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UID
- 2629
- 阅读权限
- 90
威望
轻币 枚
XD 个
注册时间2007-6-10
最后登录1970-1-1
|
楼主 |
发表于 2012-2-20 14:00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阿波灵 于 2012-3-15 13:12 编辑
第2章 复仇和魔法师
1
察觉到灵脉异变的,不只有穗波她们。
在同一片土地上持续干涉的姐妹,也不得不注意到那个现象。
在河边。
贯穿布留部市东边,清澈的水流。
水边,站着一对姐妹。
「姐姐!」
抬起头来的,是年幼的巫女。
少女十岁左右,穿着修改过的红白巫女装,有着一双大眼睛和光滑的脸颊。梳成双马尾的头发也很令人怜爱,让人联想到含苞待放的魅力十足的花蕾。
当然,这是葛城美贯。
在她旁边,站着另一个长相和美贯非常相似的少女。
「……嗯。事情很不妙的样子」
葛城香,不悦地喃喃道。
尽管长相跟美贯一样,但给人的印象却截然不同。
动与静。光与影。另一个少女,如照镜子一样——镜子对面,连里面都像是颠倒相反的。
葛城家下任当家·葛城香。
然后,这位姐姐,基本把握对了事态。葛城家本身就有在负责管理灵脉,所以对咒力非常敏感。巫女是为了把神的话语,传达给人们,少女则非常符合这个名字。
「刚才起灵脉就已经压制住了,看来终于进行干涉了。这样下去,整个布留部市都会变成那些家伙的地盘了」
香说的话,绝非夸大其词。
对魔法师的战斗而言,掌握土地就是个关乎生死的问题。就算是同样的魔法,土地是否是己方,可是有天差地别的。更何况如果还是〈螺旋之蛇〉掌握了土地的话——
不安而吞吐的少女,突然睁大了眼睛。
「……没关系、的」
跟自己一样的声音回答道。
听到那声音,香轻轻屏住呼吸,转过身去。
妹妹,目光如炬,炯炯有神。那是以前的美贯不可能有的,对现在的美贯而言是自然而然的——绝不退缩的意志。
少女就在几小时前才吃惊过,却再次体会到自己妹妹的成长。
跟自己一样的命运,跟自己一样地成长,然后跟自己逐渐不同的那个身姿,非常令人怜爱。
「社长哥哥,和〈阿斯托拉尔〉的大家,都绝对不会输的」
美贯,说道。
她做出宣言。
音量不怎么大,但其中蕴含的意志却要比所有人都要强。
「所以,不管事情变得多么糟糕——“我们都会扳回来的”。姐姐」
妹妹,斩钉截铁道。
「……哦哦」
听到那宣言,姐姐也点点头。
不禁,脸颊绽开出了笑容。自己等人将要走向,那般绝望的葛城家的宿命前方。
所以,
「那么……我也要,尽我全力了」
就在她那么回答之时。
「香小姐,美贯小姐」
响起个新的声音。
「呒」
微微地,香眉毛一动。
美贯,也转向同一个方向。
在河滩外面一点点,出现个新的人影。
「弓鹤哥哥。狄亚娜姐姐也在!」
美贯呼喊后,青年淡淡一笑,点点头。
橘弓鹤。
过去,曾是美贯守护人身份的青年。旁边站在个香所不认识的,穿着丧服般黑衣的少女,让人也联想到这位也是〈阿斯托拉尔〉的协助者吧。
「鄙人是〈特里斯美吉斯托斯〉的狄亚娜」
挂着黑色面纱女人,轻轻点头。
*
在另一个宅子里,也发生了异变。
蔷薇庭院的正中央,晃动着一个巨大的人形火焰。
人形,这么说也许有点扭曲。
弯曲的角,突出的牙齿,都不是人类的外形所需要的。但的确包含着,只能形容为人形的厌恶感——让人感觉那原本还是个人类的悲哀感。
盖拉。
跟所罗门魔神融合了的魔法师。
「……哈」
魔物,慢慢嗤笑。
他也从轻轻的鸣动中,感知到了灵脉的变化。多半是因为跟魔神的一体化,他的咒力感知度,也远胜于了一般的魔法师。
「看来,要分出胜负了啊。好像也没必要抓你们当人质了」
盖拉,愉快地晃动着肩头的火焰。
在他面前,另一个女人,膝盖跪地。
是达芙妮。
她穿着的西装,已经到处烧焦熏黑了。
虽然是施加了不少对抗魔法的机关的东西,但在触犯了禁忌的魔法师面前,好像只能发挥出最低的效果。尽管如此,要是没有这个防护魔法,如今达芙妮早就被烧成灰了吧。
然后。
安缇莉西亚则是。
「马尔巴士!」
随着少女的命令一跃而起的金狮子魔神,却几度攻击失败,落于炼金术师身后站着。
〈基础〉没有看漏那一点,新的试管让魔神立刻融化了。
已经有好几个魔神,被〈基础〉击破了。虽说魔神的灵体是被另外保存的,只要假以时日就能顺利重生,但在大魔法决斗期间是无望复活了吧。
「佛尔佛尔(Furfur)!格剌希亚拉波斯(Glasyalabolas)!」
然后安缇莉西亚毫无畏缩地向着魔神呼喊道。
雄鹿魔神(佛尔佛尔)击出雷击,翼狼(格剌希亚拉波斯)放出风刃。
炼金术师对这一切,进行了迎击。
时而放飞贴银的折纸,时而旋转风车打消风刃,悉数击退了魔神的攻击。活动了数百年的自动人偶的术式威力,如同没有没有极限一般。
只说咒力,恐怕还是安缇莉西亚占优。
然而,〈基础〉却没有给任何可乘之机。
因此,少女和炼金术师的战斗,始终是按照炼金术师的步调在进行。
「……如何,死心吧」
〈基础〉,沉重地说道。
「的确,你的技术是精进了。但是,仅仅如此还不足以填补我们之间的差距。又或者如果是我之外的座,你也许还能好好一战」
那是,相生相克的问题。
魔法特性。
所罗门王的魔法特性,是〈王命的唤起〉。降服不少强大魔神的王之魔法,以其魔力强度和多样性而脱颖而出。就算比单纯的力量,就算是互相将计就计,出其不意,又或者两者一起,安缇莉西亚都没有道理会处下风。
但是,〈基础〉则是例外。
凭借炼金术特有的压倒性的咒性技术和术式速度,〈基础〉精准地看穿魔神的弱点,并猛攻之。当然,半桶水的炼金术师可办不到这种事。拥有数百年活动时间——魔法战斗经历的自动人偶,方能掌握这种技巧。
就是知道这个优势,〈基础〉才会奔赴此地。
当然,安缇莉西亚也知道,那个相克的问题。就算不是这样,就凭他和尤戴克斯是同一型号这一点,安缇莉西亚也足够料到了。
那么——
「怎么了,所罗门的公主。之后,再三招就死棋了哦」
〈基础〉说道。
自动人偶的手指,以机械般的精密度,抓取新的咒物。
同时,安缇莉西亚握住胸口的所罗门五芒星。
那个动作,看上去只是在挣扎罢了。
「以所罗门的后裔,梅扎斯之名下命!击穿吧,佛尔佛尔!」
雄鹿魔神,击出雷电。
当然,早已有对策。〈基础〉所撒开的银箔会以魔法驱散雷电。〈基础〉打算压制这个魔法,反守为攻,决出胜负。
然而。
雷击远超乎预计地强烈地,把视野染成一片白。
「————!」
〈基础〉的气息,第一次出现了动摇。
撒出的银箔,一个不剩地蒸发了。
不仅如此,击毁咒物的电击,还接触到了自动人偶的身体。对不可能使用电子部件的他那身体而言,那不会是致命一击,但也足以让他好一会儿无法动弹了。
在他重整旗鼓之前,安缇莉西亚进而呐喊。
「以所罗门的后裔,梅扎斯之名下命!击穿吧,弗内乌斯(Forneus)!」
「咕——!」
视觉被电击所影响,〈基础〉只凭指尖的触觉,抓取怀中的咒物。
这也是为应对安缇莉西亚,而准备的咒物。
搅乱银鲛魔神(弗内乌斯)具有的超感知,高周波之钟。
这次,同样出乎意料。
挥舞的咒物之钟,只能让弗内乌斯走神了一瞬间,炼金术师的肩头被银鲛的牙齿大口撕裂。
「咔哈!」
〈基础〉,大幅度倾斜。
尽管如此,他还是强行后跳,释放出全部的万物融化剂。
魔神们也不敢轻易靠近,蔷薇的庭院响起啾地一声,就融化了。〈基础〉和安缇莉西亚就这样保持距离,面面对视。
「刚才的……咒力」
〈基础〉,沉重地说道。
「你……把自己的咒力,追加到所罗门魔神的咒力中了是吧」
「是的」
随着优美的微笑,安缇莉西亚点点头。
但是,〈基础〉对这个肯定感到毛骨悚然。
说起来是蛮简单的,但那种神技可一点都不容易。
原本,光是召唤并支配几个魔神,就已经不正常了。从〈基础〉的分析来看,她是一边维持对魔神们的支配,一边让自己的咒力和一个魔神融合。
在战斗过程中要想办到这种杂耍般的事情,唯有这个少女。
安缇莉西亚·雷·梅扎斯。
无愧于所罗门公主之名的,超级魔女。
这是在大魔法决斗之际,一直磨练自己魔法的结果。
「原来如此。能增幅魔法的,并非只有安布勒的魔女啊」
穗波·高濑·安布勒。
听到那个名字,安缇莉西亚的微笑愈发加深了。因为对少女而言,那是个她不能认输的人。
「…………」
〈基础〉,沉默了一会儿。
在那之后,如岩石开口一般,他这么说道。
「“……但是,为什么都到这个地步了,还有所保留?”」
「————」
听到〈基础〉说的话,安缇莉西亚睁大了眼睛。
「你……」
「你,还留有可以献出去的东西吧」
〈基础〉,以跟本人的材质很像的无机质声音说道。
「你父亲献出去了的东西,你还没有献出去吧」
「——!」
喉咙,堵塞了。
那个,简直就是恶魔的语言。
如刺中安缇莉西亚的心脏,锐利荆棘一般的言灵。绝对无法首肯,也无法置若罔闻的真理。
更为关键的,那个是——
「你……难道说……想让我……!」
就在安缇莉西亚喃语的时候。
那一刹那,在同一战场上分出了一个胜负。
「主在你的右边,他发怒的日子必打伤列王(Dominus a dextris tuis,Confregit in die irae suae reges.)」(译者注:出自《亨德尔:天主如是说》第八乐章)
不仅是少女,连〈基础〉也转向了不可视见的『力量』的炸裂。
包含最大极限咒力的达芙妮的一踢,深深地扎进了盖拉的心口。让咒力对肉体产生作用,是就算不错的魔法师也难以实现的技术,但利用所罗门王的护符和行星位置关系的达芙妮的咒力控制,就有可能办到。
那是,足以连安缇莉西亚的魔神都能打散的一击吧。
但是,
「达芙妮!?」
「呜啊——!」
随着少女如撕裂丝绸般的嚎叫,她的脚被燃烧的手抓住并抬起。
握力超越了人熊,如生物一般的火焰灼烧着黑色的裤子和少女的脚,浮空的达芙妮扭曲着脸部。
「啊啊……还是有点效果的嘛」
魔物,笑了。
看了一眼被倒举起来的达芙妮,盖拉轻轻哼了一声。
「上次交手,到现在有两年了啊。在那之后你好像进步不少。方式跟所罗门王的魔法有点不同呢?是向那个小鬼,在床上好好领教的吗?」
「请不要……侮辱那个人……!」
尽管被倒吊着,达芙妮还想启用术式而举起戒指。
但是,那个已经够不到盖拉了。盖拉简简单单地,就转了一下达芙妮的身体,术式就被破了,女人的内脏都被惊人的离心力所搅拌着。
「达芙妮!」
对着再次呼喊的安缇莉西亚,则是由〈基础〉代为回答。
「跟刚才的你一样。现在的盖拉,是我由来供给咒力的。能使用的『力量』会不同也是正常的吧」
「————!」
安缇莉西亚,醒悟了那话的意义。
自己变成了使魔,现在的盖拉的『力量』。他的确获得了跟献出的代价,相符的成果。那是作为魔法师最为恰当的手段吧。
把被甩了好几下的达芙妮,粗暴地叩击向脚边,
「怎么了?公主」
和魔神合为一体的盖拉,嗤笑着。
非人类的笑声,咕叱咕叱如沸腾的锅一般。每次笑,身体缠着的火焰都会摇晃,使得他的样子更为毛骨悚然。
「盖拉……!」
「懂的吧?你该献出些什么」
安缇莉西亚监视着,过去弟子的样子。盖拉的脸色,表露出过去从未展露过——但是,大概很久以前就隐含着了的热情。
他说,他可是知道的哦。
他说他知道,你最看重的东西是什么。
「……和〈基础〉……说一样的话啊……」
安缇莉西亚忍耐着如同被狠抓住心脏一般的恐惧,用力地咬紧了牙关。
立场,已经颠倒。
安缇莉西亚的战力,直逼〈基础〉。若是一对一,估计还有机会取胜吧。但是,如果是盖拉和〈基础〉两人一起呢?
跟斗志相反,安缇莉西亚的脑中正确地认识到自己的不利。
安缇莉西亚一边受压制,一边说道。
「那就是……你们的目的么」
「哪种选择,我都是无所谓的」
盖拉,大大地耸了下肩。
「不管是公主把“那家伙”献给魔神,还是公主来当人质,都能达到目的」
不用多说,“那家伙”指的是谁。
如果把伊庭树当做是妨碍的话,盖拉说的话就合理了。
然后,〈螺旋之蛇〉强制来实现“那个”的话,大魔法决斗的胜者也会是他们了。就是同意这个道理,〈基础〉才会听从自己使魔的话,来安缇莉西亚这的吧。
燃烧于火焰中的下巴,张开了。
「不过,公主会不一样吧?」
盖拉,嘲笑般说道。
怪物的眼神,如同要连安缇莉西亚的灵魂都践踏一般。
「你说……不一样?」
安缇莉西亚也自己感觉到,回答得没什么气势。
相对于她,
「对公主而言,那样子是得不到什么的吧」
充满确信的声音,动摇着安缇莉西亚。
那份沉重,甚至超越了〈基础〉。
某种意义上,他比安缇莉西亚自己还要熟知所罗门王的魔法。
不仅自己——连自己父亲都没有成功,跟魔神合为一体的魔法师。
正因为如此,安缇莉西亚才无法对那番话置之不理。就算明知那是真真正正的恶魔诱惑,但也无法堵住耳朵不听。
看到那样子,盖拉自信心更强了,越说越带劲。
「你……不,梅扎斯的血,是绝对无法舍弃魔法的。我说的话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千万……不要……安缇莉西亚……小姐」
从魔物的脚边,传来断断续续的声音。
举起的黄金戒指,反射了太阳的光辉。接受着夏日恒星的猛烈咒力,达芙妮的嘴巴微微地编织术式。
「耶和华啊,我真是你的仆人;我是你的仆人,是你婢女的儿子。你已经解开我的绑索——(Obsecro Domine quia ego servus tuus ego servus tuus filius ancillae tuae dissolvisti vincula mea.)」(译者注:出自《圣经》《诗篇》116章16节)
「哦呀」
盖拉的脚踩着达芙妮的手腕,发出不祥的啾的一声。
人肉烧焦的臭味没有停止。尽管如此,女人一声不喊,继续念咒语。
「——我要以感谢为祭献给你,又要求告耶和华的名!(tibi immolabo hostiam laudis et in nomine Domini invocabo.)」(译者注:出自《圣经》《诗篇》116章17节)
太阳之7的护符。
古书中,让术者从任何束缚中获得释放的术式。
女人让自己的身体一瞬间灵体化,摆脱了盖拉的束缚。尽管受到的烧伤和割伤都还在,达芙妮痛苦地喘着气,但还是从正面盯着过去的同辈。
「达芙妮!」
听到女主人的声音,达芙妮也没有转身。
她只是继续痛苦地喘着气,说道。
「请逃吧。……在这个布留部市里面,应该,立刻能和树少爷汇合的」
简直,就像是恳求。
不是自己,也不是〈盖提亚〉,而是去依靠树。
「请不要……听这种家伙说的话……!」
「达芙妮……」
就连认识她很久的安缇莉西亚,也是头一次看见她这种表情,听到她说这种话。
因此,少女无法动弹。
就算知道她说的话都是正确的,但少女的脚也一动不动。手下的魔神们,也一直包围着少女,没有展开新的攻击,沉默着。
「嘿,怎么了公主?」
盖拉,冷笑着。
「抉择吧」
魔物的下巴,看似非常愉悦地颤抖着。
对享受施虐的心情不做掩饰,魔物发出嘎啦嘎啦的笑声。
「是舍弃重要的副首领,还是舍弃自己的心上人。公主随便选吧」
主人〈基础〉一动不动,只是静静地看着自己的使魔。带领化作魔神的盖拉的样子,看着就像是那个〈螺旋之蛇〉的干部也学会了所罗门王的魔法一样。
盖拉一边发出咕咔咔的笑声,一边又说道。
「还是说……“无法舍弃自己同父异母的姐姐吗?”」
「姐姐……?」
安缇莉西亚,无言了。
一瞬间,仿佛忘记了战斗。
然后,
「盖拉——!」
达芙妮,忽然大喊。
她没想到盖拉会知道这件事。
不过,这也不奇怪。盖拉比她还早就在〈盖提亚〉做事了。就算知道上一代首领欧兹华德和自己的秘密,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安缇莉西亚(妹妹),僵硬地转过身。
表情动摇如哭如笑,但这也就几秒钟的事。
「……达芙妮」
少女说道。
「安……安缇莉西亚小姐」
达芙妮的声音,很尖很难听。
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总有一天会说清楚自己的身份,但自己还是没有想过,在这种时候,变成这种样子。
「…………」
安缇莉西亚,也是如此。
虽然在心里某处,也稍微想过这种事,但在这种地方这种时间得到了证明,也是做梦都没想到的事。
不过。
因此,而更加坚定了决心也是真的。
(我……要……)
她握紧了拳头。
为了保护重要的东西,为了能保护重要的东西,那拳头注入全部力量而紧握着。鞭笞着,动摇的自己。
「——达芙妮」
半安心的达芙妮,脑中忽然传来少女的声音。
「争取,两分钟」
「————」
达芙妮,屏住了呼吸。
跟少女四目对视就几秒钟。仅仅如此,就足以了解互相的想法了。因为两人一起度过了,这般的时光和心灵旅途。
「好!」
大声地,肯定道。
同时,
「呒……」
「那是——」
安缇莉西亚转身离去,盖拉和〈基础〉都来不及追。
庭院的一个地方。用把水银和白墨揉和在一起的笔具,画出复杂精致图案的地方。
魔法圆。
阿斯托拉尔用作大魔法决斗的附加奖励,“对应现有大部分魔法系统的魔法圆”。
「公主?」
「……你」
站在魔法圆上的安缇莉西亚说道。
在她头顶,弗内乌斯在飞舞。可能是遵守主人的命令吧,佛尔佛尔和格剌希亚拉波斯也像是守护魔法圆似的站在前面挡着。
「你们……要让我选的话……要选什么那还用说吗!」
咒力,开始旋转。
遵循一定的原理,刮起猛烈的风暴。这是高等术式,把本来是要花上整整一个昼夜的仪式,压缩到了几分钟。以防万一,安缇莉西亚预先做过准备了吧。
「……要、选、什么?」
魔物,茫然地说道。
不。
盖拉,是知道的。
对他而言,那是个非常熟悉的术式。
(难道……说……)
恐惧,如戳脊梁骨。
回想起来,安缇莉西亚怎么可能会没有研究过那个术式。反倒是,在这个大魔法决斗被提出的很久以前,她就在探求了才对。
刚才展露了出来一点点的,让咒力和魔神同调的技巧,差不多也是类似的东西吧。
也就是说,那是。
——那是。
「难道说……你……」
盖拉,以打结的舌头问道。
「……是的,没错」
咒力风暴之中,安缇莉西亚在微笑。
就算〈基础〉和盖拉想捣乱,达芙妮和魔神们也不会允许的。就是以赌上姓名也要拦住他们的气势,让那个炼金术师和魔物都不敢轻举妄动。
「……I say thou art welcome unto me,because I have called three through Him who hast created Heaven,and Earth,and Hell,and all that is in them Contained,and because also thou hast obeyed……」
咏唱,开始流淌。
跟平时不同,来自已经迎接自己降服了的魔神的『精灵的容器』。
少女的魔法,显而易见。
那是过去父亲失败,并丧命的魔法。
盖拉诱发了那个失败,并以此为基石获得了成功的,禁忌魔法。
「公主……跟我一样……」
盖拉,愕然惊叹。
「跟我,一样……和魔神的融合……!?」
咒力风暴中,少女举起青铜壶。
一瞬间,那壶中的灵体映照于风暴中。蕴含着非人之美的忧郁双眸,漆黑蔷薇般的唇色。肩头左右长着公羊和公牛头,腰部后面长着蛇尾,这些都丝毫不损那份美丽。
女人身姿这一概念的,理想形态。
安缇莉西亚还没有单独成功召唤过的魔神。
至上四柱之一——阿斯莫德(Asmodeus)。
「快住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
魔物,狂吼道。
其中蕴含的感情,是恐惧,还是嫉妒呢。
如同和猛烈的感情同调了一般,魔焰窜了起来。
〈基础〉的手,抓住新的咒物。面对想阻止安缇莉西亚的魔法的魔物和魔法师,达芙妮和魔神们也全力以赴,正面碰撞。
然后。
跟魔法圆连接的灵脉,迸发出巨大的咒力。
*
灵脉,在震动。
其中心点,当然是水晶塔。
「咕……哈……」
树,捂住右眼。
少年的妖精眼,对那个变化比谁都要观察得深。
不得不视见。
又或者说,不得不受吸引。
过去视见过的景象的,重现。
被遗忘在很远很远地方的记忆,如同在对少年轻语一样。
那个是——
*
——『啊啊,是啊』
——『社长,你失败了哦』
听得见,声音。
到底,是谁的声音呢。
想不起来,明明有听过的印象,却怎么也想不起来的声音。
——『这里的灵脉,已经无法控制了吧。不论是〈螺旋之蛇〉的夙愿,还是我们的目的全都泡汤了』
那是,最开始的……
(我的……最开始地……)
自己的右眼中……寄宿红色种子时的……
——『所以,没办法了』
——『社长的失态就是社员的失态。这里,由我来抗着,记得要给奖金哦?』
那个,到底是。
(谁的,声音……)
「……就是……这个……」
(————)
那声音,让树回到现实。
梅尔吉奥雷的声音。
总是咳嗽的这个青年,刚才以非常感动的声音,颤抖着放在魔法圆上的手。不单是,眼里看到的东西,而像是抓住了更为深远地——或者是延续地下的什么东西。
的的确确,抓住了。
这瞬间,可以说死灵术士,真正地接触到了事态的核心。比起〈螺旋之蛇〉和〈协会〉和〈阿斯托拉尔〉,他都要靠近那个世界的中心。
他比谁都要接近,这场战斗的起始和结尾。
然后。
因此。
「…………?」
青年皱起眉头。
「这个是……?这个……触感是……?」
疑惑,笼罩着青年的脸部。
本应经历不少生死线和修罗场的魔法师,这个瞬间如少女一般,露出无防备的表情。
「你……?不……您……是?」
听到他茫然的喃语,杰克也转过身去。
然后,就在那个瞬间。
「————!」
树,捂住右眼。
不是梅尔吉奥雷,和他接触的魔法圆。
少年察觉到完全不同的另一股咒力,大声呐喊。
「大家,快趴下!」
那声呐喊,盖过了水晶塔的展望台。
“太阳般的咒力,从天而落是下一瞬间的事。”
2
天空,仿佛出现了两个太阳。
普通人看不见——明明看不见,巨大的咒力也会让人抬头仰望。
魔法师,看到的是这样。
火球。
直径看似十多米,业火块。
不论东西方,许多神话中太阳都被当做是主神,非常符合那神话——几小时前辰巳用的神鸣也只得看似跟小孩的小把戏一样——在现代,神话重现了。
魔法的热量,让万物只得屈服。
跟体积成正比例,又或者是反比例,缓慢坠落的那个接触到了水晶塔的顶点。
那个,无声地消融了。
跟玻璃和金属都无关,一切都融化了,熔化了,融化消逝了。
铁柱弯曲了,混凝土全都变液体了。太阳有三层的体积,都埋进了水晶塔的里面。
“爆炸了。”
高温和爆风和其他的魔法能量,在水晶塔炸裂了。
仿佛空气中任何一个分子都无例外似的,那魔法压倒性彻底性地,把一切斩尽杀绝。
算一般魔法师,那咒力可匹敌百人。
对。
绝非大比分,那魔法就是跟百人魔法师有关。
这是甚至匹敌尤戴克斯用过的〈图特之枪〉——不,甚至可能更厉害吧的术式。在这大魔法决斗期间,只准使用两次的〈协会〉的仪式魔法。
其中一次,就用在这了。
*
……天空,很近。
在青空彼端,可以看见一只飞艇得意洋洋地漂浮着。如包围那片天空的边框一样,烟雾缭绕而升,向渐渐倾斜的太阳伸出手去。
对。
在水晶塔的顶部,破坏得一片狼藉。
尤其是覆盖展望台上方的建筑完全粉碎,难得残留的展望台本身,也是火炎四起。
深红的,火炎。
然后。
在那红如血的颜色和粉尘之中,站起一个新的壮汉。
蓝色瞳孔非常通亮。金发如狮子的鬃毛。全身散发出来的威严,似乎会让任何人都屈膝而跪。存在感过于强烈,以至于火炎似乎都无法伤害到他。
——〈协会〉副代表。
达留斯·利维。
在刚才的雷击后不久,就用转移魔法移动过来的吧。又或者是跟刚才的雷击配套的术式。神话和传说中,也经常有乘坐雷电移动的事。
也就是说,凭借〈协会〉的组织力,神代的魔法也是有可能重现出来的。
「找到你了哦」
壮汉张嘴道。
在他目光的另一头,少年踉踉跄跄地站起来。
「……达……留斯……利维……」
是树。
在树的周围,响起咔啷咔啷的声音,滚落好几个小石头。
是奥尔德宾释放的,符文小石头。
吃了无差别粉碎水晶塔的大范围魔法,还能以最小伤害抗下来,靠的就是那符文,和右眼中的妖精眼吧。
不,不止是两人。
少年右后方克洛艾把自己的剑插立在影子上,左后方的辰巳保持着组成〈禊〉的剑印,一动不动的姿势。
在要被魔法击破的瞬间,少年就看穿了受伤最少的地方,向三人发出了指示。但是,以三重防御魔法,集中在咒力最薄弱的一点,还是无法办到无伤。
树和奥尔德宾单手捂住伤口,克洛艾和辰巳也是气喘吁吁地低着头。
〈协会〉的仪式魔法,带着那般的破坏力,蹂躏了世界。
「……一直,在等破绽的时机啊」
从树捂住的右肩,流落鲜血。
出血不算猛烈,是少年的小身子还能承受的量。
「当然了。〈螺旋之蛇〉抢走了灵脉,明显你们会抢回来。之后,就只要在这等发生战斗就行了。——啊啊,进展大致都符合预料」
达留斯,淡然地滔滔不绝。
对壮汉而言,至今为止的行为,不过是自然地推进西洋棋中的棋子罢了。
「很顺利,出现淘汰者了啊」
达留斯的目光,慢慢地转向相反的一边。
从那里,发出干涸的笑声。
「咔……哈哈……」
嗑嘙一声,混入奇怪水声的笑声。
立刻就明白了,那是血流进气管了。
「……杰……克……」
听见一个,茫然嘶哑的声音。
梅尔吉奥雷。
总是血色很差的这个青年,唯独在这个瞬间不是为自己而是为别人,脸色更惨白了。
在他面前,杰克坚挺地站立着。
保持摊开两只大手的姿势,他漂亮的白西装也颜色一变。
蓝色墨镜破碎了,脖子挂着的三重黄金项链碎裂了。不是外面,而是身体里面也中招了的证据,就是白人的嘴角滑落了几道鲜血。
「杰……克……你……!」
「哈、哈哈」
杰克单手制止了几乎要冲过来的梅尔吉奥雷,转向达留斯。
「本以为我的魔法……只要不是影崎人就不会有问题的……原来如此,〈协会〉被允许用仪式魔法的啊。我不是忘记了……但这还是很不妙啊」
总是阳光十足的白人的声音,掺杂着非常疲劳的感觉。
这种情况,该表扬哪边呢。
是通过上百人的魔法师,制作出模仿古希腊阿波罗的火球的〈协会〉仪式魔法呢。还是说,承受了那般集团魔法的直击,还阻止了当场死亡的杰克的混沌魔法呢。
恐怕,杰克刻画了结印的隐藏金字塔,这时在异国的土地上崩塌了吧。
达留斯,轻哼了一声。
「老实说帮大忙了。就某种意义而言,比起冯·库鲁达和萨蒂亚吉特,我觉得你要麻烦得多」
「哈……哈……这还真是高看我了。……那么,我的魔法系统也知道了?」
「尽管不是直接的,但也见识过两次了。半年的时间足够探明真相了。出乎意料啊,〈螺旋之蛇〉竟然有魔法师会用混沌魔法」
达留斯,几分不悦地回答道。
对他而言,就像是血统优良的纯种赛马比赛,突然混入了非洲猎豹一样的感觉吧。又或者,是接近品尝顶级红茶的时候,忽然混入可乐的味道。
「原来……如此」
杰克,看似痛苦地说道。
「不过……大魔法决斗的胜利条件,不是你吧?」
「喔」
达留斯的嘴唇闪过一个愉悦的笑容,下一瞬间。
「动手!梅尔吉奥雷!」
随着杰克的咆哮,梅尔吉奥雷的手一闪。
以既像哭又像笑的表情,从黄色大衣掏出玻璃试管扔出的前方——“是树”。
「——!」
「吾化作诅咒……蝎子毒啊……啃食吾敌吧……!」
那对梅尔吉奥雷而言,估计是必杀之术吧。
如果不是伊庭树,就是用于杀掉影崎或达留斯·利维的,最强术式。现在那术式也是接受了灵脉的丰盛咒力,带着满腔的自信而放出来的。
「树!」
「树少爷!」
辰巳和克洛艾大声呐喊,但也为时已晚。
承受了〈协会〉刚才的魔法,他们也是同样疲惫了的。就算意识清醒,也没有剩余体力炼制咒力了。
试管在地板上一破碎,黑色的咒力,就立刻缠绕上了伊庭树的身体。
梅尔吉奥雷的脸上,露出会心的笑容。
放出的脏器,是卵巢。
这是梅尔吉奥雷从过去对阵中,格外强力的魔女身上剥离出来的脏器。就算伊庭树有妖精眼,也无法回避咒力本身,应该是被咒杀掉了。
「——,笨蛋(Dummkopf)」
奥尔德宾的呐喊,非常响亮地回响着。
但是。
那个伊庭树的身影,突然碎掉了。
如镜子一样。
「什么……!?」
不仅如此,接着一秒钟,这次就是梅尔吉奥雷自己跪地了。
「梅尔吉——!」
回过身来的杰克,脸色大变。
梅尔吉奥雷的手指,埋入了自己纤细的喉咙。
锐利的指甲挠着本来就薄的肌肤,滚倒在地痛苦地昏死过去。所有的腑脏都腐化了,毒药摩擦着神经。他的脸色变成紫色,痘疮和炎症立刻覆盖全身。
简直,就像是自己,品尝到了自己的魔法一样。
「梅——尔吉——!?」
名字喊到一半,杰克猛然转身。
就在刚才,伊庭树碎掉的旁边不远处。
还飘散着火粉,混凝土碎片的暗处。
在那里,站着另一个伊庭树。
「刚才……的,我是……?」
一副完全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的表情。
而且,还不是一个人。
「是、是叫、叫做、镜、镜、镜人形。用、用于、反、反射诅咒、的、触媒。制、制作得、很、很不错吧?」
在树的背后,新出现了一个小胖男。
「不、不是、初次、初次见、见面、了、了吧?在、在会议上,至少、还是、见、见过面、的、吧?」
的确,是在那个飞艇的会议上见过的面孔。
名字是,吉约姆·凯鲁比尼。
选拔进这个大魔法决斗的,惩罚魔法师的魔法师。
「……啊啊,看来你们好像误会了。我使用了的仪式魔法可不是一个哦」
达留斯瞟了一眼那个人,说道。
杰克,转过身去。
「你说不是……一个……?」
「是啊」
壮汉的嘴,缓慢地露出笑容。
那残忍而凶猛的笑容,让人联想到了鲨鱼。
「一共两个,〈协会〉受许可的仪式魔法,都在这用过了」
达留斯,清晰地宣告。
「————!」
「击破这里的太阳魔法是〈阿波罗的战车〉。然后,破坏中趁乱,把包括我在内的三个魔法师转移了过来。仪式魔法的优点,可不只有能使用巨大的咒力这一点。多人控制咒力的并列术式,用那种并列来隐藏其他魔法的隐蔽术式也是一个优点。比较朴实,但看来好像连伊庭树的妖精眼也骗过去了」
达留斯,满足地清了下嗓子。
然后,另一个人。
对着为发动新魔法,把手搭在摆着好几个宝石的戒指的其中一个上的杰克,响起个华丽的声音。
「劝你放弃的好。你的混沌魔法,有点展示太过了。既然知道了玄机,那种咒性技术低的魔法,全部由我来禁用好了」
手指夹着灵符,身着华丽旗袍的女人出现了。
杰克还记得,怜惜地抱着吉约姆肩膀的那个女人的笑容。
刘芳兰。
跟吉约姆是夫妇关系的魔女。当然,夫妇算是魔法层面上的因缘,还是包含社会层面的婚姻,就不得而知了。
但是,没有引发咒波污染,完美同调展示的魔法,配合得天衣无缝这一点是显而易见的。
「你……们……」
看着那两人,看着梅尔吉奥雷刚才的痛苦方式,杰克能够想通,是用了什么样的魔法。
杰克咬紧了牙齿。
「镜魔法……和禁咒……?」
最糟糕的组合。
梅尔吉奥雷的死灵术很强大,但效果被限定死了。必须有作为触媒的死人身体这一点也是,那些触媒的种类基本限定了术的种类。
正因如此。
反射魔法的镜魔法,具有最大的效果。如果是平时的杰克和梅尔吉奥雷,是不会考虑忘记那种反击的吧,但因刚才的〈阿波罗的战车〉而身负重伤,就考虑不到那么多了吧。
当然,这些攻击,一定都是精心设计的。
又或者,在这个大魔法决斗决定之前,也许〈协会〉就在研究对他的对策了。也可以说,对过去降服了伦敦的龙,破坏了〈协会〉会议的梅尔吉奥雷的憎恨,就是有这般强烈吧。
现在,经历了一年多的岁月,复仇成功了。
「……唔……啊……」
断气般吐出舌头,梅尔吉奥雷的身体痉挛着。尽管如此他还是拼命得动着紫色的嘴巴,想要述说什么似的。
「杰……克……」
「梅尔吉——」
白人,越来越强烈地咬紧染血的牙齿。
他也是命悬一线,但还是为同伴着想,握紧拳头。即便是邪门歪道〈螺旋之蛇〉,又或者因为是邪门歪道,为数不多的同伴才显得尤为珍惜吧。
「怎么办?」
达留斯,上前一步。
「你们,在这做了蛮有意思的事。把那成果全部交出来的话,看情况可以留条小命。因为有本身的魔法师总是很稀有的」
「…………」
杰克,沉默了。
达留斯,逼迫般地嗤笑着。
「是叫梅尔吉奥雷说是吧?那个死灵术士,马上就要死了。你也没多久了。还有时间让你犹豫吗?」
「达留斯先生……!」
就在看不下去的树,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
「别动!」
杰克一声吼,所有人都不动了。
间不容发,白人的手指取出新的灵符。
是“灵符”。
「WIRBDARFP」
那是,几个月前在伦敦用过的转移魔法。
用于开启召唤〈螺旋之蛇〉的道士,萨蒂亚吉特的『门』的灵符。混沌魔法是众多魔法的杂烩,利用难以引发咒波污染的技法。
但是,
「禁——!」
芳兰的口诀先回响于展望台,汇集向杰克的灵符的咒力也被中断了。
伴随着哔兮哩的声音,杰克戒指的宝石出现了裂缝。
同时,从他的嘴唇,流出了新的血液。
「咕啊……!」
「没用的。我说过的吧?混沌魔法的灵性加护和咒性技术,是无法阻止我的禁咒的」
刘芳兰,轻轻微笑。
禁咒。
其魔法特性是——〈万象的压制〉。
掌握万物的本质,随心所欲的魔法。尤其,惩罚魔法师的魔法师刘芳兰的那个,专攻封禁魔法。咒性洗练度低的混沌魔法,对她而言是好的不能再好了的目标了吧。
「好了,明白自己处境了吧」
达留斯,再次踏着地板而走。
故意慢慢地缩短距离的,那份残忍。
杰克的膝盖,无力地跪下。
他也早就,超过极限了。此外,还有被封禁转移魔法的反噬。就算是那〈螺旋之蛇〉的干部,转移魔法也不是能简简单单启动的。例外也就冯和萨蒂亚吉特了吧。
尽管如此,想要站起来的杰克咬紧了牙关。
身后一个干巴巴的手,抓住了他肮脏的夹克衣摆。
「杰……克……」
是梅尔吉奥雷的手。
被反射了自己的诅咒,皮肤变成了紫色,出了几个痘疮,但他还是拼命地维系杰克。
「没……事的……由……我……来……」
「在我面前?」
对那番话感觉到了挑选吧,芳兰的眉毛险恶都竖了起来,梅尔吉奥雷在斗篷之下虚弱地微笑着。
「就……是……的……你的禁咒……再……厉害……也……封禁不了……这个……」
声音细弱,却自信满满。
青年,说道。
「因为……」
濒死的死灵术士,把手抵着自己的身体。
在那卷起的,比任何时候都要强大的咒力,眨眼间侵蚀着青年自己的身体。
「我要……献出我自己的身体……」
「————!」
树听懂了那毛骨悚然的意思,屏住了呼吸。
他走上前去。
不顾吉约姆和达留斯的束缚,还是走向前去。
「快住手!」
树,呐喊道。
「塔布菈……萝萨……小姐……就麻烦……你了……杰克……」
「梅尔吉!」
杰克,也大喊道。
梅尔吉奥雷,没有停下来。
「吾化作祝福……射手座的脚啊……」
树的右眼,视见了。
在死灵术士的体内,他献出去的脚部的骨头碎成了尘埃。
谁都没能阻止。
不论是达留斯,吉约姆,芳兰,受伤了的树和〈阿斯托拉尔〉众人,还有同伴杰克说的话,都没能制止他搭上性命的魔法。
梅尔吉奥雷一边吐血,一边呐喊。
「运送我们吧……!」
使用灵脉,从龙穴进行的传送。
两位魔法师的身影,从水晶塔支离破碎的展望台消失了。
*
(仪……式……魔法……!?)
安缇莉西亚,也感知到了那个异常。
描绘在〈盖提亚〉宅子里的魔法圆,是连接着布留部市的灵脉——那个的龙穴的。因此,不论是〈螺旋之蛇〉的梅尔吉奥雷掌控了灵脉的事,还是〈协会〉的仪式魔法袭击了那个地方的事,少女都能正确把握到。
尽管把握到了,却无能为力。
因为安缇莉西亚,处于〈风暴〉之中。
不,是胜于现实中的风暴,无边的咒力之中。
(…………)
连呼吸,都办不到。
术式进展到了什么地方,也不知道。
〈协会〉的仪式魔法,搅乱了布留部市的灵脉,甚至影响到了安缇莉西亚的魔法。
现在的自己是现实的肉体,还是灵体,都无法确定。持有的五感复杂地混淆着,本应习惯魔法仪式的少女的意识,都被毫不留情地削弱了。
简直,就像是薄皮被一片片割取了下来一样。
咒力炫耀地一点点夺走着,安缇莉西亚·雷·梅扎斯——安缇莉西亚·雷·梅扎斯的存在。比如说视觉,听觉,穿着衣服的触觉,认识时间的感觉——
——还有,回忆。
(不……行……!)
少女护着胸口,表示那个绝不能交出去。
但是。
连表达拒绝的思维,都被支离破碎了。
仿佛,灵魂都要分解了。安缇莉西亚无法重现构造的级别破碎着,被粉碎成无法观察的最小级别。
这也是,当然的。
魔神。
还是想跟至上四柱的阿斯莫德融合,必然的结果。
魔神压力,远远超乎少女的想象。难以置信,盖拉承受住了这份压力。那是至上四柱的咒力导致的差距,还是说——不愿去想,但自己和盖拉的咒性技术的差距导致的,少女也搞不清楚。
只是,破碎着。
只是,瓦解着。
只是,被磨碎着。
安缇莉西亚的存在,陷落向着原本是生物的什么东西。
…………
…………
…………
「…………」
只残留了,一个。
被轻视的,那份实感。
比自己要美丽得多的女人瞳孔,和左右边长着的公羊公牛脸。
阿斯莫德的三个脑袋。每一个都的一言不发,不表露任何感情,只是以全部的眼睛,注视着少女。
这边,是在等待灭亡吧。
是在看一看想和自己融合的愚蠢之人,消失得连个渣都不剩的样子,嘲笑一番吧。
(我,要……)
已经,连那个自我的概念都已经模糊不清了。
如同侵泡在流水中的白糖点心一样,安缇莉西亚的意识全变成了空洞,甚至灵体也被咒力搅拌,稀渐渐薄化。名为安缇莉西亚的外形丧失了,渐渐化作晃荡咒力的存在。
那个,中途。
从阿斯莫德的里面,听见了什么。
那个侵染般地融入了,已经丧失了听见这个概念的安缇莉西亚的体内。
(这……个……)
<img src="img/Rental_Magica21__004.jpg">
少女,轻轻地,动了下现实的嘴唇。
遥远的,记忆。
遥远的,声音。
——『··可爱·的·安缇···由·我·来』
声音,几乎想要堵住鼓膜般的惊悚——然而,却无比地令人怀念。
「……啊,啊……!」
感觉到喉咙,胸口,在颤抖。
火热的东西一涌而上,少女的全身开始小幅颤抖。
忘记,了吗。
能够忘记,吗。
就算五感粉碎,安缇莉西亚不再是安缇莉西亚,少女的心底也不可能失去那个声音。
因为,那个是。
——『没有···变成·功』
对的。
那是,“安缇莉西亚杀掉”的人的声音。
过去,安缇莉西亚第一次邂逅伊庭树的事件。跟所罗门七十二柱魔神中的六十五个混合一体,由于其失败,化作了魔法本身——惨不忍睹的污泥块的父亲的声音。
少女自己给的最后一下,爱着的父亲的,最后的声音。
然而。
刚才,传达给少女的是。
(诶……?)
感觉到的,是强烈的痛楚。
然后,几乎凌驾于那份痛楚的悲哀……“不用杀掉最爱的女儿”,难以抑制的感谢和安心。
不对。
那不是,杀掉了爱着的父亲的自己——安缇莉西亚的记忆。
那是——被杀掉之人(欧兹华德)的记忆。
(为什么……父亲……大人的……)
少女以断断续续的意识,茫然地思索着。
期间,信息注入少女的身体。
不只是感觉和感情。连更为单纯地精准的数字和图式信息,都被灌输进了少女的脑中。
「……什……么……?」
那个意义,给了安缇莉西亚一个重击。
然后,跟那种冲击是独立开来的。
信息本身,构筑出新的术式。离开少女本身的意识,维持独立,编织魔法。利用少女的灵体和魔法圆,几乎自动地制作着未知的术式。
全新的,所罗门王的魔法。
连安缇莉西亚都不知道的——那种东西怎么可能会有——所罗门王的魔法。
陆续揭开的,全新魔法。
宛如管弦乐一般,咒力被其流动所指引,至上四柱的阿斯莫德也被组合进那个术式。不,阿斯莫德“一开始就被组合进了”那个术式之中。
「……难……道说……」
不禁,叫出声。
少女的推测。奇迹一般的假设。
连自己也觉得是,美好的愿望。作为追求理论和实践的魔法师太过于幼稚,如儿童童话一般,毫无新意的想法。
——『没有···变成·功』
“那时。”
〈阿斯托拉尔〉和〈盖提亚〉相遇,最初的故事。
如果说欧兹华德没有变成功的,不是所罗门王的之后呢?
如果说被盖拉阻止而失败的术式,不是简单地和魔神的融合,而是追寻更加不同的地平面的东西呢?
欧兹华德·雷·梅扎斯他。
安缇莉西亚的父亲,追寻的东西是——
最后之际,父亲托付给支配下的阿斯莫德(至上四柱)的思念是——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冲击,动摇着少女。
自己至今看见的东西。自己经历至今的时间。那一切和推测进行重叠,在少女的心中将要化作一个结晶。
然后。
“另一个。”
不单是阿斯莫德,另一个记录,少女也看见了。
刻于灵脉的,记录。
——『哈啊……哈啊……哈啊……!』
某个宅子的里面。
难堪地四处乱窜的男孩子。
脸哭得一塌糊涂,摔倒了好几次吧,衣服也全都是灰。安缇莉西亚心口一紧地地注视着,那张实在是说不上帅气的侧脸。
(……啊啊)
说不出,话来。
因为想要跑出去的男孩子的侧脸,的确有少女认识的影子。
少女难以忘却的——占据最重要地位的某个少年的,影子。
明明这般胆小如鼠。
明明这般畏缩不前。
不论如何,都无法背弃自己的心,
然后,由于靠灵脉而相连,她得知了更多的事实。
(穗……波……)
跟这不同的地方。
在那里,他们也在看着这个记录。
不,靠着这个记录,自己等人是连在一起的。
(你……你们……连这种时候都……)
那番想法,让少女回忆起了自己的外形。
(连这种时候……都给我……勇气啊)
眼泪,渗了出来。
以那眼泪为中心,安缇莉西亚渐渐重新构筑自己。
想着想站在这个少年的身边——想那样做的自己的样子,少女终于能够找回了名为安缇莉西亚的外形。
不然,就无法呐喊少年的名字。
不然,非常喜欢的少年就不会注意到自己。
所以。
(喂。请原谅我吧)
心想着。
如祈祷般,心想着。
(请原谅,最要的事情,非常重要的事情,没有跟你说就决定了的我)
把思念——变成语言。
「树……!」
卯足全力。
少女,叫出少年的名字。
*
〈盖提亚〉的,宅子。
在蔷薇和火焰和魔法乱舞的庭院,发生了新的异变。
从魔法圆涌出的,是几乎物质性地,巨大的咒力。
「安缇莉西亚小姐!」
达芙妮睁大了细长的眼睛,
「公……主……」
魔物,以嘶哑的声音茫然地喃喃道,
「…………」
还有自动人偶〈基础〉,无声地转过身去。
三种反应的三位魔法师,还有守护达芙妮的佛尔佛尔和格剌希亚拉波斯,也看不明白在那魔法圆里面发生了什么。
「不可……能的」
低语声,被风所淹没。
魔物(盖拉)的声音。
「成功……是……不可能的……」
没错。
那种事,怎么能认可。
原本,他的成功,就不过是侥幸罢了。
偷出欧兹华德留下的术式,滥用了好几个〈盖提亚〉的秘宝,现在的他,才好不容易获得了成功。
要让其顺利稳定下来,可以说是需要〈螺旋之蛇〉的帮忙,和这两年几乎都在为此训练。不是如此,他会更早挑战安缇莉西亚的吧。
跟魔神的融合,就是这般的难事。
那是以零排练就上台正式演出的方式,无法获得成功的。
盖拉依靠的,是理所当然的判断。他不考虑常识和当然这些词,对魔法师而言有什么意义,只为赶走恐惧而咬紧牙关。
然后,他按耐不住——冲了起来。
「我扎了我的手,我的脚,我的骨头,我都能数过。求你救我的灵魂脱离刀剑!(I pierced my hands and my feet:I may tell all my bones:Deliver my soul from the sword:Amen)」(译者注:出自《圣经》《诗篇》,和原作有点点不同)
一刹那,达芙妮展开守护莫魔法。
木星之6的护符。
保护主人不受任何灾难的,王之魔法。
咒力和咒力在对抗,连那个魔物的身体都感受到了疼痛,但现在的他还是不顾一切地强行撞飞了达芙妮。
「盖拉——!」
没有理睬受伤的达芙妮的声音,
「咕哦哦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狂吼道。
伴随着喊叫,火焰窜了起来。
盖拉的身体,已经就是魔神了。
也就是说,不用咏唱和触媒,按照感情的表露直接来激起现象的容器。蕴含着以单纯的热量无法计算的咒性威力,跟盖拉融合了的魔神——人称大公爵浩瑞士的巨大『力量』,瞄准魔法圆猛冲而去。
恐怕,那是盖拉用尽浑身解数的一击吧。
然而。
那个火焰,却在魔法圆的面前分解了。
被吞噬了。向着魔法圆的里面,深红的带着火焰咻噜咻噜的声音变成细线,被吸引了。
「什——!」
咒力以强于被吸入的「力量」的势头,在魔法圆的里面碰撞了起来。
简直,就像是获得了极佳的供品一样。
在魔法圆的顶上,“那个”缓慢地倾斜身子。
不仅如此,伴随着被吸入的火焰,盖拉自己的身体也被拽向魔法圆的方向。
「怎、怎么回事!甩不开!甩不开啊!」
呐喊声中,混杂有悲痛的色彩。
盖拉放出的火焰,好像已经不受本人控制了。
就在达芙妮和〈基础〉茫然地注视着的时候,盖拉的身体被带近魔法圆——“胳膊开始融化,脚开始融化”。
从魔法圆溢出的咒力,由于浓度过高,连灵体魔神都融化了吧。
〈基础〉使用的瓦屋融化剂和那现象就是一样的。
但是,就算能理解,这现象也无法接受。只不过是作为副作用而溢出的咒力,竟然就把所罗门魔神分解了,这要怎么轻易接受啊。
「放开我!放开我!公主!是我!盖拉!我是盖拉啊!」
那般的咒力,被到处吸收。
缠着身上的火焰,看着看着就消瘦了。
不,是如同一开始就不存在一样,被打消了。
高达数米的巨大身躯也已经变回本来的——普通魔法师时候的身体了,裂开到耳根的嘴巴,述说的只有恐怖。
「别!别别别别别!我不要这样!我不要这种死法!救救我达芙妮!救救我达芙妮!求你了快救我!」
「盖拉……」
达芙妮,轻轻喃喃道。
变回普通人的盖拉的身体,如同但只要跟魔神融合过一次,就不可能真正意义上变回人类一样——从靠近魔法圆的部分开始融化了,只是可怜地把手伸向这边。
「达芙妮!达芙妮!我——」
我——
接下去,他打算说些什么呢。
那个,已经永远听不见了。另一个叫克莱夫的名字,他自己陷害过的好友的名字也融化在虚空中,盖拉的身影在魔法圆的不远处融化消失了。
「……盖拉!」
叫喊着那名字,达芙妮的手,停在了空中。
伸出一半的手。
就算抓住了盖拉的手,也不知道之后会怎样,但身体还是脱离了女人的意识而做出了动作。那种事实,虚心假意,而又非常痛苦地让人惊讶。
然后,
「……可惜啊」
响起个,声音。
是〈基础〉说的。
达芙妮转过身去的前方,自动人偶炼金术师已经远离到庭院的一端了。
「人格暂且不提,那可是罕见的成功案例。人类活生生地跟其他灵体融合,并获得其性质,在所罗门的魔法中也是难得一见的例子吧」
「要逃跑了啊」
「出乎意料的因素太多了。而且,也来信叫我回去了。好像遇到出乎意料的不单是我」
〈基础〉,非常淡定地说道。
那手,吒地一挥。
落在地面的那个,是以炼金术制作出来的反弹材料一样的东西吧。
下一瞬间,如同被旋风刮走一般,〈基础〉跳上了宅子的墙壁上。
「不久后,再会吧」
是对达芙妮和安缇莉西亚,哪一个人说的呢。
炼金术师的身姿,连同气息一起消失了。
达芙妮,也不去追。
更为重要的,是现在在这个庭院发生的事。
吞噬了盖拉,和与盖拉融合了的浩瑞士的魔法圆,释放出更为强大的咒力。巨大的咒力凝集在一起,让人联想到了风暴也就如此吧。
在那中心的,人影。
到底。
站在中央的那个——是魔法师,还是魔神呢。
「——安缇莉西亚小姐!」
达芙妮,对着魔法圆的人影呐喊道。
3
——那里,是布留部市的商业区和工业区之间的,小栋楼房。
这是〈螺旋之蛇〉,设置在布留部市的几个据点的其中一个。为应对这个大魔法决斗,〈螺旋之蛇〉灵活使用了杰克的资产和合作方,准备了这样的隐秘之家(Safe House)。
〈协会〉和〈阿斯托拉尔〉都没有注意到,靠的是杰克拿手的地下工作吧。
然后,现在。
「梅尔吉奥雷……杰克……」
在穿着司祭服的少女面前,两位魔法师横倒在裸露的混凝土上。
杰克,和梅尔吉奥雷。
杰克失血昏迷,梅尔吉奥雷则是命丧黄泉了。
死灵术士原本就苍白的脸色,完全失去了生气,化作目不忍视的惨白。可能是专研的魔法的嗜好吧, 裂开的嘴唇上涂着的紫色口红,如死者的化妆一般。
在那种情况下——又或者是支付了那般的代价,梅尔吉奥雷才传送到了这里。
在两人面前,
「对不起……对不起……」
塔布菈·萝萨,泣不成声。
由于是灵体,白色的司祭服没有一点脏,但从她的脸上滑落几道眼泪。
但是,眼泪的价值不会因此失去。
少女为牺牲而悲伤的那份感情,不会毫无意义。
一会儿,
「……萝萨小姐」
响起个声音。
<img src="img/Rental_Magica21__004.jpg">
萨蒂亚吉特。
把大礼帽抵住胸口,褐色肌肤的道士对同伴的死表示哀悼之意。
实际上,素来面无表情的侧脸,也显露了几分懊悔。
在〈螺旋之蛇〉中,萨蒂亚吉特是为数不多,能用瞬间传送的魔法师。正因如此,杰克和梅尔吉奥雷的撤离本来应该是由他来负责的。
看穿这一点的〈协会〉的禁咒,封住了他们的计划。
「新的魔法师,萨蒂亚吉特君和〈基础〉君也见过的……还是对方比较快啊」
塔布菈·萝萨,哭丧着脸说道。
达留斯采取的战术,超乎了他们的预想。
一次性连续使用被允许的仪式魔法,用吉约姆·凯鲁比尼和刘芳兰发动突袭。结果,导致了等着传送的萨蒂亚吉特受阻,付出了梅尔吉奥雷和杰克的牺牲。
对着一脸阴沉颤抖着嘴唇的塔布菈·萝萨,萨蒂亚吉特继续道。
「刚才和〈基础〉取得了联系。魔法圆没有成功夺下,但似乎成功拖住了〈盖提亚〉。期间,安缇莉西亚小姐发生了变化,他需要全程观察」
「……嗯」
「冒昧一句」
萨蒂亚吉特以独特的语气,对自己的主人说道。
「梅尔吉奥雷,按照目标,压制住了这里的灵脉」
「…………」
少女,好一会儿没有动。
但是。
长长的,长长的沉默之后,
「嗯……梅尔吉奥雷办到了」
塔布菈·萝萨点点头。
她咬紧嘴唇。淡桃红色的嘴唇失去血色,少女的眼中寄宿着坚定决心的光芒。
的确,〈协会〉阻止了她们。
不过。
她们的目的,不受丝毫阻碍。就算丧命了,梅尔吉奥雷还是像这样连接上了。
那么,怎么能哭泣呢。
怎么能蹲在这种地方,白白浪费他的生命呢。
「明明我只是拜托你压制一条灵脉作为牵制的,你却超额完成了工作。梅尔吉好厉害。非常努力。所以……这次轮到我了」
塔布菈·萝萨,轻轻喃喃。
纯白少女的脸上,已经没有了悔恨和后悔。只有寄宿着以那一切为基础的,觉悟。
她握着丧命仍在微笑的,梅尔吉奥雷的尸体的手。
「谢谢你,梅尔吉奥雷」
她喃喃道。
对牵着的手,注入咒力。
「我和你,开始吧。现在,在这个地方」
少女手上拿着的宝锡,沙啷一声响。
*
就像是听到了那声音一样,男人抬起头。
打了一个,哈欠。
就在刚才他还躺着沙发上。〈协会〉的飞艇满意地继续在布留部市上空回旋,窗外展开的景色平淡无奇。凭借肌肤的感觉,察知到了刚才有进行过仪式魔法,但男人还是不在意地打着盹。
「呼啊啊……」
他一只手捂着哈欠。
在那之后,嫌麻烦地这么喃喃道。
「……就到点了啊。有点早吧?好久没干活了,本想至少睡个半天的」
「嗯,找你聊天抱歉了啊?」
这边,是坐在沙发不远处的椅子上的另一个人影,开口说话。
拿着黑色宝锡的,漆黑肌肤的少年。
但是,那肌肤是半透明的。
叫做灵体,以咒力构成的身体。
相对于他,男人则是夸张地挥着手。
「不不不,我这不过是在躺着罢了!」
「无所谓。说可以放轻松点的是我」
「啊哈哈,好极了。怎么说,一把年纪了还和年轻人到处跑,腰还是蛮累的」
男人轻轻拍了下腰,微微苦笑。
一般,所谓的可以放轻松点,可不是躺着说话吧,但这两人好像没有这样的常识。
黑色的少年,点了下头。
「对遇到外部贤者,我要表示感谢。不仅是魔法,对众生的生活我也很感兴趣。对我而言是时隔几十年了」
「那还真是荣幸啊。不介意是我就好」
男人非常开心地害羞了。
那张笑脸,怪怪地充满了魅力。男人明明言行举止奇怪得很,但就是无法憎恨他,可能就是因为那种笑脸吧。
看了一眼那,少年站起身来,去向房间的门。
「啊,不用管我吗?」
「我又不是你的监视者。原本说拘捕你的就只有达留斯,我是想拿你当客人来迎接的」
「那倒是非常感谢。我说过的目的,还是和〈协会〉的利益很有冲突的吧?」
「…………」
听到男人说的话——可能是跟黑羽一样的念动力吧——打开门的少年,轻轻转回身。
「……的确,你的目的是证明,魔法师也能真正获得幸福」
魔法师,能真正获得幸福吗。
那是,几小时前,伊庭司自己对树的提问。
树回答说能,司指出了少年的软弱。过于考虑他人的树,是无法把真正的幸福“强塞”给别人的。
“所以。”
伊庭司的希望,是伊庭树办不到的事情。
黑色的少年,继续道。
「为此使用红色种子,为〈阿斯托拉尔〉——持有跟〈协会〉和〈螺旋之蛇〉不同的价值观,制作另一个第三团(Third Order)啊。原来如此,道理还行。反而,为那种事制作第三团的人,全世界也只有你了吧」
第三团。
同样的读法,也写作第三阵。
那是在魔法结社,被隐藏的等级。0=0的新手到4=7的下位构成成员的外阵,和达芙妮一样5=6到开始持有肉体的人类极限的7=4的上位构成成员的内阵,第三个大等级。
原本,那几乎是用于表现庄严才弄出来的假象的等级。因此,也被称作秘密首领,也有拿做揶揄的对象的意思。
但是,〈协会〉里是存在真正的第三团的。
因此,在世界众多的组织之中,才你那个保有唯一绝对的地位。
同时,拥有同样存在的〈螺旋之蛇〉,才能威胁到〈协会〉。
黑色少年,在门口张开口。
也就是,〈协会〉副代表第三团——尼古雷徳说道。
「用你们的话来说的话,所谓第三团,就是“变成了魔法师的魔法”。给予巨大咒力本身以名为人格的方向性,作为一个魔法师而固定的东西」
轻而易举。
尼古雷徳,挑明了自己的真面目。
当然早就知道了吧的伊庭司,也默默地听着那番话。
变成了魔法师的魔法。
被〈协会〉认作禁忌的,「变成了魔法的魔法师」的相反。
「不管是多么优秀的魔法师,人类都会被血统所束缚」
尼古雷徳,淡淡地说道。
「魔法师无法完全变成魔法就是因为这。也没有能够学会多个魔法系统的人类,就算是微乎其微的例外,光是学习关联性高的魔法系统就已经够呛了。但我不一样。由于我是纯粹的咒力块,就算是不同理论的魔法,必须要很特殊血统的魔法,也能成功学会。就〈协会〉来看,我的存在是早就失去的——如今也在渐渐失去的众多魔法的,活着的保管库一样的东西吧」
那个,跟猫屋敷用的模仿有根本性的不同。
在真正的意义上,第三团能够学会全部魔法,使用全部魔法。实际上就像那样,尼古雷徳在〈协会〉的深处,悄悄地关注着魔法师吧。
希望魔法师们留在未来——期盼自己死后也会留着,积攒全部魔法于一身。
简直,就像是魔法师们的祈祷本身。
「因此,你的做法没有错」
尼古雷徳对司说道。
「……另一个,第三团。制造秘密首领的行星魔法。跟你说的一样,那样足以把新价值观告诉魔法师们了吧。注重保守的〈协会〉和达留斯看来,也许的确算是个威胁。原本,〈协会〉会对其他结社禁止非人类的首领也是因为这」
尼古雷徳,也承认了伊庭司的话。
他说,是可能的。
承认在某种意义上,那是比〈螺旋之蛇〉提出的〈创世〉还要麻烦的话。
司,轻轻歪头。
「那,为什么要放任我呢?」
「我被任命为〈协会〉代表,但发展走向是委托给“人类魔法师”了的。……而且」
补充了句,而且,少年这么说道。
「……伊庭司。你现在的目的,真正就只有这吗?」
慢于那番话,门啪嘡一声关闭了。
尼古雷徳,从房间消失了。
过了一会儿,
「……哈啊」
司,一头靠进沙发。
手指勾着衬衫的胸口,深呼吸着。
「哎呀呀。稍微中了咒力的招啊。不愧是第三团,不是魔法师之身,说起话来还很辛苦。而且,是有长年观察人类。明明自己又不是人类,观察得很仔细嘛。当然可能就是被制作成这个样子的吧」
他一边按着太阳穴,一边不是很真心地发着牢骚。
在那之后,他掏出口袋的红色水晶。
司用指尖抓着,眯起了眼镜深处的眼睛。
仔细一看,那水晶有一般和植物的种子一体化了,小幅度地震动着。
被魔法师们称作,红色种子的东西。
观察了那种震动方式好一会儿,
「啊啊,果然。不会错的。……麻烦死了」
他叹了一口气。
然后,
「这下,暴风雨要来了啊」
伊庭司非常嫌麻烦地闭起一只眼,从飞艇的窗户,俯视着布留部市。
*
退出伊庭司的房间后,尼古雷徳就去向了飞艇的后尾。
大体上飞艇中央是会议室,后部是好几个单间相连,黑色少年进入的是倒数第二个的房间。
房间里,静悄悄地站着一个人影。
是个人影之外,很难用其他来形容的人。因为样貌和身体都没有是个性可言,好不容易才识别出来的也就破旧的西装罢了。
那种人,只有一个。
「我跟伊庭司谈回来了」
尼古雷徳说道。
「他是个很有趣的人。不愧是你原属的组织首领呐」
「是么」
影崎说的话,一如既往的声调平平。
就算对方是〈协会〉代表,他的态度也是一样的。几小时前,跟伊庭司相见时的激情,早已一丝不剩。那一幕仿若梦境。
黑色少年,微微扬起一只眉毛。
「嗯。稍微,问个问题行吧」
「只要我能回答上」
「以前我就在想了,你的咒力和我的有一样的气味」
「…………」
听到尼古雷徳说的话,影崎沉默了。
但是,像是不介意,尼古雷徳继续道。
「不是我也不是“那个”,像是不可能的第三团的……硬要说的话,就是余香一样的东西。实际上,除掉回数限制和『力量』的性质,比较单纯的量的话,你甚至凌驾我和“那个”之上」
「…………」
影崎没有回答。
像是要刺向那面无表情的脸一样,尼古雷徳进而问道。
「十二年前,在这片土地上发生了什么?上一代〈阿斯托拉尔〉是基于什么理由解散的,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
没有,回答。
果然,影崎没有回答。
一直沉默,过了十多秒钟。
「以〈协会〉代表的身份也问不出来啊」
「严格地说,我不是和〈协会〉,而是和达留斯签订的契约。」
「啊啊,是的呐。就算是作为惩罚魔法师的魔法师,你也是非常特殊的。原本,惩罚魔法师的魔法师,全部人都像特例似的」
像是回想起来一样,少年点点头。
如同一下子失去了兴趣似的,他从影崎身上移开目光。
从飞艇的窗户,俯视城镇。
「人很有趣」
他喃喃道。
「只要有一会儿不看着,就会发生些变化。只不过才过百年,世界就完全不同了。而且,变化的方向也没有一点定数。在这般倾倒科学的同时,现在这个城镇上魔法也在泛滥。还混有连我都不知道的魔法。简直就像万花筒一样。……啊啊,想明白了,“那个”为什么像人类小孩一样吵闹」
如同歌唱,如同喃语,少年说道。
跟影崎的不带感情不一样——异类的感情包含其中。
声音包含着非人的东西,非人的意志。
因为是非人,那份意志的温度谁都无法估量,却也决然得谁都无法阻止。
「…………」
影崎没有说话,只是关注着。
然后。
一会儿,俯视城镇的尼古雷徳,再次开口。
「啊啊……果然,行动了啊。蠕动了啊」
连嘴唇都是黑的,动了下。
蠕动。
「我知道。我是知道的。你跟我很相似。比一枚硬币的正反面还要接近,绝对无法接触的存在」
那番话,就像是在跟遥远远方的谁在交谈一样。
尼古雷徳。
〈协会〉的,真正代表。
跟塔布菈·萝萨一样的灵体,少年缓慢地动着嘴唇。
「那么……轮到我来阻止了」
沙啷一声,少年拿着的宝锡响了。
*
然后,另一个。
在布留部市的郊外,某个宅子崩塌了。
不。
已经,不能算宅子了。
堆积着瓦砾和家具的碎片的那个,是宅子的残渣。好几个古旧破碎的建材都倾斜着,夏日的太阳很是耀眼,因此那影子看着显眼。
在那里,缓慢地站起一个人影。
「我……是……」
人影,按着头。
戴着童话中魔女似的圆锥帽子,穿短裙的少女。
穗波·高濑·安布勒。
作为出租魔法师,而被派遣去〈协会〉的少女。
刚才跟冯他们的战斗——然后,他们幻视了刻印在灵脉中的记录后不久,就发生了异变。 咒力,失控了。
又会有谁知道,为了击溃〈螺旋之蛇〉和〈阿斯托拉尔〉,〈协会〉使用的仪式魔法沿着灵脉传递,甚至影响到了远方的〈幽灵鬼屋〉。
估计,是因为作为仪式魔法的对象,而选择了〈螺旋之蛇〉。越是高级的魔法,魔法本身就越是会选择对象。沿着灵脉,那个魔法刚要毁灭正好在灵脉上的冯他们吧。
为了在瞬间抵抗住那些咒力,冯和崔丝丽雅加固了防御魔法,依靠那些互相作用,破坏反而扩展到了〈幽灵鬼屋〉。
结果,就是这个。
「猫屋敷……先生……」
穗波,看了周围一眼。
半径几十米全是瓦砾,看不到半个人影。
当然,自己平安无事,那猫屋敷是当然的,冯和崔丝丽雅估计也不会有大问题。
而且。
「……被,召集了……?」
迷迷糊糊地,探寻记忆。
面对来自〈协会〉的仪式魔法,冯和崔丝丽雅采取了防御之后不久的事。多重咒力导致的混乱场面崩溃前一刻,穗波目击到大概是接受到了什么联络的冯和崔丝丽雅,立刻就撤退了。
「猫屋敷先生去追那去了……啊」
她抿紧嘴唇。
猫屋敷也知道少女是平安无事的吧。但是,却没有汇合,一定是……
「……嗯」
穗波,轻轻点头。
回味着,自己看见的东西。
作为魔法师整理着,在这个〈幽灵鬼屋〉发生的事情。把当时年幼的自己还不明白的事情,在现在的自己脑中重新把握一次。
好几个术式和传说,旋转于少女的脑中。
没有花费多少时间,就得找出了答案。
「果然,是那样的啊」
她喃喃道。
她握紧了拳头。
「我……制造了起点……」
咬紧,嘴唇。
颤抖着,肩膀。
但是,穗波却没有呜咽。
不对。
自己因为这种事哭泣,是很卑鄙的。这是绝对无法饶恕的事情。
那么想着。
那么想过。
因此,起誓道,就算握紧拳头——就算扎进手内测的指甲触目惊心地渗出血来——也绝对不会折服。
「而且……」
而且,见到的东西还有一个。
窥视灵脉深处的时候,穗波还看见了另外的东西。
估计通过灵脉,对方也看到她了吧。
安缇莉西亚·雷·梅扎斯。
对少女而言,那是不二的好友(强敌)。
她也在这个都市的某处,战斗着。为了自己的信念,赌上自己的性命——不,是甚至赌上自己的灵魂,竭尽全力地战斗着。
正因如此,她已经不会后悔了。
只会,准备一战。
「等着我,安缇,小树……!」
——————
更新第2章第1小节 剧情精彩 又先看完一遍了才继续翻 囧
更新第2章第2小节
更新第2章全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