么意思？”姬铭冷冷的瞪了他一眼。
　　“散伙归散伙，朋友依然是朋友。”万斌用指尖转起了手机，“怎样？要是没把握的话，我们就立刻逃吧。”
　　“不。”
　　姬铭走上前去，正面对上了前方的韦滔铁。
　　“我不会逃的，就在这里击退这家伙。情况不好你就带夏涟逃吧。”
　　听到这话后，万斌微微的笑了起来：“没问题，那么前锋就交给你了。”
　　“啰啰嗦嗦烦死了啊，姬铭兄，看来你是要和我决斗了吗？”韦滔铁装作一副不耐烦的样子，边挖着耳朵边抱怨，“放心吧，现在这个图书馆里，除了我们几个已经没有别的人了。”
　　“！！！”所有人都吃了一惊。
　　“你说什么？！！你到底做了什么？！！”姬铭感到自己的血液急速上涌，理智已经快被沸腾的愤怒蒸发殆尽了。
　　“哈哈！！我可是修炼了很久哦。想知道的话，就来和我决斗如何？！！！！”
　　伴随着话音，韦滔铁的拳头便招呼上来。靠着本能架起胳膊防御的姬铭，居然被这一拳打到脚尖离地。
　　好重的一拳！！速度和力量与之前完全不一样！！！！这家伙到底在这期间做了什么事？！！
　　姬铭的右手暂时失去了感觉，但韦滔铁的下一击又直直的追了上来。闪身，回避，后跳，姬铭使尽浑身解数来躲闪对方的拳击，而韦滔铁则以乱舞般的气势死咬姬铭不放。
　　“啧，不妙，看来对方是强化肉体型的固有术式啊……”万斌本来还抱有乐观的想法，但没想到一开场姬铭就被完全压制，心里直发毛。
　　要是姬铭在自己面前被打伤甚至有生命危险，这回去怎么和茧交代啊！
　　“……万斌先生，快叫姬铭同学和我们一起逃吧……这样下去的话！”夏涟的脸色已经苍白如纸了，即使是在光线昏暗的此刻也依然看的很清楚。
　　“唔……再等等的话，或许……”万斌也一时间拿不出什么好主意，毕竟自己论格斗和体格，也不过是个一般人。
　　韦滔铁抬起右腿，一记侧踢命中了大厅里的书架，书架的上半块立刻被踢的粉碎，化为纸屑的书页如雪花般纷纷扬扬的撒至空中。而趁着对方踢空的这一瞬间，姬铭蓄足力量对准韦滔铁的腰部就是一拳。
　　拳头击中肉体的触感清晰的传了回来，但一并传回来的还有钢铁般的坚实感。明明人体的腰部是没有任何骨骼的，但这感觉又是怎么回事？没有造成任何伤害的姬铭不得不抽回了拳头，而等待他的则是下一击重拳。
　　果然只能发动固有术式了，但是在这种地方，姬铭还不想被其他人看到自己那恐怖的一面，尤其是夏涟。但是没有那种级别的力量，自己恐怕是架不住韦滔铁这种攻击的。
　　正当姬铭快要被逼入墙壁的死角时，一束光从自己的背后扫了过来。然而只是这一道淡淡的轨迹，却将面前的敌人即刻逼退。
　　“好刺眼！！是谁！！！！！”韦滔铁一边怪叫着一边挥舞着胳膊后退。
　　明明只是薄光一闪，哪有那么刺眼的效果？姬铭退后一步，将视线投向了光线的来源处。
　　然后他明白了一切。
　　是的，若是那个人的话，不管是怎样不可思议的效果也能变得顺理成章。
　　“哟，姬铭，好久不见。”
　　不论何时听到，都会觉得微妙不爽，话语中那似有似无的嘲讽像羽毛一样挑拨着听者的神经。
　　图书馆的玻璃门边，不知何时多了一个女子的身影。深青色的风衣，长发盘成的发髻，而那身形轮廓已经太过熟悉了。
　　颜似烟。
　　“东西南北风，今晚到底是刮什么风？怪人一个接一个的出现呢。”姬铭苦笑起来。
　　“可能是中风呢。呵呵～”颜似烟直接无视了图书馆内不能抽烟的常识，抬手便把香烟点燃，“看上去姬铭你不太精神呢，怎么了？”
　　“还说怎么了？没看我现在施展不开吗？！”姬铭抱怨起来。
　　在场的几人之中，只有颜似烟是知道自己底细的。虽然不怎么愿意依靠她，但此刻只能指望这个狡猾多端的女医师能给予帮助了。
　　“原来如此，那么——”
　　颜似烟手指夹着点燃的香烟，随便在空中比划了几下，从烟头中冒出的烟立刻浓了起来。原本无形消散的淡烟开始汇聚成实体，一条漆黑的烟龙开始在虚空中成型。
　　不愧是深不可测的高位术士，姬铭看着那足足有十数米长的幻想巨物盘踞在天花板上，心底只发怵。
　　“这……这到底是……”韦滔铁第一次看见如此超脱现实的术式效果，一时间除了后退没了别的动作。
　　“杂兵就给我速速退散吧。”像舞动指挥棒一般，颜似烟挥了一下夹着香烟的右手，以烟为本体的巨蛇立刻被激活，扭动着躯体朝着韦滔铁袭去。
　　“别，别过来！！！”韦滔铁面对着完全无法用科学常识来解释的魔物，除了胡乱挥拳他已经没了别的手段。然而只是身体稍微沾上点黑烟，皮肤立刻就开始焦化，仿佛被火舌舔过一样，烧伤的灼痛感随即而来。
　　这种完全无法用物理手段抵抗的对手，怎么可能赢得了？！韦滔铁马上转变了策略，放弃进攻扭头就逃。
　　眼看着韦滔铁顺着楼梯逃向了图书馆的上层，颜似烟轻哼一声，收回了手中的烟龙。
　　“下面就是驱逐战了。姬铭，交给你了～”
　　颜似烟拍了拍姬铭的肩膀，将无声的话语直接传到姬铭的听觉神经中。
　　“连这种家伙都摆不平的话，你也别想找到茧了。”
　　“！！”姬铭回头瞪视着颜似烟，却只换来了一个眨眼。
　　“你的决斗场在楼上，这下没顾虑了吧。”
　　“不用你说！！！！”姬铭不自觉的握紧了腰间的金铃，转身追着韦滔铁冲上楼梯。
　　“杀了他也没关系哦，尸体我可以帮你处理～～”最后颜似烟还不忘来个极为恶劣的恶作剧发言。
　　
　　
　　二层之上，一片漆黑。
　　姬铭开始后悔自己那么早就把电闸拉下了，结果韦滔铁那家伙就像忍者一样消失在黑暗之中了。不得已，姬铭开始顺着墙，慢慢摸索着寻找电源开关。好在还算熟悉图书馆的构造，没过多久，姬铭就摸到了日光灯的开关。
　　然而就在他按下开关灯光大亮的一瞬间，一只拳头立刻闯入了视野，犹如重锤般的敲向姬铭的肩膀。姬铭下意识的一侧身，勉强躲过了这一次偷袭，但是墙上的开关就没那么好运了。对方的拳头擦过肩膀后直接命中了那排开关，瞬间塑料质地的开关按键和控制板被轰成碎片。
　　原本已经全部打开的日光灯，在这一拳之下接连灭了好几排，二层的光照程度立刻大减。
　　“呿！！”姬铭恼火的发起了反击，抬腿一脚踢中对方的腹部。虽然将其击退，但踢到墙上一般的触感还是证明了对方体格之强。眼看偷袭没成功，韦滔铁立刻躲到了层层叠叠的书架之后，潜藏起来准备下一次袭击。
　　没想到这家伙还蛮聪明的啊！！不仅知道在开关附近伏击自己，而且还了解灯光对他的不利之处。姬铭想也没想就解除了金铃的限制，将其塞入了随身携带的黑匣子里。
　　滴滴答答，韵律如钟摆般的灵魂之音再度响起，潜藏于身体最深处的暴虐之力再度觉醒，
　　“放心出来吧，我是不会杀了你的。”标志性的开战宣言，姬铭放言道。
　　没有任何回应，看来韦滔铁在这种时候反而很沉的住气呢。姬铭靠着楼层的一侧墙壁，慢慢检查着每一个书架之间的间隔。
　　人类之中，有擅于战斗的，也有不擅于战斗的；有喜欢战斗的，也有讨厌战斗的。现在的对手，韦滔铁，恐怕就是擅于战斗且又喜欢战斗的类型；而自己却正好反过来，不擅于战斗也讨厌战斗。
　　虽然在战斗方面的性能并非由此来决定，但战斗性能的发挥却深受这两者的影响。
　　姬铭一边调整好固有术式的力度，一边警惕着对方的突然袭击。此刻他想起了几个月前，和名为柴庆的流氓之间的一场战斗。和现在有些类似，也是猫捉老鼠般的开场。但柴庆显然也是不擅于战斗的类型，三下两下就被诱出来解决掉了。
　　而现在的情况，就算被称为苦战其实也不为过。
　　就在姬铭大约走过三分之二的楼层空间之时，他看到了前方突然出现了一个东西。在模糊的光照条件下，他只能先确定周围没有埋伏后，再慢慢接近定睛细看，这才发现原来是图书馆的保安。保安一动不动的倒在地上，俨然已经昏迷过去了。
　　姬铭立刻想到刚才从电梯里出来的那个人影，恐怕也是这样的昏迷者吧。
　　那家伙……到底在图书馆里做了什么？为什么要打晕打伤这么多的无辜者？必须要把他揪出来问个清楚！！
　　就在姬铭准备从晕倒之人的身边经过时，身边的书架突然无来由的倾斜倒下，而书架的正下方正是那个昏迷的保安。
　　糟糕！！！连思考其他对策的时间都没有，姬铭立刻冲上前去，用全身的力量顶住了即将砸下的书架。由于书架已经倾覆，摆在书架上的书噼里啪啦的直往下落，砸的姬铭连头都抬不起来。
　　居然利用受害者来布置陷阱！！好狠毒的家伙！！要是自己不去扶住书架，那个昏迷者就会当场被近百公斤重的书架砸死。
　　“哟姬铭兄，打工做苦力呢。”
　　等候已久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姬铭勉强抬起目光，看到了正站在倾斜书架顶端的韦滔铁。
　　“你……这家伙……”
　　“何必在意这些已经人呢，他们已经被我吃光，毫无价值了。”韦滔铁还故意的在书架上跳了跳，刻意加重书架的下压力。
　　“可……恶……”承受着百斤重力的姬铭，连喘气都开始费力了。
　　“知道吗，姬铭兄，为了能够达到和你交手的程度，我每天都要出去狩猎呢。”韦滔铁低下头，一脸的陶醉，“就像现在这样，『吃』掉那些人身上的力量，然后我就会变得更加强大。”
　　姬铭的膝盖已经开始支持不住了，他慢慢的单膝跪下，书架和地面的角度也越来越小。
　　“他们的力量会成为我的一部分呢，而我的力量会无极限的膨胀下去！！”韦滔铁伸出手去，想要抓住姬铭的头发，“下一个就是你了，姬铭兄！这就是你不愿意和我联手的下场。”
　　“哼。”
　　姬铭已经差不多是蹲在地上了，宛如一个正准备挺举的举重运动员一样。
　　“这么一说……你倒是……有些像，某个名字叫『沙鲁』的……怪物呢。”
　　“……”
　　“靠吸收他人来强化自己……”姬铭几乎是把话从喉咙里挤出来的，“现在只要吸收了我……你就是完全体了吗？哈哈……”
　　“没错，只要吸收了你，还有那个叫第八刻的女孩，我就可以到达巅峰中的巅峰！！！”韦滔铁的表情扭曲起来，“没有人可以再叫我『牛筋草』！！！！”
　　“那你试试啊……”姬铭解放了体内的阀门，一直被囚禁的力量终于毫无顾忌的涌了出来。
　　气流开始逆向升腾，仿佛所有的空气都开始聚向姬铭的身体，帮着他一起推动着沉重的书架。
　　“那你就试试看啊！！！哦哦哦哦哦！！！！！”
　　整栋楼都能听见的吼叫声爆发出来，乱窜的气流里开始有了臭氧的味道，木屑纸屑都被搅入大气，百斤重的书架在姬铭的面前被侵蚀的力量彻底撕成了碎片。
　　韦滔铁被气浪掀了出去，等他落地后看到的是依然站在原地的姬铭。连空气也能分解的电弧游走全身，大气被撕扯的痕迹几乎可用肉眼直视。
　　“既然你都承认了，那么下面的剧情就已经决定了。”
　　姬铭亮出了拳头。
　　“看看是我这个『人造人17号』强，还是你这个半吊子『沙鲁』强！！！”
　　“『龙珠』都看过吧，不用我再解释了吧！！！”
　　韦滔铁本能的意识到了，对方已经全力全开，而且正处于极度危险的状况下。被摸到一下就会死，这个概念可以直接从视觉上读取到。但即使如此，他也没有要立即放弃的打算。
　　“哈哈哈！！！果然强悍啊姬铭兄，我要的就是你这种力量！！！！！”
　　说着他猛的用力一推，身边的书架立刻像多米诺骨牌般的相继倒下。
　　“不•要•碍•着•我•了！！！！！！”
　　不要说支撑和防御，就连闪避的必要都没有了，姬铭直接朝着倒下的书架撞了过去。在身体接触到书架的那一瞬间，木质结构的书架和上百本书籍立刻崩解溃散。一整排倒下的书架，除了掀起烟雾般的粉尘外什么效果也没有。
　　利用场地之便的小聪明，以及身强体壮的优势，在这种毫无慈悲的蛮横暴力面前，变得毫不起眼。姬铭几乎是用碾压的方式横扫了三分之一的书架，而他身上一点伤也没有受。
　　韦滔铁连触碰姬铭的机会都没有，他只能在制造混乱之后，再度躲入了角落里隐藏起来。
　　这家伙，看来是打算打持久战吗？！姬铭稍稍控制了下固有术式的输出功率，尽量减少空耗，而在此时，颜似烟的声音直接在大脑里响了起来。
　　“如何？解决了没？”
　　“你这是啥……怎么做到的？”姬铭四下确定颜似烟不在周围。
　　“这叫【念话】，精神类的通讯术式，别管那么多了，你还没收拾掉他吗？”
　　“还没，那家伙连打带跑的，我这边不容易搜索。”姬铭如实汇报战果。
　　“哎～果然还是要我们这边支援吗？”颜似烟嘿嘿的笑了起来，看来她早已经料到自己这边的情况了。
　　“如果能帮我找到那家伙的行踪，我这边就是几秒钟的事情。”这个时候的姬铭自信满满。
　　“OK，算你运气好，身边总有很好用的家伙跟着呢。”说着颜似烟便切断了【念话】通讯，取而代之的则是手机铃响了起来。
　　不明所以的姬铭马上接听了来电，万斌的声音分秒不差的传了出来。
　　“长话短说，姬铭。我已经进入了图书馆的监视系统，可以操纵馆内所有的监视用摄像头，现在我来指挥你，那个家伙不可能避过监视摄像机的。”
　　“……你这家伙，是黑客？！”姬铭的嘴半天没合拢，术士里居然也会有黑客？
　　“房间东南角，第二排书架下！！”没有任何多余的话语，万斌立刻给出了指示。
　　得到情报的姬铭立刻转向，悄悄的绕到了韦滔铁的背后。
　　“这下你还往哪里逃！！！”姬铭在消去固有术式的同时运足了力气，朝着一副愕然表情的韦滔铁脸上挥出一击铁拳。
　　即使身体再结实，器官众多的脸部还是很脆弱的。姬铭清楚的感觉到了对方的鼻梁骨被自己折断的手感，他眼看着韦滔铁喷着鼻血仰着头，被一击殴飞出去。
　　“呼……呼……居然，没死吗……”韦滔铁捂住流血不止的鼻子，退到了墙边，“明明有那么强大的破坏力。”
　　“我说过不会杀了你的。”姬铭绕了几圈胳膊，“但皮肉之苦我可不打算饶过你！！给我好好向那些昏迷的人赔罪！！！”
　　又是一记勾拳，从下往上直中下巴。牙齿崩碎的声音清晰的传来出来，被打碎的半截牙齿混合在血液中，从嘴角流了出来。
　　明白彻底败北的韦滔铁这时候才想起要逃跑，然后已经来不及了，姬铭抬脚一踹，身边的书架瞬即倒下，正好阻断了韦滔铁最后的退路。
　　“感觉如何？这招是我学你的，是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脚？”姬铭将韦滔铁堵在了墙角。背后是墙，左侧是倒塌的书架，右侧是二楼的窗户，已经是瓮中之鳖的颓势了。
　　“还不够……还不够……总有一天……”嘴唇已经哆哆嗦嗦的韦滔铁还在呓语着什么。
　　“你这家伙，不知道什么是改悔吗？！！！”姬铭伸手就想将韦滔铁从地上拎起来。
　　伸出去的手抓了个空。在姬铭采取行动之前，韦滔铁电光火石般的跳了起来，直接撞破右侧的玻璃窗后纵身跳了下去。
　　不是吧？！！跳楼了？！！姬铭楞了足足有一分钟，回过神后他立刻趴在窗户上往下看去。
　　除了几片反射着微光的玻璃碎片，地面上什么也没有留下。
　　韦滔铁，那家伙就这样死里逃生了。
　　
　　
　　
　　重新封住固有术式的姬铭，拖着疲惫的身体从二楼走了下来。
　　在楼梯口等待他的是，一脸担忧和受惊表情的夏涟，饶有兴趣打量着自己的万斌，还有堆满恶笑的颜似烟。
　　“恭喜凯旋啊，前锋大将。”颜似烟先开了口，“我还期待你三秒完结呢，结果你差点没把图书馆给拆了。”
　　“抱歉……比我想象的还要麻烦些……”姬铭已经没力气陪颜似烟饶舌了。
　　“姬铭同学，你受伤了吗？！”夏涟赶紧上前，仔细检查了下姬铭的身体状况。
　　“没事，只是累……这下子我怎么和图书馆经理解释……”姬铭想起自己那豪放的攻击方式，楼上的状况只能用惨烈来形容。几分钟之内，至少有1000册图书被自己毁掉了，这要是被爱书之人知道了，非被笔尖子戳死不可。
　　“没关系，我来帮你解释好了。”颜似烟耸了耸肩，“钱就算在你的借款里了，现在的欠额还有一万一千元，请加油。”
　　姬铭嘴角抽动了两下，心里直骂混帐奸商。
　　“对了姬铭，我来这里是有件事要告诉你的。”颜似烟摁灭香烟，将话语引向正题。
　　
       “茧真的已经离开这个城市了，请不要再作无谓的事情了。”

凉宫式

终于等到第五卷了~~~~激动啊~

chenyuan88

　　                                                      第十章   崩
　　
　　
　　
　　风，暂时的停息下来了。
　　但那并不意味着风暴的停息，相反，这正是进入风暴眼的证明。
　　并非自然的静止，而是强制的压抑，将一切都沉淀下来。
　　就像新生儿尚未发出第一声啼叫前的宁静一样。
　　就像新一年初春带来第一响春雷前的沉寂一样。
　　培养孕育感，蓄势待发感，充满了空间。
　　仿佛那苦苦隐忍之物，就要从某处溢出一般的感觉。
　　然而，解放之刻，就在前方不远处了。
　　
　　
　　
　　
　　白之领域中，天花板是白色，墙壁是白色，灯光也是白的。
　　纤尘不染，排斥着所有目视可及的污秽，这里是有着纯白幕布的纯白舞台。
　　人类的世界中，存在如此纯粹的空间吗？
　　当然是存在的。人造的白之殿堂，人扮的白衣天使，将生者治愈，将亡者留下。
　　而在这样的白色之境中，四个黑色的影子立于其中。
　　“送到这里就行了。”
　　其中一个影子发出了声音，听起来是个年轻的女子。
　　“濒江的两位护花使者，你们可以去楼下等待了。接下来只有茧和我能继续前进，对方已经在等我们了。”
　　其中的两个影子，很明显的被这番话语阻止了行动，和另两个影子拉开了距离。
　　“颜似烟，相信你，真的没问题吗？”这次是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你要知道，你所要求的人是【永劫的十二刻】中的一位，出了问题那可不是一般的麻烦。”
　　“呵呵～其实我已经很习惯麻烦了。”
　　“…………”
　　“放心吧，我是中立的，茧绝对不会有任何危险，除非她先采取极端手段。”年轻的女子声音做下了保证。
　　“万斌，没问题。这家伙要对我下手也不会特地做这种事。”又响起了一个少女的声音。
　　说着，两个影子继续前进，而被留下的另两个影子只能看着她们越来越远。
　　
　　
　　纯白的尽头是漆黑。
　　一直在全白的通道中步行的二人，终于走到了另一个空间之中。
　　“这里是……”
　　两人之中的少女发出了惊叹。
　　展现在她眼前的是一片无尽的深暗。
　　广袤，深邃，无边无际。并非完全的静止，黑暗在虚无中缓缓流淌；并非完全的黑暗，星星点点的光闪烁其中。
　　或许就连『海』这样的称谓，也无法比喻如此广阔的空间。
　　空上之空，宇宙之中。
　　身临其境的太空幻境。
　　茧收起了最开始的惊奇，她环视四周，只见各种星球陨石等天体，静静的飘浮于空间中；看上去或远或近的恒星们发出颜色相异亮度不一的光芒，为空间提供了尚算稳定的光源。
　　空间以不易察觉的速度慢慢旋转，将抛入虚空的错觉付给在场的每一个人。若非重力作用的关系，或许立于其中的人连上下左右都无法分清了。
　　“玩弄光影，虚设这样的架空空间。颜似烟，你的品味也变得奇怪了。”
　　丝毫没有欣赏的意思，茧对着身后的人影冷冷的说道。
　　“喂喂，好歹夸奖下吧。”颜似烟对茧的冷淡并不在意，“虽然说这只是一般的幻觉空间，背景也是可以随便换，但总不能是一片空白吧，还是说你喜欢其他风格的？”
　　“算了，就这样吧。”茧不想再去纠结这些细节，“『菩提手』呢？你不是说他已经来了吗？”
　　“在里面等着你呢。”
　　颜似烟将手指向了『宇宙』的更深处。
　　顺着她指的方向，茧迈开了步伐，漫行于『太空』之中。头上是星空，脚下也是星空，前后左右也是一样，除了时不时飘过的各式各样的星球，全是一片漆黑。空间和方向都在这里被混淆了，前进的方向算是何方？脚踏之地究竟是何物？自己身处之处又是哪里？
　　这些问题，随便想想就会让大脑过热。
　　但这些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东西就在不远处。
　　很快茧就看见了某个场景：三张椅子被凭空摆放在虚空之中，一个男人的身影立在椅子边上，显然是恭候多时。
　　违和感泛滥。但是看来，这里就是目的地了。
　　“欢迎欢迎，我等待已久的『最终之实』。”男子一见到两位女士的出现，立刻致辞欢迎，“真心感谢您的大驾光临，身上的伤势如何？”
　　“没大碍了，不需要你关心。”
　　茧停住了脚步，定定的注视着对面的男子。
　　那是连世界和生命也敢当作素材仓库的中年男子，『菩提手』翟织莲。
　　“说得好像你才是这里的主人一样啊，翟织莲。”颜似烟从茧的身边走过，随性的坐在了其中一张椅子上，“貌似我才是东道主吧，嗯？”
　　“失礼了呢，颜似烟。”翟织莲稍稍颔首，“如此，让我们好好感谢这位女主人的热情招待吧。”
　　“欢迎来到【霄外花园】。”
　　
　　
　　在人类无法到达的异度区域之中，人类以外者的茶会开始了。
　　以神手之名，随心所欲掌控物质就连生命也能分解重组，迷之男子庄重的端坐于左。
　　连姓名也幻化为魔法，肆意的嘲讽玩弄世间的一切矛盾，幻之魔女慵懒的靠坐于右。
　　被世界所诅咒，憎恶着里侧的黑暗而又不溶于表侧之光，黑之少女凌然的居中而坐。
　　“等这一刻很久了呢。”
　　非常罕见的，茧先于另两个人第一个出声。
　　“颜似烟，还有你，『菩提手』，我和你们终于聚到了同一个地方了。”
　　“我也期待这一天很久了。”翟织莲轻叹一声，“能走到这一步真的很不容易啊。”
　　“我可没期待这一天哦。”颜似烟还是老样子，随手取出香烟点燃，“身为观众，怎么能上台和你们一起演戏？那还怎么看戏啊？”
　　“废话少说。”茧瞟了两眼身边的两位怪人，“我来这里不是陪你们陶冶情趣的，按照颜似烟的说法，应该将所有的真相和盘托出吧。”
　　颜似烟和翟织莲，不经意的对视了一下，接着两人不约而同的轻笑起来。
　　“好笑吗？有什么可笑的呢？！”茧有些生气了，术士们都是一副目中无人的态度，而这两个家伙更是连全世界也不放在眼里。
　　“既然到这里了，那也不需要什么再隐瞒什么了。”翟织莲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像准备演讲一般半鞠一躬，“【炎黄】之【炎】，姜氏么女，姜茧，就让我从头开始诉说一切的缘由如何？”
　　“别从我的过去说起，只说你的行动就好。”茧把脸撇到了一边，看来她是相当讨厌自己的过去。
　　“还是简单的提一下吧。最初的起源，大约是二十年前吧，那时候我偶尔得知了一个传说，而这个传说就连生于现代的术士们也鲜有人知，我起初也并没有在意，直到3年后，我受邀参与了一个仪式的启动。”翟织莲缓缓步行于星间，“这我之前已经说过了，那就是您——姜茧的诞生仪式。”
　　茧的眉头皱了皱，但没有说什么。
　　“在那之后的6年里，我产生了模糊的想法，而这些想法在仪式彻底失败后开始变得具体起来。我想，这或许是千年难得一现的好时机，虽然时代在变迁，但魔道的最终最高理想还是不会变。就像科学界的相对论一样，就像天文学家一直在寻找的地外文明一样，这是一种假设，更是一种信仰。”
　　“魔道的最终理想什么的，我一点也不关心。”
　　茧完全无视掉现场的气氛，硬生生的打断了翟织莲的话语。
　　“那都是你们的虚梦，与我无关。”
　　“不，茧你错了。虽然那是不少术士的毕生梦想，但那也是你的梦。”颜似烟也插了进来，“要是做到了，一切愿望也可以实现呢。”
　　“………………”
　　“诸位，让我继续说下去吧。”翟织莲的气量和礼节同样也是深不可测，“正因为我也是朝着目标迈进之人，所以我有着强烈的愿望去实现自己的计划。于是我开始等待时机的成熟，而这一等就是10年之久。最后我没有白等，很快该出现的因素都已经出现了，只等着我去将它们收集起来。”
　　翟织莲轻抚座椅，木质的椅子立刻开始分解、消失、变形。最后变成了一张茶几，上面放着一副中国象棋。
　　“就像摆放棋子一样，我把我想要的人和事件一一放进指定的格子里，然后按照我之前制定好的规则去走，最后一定能得到想要的结果。”
　　“下棋我倒是不怎么拿手，玩扑克牌的话我是很喜欢。”颜似烟端详着棋局自言自语。
　　“直到今年年中，布好棋盘的我，终于开始了我的第一步棋。”
　　说着翟织莲拾起了棋盘上的『炮』，将其放到了中『兵』的后方。
　　中国象棋的标准开场，当头炮。
　　而对应的，对面的阵地也立刻采取了经典的防卫架势。
　　马二进三，护中卒。
　　“我需要一个战端，一个足以将您诱出来的战端。那个时候我知道你正在长江一带活动，于是我开始在各个沿江城市寻找中契机。非常幸运的，我找到了一个相当优秀的棋子。”翟织莲开始移动棋子，“那个名叫吕雪斌的年轻司机，资质非常好，就这么浪费有些可惜。若是在另一个场合里相见，或许我会收他为弟子也说不定。”
　　“但结果，你却把他变成了杀人鬼！！！”虽然是敌人，但茧对于杀人鬼还是抱有一份同情的。
　　“命运使然，即使是我也没办法。或许正是因为那样的疯狂和残酷，才能将他的潜力燃烧至极限。而且『濒江市杀人鬼』之名已经传遍了大江南北，也算是出了名。”翟织莲对于自己的棋子被利用至死，丝毫没有愧疚感，“在这个事件里，我所作的事情非常简单，但影响却超出了我的想像。我只是唤醒了那位杀人鬼的固有术式，同时给了他一些有精神麻醉作用的香烟，让他能够在较长的一段时间内持续引起骚动。接着我调查了你的行程，将情报透露给战力奇缺的濒江术士们，让他们和你有所接触，这样我也可以下一步放置诱饵。”
　　说着，翟织莲将『車』从棋盘的一角移了出来。
　　“原来如此，你先把杀人鬼当作弃子放出去制造事端，用来将茧引出来，之后借她的手清除掉已经失去作用的弃子，最后还可以卖露破绽，吸引茧到你的领地里。”颜似烟有些做作的鼓了鼓掌，“一石三鸟，真是高招。”
　　“多谢夸奖，不过实际上已经是一计六用了。”翟织莲稍稍纠正了颜似烟的话，“濒江的术士中有个叫方画坤的，他有广域探测的强大风水术式。只要有他在，很多必须的咒具材料都没办法从长江上游偷运过来，所以我还要杀人鬼干扰他们的正常侦查活动和替我转运重要咒具。同时我还想通过杀人鬼来检验姜茧小姐的实力，所以也算是一种试炼吧。这样，那位杀人鬼还兼职了一回考官呢。”
　　“不得了，一石N鸟吗？不，这简直是霰弹枪打鸟了。仅仅只是一步棋就能做到这么多事，梦幻般的开局啊。”颜似烟玩味着翟织莲的话。
　　茧的右手却已经攥成了拳头，她死死的盯着棋盘，一字一句的说道：“这已经不是把人当棋子在用了吧？这和料理用的蔬菜有什么不同！还把人肢解成一块一块，各部分有各部分的用处吗？！”
　　“不错的比喻呢。”翟织莲点头同意，“有的部分能煲汤，有的部分可做药，还有的部分可以喂宠物。不过，其实还是用吃而已。”
　　血淋淋的食物链关系摆在眼前，而食物链的上下级却只有人类。
　　即使是曾经吞噬生命的杀人鬼，实际也早就被其他人预订为点心了。
　　人利用人，人狩猎人，人吃人。
　　人心之毒，没有什么比这个还要残酷的了。
　　“濒江术士们总归干得不坏，杀人鬼在9月前就被消灭掉了，除了没有打消外界的疑虑这方面比较可惜。而姜茧小姐您的实力更是让我大喜过望，或许下一步计划就能达成也说不定。”
　　说到这里的翟织莲却叹了口气，再度伸出右手抚摸棋盘和茶几，和之前一样的现象再度发生了。棋盘和茶几瞬间被分解，而取代它们出现在原地的，则是一张单人木质沙发。
　　“不过下面就是我的挫折了，慢慢说吧。在我的计划里还有另外一个人。还记得刚才我说的那个传说吧，我根据传说找到了联淮市，拜托我的忘年交——奕家老爷子替我调查一个家庭。”翟织莲坐在自己造出的沙发上，继续说了下去，“很快就证明了传说还在延续的正确性，于是我趁着所有人都把目光集中在濒江杀人鬼的时候，独自来到了联淮市，对某个尚未察觉到自己命运的年轻人做了手脚。”
　　“！！！”茧条件反射般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呵呵～是那位吧。”颜似烟换了个坐姿，脸上全是“如我所料”的表情。
　　“没错，就是那位，【炎黄】之【黄】。杀人鬼的确是整个计划的第一功臣呢，将【奥西里斯的天平】完好的送到了我手上，于是我在8月31日就开启了那个年轻人的固有术式。当然，为了顺利进行计划，我加了一些咒语，让他的固有术式暴走化。”
　　“混帐！！果然是你！！！！是你把姬铭变成『祸』的！！”茧的手心里不知何时已经握上了一把匕首。
　　“是的，我本来是想造出第二个杀人鬼的。但是没想到……”翟织莲看了看颜似烟，“整个计划的第一个意外出现了。颜似烟，就是你。”
　　听完这番话，茧也将狐疑的目光投向了那位诡计多端的女术士。
　　“很意外吗？论先来后到的话，我在这里的时间可是比你还要长啊，所以应该是我比较意外才对吧。”颜似烟很是无辜的辩解道，“而且要知道，我从7月份开始住在联淮市，在姬铭来之前我已经遇到几次『祸』了，辅助他们控制固有术式可是我的工作啊。”
　　“你的工作是玩弄他们，看着他们痛苦。”茧毫不留情的拆穿了颜似烟的自捧自夸。
　　颜似烟轻吐一口烟：“总之啊，姬铭来我这里咨询的时候，我是一点也没发现端倪来。除了觉得他的固有术式很异常，我就没别的想法了。但没想到茧会和他一起来我这里，那时候我真的有种‘不知如何是好’的感觉。”
　　“就是这样，托这位世界闻名的大幻术士的福，姬家么子的固有术式居然一直没有惹出骚乱来。他没有按照我所设想的那样，变成第二个杀人鬼破坏狂，而是独自忍受着痛苦和折磨，静静度过了5天的日常。”翟织莲接过话题，继续说了下去，“我真的很佩服姬铭的精神力，他居然能坚持那么久，同时我也有不好的预感：情况极有可能要超出计划范围。果然，该发生的没有发生，不该发生的发生了一堆。”
　　翟织莲扶着额头，用很伤神的样子叹了口气。
　　“世界上就没有一帆风顺的事情，一开始那么顺利，后面就全是逆风了。接下来的事情姜茧小姐您也知道了吧。姬铭的同学中居然也有『祸』，而且已经威胁到他的安全了，这种紧急事态我之前根本没考虑到，但好在有您的妥当处理，一切还能继续下去。”
　　“然后蕾薇雅丹就来了是吗？”这次轮到茧说话了，“我就说那家伙来这里干嘛？原来她是为了你而来？！”
　　“原•第七刻【难神之手】是个无论如何也招惹不起的角色，认真起来的她属于天灾级别的存在。因为杀人鬼事件已经恶名在外了，而且身为退凶的她对我也有所了解，所以她的出现其实在我的预料之内，我也事先准备好了诱饵。虽然您还是被盯上了，但最后还是顺利的将她引开，虚惊一场呢。”
　　“……又有诱饵？难道说？！！”
　　“就是我们那时候说的『第四者』啊，那个叫柴庆的混混。”颜似烟看来早就知道这件事，“虽然我也用了这个诱饵，但是翟织莲，你把我制作的【心操傀儡索】给柴庆是什么意思？陷害我吗？”
　　“抱歉，操作有些难度的咒具他也没能力使用，所以这个最适合了。”带着些许歉意，翟织莲解释道。
　　“蕾薇那家伙可是知道这件事的哦，她差点杀了我呢。”颜似烟不满的瞪了一眼翟织莲。
　　“柴庆……在那之后，你们又杀了柴庆是吧。”茧已经摸透了这些无血无泪之人的思维了。
　　“我是个讨厌浪费、崇尚节约的人，就算还有一点点的资源我也会好好利用。”翟织莲摇了摇头，“与其随便杀掉他，不然让他发挥最后一点用处，当作食物填饱某只饥肠辘辘的魔兽，岂不是更好？”
　　曼提柯尔。
　　蝎尾狮身人面的怪兽。
　　说到魔兽的话，茧第一反应就是那两个家伙了。名为『一人马戏团』的双胞胎杀手二人组，以互换能力和人格作为最大的武器，能在战斗中发挥着出以预料的诡异战斗力。
　　“接下来就是『试炼』了。在蕾薇雅丹离开后，计划又重新回到正轨。但是我却发现了一件事：姜茧小姐您的实力差不多达到我的标准了，但是另一位——姬铭就差远了。为了让他的固有术式能够更加成熟，更加有破坏力，我便安排了这样的『试炼』，将那凶暴的魔兽『曼提柯尔』作为你们的对手。”
　　“这就是你们的『试炼』目的？！就是为了测试姬铭？！”茧不敢相信这些家伙到底在想些什么。
　　“没错，同时也算是一种特训吧。只是意外无所不在，我没想到奕家大小姐似乎对于姬铭情有独钟，她几次三番破坏『试炼』，甚至差点将曼提柯尔射杀。”
　　干得好……
　　茧第一次发自内心的感谢奕夜星，尽管一周前奕夜星才和她有过一次生死斗。
　　“不过最后还是你们重挫了曼提柯尔，可喜可贺。姬铭也差不多到达预定水准了，计划也就可以进行到最后阶段了。”翟织莲深吸一口气，“也就是现在了，姜茧小姐，我们差不多可以开始了吧，真真正正的最后仪式。”
　　“最后的仪式吗？你们还真是煞费苦心啊，一方面想要我和姬铭变得更强，另一方面又不想要我们受伤。”茧揣测着翟织莲的意图，“你们该不是打算让我们成为你们的同伴吧？”
　　“呵～若是您有加入我们的意愿，那真是我等的福气。只可惜我并没有那么想，最后的仪式其实也很简单。”
　　翟织莲伸出右手，指向了茧。
　　“姜茧小姐，请你杀死姬铭吧。”
　　
　　
　　手掌被刀刃刺穿，鲜血被溅到空中。
　　猩红的血液无论在哪里都是相当的显眼，即使周围是宇宙空间也一样。
　　“再说一次看看如何？”
　　挥刀，将锋刃上的红色液体甩出，茧身上散发出的杀意让周围的两人感到了阵阵寒意。
　　“你们到底把我们当成了什么？！”
　　颜似烟依然慵懒的坐在椅子上，冲突就在眼前却动也没动，表现出了超越神经极限的冷静。而翟织莲也只是挥了挥被匕首贯穿的右手，满不在乎的微笑起来。
　　“那我换一种说法如何？”翟织莲左手轻轻触碰伤口，伤口立刻开始愈合。
　　“姜茧小姐，请你被姬铭杀死吧。”
　　“什么？！！！”茧退后了一步，她不能理解这两句满是矛盾的话语到底是什么意思。
　　颜似烟有些看不下去了，用嘲讽满载的语气说道：“怎么？茧，你还没反应过来吗？答案不是摆在眼前了吗？”
　　茧看了看翟织莲，又看了看颜似烟，高悬的疑心始终没有放下。
　　“最后的仪式，就是要你们赌上性命，互相残杀哦。”
　　“不要开玩笑了！！！！”心中的怒之爆炎，茧已经抑制不住了。
　　“没有开玩笑，这从一开始就已经定下来了。”翟织莲走到了茧的面前，“这就是我为什么从一开始就将姬铭的固有术式暴走化，为得就是让你将他当成敌人来看待。”
　　“但结果，那小子蛮能干的呢，硬是自己撑下来了。当然了，我也有功劳哦。”颜似烟得意起来了。
　　注视着面前两个怪物的茧，禁不住连连退后。
　　“是啊，姬铭的精神力很强大，而且自我意识也很稳定，或许是块好材料。”翟织莲自顾自的说了下去，“但却对计划的进行产生了不可估量的阻力，他和姜茧小姐您不但没有成为敌人，反而关系越来越密切，甚至发展到了并肩战斗的地步，这样一来我就不得不修改计划，变成了现在的形势。老实说我不喜欢伤害人与人之间的感情，所以要是你们一开始就是互相敌视，那就最自然不过，但现在已经来不及了，所以只好把一切都说出来，由你来选择。”
　　“不用再多说了！！”茧将手中的匕首指向了翟织莲，“我是不会杀了姬铭的，当然他本人也不会对我出手！！想要我们相互残杀？你们就好好的躺回被窝做白日梦如何？！”
　　“不要紧，您的想法在我的意料之中，听完我所说的话，你就会有别的想法了。”翟织莲走过茧的身边，同时示意茧重新坐下，“你杀了姬铭，或姬铭杀死你，这只是一种我的比喻。我的要求很简单，你和姬铭全力全开的决斗一场，分出胜负就可以。至于谁生谁死，我并不关心结果，我只需要你们死斗的过程。”
　　“有意义吗？姬铭再练十年才够格当我的对手！所以结果肯定是我赢。”茧一甩长发，不屑一顾。
　　“那倒未必。关于这场特殊的决斗，是指单纯的靠固有术式来决斗，不使用任何格斗技和武装。姜茧小姐，您的固有术式【遗世之方舟】是防御类型的，所以取胜只有一途：那就是耗干姬铭。而姬铭的固有术式则是极具攻击性的，所以您反而是劣势的一方。”
　　“…………为什么要这么做？！”茧察觉到了对方意图的危险性。
　　“最强之矛，对决最强之盾，最后还能生存下来的，一定是超越规则以上之物。”翟织莲宣言道，“姜茧，您的概念级时空防御壁『遗世之方舟』就是【最强之盾】，而姬铭的固有术式则是【最强之矛】。全力一战后更胜一筹的人，其固有术式将会进入更高的层次。”
　　此时的茧无法发出声音了，她已经明白了对方术士的真正目的。
　　“而本来就已经是『永劫的十二刻』中的一员，身为界外之物的你，若是能取胜，那么你就能到达那个领域。”
　　接着他说出了那个词。
　　“遗世孤立（Undisturbedindependent），界外的永恒存在。能够对世界的任何概念做任意程度的影响，而不被世界中的任何存在所影响。绝对的，至高的，没有任何瑕疵的，任何概念也无法将其包括的存在。”
　　“混帐！你是抱着这样的想法吗！！！！”茧的冲上前去，一把抓住了翟织莲的衣领，将匕首架在了他的脖子上，“你们这些术士都是抱着这种想法吗？！！！就和把我生到这个世界上的所谓『家人们』一样？！！”
　　“其他的术士或许对此没有什么执念，但我依然没有忘掉身为魔道术士的最高追求。”翟织莲面对寒光闪闪的刀锋也没有动摇，“这是我的理想，也是您的家人的理想，同时也是数千年人类的梦想。”
　　人造神话。
　　将人升为神，与世隔离，俯瞰万千。
　　控制一切，改变一切，创造一切。
　　这便是人类从自然脱胎而出就持有的永恒之梦。
　　“虽然姬铭达到这个境地也可以，但是姜茧小姐，我更看好你。在现在这个世界上，或许真的只有您有这个资格追求【遗世孤立】了，毕竟您本身就是为此而生。”翟织莲的眼神透出了一丝悲哀，“泱泱中华，五千年的文化与历史，几番波折磨难，现已融入世界的洪流，不再那么起眼。即使如此，炎与黄的子孙们依然生息繁衍至今，姜茧小姐，您身上流淌着古老姜氏家族数千年的【炎】之血脉，作为最后的子嗣持有这样的能力，是一种命运。我游历全世界已有百年之久，最后又重新回到自己的祖国，却发现了您的存在，这或许真的是千年的缘分。”
　　“…………真是恶心啊，明明只是被迫延续所谓的传统，却要将人类的自我也要否定！！【炎】之血脉又如何？！我舍弃‘姜’的姓氏就是为了这个！！”茧狠狠的推开了翟织莲。
　　“先不谈这些，其实我也讨厌什么家族啊血统的。”颜似烟及时打岔，避免气氛进一步恶化，“茧，你的身世，其实魔道世界中大部分人都知道，不过现在的重点是姬铭。他的身世恐怕只有我们几个知道吧。”
　　“叮当”一声，茧手中的匕首滑落于地，想到了最坏可能性的她禁不住要抱住自己的身体。
　　“古老的传说不止您一家，而且从百年前就开始秘密纯化血统的家族也是有的。”翟织莲看了看脸色苍白的茧，“在一个世纪之前，在那个全世界都陷入战乱和危亡的时代，那些有着久远历史的家族们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危机。为了度过灾难，同时也是为了国家民族的希望，世界上很多家族纷纷拿出了最后的手段，为未来埋下了种子。奕家就是典型，而姬铭的姬家也是一样。”
　　“而那个疯狂和毁灭的战争时代已经过去了，很多家族就这样消失在战火中，也有的家族作为胜利者延续到了现在，还有的家族抛弃过去获得重生。”
　　“…………我的家族……就是这样吧。”茧的话语开始颤抖了。
　　“是的，他们为了最高的信念，一直存在到现代。但很不幸，姬铭所在的姬家差不多都在二战时期消散了，剩下的血脉已经非常稀少。但即使如此，他们还是将某些东西传承到了现在。”
　　传承之物，那便是深藏着固有术式的子嗣。
　　“固有术式是可以遗传的，而且通过某些特殊手段可以增加可控性，比如将血统纯净化。”翟织莲说到这里，稍稍停了一下，“姜茧小姐，您的固有术式就是靠着近亲血统的过滤和遗传，一层一层叠出来的。”
　　“简直就像是修改基因制造实验动物一样呢，茧，其实大家都很同情你呢。”某个已经坏心眼到极致的女术士听着这一切，此刻居然还能笑出来。
　　“……唔！！”茧已经弯下腰，恶心想吐的感觉一直卡在喉咙深处。
　　这份血，在遗传学上或许可以称为“纯净”，但在道德上却是彻头彻尾的“肮脏”。
　　为了目的，不择手段，即使是子女也可以当作道具来使用。
　　这就是术士的家族。
　　“当然，姬铭的家族其实也是这样，只是他们早就已经将目的遗忘了，仅仅遵从着家族传统在无意识的纯化血统而已。所以，他的固有术式也是这么堆出来的。你们的命运从很久以前就被定下了，要去诅咒也只能诅咒自己的血亲，所以着眼于现实才是最重要的。”
　　翟织莲用哀伤的语气诉说着残酷到滴血的真实。
　　“【最强之盾】，也就是您的次元级固有术式；【最强之矛】，也就是姬铭的极强破坏性术式。若有一人能超越另一人，那么原本就是概念级的能力会被提升到世界的规模之上，实现所有的愿望也并非不可能。”
　　不被常物触及的特殊体质，如果还能有本质的提升，那么恐怕连宇宙真理也可以拒之千里。
　　所触之物尽皆全灭的能力，如果还能进一步的强化，那么可能连毁灭世界也只要一个念头。
　　将世界踩在脚下，这便是人类『可能性』的最大化，也是最可怕的结果。
　　“这样一来，茧你就都知道了吧，从一开始姬铭就必然要被卷入异常之中，而你也肯定要和他有一场邂逅。你想让他摆脱魔道回归日常，这是不可能的。这就是你和姬铭都必须面对的命运，而要摆脱这个命运的方式只有一个。”颜似烟重新取出了一支香烟，摆在了茧的面前，“决斗吧。败的继续受难，胜的超脱一切。”
　　“即使如此……我也……”茧只感到大脑一阵昏沉，仿佛被灌入了水银一般。事情的真相如此残酷，让她本来就虚弱的精神遭受重创。
　　“你的梦想，你的自由，还有你的未来，和姬铭比起来，究竟哪个重要呢？”
　　“……我不能做这样的……”茧捂住了耳朵，已经不想再听这些事情了。
　　颜似烟看了看站在一边沉默不言的翟织莲，稍稍沉吟了一会便站起身来。她慢慢走到了茧的身边，伸出右手托起了茧的下巴，让她平视着自己的眼睛。
　　“茧啊，你是不是诅咒着这个满是术士的世界？”
　　“……与世界无关，我只是想……”茧摆开了颜似烟的手。
　　“你要的东西只有一样吧，从最初就有变过。回想起来吧，你想要的是什么？”
　　“…………安宁。”茧硬是挤出了这两个字，“永远的安宁。”
　　远离术士，远离过去，远离那些光怪陆离的魔法能力，哪怕没有未来。
　　被烙上了『刻』的烙印，在满是恶意和谎言的世界面前，逃避也变成了对抗的手段。
　　“那问题的答案就再简单不过了，只有三个选择而已。”在茧的眼前，颜似烟竖起了三个手指。
　　“一，放弃这次机会，什么都忘掉，继续你那无止无尽的旅行。”
　　“二，自杀吧，永恒的安宁立刻入手。”
　　“三，和姬铭决斗，若是取胜，你就离【遗世孤立】更进一步了。”
　　承受不住选择带来的精神压力，茧跪倒在地，大颗大颗的汗水顺着发丝滴到了地上。
　　“我不能……伤害姬铭……”即使如此，茧还是硬撑着自我意识。
　　“那我再说的详细点吧。”颜似烟居高临下，冷眼俯视着陷入痛苦的茧，“第一条，我敢保证你到死也不会如愿，哪怕你旅行到宇宙尽头或是平行世界。第二条的话，我个人很是推荐呢，我可以给你一场永世不醒的梦，梦里你可以实现一切，你就溺死在幻梦中如何？第三条，这是翟织莲的主意，我倒是不反对。”
　　“…………我……”连说话也变得困难了，茧的精神已经经受不起这种拷问般的重压。
　　“当然，我不会逼你选择特定的某一条，翟织莲这家伙也不会，毕竟用武力强迫的话肯定会有所损伤，那就有违他的计划了。”颜似烟将香烟点燃，“现在就看你的选择了，不管哪一个我们都会遵从你的选择。”
　　“……要我杀了姬铭……那……”茧痛苦的捂住了脸，声音也开始呜咽起来。
　　“不必真的杀了他，姜茧小姐。”翟织莲这时候终于说出了决定性的话语，“我要的是【最强】之间的『死斗』，而不是你们之中有人『死去』的结果。若是您手段高超，能够在不伤及对方性命的同时达到完全的超越，那么谁也不需要死去吧。”
　　“…………”就像听到了救赎的号角一样，茧抬起了头。
　　可以吗？可以做到吗？靠着这样的自己？
　　不想伤害重要之人的心，还有实现自己长久以来的愿望，这两者都是真实的。
　　相当于自己半身的存在，少了其中一个，自己就会不完整了吧。
　　然而现在却要在两者之间做出选择，这和撕裂自己的身体没什么不同。
　　
　　“人生就是在不断的选择嘛，茧，即使是你也无法逃开哦。”
　　看着别人陷入矛盾的纠结痛苦，这是颜似烟的最高享受。
　　“在你到达【遗世孤立】之前，你会一直选择下去。愿你能想出自己真正想要选择的选项。”
　　
　　
　　
　　
　　姬铭一个人在空教室里待了一下午。
　　他还依稀记得，9月初的某个早晨，自己躺在这个教室的座椅上，枕在茧的腿上悠悠醒转。
　　那一晚上他和茧第一次联手对付易梦镜，并将已经失去自我的易梦镜彻底击退。之后也就是在这里，茧对自己说了再见。
　　“希望我们再次相见时不要带着这些奇怪的记忆了。再见。”
　　这就是茧第一次对自己的告别。
　　而在那之后，两人又几度携手，对抗各种神鬼莫测的敌人。蕾薇雅丹，柴庆，曼提柯尔。姬铭和茧已经和这些家伙交手过近十次了。
　　然而真正的别离还是到来了。
　　“笑一笑说再见吧。”
　　说出这句话的同时，或许真的是永别了吧。
　　无法放下那份遗憾和执着的自己，随意的将生命和跟随自己的同学押上了赌桌，只是为了换一个已经失去意义的机会，真是太愚蠢了。
　　“茧已经离开这个城市了。”
　　不只是万斌，就连颜似烟也这么说。所有的线索也就此断开了，人都走了的话，做什么也没有意义了。
　　第一次觉得原来日常是这么的无聊。
　　第一次觉得之前的危机是如此不舍。
　　给奕夜星打过几次电话，可是那家伙却只回了一条“对不起”的短信；颜似烟那边的借款还有一半要还，万斌和藏识医生他们却要离开联淮了；韦滔铁还是为固有术式发神经病，而自己的固有术式还是要依靠铃铛才能压制，难不成真的要带一辈子？
　　明明还有千丝万缕的头绪，但羁绊就这样消失了。
　　或许自己真的不可能习惯了吧，这样正常的日子。
　　姬铭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叹气了，他干脆把教室的一排课椅当成床，横着躺在了上面，任凭那渐渐浓郁的橘色黄昏从窗外透入，涂在脸上。
　　“喀拉”，教室的门被轻轻的推开，沉湎于个人世界里的姬铭并没有发现。
　　随之而来的是更加轻微的脚步声，然而姬铭还是没有察觉到有人接近的事实。
　　等到他发现身边多一个人的时候，对方已经站在了他的背后，从正上方俯视着他的脸。
　　“姬铭同学，没有任何申请就独自霸占自习教室，这种行为已经违反了校规。”
　　短发纤细的文静少女夏涟如是说。
　　一板一眼说着这样的话，给人一种难以接近的机械感；但对于姬铭来说，这却是夏涟的特色。
　　要用流行的话来说，这就是“萌点”。
　　没了这“萌点”的话，夏涟就会变得很奇怪。比如在宠物店深处的时候，那时候的夏涟完全是另一种人。
　　又或者，每个少女都有两种形态？
　　“姬铭同学，真的已经很晚了，马上教室就要锁门了。”
　　“……那就把我锁在里面吧，夏涟同学。”姬铭有气无力的开着玩笑。
　　“若是姬铭同学你这么想，那我就去找门卫要钥匙了。”说着夏涟就要转身离去。
　　“……喂。”这家伙认真过头了啊。
　　“当然，我也会和姬铭同学一起锁在里面。”
　　“……你那样做才是真的违反校规吧，夏涟同学。”
　　“那也没关系。”夏涟背对着姬铭说道，“因为姬铭同学才是主犯。”
　　……这家伙，似乎是在和自己开玩笑吧。
　　但这玩笑开的也太勉强了吧！！夏涟你这样认真的态度，再有趣的玩笑也没笑点了啊！
　　姬铭从课椅上坐起身来，随手拨了拨头发。
　　“锁在教室里面通宵发呆吗？唉……差不多我也该走了，要一起吗？”
　　夏涟不置可否，她像在欣赏什么风景一样，盯着教室前方的黑板好一会，之后才出声问姬铭：“姬铭同学，今后有什么打算？”
　　“打算吗……现在是彻底没有了呢。”姬铭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失败之处，“或许以后每天就这样空耗日子也说不定。”
　　“姬铭同学，我想问你一件事。”夏涟转身盯着姬铭的眼睛，“在你遇到我……不，在你遇到那位茧小姐之前，你对未来有什么打算吗？”
　　“唔！”
　　突然间就被问到了人生理想这种重要话题了吗？这怎么回答？说高了显得浮夸，说低了又显得没出息？话说怎么会问这个？
　　“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打算啊……读完大学后视情况考研或工作吧。”这是身为一个普通大学生的通用模板，姬铭他也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果然就是这样呢，和我想的一样，那时候姬铭同学你也没有规划过自己的未来吧。”
　　“呃……嗯，没错……”总觉得彻底被夏涟看扁了，姬铭既不爽又自卑。
　　“那么就是和现在的状态一样吧。”夏涟走到黑板前，拿起粉笔在上面写下了一排算式，“都是一样处于没有什么安排的状态。”
　　“要说悠闲程度的话，应该是一样没错了。唔？？”姬铭看到了黑板上的算式。
　　——A时间点对于未来的趋向为a。
　　——B时间点对于未来的趋向为b。
　　——a=b，推导出：A时间点=b时间点。
　　——进一步推导出：A时间点所在曲线的下个周期=B时间点所在曲线的下个周期。
　　夏涟这家伙，做什么事情都喜欢推导一番吗？这也是一种中二病吧！
　　这一通自编自造的算式看得姬铭半天不知道说什么好。
　　“那么姬铭同学，我们很清楚了吧，接下来我们就像之前一样，度过每一天吧。”夏涟放下粉笔，拍掉了手上的粉笔灰后说道。
　　“……像之前一样吗？嗯……”
　　姬铭回想起了在遇到茧之前的生活。看书学习，玩电脑游戏，也常常打篮球，自己从初中时代就已经定型的日常学习生活就是这样，连维持这种模式的理由也不需要了。
　　然而日常的惯性在今年的8月31日被强制刹车了，在那之后的2个多月里，自己踏入了另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之中。魔道，术士，术式，祸，自己知道了太多太多的秘密。
　　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能用得上的、完全用不上的；与自己有关的、与自己无关的。那么多的秘密全都化为光影，穿插于日常生活之中。
　　然而现在还能变回那个时候的生活了吗？
　　不能，还不能。
　　心中总有些东西无法放下，郁结无法解开的话，或许一生也会被这些世界里侧的暗影所笼罩。
　　姬铭一言不发的走上讲台，拾起夏涟放下的粉笔，在一串等式的最后加了一句。
　　——A时间点所在曲线的离心率≠B时间点所在曲线的离心率，两者曲线并不全等。
　　“就算有着相似的将来，但是啊，现在和那个时候是不一样的。”姬铭放下粉笔，“夏涟，我知道你的意思，不过……我暂时还是有些别的想法。”
　　“……那位茧小姐，不是已经确定离开城市了吗？”夏涟把目光移开。
　　“我还是想再确认一下，茧……不会一句话不说就离开吧，她应该不是那样的人……”姬铭的声音也低了下去。
　　“姬铭同学，既然你这么想，那你还能做些什么呢？”
　　“……没，虽然这么说，但我没什么主意……”
　　“真是没用。”
　　“对不起。”
　　“只会说大话。”
　　“抱歉……”
　　“什么也做不好。”
　　“非常抱歉……”
　　总觉得她好像在报复什么……
　　“那么，还是让我来帮你，如何？姬铭同学。”夏涟走到姬铭的面前。
　　“感激不尽。等下，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办法？”姬铭只觉得不可思议。
　　“本来我也已经找不出什么思路了，但是我突然想到了那天晚上的情况，于是有了新的想法。”夏涟的表情认真了起来，“姬铭同学，你好像认识那个人没错吧。”
　　在说韦滔铁那家伙吗？姬铭一想起那个人就有些反胃。
　　各种意义上的不舒服。要是那家伙现在还在哪里随便伤人，那么说不定还真的得思考方法将其制服。
　　“算是认识，不过关系很糟。夏涟你那天也看到了，除了动手我们别无选择。”
　　“嗯，所以我也在犹豫到底要不要告诉你。要是你打算回归以往的日常生活，这个建议我就保留了；但是姬铭同学你无论如何也想要调查出结果的话，我也只能说出来了。”
　　“到底是……”姬铭想不出还能有什么对策。
　　“要不要，专门找那个人谈谈？”夏涟谨慎的选择词措，“目前既然没人愿意帮我们，那么我们只能自己去找线索。只是面对那么危险的家伙，我也没什么把握。”
　　“不……”姬铭顿时有了别的想法，但他还是夸奖了夏涟，“好主意。”
　　剑走偏锋，兵行险招。
　　尽管自己已经彻底反感对方了，而且风险很大，但值得冒险。韦滔铁那家伙，似乎一直掌握着核心的秘密，要是能彻底让他说出来，那就应该能解开更多的谜团。
　　和被自己已经认定为疯子的家伙去谈判，这倒不是第一次了，不过这次是自己主动的话，就能有更充分的准备。
　　而且论固有术式，自己的能力在他之上，只要控制好时间，实际上就没那么危险。
　　“太好了，夏涟，多亏有你在！！我都忘了这茬了！！”
　　夏涟有些难为情的低下了头。
　　这是最后一个破绽了，那些术士似乎也在找韦滔铁，只要自己能先一步控制住对方，那么还能拿到更多的主动。
　　对，没错。
　　只要自己还处于这种状态，还在和这帮怪力乱神的家伙打交道，那么再见到茧也是必然吧！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只有一件，那就是找到茧的一切线索，将她找回来。
　　哪怕不择手段！
　　
　　想着这一切的姬铭，不经意的冷笑出声。
　　浑然未觉窗外的黄昏已经褪去，黑夜已经在此刻静静地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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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一章   子午谷，夜行军
　　
　　
　　摊开城市的地图，用记号笔在特定的地点画上了黑圈。
　　将电池装入手电，就像给手枪装弹匣一样，反复检查。
　　给山地车打足气，连轮轴链条也仔仔细细的重新上油。
　　还有应急用的外伤用药，一些充作干粮的零食，备用的手机电池，捆绑东西用的细绳，上次颜似烟给自己的【指南沙】，甚至连防身用的折叠刀也算上了。
　　姬铭把这些物品全部装入了登山用背囊。他把背包口系紧，然后背在身上试了试。
　　很好，相对于高中时候的沉重书包，现在这包还算轻，或许还可以装一两瓶饮用水。
　　不过姬铭想想还是算了，这可不是什么郊外旅行，而是准备去征战。
　　是的，针对异常者——韦滔铁的讨伐战。
　　作战步骤是先礼后兵，找到那家伙之后先像上次一样，好好套情报，若是韦滔铁打算有别的动作，那就开启固有术式和他对抗。
　　哪怕用暴力一点的手段，也要从他嘴里夺过关于茧的情报！
　　这是最后的手段了！
　　姬铭已经把自己的作战计划输入到手机里了，反复思考其中可能出现的各种漏洞，最后确认了计划的可行性，于是便开始了准备工作。
　　一切物件都装备到位了。姬铭简单的整理了下自己的寝室，然后单肩背起登山背囊，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红霞满天，夜晚将至。
　　冬夜的风，还是和之前一样，毫不客气的搜刮走皮肤上的温度。
　　只是今夜之中，这个城市或许会因为自己而变得有些不同？
　　稍稍地，有些兴奋起来了。姬铭摁下了那莫名悸动的心情，走到车库推出了自己早就准备好的山地车，用力拍了拍坐垫，确定轮胎的紧绷程度后便骑乘上去。
　　姬铭抬头看着转暗的苍穹，平心静气的想了想：其实若不是万不得已，他根本就没有考虑过用这种赌命的方式去获取信息，他本身也不是这种激进派。
　　人，总是要向形势低头的，为之作出改变也是不可避免的。
　　想到这里，姬铭就有点沮丧了，不知道茧得知自己的改变和举动后，会有什么反应？
　　会指责自己吗？还是会鼓励自己呢？
　　怎样都好，至少能见到她，和她说上几句话，哪怕那是再一次的告别。
　　姬铭将视线投向正前方，夕辉渐渐褪去的街道在面前展现出来。宛如飞机跑道上的指示灯，街道两侧的路灯也在这一刻一个接一个的亮了起来。
　　看来黑夜已经等不及了，开始主动召唤我了吗？
　　用力踩下山地车的脚踏板，姬铭朝着夜色渐深之处疾驰而去。
　　
　　
　　
　　
　　明明气温在降低，但体温却在缓缓攀升。
　　黑夜之下的自己，似乎变成了一匹正在潜行猎杀的孤狼，而盯上的猎物，则是一条神出鬼没的毒蛇。
　　这还真是自己第一次主动出击，搜寻那些里侧世界的魔物。姬铭仔细想想，虽然说韦滔铁那家伙的性格像蛇一样，但是每次出现的地方总是在人多的街道，这家伙到底在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呢？狩猎人类吧。
　　就像之前他自己说的那样，他靠吸收他人的“能”来提升自己的能力，可以想象他的固有术式应该是抽取式的。就像古老传说中的吸血鬼一样，从无辜人类的身上榨取力量，似乎还以此为傲，自诩于人类之上的存在。实际却连自己努力的成分也省去了，用这种寄生蛆虫般的方法提升等级，还真是低级恶心。
　　只是不知道，韦滔铁这家伙要是不去袭击别人，在生活上会不会有所影响？要是像染上毒瘾的瘾君子一样，一天不吸取能量就会痛不欲生，那就再好不过了。
　　那样的话就不可能不产生异常吧。
　　姬铭握紧了车把手，将脚下的踏板踩得更加用力了。
　　猎捕的计划从夜晚降临开始，首先以自己的出发点——学校宿舍周围开始，采取螺旋放射形的侦查路线，从近到远，依次巡查韦滔铁可能出现的地方。即使是用骑着自行车走马观花般的浏览，应该也不会看漏目标，毕竟韦滔铁那一头染白的短发在人群里可是相当显眼。
　　尤其是在夜晚，那就更是如此了。
　　路边涌动的人群，五光十色的电子招牌，玲琅满目的商店橱窗，还有来来往往的行驶车辆，所有在大街上运动中的物体都被姬铭用视线过滤了一遍。可惜的是，那个叫韦滔铁的青年并不在其中。
　　一个小时后，姬铭将除了建筑物内部的市中心区域全部搜索一遍，差不多可以把这块区域从搜索地图上划掉了。原本心中的兴奋感和紧张感已经消失了，想想要是出门立刻就遇上韦滔铁了，那还真是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但一丝丝的焦急却在此刻由心底破土而出，原本计划是要花上三个晚上的时间来搜索韦滔铁的，但现在看来，要是不顺利的话恐怕时间还不够。
　　姬铭看了看时间，现在已经晚上7点了，街上人群流动量的高峰期已经过去了，接下来自己要离开市中心，向城市边缘的区域探索了。而搜索方式也从每条街道都检查的地毯式，变成了只搜索较高出现率地区的重点盯防式。姬铭停下了自行车，靠在路灯边取出市区地图，好好的看了看被自己标出的搜查地点。
　　市立体育馆附近，世博会联淮馆周边，南湖公园，城郊高档住宅区，以及给自己留下心理阴影的城南商业步行街。
　　这些就是第二轮要搜索的地点。高档住宅区那边，其实不用太在意，因为奕夜星就住在那里。以那丫头的身手，韦滔铁要是被她发现了必死无疑。姬铭最担心的地方其实就是体育馆和步行街附近。在人群密集度上，晚上的体育馆附近总是有很多人在锻炼身体，商业步行街更不必说；两者又都是建筑群，地形比较复杂，搜索不便。韦滔铁要是晚上打算找路人下手，那么这两个地方可以算作是最好的狩猎场。
　　计划在预想阶段总是很简单的，要实行起来麻烦就接踵而至。姬铭叹了口气，收起手上的地图，重新骑上山地车，准备朝着预定的目标进发。就在他准备蹬下踏板的那一刻，他的手机响了起来。
　　“您好，姬铭同学？”
　　一按下接听键，彬彬有礼的问候语就传了出来。
　　“夏涟吗？怎么，有事吗？”虽然这段时间姬铭常常和夏涟联系，不过在这个时候接到她的电话，姬铭开始有些不妙的预感。
　　“嗯，姬铭同学，你现在是不是已经开始去找那个人了呢？”
　　“你怎么知道……”
　　女人的直觉总是准的吓人，此刻深有感触的姬铭差点没把手机摔了。
　　“姬铭同学是行动派，相对于好好思考策略，肯定会先迫不及待的开始找人。”
　　“谁说的！！我已经好好想过了啊！！”姬铭哭笑不得。真是的，别把人说得好像没大脑只会冲锋的野猪一样……
　　“那你现在已经找到对方的行踪了吗？姬铭同学？”夏涟倒是一如既往的平淡语气，只是在听了姬铭的反驳后，似乎多了那么一丝轻蔑。
　　“不，没有……还在进一步扩大范围。”
　　“我有点情报，你要不要听？？”
　　“当然要听。”好友来助，还有什么拒绝的理由。
　　电话那头稍稍静了一会后，重新传来了夏涟的声音。
　　“姬铭同学，还记得上次在图书馆，我们和那人之间发生的冲突吧。不知道为什么，那件事后来被当作盗窃案来处理了。”
　　“当然记得，不过变成了盗窃案吗……”姬铭听了后撇了撇嘴，想想术士们还真是神通广大，他们怎么把公安机关糊弄过去的？？
　　“是的，而那位我们要寻找的人也被警察通缉中，刚才我给派出所打了电话，以图书馆职员的身份询问了案情的进展，结果得到了不错的消息。”
　　“……是吗？”没想到夏涟居然有这样的心计，连公安派出所的人也敢这样套情报？！明明她给自己打电话都要磨蹭到大半夜啊！姬铭实在有些反应不过来。
　　“怎样的消息呢？”
　　“虽然警方还不知道对方的真实身份，不过据警方所言，似乎最近在别的地方也有和上次一样的情况。贵重物品被盗抢，无辜人士陷入原因不明的昏迷，和上次是不是很像呢。”
　　好吧，肯定就是韦滔铁那家伙做的了。
　　有了那么一些些的微末伎俩，就开始迷信力量至上主义。不管什么东西都靠单一的暴力去抢夺，简直和饿极了什么都往肚里填的饕餮没什么不同。
　　“真是好消息，我还在想要是那家伙就此收敛习性，那就真的不好找了。”
　　“那些相似案件大部分发生在市区以西的地方，我猜那个人大概就生活在那里吧。”夏涟看来已经对情报做过分析处理了，她似乎比姬铭还要积极。
　　“…………应该是这样吧。”
　　还处于常识范围内的夏涟应该是想象不到真相的，但姬铭却能进一步揣测出真实的事态。韦滔铁那家伙其实应该是在全城范围内作案，但是他目前正在被术士追捕，所以活动范围一再受限。而现在他只能在市区以西的地方活动了，这说明了另一件事：那些凶狠善斗的术士们已经差不多快把他逼出联淮市市区了。
　　要快！！一定要快！！
　　不然那家伙极可能被术士们直接灭杀，最后落得和柴庆一样尸身难辨的下场。
　　看来要改变计划了。姬铭取出地图看了看，在市区以西自己已经圈了两个地点：世博会联淮馆，还有较远一点的沃尔玛大型超市。这两个地方即使在晚上，人流量也不差，而且周边地形比较适合韦滔铁下手，所以出现几率极高。
　　“姬铭同学？你还在听吗？”
　　“在听呢。呃，我们说到哪里了？”心思开小差的姬铭不打自招了。
　　“……还有一件事。”夏涟显然是明白过来了，在轻微的叹气之后，她继续说了下去，“我已经出了学校寝室楼，在去城西的路上。”
　　“喂！！！！！”姬铭下意识的吼出了声。
　　“光靠姬铭同学一个人的话，会很吃力吧。只是找人的话，我也想我也没问题吧。”
　　“这不是开玩笑啊！！！你好好待在寝室里啊！！！！”姬铭可无法想象再一次带着夏涟以身犯险的情景。
　　“不，答案已经决定了，我们在城西见面吧。”
　　说完夏涟便切断了通话。无法继续咆哮的姬铭面无表情的看着手机屏幕，以摁碎手机键盘的力度狠狠的关掉了通话。
　　这年头就没人怕死了啊！！
　　他现在恨不得立刻把韦滔铁拖到面前，一顿暴打，逼他说出所有真相。早说早结束，免得又把夏涟卷进来。
　　掉转车头，面朝西方。
　　既然风向已经改变，那么现在首先要争取的东西就是时间。赶在韦滔铁还没被术士们抓住之前，赶在夏涟独自遭遇凶险之前，由自己来解决一切。
　　即使要承担巨大的风险，那也值得一试。
　　姬铭毫不犹豫的踩下了踏板，山地车的车轮立刻飞速的旋转起来。周围的夜景开始急速后退，前方的景象一晃眼便被拉到面前。原本凝固于冬夜之中的冰冷空气，也被那奔驰的铁马所牵引，变成了阵阵寒风呼啸于耳边。
　　
　　联淮市的市区并不大，在晚上骑着自行车从市中心赶到市区西侧，仅仅也只消耗了30分钟。还没到预定地点，姬铭就开始集中精神，希望能通过感应来捕获韦滔铁散发出来的咒力。然而姬铭也不过是个门外汉，除了寒意渐深的夜风，他什么也感应到。
　　很快，姬铭就到达了第一个圈定的地点：世博会联淮馆。说是馆，实际上是几栋建筑围成的一个建筑群。早在去年的上海世博会上，全国各个省市都会拿出自己的本地文化，以展览馆的方式将民风民俗展现给全世界的游客。而现在这个盛大的国际性展会已经闭幕一年多了，上海的本尊联淮馆也早就撤馆了，只是作为纪念，联淮市市政府又在当地建了一个复制品，以供市民前来参观。
　　要是定性的话，这个世博联淮馆其实是公益性建筑，无需门票免费进出。而它的最大看点就在于让人眼花缭乱的艺术灯赏，所以就算是晚上也有游客前来观看。
　　而这也是姬铭会重点搜索的原因。因为是和公园一样的公益类设施，所以根本不会有人去留意来往人员；因为在晚上也会有游客来赏，所以不愁没猎物。
　　姬铭将山地车的速度降到最低，先是绕着整个会馆转了一圈。确定外围没有异常后，他停妥了山地车，将身上的装备检查一遍，同时取出了搜索用咒具【指南沙】，开始进入会馆内部开始排查。
　　但是很快，他就发现：【指南沙】已经不需要了。
　　仅仅只是走进了馆，他就一眼睹见了触目惊心的异常。
　　视觉上的异常，会馆里空余一片灯海，之前还在赏灯的游客们已经到了一地。
　　听觉上的异常，没有音乐也没有欢笑，只有气息渐弱的呻吟声在空气中弥漫。
　　嗅觉上的异常，似有似无的血腥之气，在冰冷的冬夜寒风中如迷雾般的扩散。
　　触觉上的异常，裸露在空气中的皮肤，不知不觉开始产生被牵扯撕拽的幻觉。
　　这些所有的异常，将日常之夜的光景在一瞬间撕得粉碎，围着整个会馆构成了看不见的风暴圈。而某个人的身影，就伫立于异常风圈的正中心。
　　“哦呀？姬铭兄？今晚难得有情致来找我？”
　　那个人先开了口，听语气他现在很是兴奋。
　　“难道是礼尚往来，像上次我去图书馆一样？所以姬铭兄现在也来拜访我吗？”
　　特意染白的头发，手上脖子上耳朵上挂满了饰品，脸上全是兴奋到扭曲的邪笑。韦滔铁随意的一脚，踢开了脚边一位倒地不起的男人，接着走到了姬铭的面前。
　　“我也正想找机会再去见你呢。”
　　言语中包裹着满满的恶意。
　　事到如今，已经没有退路了。没想到在缩小搜索范围后就立刻就能找到韦滔铁，姬铭感觉自己好像抽签抽到了一个大凶似的。
　　但是，抽到大凶，正是被选上之人的证明。与其说运气差，不如说是天赐良机砸到了脑袋上。所以现在计划立刻就到了最终阶段了。
　　从眼前这个恶劣之至的家伙身上，套出最后的真相。
　　“韦滔铁，你知不知道，这个城市里的术士们在追杀你？”姬铭冷静的将凶险境况告诉了对方，暗暗施加压力。
　　“你是说那些有着超能力的人吗？当然知道啊。要不然的话，我可以玩遍联淮市的每个角落，用不着在这种地方躲躲藏藏。”
　　说着这些话的韦滔铁，完全是一副轻松悠闲的神态，哪有什么“躲躲藏藏”的危机感？
　　“那些术士为什么要找你？”
　　“你就那么想知道的事情吗？”韦滔铁反问道，“姬铭兄，我还没问你呢，你来这里做什么的？”
　　之前已经和他交锋过三次了，耍小聪明的手段已经显得多余了。
　　“我是来问关于你所知道的真相，尤其是关于我，还有那位被称为『第八刻』的女孩。”姬铭直截了当的说出来，“当然，还有那些术士和你之间的联系，要是能全部告诉我就最好不过。”
　　“啧啧，姬铭兄，你觉得我会老老实实说出来吗？这时代情报可是很值钱的哦。”
　　“不说也没关系，那我只好委屈你一下，拿你做筹码，和那些术士去交换情报了。”
　　姬铭的眼神开始认真起来，左手已经搭上了腰间的金铃。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随时开始战斗也在情理之中。
　　“呼，姬铭兄，你好像……变了呢。”
　　韦滔铁看着姬铭的目光有了几分异样。
　　“之前见到你的那几次，你都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感觉，但现在……你突然着急了？发生了什么事吗？”
　　“没发生什么，只是时间不够了。”
　　“…………”韦滔铁一面思考着姬铭口中的“时间”到底指的是什么，一面缓缓地走到旁边，“时间什么的……大家时间都不多，毕竟都很忙啊。这样吧，姬铭兄，你既然那么关心我的事情，那么我就告诉你。不过我不擅于和别人说故事，所以可能有些啰嗦，姬铭兄可千万不要随意打断我哦。”
　　真的假的？突然间就变得那么爽快了？
　　姬铭有些不相信，但此时面对对方如此大度的让步，自己再挑剔的话只会把局面搅乱。
　　“不反对的话，我就开始说了。姬铭兄，还记得我上上次问你的那几个问题吗？”韦滔铁踱着步子，慢慢走到一盏巨型水晶灯的前面，一边赏灯一边说，“名声财富永不缺，有不顺心的事情就将他改变，在自己的庇护之下大家都能幸福。这样的愿望，姬铭兄你的回答是有，也就是说你承认了这些是你的愿望。”
　　“当然。”不止是自己的愿望，也是世间人类的共通愿望。
　　“大家都是俗人呢，不过这才是真实的需求。我当然也有这样的想法，而且更加强烈。”韦滔铁伸手把玩着水晶灯盏，完全无视掉告示牌上的【禁止接触展品】字样，“我所出生的家庭，其实还算相当不错的。怎么说呢，父母都是成功的生意人，不存在缺钱的时候，而我当然对金钱也没什么概念。小时候人很单纯，所求之物全部都能用钱来购买，根本没有愿望落空的机会。现在回想起来，真是宛若天堂，毫无遗憾的童年呐。”
　　没想到你这家伙是个富二代？但我可不是来听你晒优越的！虽然没说出这句话，不过姬铭看着韦滔铁的视线更加冰冷了。
　　“别这样瞪着我啊，富二代贫二代什么的，就像儿童薯片里的游戏卡片一样，抽到什么是什么，又不是我自己决定的。”韦滔铁意义不明的笑了起来，似乎看出了姬铭的不满，“那么接下来的事情就让大家高兴下吧。我的父亲被合作伙伴骗了，不仅吃了官司还欠了一大笔钱，母亲也立刻提出了离婚，一个原本美满幸福的家庭瞬间崩毁了，我的童年就这样结束了呢。后来我被判给了母亲抚养，但母亲却闪电般的和另一个男人结婚了，快的简直像是事先准备好了一样。”
　　“…………”这下姬铭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能感叹人生大起大落的太快。
　　“以前的事情也就这样了，当年父亲和母亲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我现在没什么兴趣去搞清楚。总之在家财散尽、家人四散之后，我就突然变成了没人要的孩子了。”韦滔铁笑着叹了口气，仿佛他在说别人的故事，“在母亲和继父再婚之后，我的生活就来了个180度大转变，所有想要的东西都得不到了，就连自由生活的权利都没了。所有的日常都被颠覆了，我原先想去市重点中学读书，母亲却不愿意交付学校赞助费，结果我只能去二流学校就读；我在学校交了女朋友，想带她一起外出旅游，家里也不提供给我经费，结果这些事情只能放弃；我想高中毕业后就去国外进修，但母亲却连签证也不打算帮我想办法。结果我只能自甘堕落，日复一日的在街头混日子。姬铭兄，这种事情要是发生在你身上，你会怎么想？”
　　“关我什么事？是你以前日子过得太舒服了，现在却只能靠你自己。如果你还有那么多的想法和需求，那你就好好努力如何？”姬铭不冷不淡的回应道。
　　“啊啊，言之有理。人啊，就是这么一回事。”韦滔铁对于姬铭那事不关己的态度，并没有生气，“过去的日子若是无忧无虑，于是便怀念过去；以往的经历若是不堪回首，那么就憧憬未来。哪里舒服就往哪里前进，和那些只朝着灯光飞行的虫子没什么两样。我的过去就连我自己都艳羡，所以我现在的努力目标就是重现过去。听起来好像很没出息，不过这倒很现实。而且我在思考如何达成目标的时候，发现了这个世界的真理所在。”
　　这世界的真理那么容易就被发现了？还是被你这种人？那世界真理未免也太廉价了吧。
　　姬铭只能在心里苦笑。
　　“姬铭兄，你觉得我要实现愿望，最需要的是什么东西呢？”
　　“钱。你不就是想重新过富二代的生活吗……”姬铭连想都没想就回答了。
　　“钱的话，的确是非常需要的东西，不过还不是重点。我的目标并不只是回到过去，而是要将那种『过去』永远持续下去！”韦滔铁的情绪开始膨胀了，“要是有钱就能让那种生活持续下去，我那可怜而又愚笨的父亲也不会债台高筑了吧。”
　　“好吧，你想说理财的智慧吗？”姬铭没有贬低他家人的意思，只是顺口猜测他的意思。
　　“不不，当然高超的智慧也是必须的，但这依然不是重点。钱也好，智慧也好，手段还是太局限太温和了，缺少那种强制性和高效性。”韦滔铁对着姬铭做了一个握紧拳头的动作，“我所看中的东西，既包含了金钱与智慧的作用，还能弥补他们的不足。”
　　“暴力吗？”姬铭立刻明白他的意思。
　　“是的，但是不是那种单纯杀伤性的暴力，而是凌驾于社会准则之上的力量。”韦滔铁的眼睛里闪烁着些许狂乱，“只是单纯的有钱，没有意义，但若是富可敌国的程度，那就可以创造我想要的一切；只是单纯的智慧，没有意义，但若是看穿未来的程度，那么所有的威胁都不复存在；只是单纯的暴力，没有意义，但若是连世界存亡也能威胁，那么还有什么愿望不能实现？力量，就是世界的真理！”
　　韦滔铁理了理染白的头发，不知何时嘴角已经划出了可怕的弧度。
　　“我要的就是这种力量，足以颠覆常识的力量。我最初的想法就是要重现自己的过去，不依靠任何人，将无遮无拦的自由持续下去。但那时候的我被世界表面的理论所左右，自认为到哪里也没办法获得这样的力量。直到那一天，我遇见了一群人，他们把世界里侧的恐怖力量展现在我的眼前，他们给了我实现所有愿望的可能性，同时我也知道了你和那位『第八刻』的事情。”
　　术士吗？以摧毁世界规则为手段，将实现这种荒诞妄梦的机会给了韦滔铁这家伙？姬铭不知不觉的要紧了牙关。
　　“说实话，那些家伙真是一群恶魔，我完全不懂他们在想什么。他们根本就不把普通人当作人类来看，当自己是神一样，摆出高高在上的态度。”韦滔铁继续说了下去，“虽然我讨厌他们，但我却也憧憬这些人。如果有一天我也有那种超越想象程度的能力，我也会是这种姿态吧。不，是比他们还要高傲！也就从那天开始，我重新确立了自己的目标。”
　　“吞噬力量，支配一切！人的一生就是存储力量使用力量的过程！！我要将其最大化！！”
　　姬铭看着韦滔铁的精神越来越亢奋，但所说的内容却和自己所需要的相差太远，寻思着是否找个机会阻止他继续说下去。然而韦滔铁却停下了滔滔不绝的叙述，他走到一边，只用单手便从地上拎起一名男子。
　　那个男子似乎还有些意识，嘴里还哼哼嗯嗯的发出些低喃，但下一秒韦滔铁就卡住了他的喉咙，让他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姬铭兄，是不是觉得我在说大话呢。呵呵，我来告诉你一件事吧。虽然你是被那些人所看中，但我也是被选中之人哦。而且我的成长性要远在你之上，要超越你也只是时间问题。”
　　话音刚落，韦滔铁将手中的男子高高举起。即使意识模糊，饱尝缺氧之苦的男子开始踢腿挣扎，但这毫无作用。韦滔铁的身上开始慢慢泛起青光，这层薄薄的青光顺着手臂传到了男子的身上，不一会就将两人完全覆盖。
　　“喂！！你这家伙在做什么！！！！”姬铭立刻感受到了对方的咒力扩散。虽然不是很明显，但那种拉拽般的感觉还是会让触觉神经一阵阵的不舒服。
　　还没等姬铭冲到面前，韦滔铁便松开了手，差点被掐死的男子立刻软瘫瘫的倒在了地上，一动不动。
　　“这就是我的能力，如何？姬铭兄，看出它的强大之处了没？”
　　“…………”
　　“【蛇吞象】，本人的能力。只要接触到别人的身体，就可以抽取对方的生命力量，而我自己则会将这些力量用来强化自己。只要不断的抽取他人的生命，我的强大就没有上限！！终有一天，我能强大到连世界也能一并吸收！！如何？姬铭兄，我这种成长进化型的能力，是不是更加高级一些呢？”
　　姬铭一言不发的看着那位被抽干倒下的男子，心中暗暗的捏了把冷汗。
　　近身接触的类型，攻击范围和自己差不多；包含成长升级因素的固有术式，很难想象其能力的最大效果；所谓的“生命能量”指的就是“能”吧，一旦被他的固有术式所抽取，恐怕还会失去战斗能力。
　　真没想到韦滔铁的固有术式是这种类型的。怪不得那家伙明明知道自己的固有术式破坏力惊人，却毫不畏惧的近身攻击。原来他也是这种类型的。但是，之前和韦滔铁已经有过多次身体接触，但一次抽取现象也没发生？为什么？
　　难道还有发动条件？姬铭有点想不通。
　　“没什么了不起吧，虽然你能吸收别人的‘能’，但你却没办法吸收我的。”姬铭决定试着套出固有术式最后的秘密，“所以还是很低级的能力吧。”
　　“呵呵～我就知道姬铭兄你会这么想。”韦滔铁指着姬铭说道，“我在接触对方的时候，对方的能力似乎也会被我激发出来，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姬铭兄你被自己的能力救了好几次呢。”
　　原来是这样。首先会强制启动对方的固有术式，然后才能吸取“能”吗？
　　既然如此，那就没什么好怕的了。
　　“呐，我说韦滔铁，你说了这么多事情，好像都和我无关吧。我没什么耐心呢，如果再不能让我产生兴趣的话，我只能拿你去换情报了。”姬铭下达了最后通牒，在已经清楚对方底牌的情况下，没什么好客气的了。
　　“不要这样说啊，姬铭兄。下面的事情与你有莫大关系。”
　　韦滔铁走到了大型水晶灯盏的后面。
　　“今晚的狩猎目标已经决定了，就是你！！！！！！”
　　
　　
　　
　　
　　视野在一霎那间偏向了空中，身体也不由自主的旋转了起来。
　　在对方言语传到耳朵里的一瞬间，他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
　　一条像鞭子一样的东西，划着弧线绕过水晶灯盏，以炮弹一般的速度直击自己的脸颊。被击中的瞬间，天旋地转，大脑里好像有十亿只蜜蜂在嗡嗡乱飞，而打中自己的东西却完全没有辨认出来。
　　但可以肯定，那是人类身上的一部分。
　　因为那一击除了带给自己剧痛和眩晕，还有体温。
　　“现在连防御的反应都没有了吗？看来我的力量又提升了不少呢。”
　　韦滔铁站在离姬铭十米之远的水晶灯盏后面，露出嘲讽的表情，兴奋的看着自己的对手。
　　姬铭被那一波攻击直接打退到墙边，他晃了晃勉强清醒过来的脑袋，死死的盯住了韦滔铁。
　　刚才那一击是怎么回事？？飞行道具？？他现在有远距离攻击的手段了吗？
　　恐惧感和血液一起，涌上头顶。没有任何支援，单枪匹马对抗这种异常者，这显然是个极端冒险的决定，就算是被称为“冒进”的错误也不算过分。
　　但现在只能放手一搏，这是自己做出的决定。
　　姬铭稍稍蹲下身体，双手架在胸前，随时准备防御下一波攻击。他把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到对方身上，做好了硬吃一击也要看清对方攻击模式的准备。
　　“这样保守防御真的没问题吗？姬铭兄比我想象的还要谨慎呢。”
　　挑衅的话语刚一出口，下一波攻击转瞬即至。如蛇一样的活物，以难以想象的角度从水晶灯盏背后转出，接着直直飞向姬铭。
　　来了！！姬铭用胳膊挡下了这一次的攻击，同时右手牢牢的将攻来之物抓在手心。
　　那是一个拳头。
　　人类的拳头，手腕以上的部分，手掌握起来后的形态。
　　拳头在姬铭的手中，而肩膀却长在十米开外的韦滔铁身上，将两者联系起来的手臂像绳索一样，连绵十米之长。
　　“这！！这到底是？？！！”
　　姬铭看清手中之物后，脸色立刻变得比宣纸还要雪白。活生生的人类，身体怎么可能做到这种地步？！长达十米的胳膊，还能像鞭子一样自由挥动，这不是怪物是什么？
　　固有术式，能将人类活生生的变成现实中不存在的魔物吗？！
　　“我说过了吧，我从其他人身上抽取的是『生命能量』，既然是维持生命的能量，那么持续用来强化的话，就会造成生命的进化吧。”韦滔铁从水晶灯盏的后面走了出来，“这就是我进化后的姿态，我的肉体现在可以自由自在的变形。”
　　“……这种进化我可不想要！”看到韦滔铁这种变身能力，姬铭第一感觉就是这家伙被射线辐射了。
　　“现在我的力量已经远远超过你了，来吧姬铭兄！把你的力量贡献出来！！”
　　韦滔铁站在原地没有移动，他只是像鞭子一样挥动着双臂，姬铭就立刻被压制在拳影之下。这已经不是和人类在战斗了，而是在和一只长着两只触手的人形怪物在搏斗。本身就是活物的拳头灵敏的攻击姬铭的身体，每一击的力量和速度都不是普通人可以承受的，打到姬铭的身上就像被棍子猛击一般。
　　硬是靠着反应躲闪招架的姬铭脚下一绊，身体立刻朝着地面栽去。而韦滔铁当然不会放过任何机会，他那超长的手臂立刻伸了过去，想从后面抓住姬铭的脖子。带着渗人杀气的手掌眼看就要触碰到姬铭的后颈了，察觉危险临近的姬铭只能就地翻滚，以狼狈的姿态躲开对方的捕缚。
　　然而韦滔铁那强化后的肉体反应还是快过姬铭，虽然没有抓到姬铭的身体，但却一把扯下了姬铭背后的背囊。他将背囊抛上天空，装载里面的各种道具装备立刻纷纷扬扬的散落下来。
　　“东西不少啊，姬铭兄果然是心思细腻的人呢。”
　　看着在自己的猛袭之下姬铭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韦滔铁掩饰不住自己的满足，放肆的嘲笑起来。他瞅准了背囊中散落的器件，准确的从掉落物中抽出了一把折叠刀，灵巧的将其展开，握在手心。
　　该死！本来应该是自己的防身武器，却被那家伙拿去了！！
　　勉强避过一难的姬铭看着已经化为异形的韦滔铁，牙齿不住的打颤。至今为止他已经和各种术士、『祸』交过手，但毫无准备的和怪物战斗，还是第一次。
　　真是太低估韦滔铁了。
　　武器没了就算了，毕竟真正的杀手锏就是自己本身！
　　借着这个空档，姬铭扯下了腰间的金铃，将其塞入了随身携带的黑羽匣中。
　　已经习惯了，那种澎湃的涌动感从灵魂最深处直冲而上。
　　将所有的杂念都排开，然后灌注入连心脏也能融化的黑色沸腾。
　　精致如编钟般的响音回荡在空荡荡的脑海里，身体从内到外开始发烫起来。
　　“姬铭兄，乖乖的给我躺下如何？！！别再挣扎了！！！”
　　韦滔铁一时没有察觉到姬铭的变化，他那伸得老长的右手还握着折叠刀，直直朝着姬铭的肩膀刺了过来。
　　后退一步，让出空档，身体就这样靠着本能动了起来。不知为何，虽然用眼睛难以追上韦滔铁的攻击轨迹，但精神上却已经有了迎击的实感。而在这种实感体验的控制之下，姬铭做好了所有的应对准备。
　　以拳对拳，以刀对刀。姬铭举起手刀挥了下去，附着固有术式的手掌就像利刃一样，将韦滔铁的右手连腕切断。
　　“啊啊啊啊啊啊啊！！！！！”
　　惊悚的悲鸣声，急速扩散的血腥味，混在一起，将这异常之夜变得更加凶险。
　　被姬铭斩下的右手连飞舞的机会都没有，就像蒸发一样化为了血雾，飞散于空气中，失去主人的小刀叮当一声落到了姬铭的脚边。
　　“放心吧，我是不会杀了你的！！”第一次真正伤人致残的姬铭，此刻也皱起眉头，强忍着胃部的呕吐感。他抬起右脚用力一踩，脚边的折叠刀立刻被碾至铁渣。
　　“咿咿咿！！！！你这家伙！！！！！！”被剧痛侵蚀神经的韦滔铁终于被激怒了，他抽回了被折断的右手，同时下意识的用左手拍向姬铭。
　　一次还没吸取教训吗？！姬铭已经不需要再消极防御了，他先是用手肘撞断了挥来的『触手』，接着一条线的朝着前方的韦滔铁奔去。
　　“你根本没有愿望！！！力量就是你的愿望！！！！”
　　高喊出口的话语，全力挥出的爆风，将面前的水晶灯盏轰至粉碎。折射着五彩缤纷的荧光，点点晶莹被爆炸的气浪掀到了空中，化为暗夜下的水晶之雨，就连夜空中的群星在此刻也黯然失色。
　　只是一拳，姬铭就将那3米之高的水晶灯盏砸至粉碎。同时借着飞溅的玻璃碎片掩护，他急速近前，几乎是面对面的迎上了韦滔铁。
　　“可恶！！你这家伙！！”
　　双手被折，剧痛之下的韦滔铁直抽冷气，而眼前全身包裹着极强气势的姬铭已经冲到自己怀里了。电离空气的蓝色光弧连周围的花式灯光也比了下去，大气为缭乱的咒力所催动，在只有两人缠斗的场所里刮起了旋风。
　　“虽然我不会杀了你！！”姬铭将固有术式压抑住，同时瞅准了角度，对着韦滔铁的下巴猛击一拳，“但今晚就是你的最后一夜！！乖乖的把所有真相告诉我如何？！”
　　没手的话，连防御也做不到，韦滔铁像个沙袋一样被姬铭连殴数拳。一不留神，衣领也被姬铭捉住，整个人都被姬铭拎离地面。
　　“到此为止吧！！你还藏着什么秘密没有说，快点告诉我！！！”姬铭停下了殴打，被怒火熏红的双眼死死的盯住韦滔铁。
　　“……姬铭兄，你真是执着啊，哈哈……”
　　即使是气管被拎起的领子卡住，连呼吸也无法畅通，但韦滔铁却还能这样笑着回答姬铭。
　　“……就像我执着于收集力量一样，姬铭兄你好像也执着于某个东西呢？”
　　“关你什么事？！你只要说出来就好了！！”不知为何，内心开始动摇了，姬铭不由得怒从心起。
　　“…咳咳…执着到连命也不要呢，真的好让我感动。你执着的东西，就是那个叫『茧』的女孩子吧。”
　　“……住嘴啊混蛋！！”姬铭快要失去理智了。
　　韦滔铁的眼珠子突然大睁，密布在眼球里的一条条血丝清晰可见。
　　“可惜她必死无疑啊！！哈哈哈哈哈哈！！！！”
　　怪异的事情再度发生了，正准备发作的姬铭突然被什么东西从背后掐住了脖子，一股强大的力量将他从韦滔铁身边拉开，然后像抛篮球一样甩了出去。
　　“什么？！”姬铭再次怀疑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本来应该被自己彻底粉碎的两只手臂，现在却完好无损的长在韦滔铁肩膀上。那家伙看上去连一点伤都没有受，仿佛刚才自己所重创的是别人一样。
　　“姬铭兄，你太看不起人了。”韦滔铁抡起双臂，以急速抽打的方式对姬铭展开追击，“你以为我现在只有手臂变长的能力吗？大错特错了！！！这是生命的进化，所以再生能力和愈合速度远超一般人类！！！”
　　姬铭将固有术式提升到最强，但依然没办法彻底消除对方无止无尽的拳击。虽然他每攻击一次，拳头就会被姬铭彻底粉碎，但眨眼间手掌又再度复原了。
　　不死身？！！当人体获得了难以想象程度的“能”，竟然会有这种恐怖的回复力？！！不只是皮肤和肌肉，就连骨骼难道也能瞬间再生完毕，难道连内脏也能做到这种程度吗？！
　　已经无法想象对方的身体构造了。韦滔铁的拳头也已经不再是拳头，而是一去不复返的机枪子弹，连痛觉也无所顾忌的展开铁拳的弹幕。而被拉开距离的姬铭却只能一再的承受冲击，徒劳的毁掉对方玩命砸来的手臂。
　　“看到了吧！！姬铭兄！！这就是我所积蓄的力量！！！！顺便告诉你，这招我是从漫画上学来的哦，你有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能使用那些漫画小说中主角的绝招呢？！！”
　　姬铭想大声反驳他，但对方越来越密集的攻击压的自己透不过气来。
　　“这才是身为一个人类，最应该追求的目标啊！！！只要有了无止境的力量，什么愿望不能实现？！！我可以将那毫不负责的父母抓起来，逼他们跪下道歉；我也可以获取世界上所有财富，十辈子也不会缺钱；我还可以抢走任何我看上的女人，没有人可以阻止我！！！！”
　　韦滔铁做了一个踢球射门的姿势，他的腿立刻和手臂一样变得超长，出其不意的直接踹中五六米远处的姬铭。
　　“但是啊！！这些东西我都没兴趣了！！我只要力量，单纯而又直接！！更高，更快，更强！！！哈哈哈哈！！！几百年前就有人总结出来了啊！！！这就是世界的最高规律！！！”
　　连奥林匹克精神也要拿来做邪道的佐证词吗？！
　　连全人类的精神道标也要扯下来嘲笑侮辱吗？！
　　姬铭已经无法再忍受这家伙说下去了。强顶着降临于全身的钝痛，左手全力拨开袭来的拳影，将视野清理出来。接着他将全身的力气都放在了右手上，迎着下一波飞来的敌拳使出全力一击。
　　冲击对冲击，拳头对拳头，就连空气被震出一道波纹。和对方皮肉甚至是指骨相撞的感觉，毫无保留的传到了姬铭的痛觉神经之中。在大脑感知到痛觉后的半秒之后，对方的整条手臂开始在自己的面前绞碎分解。
　　无法停止的断裂粉碎崩解，血喷肉溅，胳膊的崩溃无可救药般的一直延续到韦滔铁的肩膀上，最后将他半个身子都撕毁了。
　　“唔唔哦哦哦！！！！”这种半身被绞碎的痛苦按理不是人类可以承受的，即使是异常化的韦滔铁终于也发出了凄惨的嚎叫。但是没过多久，他的肉体就开始了再生。和树木抽新芽似的，先是最里层的骨骼内脏重新生长，接着是肌肉组织，最后是皮肤。
　　再生的光景可以用血腥来形容了，目睹这一切的姬铭嘴里直泛苦水。
　　“不愧是……姬铭兄。”再生看来是消耗体力的，韦滔铁开始微微的喘气了，“我呢，一直觉得姬铭兄应该是能理解我的，但我们却一而再再而三的大打出手，呵呵……孽缘啊。”
　　“谁会理解你这种疯子！！！！！！”
　　只是用力蹬地的冲刺动作，就已经将水泥地面压至龟裂。姬铭咆哮着冲了上去，两人再度缠斗在一起，将腥风血雨带给这灯光璀璨的会馆。
　　“你知道吗？姬铭兄，你知道那些被你称为『术士』的家伙们为什么给我这种能力？”
　　全身都被自己的鲜血所染红，韦滔铁此刻已经化为夜幕下的赤红恶鬼。
　　“都是为了你和那个叫『茧』的女孩啊！！！我的能力原本是为了你们而存在的！！”
　　听到这话的姬铭终于愣住了，被连续命中了数拳也没反应过来。
　　“你说什么？！”
　　“原来你还搞不清楚你的能力为何而存在吗？！！！姬铭兄！！哈哈哈哈哈哈哈！！！”
　　“有什么可笑的！！！！”
　　两人就像荒野中互相撕咬的饿狼一样，不打至一方灰飞烟灭绝不停手。
　　“让我来告诉你吧！！姬铭兄！！！！！”
　　韦滔铁的面容和飞溅的血液还有深邃的黑夜融为一体，扭曲到了极点的狰狞，如饥似渴的嗜血欲望一览无余。
　　“你的存在，你那破坏力极强的能力！！就是为了杀掉那个女孩！！！！！”
　　仿佛体内的电源被切断了一样，挥到半空的拳头硬是停了下来，姬铭保持着攻击的姿势，但身体却一动不动的停在原地。
　　“什么……杀掉……谁？”
　　连话也不知道该如何说了，只是如自言自语般的呓语。
　　“杀掉那个叫『茧』的女孩！！！！杀掉你一直想要找到的少女！！！”
　　“杀掉第八刻！！！！”
　　“那些被称为『术士』的家伙，从一开始就是为了这件事才将能力赐予你的！！他们想看到的事情只有一件，那就是你们的相杀！！！而我，就是为了挑起你们之间战斗的【引子】！！”
　　“姬铭兄！！！你从一开始就搞错了啊！！！你今晚不该来找我！！！你应该像一匹饥饿的猎犬，去猎杀你心爱的女孩啊！！！！”
　　
　　一瞬间就能将人溺死的黑暗，扑面而来。
　　相信，或不信，现实已经被人说出了口。
　　一直以来的谜题被解开了，所有的矛盾，所有的疑惑，一切的一切终于归结到了一点。
　　命运，因果，均为螺旋，而此刻已经身在螺旋的最底层。
　　夜与昼，日常与异常，彻底的混在了一起。
　　
　　
　　
　　
　　深冬之夜，仰望夜空，似乎连皎洁的月亮也离地面更远了。
　　身着漆黑礼裙【阿鲁哈扎特】，和窗外的浓郁夜色融为一体，茧站在窗台边眺望夜景。
　　而她身后的客厅里，坐着一排各式各样的人物。
　　
　　头发后梳，露出额头，看似年轻却神色老成，瞳孔中黯淡无光的中年男子。
　　长发盘成发髻，束于脑后，脸上总是露出嘲弄表情的，正在抽烟的年轻女子。
　　虽然脸上写满疲倦，但凌厉的眼神一刻也没有放过茧，束着马尾发辫的绯红少女。
　　手上提着一柄细长之物，严严实实的包裹在收纳袋中，表情严肃的年轻剑士。
　　玩世不恭的歪坐在沙发上，时不时玩弄着手指上的各式指环，一脸傲然的男子。
　　穿着紫色旗袍，带着紧张的神态，将周围气氛降到冰点的古典美女。
　　正装白领，鼻梁上的眼镜却闪烁着魔性的光辉，不时观察众人的精明年轻人。
　　一身白衣大褂，安安静静端坐于座椅上，沉思中的中年医者。
　　被长袍罩住全身，以神秘感为装饰，对茧抱有明显敌意，难以揣测的中年女子
　　还有一位坐立不安，慌慌张张，好奇的目光紧紧锁定在黑色少女身上，涉世未深的少年。
　　
　　共计十位，世界里侧的力量持有者。
　　擅于翻弄表里的他们，将世外魔识像佐料一样，肆意搅拌常世的大锅，烹调出名为幻觉的名菜。
　　而此刻，他们围坐一圈，共聚于此。
　　“有意思，看来今晚不会无聊了。”
　　虚与幻的魔女，颜似烟打破了沉默。
　　“我放出去的侦查术式已经得到消息了，有一场好戏正在城市的西侧热烈上演。”
　　“真快，本来还打算由我来公布这个新闻的。”
　　聚会的举办者，翟织莲跟着说道。他那微微上扬的嘴角，显露出了无声的笑意。
　　“什么人？这么大胆？在市区里旁若无人的开战？”解铁表现出了习惯性的不满。
　　“……是『祸』吧。”洪衣舞立刻猜测出了答案。
　　“没错，而且还是大家都很熟悉的人呢。”翟织莲看了一眼茧的背影，以不易察觉的方式提高了声调，“我们一直在等待的那位公子，还有那个已经被抛弃的【牛筋草】，看来已经碰上了。”
　　话语如同高处抛下的花瓶，落到众人之中摔了个粉碎，将惊叹的气氛扩散给所有人。
　　“！！！”茧立刻回过头，极度的震惊已经让她难以发出声音了。
　　“那个姬姓的小子吗？怎么会和【牛筋草】遇到一起了？？”有人惊叫了一声。
　　“【牛筋草】是什么东西？你们手下的术士吗？！！”茧立刻走到他们中间，以近乎逼问的态度对着翟织莲质问道。
　　“对不起，因为那是我的『弃子』，所以一直没有向您说明。”翟织莲先礼貌的向茧道歉，“【牛筋草】是我们暗自培养的『祸』，本来目的是要用他来挑起你和姬铭之间的纷争。但后来情况发生变化，我们已经不需要他了，所以就将他抛弃了。”
　　“……随随便便就将人变成『祸』，又随随便便的将其舍弃！！！你们这帮恶魔！！”
　　“我们有征得他的同意哦，所以是他自愿加入我们的，而且我们送给他固有术式，当作报酬。算是雇佣和被雇佣的关系吧，没什么不公平。”翟织莲的语气平淡至极。
　　“…………那家伙是什么能力？很危险吗？！”茧的额头开始渗出细细的汗珠了。
　　“吸收性的固有术式，能吸收他人的『能』，并且用来强化自己的身体机能，还能进一步获得别的特殊能力。危险度算中等偏上。”翟织莲想了想说道，“不过不用担心，姬铭的话，肯定不会有问题，对方没办法吸收他的固有术式。”
　　“为什么？！”
　　“和人的度量有关。”翟织莲不知不觉的轻笑起来，“一个脸盆怎么可能装的下鲸鱼？”
　　茧稍微安心了点，但她依然将目光投向夜空，仿佛那里有着至关重要的存在。
　　“不过姜茧小姐，另一件事您就要好好思考下了。”翟织莲没有停止对话，“是姬铭自己主动挑战【牛筋草】的哦。”
　　“你说什么？！！！”本来已经放下的心再一次悬挂起来。
　　“是的，他已经很习惯自己的固有术式了，在我看来他现在占尽上风呢，用不了多久就能杀死【牛筋草】吧。”
　　怎么会？！
　　不是说想回归正常的生活吗？不是说无论如何也不会杀人的吗？
　　现在在战斗的那个人，还是那个厌恶争斗、厌恶鲜血的姬铭吗？！
　　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开什么玩笑啊！！！！！你们到底在背后做了什么？！！”茧彻底失去冷静了，“该死的术士们！！你们要玩弄我们到什么地步。”
　　“我们什么也没做，一切都是你们自己的选择。”
　　颜似烟走上前，看着茧说道。
　　“我已经说过了，茧。最初姬铭是为了你在行动，现在我却不清楚他的用意为何。现实是，他在使用固有术式肆意破坏，主动迎击其他的『祸』。”
　　“呵呵～，果然姬家么子有着魔道的根源吗？对他来说，压抑能力才是异常，而自由的释放能力才是日常吧。”翟织莲也跟着说道。
　　“……彻底变成了我们这边的人吗……这样……倒也不会痛苦了吧。”
　　就连一直瞪视着茧的奕夜星，此刻也低下头，说着自我安慰的话。
　　“……你们，都在欺骗我吗？！！”茧无法接受这样的现实。
　　“欺骗您的话，我们可以换个更好的理由吧。”翟织莲摇了摇头，“究竟是怎样，由您亲眼去证实，如何？”
　　
　　怎么会这样……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事态才会变成这个样子……
　　这样的话……
　　这样的话，他岂不是和杀人鬼没什么不同？！！！
　　这样的话，自己为他所做的一切岂不是毫无意义？？！！
　　
　　精神受到重创的茧连着后退了几步，扶到墙边才勉强站住。
　　“茧，现在你明白你所要做的事情了吧。现在的姬铭已经完全变成了另一种人了，虽然不明白其中的缘由，但是他已经极度危险了。”
　　颜似烟凑到了茧的耳边，说出了恶魔的低语。
　　“就和以前那些你所讨伐过的恶鬼们一样，该如何做，由你来决定。”
　　
　　“少女啊，带着决意出发吧。”颜似烟拍了拍茧那微颤的肩膀，此刻她脸上的邪恶微笑，即使用尽世间一切形容词也难以描述。
　　
　　“诸位，今晚的临时游园会马上开始，让我们一起去观赏今夜魔宴的最高潮！”
　　

chenyuan88

　　                         终章   月蚀夜
　　
　　
　　仿佛被地上的凶气熏染一般。
　　悬挂于漆黑夜空中圆月，正不知不觉的慢慢覆上一层暗红色。
　　如同俯瞰大地的妖异魔眼，淡淡散发的红铜色光辉连周围的星星也吞噬了。
　　原本在空中乱窜的风，此刻也被召唤到一起，围着某处盘旋不息。
　　零点前的黑夜，将要迎来最高的巅峰。
　　
　　
　　无数盏观赏用灯被轰碎打破，被切断的电线喷着电弧四处摇摆。
　　“意外吗？！我亲爱的伙伴？！没想到自己赖以支撑的强大能力，居然是为了杀死自己所重视之人！”
　　四处散落的琉璃碎片，如恒河沙般，在地面上铺了一层水晶之沙。
　　“结果你还打算用这种力量去找她？太讽刺了！！！哈哈哈！！”
　　璀璨夺目，刺人眼睛的辉光，在这结晶的领域中无限反射。
　　“姬铭兄，现在还不晚哦！！就用这力量夺回她，让她屈服如何？！!”
　　两个影子在光的海洋中相互交错，相互缠斗，永无止境。
　　用异常二字已经无法形容了，那并非是人类和人类之间的战斗。已经彻底化为异形魔物的韦滔铁，双手双脚都变得无比的硕长。他像一只巨大的四脚蜘蛛，用他那超长而又极具威力的『触手』猛击眼前的姬铭。
　　而此时的姬铭却丧失了一切的战意，几乎是双手护住前胸和脑袋，像靶子一样任凭对方痛殴。在对方说出的真相面前，不管采取怎样的行动都失去了意义。
　　自己身上的固有术式，一直以来将自己引诱向狂气深渊的怪异能力，没想到是被术士们在暗地里强行开启的。
　　而这么做的目的，却是要狂乱的自己杀死茧吗？！
　　什么都不明白的自己，却一直幻想着用这种极难控制的超破坏力去保护茧。
　　什么都不明白的茧，却一直置自身于危险而不顾，数次从死之恐怖中拯救自己。
　　但那残酷的真相，却将这一切都完全改变了。
　　自己和茧，真的已经没办法变回以前的关系了。
　　早知道这样的话……
　　早知道这样的话，从一开始就什么也不要去做啊！
　　不，或许……该离开城市的人，反而是被术士们改造成杀戮兵器的自己吧。
　　“姬铭兄！力量的来源是什么根本无所谓啊！！只要用好不就没问题了吗！！哈哈哈！！”韦滔铁将自己的手臂当作消耗品，他每给予姬铭一次重击，手臂都会被粉碎破坏，“这份力量在你手上，你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呗！！！！”
　　“……我是……为了什么……”姬铭已经听不下去了，他现在只想逃开这一切。
　　但没有更多的机会让这个时候的他去逃避了。
　　韦滔铁抬起右手，手臂上的肌肉立刻开始膨胀变形。暴起的血管让人联想到蚯蚓，在表皮下面抽搐般的鼓动着；骨骼与骨骼间的摩擦音连周围的人都能听的一清二楚。很快韦滔铁的右手掌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则是有着巨锤外形的硕大肉瘤。
　　“怎样？我的战锤还不错吧！”
　　韦滔铁已经控制不住脸上的歪曲表情了。
　　“没想到我的身体还能随心所欲的变成这样吧？！其实要变成刀剑或是斧枪都没有问题哦！！”
　　说着他举起连接在手臂上的肉之『战锤』，以扇巴掌的方式扫向姬铭。已经没办法做出任何回应的姬铭硬生生的用肩膀接下了这一锤，在巨大冲击力的推动之下，整个人像被击出的高尔夫球一样飞向了会馆的另一边。
　　“看到没？力量就要这么用！！！”虽然只是转瞬一击，但肉之『战锤』还是被姬铭的固有术式严重反噬了，几乎一半的肌肉被扯至稀烂，“同样持有力量的你，为什么就不能理解我呢？！”
　　接连撞翻一排艺术灯的姬铭，此时连站都站不起来了。因为固有术式的周边破坏性，身边的那些灯盏全部都被破坏粉碎了，造成了全馆唯一一处的黑暗角落。
　　“姬铭兄，连我都没怎么抱怨过自己的经历呢，你却连这点真相都受不了。你的精神有那么脆弱吗？”韦滔铁一边再生肉之『战锤』，一边走到了姬铭的面前，“在那个时候，我知道了自己被那些术士利用的事实，我也很绝望痛苦呢！你知道他们给我什么外号吗？！”
　　“……咳……咳……”姬铭坐在地上咳嗽不止，和之前那些乱拳相比，刚才那一发锤击完全不是一个层次的，简直就是子弹和导弹的差距。受到震荡的大脑还在嗡嗡作响，滚烫的鲜红液体顺着脸颊流到下巴上，但现在却连抬手擦一下的力气都没有。
　　“【牛筋草】！！他们居然给我这么一个外号！！！哈哈哈哈！！姬铭兄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韦滔铁那早已染红的面孔，在绚烂的灯光之下显得格外诡异狰狞。
　　“牛筋草就是蛐蛐草啊！！！用来逗那些蛐蛐互相决斗的杂草啊！！！！哈哈哈！！！姬铭兄，你和你所喜欢的女孩就是两只可怜的虫子！！而我则是那根用来挑拨你们触须的烂草！！！！！我们都是那些术士们的观赏玩具罢了！！哈哈哈哈哈！！！”
　　视野被赤红所覆盖，姬铭只能看到韦滔铁那扭动不已的身躯轮廓，但他那已经狂乱的嘶哑笑声却把那份疯狂传到了姬铭的脑髓之中。
　　果然大家，都是那些魔鬼们的玩物吗？
　　韦滔铁也好，自己也好，就连强大的茧也好，都逃脱不了被术士们利用戏耍的命运吗？
　　从来不相信什么神和命运，但现在姬铭却只能绝望的认识到了世界的残酷。
　　没有拯救人类的神，只有毁灭他人的人。
　　以绝对而又冰冷残酷的意志作为手段，将挑拨人心和情感视为最上等的享受，为了谁人也无法理解的虚无妄想，把原本无关的人们用异常和欲望捆绑在一起。
　　这便是带来厄运之人，魔道术士。
　　这一刻姬铭有些同情韦滔铁了，但不能原谅的怒炎却没有消失，而是在胸口中越燃越盛。
　　“你知道吗？！！我要面对的是诱饵的命运哦！！说简单的就是被你们杀死的命运！！哈哈哈！！可笑吗？！你的能力是为了杀死那个女孩，而我的能力却是为了被你们杀死！！！！培养我就是为了让人杀我吗？！！还说什么【牛筋草】，我在他们术士的眼里连草也不如吧！！！！”
　　憎恨，愤怒，不甘，绝望，恐惧，堕落，强欲，嫉妒。
　　所有的极端情绪，都随着话语像孢子一样，散播到周围的空气之中，就连遍布空间的灯光也随之一暗。
　　“术士们用力量诱惑我，给了我憧憬力量的契机；最后却又自说自话的舍弃我，将我像一条丧家之犬般的赶出来！！！”韦滔铁的左手变成了钩爪一样的形态，自虐般的撕扯着自己的胸口，血液立刻呈喷雾状射出，“我威胁他们‘我会去杀死你们所看重的家伙！’，但结果你猜他们怎么说？”
　　那些术士还能怎么说？姬铭想都不愿意去想。
　　他们术士会抛弃别人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那个人已经彻底没了利用价值了。
　　既然没价值了，做什么事也干涉不了自己以后的计划，还需要管他们死活吗？
　　“‘你去做也没关系，反正都只是送死罢了。’他们居然如此看不起我！！！”韦滔铁狂笑起来，“开什么玩笑！！我可是有着无限成长无限可能性的人啊！！姬铭兄，你只是被魔鬼选中而已，而我，则是被神所选中啊！！！时间，只要有足够的时间，我连宇宙也能吞下！！哪怕那些术士是从地狱里来的，我也能将他们全部杀死！！！！”
　　韦滔铁高高举起了左手，已经化为巨大钩爪的手掌将天空中的月亮也挡住了。
　　“全部杀死！！！就像这样！！！”
　　锐不可挡的利爪撕裂空间，直直切向姬铭。姬铭靠着及时的翻身躲过了被切成数段的下场，但侧脸仍然被利爪挥下时带出的风压刮伤，火辣辣的伤痛让他清醒了几分。
　　不好，再对抗下去也看不到胜算了。
　　韦滔铁这家伙简直和僵尸没什么两样了，而且还有无限变身的能力。除非将他的头打爆，否则根本没办法阻止他。
　　要逃吗？要远离这里吗？
　　想到这里的姬铭，动作又停滞了下来。
　　要逃到哪里呢？自己已经是怪物了吧！而且原来是就用来对付茧的怪物！！
　　这样的自己还能做什么呢？还有逃的必要吗？
　　只要大脑还在运作，这些无情的真相就会像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他的呼吸，将他活生生的摁入绝望的深渊之中，饱尝无助的窒息感。
　　“总是单方面虐杀太没意思了！！”
　　不知何时，韦滔铁已经绕到了姬铭的背后，将还在痛苦纠结的姬铭罩入异形的黑影之中。
　　“那我们来进行最后的对决吧！！！看看到底是谁更强！！！！”
　　原本已经是巨锤怪状的右手再度变形，无数细长的触手伸了出来，像蚕茧一样将姬铭从颈部到脚裸完全包裹进去。
　　“我很清楚哦，姬铭兄！！！你的能力以破坏见长！！！！而我的能力则是生命的力量，以再生见长！！！现在让我们看看到底是谁更强！！！”
　　所有的触手一起收缩，被捆绑在里面的姬铭不仅连声音都发不出来，很快连呼吸也开始困难了。尽管那凶猛的固有术式一刻也不停的在撕碎里层的触手，但却有更多触手完成再生，重新包围上来。
　　比空气还要密集，比铁索还要结实，比橡筋还要紧绷。
　　血喷如潮，肉烂如泥。
　　就算代价如此惨烈，触手们也没有停止紧缚缠绕。
　　这样的战斗已经超越了生物与生物间的搏斗范围。意识渐渐模糊的姬铭，开始连触觉都要丧失了，但即使如此，固有术式与固有术式，『能』与『能』之间的激突感却越发明显起来。
　　自己的固有术式，给自己带来了太多太多的噩梦，但也带给了自己多至无限的希望。曾经连风暴也能撕开，曾经连铁闸也能扭弯，曾经连闪电也能挡下，然而现在却要被这些肮脏恶心的触手绞杀致死。
　　真不甘心啊。
　　但是，却已经没了别的选择。
　　连心也失去动力的话，固有术式什么的也没办法驱动了。
　　“到此为止了！！！姬铭兄！！！！”
　　眼见自己终于取得了绝对的上风，韦滔铁将姬铭举至半空，用力将其砸到了会馆的外墙上。虽然靠着固有术式的破坏力瞬间破坏了墙壁，避免了撞墙重伤，但姬铭最后一丝力气也用完了。在空中翻滚了几圈后，他倒在了墙外的路边，一动也不能动了。
　　
　　就这样……结束了吗？
　　在得知所有真相之后，毫无遗憾的死去了吗？
　　才不是呢，但是……已经没办法了。
　　一直以来最厌恶空有力量的人，一直以来最厌恶空谈理想的人。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就是这样的人了。
　　韦滔铁那混蛋，尽管是个迷信于力量的疯子，但他至少还有前进的方向。
　　而自己，早就已经……
　　够了，最差劲的自己，就用这种最差劲的方式退场吧。
　　
　　听着身后慢慢靠近的脚步声，姬铭大致猜到了自己即将面临的处刑：被韦滔铁吸干『能』致死。
　　从解除镇魂铃到现在，早就已经过了15分钟的限制了。
　　但在意这种事情已经没有意义了。
　　姬铭慢慢阖上沉重的眼帘，打算将此世最后一丝光景纳入眼中。
　　但当他花上数秒辨清眼前景象的意义时，他的眼睛再也闭不上了。
　　他的面前站着一个人影，纤细娇小，孤身一人站在黑暗之中，柔弱到好像下一秒就会被黑暗吞噬一样。
　　“…………夏……涟？！”嘴里混着泥土和血水，姬铭连发音都要喘好几次气。
　　那个还在不远处伫立观望的少女之影，终于在这个时候发现了倒在地上的某人。
　　“姬铭同学？！！！！”
　　留着短发，戴着眼镜，文弱的少女夏涟失声叫道，她那苍白的脸色即使在此刻的姬铭眼里也是格外显眼。
　　别过来！！！转身快走！！！！！
　　姬铭想大声呼喊，可惜嗓子里的声带已经失去了控制；姬铭想撑起自己的身体，可惜双手双脚都已经不停使唤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这伤？好重……”
　　还没等姬铭作出暗示，夏涟无视诡异的气氛，快速跑到姬铭身前。
　　“为什么……这时候……”姬铭完全没想到夏涟真的会找到这个地方来。之前只是在电话里说到搜查市区西侧的事情，不料夏涟的行动速度远超想像，居然在这个时候来到自己的战场。
　　“别问这些了！！你的伤是怎么弄的……好多血……太过分了……”夏涟想伸手扶起姬铭，但他全身上下那斑斑血迹让夏涟又把手缩了回来。
　　“……快点离开这里！！！这里太危险！！！”姬铭想用手推开夏涟，但软弱无力的手臂只是凭空做了一个动作。
　　“不行！！姬铭同学，我一定要带你离开这里！！”夏涟坚决的摇了摇头，话语里满是拼上命般的坚持。
　　“哦呀？都这个时候了，姬铭兄你的身边还是不缺可爱女孩啊，真是好福气呢！！！”
　　阴湿冰冷的话语，仿佛从黑暗水底中浮现出的毒蛇，从光的间隙中插了进来。
　　韦滔铁拖着两条异形的手臂，一步一步的走向姬铭和夏涟。
　　“姬铭兄，现在就让我来展示给你看，力量强与弱之间到底有什么不同！！！”
　　“不要！！！！！”姬铭从韦滔铁的话语中读出了极度危险的信号。
　　但已经太迟了，韦滔铁的手指立刻化成五条细长的触手，急速接近还在惊诧中的夏涟。
　　“这到底是……咿呀！！！”
　　一向文静沉稳的夏涟，面对着缠上身体的怪异活物，她终于发出了惊叫声。
　　现世中无处可见的怪物，常识里不应存在的现象，现在就完完全全毫无遮掩的发生在自己面前，就算是夏涟也无法承受这样的噩梦，而姬铭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被异常的光景生吞活剥。
　　“来吧！！既然姬铭兄你不愿意把能力送给我，那你的女人就借我一用！！！”
　　韦滔铁用触手捆住夏涟的手腕，只是轻轻一拉就将她从姬铭身边拉开，接着伸出左手，一把捏住了她那纤细雪白的颈脖。稍稍用点力气，夏涟就开始喘不上气来了。
　　“给我放开她！！！！！！！”姬铭强迫着自己拿出力气。
　　“才不要！你要是有力量就来抢啊。不然的话我就要接受了哦！！用我们特有的方式！！！！”
　　韦滔铁的身上开始发出诡异的青光，很快就开始向夏涟的身上笼罩过去。姬铭一眼就看出了这光意味着什么：那是吸收对方『能』的固有术式【蛇吞象】正在发动。
　　这家伙！！连夏涟也不放过吗？！！
　　自己，又只能像这样一点办法都没有，看着一位无辜的少女，因为自己的原因而被无尽黑暗所吞噬吗？
　　明明说过绝不要再让悲剧上演一次！！
　　明明说过绝不要再把无关之人卷入！！
　　一次又一次的起誓，一次又一次的失败。
　　这样的自己，还能被原谅吗？！
　　青色的异光攀上了夏涟的身体。眼中已经开始泛出泪水的夏涟，脸上写满了恐怖与绝望的神色。但这也没办法阻止灾厄的蔓延，很快那薄薄的光就将夏涟的全身覆盖完全。
　　“放开她！！放开她！！放开她！！放开她！！放开她！！放开她！！”
　　已经是嘶吼的极限了，姬铭感到口中的血液快要把嗓子眼都淹没了。
　　“姬铭兄！！！快点看看吧！！！你所重视的人很快就要被我吸干了哦！！！”
　　韦滔铁做出了临空绞杀的姿势，开始用固有术式【蛇吞象】抽取夏涟体内的生命之『能』。伴随着青色光芒越来越盛，连挣扎都做不到的夏涟只能任凭摆布。
　　很快，在她的背后突然闪现出一道蓝色的翅膀状微光，但也只是一瞬间的闪现，不到一秒就涣散于周围的宵暗之中。
　　这就是固有术式被强制开启的证明，同时也是夏涟的『能』被吸收的征兆。
　　明明她什么错也没有犯过，明明她和怪异没有任何牵扯。
　　为什么非要落到这种下场？！！
　　
　　姬铭勉强站起身来，但此时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失去支撑，软软倒下的夏涟，她那细细的颈脖上还留着韦滔铁的抓痕，眼角还残留着因恐惧而流下的眼泪。
　　倒在地上渐渐昏迷的她依然保持着伸手的姿势，努力想要够到前方的姬铭，但现在的姬铭却连动一下都困难。
　　“……姬……铭……”
　　这是夏涟从发紫的嘴唇中所说出的最后话语。
　　
　　
　　有什么东西，在这一刻彻底的破碎了。
　　自己会变得怎样，已经彻底不重要了。
　　世界，身体，魔道，力量，真理，自由，感情，他人。
　　全部都不重要了，完全无所谓了。
　　被毁灭也好，被践踏也好，被咀嚼也好，被凌辱也好。
　　既然心都被撕裂了，身体被撕成粉碎也没关系吧。
　　一切都被清空了，一切都被抛弃了。
　　现在若是还有什么东西是自己想要追求的，那么就是彻底消灭自我的存在吧。
　　来吧，若这空荡荡的身体中还有着什么，就来代替自己，做个行尸走肉如何？
　　如此一来，阀门什么的，已经不需要了吧。
　　来吧，占据我吧！！
　　让地狱的光景重见天日！！
　　
　　不知何时，漆黑的夜空中，一丝星光都没有了。
　　原本明如银盘的圆月也像被什么东西咬了一口，渐渐变成了一轮弯月。
　　“感觉不错啊，没想到这女孩的能量相当庞大呢！！姬铭兄你有个好棋子啊！！！哈哈哈哈！！！”
　　韦滔铁将夏涟的『能』吸取完毕，对着一团浓黑的天幕狂笑起来。本来就已经嘶哑难听的笑声，在此刻更是比拉锯的声音还要刺耳。
　　“下一个就到你了！！！姬铭兄……咦？”
　　韦滔铁想转身继续蹂躏倒地不起的姬铭，但他意外的发现自己无法转身了。
　　下半身，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消失了。
　　“对不起……我无法保证不杀你了……”
　　姬铭站在了破损的会馆围墙前，在他的手里，一截断肢正急速分解。
　　“……你的对手……不再是我了……”
　　“喂…………”只剩下半截身体的韦滔铁栽倒在地，虽然他的下半身正急速再生中，但他却只能仰头看着异样的姬铭。
　　不，那个“东西”，是姬铭吗！！？是刚才那个被自己痛殴至倒地不起的没用家伙吗？
　　就算是从头到脚都变成怪物的韦滔铁，这时候也被姬铭的异常所震撼，一动也无法移动了。
　　眼前的那家伙，好像彻底变成了某种完全不同的存在了。
　　如果说自己这种怪物还算是『生物』的话，这家伙则连『生物』的最基本准则都抛弃了。
　　畏惧于死，向往于生，这是所有生命体的共性。
　　可现在的姬铭却是反过来的。
　　他将自己的身体撞向围墙，在毫无意义的撞击之下，整整一排围墙被压成了粉末。
　　他将自己的脑袋砸向地面，结果除了碰了一鼻子灰外，只在地上留下了一个数米宽的圆坑。
　　他将自己的四肢击向树木，伴随着四散的木屑树叶，面积不多的路边绿化带被全毁。
　　韦滔铁看明白了：他在自灭。
　　但韦滔铁看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能力保护他？
　　姬铭，他疯了吗？
　　不，不是，这已经不是精神面的问题了。
　　如此矛盾，如此混沌。
　　无法理喻，无法理解，无法理论。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那边的『姬铭』，已经不能当成人类来看了。
　　那只是一团矛盾之力的具现体而已。
　　“太……太棒了……”
　　已经身体复原的韦滔铁张开双臂，迎着姬铭走了上去。
　　“我要的就是这种力量！！！！什么自我，什么灵魂，什么梦想！！！通通可以不要！！！只要最纯粹的力量！！！！！！”
　　还在忙于自我破坏的姬铭听到了韦滔铁的叫嚣，他虽然已经没办法控制自己身体，但他只用了一个意念，就将体内汹涌的冲动化为了恶意。
　　那个人，不能原谅！！！！
　　仿佛在滚油的锅里滴入一滴清水一样，一秒前还是虚无的矛盾对流，一秒后全身气势急速升温。原本的混沌气势等比转换成了尖锐刺髓的杀气，以排山倒海之势汹涌而出，连空气都有了膨胀欲裂感。
　　将周围所有景象都扭曲卷入，像打翻了油漆桶一样，全世界都被浇上了疯狂的色彩。狂乱的气旋，在这一刻达到了最高峰。
　　两人的视线在这一刻对上了。
　　什么开战宣言也不需要了，最后的死斗就此展开。
　　那是纯粹的力量倾轧，只以最直接的方式消灭对方。
　　没有技巧，也不需要技巧。
　　没有胜负，也不需要胜负。
　　没有慈悲，也不需要慈悲。
　　靠着惯性的冲动，只有一方被彻底毁灭的终结。
　　
　　“终于到了这个时候！！！！”浑身浴血的韦滔铁也已经陷入狂气的漩涡，“终于到了这个境界！！！姬铭兄！！！！可喜可贺啊！！！！”
　　喷溅的血肉如降雨一样将空气打湿，一呼一吸之间满是让人惊狂的铁锈味。
　　“这才是我们的本来面目啊！！！！！姬铭兄！！我们本来就应该是这样的人啊！！！！这就是我们的本质啊！！！！！”
　　韦滔铁的四肢再也没有一刻是完好的，几乎是再生出来就被姬铭撕成碎片。两人的战斗已经变成了姬铭单方面无限肢解对方的局面了。
　　“我的力量是吸收！！！所以我只要吞吃就好了！！！！无限吞吃，所有的行动都为了这个！！！！而你的力量是破坏！！！所以你就无限破坏！！！永远破坏下去！！！”
　　纯粹的处刑空间。若有地狱，其中的光景也不会比当前更加残酷了。
　　只剩下毁灭冲动的姬铭，靠着熊熊燃烧的愤怒为动力，将一切都发泄在韦滔铁身上。而只剩下回复力的韦滔铁则连还手反击也不需要了，单纯以耐力消耗为手段进行对抗。
　　“不要再做人类了！！！！！这样无限的进行下去才是正确的！！！！其他一切都没有意义！！！就让我们抛弃外表，以本来面目生存下去吧！！没有人能阻止我们！！！！”
　　伴随着一声巨响，姬铭连韦滔铁的半截身子和水泥地面一并踩碎。炸开的血肉掺着泥土，像酱泥一样飞的到处都是，然而却一触到姬铭的身体就消散了，半点没有沾上。
　　损失半个身子的韦滔铁伏在地上，他的再生速度明显降了下来。就算肉体的性能再怎么像怪物，其核心仍是人类，而是人类就会有极限，显然韦滔铁的极限就快到了。
　　“最后了吗……看来我的力量还不够啊！！！我吸收的力量还远远不足啊！！！！哦哦哦哦哦哦！！”韦滔铁雄叫着爆发出最后的力量，半个身体和异形的四肢立刻恢复完全了。
　　姬铭站在原地，一边等待着韦滔铁再度攻上来，一边贪婪的呼吸着，嘴里吐出的白气在寒冷的冬夜中很是明显。虽然对方的攻击已经彻底没效了，但他自身也有着相当大的消耗，再过不久就到爆发极限了。
　　但，杀了这家伙还是绰绰有余！！
　　要杀了他吗？在这里？用术式？
　　姬铭用那已经麻痹的大脑勉强思考着问题。
　　然而对方已经挥舞着像蟹钳一样的怪手绕到自己的侧面了。
　　“最后活下来的人是我啊！！！！！！我才是力量的支配者！！！！”
　　韦滔铁的脸部五官已经全部变形了，此时的表情真的已经可以用“鬼貌”来形容。
　　杀！！！
　　感知到对方那必死的杀意，姬铭做下了最后的决意，将心中最后一块保险也销毁掉。
　　面对韦滔铁的突击，他只是看了一眼。
　　只是转头用视线扫了一下，连接触也不再需要。
　　韦滔铁的螯形右手立刻在空气中爆裂了，就像深埋其中的小型炸弹被引爆一样。韦滔铁只感到一阵强烈的耳鸣，接着整条手臂就这样消失了，化为了深红的、带着滚滚热气的血浆泼洒在空中。
　　“咿咿哦哦哦哦哦！！！”
　　意义不明的狂啸，韦滔铁的身体本身也开始失控瓦解，连人类的话语都没办法再说出来了。但他没有因为手臂被隔空爆碎就停止进攻，而是将左手化为一块巨大的不规则肉瘤，重重的将姬铭击飞。
　　韦滔铁强行挥出的反击，将姬铭击退了数米之远，并将他的左肩轰至脱臼，而自己也在那一击中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左臂只剩下半截胳臂了，前半段已经在接触的瞬间被侵蚀掉了。
　　完全的黑暗终于笼罩了整个夜空，皎洁的圆月只剩下一个淡淡的暗色轮廓。
　　月食夜下，死斗之终端两人，眼中已经没了别的存在，一个只剩虚无，一个只剩疯狂。
　　这就是任由极端情绪的蔓延扩张，以惯性决定所有行动之人的唯一下场。
　　最终最后的一击。
　　两人同时开始了冲刺，将最后的力量全部赌上。
　　赴死的激突，弑命的激突。
　　韦滔铁像骑士一样举起自己的半截臂膀，用剩余的再生力量将手臂变成长枪状，对准姬铭的咽喉直刺过去。而姬铭则连握拳也不需要了，他举起右手，像利爪一样掏向对方的心脏。
　　挟带着压倒一切的风势，突袭中的两人仅差一步就要遭遇。
　　生或死，胜或败，全部都将在下一刻揭晓。
　　然而下一刻却没有到来。
　　世界被强制停在了这一刻。
　　
　　
　　
　　
　　没有那一刻比现在还要清醒了。
　　仿佛从噩梦中惊醒一样，姬铭的大脑在一瞬间恢复了运作。清清爽爽的脑海里什么都没有，连之前那庞大的愤怒和绝望都没了，现在的他处于『零』的状态。
　　而自己那一动也不动的身体，眼前保持着突刺姿势的韦滔铁，以及眼前那完全静止下来的世界也一样，处于『零』状态中。不能呼吸，却没有窒息感；不能移动视线，却依然能保持视觉；能感觉到此时自己的动作，却一点控制身体的实感也没有。
　　这一切都是在做梦吗？
　　这个世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是我的固有术式所致？
　　还是韦滔铁的固有术式所致？
　　为什么一切都不能动了？？
　　就在姬铭的大脑还在为这些事情空转的时候，他发现了视野中唯一一处变化。
　　无月之夜下，黑暗在韦滔铁的背后缓缓聚集，有什么东西正在慢慢从中析出。很快，那『东西』的轮廓就可以辨别清楚了。
　　丝绢一样的长发，自然的披散在身后。
　　一袭纯黑的礼裙，随着步伐轻轻摇摆。
　　修长婀娜的身姿，散出致命的吸引力。
　　黑曜石般的双瞳，流淌出沉静的目光。
　　
　　姬铭感到自己的心跳都要停止了，如果他这个时候还能感知到自己心跳的话。
　　迎面走来之人，便是自己朝思暮想，为之赌上一切奋斗至今的少女。
　　茧。
　　啊啊，她终于出现了吗？这样一来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有意义的了！
　　和她在这里的事实相比，所有的真相都不重要了！
　　但是……
　　这一切值得吗？
　　连自我也失去，自己所做的一切已经超出范围太多太多了，早己偏离了最初的轨道。
　　我，又该如何被救赎呢？
　　
　　茧静静的走到了姬铭和韦滔铁的中间，她对着姬铭微笑了起来。
　　姬铭看过茧很多种微笑，但这一次，他面对的是一种完全陌生的微笑。
　　而且他一辈子也不想再看到。
　　那是充满悲哀绝望的凄笑，在她的眼中，姬铭看到了一个世界的崩溃。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还不了解这个笑容含义的姬铭，只能呆呆地看着茧从礼裙的褶皱中取出一把漆黑的格斗用短刀，将其高高举起。
　　只见刀影，未闻刀鸣。
　　连唰的声音都没发出，茧无声的挥下了短刀，瞬间连斩四刀。韦滔铁的双手双脚就这样和身体分了家，被切下的四肢在稍稍偏离几分之后，被冻结在了空中，连一点血液都没有喷出来。
　　茧把格斗短刀在手心中转了几圈，接着用力插在了韦滔铁的肩膀上。被斩下四肢，还被插上一刀的韦滔铁，此刻依然像个田间稻草人一样动弹不得。
　　不知道他现在看不看得到这一切，不知道他现在的心情究竟是怎样的。
　　但直接目击茧在自己面前将活人大卸八块的姬铭，内心已经不能用震惊来形容了。
　　怎么会这样？？
　　一瞬之间，大家都变成了怪物吗？？！！
　　然而这还没结束。
　　茧站在了姬铭的正面之前，完全挡住了她身后的韦滔铁。她探过脸来，对着自己的耳边说了些什么，接着她举起了拳头，运足力气对准姬铭的腹部猛击了一拳。
　　什么也没听到，因为空气也停止了运动；什么也没感觉到，因为身体机能也停止了运作。
　　但没有时间给姬铭去惊诧，因为世界的下一刻在这个时候突然来到了。
　　空间恢复了流动。
　　“不是告诉过你，别和我再扯上关系了吗？！”
　　空间解冻之后，姬铭首先听到的就是这样的一句话。
　　连心脏也能冻结，冰冷的决绝之言。
　　为什么！！！！！！
　　姬铭想大声呼喊，但重新夺回控制权的身体却阻止了他这么做。足以破坏整个肉体神经的剧痛从腹部传来，原本还在飞奔中的姬铭就这样被一拳轰飞出去。
　　而韦滔铁则随着惯性向前扑去，他那被切下的手脚们随着身体洒落一地。遭此重创的他再也没力气爬起来了，无法再生的身体开始慢慢萎缩，各种体液开始从身下缓缓扩散。
　　“…………茧？”
　　被一拳打飞老远的姬铭，在翻滚数次后趴在地上无法起身，只能抬头仰望着前方不远处的黑色少女。原本用来护体的固有术式也在刚才那一击中彻底被轰散，无法起效。
　　清脆的鼓掌声从道路的尽头响起，周围的路灯也为之一闪。
　　“真不愧是【最终之实】，时机和范围把握的刚刚好。”一个从来没听过的中年男子声音从远处传来，“看来【遗世之方舟】的应用技【时空冻结】你已经炉火纯青了。”
　　“呵呵～这件事可是我的功劳啊，感谢我对茧的特训吧。”另一个非常熟悉的女子声音在周围响起，难道是颜似烟？？
　　“姬……姬铭？！！！啧！！放开我！！让我过去！！！！！”还有少女的声音，姬铭一听就听出声音的主人是谁。
　　“大小姐！！这个时候您不能过去！！！！”
　　一个又一个人影开始在周围涌现，仿佛从之前就一直存在于那里一样，将姬铭和韦滔铁还有茧围在中间。
　　姬铭看到了，那些从宵暗中透出的人影里，还有自己一直视为同伴的人们。
　　奕夜星，万斌，藏识。
　　就连他们也加入了魔鬼的行列吗？他们也是来践踏嘲笑自己的吗？
　　之前一切全是欺骗我的吗？？
　　本不应该存在的人，本不应该出现的人，现在却像举办宴会一样，用各式各样的眼神打量着狼狈倒地的自己。
　　或嘲笑，或猜疑，或鄙视，或厌恶，或诅咒，或好奇，或悲哀。
　　被自己的凶运所吸引，所有的魔鬼们终于在自己的周围齐聚一堂。
　　他们磨刀霍霍，准备将自己拆骨剥皮，大快朵颐。
　　此时此刻，真正的魔宴，百鬼夜行之夜，才刚刚开始。
　　“Hello～姬铭～好久没见，你还是这么精神呢。”颜似烟从重重鬼影之中走出来，她那招牌级别的蔑笑还是一点都没有变，“被人打这么惨啊，真难看呢。”
　　“……颜……似烟。”
　　“听说你一直很在意茧到底有没有被囚禁的事情，那我现在就来揭晓答案如何？”颜似烟的眼神里满是轻蔑的冷嘲，“茧只是被我们请去做了几天贵宾而已，她已经加入我们了。她和你的告别约定只是玩笑罢了，你被骗了哦。”
　　“……被……骗……？”姬铭勉强的移动着浑浊的视线，看着撇过脸去的茧。
　　“还有啊，你那封奇怪的短信，其实是我发的。我本来想，要是你什么都不去做，那事情未免也太如愿了，不如加点好玩的。没想到姬铭你却搞出这么多动作来，让我这一阵子总算不那么无聊。”
　　“……你骗……我？！”
　　“全部都是谎言，全部都是虚假的！只有你所不敢相信的东西才是真相！！！是不是很刺激呢？！！呵呵呵～”颜似烟转身离开了姬铭的视线.
　　真相吗？我的存在就是为了杀死茧吗？！！
　　这一切都是被强行安排好的吗？？！！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情？！！
　　术士们！！茧！！！
　　感到身体开始变得冰冷，姬铭攒出最后一丝力气，想要用右手撑起身体。
　　但手臂还没来得及移动一下，一只脚毫不留情的踩住了它。
　　踩住姬铭右手臂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茧。
　　“站起来不适合你，姬铭，你就这样永远躺下如何？！”茧的表情被黑暗所覆盖，但那一点点温度都没有的话语却比碾压之痛还要刺疼姬铭。
　　“为什么……茧……！！！”
　　“没有为什么？！你也该问问自己在为了什么？！！！”茧厉声质问，同时脚下更加用力了，残酷的将手臂踩至血肉模糊。
　　持续的钻心剧痛让姬铭的眼泪都快要落下来了，但他咬紧了嘴唇，没有落下一滴泪。
　　“第八刻！！！！！！！！！！！你这家伙！！！！！！！！！！！！”
　　看着姬铭在忍受非人的折磨，一直在观望的奕夜星再也无法沉默了，她像一头被激怒的困兽，眼睛里已经布满了愤怒的血丝。
　　“大小姐！！！你不能过去！！！！！”齐凛则拼命拉住奕夜星，让她连拔枪的空档都没有。
　　“第八刻！！！！你给我放开姬铭！！！！！！！！！！！你们都给我放手！！！！！！！！！姬铭！！！”
　　在这样的光景之中，无能为力的奕夜星只能一边拼命挣扎一边绝望的喊叫，看着最重要之人被击败自己的敌人蹂躏于脚下，这已经超越了奇耻大辱的级别了。
　　“……看到没有……姬铭兄……这就是……力量太弱的下场……”
　　只剩一口气的韦滔铁还在念叨着什么，但话语也就到此为止了。
　　另一只脚从上面垂直跺下，将他的脑袋像气球一样当场踩爆，脑壳里的内容物和满地的肉渣体液混在一起，散发出催人呕吐的恶臭腥味。
　　“没错，这就是太弱的下场，知道的话就闭嘴如何？”解铁狞笑着用脚碾着已经化为烂泥的韦滔铁，“明明只是一根【牛筋草】，还真的想学别人做大做强？哼！做梦还差不多！！”
　　之前还是和自己一起死斗至难解难分的韦滔铁，居然最后落得这样的下场。
　　姬铭忍不住闭上眼，不去看韦滔铁惨死的结局。
　　
　　“这就是和被世界黑暗面所吞噬的下场！姬铭，说出来吧，你最初的愿望是什么吗？！”
　　回到日常，远离异常。
　　姬铭张嘴想说什么，但声带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了。
　　曾经有机会实现那个愿望，曾经也一度离实现愿望只差毫厘。
　　但是被自己亲手放弃了。
　　背弃了守护之人的指引，选择了另一条路。
　　而另一条路就是——
　　和你在一起。
　　“你背叛了自己！！姬铭！！！”
　　茧扬起了脸，不让姬铭看到那悄然落下的眼泪。
　　“——你也背叛了我！！”
　　
　　不再留情的踩了下去，姬铭听到了奕夜星那凄厉的哭喊声，以及自己骨头被折断的声音。
　　茧，对不起……
　　带着手骨粉碎的难忍之痛，带着最后一丝思念，姬铭的意识在黑暗中渐渐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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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章     魔宴之终
　　
　　星灭之空，月隐之夜。
　　深邃广袤的天幕中，除了黑暗已无一物。
　　暗夜之中，过去一日的最终和未来一日的最初即将交汇于此，一天中新旧交替的时刻就要到来。
　　虚像凌驾于真实之上，暗影覆盖于光明之上，异常涂抹于日常之上。
　　颠覆，扭转，倒置。
　　这便是被异质之黑暗笼罩下，世界的光景。
　　
　　用来助兴的小丑有一人。
　　而他已经完成了开胃甜点的职责，在众人的嬉笑声中化为了淤泥。
　　祭品有两人。
　　一位已经失去意识的倒下，另一位则站在原地，出神的看着对方。
　　看官有十位。
　　他们将祭品围在中间，各自持有不同的神色，或喜或怒或悲，或笑或骂或泣，饶有兴趣、兴致满满的看着一幕幕上演。
　　他们就像是围观赛马现场的赌徒一样，早已在心中压好了对应角色的筹码，一个个目不转睛的盯着两位祭品。
　　他们的影子化为张牙舞爪的丛生之暗，在龟裂的大地上连成一片，将围在中间的一男一女尽情舔舐，用心品尝。
　　
　　“真下得了手啊，茧。”
　　眼睁睁看着茧将姬铭的手臂踩断，即使如此脸上的危险笑意却没有减少半分。颜似烟走到还在静静出神的茧的身后，说着几分赞许几分戏谑的话语。
　　“不是之前还一起同生共死吗？你们之间的羁绊还经不住你的一脚吗？”
　　“…………”
　　茧没有说话，只是稍稍的离开颜似烟的身边，但她却依然没有脱离姬铭的周围。
　　“……虽然不想说些多余的话，但是姜茧，您刚才的情绪是不是应该控制下呢？”
　　一直坐等姬铭和茧互相残杀的翟织莲走上前，用淡淡的口吻发表些许的抱怨。
　　“刚才姬铭那种状况正是我们所期待的，但却被您一击气绝，本来应该在今晚完成的仪式，看来也要拖后了。”
　　“哼！！”
　　茧背过身去，连正面也不给翟织莲看一眼。
　　“被我一击放倒，这说明他根本没资格和我对决！！就算你开始仪式，最后肯定也达不到决斗的效果。”
　　有些不甘心的翟织莲还想继续辩驳些什么，然而却被颜似烟阻止了。
　　“姬铭这家伙已经体力耗尽了，就算是今晚他也没办法再全力以赴了。而且他这左手脱臼，右手骨折，恐怕要过一段时间才能继续仪式了。”
　　“……是吗？这倒也是……”
　　翟织莲终于让步了，他看着奄奄一息的姬铭，一丝光都透不出的眼里也变得柔和了几分。
　　“治疗创伤的事情交给我吧，我能保证在三天内就能让他完全恢复。”
　　一边说着，翟织莲就走到姬铭的身边，伸出手想要将姬铭拉起来。
　　“别碰他！！！！！！！！！！！！！！！！”
　　看到翟织莲的当下举动，茧立刻目露凶光，就像保护幼崽的母虎一样爆发出骇人的杀气，闪电般的持着格斗短刀冲到翟织莲的面前，对准他伸出去的手臂斩了下去。
　　“！！！”翟织莲没有料到茧会有这样的激烈反应，来不及抽回的手臂被划伤，自己也被逼退了数步之远。而他身后的术士们也被这激荡的杀气所牵动，一时间庞大的咒力涌动此起彼伏。
　　眨眼间，诡秘阴暗的气氛就被燃烧到了沸点，持有魔性力量的人们剑拔弩张，一场魔物与魔物间的混战就要在下一秒引爆。
　　
　　在这任谁也神经紧绷的时刻，空气的流动骤然起了变化。
　　有风，从头顶上方吹了进来。
　　本来已经被夜之黑暗侵蚀的圆月，此刻发生了异变。
　　一道裂缝，在月亮上出现了。
　　极端不真实的景象。不仅月亮，就连此时的天空也变得朦胧起来，好像那只是一层虚假的幕布一般。
　　裂缝在无声的扩大，很快那月亮就已经变得支离破碎了。而此刻的月亮仿佛是一扇虚掩的门，门外那淡淡的光芒透过裂缝洒了下来。
　　——哗啦啦。
　　有什么和玻璃一样的东西碎开了，覆盖在月亮表面的黑色外壳崩裂了。
　　一道月光从空中直射而下，形成一道光之天梯。
　　“结界被人从外面打碎了？！！！”
　　翟织莲第一次发出了惊叹。
　　“看那边！！！！！”眼尖的奕夜星立刻发现了引起天空异变的元凶。
　　众人纷纷仰首，看着那已经缝隙横生的虚假天幕。
　　简直是在仿照古老传说中吞吃月亮的天狗，黑色的三头魔犬从破碎的月亮中跳了进来。它全身燃烧着浓黑的火焰，顺着月光照下的轨迹，朝着地上人们聚集的方向急速跃进。
　　“这是……！！那家伙的召唤兽？！！！！”
　　洪衣舞一眼就看出来了，这只黑色的猛犬曾经和自己在黑暗的回廊中战斗过。
　　“那个外国人？！！！该死！！！！”
　　“靠着术式具现化的召唤兽有这种程度的能力？？！！！”
　　“难道结界也是这畜生破坏的？？！！怎么可能？？！！”
　　伴随着一连串的惊叫怒骂之声，各种五光十色的飞弹射线立刻形成对空弹幕，朝着空中的黑色三头犬射去。
　　然而看上去足足有一辆载重卡车般大小的三头巨犬，却有着异常灵活的身手。明明空中无遮无拦，它却能在虚空之中敏捷的进行多段跳跃，以不可思议的方式回避了下方众人的全部攻击。
　　它的目标从一开始就只有一个。在连续闪避数波拦截攻击之后，直降而下的它无视所有人，只朝着翟织莲冲去。三个脑袋，同时张开了血盆大口，三股色彩不同的光源在三张大口中翻滚。无需多久，光源汇集到一起，化为一道刺眼的射线射向翟织莲。
　　面对着那刺破夜空，连雷霆闪电也望尘莫及的光束，翟织莲却只是举起右手，凭空挥了几个手势，最后对着空中巨兽袭来的方向张开五指。
　　一面足有一个篮球场大小的魔法圆阵立刻在空中展开。一瞬间，被黑暗所覆盖的街道中，所有的照明灯管全部爆裂，地下埋藏的输电管道也随之开裂，电光在地面来回游走。接着像被抽丝的蚕茧一样，无数电弧从裸露的电线中被抽取出来，汇聚到魔法圆阵之中。
　　光与光相撞了。
　　仿佛炫光之蓓蕾在绽放，巨大的圆盘在空中挡下了粗硕的光束，四处喷溅的闪光驱散了所有的黑暗，也逼迫所有人都闭上了眼睛。
　　转眼间，光线开始收束了。这场防卫战最后还是由翟织莲占了上风，圆形魔法阵渐渐将光束全部吞噬，化为一颗光球漂浮于夜空之中。
　　但是此时三头黑犬却早已从天空中降到了陆地，它成功的用大规模攻击引开了所有人的注意，接着化为黑影窜入人群，稍一停滞后又闪电般的脱出包围。
　　和一开始不一样，其中一个脑袋的一个嘴里似乎含着什么。
　　“姬铭！！！！！！！”
　　“大意了！！！！！给我放下他！！！！！！！”
　　奕夜星和茧同时发现了黑色三头犬的真正目的。在强袭翟织莲失败后，它就毫不犹豫的把目标转向了昏迷在地上的姬铭。
　　连续数把投掷用小刀和数发拖着光线的子弹，纷纷招呼在三头犬的身上，但是那家伙的外皮似乎比钢铁还要坚硬，这些飞射武器连一点伤害都没有带给它。
　　“好强……”眼见攻击落空，茧冷汗不断从额头渗出。
　　所谓召唤兽，不过是用术式在现实世界中具现而出的虚拟魔物，像电子机械一样没有智力，只有按照召唤者的意识去行动，或事先设置好行动模式和处理逻辑。战斗能力和判断能力也绝不会高到这种程度，这已经超脱了单纯的空想召唤物级别，而是真正的魔改生物。
　　控制这只三头犬的术士，一定非常的强大，强大到可以轻松挑战眼前任何一个术士。
　　等下，若是这样，或许……
　　茧想到了什么，禁不住停下了追讨的脚步。
　　而奕夜星却理都不理会身边的茧，她的眼睛里只容得下含着姬铭的巨兽。
　　“啧！！！这种程度的话！！！”
　　上弹，蓄力，瞄准，射击。又一道灼热的射线从奕夜星的左轮枪中喷了出来，赤色的光线所经之地立刻燃起熊熊火焰。
　　在射出光线的那一瞬间，奕夜星稍稍抖动了一下手腕，原本只是一股脑沿直线射击的光线立刻变成了扫射。
　　可惜的是，虽然这足以融毁贯穿一切的光束攻击，恐怕连黑之巨兽也无法抵挡，但那三个脑袋的家伙却立刻做出了回避的明智判断。只是轻轻的一跃，含着姬铭的三头巨犬就像马戏团里跳火圈一样，轻易避过了奕夜星的阻击。
　　“怎么会！！！！！！！！”奕夜星失声叫道。
　　快枪狙击，例无虚发，但即使是这样的奕夜星，也在这时出现了射失的情况。
　　而齐凛和解铁也同时从一左一右包抄上去。一人举拳，一人拔剑，目标锁定于巨兽的两只前爪，毫不犹豫的展开猛攻。
　　“……唔！！！”
　　“这畜生！！！！”
　　即使是凌厉到可以切开风暴，齐凛的西洋剑还是被漆黑的利爪强行弹开了。
　　即使是刚猛到可以粉碎钻石，解铁的拳头却依然没有减慢巨兽的半分速度。
　　
　　“大家都别动！！！”
　　深沉而又冷静的声音，从翟织莲的口中发出。
　　他还举着那颗浮游于空中的巨大光球，但此刻光球已经开始在他的手上发出更加耀眼的光芒。
　　“不错的见面礼，你也一起品尝下如何？！”
　　光球解放了被束缚于其中的力量，光之奔流再度汇成一束，追着巨兽而去。
　　黑色三头犬察觉到了从后面急速袭来的危险，它在光线接近身体的瞬息间高高跃起，让光线从自己的下方直线通过。
　　错过目标的光线没有停止，而是朝着黑暗的尽头撞去，最后化为了一簇硕大的红莲。伴随着轰击到物体的爆炸声，整个空间都摇摇欲坠起来，一道巨大的空间裂缝从爆炸的地方向天际蔓延。
　　结界彻底被破坏了。
　　而在那被光束轰出一个窟窿的结界裂口出，一个身影站在那里，仿佛早就已经在那里等待着什么了。毫发无伤的三头巨犬，含着还在昏迷的姬铭，窜入了结界的空洞之中。
　　一人一犬，四双眼睛，留给结界内的众人一个嘲笑的眼神。
　　接着就像什么都没发现一样，黑犬，还有它的主人，消失在破碎空间的彼方。
　　
　　“意外的强敌呢，呵呵～”
　　一直在旁观望的颜似烟，意义深远的笑着对翟织莲说道。
　　“…………混入中国象棋的国际象棋棋子吗？小看他了吗？”
　　翟织莲仰起脸，看着满天星斗的夜空从渐渐剥落的结界外壁中显露出来。
　　而此刻的茧，却面对着黑犬消失的地方，静静的闭上了眼睛。
　　
　　“就这样，随着黑夜，流走吧……”

～本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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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记   扩张日常与惯性异常
　　
　　
　　首先非常感谢所有看到这里的观众们，终于又到了完全自由发挥的后记了，每写一个篇章，我就苦等这一刻啊。
　　先说件小事吧。
　　刚上大学那会，寝室里好不容易通了网，室友们把电脑都搬了进来，从此群众喜闻乐见的大学生糜烂生活开始了。
　　有一天，我见到室友在玩一个美式RPG，名字记不起来了，类似于暗黑2的那种。室友控制着角色，无数次的杀入地穴，旋风般的斩杀僵尸，从那些什么错也没有的可怜怪物身上夺走金钱道具和经验点数，之后扬长而去，倒卖一番后又风尘仆仆的杀回来。
　　看来看去他也没别的动作，于是我终于忍不住问了。
　　“……你在干嘛？练级？刷装备？”
　　“嗯，练技能，还有刷稀有装备。”
　　果然是蹲点洗装备吗……在这个单机游戏也要靠延长游戏时间来博取玩家好评的时代，这种设计已经烂大街了。
　　但是……
　　“你这队伍都无敌了吧，根本都是在割草无双了啊。”我继续问了。
　　“……嗯，差不多了，就算本章的BOSS也只是A几下而已……”
　　“那还要那些装备和技能干嘛……收集吗？这游戏有收集率的要素吗？”
　　“唔……已经习惯了，反正这游戏的玩点就是培养人物收集装备。你想想，D2（暗黑2）不也是这样，都是刷套装为乐趣吧。”
　　倒也没错，但总觉得哪里奇怪了……
　　“但是……那也是在把游戏流程全部走完，其他要素都挖外，最后剩下的东西吧。”
　　“……倒也没错，不过我现在啊……嘛！反正就这样练下去好了，什么时候爽了我再继续！这游戏就是这样！！”
　　这件事就是这样了。
　　其实我那室友倒也不是个无聊的人，现在游戏说白了也就是那样，但我却觉得很违和。
　　或许因为我在三次元是个很实际的人也说不定。
　　没必要的事情就一再推后，基本不会做虚无的表面功夫，凡事都要思考好目标再动手。
　　而我那室友，不是为了破关，也不是为了开启隐藏要素，他或许连稀有装备会给自己的战斗带了什么特殊影响，或高等级的人物数值变化都不关心。
　　他要的，恐怕只是“等级到达，装备入手”的结果而已。
　　然而这种情况不是个例，实际上就自己身边很多人都有这样的举动，就连自己也有无意识间做了练级狂的经历。
　　为什么会这样？作为一个死钻牛角尖的笨蛋，我想了好久，最后得出了自己的答案。
　　所有事情都是有原因的，世上没有无因之果。就算是那些重复累积的行为一点实际用处也没有，但这种行为的一开始肯定是有意义的。
　　因为想要看看稀有装备是什么类型的，因为想要看看等级高了以后能习得哪些技能，于是开始了第一次的轮回。
　　但是，这些简单的愿望很快就能通过别的方式满足，或者愿望本身就虚无缥缈，不被需要。
　　想看技能或装备的资料，只要上网看下wiki攻略就好了，甚至通过总结游戏规律，用猜的也能知道。想看角色满级后的能力，通常练级是难以做到的，也没必要做到。
　　于是最初的目的就这样淡化消失，最多变成一个借口，只留下了机械的重复做功。
　　直到有一天大家累了，烦了，才会重新思考最初的理由，然后中断轮回。
　　在我想通这些之后，我给了这个规律一个中二的名字。
　　『扩张惯性』。
　　也就是这一卷的题目，也是我在这一卷中想要描述的核心。
　　
　　在第五卷中，我将一大半的真相都在故事中放了出来，算是急速展开扩张的一卷。在这里的话，我也再透露一个暗线。
　　『昼之境，夜之语』每一卷都对应着人类七宗罪。
　　『幻生梦死』对应嫉妒。
　　『极端填充』对应愤怒。
　　『错觉证明』对应懒惰。
　　『慢性依赖』对应色欲。
　　『扩张惯性』对应暴食。
　　还有贪婪和傲慢，将在后面两卷中对应。
　　也就是这个原因，我才决定『昼之境，夜之语』一共只有七卷，因为人类也只有七宗大罪。
　　所以每一卷的含义都是自己对这七宗罪的理解和感悟，也因为是自己的想法和见解，所以必有偏颇和疏漏。但我仍想借由故事中角色的互动，将自己的心像展现出来。
　　『幻生梦死』中的易梦镜，因为嫉妒使然而使用常识外的能力伤害他人。
　　『极端填充』中的杀人鬼，将对社会和自己的愤怒作为食粮和弹药，苦苦支撑到死前一刻。
　　『错觉证明』中的岳流苏，被懒惰的享乐主义所左右，只想着依附别人而生。
　　『慢性依赖』中的奕夜星和姬铭，把恋慕之情化为渴求，仿佛被色瘾依附一般。
　　以上四者尚算容易理解，但【暴食】这一宗罪就很难理解了。
　　为什么猛吃东西也算是罪？
　　我没去仔细研究西方哲学和神学，单单凭着生活中的感悟来理解【暴食】一罪。
　　而联系我一开始说的那个故事，就会发现：暴食，实际上和『扩张惯性』是一样的。
　　一开始或许是因为口福之欲，或许因为饥饿之苦，人类开始吃东西。但吃着吃着就停不下来了，明明肚子已经不饿了，明明味道已经尝够了，但就是不停下进食。
　　和贪婪不同，贪婪有着明确的目标。而暴食则是抓到什么吃什么，什么都填进肚子就没问题，反正都是为了生存，吃东西是必要的，那就吃好了。然而却将大量的资源白白消耗，根本不需要的东西，没有明确的界限，只有疯狂的索取。
　　暴食，乃无意义的奢侈浪费之罪。
　　在惯性的驱使下，化为脱轨的列车，朝着没有地平线的荒野暴走而去，直至散架。
　　文中的姬铭，韦滔铁，都是这样的家伙吧。
　　一直觉得自己都没错，但做着做着就开始超出原来的界限，只知道“就这样下去，没问题”。吞噬力量者，顺从渴慕者，什么都不愿意放手，结果偏出最初的意义，做了太多没必要的事情，迷失的越来越远。
　　
　　不过说到底……
　　实际上自己在现实世界里，也是个轻视秩序，实力至上的家伙。
　　混沌•中立是我的属性。
　　“反正够强就行了啊！”是我的口头禅，还真是天不怕地不怕的。
　　结果在虐韦滔铁的时候，那简直就是在批判我自己。
　　不过倒也很爽……………………自己扇自己耳光，厉声痛骂自己是错误的，死中二别做梦了。
　　对不起，说实话，实在是超爽的啊～～
　　
　　其实想想看，暴食也没那么坏，和所有的原罪一样。
　　有这些个玩意，那才是人类，人类就靠这些玩意变着花样折腾自己，折腾世界啊。
　　贪婪，暴食，坚持，在我看来也只有一线之隔。
　　那么，一直写小说连载有一年有余的我，到底是其中的哪一个呢？
　　贪婪？暴食？坚持？
　　嘛，随意了，这些评定就交给别人去说吧。
　　只是，我始终也没忘记，最初的自己，在word里敲下“昼之境，夜之语”六字标题时，内心的愿望。
　　——我，要好好的讲述一个故事。
　　
　　再次感谢所有的观众，感谢封面绘制者某13，赶紧给我把下一卷封面拿来……，还有非常热心为我绘制同人人设的sandro00君，满满的感激之意无以言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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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卷预告：
年底越来越近，各种节日纷至沓来，联淮市也慢慢洋溢起年关的气氛了。然而和这一切截然相反，原本应该躲藏于世界背面的黑暗已经掌握了整个城市。姬铭和茧，被腐朽的古老命运所牵绊，被魔性的术士们所挑拨，终于开始走进了宿命的角斗场。
　　
　　“下面是修行篇～”
　　“我说了这么多，你信不信？”
　　“哥就这样被你们糟践成原子弹了，还是哑的。”
　　“若他能活下来，就招赘他为你的夫婿。”
　　“我喜欢你。”
　　“没有愿望的你，怎么能理解我的愿望？！”
　　“在决定一切之前，先干掉你！！”
　　相处时间虽短，却已同生共死的经历过太多危险。
　　原本心意相连的二人，终于要举剑相对了吗？！
　　
　　没有日常，只有异常。
　　最黑之暗，两人的碰撞将会发出怎样的光芒？
　　『昼之境，夜之语』第六卷——『遗世孤立』。
　　
　　“这可是决定中华民族前途与命运的一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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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附录设定集
　　
　　
　　咒具类：
　　【辉阳六印】：稀有度A，效果影响度A，危险度A。高级召唤用咒具，外形为6颗红色水晶玛瑙连成的手链，只要捏碎其中一颗就可以直接召唤出火焰凤凰。由于是个人订制类咒具，所以可以说是仅此一件，稀有度很高。无需咏唱，也不需要环境配合以及媒介，直接召唤火焰参战，效果非常惊人。即使是普通人也可以轻易使用的危险咒具，奕夜星大胆的交托给姬铭的防身宝物。原本是奕夜星小时候，某位与其家族相好的术士专门为其订制，每一颗珠子都凝聚了相当大的『能』，可以说是极其昂贵的咒具。
　　
　　
　　
　　个人术装专用类：
　　【怒颚】：【黄流】的配套炮击组件，组装后就会变成一门外形为圆环嵌套型的炮台。炮击范围5公里，单发打击面积半径为5米。超远距离炮击型术装，相当奢侈夸张的武器装备，其火力非常恐怖。使用特制弹头，大小和防空机枪子弹差不多规格，同时根据弹种的不同，可追加灼烧破片和连续爆破等效果。组装的时候需要构筑专用的阵地术式，只有在阵地之中才能完成组装，之后左轮枪【黄流】会变成炮台的控制杆，担当火控中枢模块。瞄准方式和【神颚】类似，只是它以天空为『眼』，能追踪5公里范围内所有的建筑外单位。这是用于地域压制战的装备，奕夜星却用来对付茧一个人，可以说她已经气火攻心，什么也顾不上了。
　　
　　
　　【罗颚】：【黄流】的配套榴弹发射组件，组装后就会变成榴弹发射器的外形。采用专门的弹鼓进行供弹，可填装12发榴弹。榴弹种类可以自行选择，灼烧高爆等多种效果，也可以用来发射特种弹，例如催泪和闪光。用途非常多，火力也是非常凶猛，但是对应的术式发挥却不佳，因为发射方式和弹种的改变，原本【黄流】的诸多应用术式无法使用了，只能单纯依靠子弹进行输出。
　　
　　
　　
　　
　　一般术式类：
　　【地动仪•Portable型】：便携式【地动仪】，高阶风水侦查型术式，属于阵地类。侦查范围8公里，同时深入探查地下20米和空中100米。因为改造者万斌是一名善用手机的黑客型术士，所以该术式也由手机发动。一共需要八部手机，四部一组，以里外圈的样式进行摆放，形成本阵。发动后可以通过发动者的手机进行远程操作，同时也可以指定信息子端，将侦查到的信息发给控制者以外的人。该术式虽然规模小，但影响很大，完成度很高，同时可以通过添加额外的增幅天线来提高侦查精度。
　　
　　
　　【凤凰笼】：炎属性阵地类术式。对人型术式，最大范围半径200米，最多捕捉人数20。启动方式特别，不需要键语也不需要手势，只需要事先将术式灌入爆炸物，届时将其引爆，阵地便会自动开启，本阵为施展者本身。只要术式的施展者不走出阵地范围，那么术式效果就会一直发动；一旦走出范围，术式就会停止。阵地发动后，燃烧的火焰将会灼烧除了施展者以外的人，同时会无条件夺走对方的『能』，并用来强化阵地效果。一旦进入消耗战，敌人将面对场地快速恶化的极端不利局面，而施展者几乎是有着压倒性的优势。
　　
　　
　　
　　【飞燕步】：肉体强化型术式。大幅强化四肢运动速度，同时会有视觉干扰的特殊效果。持续时间依据施展者属性而定，属性吻合则持续三小时，不合则只能持续一小时。奕夜星的强化术式，相对于茧的【身妖•绝影】，【飞燕步】要差上一截。虽然爆发力要高于【身妖•绝影】，同时不需要水作为媒介，但是持续时间短，没有隐形效果，仅仅是近战强化而已。
　　
　　
　　【日陨】：最高级炎属性术式。以辅助卫星型术式【神火飞鸦】为媒介，凝聚巨大的火焰陨石轰击目标。奕家的奥义之一，曾经在古代用来辅助攻城。该术式不需要咏唱动作，只要保证场上有一只以上的【神火飞鸦】，即可进行蓄力。不需蓄满即可释放，蓄满后将有融化钢铁级别的高温，破坏力可将半公里以内的所有物体烧为灰烬。若是茧没有采用【时空冻结】来回避，那么必死无疑。
　　
　　
　　固有术式类：
　　【蛇吞象】：韦滔铁的固有术式。通过身体接触，从他人身上夺取『能』，用来强化自身生命力。吞噬他人『能』的同时，会强制开启对方的固有术式，即使对方只是普通人也一样，但不会留有固有术式溢出的后遗症，有吸收过度而致死的危险。特殊性在于该术式的成长性方面，全过程分为五个阶段。
　　LV1：仅拥有吞噬能力。
　　LV2：肉体强化；反应神经强化；自愈能力强化。
　　LV3：肉体器质性强化，开始拥有他人通常不会拥有的能力：比如夜视；自愈能力进一步加强。
　　LV4：肉体变形可能，可以依照想像将身体部位变形；自愈能力到达顶峰，断肢再生成为可能。
　　LVmax：肉体框架突破，例如可以增生出第三只手或一对翅膀；全身脏器异质化，可在一定程度上修改器官功能，例如喷火吐毒等等。
　　并非按照韦滔铁所想像的那样，无限进化是不可能的，最多只有5级。而且一旦使用过度，那么等级就会下降，重新开始积蓄『能』再升级。
　　在和姬铭的最终战斗中，他已经到达了LV4，但到最后也没有到达max，实在可悲。
　　器量有限，水盆是装不下鲸鱼的。
　　就算吸收了姬铭的『能』，他也最多只能变成怪物而已，人类是不可能变成神，世界上也没有神。
　　
　　
　　
　　【影裁】：外传中登场的固有术式，自称杀人鬼的筱彻所持有的能力。以改造的剪刀为媒介，可以在虚空中剪下目标的影子，并将其具现化为虚拟纸张——【影纸】。只要【影纸】还被筱彻握在手中，那么被剪下的部分就会失去功效，无法『驱动』。比如剪下手脚的影子，那么对方就不能再控制自己的手脚了。一旦放开【影纸】，那么功能就会恢复。剪碎【影纸】的话，对方所对应的部分就会被破坏。
　　如果被【影裁】剪下影子的目标是无生命的物体，那么剪碎【影纸】就是一击必杀，无条件破坏，哪怕那是宇宙天体也一样。当然，前提是能剪下影子。
　　如果目标是生命体，那么则有防御手段。若对方只是普通人，那么和物体等同；若对方是术士，增强『能』的密度来保护相应部位，那么就会视情况无法完全破坏。
　　但不管如何，该术式依然是『不可防御』类，即使是密度再高的防御，也会造成伤害。
　　简单的说，只要中招，伤害值至少为1。
　　相对于通常攻击型术式，其实本质更接近于诅咒类术式。
　　只要投下影子之物，就能被裁剪被破坏，哪怕本体躲在几百亿兆光年外的宇宙最深处，一样会挨刀。
　　顺便一说，这也是到目前为止，本系列出现的众多术式中，唯一一个能够直接伤害到茧的术式。
　　就算是【遗世之方舟】，也躲不过【影裁】的讨伐。
　　毕竟，茧所制造的空间防御壁，并不能将她从这个世界上抹去，那一刻的她还是存在于世界之中的。
　　
　　
　　
　　其他类：
　　【寸劲•气动拳】：解铁的个人技，并非术式。他的手指上带有控制四大元素的戒指。所以只要驱动戒指，就能操作周围的空气流动。他仅仅只是稍稍强化手腕，同时以戒指的力量推动空气，于是便产生了隔空攻击的效果。
　　不需接触就能出拳攻击，姬铭在这招上吃了很多苦头。但实际上这一招在实战中只能作为试探的招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