设为首页收藏本站繁体中文

轻之国度

 找回密码
 注册(右键在新窗口打开)

QQ登录

只需一步,快速开始

查看: 798|回复: 5
收起左侧

[已校] 永生之酒 第二卷 1931 钝行篇 The Grand Punk Railroad[成田良悟]

[复制链接]
发表于 2008-4-17 13:10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
发布于轻之国度-轻小说论坛:
http://www.light-kingdom.com/

扫图者:浪客行

录入者:xelloss646

校对者:龙月影

转载请先申请不可修改TXT档或去除转载标示

---------------------------------------------------------------------------------------------------------------------------------------

[ 本帖最后由 淡竹葉 于 2008-8-11 23:09 编辑 ]

本帖子中包含更多资源

您需要 登录 才可以下载或查看,没有帐号?注册(右键在新窗口打开)

x

评分

参与人数 1轻币 +10 收起 理由
天才cynosure + 10 工作辛苦

查看全部评分

 楼主| 发表于 2008-4-17 13:17 | 显示全部楼层
永生之酒 第二卷 1931 钝行篇 The Grand Punk Railroad[成田良悟]



















卷头彩页:

头等客房『黑服』

这里是富丽堂皇的头等客房。
客房内弥漫着无尽的沉重感,与其华丽的内部装潢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死亡,绝对不是平等的。』
房间里的人全部都身穿高贵整洁的黑色服装,表情严肃。一个领袖身份的男人,正用着生锈般的嗓音低声说道。
『生命的确有它的价值。因为有了价值——生命之间也就有所差别。』
这些话不知道是向谁说的,缓缓地消散在空气中。那男人的举动使得房间中的气氛变得更加沉重了。
在这样的空间中,仿佛一切都已停止,只有列车窗外转瞬即逝的景色,在不断证明时间的流逝。
黑服人眼中充满着沉郁的热情,脸上表情恍惚,都在焦急地等待『作战』的开始。其中,只有一个手握厚重匕首的女人除外。
那个身穿黑色礼服的女人看都不看周围的黑服人。好像认为他们的存在毫无价值一样,只是凝视着自己映在刀刃上的瞳孔,将浓浓的杀意封入闪烁着锋锐光芒的刀刃中。
可是,她视觉以外的神经却全部集中在周围的黑服人身上,就好像她正在履行监视黑服人的职责一样。
黑服人对此早有察觉,但他们并未表现出任何不满。
此刻,这些男人只是一心一意地等待着领袖继续发言。像是在回应他们的期待似的,那个作为领袖的男人微微翘起嘴角,笑了起来。
『我们不必感到踌躇与怜悯。这些乘客的生命本来就是很廉价的,我们会让他们的生命体现出最高价值。因此,我们需要做的,就是为他们毫无价值的过去无情地画上句号——』
男人用冷静的语气说道,声音中饱含愉快之意。
『——让我们赐予他们至高无上的死亡!』


二等客房『白服』

在装潢相对奢华的房间中,拉特神经质地高声叫道:
『不不不不,很高兴,很高兴!真的很高兴,对吧?至于高兴什么,那当然就是行动前快乐度过的每一天了。你们也是这么想的吧?』
拉特这个混蛋,真是精神不正常。
他难道真的以为用这种方法就能拿到那些钱?其他同伴竟然也对此深信不疑。这个房间里的所有人都是傻瓜,包括无法制止他们的自己在内。
『璐雅,你也很高兴吧?』
拉特说着,用手托起了眼前这个女人——璐雅的脸。璐雅小声地回答着『一点儿也不』,眼睛静静地望向拉特。
『呀哈哈哈!哈哈哈哈!是吗是吗?一点儿也不高兴吗?那说点儿什么让人高兴的话呢?好吧,就让这列列车上的家伙全都死掉,把纽约的家伙也杀掉,最后只剩下我们两人,在森林里的教堂举行结婚仪式?那时,我会说着爱的誓言,把你也杀掉。作为世界上最后一个被我杀掉的人,我会——充满喜悦,尽可能小心地用华美凄丽的手法把你杀掉的。』
他一边说着发狂般的话,一边向眼前的未婚妻露出温柔的微笑。
『怎么样?有没有变得高兴点儿?』
璐雅听了拉特的话,顿时变得脸颊微红,轻轻地点了点头。
啊啊,不得了不得了。果然,这个女人才是最疯狂的。
虽说我和拉特是幼时的亲密伙伴,可是为什么我听了这种话,会感到不安呢?其他同伴也和拉特一样,都是一群热衷于杀戮的傻瓜。
拉特并未注意到我的不安,他眼中闪烁着孩子般的光芒。
『我要让头等客房的富人和三等客房的穷家伙们好好学习学习!——在临死之前,无论是富人还是穷人,大家都是平等的!太棒了!呀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三等客房『烂服』

三等客房里只有简单的椅子和窗户,很煞风景。
『哇,风景真好啊!这样一来,即使是三等客房,也能充分享受旅途的愉快呢。』
『喂,杰古吉!』
说话的是一个身穿廉价衣裳的年轻人,带有很明显的阿飞风格。他冲着看着窗外欢声雀跃的刺青男说道。
『你是来真的吗?』
『哎?什么?』
『还问什么!当然是抢劫货物了!你还不慌不忙地看风景!我在问你是不是真的要抢劫货物!』
『杰古吉,隔壁会听到哟,这个房间的墙壁太薄了。』
一个在眼罩上又戴了副眼镜的女人,冷静地提醒阿飞。但是,那个叫做杰古吉的刺青男却哭丧着脸,低声说道:
『对,对不起。我突然这么决定很不好……』
『如果想道歉的话,开始就别做!』
『那、那我就不道歉了。我会努力去抢劫货物的。』
『如果想道歉的话,就好好道歉!』
『到、到、到底该怎么做啊?』
『什么都别做!总之,先别哭了!』
阿飞看着眼中含泪的刺青男,好像感到很头疼,慌忙说道。
『真是,你给我坚强点儿……再怎么说你也是我们的头儿啊!说起来,你还没有自己一个人做过吧?那么这种事就交给专干力气活儿的我们和德尼吧。』
『你在叫我吗?』
房间里面,一个褐色肌肤的彪形大汉高声问道。阿飞对他毫不理睬,继续说道:
『怎么说你也是头儿,稍微考虑一下你生命的价值!』
刺青男听了这话,平静地低声说道:
『我只是不想死,也不希望你们死。仅此而已。所以——』
合上泪眼,刺青男微笑着说道:
『那种难题就留着死后再想吧。』




目录

尾声Ⅰ
序幕Ⅰ伪装强盗
序幕Ⅱ不良
序幕Ⅲ恐怖集团
序幕Ⅳ杀人狂
序幕Ⅴ乘车前
钝行篇《不哭泣的男人》
终点




Characters

杰古吉•斯普罗特(JacuzziSplot):超级爱哭的不良集团的老大。脸上有刺青
德尼:不良集团。巨型的墨西哥移民
妮丝•赫利斯通(NiceHolystone):不良集团。眼罩上面还戴着眼镜的女生。喜欢使用敬语
凯尼:不良集团。被鲁索家族杀害
约恩•巴奈鲁:爱尔兰调酒师
枫•林香:具有中国血统的厨师
杰克:不良集团。有点性急
尼克:不良集团。因为误会而去餐车大闹,善用刀
休伊•拉弗雷德:黑服集团的领导者。目前被捕中
古斯•帕金斯:本卷中黑服集团的头目
内伊塔:背叛了黑服集团的男人
香奈•拉弗雷德(ChaneLaforet):黑服集团。狂信者。善用小刀的女人
斯派克:黑服集团。狙击手
普拉奇德•鲁索:鲁索家族的BOSS
拉特•鲁索:白服集团的头目。杀人享乐者
璐雅•克莱林:白服集团。拉特的女友
比奇:白服集团。拉响了袭击餐车的导火线
切斯沃夫•迈尔:巧遇杰古吉的男孩
梅丽•贝利亚姆:贝利亚姆上院议员的女儿
娜塔丽•贝利亚姆:贝利亚姆上院议员的妻子
克雷亚•斯坦菲尔德:冈多鲁兄弟所等之人。杀手“葡萄酒”
助手:灰色男人的助手
艾扎克•迪安:笨蛋夫妇之丈夫
米莉亚•哈本特:笨蛋夫妇之妻子
 楼主| 发表于 2008-4-17 13:25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xxxholic 于 2010-1-31 13:31 编辑

本作品纯属虚构,与现实中的人物、组织、事件没有任何关系。




尾声Ⅰ

1931年12月31日傍晚

一个男人看着散布在铁路两旁的尸体,好像感到很麻烦似地低声嘀咕着。
“啊……。哪怕都死在一个地方也好啊。”
“你这样说太草率了。”
在纷纷飘落的小雪中,两个男人交谈着。
这两人是美国联邦调查局的调查官——比尔•沙利邦和爱德怀特•诺亚。他们正在针对年末发生的一起奇异事件进行事后处理。
虽然称作是事后处理,但其中当然也包括调查。此刻,在铁路两旁零星散布的尸体前,为数众多的警官正在进行着各自的工作。虽说是零星,尸体间的距离却从几百米到几十公里不等。但是,有一点毫无疑问——所有的尸体都是由同一个事件造成的。
因为这些尸体都曾是同一辆列车上的乘客。
“嗯……别这么死板嘛。”
“我有件事想问你。”
看着不停搔头的比尔,爱德怀特用一副认真的表情问道。
“我们为什么会被叫到这里来?这本来应该是其他部门的工作吧?”
爱德怀特他们隶属于“调查局”中的一个比较特殊的部门。从形式上来说,这个部门并不是独立的,但作为局内的默契规定,有些人在完成普通工作后,如果有时间,还要从事其他特殊工作。比尔和爱德怀特就是这类人中的一员。
“嗯……简单地说,这是因为他们都在乘客名单上。是从芝加哥车站发现的。”
“他们……你是说‘不死者’?”
不死者。在眼前这个铁路上到处散布着尸体的现场里,这个词是最不合时宜的。如果正在一旁工作的验尸官听见这个词,恐怕会大声地嘲笑他们。
不,不只是验尸官,普通人听到后嘲笑他们也毫不稀奇。因为,了不起的调查员们竟然在很认真地谈论“不死者”,这简直就是在说童话故事。
然而,这两个人知道,“不死者”可不是什么童话故事。
200多年以前,一群炼金术师横渡海洋,来到了这片大陆。在航行途中,他们召唤出恶魔,终于获得了“不灭的肉体”。以上这些陈腐的话即使在童话故事中也不多见,但是没有办法,这就是事实。而这事实也有很充分的证据——他们的直属上司正是一名“不死者”。
也就是说,他们的任务就是监视并警戒分散在美国各地的“不死者”。当然,不死者的存在是不会被公开承认的,而且,他们也绝对不能允许被公开承认。
“哎……你还记得不死者的特征吗?”
“记得。一,‘长生不老,无论肉体受到何种程度的伤害,都会以头部为中心完全重生’;二,‘唯一的例外就是被其他不死者杀死。如果此时能够用右手抓住对方的头部,许愿将对方吃掉的话,对方就会被杀死,并且会被吸进右手’;三,‘进行吸收的一方可以将对方所有的知识据为己有’;四,‘在不死者同伴及公共注册中,不得使用假名’。完毕。”
“啊……你也不用这样一字不差的按原文背出来吧?不过,如果是这样的话,不死者就不得不在乘客名单上写上本名……是吧?”
爱德怀特看着一边说话一边发呆的比尔,继续问道:
“那么,那个不死者呢?那家伙与这次事件有关系吗?”
“嗯……。至于他是否安然无事地抵达终点,德奈尔德正在进行调查。如果调查结果很久才能出来的话,我们就会处于被动地位。”
就在二人交谈时,他们身后的尸体袋子又多了一个。
爱德怀特看着那个袋子,握紧了拳头。
——究竟发生了什么?

横贯大陆的特快列车——经由芝加哥开往纽约的“飞翔•禁酒屋”号。
那辆列车到底发生了什么样的惨剧呢——





序幕Ⅰ『伪装强盗』

1931年12月加利福尼亚

随着一个傻瓜的一句傻话,这个傻瓜就引发了骚乱并揭开了序幕。
“我们抢劫列车吧!应该能赚大钱!”
“哇,太棒了!我们能发财啦!”
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一对男女——艾扎克•迪安和米莉亚•哈本特,因为这个充满危险与利诱的话题而活跃起来。

加利福尼亚的某个坑道深处。在手提灯笼的映照下,一年前便以“伪装强盗”之名享誉地方的一对男女正站在一面石壁前。
这对夫妇的作案手法是:华丽的伪装自己之后再实施抢劫,需要逃跑的时候,便换上其他服装逃走。本来,他们所偷的全部是些钟表、巧克力、美术馆大门等常人难以理解的东西,所以一直没能登上全国发行的报纸。
去年十一月,他们在纽约从事犯罪活动,可最后却没能实施抢劫。现在,他们声称要“从地球中心偷取财宝”,所以每天都在挖掘金矿。在全球淘金热过去80多年后,他们姗姗来迟,在废弃的坑道中一味挥舞着鹤嘴锄。
他们的掘金生涯已经过去一年多了。某一天,身穿女性工作服的米莉亚问道:
“喂,艾扎克,别人通常都是在河里淘金,为什么我们要挖洞呢?”
听到这姗姗来迟的询问,艾扎克毫不迟疑地回答道:
“哈哈哈!这里的同行都不知道金子在哪里!而且,如果在河里淘金的话,他们就会斥责我们霸占地盘什么的,而且还是被不认识的人训斥!”
“真丢脸!”
“可是,我居然在这个废弃的金矿坑道前发现了蜈蚣!而且是长了好几百只脚的大家伙!”
“呀啊,真恶心!”
听到艾扎克过于详细的描述,米莉亚不由得全身颤抖。
“嘿嘿嘿,米莉亚,据说在东方,蜈蚣被称为是金矿之神!我对此深信不疑!这里的金子会源源不断滚出来的!”
“虽然一次都没有出来过,不过那真是太棒了!”
只有一个人的鼓掌声在空空的坑道内回荡着。
“啊,但是但是,蜈蚣虽说是东方之神,好像和十字架还有些关系。”
“是啊,蜈蚣不是卷在十字架上的吗?”
“是天主教徒!”
这样的对话每天都在不断重复,但今天和往常有点不同。
“对了对了,艾扎克!爱妮思和菲洛来信了!”
在烛光映照下,米莉亚露出天真无邪的笑容,从怀里取出一封信。
爱妮思和菲洛。一年前在纽约认识的朋友。
菲洛是一个小型犯罪组织的干部,爱妮思则是某个炼金术师制造出的人工生命体。可是,艾扎克和米莉亚完全无法理解这两个人的立场。
更进一步说的话,在由“永生之酒”引发的那场骚乱中,艾扎克和米莉亚也变成了不死之身。可是,他们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身体所发生的变化。
是的,他们的确不是人类,而是行走于恐怖与羡慕之间的怪物——“不死者”。
但是不管怎么说,他们如今仍然幸运地活着。对于他们来说,是不是“不死者”完全无所谓。
借着蜡烛的光亮,米莉亚读起爱妮思和菲洛的信来。
信的内容基本上就是邀请二人来阔别一年之久的纽约玩之类的。
可是,爱妮思信上的一部分内容却引起了二人的注意。
“艾扎克和米莉亚,我觉得你们两个人就好像我的哥哥姐姐一样。我真正的哥哥们是在我之前被制造出来的,最终也未能见到他们。一想到他们,我就会感到悲伤,但多亏有艾扎克和米莉亚,我才能撑过去——”
米莉亚一边读着,一边充满感伤地向艾扎克问道。
“喂、喂!艾扎克!爱妮思的哥哥们是不是已经死了……”
艾扎克看着突然哭丧起脸来的米莉亚,慌忙否定她的想法。
“不不不,不是的不是的。嗯……被制造出来……?未能再见……?啊,这是,所以——”
虽然有些困惑,不过最后他还是啪地拍了一下手。
“对了,是这样!她‘想要个弟弟’!”
听了艾扎克的话,米莉亚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晴朗起来,大声叫道:
“她是想让妈妈再生一个幸福的小孩儿!”
“对,就是这样!这么说,爱妮思真幸福啊!”
“真幸福!”
两个人一时都表示理解后,又注意到了其他问题。
“可是,我们又不是爱妮思的妈妈,我们帮不上忙啊!”
“嗯,这倒是挺遗憾的。那我们就带些很棒的特产去吧!”
直到此时,两个人才开始谈到去纽约的计划。
可是,现在这两个人最大的问题就是“没钱”。在这一年中,他们没有挖到金子,但不知为什么,他们挖掘出的蓝色石头竟然也能卖个好价钱,所以还能勉强地维持生活,但现在,无论如何都拿不出钱来买特产了。
突然,艾扎克又啪地拍了一下手,大叫起来。他的声音在坑道中回荡着。
“我们抢劫列车吧!应该能赚大钱!”
“哇,太棒了!我们能发财啦!”

“我说,抢劫列车就是‘乘着列车前往目的地,然后进行抢劫,然后再乘着列车逃走’,对吧?”
“没错!”
“好,那就和以前一样,从干尽坏事的黑手党手中把钱抢过来!”
“哇,艾扎克真是正义的伙伴!”
“那么,我们乘着列车,到底去抢劫哪里的黑手党呢……”
正在这时,手提灯笼的火焰突然熄灭了。
四周顿时变得一片漆黑。
“啊呀,好可怕!”
“你你你你等着,米莉亚,不要怕!这种时候可不能随便乱动!我们要一动不动地等着救援到来!”
“哇,艾扎克,全靠你了!”

第二天夜里。就在靠近艾扎克二人掘金处的坑道里,一群身穿工作服的男人们一边挥舞着鹤嘴锄,一边闲谈起来。
“对了,是不是有同行在对面的废弃坑道中挖掘?”
“啊啊,你是说有时能挖到琉璃的那些家伙?”
“他们今天早上被担架抬走了,听说好像是因为缺氧,可是白天还欢蹦乱跳的啊。”
“是吗?发现的还挺及时。通常情况下,早就该死掉了吧?”
矿工们不知道艾扎克二人是不死之身,纷纷赞叹他们的幸运。
“‘因为看到了长着好几百只脚的蜈蚣,才去挖金子的’,那个男人的确是这样说过吧?”
“那是什么意思?”
“不知道。估计是跟东方的宗教有关吧。那两个人对于东方的事情知道的很多。”
一个在旁边听着众人谈话的中年矿工瞠目结舌地问道:
“你们是在说那个坑道的主人吗?那个长着好几百只脚的家伙?”
“你知道?老爹?”
“知不知道……那不是蜈蚣,而是马陆(北京山蛩虫)。”

那时,艾扎克二人已经乘上了列车。
首先驶向黑手党的巢穴——芝加哥,在那里完成“工作”后,再乘着列车逃走。
用来逃走的列车已经确定。
那就是驶向纽约的特快列车——“飞翔•禁酒屋”号。




序幕Ⅱ『不良』

1931年12月29日深夜

“不,那个,嗯,嗯,怎么说呢,是这样,还是和平解决吧,怎么样?我们都已经是大人了,对吧?OK?我们能够做到的,对吧?所以、所以,请冷静考虑一下。”
芝加哥郊外的工厂外围。后面的小巷里既没有路灯也没有霓虹灯,四周一片黑暗。本来应该一片静寂的场所中,此刻却清晰地响起了不合时宜的声音。
听声音,本来应该是男人被枪击中后发出的惨叫与哀求,但这里却连一枪都没有开过。明亮的月光下,一个年轻男子被几个持枪男人——通过服装与气质来判断,应该是都市里的黑手党成员——包围着。
如果说有一点奇怪之处,那就是——在那个哭泣着的年轻男子的脸上,有一个剑模样的黑色刺青。
“所以、所以,别举着枪了。好吗、好吗?求你们了。我真的害怕得要发狂了!拜托,拜托!我现在身无分文,既然我都道歉了,你们就先把枪放下吧,放下吧——”
持枪男人们表情惊讶地互相对视着。他们全部身穿深色的军服式雨衣,身体隐没在黑暗中,把哭泣的年轻男子围在中间。
“喂,真的是这家伙没错?”
“应该是。他脸上刻着剑的刺青,看上去应该没错。”
“可是,真的会是这种可怜虫?”
“问问他本人不就知道了。”
那个年轻男子已经开始哭了起来,一个头目身份的男人一把抓住了他的衣领。
“喂,别哭了。我要问你一些简单的问题,只要回答的好,你就能平安无事的回家找妈妈。明白了吗?”
“呜、呜,我、我没有妈妈……”
瞬间,爱哭虫的眼睛下面便被枪托顶了一下。
“呀啊!”
“没人问你的遭遇!啊?我刚才说什么了?我刚才问你‘是不是明白我说的话了’,你这个笨蛋!”
黑手党头目将瘫倒的爱哭虫强行拉了起来,用手枪顶在他的鼻子下面,缓缓说道:
“——听好了,你这个只会哭的混蛋!如果你不希望我向你的鼻孔开枪,在脑袋上新开个洞的话,就老老实实地清楚地告诉我你的名字。”
爱哭虫浑身颤抖,不住地点头,一边吞下眼泪,一边说出了自己的名字。
“滋溜……滋溜……杰、杰古吉。杰古吉•斯普罗特。”
听了他的话,黑手党成员们不禁面面相觑,露出傻傻的表情,相顾失笑。
“哈,真的假的?搞得我们‘鲁索家族’狼狈不堪、束手无策的垃圾同行的头儿竟然会是这种胆小鬼?其实,我们今天只是来探查一下你们的总部。没想到你这个和通缉令上所画的糊涂虫一模一样的笨蛋竟然连护卫都不带一个,就敢出来散步!?这难道不是傻瓜吗?哈哈,真是天大的笑话,是吧?”
黑手党头目收住了叹气般的笑声,抓起那个名叫杰古吉的男子,推向地面。
“一点儿也不好笑,你这个小鬼!什么?胆敢将我们的岛屿洗劫一空,还以为是什么吃了熊心豹子胆的家伙,竟然是你这样的混蛋!”
黑手党头目脸上青筋暴跳,踢打着杰古吉。
“说、说到洗劫岛屿,滋溜……我们只是……”
“只是什么?我们正在秘密地酿酒并贩卖,你们却组团来妨碍我们‘鲁索家族’的买卖,最终对我们的下属店铺实施了抢劫,这不是洗劫是什么?”
杰古吉一味忍受着踢打。可是,他突然停止了啜泣,向黑手党成员们高声反驳道:
“我我、我们的确不是什么好人,可是、可是,最初、最初卖酒的时候,我们不是也有八个同伴被你们杀死了吗!?所以、所以,我们决定,要和你们鲁索家族对抗到底!”
杰古吉一边流泪,一边控诉。好像被他的话触怒了似的,黑手党成员们一个个涨红了脸握紧了拳头。
“别开玩笑了!你别以为能这么轻易死去!花上再充足的金钱和时间,你的同伴们也会——”
“呜、呜……滋溜……你们还是快点把枪放下吧。我、我、我不想杀你们啊。”
杰古吉的声音立刻打断了黑手党头目的话。
“这个混蛋!还没搞明白自己的立场——”
“讨厌!讨厌!讨厌!真的好可怕啊!我讨厌看到流血,骨折的声音也真的好可怕!”
黑手党成员们注意到他的话有些不对劲,纷纷停下了高举着的拳头。
“所以,德尼,再、再等等请等等拜托拜托拜托了这些人肯定会把枪放下的——”
“德尼?那是什么?是谁?”
黑手党头目目不转睛地看着杰古吉的脸——接着注意到——
杰古吉的视线并不在自己身上,而是越过了自己的肩膀,望向自己身后的“什么东西”。
空气凝固的一瞬间,一个声音从背后传来。
喀喳!
杰古吉在听到这声音的瞬间,立刻叫苦连天,一边发抖,一边捂紧了自己的耳朵。
黑手党头目从杰古吉身上松开了手,一个激灵绷紧了自己的五感。就在他转过身去的那一瞬间——
他的双眸捕捉到了因看到“什么东西”而站立不动的部下们的身影。
他的耳畔仍回响着刚刚那声刺耳的声音,仿佛硬物摩擦般的声音。
他的鼻子嗅到了结冰的空气的味道与寒冷。
他的舌头感受到了从喉咙深处涌上来的胃液的苦味与酸味。
接着,就在他转过身去的瞬间,他的手腕感受到了有生以来最大的疼痛。
“啊……哇啊啊啊啊!”
突然袭来的攻击。黑手党头目向疼痛的地方望去,发现自己握着枪的手,正被巨大的手指紧抓着,那手指足有普通人一倍粗。自己的手腕被拧向异常的方向,手上的肉四处开裂,随着心脏的跳动,伤口不停冒出黑红色的液体。一边拼命用理性控制因疼痛而混乱的意识,黑手党头目一边确认眼前的景象。
那是一个背对着月亮的巨大人影。
身高恐怕足有2米。那个被黑影笼罩的彪形大汉右手拧着黑手党头目握枪的手。另一边高举的左手,正暴力地紧紧扼住一个黑手党成员的脖子。他的脖子因彪形大汉的握力而歪得变了形,无力的头部和身体不自然地垂向两侧。
彪形大汉的头部正好和月亮重叠起来,因为影子的影响,所以根本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原本属于脸的部位,布满了浓郁的黑暗。
“怪、怪、怪物!”
恐惧更甚于疼痛。黑手党头目拼命想抬起早已失去感觉的手,彪形大汉并没有刻意去制止,而是松开了右手的束缚。
脱离束缚的黑手党头目想要向眼前的彪形大汉扣动扳机,可是,手指的肌肉已经无法服从命令。
“你你你、你们在干什么!快开枪打死这家伙!”
黑手党头目向部下下达了命令,可是没有一个人动。接下来,他们的视线并没有集中在彪形大汉身上,而是纷纷瞧向周围的黑暗。
可怜的黑手党头目终于注意到了,在月光的照映下,周围的黑暗中浮现出很多人影。在包围着杰古吉的自己一伙人周围,一群二十岁左右的目光闪闪的年轻人正围上来。每个人都穿着毫无统一性的服装,于是,黑手党成员们立刻想到了这些人的身份。他们正是自己一定要消灭的杰古吉——眼前这个爱哭虫的手下。
小巷两旁,电线杆后面,道路围栏的边缘。“他们”以远远多于五十人的人数将四周包围起来,正以十分缓慢的速度将黑手党成员们包围起来。
“干什么……你们要干什么!”
好像试图改变眼前的状况似的,黑手党头目再次把头转向部下,但是他却又一次的失声了。
在那里的,还是那些站立不动的部下。
但是,有两点与刚才不同。一,他们正用手枪对准彪形大汉和周围的人墙——或许还有杰古吉,打算扣动扳机。
二,他们的眼珠已经不再转动,脸上毫无生气。
黑手党头目还没来得及眨眼,部下们就接二连三地倒在地上。插在他们后脑的锋锐匕首高高耸立,反射着暗淡的月光。
黑手党头目一边呆呆地看着部下们的尸体,一边注意到自己的身旁正站着几名男女。
“您觉得怎么样?”
突然,站在中间的女人开口说道。她年纪很轻,估计与杰古吉差不多,右眼上覆着一个粗陋的眼罩,脸上有一条长长的伤疤。另外,她在眼罩外面又戴了副眼镜,这更增添了她身上诡异的气氛。
虽然现在是冬季,可她却身穿露着胳膊的衣服,两只胳膊上也布满了无数伤痕。
黑手党头目,不,失去所有部下的“原黑手党头目”陷入了仿佛已经有多年未听过人类的声音一样的错觉。听着女人的声音,他逐渐恢复冷静,同时,也立刻感觉到了右手手腕的剧痛。伴随着心脏的跳动,鲜血的热度与疼痛一起刺激着脑髓。
“你们究竟是什么人!究竟是在什么时候,做出……”
他的话中途就断掉了。站在女人身旁的一个男人抽出铁管狠狠击打在了他的脸上。
“啊、啊!”
“没人问你的遭遇啊!啊?我刚才说什么了?我刚才问你‘您觉得怎么样’,你这个笨蛋!——是这样说的吧?”
自己刚才对杰古吉说过的话,如今被原封不动地返还回来。妈的,他们从一开始就躲在这里了吗?我们掉进了这个臭婊子的陷阱。他很想大声骂出来,可是,从口中不断涌出的鲜血却不允许他这么做。
黑手党头目环顾四周,不知从何时起,自己的周围已经组成了一道人墙。对于这里举办的鲜血秀,有的人毫无表情,有的人则欢声雀跃,还有的人用充满怜悯的目光望向这边。虽然无法完全看出这个集团的本质,但是仅仅这样就很清楚了。
完全没有逃走的可能。
如今,在这种绝对会没命的时刻,他只是一个沦落为阿飞的黑手党成员。想起杰古吉刚才的哭泣哀求,他立刻采取了行动。
丢下早已不成样子的右手中握着的枪,用最大的声音向杰古吉哀求道:
“我放下枪了!我确实放下枪了!我已经没有武器了!所以,请不要让你的同伴杀死我!好吧?你也讨厌听到骨折和流血的声音吧?所以……”
喊到这里,他突然注意到,杰古吉竟然一动都没有动。
他的双手仍然捂着耳朵,但是却已经翻着白眼,口中吐出白沫。
“很遗憾,他好像昏过去了。”
眼罩女淡淡地说道。
已经束手无策。最后只有强行突破了。这样想着,黑手党头目用左手拾起刚才丢下的枪——这件事也没能成功,因为彪形大汉穿着长筒靴的脚将他的左手连同枪一起踩得稀巴烂。
“妈的、妈的妈的妈的妈的!竟然被你们这些小鬼……妈的妈的妈的!怎么能被你们这些小鬼瞧扁呢!妈的!”
他被逼得走投无路,硬生生地从靴子下面拽出了左手和枪。手上的皮已经脱落,手上的肉仿佛被夹住般地剧痛。
即便如此,他已经没空理会了,迅速将枪口指向人墙中最薄弱的部位,也就是眼罩女。他将自己残存的所有机会都留给左手的食指,将全部希望都寄托在这粒子弹上。
可是,子弹尚未发射出去,他的生命就终结了。
只见那女子掷出了一个什么东西。那个小小的圆圆的东西冒着烟,发出咝咝的声音。
接着,那东西突然发出巨大的声音,爆炸开来。
“——火药弹!”
他注意到的时候已经晚了。那东西的威力虽然只比爆竹略大些,但听到巨大的声响,他不由自主地闭上了眼睛。
越过滴血的手腕,他最后看到的是——那女子周围的男人身上闪着无数的银光。匕首反射着月光,轨迹终点全部指向自己。啊啊,这情景是多么的美丽,恐怖,又令人生厌啊。
这是他一生中最大的,也是最后的感动。

那女子看着身中数刀的黑手党头目,发出深深的叹息,低声说道:
“你要是直接向我们求饶就好了。”
接着,好像感到兴味索然似的,向被彪形大汉弄醒的杰古吉望去。
“呜呜,滋溜……死了,全都死了!血真红,脸真青,好恶心……”
杰古吉看着黑手党成员们的尸体,哭泣着说道。那女子对他说的话毫不理睬,慰问着自己的头儿。此刻,她的态度与对待敌人时完全不同,语气极其友好。
“辛苦了,杰古吉。果然如你所言,他们全都乖乖地掉进了我们的陷阱里。”
“呜呜,可是可是可是,为什么要把所有人都杀掉呢?”
“我们也没办法。在我们看来,你马上就要被杀死了。还有,据生还的兄弟们讲,这家伙就是杀害凯尼他们的罪魁祸首,而且,我们也不允许他殴打你。”
“说到底还是私人恩怨……。不过,我很高兴,谢谢你,妮丝。”
在无视尸体存在的氛围中,杰古吉向着那个名叫妮丝的女子露出平静的微笑。可是,他好像又想起来似的,转过身看着堆积如山的尸体,双眸中掉下了眼泪。
“怎么了?这次又害怕起什么来了?”
妮丝担心地询问道。杰古吉转过身来,浑身不住地颤抖着。
“突、突然有种感觉,好像尸体都要站起来杀了我似的。最、最近,我看过几本书,都是说尸体又站了起来,吸食活人的血并把人杀死……”
“现实和虚构是有区别的,杰古吉。根本没有那种事。”
正在这时,他们的身后突然响起了叫喊声。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尸体!站起来了!吸血!好恐怖!”
“啊,德尼也是这么想的?太好了,不只是我一个人……”
“交、交给我吧。”
名叫德尼的彪形大汉拍打着胸脯说道。褐色的肌肤与蹩脚的英语,表明了他是刚从墨西哥过来的移民。
“我、我会小心地杀掉他们。”
还没说完,彪形大汉便一脚踏向摞在一起的尸体。沉重的响声和尖锐的响声形成了奇妙的二重奏,在四周回响起来。尸体受到冲击,高高飞起,好像真的活过来一样,刺在身上的匕首一齐跌落。随着彪形大汉脚下不断踏落的冲击,尸体身上的刀伤处开始像间歇泉一样喷出血来。
“哇啊啊啊啊啊!快、快停下来,德尼!对死人要尊重!”
杰古吉慌忙制止住了德尼,不过好像准备替换德尼似的,妮丝向着如山的尸体走去。接着,她从怀中取出一个细长的圆筒,用手指揉着系在筒子一端的细绳。
“?喂,妮丝,你要干什么?”
有种极度不妙的预感。听了杰古吉充满不安的询问,妮丝微笑着取出Zippo打火机。
“喂,难道、难道?妮丝……妮丝?妮——丝!”
完全来不及阻止,妮丝已经点燃了长长的导火索,接下来的一瞬间,火花开始四处飞溅。
妮丝陶醉地看着火花,仿佛在看着相爱百年的恋人一样,静静地将导火索末端的圆筒横放在如山的尸体上。
接着,嘴角浮现出令人吃惊的平静微笑,向同伴们高声喊道:
“快跑,很危险哟!”
小巷深处传来了轰鸣声。红色的光芒掩映着月光,小巷被充满暴力的光芒笼罩着。
光芒消失后,小巷里面仍然四处可见微弱的亮光。由于甘油炸弹爆炸,尸体的飞散碎片成为火种,微弱的光芒映照出远处趴在地上的杰古吉等人。
妮丝不慌不忙地站起身来,安慰着浑身颤抖的杰古吉。
“好了好了,别哭了。你看,尸体已经被炸得七零八落,这下可以放心了吧。他们不会再活过来了,所以别再哭了。我可是为了杰古吉你才这么做的。”
杰古吉一边做着深呼吸,一边泪眼朦胧地望向妮丝。
“你、你、你说谎。妮、妮、妮丝你只是想玩炸弹了,对吧?你只是想看看爆炸的场面,是这样吧?”
“嗯,的确是的。”
只有一只眼睛的妮丝尽力露出微笑,干脆地回答道。
“妮、妮妮妮丝,看我一会儿不揍你!”
“不可能不可能,杰古吉不会做这么野蛮的事情的,对吧?”
“唔……”
“果然吧!”
杰古吉侧眼看着夸耀胜利的妮丝,向唯一一个没有因为爆炸而趴在地上的男人说道。
“那么德尼,你帮我揍她。”
“嗯,明白。揍妮丝,杰古吉高兴,我也高兴。”
褐色的彪形大汉欢喜地转动着手腕。
“对不起我再也不敢了我不会再违背您了所以请原谅我!”
只有一只眼睛的女人双手抱头,在火焰间来回逃避。
看着他们三天一次的争执,其余同伴们全都嘻嘻哈哈地笑了起来。
“喂、喂!大家!快点从这里逃、逃逃逃出去吧!”
看着脚步忙乱惊惶失措的杰古吉,同伴们感到不可思议地问道:
“哎?为什么要逃走?”
正要逃跑的杰古吉停了下来,原地踏步,手忙脚乱地说道:
“那那那那那个,我说过今天不用枪,你们知知、知道为什么吗?”
同伴们纷纷开始胡乱猜想,有人说“因为你害怕枪声”,有人说“因为会浪费子弹”,还有人嘻嘻地笑着。杰古吉一边哭泣着,一边感到恼怒,变得更加手忙脚乱。
“那是因为如果发出很大声音的话,就会招来警察或‘鲁索家族’的同伙!可可可、可是,妮丝还是引爆了炸弹……快点离开这里!大家快点!”
话刚说完,杰古吉便一溜烟地跑向小巷深处。
噢噢噢噢噢噢噢噢——
大家都发出了佩服的声音。
“原来如此,原来是这样!”
“杰古吉好棒啊!太聪明了!”
“果然不愧是我们的头儿!”
大家一边纷纷称赞着杰古吉,一边向恐怕可以称得上是芝加哥最爱哭的人追了过去。
在火光照映下,当时的场景就好像一群恶魔在追赶着可怜的羔羊一样。

“对对、对了,妮丝。关于明天要乘坐的列车,据约恩说,好像便宜的客房最多可以乘坐五个人。所以,我、你,还有德尼,剩下的两个人就由你酌情决定吧。”
“就这几个人?没关系吗?”
“嗯、嗯。反正我们只是要拿货物室中的财宝,又没想把列车怎么样,人多了反而不自然,对吧?而且,枫和约恩也会事先乘上列车。”
“OK。那么,明天下午4点,我们在芝加哥联合车站集合。”
与着手准备的妮丝分别后,杰古吉对明天的计划感到十分不安,同时又很期待。
“会很顺利吧?应该没事吧?可是,一想到能乘上横贯大陆的特快列车‘飞翔•禁酒屋’号,现在就感到很兴奋。和枫他们也很久没见过面了,希望他们一切都好。”
抬头仰望星空,杰古吉一边思念着乘坐同一辆列车的朋友们,以便思考着明晚强行执行的计划。
第一次抢劫列车的计划。




序幕Ⅲ『恐怖集团』

1931年12月29日中午

在芝加哥以南数十公里远的荒野中,静静地矗立着一座废弃的工厂。
在工厂内一个宽敞的大厅中,此刻,正整齐有序地站立着一个超过五十人的集团。他们的目光勇猛而狡猾,周身笼罩着异于常人的气息,身份看起来介于军人和黑手党之间。在灰色的地板和周围墙壁的暗淡颜色的包围中,队列异常地沉默着。
一个男人的声音打破了沉默。那个男人正站在队列前,锐利的眼神中仿佛燃烧着阴暗的火焰。
他叫古斯•帕金斯。此刻,他正说着在1930这个黑手党的黄金时代……或者是后世的电影社会中——非常流行的台词。
“各位,很遗憾——我们这些人里出现了叛徒。”
队伍仍然保持着沉默。古斯对此并未在意,继续高声说道:
“首先,伟大领袖休伊•拉弗雷德导师被这个国家的猪狗们监禁起来了,那些无知的凡夫俗子正准备按照毫无秩序的法律制裁我们的伟大导师!”
他的语气慢慢变得强硬起来,但眼中闪烁的阴暗光芒却毫无变化。
“然而,那并不是什么大问题!明晚执行的作战计划,一定能够夺回休伊导师!问题是,这里存在着令导师陷入这屈辱境地的内奸!”
说到这里,无论是古斯眼中的光芒,还是其他五十个人的表情,都毫无变化。
“我已经查出内奸是谁了。但是,休伊导师是位慈悲的人。我也想效仿他。”
古斯背着手,背对着队列问道——只是静静地问道。
“内奸听好了。如果你意识到自己的过错,就什么也别说,向前踏出一步。如果你没有这样做的勇气,那你的诡辩和悲愤都别想让我知道。”
这时,队列中的人终于开始有了表情。
一个站在队列排头的人冷笑着,向前踏出一步。
接着,在确认这个动作的一瞬间,队列其余的人全都冷笑起来,五十个人一齐向前踏出一步。
“怎么样?古斯殿下。被所有人背叛的心情如何?”
最先站出来的年轻男子脸上浮现出讥讽的表情,拔出了枪。
“你用这样虚张声势的办法查找内奸还真吓人,但这样的结果还是在你意料之外吧?”
可是,古斯并没有惊慌,眼中发出的阴暗光芒也只是静静地闪动着。
“最后还有一件事要问你,愚蠢的内伊塔!”
叫做内伊塔的年轻男子脸上露出喜悦的表情,并未理会古斯的谩骂。
“什么事啊?古斯殿下。事先声明,我可没有什么帮助你的办法。”
“你不认同我和休伊导师也就算了。可是,今后,你们打算以什么思想为指导、如何进行革命呢?”
和一脸平静的古斯相反,叛徒们态度散漫地发出了一阵嘲笑声。内伊塔做出的回答甚至不再使用敬语,语气中充满着对失败者的怜悯和嘲讽。
“哈哈,革命?我已经完全搞懂了……那种事是不可能实现的!听好了,我们不再追随休伊和你了。我们现在已经是芝加哥鲁索家族的人了。如果以这个人数进行全员斗争,那么夺取整个组织也不是没有可能。不,如今,卡彭已经被国家逮捕了,我们甚至能把芝加哥夺下来!今后已经不是思想的时代,而是力量的时代了,古斯!至少比起被军队开除的你,以及不知本来面目的休伊,我更适合统治这个集团!”
听了他的回答,古斯轻轻地叹了口气,摇着头向内伊塔说道:
“你的回答真是出乎我的意料,竟然要自甘堕落成黑手党。愚蠢也要有个限度。你认为国家逮捕了卡彭就是机会吗?正好相反。这样一来,芝加哥的黑手党们就暂时失去了机会。还有你们这些笨蛋,没有休伊导师和我的指示,你们一天都别想在芝加哥的黑暗中生存下去。”
“……多谢你的忠告。你最后要说的只有这些?”
“不,还有。你说我是在‘虚张声势’,但我可没有说谎。”
古斯说着,轻轻地抬起了手。
“?”
“我已经说过了,所有内奸我都知道得一清二楚,包括那些对你感到厌烦的友爱同伴们。”
古斯放下了手的同时,爆发出一阵巨响。那是数十支枪重复开枪的结果,枪声持续了几次后,工厂内再度恢复沉默。
“什……”
内伊塔战战兢兢地转过身来,灰色的地面已经被染成了黑红色。
站在队列前排的人全身遍布弹孔,躺倒在红色的血泊中,早已丧命。
仍然站着的三十几个人——将冒着烟的枪口对准了翻着白眼的内伊塔。
“你、你们!”
“内伊塔,我已经说过了。‘这些人中有叛徒’。这原本就是指对你的背叛。”
古斯毫无表情地说道。内伊塔好像还没弄明白这突然发生的变化,只能无言地流着冷汗。
“这三十多人向我报告了你要背叛的事。很遗憾,他们好像不能再追随你了。”
好像终于明白了自己的处境,内伊塔惊得牙齿直打颤。突然,他将手伸向怀中,掏出了一支乌黑的手枪。
立刻,他的右手感受到了一阵锐利灼热的剧痛。
啪嗒。
掏出的手枪轻轻掉在地上,内伊塔的眼前不知何时站着一个女人,同时,他发现和枪一起掉落的还有自己的手掌。
“香、香奈……”
“狂信者”香奈。那个身穿军服的女人绝对服从休伊的命令,是组织中最优秀的杀手。亚洲的杀手是通过麻药来麻痹感觉的,她则是通过“思想”来麻痹身体的,她甚至已经忘记了自己是个女人,是个人类。
内伊塔一边忍耐着右手的剧痛,一边拼命地回忆眼前这个女人的信息。
“我、我还以为你死了。休伊被捕时,你不是已经死了吗!?”
听到内伊塔的喊叫,香奈始终保持沉默,古斯代为回答道:
“她那时活下来了,而且无比的悔恨。所以,她必须要铲除明晚作战的所有障碍。”
香奈仍旧保持沉默,没有点头表示同意,而是静静地举起了手中滴血的武器。那是刚刚切断肉伊塔手掌的武器——一柄厚重锐利的军用刀。
“等等,香奈。”
香奈表情惊讶地望向古斯,内伊塔也满怀希望地转过头去。
接着,内伊塔顿时明白过来——自己从一开始就已经无法期待任何希望了。
“就这样杀掉他太没劲了。”

“真的可以吗?古斯殿下。如果是这种程度的处理,那家伙也许会生还呢。”
坐在军用卡车后车厢里,部下向驾驶席上的古斯问道。
刚刚,古斯将内伊塔高高吊起,又将通往向外部的门全部焊接起来,然后离开了工厂。虽然他对内伊塔的手腕进行了止血处理,但却破坏掉了除自己人使用外的所有车辆。因此,内伊塔想要获救的话,除了从工厂内部逃出来以外,还必须到达几十公里外的城镇。
“几十公里并不是无法逾越的距离,而且那里还有食物。”
“是的,的确如此。他现在或许正在柱子上磨着绳索,想要破坏通向外部的门呢。”
“既然是这样的话……”
“斯派克,你狙击的技术没有退步吧?”
古斯在距离工厂300米远的地方停下车,向部下问道。
“没有。”
“瞄准工厂入口旁边的白色箱子射击。”
“……啊啊,明白,古斯殿下。”
一切都明白了,叫做斯派克的男人恍然大悟地回答着,打开了放在车厢里的包。
一把漆黑的狙击枪。特制的枪身比普通的狙击枪长很多。斯派克愉快地将狙击枪架设在车厢里,稳稳地瞄准目标——
“瞄准,嗵!”
他若无其事地说着,同时扣动了扳机。
枪声响起的几秒后,工厂入口旁边的木箱便燃烧起来。古斯看了看,一言不发地发动卡车,继续前进。
过了大概一分钟,工厂从内部开始爆炸,高高的火焰和漆黑的浓烟冲向天空。从远处看,这只不过是一个微型爆炸,但迟来的巨响在内部响起,又增强了爆炸的规模。
“或许能够得救,抱有那样的希望在一瞬间死去,是很幸福的。不是吗?”
“不愧是古斯殿下,宅心仁厚。”
面对斯派克充满嘲讽的回答,古斯只是嘴角浅浅地微笑着,车厢里的其他恐怖分子也笑了起来。
只有一个人除外——坐在助手席的香奈。

“那么,明晚的计划决不允许失败。一准备好,就向芝加哥联合车站出发。”
古斯向三十多人的精锐部队确认着明天的计划。
“这个国家需要休养生息,所以,休伊导师的存在是不可缺少的。”
古斯眼中闪现出以往所没有过的阴暗光芒,静静地宣布道。
“特快列车的乘客们,你们会因此而成为有价值的基石……在我们‘雷姆蕾丝’的墓碑下。”





序幕Ⅳ『杀人狂』

12月30日下午

今天真是一生中最倒霉的日子。
在芝加哥的某所宅邸中,“鲁索家族”的首领——普拉奇德•鲁索郁闷地想着。
最先出现的麻烦是——本月数额巨大的收入在押运途中全部被抢走了。
犯人是男女二人组,他们分别穿着贝博•鲁斯和泰伊•坎普的制服。据说那两人在后面突然叫着“收费”,在守卫回头的时候,他们就用棒球棒击向守卫的脸部。虽然守卫漂亮地躲过了这一击,但他们又趁机将胡椒和石灰粉扔在守卫脸上,趁守卫痛苦不堪的时候,拎着装钱的包逃走了。
真是胡扯。普拉奇德•鲁索一开始还以为是押运的人在说谎,便严刑拷问,但好像事实果真如此。
仅仅如此倒还好。那之后,传言就开始四起,说是集团的一名干部和几名部下在郊外被烧得化成了灰。
虽然此事尚未得到确认,但昨晚派往该地区侦察不良集团的人的确还没有回来,这样看来,这个传闻基本也属实。
而且,今天本来有一部分从恐怖分子中脱离出来的人要归附自己,但至今却仍无联系。根据属下报告,一个据说是他们隐蔽据点的工厂,如今只剩下瓦砾和如山的尸体了。
如果骚乱牵扯到自己的话也很麻烦,所以他派出大部分属下去拆毁工厂,隐藏尸体。
“妈的!内伊塔那个混蛋搞砸了!说到底全是一群没用的东西。我还对他抱有期待,真是个傻瓜!”
可是,问题很严重。如果内伊塔说出了和鲁索的关系,那么敌意可能会转向自己这边。不管怎么说。对方可是恐怖分子,而且现在还不知道他们的计划。
还有,不良集团也很麻烦。本来应该一口气把首领和干部全部杀掉的,可谁知,复仇不成反受其害。
“总之,真是一伙奇怪的强盗。妈的,从明天开始,给我严查城里的男女二人……!”
“别啊,叔叔。如果这样做的话,你岂不是会变成不受欢迎的老头子?”
身后突然响起了一个人的声音。慌忙转过身去,发现自己的外甥——拉特•鲁索正站在那里。
拉特•鲁索的头发长短适中,身穿作为黑手党标志的深色西服。他的个子较高,不过身体并设有什么部分显得很特别,不管怎么看,都是一个十分适用于“普通”一词的好青年。可与此相反的是,他的用词异常轻浮,完全不懂何谓礼貌。
“原来是拉特啊!我现在可没时间搭理你,快点下去!”
“什么什么什么什么?你这样也太冷淡了,叔叔!你为什么没时间啊?是因为钱吧?因为你那仅次于生命重要的钱被别人抢走了?所以你才这样说的吧?你会到处搜查犯人,不,即使把森林烧光也要找出犯人,然后把他们的脖子勒紧勒紧勒紧,即使口吐白沫也要勒紧,即使眼珠子凸出来了也要勒紧——”
听着外甥嘲弄的口气,普拉奇德变得脸色通红,怒声喝道:
“別把我看得和你一样,你这个杀人享乐者!你知道为了处理被你虐杀掉的家伙,组织花了多少人力物力吗!?”
杀人享乐者。再没有更合适的词来形容这个叫拉特的家伙了。
他的想法从外表和举动根本就看不出来。他所追求的快乐就在于对杀人的贪欲。
他活着只是为了杀人。与以杀人为生的职业杀手不同的是,他是因为感到快乐才杀人的。
即便如此,普拉奇德还是把拉特放在了自己身边,那是因为在发生争斗吋,他能非常出色地解决掉敌人。虽然这绝对不是他的工作,但实际上,他正因此而被称为鲁索家族的头号杀手。
是的,他只是听任自己的欲望而活,只是一个发狂的杀人享乐者,普拉奇德对此深信不疑。
至少,至今为止都是这样的。
“那些算不上什么问题呦。我带来了好消息,叔叔。”
“说吧,说完了就回去。”
听了叔叔冷淡的回应,拉特耸了耸肩。接着。突然说出一番话。
“算了算了,既然叔叔说现在被钱的事所困扰,那我今晚就去办一件事。如果成功的话,我可以借给你一些钱。”
他的措词极不自然,普拉奇德一时没能理解外甥的意思。拉特早就预料到了叔叔的反应,继续说道:
“今晚从芝加哥联合车站开出的特快列车——好像是叫‘飞翔•禁酒屋’号吧。那是个直达纽约的家伙。我想劫持它,然后驶进曼哈顿城。”
听了他的话,普拉奇德脑中一片空白。
“对了,讹诈。先用讹诈来威胁他们,如果不交钱的话,就绑架乘客。对,就这样!如果杀掉一半乘客的话,铁路公司就会乖乖交钱。这样既能杀人,又能拿钱,真是个好主意,对吧,叔叔?”
“你给我滚出去!”
普拉奇德终于恢复了理性,但他能说的话也仅此而已。不管是说笑还是来真的,现在没时间和这个家伙耗着。警卫呢?佣人们都跑哪儿去了?
“喂,来人,把这个笨蛋给我赶出去!”
普拉奇德刚一喊人,半开着的门便慢慢敞开,几个男人和一个女人走了进来。
他们都是普拉奇德没见过的人。令人不爽的是,他们都穿着白色服装。男人穿着白色的西服或毛衣,女人穿着纯白色的礼服,这场面看起来有些像结婚仪式,但更像一个化装晚会。
直到此时,普拉奇德脸上才浮现出焦虑的神情,脑中响起了警戒的声音。
即便如此,他还是尽力保持着威严,向入侵者们问道:
“你们是什么人?”
可是,回答他的人却是拉特。
“他们是我的部下兼‘志同道合’的朋友。啊,顺便介绍一下,那个女人叫璐雅,是我的恋人兼女友兼未婚妻,还请多多关照,叔叔。”
“你……你好……”
那个连脸色都是惨白的白衣服女人,有气无力地打着不成招呼的招呼。
“这家伙有点怯弱,但和我高度的神经质一中和,就一下子……怎么说呢,我们很般配吧?”
“闭嘴!”
普拉奇德的怒喝声在房间内回荡。璐雅吓得缩起了身子,拉特则十分夸张地耸了耸肩。
“刚才就在说些莫明其妙的话!妈的,警卫们都在干什么!?”
普拉奇德拍着桌子站了起来,一把抓住了拉特的衣领。
“给我听好了,你这个发疯的小鬼!绑架也好,杀人也好,你爱怎样就怎样吧。但是,我绝不允许你借用组织的名义办事。你就作为没有名字的不存在的人类,随意杀人,随意去死吧!”
听了这些严厉的话,拉特完全没有要回应的意思,向着怒上心头的叔叔回敬道:
“我——知——道——了。为了满足自己的快乐而去随意杀人,这样才有快感嘛!如果借用组织名义的话,那岂不是很扫兴,叔叔。”
“别一副什么都懂的口气!那么喜欢杀人的话,还不如去做雇佣兵去南美战场!”
“这样说对雇佣兵可是很不敬的。”
“闭上你的臭嘴!去战场的话,只要不被杀死,你想杀多少人就能杀多少人!这不就是你的愿望吗!?一边悄悄隐藏起来,一边杀死强大的对手,你一个人想象一下这种快感吧!”
突然,普拉奇德的手变得软弱无力。因为,拉特的手正紧紧握着他抓在自己衣领上的手。
这种感觉就好像是肌肉之间又塞入了什么东西一样。普拉奇德发现自己根本使不上力,一下子松开了抓住拉特衣领的手。
接着那个突然,拉特将脸靠近了叔叔,直到互相都能够感觉到对方的呼吸为止,眼神异常地说道——只是淡淡地说道:
“叔叔你才总是一副什么都懂的口气吧?你一点儿都不了解我。战场?那完全不是我们考虑的地方。那里是战士们集中的场所,战士,是战士,是一群为了杀人而做好被杀准备的人。他们是一群因为不想死而带着必死的信念杀敌的人!老实说,杀死这样的人一点儿意思都没有。你明白吗?叔叔。”
普拉奇德无可反驳。在长篇大论的同时,拉特不知从哪里掏出了一把来福枪,将枪口顶在了普拉奇德的下巴上。
“我们不会找寻比自己更强的敌人,当然,我们也不会专杀小女孩或软弱的家伙。”
拉特一边用枪口摆弄叔叔的下巴,一边解释着自己的美学。
“我所杀的,我所喜欢杀的是大意的家伙。你明白吗?以为自己身处绝对安全的地方,根本不会想到自己下一秒就可能被杀死——就是这样的家伙。比如——”
拉特望向叔叔的眼神一下子变了。之前的明亮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赐予眼前众生平等的死亡的眼神。拉特正在用这种眼神,充满轻蔑与怜悯,又饱含爱怜地看着叔叔。
“喂……喂,等、等等,拉特。别这样,别这样!”
“是的,比如——”
拉特的视线最终到达的地方,是普拉奇德的眼中更深处浮现的恐惧色彩。确认了那抹恐惧后,拉特愉悦地笑着,扣在扳机上的手指开始加力。
“——现在的叔叔,就是像你这样的家伙。”
“别这样——!”
喀喳一声响起。
仅此而已。
恢复平静的房间中,只是轻轻回荡着拉特平静的笑声。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怎么会杀你呢,子弹没有打中您,叔叔!我一直受到您的照顾,即使我是个杀人狂,也不会如此不讲人情道义的。对吧?”
拉特的神经质毫无变化,普拉奇德已经被他吓得丢了魂。跪坐在地上,只是不断地做着深呼吸。
“那么,我们该走了。或许我们不会再见面了,叔叔。”
好像没有什么可说的了,拉特迅速转过身去。
“别、别再回来了!”
对于犹如丧家之犬的普拉奇德来说,这是他拼尽全力说出的话语。可是,拉特的回答彻底地击垮了如此可怜的普拉奇德。
“不,我想来也来不了了。”
“?”
“叔叔,你已经不行了。最近,你反对过卢西亚诺的改革派提案吧?接下来,你很快就会变成众矢之的。”
拉奇•卢西亚诺。与卡彭并列,是象征这个时代的黑手党的一员。他推进了黑手党的近代化,并努力把组织里守旧的思想一扫而光。更重要的是,他改变了一直号称“义理”与“传统”的守旧思想。
“什……”
“拉奇•卢西亚诺啊,只因为对方思想守旧,就杀掉了几百个黑手党头目。他比我这种杀人狂还要恐怖哦!你不会真的想要与他为敌吧?叔叔。”
听着即将离去的外甥的话,普拉奇德的身体再次颤抖起来,并涌上一股呕吐感。
“胡、胡说八道……”
“嗯,你最好还是小心点儿,别落得跟萨鲁伯奥特雷•马兰切诺一样的下场。”
拉特故意说出几个月前在纽约自己的宅邸中被杀死的黑手党成员的名字,作为警告。真不知道这个男人是温柔还是残酷。
“不过,这里的警卫很优秀,你或许可以安心。由于这次纠纷,税务局和警察好像也开始注意你了,似乎把你当作了从黑手党手中夺回芝加哥的‘牺牲品’呢。”
真是故弄玄虚,只不过是胡说八道而已——普拉奇德一直这样想着,但是直到此刻,他才终于有所察觉。这次的纠纷,自己根本就没有告诉过拉特,可是,他怎么连自己反对卢西亚诺的改革都知道了呢?
随后他想到了一件事。至今为止,鲁索家族经常要为拉特的任意“杀戮”善后。
可是,现在想起来,那都已经是能力的极限了。拉特所杀戮的人数、地点、状况都是按照鲁索家族善后的极限能力来进行的。
一旦失去了善后的能力,就会变成现在的样子。也就是说,拉特经常沉浸在有意杀人的快感中。他并非冲动的采取行动,而是十分冷静、老谋深算地进行着杀戮。
刚才的绑架计划毫无计划性。可是,到现在,普拉奇德终于能够把握拉特的性格了。
他并不是制定不出计划,只是没有制定而已。
他就是这种类型的男人——经常只是粗略地考虑后便开始行动,随着事态发展,再通过瞬间的计算,强行使行动成功。
实际上,他好像在四处都布有眼线,从不怠慢信息的收集。
结果,导致了今天的背叛。也就是说,再这么一直呆在组织里的话也无法继续安心享受杀人的乐趣了。下定如此的判断后,他便很干脆地放弃了普拉奇德的组织。
“真遗憾,叔叔。如果是以前的你,即使到了今天这个地步,说不定仍能力挽狂澜。”
离去时,拉特说道。
“我用来福枪对着你的时候,你都没有反击,只是发出惨叫。你已经没有资格做黑手党的首领了。”
普拉奇德叫住了离去的外甥,目光与刚才的已经完全不同。
“等、等等。警卫们怎么了?”
“嗯?啊啊,放心吧。我没有杀他们。我说过他们都很优秀吧?他们都是抱着必死的信念来履行警卫职责的。我也说过的,‘杀死这样的人一点儿意思都没有’。他们只是睡着了,虽然骨头断了几根。”
接着,他又补了一句。
“太好了,叔叔。您那可爱的孙子已经放学了!”
听了这话,普拉奇德重新燃起了怒火,脸色再次变得通红。
“快给我滚出去!既然你已经不想再回来了,那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啊啊!对了,我把这件事给忘了!”
拉特的脸上浮现出前所未有的焦虑神情。接着,冲着紧握拳头的叔叔恬不知耻地问道:
“叔叔,能不能把你的白色西服给我,作为璐雅和我的结婚纪念?虽然我们还不知道什么时候结婚。”
普拉奇德顿时哑口无言,竟然忘记了生气,张口问道:
“对了,你们为什么要穿白色的衣服?”
对于这缺心眼的询问,回答也同样傻气十足。同时,他的回答令提问者感到十分厌恶。
“我们以后就会在狭窄的列车上杀掉几十个人。穿上白色衣服的话,溅上的血就会格外醒目——那多帅啊!”

====

“这件这件,尺寸正好合适。”
在自己乌黑的双层公共汽车中,拉特身上穿着赴宴的正装。
璐雅一边侧目看着拉特的样子,一边感到不可思议地问道:
“为什么不杀了那个男人?”
“嗯——?”
“如果是平时的拉特,肯定会把那人杀掉的。”
她好像说的是普拉奇德。
“嗯——。是啊。”
拉特哼着歌,干脆地答道。
“为什么?”
“在盛宴开始前,我们应该空着肚子。”
这个杀人狂毫不犹豫地用社交性的语言回答道。璐雅垂下了眼睛,静静地低声说道:
“拉特真差劲。”
“你就是喜欢我这个差劲的家伙吧?”
璐雅并未回苔,而是默默地点了点头。
拉特对此并未理会,而是向挤在公共汽车里的十几个身穿纯白衣服的人宣布,“盛宴”开始了。
“好了,我们走吧。对待可怜的乘客,我们要像对待家畜一样爱惜,要像对待蛆虫一样憎恶,我们要带着爱意,带着怒意,小心再小心地将他们碾碎。哈哈、哈哈哈!”

接着,公共汽车快速地开走了。
向着作为他们终点的起点——芝加哥联合车站。





序幕Ⅴ『乘车前』

拉特一行人全部身穿统一的白色服装。
接着,他们优雅地走下在“贱民”的婴儿车一幕中十分有名的候车室的台阶。
一对男女正躲在柱子后面,注视着他们异样的白色装束。

“哇,快看,米莉亚!这一大群‘白人’好像和我们乘坐同一辆列车呢。”
“是纯白的!”
“我还以为列车上要举办结婚仪式呢。”
“真是快乐的结婚仪式啊!”

====

“我们是芝加哥乡村交响乐团。因为乐团的乐器很贵重,所以我们想把它们放在货物室中妥善保管。”
身穿黑色晚礼服以及女式礼服的乐团成员之一向站在货物车厢旁边的乘务员说明情况。
“为了慎重起见,货物室里要有一个我们乐团成员照顾乐器,还请帮忙安排。”
“哎?对不起,我个人无法决定……”
看着疑惑的乘务员,进行交涉的男人掏出了一张许可证。
“我们事先向铁路公司申请了许可……而且如果发生了什么事的话,你们可以在纽约对我们进行严密的搜身。”
“啊,不用,有许可证就没问题了。”
之后双方又交谈了几句,乐团成员们就开始将大件货物一个接一个地搬进货物室。在进行货物检查,又确认了大箱子中装的是定音鼓和圆号后,搬运工作便顺利结束了。
现在距离发车时间还早,如果进行更严密的货物检查的话,或者说如果这个乘务员再多少有些才干的话,或许就会有所察觉——
在为了缓冲乐器的冲击而填入的包装材料中间,藏有很多弹药;在双层箱底的下面,藏有各种各样的武器;铁路公司的许可证更是不折不扣的假证。
可是,即使这些都被发现,也不成问题,因为他们另外还准备了几种预备方案。
就这样,伪装成乐团的“雷姆蕾丝”们顺利地将大量装备带上了列车。

“快看,米莉亚!乐团,是交响乐团!莫扎特!保罗•杜卡!”
“贝多芬!”
看着在货物室前搬运乐器的黑服人们,艾扎克和米莉亚异常欢声雀跃起来。
与此相反,有一个男人正非常担心地看着黑服人们的工作。
“怎、怎么办怎么办?货物室里好像有人看守了。”
计划这么快就失败了吗?杰古吉哭丧着脸,向妮丝哭诉道。
“没关系。我们要抢劫的货物好像堆在其他货物室里。”
“可、可是……”
“啊,放心吧。我,会想办法对付看守的。”
德尼拍着胸脯,干劲十足。杰古吉用哀鸣般的声音叫道:
“不不,不行不行不行不行!德尼出手的话,有人会死的!”
“没关系,交给我吧。应该不会的。”
“应该可不行!”
这时,有人轻轻地撞在了异常惊慌失措的杰古吉背上。
杰古吉发出一声轻微的惨叫,回过头去,只见那里站着一个摇摇晃晃的十岁左右的少年。
少年迅速站直身体,目不转睛地盯着杰古吉那张刻着大大刺青的脸。
“对、对不起!我一不小心就……”
少年道着歉,随即口立即低下头。
“啊、啊啊、没关系没关系。我才应该道歉呢,是我不好,不应该站在路中间。你没受伤吧?”
刺青青年脸上露出温柔的笑容,那孩子也笑着说道:
“嗯!谢谢哥哥!”
他说着,再次低下头,接着,向二等客房的入口处走击。
“哇——好可爱!喂、喂,你看到刚才那个小孩儿没?简直就像是孩童时期的杰古吉一样!”
“别这么说,很不好意思的!”
“杰古吉现在也很可爱啊!”
“哎嘿嘿……会不好意思啊!”
杰古吉难为情地低下了头,德尼随后爆出一句火上浇油的话。
“哇,杰古吉。都这把年纪了,一个男人竟然被别人说成是可爱,那不是被戏耍吗,对不对?”
这样一说,杰古吉一边再次哭丧着脸,一边和同伴们一起走进了三等客房。

====

同一时间。身穿白服的拉特一行人只拿着随身携带的行李,登上了二等客房所在的车厢。
“啊!二等客房真好啊!既不在上,也不在下,就在这中间的位置,实在是太好了!这就是灰色蝙蝠悬空而挂的感觉(悬在中间两边都占的感觉)吧?”
其实,高级列车的二等客房装潢得十分豪华,如果在普通列车上,其豪华程度就相当于头等客房。
“能坐在这种车里的头等客房,究竟是什么样的有钱人呢?啊,有一部分人是那个黑服乐团。他们的服装和我们的服装形成了鲜明对比。感觉很不错。还有其他什么人坐在头等客房吗?有没有人看到?”
拉特的一个同伴回答道:
“刚才,我看到一个母亲和她的女儿走进了头等客房。”
“嗯——?一个女人和一个小女孩?仅凭这些可不能断定她们是母女关系。”
“不,我见过她们。”
“哎?”
仿佛对部下的话产生了兴趣,拉特停下了脚步,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我在报纸上看见过。地们确实是上议院议员贝利亚姆的妻子和女儿。”
上议院议员贝利亚姆。他负责防范因经济不景气而产生的犯罪活动,最近经常可以在报纸和广播中看到听到这个名字,是一位很有威望的议员。
好像对回答很满意似的,拉特得意并高兴地笑了起来。
“噢,是上议院议员的家眷啊。想必那家伙在这个世界上肯定感到很幸福吧。她们肯定以为坐进头等客房就可以安全地度过旅途了。”
拉特嘴角笑得更歪了,好像眼前摆放着美食的狗一样,眼里放出光芒。
“最初的受害人已经确定了!”

这时,车厢前面的门开了。站在过道正中间的拉特等人不由向那个方向望去。
那里站着一个全身裹着灰色布的人。
灰色的衣服外面还套着一件灰色的大衣,头部也卷着灰色的布。嘴角被厚厚的围巾盖得严严实实。由于脸部被布的阴影所遮挡,从正面无法看见他的眼睛。那个男人露在外面的皮肤只有鼻子的上半部分和周围一圈而已。
拉特等人讶异地注视着他。此人用戴着薄薄手套的手轻轻地关上了门,毫不犹豫地从他们身边走了过去。
那男人走进下一个车厢后,拉特的一个部下用放心的表情说道:
“刚才的是什么东西?”
“简直就像从歌剧里面走出来的魔术师一样。”
他们不顾自己服装的怪异,低声谈论起那男人奇怪的装束来。
其中,只有拉特对于即将到来的旅途,心中充满了期待和不安。
“有趣,真是太有趣了!乐团、议员家族,还有魔术师?太棒了太棒了!正因为有了这种变化,快乐才变得真正快乐起来!虽说最终根源只有一个,但即便有多个根源也无所谓,对吧?”
可是,拉特还没有注意到——
在这列列车上,还有其他各种各样的乘客。
还有,这个根源是含有强烈的剧毒的。

====

伪装成乐团的“雷姆蕾丝”每十人一组,分别乘坐在头等客房、二等客房和三等客房中。他们手中都持有混在货物中带上车来的无线通话机,可以逐一进行联系。他们用自己的技术,将当时世界上最小的无线通话机作出改良,于是便有了这种特殊的产物。
他们的目的,就是夺回实现这种改良的人,同时也是他们的伟大领袖——休伊•拉弗雷德。
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他们不惜牺牲自己的生命,对于其他人的生命更是无所顾忌。
“古斯同志,上议院议员贝利亚姆的妻子和女儿已经乘上列车,确认完毕。”
“是吗?”
古斯一边确认部下的报告,一边和香奈走向自己所在的头等客房。
他已经想过了所有有可能发生的情况,连货物室的连接部分和车轮等细节部分也都检查过了。
然后,在确认货物室和客房连接部位的连接时,古斯注意到连接器的对面站着一个女人。那是一个年轻女子,上身穿着类似工作服的上衣,下身穿着女性的裤子。古斯见到她的第一印象是——
(那是有自己功能的服装,和香奈平时穿的服装很像。)
这种没有什么特别感觉的印象。

那时,不经意的,他和那个女子的视线相遇了。
女子若无其事地离开连接器,消失在列车的阴影中。
“那个女人……”
古斯迎接那个女子越过连接器望过来的目光时,就已经注意到了,对方不是什么正经人。扒手?小偷?或者是杀手?由于只是一瞬间的事,他无法确定,但那宛如地狱般的目光的确让人感到,她是与什么犯罪息息相关的。
旁边的香奈好像也有同感,眯着眼睛,凝视着那女子消失的地方。
古斯对连接器进行了仔细检查,最后确定连接器投有被做过手脚。
“是我太敏感了吗?如果是那样的话就好了。”
接着,古斯也若无其事地离开了那里。
香杂仍在继续观察列车周围。突然,有人在她身后喊道:
“这位乘客,列车马上就要开动了……您丢了什么东西吗?”
回过头,以白色为基调的“飞翔•禁酒屋”号特制的乘务员服装便映入眼帘。那是能够体现出本次列车的特色,铁路公司规定外的白色乘务服。身穿该服装的年轻男子,有些担心地看着香奈。
香奈默默地摇了摇头,快步向客房走去。

“真漂亮啊。一想到这么美丽的人也在这列列车上,我就顿时变得干劲十足。”
年轻乘务员确认香奈走上列车后,活动着手腕,伸展着身体说道。
“好了,出发吧。今天的列车也没什么异常。”
说着与实际情况正好相反的话,乘务员不慌不忙地向列车车尾走去。
他完全不知道这列列车之后会有着怎样的命运。
接着马上,发车的铃声响了起来。
 楼主| 发表于 2008-4-17 13:33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xxxholic 于 2010-1-31 13:32 编辑




钝行篇不哭泣的男人

可以说,美国发展的历史,通常是伴随着交通和运输工具的发展而进行的。
西部大开发时代。许多漂洋过海来到这个大陆的人都盲目地信仰着拓荒精神。铁路机构的发达,以及横贯大陆东西的铁路的完成,最大程度地满足了这些开拓者兼侵略者的欲望。
开拓时代终结后,铁路仍在继续进化。而且,虽然1930年代(20世纪30年代)是经济大萧条时期,但铁路黄金时代却迎来了它的全盛时期。这一年的失业人数超过了八百万人,“饥饿游行”甚至举行到了白宫前。运送参加游行的人,运输少得可怜的食物和商品,这些都是铁路的工作。但是作为繁荣的结果,大铁路时代却渐渐的被昌盛起来的汽车和飞机所取代了。
铁路通向所有的道路。在因拓荒精神而星罗棋布的这些永久道路中,有一些至今仍在继续运送着无法实现的美国梦。
至少,幸福的人们如此坚信着。
这列“飞翔•禁酒屋”号就是由幸运地度过了经济大萧条的企业制造的,可以说是珍品。
其基本结构模仿了英国王室列车。头等客房内部全部采用大理石等进行装饰,二等客房也是以此为标准建造的。
在普通的列车上,每个车厢都是按照从头等客房到三等客房进行区分的。一般都在震动比较剧烈的车轮上方建造三等客房。可是,在这列列车上,每个车厢本身就被分为从头等客房到三等客房的等级,车头之后是三辆头等车厢、一辆餐车、三辆二等车厢、一辆三等车厢、三辆货物车厢、一辆预备货物室和驾驶室的车厢——这就是这列列车的结构。除餐车外,所有车厢的过道都位于前进方向的左侧,以便于通过确认各房间门上的编号,进入各自的客房。这列列车没有真正的货物车厢,取而代之的是三辆具备货物室的大车厢。过道也在左侧。
这列列车感觉就像一个暴发户,优先设计而忽略了性能。三等客房的建造简直就是在敷衍了事,反倒让人觉得很可怜。各车厢侧面的“碎雕一样”的装饰,使其显得更加突出。
这列列车最大的特征就是——从原来的铁路公司经营中独立了出来。以向铁路公司“借用铁轨”的方式经营,如今已经被称为现代的王族列车了。
1931年12月30日。在这列豪华的列车中,惨剧拉开了序幕。

====

发车后已经过了几个小时,周围被黑暗所包围。
“新来的,感觉怎么样?”
背对着窗外的风景,中年乘务员问道。
“啊……是的。还可以。”
年轻乘务员抬起头来,回答道。可这回答多少有些驴唇不对马嘴。
这次长途旅行已经快要走完一半的路程了,这位前辈还是第一次和自己说话。年轻乘务员感到很意外,目不转睛地盯着中年乘务员的脸。
说起来,他还是第一次这样仔细地观察这位前辈的脸。
年轻乘务员惊愕于自己的毫不关心。此时,映入他眼中的是一张浮现着仿佛无机质般笑容的脸,就好像强颜欢笑一样,脸上浅浅的皱纹深深地扭曲着。
“是吗?……那比什么都好。在这里一直看着‘远去的景色’,心中经常会感到无可奈何的孤独与恐惧。”
“啊啊,我明白,那种感觉。”
“在这种不安中,潜伏着各种各样的恐惧,特别是在黑暗或隧道中。”
“是的是的,是这样的!我听其他前辈说过那些恐怖的事。我现在晚上一个人的时候就会很害怕了呢!”
年轻乘务员顺着前辈的话头,口若悬河地说着闻所末闻的事。
“前辈们太过份了!人家都说过不擅长听这种故事了,他们还说些钩爪的蜂男的故事,还有无人的客房中响起的铃音……”
虽然他说自己不擅长,但在说这些故事的时候,眼睛却熠熠生辉,表情仿佛说出了他的真心话——想见识一下恐怖的事。
“还有,对了,还有‘铁路追踪者’。”
“?”
年长乘务员虽然常年在各地之间移动,但还是第一次听见这个怪谈的名字。
“啊,你不知道吗?‘铁路追踪者’的故事。”
老实说,年长乘务员对此并不感兴趣,但马上就要到“预期的关键”了,所以听一下也无妨。
年长乘务员笑着,好像有所企图,又好像在可怜着什么,继续听年轻乘务员说下去。
“是很简单的故事,讲的就是在暗夜中追赶列车的怪物。”
“怪物?”
“嗯。那家伙与黑暗同化,变成各种各样的形状,一点一点地接近列车。它有时是狼,有时是雾,有时是与自己乘坐的列车形状完全相同的列车,有时是没有眼睛的巨人,有时是有长着数万个眼球的妖怪……总之,它的形态多种多样,在铁路上追赶着列车。”
“被追上的话会发生什么事?”
“最初,谁都不会注意到自己被追上。可是,等到发生异变时,大家才开始真正注意到。”
“发生了什么事?”
“人消失了,从列车后面慢慢地,一个接一个地……最后,大家都消失了,列车本身也变得不存在了。”
听到这里,年长乘务员提出了显而易见的疑问。
“那这种传说是怎么流传出来的呢?”
对于这类怪谈,这种疑问是犯禁忌的,但年轻乘务员以毫无变化的表情回答道:
“那当然是因为,也有活下来的列车。”
“怎么回事?”
“哎呀,好戏才开始啊。这个故事还有后续呢。”
年轻乘务员露出快乐的表情,开始讲到故事最重要的部分。
“在列车上说这个故事的话,它真的会出现哦。‘铁路追踪者’会追赶这列列车!”
年长乘务员一下子失去了兴趣。
——什么嘛,结局就像普通的都市传说一样。这样一来。接下来的事基本上就能够想象得出了。
年长乘务员这样想着,实际上年轻乘务员接下来说的话也的确如他所料。
“可是,只有一个方法可以让它不跟来!”
“等等,到时间了。”
年长乘务员想阻止一下过于兴奋的年轻乘务员,打断了他的话。
到了定期联系的时间,他打开了联系用通信机的开关,然后又按下了向驾驶室告知“无异常”的灯的开关。
接着,强烈的光线从乘务室两边照射进来。那是位于列车末尾两侧的车尾灯。通过车尾灯,铁路两旁的人就能够确认列车的驶过。
可是,这列列车很特别,在车尾灯下面还设置了一个更大的灯。
作为“飞翔•禁酒屋”号运行上的规定,乘务员需要定期和驾驶室取得联系。比如,当后部车厢脱离时,如果乘务员联系中断的话,驾驶室也可以确认异常。
这种体制或许很夸张,而且效率低下,但这或许也是这列珍品州车上的一种演出。乘务员们毫无怨言地遵从这种体制,到了固定时间便向列车后部亮灯。
可是——对于这个年长乘务员来说,这一时刻有着更重要的意义。
当确认前辈关掉了灯的开关后,年轻乘务员高兴地重新开始他的怪谈故事。
“嗯,不好意思。接着说,要获救的话——”
“啊啊,等等等等!先听到答案就没意思了。我也知道类似的故事,先说给你听听好不好?”
听了前辈的提议,年轻乘务员高兴地赞同道。
“说完后互相交换获救方法?这还挺有意思。”
年长乘务员看着神情高兴的年轻人,目光中一半是怜悯,一半是嘲讽,然后开口说道。
他说的是关于自己的真实身份。
“这故事在哪里都能听到,是关于某种‘幽灵’的……那些幽灵们太害怕死亡了,就在活着的时候变成了幽灵。”
“?啊?”
“但是,幽灵们有一个伟大领袖。那个领袖为了让他们复活,想要将自己感到恐惧的东西染成自己的颜色。可是,美利坚合众国对于死人复活一事感到十分害怕!所以,他们就想要把幽灵的领袖封闭在墓地中。”
故事内容尚未来到最重要的部分,可是,讲故事的人的脸上和语气中都开始慢慢浮现出怒气。年轻乘务员感到背上毛骨悚然。
“那、那个,前辈?”
“接着说。剩下的幽灵们便开始想办法,他们想将包括上议院议员家属在内的一百多人挟持为人质,然后要求释放领袖。如果事件公开的话,这个国家肯定不会满足恐怖分子的要求。因此,谈判是由别动队极其秘密地进行的。他们不会给这个国家冷静判断的时间,直到列车到达纽约!”
“上议院议员?不会就是贝利亚姆上议院议员吧?难道您说的就是这列列车?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请您解释!”
年轻乘务员好像终于意识到了异常,面对前辈,后退了一步。
“解释?刚才说的不就是解释吗?老实说,我可没想到乘务员这个伪装身份还能派上这种处。总之,这列列车一到达纽约,就会变成我们‘雷姆蕾丝’的移动要塞!然后,我们以人质为盾牌,再把列车开到横贯大陆线路的某处,而且警察也无法同时监视所有线路!”
“那、那个领袖是?”
听到如此冷静的话,年轻乘务员向后退了一步。但是,车厢实在是太小了。就这一步,他的后背就已经碰到了车厢墙壁。
“明天,我们伟大的休伊导师将接受纽约司法局的审讯。所以,我们才选择这列列车作为献给导师的供品!”
这列列车预定于明天中午抵达终点。如果谈判成功的话,领袖就会乘上列车,然后人质被释放。
如今,年轻乘务员已经知道了这位前辈的真实身份。他一边盯着对方的眼睛,一边问着问题,而答案,或许他已经猜到了。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
对方的回答基本在意料之中。
“休伊导师宅心仁厚,我也想仿效他。知道自己要死的理由后再去死,你很幸运。”
接着,他从怀中掏出一把手枪,准备结束谈话。





“那么,关于刚才说的重要的获救方法就是……‘听过这些话的人很快就会死去,一个获救的方法都没有’!”
枪口指向年轻乘务员的鼻尖,说完话的同时,他扣动了扳机。

枪声响起。

枪声沿着铁轨,尖锐地回响着
一直。
一直传得很远很远。

随之,怪物醒来了。
怪物的名字就叫做——

“铁路追踪者”。

====

时间悄然回溯。
列车安然无事地迎来了夕阳,各个客房的乘客都集中在餐车里,享受着美味的晚餐时间。
这个餐厅也是以王室列车为主题进行设计的。木制的稳重色彩,与上面黄金装饰品的色彩搭配得天衣无缝。
餐车不分客房等级,任何人都可以使用。三等客房的人也可以在这里进食,体验国王的感觉。这也是这列列车受欢迎的原因之一。
餐车里的一半空间摆放着桌子,另外一半被设计成厨房和酒吧柜台。厨房中,几名厨师忙碌地走来走去,最大限度地利用着狭窄的空间,创作出醇厚的香气和味道。
桌子上罗列着各种各样的自助菜式,争奇斗妍,从法国菜到中国菜,甚至还有墨西哥特产的什锦饭。
正当人们都沉醉在美妙的菜式中时,只有一组男人置身事外。
“所以说,这里不适合商量。你明白吗?杰古吉。这里有客人。”
“是的,你明白吧,杰古吉。还不明白吗?”
在餐车的吧台处,两个男人正在斥责着杰古吉。那两个男人正站在吧台里面,一个是厨师,另一个人穿着酒保的服装。
厨师是一个东方人,酒保是一个爱尔兰青年。他们都是杰古吉的同伴,是这次抢劫货物的内应。
“不,我明白了我明白了,完——全明白了。枫和约恩说得对。可是,到了傍晚都不行,之后还有什么时间能商量呢……”
那个东方人叫做枫,爱尔兰人叫做约恩。这对搭档分别是中国移民和爱尔兰移民,他们是一对用这个时代的常识不可理喻的组合。
这两个人在移民区闯了祸,逃了出来。
杰古吉并未因此而歧视他们,反而让他们加入了自己的队伍。也不知什么时候,杰古吉成了不良集团中的核心人物。他本人倒是未有过这样的想法,不过约恩也好,枫也好,其他同伴也好,大家对杰古吉是头儿一事毫无异议。可是,他们也并没有因此对杰古吉表现出特别的敬意。
“那也没办法啊,这里一直都有客人的。而且,有人要吃中国菜,我离不开啊。要是溜走的话,会被厨师长整死的。”
枫叹息着说道,约恩也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交相呼应。
“洒保只有我一个人,只要吧台前坐着人,我就走不开。你理解了吧?”
“哎哎哎?这列列车可以完全无视禁酒法吗?”
“平时是的,但今天是完全禁酒的。今天的乘务员可真是严格遵守法律。”
“那酒保不就没事做了吗?”
听了杰古吉的疑问,约恩轻轻地摇了摇头。
“那两个人从刚才就一直点蜂蜜绿茶。现在也只能依赖于这种不含酒精的蜂蜜系列了。还是放弃吧。”
“嗯——。那对客人,开车后就坐在那里,一个劲的吃中国菜。”
枫说着,冲着吧台一端努了努下巴。
杰古吉向那边望去,看见那里坐着一对怪异的组合。
那个男人用一句话来形容,就是一个西部枪手。身穿破旧的背心和上衣,腰间和胸口挂着好几个枪套。可是,里面却一把枪都没有。背上背着绳套,不知道是枪手还是牛仔。还有,进一步说的话,不知为何他身上还戴了三个治安官的徽章。
那个女人好像在配合搭档似的,身穿西部剧样式——100年前酒坊里舞女的衣服。她直直的长发上点缀着西班牙风格的舞蹈装束,头上也戴了一顶大红的宽檐帽子。
这两人的服饰与现场的气氛倒是很协调,可是,已经大大落后于时代的氛围。这样的二人组坐在吧台的一个角落里,享受着自己的一片天地。
“那么,杰古吉要把他们赶出去吗?”
“好、好像很可怕!如果是怪人可怎么办呢?”
“刺青男说什么呢?”
约恩理所当然地插话进来。
“太、太过份了。”
杰古吉哭丧着脸,妮丝从身后插话道:
“算了算了,没什么的,杰古吉。不过,你不如和他们打个招呼,只是聊两句嘛,好像很有趣啊!”
“妮、妮丝,有趣可不是什么理由。”
“那种打扮……莫非他们是电影演员?”
听了妮丝的话,杰古吉再一次向吧台一角的二人组看过去。
“你这样一说……”
“对吧?如果能和电影明星交上朋友,不是很酷吗?”
被妮丝这样一说,杰古吉也有点蠢蠢欲动,于是战战兢兢地向二人组走去。
望着杰古吉的背影,约恩向妮丝低声说道:
“妮丝,不要太欺负杰古吉啊。”
妮丝的态度与刚才对待杰古吉时的完全不同,用过于郑重的语气向约恩二人说道:
“我可没有欺负他,约恩。我只是想让杰古吉变得更会交际一些。”
“呀,妮丝还是老样子,还是对我们使用没有必要的敬语。”
“果真,我这样的人还是不适合使用敬语吧?”
妮丝摸了摸缀有金丝的眼罩,略带腼腆地点了点头。
“啊,不,不是那个意思。”
“老实说,敬语并不适合你,但那也是你的一种美德,对吧。我们只是比较在意,你只对杰古吉一个人说粗口。”
“杰古吉说讨厌我使用敬语,他在这一点上很顽固。”
说着,妮丝笑着望向开始和二人组交谈的杰古吉。
约恩二人也望向杰古吉,同时忍不住低声嘀咕道:
“顽固……”
杰古吉则哭丧着脸望向这边,好像在说着什么。
“她是把顽固和爱撒娇给搞错了吧?”

杰古吉坐在二人组旁边的座位上,十分紧张地开口说道:
“那、那、那个,下下下、下午好。啊,不,应该是晚上好。嗯,那个,对不起,请原谅。”
杰古吉语无伦次,也不知在说些什么。那男人好像终于注意到了他的存在,停下了正在夹菜的手,转向杰古吉。
他一边大肆咀嚼着食物,一边直勾勾地盯着杰古吉,在咽下口中食物的同时开口说道:
“米莉亚,怎么办,一个不认识的人突然来向我道歉。”
在他身后,那女人精神饱满地说道:
“如果论胜负的话,你还是胜利了!”
“是吗?胜利了!好!虽然不太明白是怎么回事,但还真是势均力敌啊,谢谢!”
说着,那男人突然紧紧地握住了杰古吉的手。
怎么办?果然是怪人。
杰古吉用欲哭的眼神望向妮丝和约恩二人,乞求帮助。可是,妮丝只是不慌不忙地挥着手。至于约恩和枫,他们听到厨房里传来了厨师长的一声怒吼——“你们快干活儿!”,慌忙回到了各自的工作岗位上。
“那、那个……”
“不管怎么说,老兄,你还真帅啊!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在脸上刺青的人呢!”
“真是不小的文化冲击啊!”
“难道他是电影明星!?”
“太棒了!”
这样一来,预想和立场便反过来了。“焦急”以不可阻挡的气势开始侵蚀杰古吉的思考回路。
“不不不,这个、那个,不是的!我不是什么电影明星,我只是酿酒卖酒……不,不是,我在说谎。这个、那个、刚才在说谎,不是那样的。我只是不良青年之类的,总之是个普通人对不起请原谅!”
虽然没有任何道歉的必要,杰古吉却含着眼泪低下了头。
“喂,米莉亚,他又向我道歉了。”
“二连胜!”
“原来如此——你让我赢了两次,真是个好人!”
“……哎?”
“好人!”
“好了好了,别哭了。好人哭的话,我们也会哭的。”
“同情的眼泪!”
杰古吉抬起头,发现眼前的二人组眼中也泛起了泪花。
抽出手帕,杰古吉注意到,刚才自己好像说了什么怪怪的话。
“好了好了,老兄,擦干眼泪,吃点中国菜。”
“放开肚子吃!”
这时,厨房中传来了枫的声音——“不对!”。杰古吉脸上露出疑惑的表情,将食物胡乱塞进口中。
“咕噜……”
杰古吉顺势将食物咽了下去。
枫做出的炖鸡的味道,顿时在口中蔓延开来。这么一想,杰古吉还是第一次尝到枫所做的菜呢。
“……好好吃!”
高兴地说着,眼泪已经不再流下来了。

“——然后我就大声说道——‘天呀!’”
“哇,艾扎克好棒啊好棒啊!”
“啊哈哈哈哈!”
“啊!杰古吉大声笑了,真是好久没听过了!”
现在,餐车的吧台已经变成了一个小型的晚宴会场。
不知何时,妮丝也加入了对话行列,餐车中的气氛十分欢快。
虽说已经是深夜了,可餐车里仍旧挤满了人,但黑服乐团和白服集团并不在这里。
“说起来,艾扎克,从刚才开始你就一直在吃肉呢。”
杰古吉以令人吃惊的流畅语速,指出了艾扎克的偏食。
在妮丝看来,杰古吉还是第一次在初次结识的人面前如此毫无顾忌地说话。这就说明他很喜欢这对奇怪的二人组吧。对他们毫无顾忌,很是信赖。
——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杰古吉竟会产生这种感觉。
这两个人究竟是什么人?妮丝感到有些嫉妒,但更多地,也对这对二人组产生了好感。
“啊啊,肉?没关系没关系,这是牛肉。”
“国产牛肉!”
“你在说什么?”
“你看,牛是吃草的吧?所以,吃牛肉的话,就可以把草和肉一起吃下去!”
“哇!艾扎克,你太聪明了!”
“没有啦……”
杰古吉感到很纳闷,艾扎克和米莉亚则继续在自己的世界中欢声雀跃。
“是的是的,吃掉一种东西,就能把那东西吃掉的东西一起吃掉。不只是食物,如果拿着装了什么东西的东西,那就全部都是自己的东西了!比如,拿着装着很多钱的包,就说明同时拥有了钱和包!”
“呀啊,有钱人!”
“是的,这个法则在东方确实是这样的!嗯,这样的话,那你就——”
“——由我来吃掉!”
“哎?是这样吗?‘这样的话,你由我来吃掉’?”
“杰古吉,太好了,听到了有趣的事。”
记下了这有些差错的东方知识,杰古吉高兴地往嘴里塞满牛肉。
这时,他后背又感受到了似曾相识的撞击。
“呜呜呜呜呜!”
还没能吞下没有嚼烂的牛肉,杰古吉就手忙脚乱地打翻了手旁的水杯。
接着,身后传来了尚有印象的声音。
“啊啊!哥哥,我又……对不起!”
一边咳嗽一边转过身去,杰古吉看到了发车前遇见过的那个少年,与之前有所不同的是,此刻,他旁边站着一个年纪相仿的少女。
“啊,不,没关系没关系,我一点儿事儿都没有,你没事吧?”
那少年轻轻地点了点头,像上次一样微笑着。
那少女则躲在少年身后,战战兢兢地看着杰古吉的刺青和妮丝粗陋的眼罩。
“啊哈哈,不要怕。那孩子是你妹妹?咳……”
虽然咽喉还有些发苦,但杰古吉仍然强颜欢笑地说道。可能注意到了似的,那个少年又说了—遍“对不起”,接着,回答了杰古吉的问题。
“不是的。这是刚刚认识的和我一个房间里的朋友!”
那个少女默默地点了点头,眼睛还在看着杰古吉的刺青。对于普通孩子来说,杰古吉的外表确实有些恐怖。
这时,孩子们的身后出现了一个女性的身影。
“我的女儿失礼了,十分抱歉。”
那女人大概三十岁左右,是一位贵妇人,身穿高级却又不会让人感到厌恶的服装。从她温文尔雅的声音中,感觉不到丝毫胆怯和轻蔑,只是静静地,流入杰古吉等人的心中。
贵妇人叫着女儿的名字,轻轻地呵斥道:
“梅丽,不能一脸恐怖地盯着人家的脸看呦。”
“好、好直接啊。”
虽然被人这样说,但是杰古吉没有恼怒也没有哭泣,只是无可奈何地苦笑着。
“啊啊,对不起。我们……”
“啊,没什么,要道歉的应该是我们!”
“哪方赢?”
没有听见约恩的正当提问,杰古吉再次进入了哭泣模式。
“米莉亚,双方都在道歉,这种情况该怎么办?”
“进行判定!”
“原来如此。这可关系到我们的胜负啊!”
“责任重大!”
艾扎克两人自作主张地说道。
妮丝打算帮一把杰古吉,便装作没看见,改变了话题。
“你们是家族旅行吗?”
贵妇人并未对妮丝的眼罩感到害怕,脸色平静地回笞道:
“嗯,和我女儿两个人去见我的丈夫。本来想和这个同屋的孩子一起吃饭的,不过好像已经没有座位了。”
妮丝突然感到有些怀疑,于是开口问道:
“那男孩子只有自已一个人吗?”
“嗯,那个孩子——哎呀,我还没问过他的名字呢。”
男孩子听到她们的话,腼腆地说出了自已的姓名。
“我叫切斯沃夫•迈尔——”
那少年说出很难发音的名字,顿了一顿后继续说道:
“——请叫我切斯。我要去纽约找我的家人。”
接着,贵妇人和她的女儿也做了自我介绍。
“我叫娜塔丽•贝利亚姆,这是我的女儿……来,梅丽。”
那少女被母亲催促着,胆怯地站到了前面。
“我叫梅丽•贝利亚姆。”
好像仍然感到很在意,她不时的向杰古吉和妮丝的脸上望去,但对身旁的西部枪手却毫无兴趣似的。
接着,杰古吉和艾扎克二人组也做了自我介绍,车厢内的晚宴范围略有扩大。
“切斯,你刚才撞到了杰古吉的背上吧?”
妮丝抚摸着切斯的头,独眼中露出笑意。
“哥哥,真的很对不起!”
“不,没关系没关系,又不是干了什么坏事。”
杰古吉和切斯说着话,感到精力十足。只有和小孩子说话才会感到有精力,这也让人很难为情。
突然,艾扎克两人大声说道:
“是的是的,如果做了坏事的话,就会被‘铁路追踪者’吃掉的!”
“会被一下子吃掉!”
“——过去,我老爹经常这样吓唬我!”
“经常!”
“哎?‘铁路追踪者’?那、那是什么东西?”
杰古吉好像本能地感到那是“可怕的东西”,脸色和语气都一下子变成了爱哭虫的样子。
“怎么,杰古吉不知道吗?‘铁路追踪者’就是……”





“……所以说,如果在列车上讲到这个故事的话……‘铁路追踪者’就会来追那辆列车的——!”
“啊——!”
听了艾扎克的话,米莉亚像是故意发出惨叫似的。
“~~~~啊!”
另一边,杰古吉发出了无声的哀鸣,其他人的表情都好像在说——“这是很普通的故事”。
“不不不、不好了!我们会被消灭的!怎怎、怎么办!?”
好像杰古吉是发自内心地感到恐怖。艾扎克为了安慰他,慢慢说出了故事的结局部分。
“放心吧,杰古吉。要让‘铁路追踪者’不追来,只有一个方法!”
“只有一个!”
听了他的话,杰古吉的脸色一下子放晴了。
“哈哈,真的?快快,快把那方法告诉我!快点!”
“噢!听好了,获救的方法……获救的方祛,啊,获救的方法……”
杰古吉的希望开始乌云密布了。
“获救的方法……是什么来着,米莉亚?”
“啊,我不知道。我也是第一次听说这个故事呢!”
没听过还能如此随声附和——妮丝等人心中均产生这种想法。
但是,杰古吉可没想得那么深。
“怎怎怎、怎么会这样!不不不不不好了!如如如、如果不快点想起来的话,大家都会死的,都会消失的!”
牙齿不停地打着颤,杰古吉发自内心地感到恐怖。与此相反,酒保约恩则用极其冷静的语气低声说道:
“我听过这个故事。”
“真真真、真的?怎么办?应该怎么做才好!?”
“啊,我也忘了那个方法。”
“哎哎哎!别这样啊,约恩!”
“等等等等,请冷静下来,‘客人’。我是从这列列车的乘务员那里听到这个故事的,去问问他不就知道了。是两个乘务员中年轻的那个。”
约恩刚说完,杰古吉便从椅子上跳下来,向外跑去。
中途还回过头来,歪着嘴,向艾扎克等人喊道:
“没、没事的,艾扎克!我马上去问他,就包在我身上吧!”
可能是努力想让大家放心吧,可他含泪的眼睛却起到了相反的效果。
其实,除他以外,相信“铁路追踪者”这个故事的,只有艾扎克、米莉亚和梅丽三人。
杰古吉在桌子空隙间穿梭着,跑向后部车厢。妮丝从吧台的椅子上站起身来,打算追上去。
“对、对不起!他不是坏人!只是有些胆小——”
妮丝一边为同伴辩解,一边跑了出去。对此,贝利亚姆夫人静静地微笑着。
“嗯,我知道。杰古吉比任何人任何人都要温柔。”
贝利亚姆夫人注意到了。杰古吉是真的相信了“铁路追踪者”的故事而感到害怕。可即便如此,他一次都没有责备过艾扎克。
艾扎克等人也注意到了此事。
“喂,米莉亚,杰古吉真是个很棒的家伙!”
“很棒!”
“以后得让他赢一次!”
“是啊!”
“所以,我一会儿就向他道歉!道歉两次吧!”
“那我也道歉一次!”
接着,艾扎克笑着断言道。
“是吗!?那杰古吉就是三连胜了!”
“就是冠军了!”

====

“哇,杰古吉,你怎么了?那么慌张。”
在餐车前,杰古吉与刚刚走进来的德尼撞在了一起。在那个褐色肌肤的彪形大汉身后,跟着妮丝挑选出的两名乘车同伴。
“啊,嗯,不好了!这列列车或许会消失!所以我要去乘务员那里!”
“哇?”
说着不明所以的话,杰古吉向列车后部跑去。
不一会儿,妮丝跑了过来。
“啊,你们来的正好。杰古吉要去一下乘务员室,我带他回来的时候顺便看一下货物室的情况。德尼和杰克请随我来,尼克请去餐车,拜托了!”
听了妮丝的话,叫做杰克的男子和德尼互望了一眼,跟在妮丝后面追了过去。
而另一个人——叫做尼克的男子却极大地误会了妮丝的话。
“什么?妮丝大姐……让我去餐车干什么?”
妮丝的意思是让他“看看餐车的情况”,可习惯了抢劫的尼克却得出了完全不同的结论。
“啊,也就是说,在大姐姐他们‘工作’时,让餐车的那帮家伙老实点儿……就是这样。如果被发现而引起骚乱,导致列车停下来的话,可就不得了了。”
在他思考的时候,白服男子走入了餐车。在他迷惑的时候,餐车里的人数正在逐渐增多。
尼克单纯地以为自己理解正确,掏出了惯用的小刀。
然后,他慎重地走了过去。
向着自己的目标——餐车。

====

“好了好了好——了!我们的秀马上就要开始了!那帮家伙的人生马上就要结束了!”
在二等客房中,拉特抱着枕头,在地上走来走去。
“好,预定时间已经到了!真快乐!真高兴!我已经兴奋起来了,今晚肯定唾不着了!”
他在狭窄的客房中不停走来走去,璐雅用冷冷的表情看着他,其他同伴则哈哈笑着望向他。
“……如果这么高兴的话,干嘛不自己去……”
璐雅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轻声说道。
“我也没办法啊!因为我抽签输了啊!妈的,真的真的好羡慕比奇那家伙!”
拉特等人的最初行动是控制集中在餐车的乘客。通过抽签来决定执行任务——结果,枪被交到了叫做比奇的男人手中。
“阿啊,讨厌讨厌!这个世界已经没有神了,刚才肯定已经被比奇杀死了!”
拉特一边唠叨着蠢话,一边穿着西服开始三点倒立。璐雅又小声说道。
“……干嘛不去看看呢……”
“对啊!”
拉特一下于从倒立的状态跳了起来,啪啪地拍着璐雅的脸颊,开始欢声雀跃起来。
“对啊,我干嘛不去看看!我真笨,没必要在这里干等啊!抽签输掉后,就以为要在这里老老实实待着呢!好,我马上去看看!”
拉特自作主张地喊着,势不可挡地冲向过道。
接着,他和一个人撞到了一起。
“噢!看着点儿!你这个……”
刚要怒吼的拉特闭起了嘴。
“啊啊啊、啊啊,对对、对不起!请原谅!列车要出事了!所所所以,我必须快点去乘务员室……那个……总总总总之对不起了!”
年轻男子继续向后部车厢跑去。
“刚才这家伙,的确就是……”
肯定就是这个脸上有刺青的家伙。就是几天前,叔叔发出的通缉令上面的小鬼。
“嗯?怎么回事?喂!璐雅!”
他回到客房,交给恋人一个小任务。
“你能不能带个人去乘务员室看一下?如果脸上有刺青的小鬼在那里的话,就把他抓起来。”
璐雅默默地点了点头,带着一个同伴向列车后部走去。
“嗯,变得有趣起来了,要是再有趣些就更好了。倒不如让我来让事情变得有趣起来吧。”
拉特高兴地扬起嘴角,一把枪也不带,向餐车走去。途中,他与戴着眼罩的眼镜女,还有一个身高超过2米的彪形大汉擦肩而过。那两人表情紧张地向前跑去,一下子超过了慢悠悠的璐雅两人。
“什么嘛,这列列车变得十分有趣了。刺青小鬼说的‘要出事’到底是什么事呢?糟了,情绪过于高涨了,不快点释放一下的话会伤身体的。”
他哼着歌,慢吞吞地向餐车继续前进。
如今,呼唤地狱之秀就要开始了。

====

“古斯同志,准备完毕。贝利亚姆的妻子正在餐车中。”
在黑服人所聚集的头等客房,古斯正站在屋子中间听着部下的报告。现在,二等客房、三等客房和货物室分别只留下了三个人,剩下的成员都集中于此。
“到时间了吗?好,按照预定计划,大家分成三人小队。我在这里待机,不要忘记报告时间,否则我会认为报时者已经死了。”
古斯机械地下达命令,完全面无表情。让人怀疑他是不是只有嘴部的肌肉在动。
“到预定时间了。现在,‘乘务员’应该已经开始行动了。这样的话,不管后部车厢发生了什么,列车都会继续行驶。斯派克,通过无线电告诉二等客房和三等客房的部队,首先控制所有乘客和所有车厢,最后控制车头。而且,至少要在车厢交换之前实现完全控制。”
在宾西法尼亚车站周边,法律禁止通行蒸汽机车。因此SL等车就需要事先把车头换成电力机车。交换地点正是休伊被引渡的地点,是半数人质生命的关键时期。另外的一半,则是逃走时所需要的。
“好,现在开始营救休伊导师的行动。”
听到领袖下达了命令,黑服乐团同时一起跺脚响应。那被极大扭曲了的美丽演奏,在头等客房中刺耳地回响着。
“这是仪式。是为了将休伊导师重新迎回我们身边而举行的仪式。不要忘记,这列列车只不过是祭坛,乘客们只不过是祭品。”
古斯仍旧面无表情,点燃了“雷姆蕾丝”进军的导火索。
“这是百鬼夜行的开始。在这一刻,不存在正义与邪恶。所有的‘力量’都在这里。正因为是营救休伊导师的时刻,这力量也变成了正义。我们正是为此而战!平庸的乘客、列车、国家——让我们把所有的一切都吞噬吧!”
接着,黑色衣服化作黑影,向列车的各个车厢分散开去。
很多身影都携带着暴力的机关枪。其中的三个向一辆车厢走去。
从回荡着谈笑声的车厢中,漏出一道异常明亮的光线。黑影跑向车厢,准备把那道光染成血色。这次作战的最大目标是正在餐车中的贝利亚姆夫人。如今,餐车的门已经出现在黑影们的眼前。

比奇很高兴。
让餐车中充满惨叫——这个最重要的任务竟然落到了自己头上。
身穿白服的比奇静静地感谢着自己的幸运。
——作为给自己的祝福,先杀谁比较好呢?是那对奇怪的西部剧风格的二人组,还是他们旁边的那些小鬼,还是他们旁边的的那个美人……不行,那对母女是拉特的猎物。可是,射杀那个小女孩应该没问题吧?只是,只是杀了一个小孩儿的话,自己是应该不会被拉特杀死的——
他一边沉浸在发狂的妄想中,一边环顾餐车四周。与艾扎克他们的服装相比,比奇的白服就没有什么冲击力了。所以,有几个人看了一眼比奇后,就若无其事地继续用餐。
说起奇怪的家伙,怎么没有看到刚才的魔术师,是不是他还在三等客房呢。
只有一个人引起了自己的注意。那是个站在窗边、身穿工作服的女人。
——那家伙可不是外行。
那个女人丝毫没有破绽,只要自己稍微一看她,她眼中浮现出的警戒神情就会立刻变强。除了刚刚进入餐车的自已,那个女人对周围所有人都若无其事般地加以注意。两人视线相遇的瞬间,比奇也被那女人眼睛深处潜藏着的锋锐目光所震撼了。
——这个女人到底是什么人?她好像在异常警戒着“什么”。
最初,比奇感到很在意,不过她好像和己方的行动没有什么关系。
——算了,即使不情愿,她也会成为这次事件中的一员的。
接着,比奇好像对她没了兴趣,若无其事地向餐车中央走去。
——那么,这就开始吧!
比奇把右手探入怀中,无声地拔出了枪。

====

“好,走吧。”
黑服人们架着枪,踹开了餐车的门。

====

“好!行动吧!”
尼克从怀中掏出武器,踹开了餐车的门。

====

餐车中响起了三道喊声。
每道喊声都很洪亮,车厢内的人听得一清二楚。

从前门进来的身穿黑色晚礼服的男人们喊道:
“所有人都趴在地上!”
他们手中握着机关枪。

餐车中央的白服男人喊道:
“所有人都举起双手!”
他右手中握着黄铜色的手枪。

从后门进来的烂服男人喊道:
“喂喂喂!所有人都不要动!”
他手里只握了一把水果刀。

一名乘客流着冷汗嘀咕道:
“到……到底该怎么做……?”

出人意料的是,对眼前情况最先做出迅速反应的竟然是艾扎克和米莉亚二人。
他们拉倒了身旁的两个孩子——
自己也一下子趴在地上,高举双手,然后一动不动。

====

拉特走在过道里,听到餐车方向传来枪声。
“噢噢噢噢噢,干起来了,打起来了,爽起来了。”
他兴奋地蹦跳着向餐车走去。
可是,脚步突然停了下来。
在短促的枪声过后,又传来接连发射了数十发子弹的枪声。
“嗯?怎么是机关枪?”
一瞬间,拉特绷紧了脸,但下一瞬间,他又恢复了笑脸,继续开始蹦跳,步伐比刚才更轻快,仿佛完全没有把此事放在心上。
“这样才有趣嘛!”
走进餐车的前一节车厢时,从过道对面飞奔过来一个阿飞风格的年轻男子。
那男子不住回头望向餐车,嗖的一下从拉特身旁跑了过去,看都没有看他一眼。
“怎么回事!大姐,你怎么不告诉我啊!”
阿飞一边喊着,一边跑走了。
“糟了,糟了糟了糟了,怎么了,餐车里发生了什么事!比奇杀人了,还是被杀了?怎么办?心开始扑通扑通起来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拉特坐立不安,手足无措,等到回过神来,自己已经向餐车跑了过去。
一接近餐车,哭泣声和惨叫声就纷纷传入耳中。这扇门后面,到底是天堂,还是地狱?
拉特一下子打开了餐车入口的门,车厢中的大部分视线都向他望了过来。有人的目光充满哀求,有人的目光充满希望,还有人的目光充满绝望。
餐车中央,比奇趴在地上。本该是白色的后背,此刻已被自己的血染成了红色。
在车厢另一侧,站着三个手持机关枪的男人。通过服装来判断,可以确定是乐团的人。
其中一人可能是被比奇的子弹打中了,紧紧按着流血的肩头。
其余两人本来是充满威胁地来回摆动机关枪,压制着哭泣叫喊的乘客们。
如今,这三人也全神贯注地注视着突然出现的白服男人。
眼前的情况对于拉特来说,仿佛走入了地狱。
可是,拉特笑了。
“真没办法。”
拉特就那么吊儿郎当地向车厢中走去。
“我来把这里变成天堂吧。”
一边小声嘀咕着,一边高举双手。
“喂、喂!等等!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我没有武器!放心,我不是你们的敌人!”
当然,黑服人们并来减轻戒心。只要看到他的衣服,就知道他是中间死去的男人的同伴。正因如此,拉特才抱有胜算。
一个黑服人举着枪走了过来。
“你……不,你们是什么人?”
“不不,虽然我是个奇怪的家伙,但我不是你们的敌人!”
这时,又有一个黑服人走了过来。一个人举着枪,另一个人好像打算铐住拉特。
留在车厢另一端的只有那个受了伤的黑服人。他一只手紧按肩头。另一只手持枪,继续盯着乘客。
就在走过来的两个黑服人排成一列时,拉特再次高声抗议起来。
“所以说,我不是你们的敌人!”
他说完的时候,黑服人手中的机关枪已经被踢了起来,枪口指向天花板。
“什……”
出其不意的一个前踢,甚至没有给黑服人扣动扳机的机会。随即高举的手轻轻握住机关枪的枪身,就这么向眼前的——这个黑服人肩膀后面压了过去。
枪口立刻向这个黑服人身后的另一个黑服人转了过去。
当然,黑服人欲做出抵抗,但枪口被一下于转向身后,细细的枪身狠狠地压在了他的肩膀上。
拉特用另一只手抓住了机关枪的枪托底部,以黑服人的肩膀为杠杆支点,一下子把枪托提到了自己这边。
“什么!?”
一瞬间,黑服人的手指已经脱离了扳机。拉特握着枪声,手指扣在了已经空了的扳机上。
轰鸣声。
从调转了方向的机关枪中,喷射出大量铅弹。
铅弹贯穿了后面的黑服人的身体——以头部为中心,贯穿了他的下巴、肺、心脏。那黑服人的上半身顿时化作了血喷泉,身体横着瘫倒在地。同时,车厢内惨叫的音量开始增加。
“混蛋!”
受伤的黑服人举起了枪,但在他和拉特之间还有一名同伴。而且,拉特的左手正抓着那名同伴的衣领。他的脚已经有些离开地面。拉特细长的身躯发出如此难以想象的力量,黑服人的脸部开始充血。
黑服人反复地踢脚反抗,但在这种状态下,他根本不知道采取什么有效的方法。悬空的双手挥舞着要去挖拉特的眼睛,但拉特抢先将他手上的肉咬了下来。
吐出血和肉,拉特向车厢里面受伤的黑服人说道。
“那么,你打算怎么办?逃走?将同伴一起射死?自杀?闲聊一会儿?喝口茶?吃点儿饭?谈谈形势?不好吗?那怎么办?改革?候选?战争?互相残杀?害怕?难过?还是愤怒?”
罗列着毫无意义的询问,拉特一个人嘻嘻地笑着。突然,他停止了笑声,向充当肉盾的黑服人举起了枪。
“至——少——也——回——答一个嘛!”
受伤的黑服人没有回答,而是转过身去,背向同伴和拉特。
那个男人飞奔出了车厢。拉特并没有追赶,反而把充当肉盾的黑服人放在了地上。
“变得有趣了,变得有趣起来了!”
剩下的这个黑服人不停地剧烈咳嗽着,双眼直勾勾地盯着拉特,用夸耀胜利般的声音说道:
“你真蠢,竟然眼睁睁地看着我的同伴逃走了!虽然我不知道你是什么人,但与我们为敌的人是不会活下来的!”
“我所杀的黑手党在死前基本上都是这样说的。唉,算了。”
拉特好像感到兴味索然,把机关枪扔在了地上,附近的乘客们立刻发出低声惨叫。
“混蛋!”
黑服人看着他,突然爬了起来。抽出藏在长筒靴中的匕首,猛地横扫过去。
按照黑服人的预想,刀刃应该会切断这名白服男子的咽喉,可是——
“什……么?”
拉特的头部已经不在那里了。
马上,他发现了视野下方的头发,可这时已经太迟了,他的内脏受到了重重一击。
“这是安慰奖。”
钝钝的痛楚带来了翻涌的呕吐感。
拉特一记上钩拳,重重打在黑服人的小腹上。黑服人脸上大汗淋漓,不停呻吟,与文弱平静的拉特形成鲜明对比。
“你、你……拳击……”
就在黑服人弯下腰去的时候,拉特轻轻握紧的拳头又从下面飞了上来。
“啊!”
“嗯?没事的没事的,我的力道比皮特•哈曼弱多了。”
在黑服人向后仰倒的时候,拉特抓住他衣服的下摆,把他生生拽了起来。
“在杰克•琼斯或杰克•登普西来看,我无论力量还是技术,都不值一提。”
一记右钩拳。喀喳,响起了不自然的声音。
“怎么样,对于拳击手来说,杰克的名字是很吉利的,不是吗?”
拉特又击出几记轻拳。
“哈曼和登普西的名字都是耳熟能详的,你知道这些拳击手的名字吧?作为美国的国民应该知道的。”
一拳。
“你要说不知道的话,我可绝不原谅你哦。”
一拳。
“不原谅哦。”
又是一拳。
“绝对”一拳。“不”一拳。“原谅”一拳。“嗯”一拳。“就算”一拳。“你知道”一拳。“我也”一拳。“不原谅”一拳。
一阵戏弄般的猛击后,拉特最后来了一记上钩拳,黑服人重重向后跌倒。本来,黑服人早就该倒下了,但拉特在殴打时,故意不让对手跌倒。
如今,黑服人向后仰面跌倒,头部重重地撞在了墙上。
旁边就是门,因为黑服人已经被持续殴打到了车厢一端。
“啊,你终于放下刀了。呀,我好害怕好害怕,不知不觉打过头了。”
黑服人的刀在第一击时已经被打落了,拉特故意恬不知耻地说道。
“唔……”
“哎呀,你还有意识呢?我的拳头果然没有力量啊,一顿乱七八糟的击打,你终于有反应了。”
拉特双手抓着黑服人的衣领,将黑服人的后背紧紧顶在墙上。
“你们绝对不会立刻杀死我的,你们也想听听我们‘白服’的目的吧?嗯?所以你们为了抓我,故意接近我们,对吧?”
接着,就这么把黑服人拉到身旁,紧紧抱住。
“谢谢,真的很感谢!你们按照我的预想行动了!”
拉特的目光开始变得湿润温暖,他一边用脸颊蹭着黑服人的头,一边喊着感谢的话。
“你们真是太好了!所以我不是说过了吗?我不是你们的敌人!只要有爱,是敌人是朋友都无所谓!啊啊,我是你们的朋友,我从心底里爱着你,爱着你们!——可是,你给我去死吧!”再次将黑服人向墙上撞去。
黑服人翻着白眼,口中和鼻中流出血来,但仍未失去意识。
“愚蠢……的人……与我们……为敌哇啊!”
一记铁拳重击在黑服人的鼻子下方,也不知是门牙还是皮肤下面的什么东西折断了。
“什么玩意,从一开始就说着什么‘我们’,我可要生气了,会折磨死你的。”
“像你这样……愚蠢的家伙……怎么可能……阻挡休伊导师的道路……呢?”
又一记铁拳重击在黑服人的右眼上。接着是左眼。黑服人翻着白眼的眼睛,估计已经不可能再看见光了。当然,要确认这点的话,首先必须从这里生存下来。
拉特突然换成一副平静的表情,在黑服人耳边小声说道:
“我不知道所谓的休伊和你们是什么身份,老实说,是什么都无所谓。”
他低声说着,一拳打在已经马上就要失去意识的黑服人的小腹上。
“可是,有些事是事实。首先,乘坐这列列车的黑服乐团全部是敌人,他们拥有大量厉害的枪。”
拉特的拳头有节奏地击打着。随着他语气的增强,拳头的力道也逐渐变强。而且,拳头击打的位置也从小腹移至胸口,又从胸口移至脸部。
“最重要的是!你们现在应该是这样想的——‘我们拥有如此厉害的武器,在这列列出上是没有人敢反抗我们的,我们是最强的,也就是说,我们是安全的’!”
黑服人感觉着白服男子的声音在车厢内回荡,静静地结束了自己的意识和生命。
也不知道拉特对此是否注意到,他的拳头仍未停止击打。
“好快乐好快乐!杀掉这样的家伙!把他的肠子拉出来弄碎直到能灌香肠为止!”
拉特的拳头发出喀喳喀喳的声音。他拳头的力道逐渐增强,黑服人脸部的骨头如令已经全部碎裂了。
沐浴在飞散的血雨中,拉特的脸上闪耀着光芒。那是一张达成目的的男人的脸。在普通人看来,那只是一个杀人狂的狂笑,实际上也确实如此。
拉特表情舒畅地转过身来,车内的人一齐望向他。本来以为他们会趁机全都逃走呢,但一看向车厢另一侧的出口时,就立刻明白了。
白服集团站在那里,手中握着枪,盯着乘客们。
“拉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们听到机关枪的声音,就过来了!拉特,你解释一下。”
车厢内响起与当前情况极不相称的悠闲声音。拉特朝着声音方向挥挥手,从车厢中央堂堂地走了过去。经过吧台的时候,发现了趴在孩子们身上的贵妇人,于是向她问道:
“你是贝利亚姆夫人吗?”
贵妇人盯着目光炯炯的拉特,慢慢地点了点头。
拉特的嘴角和限中浮现出凶恶的美容,慢慢地宣布道:
“太好了,顺序变一下。先把所有乐团成员消灭掉,然后就轮到你了,请多关照啊。”
他走向同伴,中途还没有忘记捡起黑服人和比奇掉下的枪。
“走吧,你们。”
“走吧?这些人怎么办?”
一名同伴指着餐车内的乘客问道。
“不管他们了,那边才有趣呢。总之,先回房间吧。”
“好吧。拉特,你的手没事吧?”
拉特的手正在滴血。乘客们都以为那是黑服人的血,但拉特拳头上的肉已经四处开裂。不缠上绷带就不停地出拳击打,当然会受伤。而且,只受了这么点儿伤,简直就是奇迹。
“啊。没关系,有几根骨头脱臼了,但没折。还能打呢,感觉还能再杀五个人。”
“乖乖的缠上绷带吧。”
拉特没有管手上的血,和同伴们若无其事地走出餐车,消失不见。

餐车里一片沉默,连哭喊声也突然停止了。在这样的紧张氛围中,只有两个傻傻的声音静静地回荡着。
“喂,米莉亚,我们得趴到什么时候?刚才上面传来了枪声和可怕的人声,我的心脏怦怦直跳呢。”
“是恐怖秀!”
“而且,这个姿势真的很难受。”
“老实说,非常难过!”

====

其他乘客们开始都保持沉默。过了一阵子,明白眼前状况的人开始骚动起来。不过还没有乘客从餐车中出去,因为各个出口或许还有黑服人或白服人在把守。
乘客们的不满开始膨胀,列车上的工作人员——厨师和酒保首当其冲的开始遭受质问。
发生了什么事?开什么玩笑?乘务员怎么了?让我下车!停下列车!等等等等。
枫和约恩被乘客责问着,躲进了厨房深处。他们自己也明白,在这个移民被歧视的时代,他们的解释会起到相反的效果。
即便如此,还有人蛮不讲理地将矛头转向了他们。
“这个餐车到底是怎么了!竟然让臭臭的爱尔兰乡下人进入厨房!”
也许是对刚才的骚乱发尽了牢骚,一个男人开始把矛头转向约恩和枫。那是一个肥胖的留着一撮小胡子的老头儿。不管他的身材是魁梧还是发福,总之毫无气质,是个很难看的男人。
他的喊声回荡在厨房深处,但约恩和枫好像已经习惯了,对此置若罔闻。
面对不便张口的年轻厨师,那男人更加得寸进尺了。
“我可是花了很多钱来乘车的!他们那是什么态度?对我不满的话就还钱!”
他一拳敲在吧台上。但立刻,有人在他拳头上放了什么东西——那是一沓一百张一捆的钞票。
“什……?”
“这些够了吧!嗯……你这个讨厌的混蛋!”
“太差劲了!”
小胡子向旁边看去,牛仔和舞女正扬着眉头站在那里。
“你、你们干什么?”
“我替他们还你的钱!所以你已经不是客人了!对吧,米莉亚。”
“他乘霸王车!”
艾扎克和米莉亚向小胡子提出抗议。约恩和枫对此颇为惊讶,从厨房中偷偷向外看去。
“混蛋,你们以为我……”
小胡子一边高声抗议,一边紧紧握住那沓钞票。
“真——吵!在别人美美享受食物的餐厅中,你从刚才就莫名其妙地喊着什么乡下人!你是来找茬骗钱的吧!”
“哇,真差劲!”
“这家伙怎么说呢,拜金的死人!”
“那就像个死人一样滚回坟墓里去吧!”
艾扎克一边蛮不讲理地说着可以与小胡子的抗议相匹敌的话,一边又扔了一沓钱在小胡子脸上。
“快快快给我滚出去!不然的话,我的一百只……不,一亿只手枪就要喷火了!”
“把你打成蜂窝!”
这时,在厨房最深处,从客人的角度绝对无法看见的地方传来了一个声音,那是如熊般低沉厚重的声音。
“约恩!枫!你们听到了吧!那家伙已经不是乘客了,也不是我们厨房的客人!快让他滚出去!”
小胡子听到这猛兽般的吼叫,自大的态度顿时飞到了九霄云外。
“是,厨师长!”
“真麻烦……”
约恩一边发着牢骚,一边和枫一起,从两边将拼命反抗的小胡子举了起来。然后,十分熟练地从车厢后门走了出去。
接着,刚才猛兽般的声音突然变得绅士起来,向餐车内宣布道:
“刚才结大家添麻烦了!列车到达终点后,我们公司会将车费返还给在座的各位,还会支付给大家相应的赔偿金,来补偿大家——”
这个声音继续说出最重要的事情。
“如今,我们已经和乘务员室失去了联系,希望大家能以活着抵达纽约为目标,各自考虑今后的行动,我说完了!”
他在最后的最后说了十分不负责任的话,虽然大家都很害怕,不过竟然没人抱怨。这样一来,餐车中重新恢复了寂静。

“放开我!你们这些臭移民!会弄脏我的衣服,传染给我疾病的!”
小胡子一边说着过份的话,一边被带到了走廊。离去时,约恩蹲了下来,直盯着那男人。不知何时,他右手里握着一把冰凿。
刚刚还十分强横的小胡子,被约恩瞪了一眼后顿时沉默下来。约恩好歹也曾是芝加哥的黑社会,面对这种男人毫不胆怯。
“听好了,胡子猪。这条横贯大陆铁路的一半是我们爱尔兰人像做奴隶一样修建的,你明白吗?”
“还有一半是我们中国人。”
“也就是说,这条线路上的一半东西都是我们爱尔兰人的。”
“如果算上我们中国人的东西,那就是全部了。”
想起刚才小胡予和艾扎克的话,约恩开始变本加厉的蛮不讲理起来。他们才没有直接参与建造铁路,而是被同胞追捕而成为杰古吉的同伴的。
“所以,胡子猪,在这里,你的命也是我们的。不要忘记啊。”
啪啪地拍着小胡子的脸,约恩和枫回到了餐车内。
小胡子立刻变得十分不安,态度骤变,低声下气地向约恩哀求道:
“等等等、等等!那帮白服人在这边!拜托了!让我也进去!”
“没关系,他们中间好像没有臭臭的乡下小子,你应该和他们交朋友。你进来的话,就杀了你。”
说着,约恩无情地关上了门。

走进餐车,发现乘客们多少都恢复了些平静。三具尸体已经不见了,可能是被其他厨师搬了出去。现在,大家都在尽快地擦去地上和墙上的血迹。
回到吧台时,看见了艾扎克二人。
“多谢。”
约恩小声地道谢,不过艾扎克二人好像没听见似的。
“啊,你回来了!这里的厨师长好强啊!”
“最强传说!”
艾扎克二人夸张地评价着厨房里的人物。
这里的厨师长认为做菜是人生第一位,所以在做菜时绝对不会离开工作岗位。据说,在他做菜时,旁边曾发生过煤气爆炸,但他当时丝毫没有离开过锅,于是便一时传为佳话。所以,刚才发生枪战骚乱时,厨师长还是一个人继续搅拌炖锅中的菜。
“说起来,刚才那个家伙真讨厌!不管怎样,竟然说出那种话来!”
“太过份了!”
“这里一点都不臭!他根本就是把这里的人当傻瓜嘛!”
“把别人当傻瓜的人才是傻瓜!”
约恩听着他们的口气,心中产生了疑问。
(莫非这两个家伙不是为了帮助我们——只是不理解俗语吗?)
流着冷汗,约恩慌忙打消了这种想法。

====

“那些穿白衣服的家伙到底是什么人?”
古斯对突然出现的障碍皱起了眉头。
虽然听说了在二等客房中有一群身穿白服的人,不过竟然连拿着机关枪的部下都打不过他们。虽然不知道是什么集团,但可以确定的是,他们肯定不是一般人。
“去把闲着的人叫回来。”
几个人听见命令,走出了房间。一个人打开了无线通话机的开关,试着和后部车厢取得联系。
“妈的,内伊塔也好,白服集团也好,应该把这些都当作考验吗?”
“过程是不会太容易的,对吧?古斯殿下。”
听了斯派克的询问,古斯瞥了一眼站在房间角落里的——默默抱着胳膊的香奈——平静地回答道:
“是啊,普通的方法是无法达到休伊导师的高度的。”
完全背向香奈,古斯的嘴角泛起一丝冷笑。

====

“拉特,那个乐团到底是些什么人?”
听到同伴的询问,拉特表情恍惚地回答道:
“是道大餐,除此以外一无所知,而且也没有必要知道。对吧?”
好像在对着天空说话似的,同伴感到很迷惑。
“总之,要把乐团的黑服人全部杀死!”
听了他的话,同伴中有人发出了欢喜的声音。比奇已经死了,剩下的同伴有十人。他们将宽广的二等客房挤得满满的。
与“乐团”相比,这方的人数处于极端劣势,但他们想到的根本不是这件事。
“太好了!我们一个人就能杀死他们二、三个人!而且,那帮大意的家伙完全以为自己处于优势!”
欢喜的声音终于变成了欢呼声,二等客房被这种气氛包围着。
“不过,真是可笑!二等客房的这些家伙以为只有我们和黑服人不在餐车。”
在他们隔壁的一个房间里,堆着三具尸体,那是拉特去餐车时,剩下的同伴解决掉的黑服人。
那是乐团——“雷姆蕾丝”中准备占领二等客房的三人组。
他们分别被不同的方法杀死,只有一点相同——“都不是一击致命的”。
“大家聚在这里可不好,快分散开。我去通知璐雅他们。”
拉特拿着一把来福枪,一下子打开了通向过道的门。
“集合时间不定!如果认为自己‘搞定了’,就回到这里!”
大家都没有异议,白服集团在列车内分散开来——目的是消灭黑影,由自己一伙统治这列列车。

====

黑服人和白服人都没有注意到。
还有一个异质的身影已经登上了这列列车。
注意到了那凶恶怪物的存在的,是这列列车上最胆小的男人。
“这是……什么……”
杰古吉脸上血色全无,震惊地呆立着。
他喘息着跑进乘务员室,却看见了——
“骗人,骗人!说是会死去是骗人的!喂,喂!快起来说这是骗人的啊!乘务员!快啊!”

列车尾部被染成一片血红。
他在那里看到的,是浑身是血的乘务员的尸体。
尸体有两个。
其中一个乘务员是被枪杀的。
另一个人的身体变得十分异常,是气绝身亡的。
他的头歪向很异常的方向,脸和右手腕都没了。
不知是被什么东西碾碎的,还是被什么东西咬碎的。断面非常不整齐,应该不是被刀具类的利器一下子切断的。就算使用了什么利器,恐怕也是粗齿的锯类。
白炽灯的光线温暖地照射出眼前的惨状。杰古吉一边看着地上的一片血泊,一边喃喃自语着。他的声音中竟然没有哭声,从中浮现出的不知是觉悟还是绝望。
“已经来了,已经晚了,已经被追上了……”
反射着光的血色看起来就像纯正的葡萄酒一样,令人恶心。
接着,杰古吉低声说出了怪物的名字。
“——‘铁路追踪者’……”

====

餐车中,贝利亚姆夫人正对女儿说着什么。
“乖孩子梅丽,和切斯找个地方悄悄藏起来。没事的,如果藏到明天中午的话,你爸爸一定会来救我们的。”
周围已经出人意料地恢复平静,乘客们都回到了座位上,脸上露出交织着绝望与希望的表情。除了几个地方传出呜咽声外,车厢内始终保持着极度安静的状态。
可是,已经没有人点菜了。
“切斯,梅丽就拜托你了。”
“嗯!”
少年重重地点了点头,拉起少女的手,向餐车外面走去。打开门后,他慎重地向周围窥视着,走了出去。
“这样好吗?夫人,你不去藏起来吗?”
听到约恩越过吧台传过来的询问,贝利亚姆夫人露出温柔的微笑。
“嗯,没关系。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黑服人和白服人好像都在找我……如果我也藏起来的话,会给车厢内的人带来麻烦的。”
“这样啊。或许在这里也很安全呢.那帮家伙不会只杀小孩子的。”
——对于那个白服拳击手,他没有如此断言。
约恩只是在心里这样想着,或许贝利亚姆夫人也注意到了。也许正因如此,她才想把对方引到孩子们不容易暴露的地方来。
这时,艾扎克二人突然高声说道:
“好,我们走了!”
“出发!”
说着,两人从高脚椅上滑了下来。
“你们要去哪儿?”
听到枫的询问,二人毫不迟疑地回答道:
“去哪儿……去找杰古吉。”
“还有妮丝!”
“那很危险啊!”
枫想要阻止他们,当然,艾扎克没有改变想法。
“所以才去找他!”
“救援行动!”
“虽然我不知道具体是怎么回事,但不管是黑服人、白服人,还是拿着刀的奇怪家伙!我会用手里的枪威胁他们,然后趁机逃走!”
“太棒了!”
艾扎克一边摸着空空的枪套,一边得意地吹起了口哨。
“啊,啊啊,原来是这样啊。”
约恩也不再阻止了。因为“拿着刀的奇怪家伙”正是自己的同伴,他很难为情,所以无法再继续说什么了。
——话说回来,尼克那家伙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就在约恩歪着头思考的时候,艾扎克二人已经从车厢后门走了出去。
同时,前门开了。接着,乘客们同时发出惨叫,趴在地上。
出现在门口的,是手持机关枪的黑服集团。
“精神很不错啊,贝利亚姆夫人。”
那个领袖身份的男人看着贝利亚姆夫人,开口说道。其他黑服人端着机关枪,盯着周围的乘客们。
“我叫古斯。希望您能理解,我们需要您丈夫的帮助。您能跟我们走一趟吗?”
贝利亚姆夫人狠狠地盯着叫做古斯的男人,站起身来。
“请保证,你们不会对其他人出手。”
“哈哈哈,您应该清楚,您目前的立场无法提任何条件。至于乘客的命运,就要看您丈夫和政府的回答了。”
古斯端着枪,想要带走贝利亚姆夫人,这时,他发现另一个重要的人物却不在旁边。
“您的孩子在哪儿?”
古斯微微板起了脸,向夫人问道。
贝利亚姆夫人低下头,狠狠地咬着嘴唇,两只手紧紧地握成了拳头。
“怎么了?”
贝利亚姆夫人抬起头,眼睛里全是泪水,血从嘴唇和手中流出来。
“我的女儿……被那些白服人——带走了……!”
——原来如此,是这么回事啊。
趴在桌上的约恩为贝利亚姆夫人的想法和演技感到十分钦佩。完全无法想象她就是刚才那个温文尔雅的贵妇人。
“白服人?他们到底是什么人?”
古斯对“白服”这个单词流露出明显的厌恶,立刻冷静进行判断。
“我不知道。他们好像也在找我,刚才把我的女儿……带走了……啊啊,啊啊,梅丽……”
“我理解您的感受。”
看着贝利亚姆夫人逼真的演技,古斯的表情没有丝毫动摇,淡淡地向部下发出暗号。
“总之,请到我们的房间中来。”
贝利亚姆夫人和端着枪的黑服部下们一起走出了餐车。
“好,两个人交替看守这些人。”
向部下下达完命令,正要走出去的时候,古斯突然注意到餐车中流动着的风的声音。看向声音的源头,只见桌子旁边的窗户有一扇被打开了。虽然看上去没什么异常,但古斯的第六感正在强烈地发出警告。他向离窗于最近的男人举起了枪。
“喂,是谁把窗子打开了?”
“呀!”
那个男人突然被人用枪指着,吓得肝胆俱裂,用杰古吉一样的语气发出奇怪的声音。
“不、不不、不是我不是我!那那、那个窗户,是一个穿着工作服的女人……”
“一个穿着工作服的女人?”
“是是、是、是的!枪战开始时,她啪地打开窗户,从从、从那里出去了!是真的!我没有说谎,请不要杀我!”
古斯不再听那男人说话,从窗中伸出头去,向上看去,在手能碰到的位置上有一部分外壁装饰,那上面还有几道相同装饰的凹凸纹路,好像可以顺着这里爬到车顶上。
穿着工作服的女人。
古斯想起来了。是发车前在货物车厢看到的那个女人。她究竟是什么人?
脑中的警戒名单上又添加了“穿着工作服的女人”一项,然后,古斯默默地离开了餐车。

====

同一时间纽约某处非法赌场

“菲洛,能不能把这里的轮盘再弄得容易中奖一些?”
“在别人的地盘还这么嚣张,贝鲁加?”
在极度的喧闹中,两个男人交谈着。其中一人是一个粗壮的彪形大汉,另一人是一个小青年。被称作贝鲁加的彪形大汉是纽约极小型黑手党“冈多鲁家族”的头目之一,这个组织由他们兄弟三人同时控制,所以并没有老大。
叫做菲洛的年轻人是“马鲁提斯家族”最年轻的干部,这个集团隶属于被称为克莫拉的组织;而且,他还是艾扎克和米莉亚朋友。
更进一步说的话,菲洛是这个地下赌场的负责人,而在这里的贝鲁加则是其他组织的头儿,这种关系通常根本无法想象。
冈多鲁三兄弟和菲洛从小在一个公寓中长大,关系就像一家人一样。但如果关系到组织的利益的话,他们绝对不会串通一气的。
“对了,贝鲁加,你现在不应该在这里吧?我听说你和鲁诺拉塔之间的形势是一触即发啊。”
菲洛的口中,出现了最近开始在纽约飞扬跋扈的黑手党的名字。
“所以说嘛,待在自己的地盘是很笨的,太有可能被袭击了,如果在马鲁提斯的地盘上,我肯定不会被鲁诺拉塔抓到。”
“你还是待在家里吧。不要把我们也卷进去。”
菲洛回应着贝鲁加的话,突然举起了右手,摆出一个怪怪的姿势,好像是什么标志似的。
刹那间,一群人便围住了一个在房间一角的扑克台前大获全胜的男人,其中一人抓起了那男人的手腕。
接着,男人的袖子中掉落出几张扑克牌。
那个男人的脸上浮现出绝望的表情,被拖进了里面的房间。
“我今天马上就回去了,明天必须得去宾西法尼亚车站接人。老实说,我很想早点儿睡觉,趁着还没看见鲁诺拉塔,你也快点回去吧。”
听到这话,贝鲁加露出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
“什么,你也去?”
“你‘也’去?”
“我们明天也要去迎接一个家伙。”
“那家伙是谁啊?”
“就是那家伙啊!你应该也知道的!你明天也要去迎接他啊!”
贝鲁加蛮不讲理地高声叫喊着,菲洛冷静地回答道:
“冷静些,贝鲁加,我要去迎接的是艾扎克和米莉亚。去年,我举行升职庆祝时,你见过他们的。”
“嗯?啊……啊啊啊啊!是他们啊!是那对傻瓜啊!”
“你有资格说他们吗?……别一副可怕的表情。你要去迎接谁啊?告诉我名字。”
贝鲁加嘻嘻地笑着,回答了菲洛的提问。
“是克雷亚。”
听到这个名字,菲洛不由得睁大了眼睛。
“克雷亚?就是那个克雷亚?”
“除了那个克雷亚,还有哪个克雷亚?”
“原来如此……那可真高兴,原来是他要来啊,这回鲁诺拉塔注定要失败了。”
菲洛一个人点着头,仅凭克雷亚的存在便预告了鲁诺拉塔的失败。
“什么啊,还不知道呢。”
“知道了。那个天生的杀手要回来了。如今,在这个行业里,没有人不知道‘葡萄酒’这个名字。要是这样还输的话,你就没前途了。”
菲洛小声嘀咕着。现役杀手的本名,可不能让别人听见。
“啊啊,他干得超棒的!而且神出鬼没,无论在什么情况下都能够杀死对方,真是个天才!”
“别这么大声说话,笨蛋。的确,克雷亚对情况的判断力和身体条件都十分出色。那细细的手腕竟然能发出令人惊叹的力量。”
对于他们来说,克雷亚这个名字仿佛是某种“力量”的顶峰,也可以说他是这种力量的具体化存在。
菲洛好像想到了什么,向贝鲁加问道:
“难道说,克雷亚所乘坐的是‘飞翔•禁酒屋’号?”
“噢噢!就是那个!什么?难道那对傻瓜也在那辆列车上?”
菲洛听到贝鲁加的回答,一下子变得平静下来。短暂沉默过后,他抬起头来,向贝鲁加说明了一件事。
“实际上,麦德明天也要去迎接。”
菲洛多少有些犹豫地说出了自己上司的名字。
“嗯?麦德那家伙会特意去迎接那两个傻瓜?”
“不,是另一个人,那辆列车上乘坐着他的一个熟人。”
稍作犹豫后,菲洛还是低声说道:
“是麦德的老朋友——200年前变成‘不死之身’的炼金术师之一。”

====

为了寻找璐雅,拉特向乘务员室走去。要到达乘务员室,需要通过三等客房和货物室。如今,三等客房应该已经被黑服集团控制了。
怎么杀了他们呢?拉特沉浸在想象的喜悦中,突然发现有人在车厢的连接部位蠕动着。
拉特猛地端起来福枪,向着连接器那里的男人背影说道:
“喂,不要动,混蛋!你很害怕我们吗?还偷偷地——”
此时,拉特已经注意到了。那个身影并非是黑服人,而是上车时看见的那个灰色的“魔术师”。
魔术师向这边转过头来,似乎并未对来福枪感到恐惧,开口说道:
“你不是黑服的同伴吧?”
这是一个男人的声音。
“嗯。”
拉特回答着魔术师,并未放下手中的枪。这家伙到底是敌是友?
“我想吹吹晚风,就爬上了车顶,结果不知何时,房间好像已经被占领了。”
通过声音判断,魔术师的年龄应该在四十到五十之间。声音不年轻,但也不是特别老迈。
这列列车的连接部位既没有车顶也没有墙壁,只有用于防止跌落的扶手。而且,在连接部位入口旁边分别设有铁制的梯子,只要是想的话,任何人都能登上列车的车顶。
魔术师微微抬起头,留恋地眺望着夜空。
拉特看着他的眼睛,放下了手中的来福枪。
“这位魔术师,现在二等客房都是空的,请随便用。”


 楼主| 发表于 2008-4-17 13:45 | 显示全部楼层
在遮住脸的布下面,魔术师微笑着。
“谢谢,白服人。哈哈哈,魔术师这个名字不错。我的职业倒是和它很相似。”
说着,他拎着黑色的包,从拉特身旁径直走了过去。
“嗯?包里是什么?”
“你要看吗?你不会感兴趣的。”
转过身来,他向拉特打开了手中的包。
包中是大小不一的药瓶和从未见过的器具,还有用拉特未见过的语言写的书。
“啊——我确实没兴趣,你走吧。……对了,如果有和我穿同样颜色衣服的人阻止你的话,你就说‘我有拉特的批准’。他们就不会为难你了。”
魔术师轻轻地点了点头,合上了包,走进了一间二等客房。
目送着他的背影,拉特轻轻地咂了咂嘴。
“啊啊,妈的,他那是什么跟神?看起来就像是自己什么时候死都无所谓。或者说已经看到死亡了?真是我最不擅长的类型。”
拉特抱怨了一阵子,突然想起了寻找璐雅的事,急忙向乘务员室走去。
“如果他是女人的话,倒是我最喜欢的类型。”
拉特一边想着眼神如死鱼般的璐雅,一边站在连接部位,向上看去。
“车顶?不错。”

====

头等客房

古斯等人带着贝利亚姆夫人回到了头等客房,斯派克在通信机前露出怏怏不乐的神情。古斯想立刻问问出了什么事,但不能让贝利亚姆夫人知道这里出了麻烦。于是便命令部下将夫人带到了其他头等客房,然后终于开口向斯派克询问情况。“怎么了?出故障了?”
“没有,通信机没问题,可是,和货物室的同伴联系不上。”
货物室中,应该有三个人在看守剩余的大量装备。
古斯通过通信机的终端,向货物室发送信号。
可是,等了很久,通信机的扬声器始终保持沉默。
斯派克一边搔着头,一边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会不会是被那帮白服人干掉了?”
“斯派克,现在确认事实比揣测更重要。”
古斯重新组织了一个三人小组,派去确认货物室的情况。
不经意间向房间角落看去,发现香奈已经不见了。
“斯派克,香奈呢?”
“啊啊,应该是去狙击‘白服人’了。她拿了几件武器出去。”
狂信者香奈。她虽然是“雷姆蕾丝”的一员,但只听从休伊一个人的命令。关于这次的作战,她只是为了营救休伊而默默地提供帮助的。或者也可以说,她只不过是在利用古斯等人。
古斯确认周围没有香奈的气息后,向斯派克说出了自己的本意。
“让她尽量发挥作用吧,反正到明天中午她就没命了。”

====

二人组走在二等车厢的过道上。过道里虽然亮着灯,但在笼罩着列车的绝对黑暗面前,这点儿亮光几乎完全不起作用。
“有有、有点儿黑,好害怕!”
“好冷!好害怕!”
对于艾扎克胆怯的发言,米莉亚小声地给予了充分肯定。可是,艾扎克却突然变得强硬起来,高声说道:
“不!我既不冷也不害怕!放心跟我来吧!”
“哇,艾扎克,你真靠得住!”
二人的声音没有引起任何回应,过道中只是被沉沉的静寂笼罩着。
“好静啊,好像一个人都没有。二等客房的白服人究竟到哪里去了?”
“只有一条通道啊!”
“难道‘铁路追踪者’已经追上来了?”
“哇啊啊!”
“不快点去的话……不管多少把枪,不管多么强大的力量,在‘铁路追踪者’面前通通没用。”
“那是无敌的怪物啊!是弗朗肯斯坦!是德古拉伯爵!”
“米莉亚,弗朗肯斯坦是博士的名字,而不是怪物的名字。”
“是吗?那怪物的名字是什么?”
“嗯,应该是——玛丽•谢莉吧?我记得全名好像是玛丽•渥拉斯顿库拉夫特•葛德文•谢莉。”
“哇,艾扎克,你的知识真渊博啊!可是,我总觉得这是女人的名字啊!”
“什么啊,有很多男人的名字就是像女人。更何况是怪物!肯定没错!”
艾扎克有些得意忘形,大声断言道。
回答他的,是从远处传来的机关枪声。
“什么?好像是从三等客房传来的。”
“不,还要更远!应该是在货物室那边。”

====

突然,古斯房间内的通信机传来了声音。
“……哗哗哔……哗哗哗哗……哗哗救命啊!……哗货物室哗……哗这是货物室!谁都行!快回答!”
杂音很大,斯派克急忙旋转旋钮进行调节。平常都是拍电报来进行联系的,如今的声音通信证明事态十分紧急。
“我是斯派克,发生了什么事?”
“救命!救命!快来支援!另两个人已经被杀死了!不,他们是消失不见了,总之就是消失了!被消灭了!”
“什么?你们在和谁交战?是白服集团吗?”
“白服?不不、不是的!那东西根本就不是人!不、不,虽然没有清楚地看到它的样子……总之那家伙就是个怪物!赢不了它……赢不了……赢……”
“喂,怎么了?喂!”
通信机中传来的声音渐渐远去了。仿佛是对方正背对通信机,面对着“什么东西”。
“别……别过来……别过来别过来别过来啊啊啊啊啊!”
从通信机中传来了机关枪的轰鸣声。一度从机器中传来的声音,变成了奇怪的杂音,劈开了头等客房里的空气。
斯派克不由得用双手捂住耳朵,下一个瞬间,枪声停止了。
取而代之的,是什么东西倒地的声音,然后开始传来微弱的呻吟声。这呻吟声也只持续了几秒,便消失了。
通信机的对面和这一侧。双重沉默笼罩着黑服人充满恐惧的心。
偶尔,里面会传来一些声音,那声音好像是走在水洼上似的。
斯派克等人立刻想到了真实的情景——那不是水洼,而是刚刚与自己说话的人流出来的血液。
“什么东西”正在血液上四处行走着。就是刚才杀掉自己同伴的“什么东西”,那个东西压倒性的存在感通过通信机传了过来,令恐怖分子心中开始萌生出恐惧。
“谁去叫回正赶往货物室的同伴?”
古斯沉痛的声音震荡着静止的空气。
除了白服人,竟然还有妨碍自己的家伙。古斯苦着脸,用拳头敲着墙壁。
不过,古斯似乎在脑中对于“什么东西”的真实身份已经有了猜测。但是由于信息过少,所以目前还无法确定。
——从餐车中消失的身穿工作服的女人——

====

二等车厢的一间洗手间。梅丽•贝利亚姆正屏息躲在旁边的清洁用具放置室里。
“我去看看前面什么情况,梅丽你就躲在这里。绝对不能动哦。没事的,我很快就回来。”
切斯说着便离开了。梅丽心中的不安像要割裂心脏冲出来一样。
过了不久,过道里传来了声音。那是与当前情况极不相称的欢快声音。——是艾扎克他们。梅丽确认发出声音的人后,开始犹豫是不是要从清洁用具放置室里出去。
这时,远处传来了机关枪的声音。梅丽身子一震,捂住了耳朵,蹲成一团。由于恐惧,她的身体无法动弹,想要呼救也发不出声音来。
就这样,艾扎克二人的声音渐渐消失了。

====

“不可能……这是什么?”
“哇,杰古吉,这是怎么回事?”
已经变成一片血海的乘务员室。发呆的杰古吉身后,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听到这声音,杰古吉的眼中恢复了生机。
“你们……太好了,你们没事……太、太好了,真的,太好……滋溜,太好了……”
“我和德尼没事。”
“啊,对了,尼克和杰克呢?”
听到杰古吉的询问,妮丝难过地低下了头。
“他们被捉走了。那伙黑服乐团好像也要抢劫列车。”
“哎、哎哎?”
“嗯,杰克被捉起来了,还有白服人和尼克。”
“什么?”
二人说出了事情的详细经过。首先,杰克说“先去把货物室的看守捆起来”,接着便从过道走进了货物室。
在三节货物车厢中,乐团使用的是第一节,杰古吉等人要抢劫的“财宝”放在第二节和第三节车厢里。
妮丝和德尼在第二节车厢中等候杰克,可是过了很久,他仍未回来。
于是他们想要出去看看情况,结果发现杰克被反剪着手捆住,走了过来。在他身后是一个手持机关枪的黑服男人。
“杰克和那家伙向这边走过来,我们就藏在了房间的阴影中。然后,杰克就被关在第二节货物室里。”
“嗯,然后,又有两个拿着机关枪的家伙走进了走廊。正好白服男人和女人来了,被捉住了。最后尼克跑来了,被捉住了。就这些。完了。”
“别、别、别完啊!接下来发生了什么!?杰克和尼克没事吧!?”
“冷静!在那三个黑服人中,有一个人正在看守人质。既然是看守,就不会杀人的,所以两个人应该没事。”
他们开始以为杰古吉也被捉起来了呢,之后,又观察了一段时间,但黑服人根本没有行动的意思,他们便来到了乘务员室。
“——然后,我们来到乘务员室就看到了眼前的惨状。究竟是怎么回事?我们知道不是你干的,所以你放心。”
“呜呜,谢谢。可可、可是,不好了!‘铁路追踪者’、‘铁路追踪者’来了!不快点从这里逃走的话,我们也会消失的。所以,设法救出尼克他们,然后赶块逃走——”
这时,远处传来了机关枪声。
“开枪了……?”
妮丝微微眯起了眼镜下面的独眼。
“怎、怎、怎么回事?刚才的枪声是怎么回事?在攻击什么?谁死了?喂,喂!”
割裂空气的轰鸣声到底意味着什么?杰古吉的大脑被各种猜测所占据。
“呜呜、呜……妮丝、德尼。”
一定要逃走。必须尽快逃出这列列车。他的脑中此刻只有这个想法。可是,同时,心中的想法又聚合向其他结论。
杰古吉脑海中浮现出枫和约恩的脸。接着,浮现出艾扎克和米莉亚、切斯和贝利亚姆母女,以及在餐车中擦肩而过的各种人的脸。最后,眼前躺着的乘务员的尸体也浮现在脑海中,和眼中所见的光景重叠在了一起。
注意到这些事,他咽下了想要逃跑的话,说出了另外一番决定。
“我们要把黑服人和‘铁路追踪者’都赶出这列列车……滋溜,哎?我刚才说什么了?不对、不对,我们必须逃走,可是、可是——”

自己一伙人是无可救药的不良集团,酿酒贩酒,即使对手是黑手党,也要干掉他们。那时,这个集团就是一群完全找不出任何借口的坏蛋。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都是自己。
可是,杰古吉接着便想到,自己是正确的。自己认为禁酒法令是不对的,而且也很讨厌黑手党利用该法令不择手段地赚钱、杀人。所以,他只是通过自己的手来贩卖既便宜又美味的酒。
等到自己注意到的时候,身边已经聚集了一群不像样的伙伴,自己则成了他们的头儿。
同伴被杀,自己便率领着伙伴和鲁索家族血战到底。昨天的杀戮虽然并非杰古吉自己的本意,但结果还是杀死了伙伴们的敌人。
如今,杰古吉乘上了这列列车。为了抢劫货物。因为妮丝想要那些货物,而且只要丢掉显眼的东西,卖起来也很安全。最重要的是,绝对不能让“那个东西”到达纽约。
“那个东西”如果到达了纽约,很多人都会死掉。既然自己知道这件事,就不能坐视不理。那是多么的伪善啊!这点,杰古吉自己是知道的。但是,如果不那么做的话,自己的存在便失去了价值,这令他感到很害怕。
如今,自己还要让同伴们卷入更加伪善的行动中。
想帮助乘客——作为一个最先考虑同伴性命的组织领袖,而且还是一个强盗集团的领袖,绝对不能有这种愚蠢想法。
可是,恐怕妮丝和德尼会笑着答应下来吧。那是显而易见的,了解他们的人品并加以利用,对于这种伪善,连自己都要吐了。可即便如此,他也并不介意。
——我是一个犯过法、杀过人的坏蛋。只是按照自己的想法一路走来。如今,伪善个一两次又能怎样?
借口结束了。这样合适的借口,其他人是肯定不会接受的吧。杰古吉自己比谁都明白这一点。所以,他才要找借口劝服自己。这是极其自私的理由,杰古吉对此毫不在意。
因为,他最终也不过是一个坏蛋而已。
短暂的沉默过后,他宣布道。这个决定——所谓的“正义的伙伴”,为了这个想也没想就说出来的决定——他在那一瞬间集中了多么大的勇气啊。杰古吉的眼中仍旧涌出泪水,可是眼神中的怯弱神色却已完全消失不见。
“干掉吧。用我们的手,把黑服人和‘铁路追踪者’干掉吧。”
杰古吉的脸上毫无犹豫之色。光芒消失的锋锐目光,完美地映衬着他脸上的刺青。
妮丝他们笑着点头确认,杰古吉则把弥漫血色的房间抛在了脑后。
他刺着刺青的恶魔般的脸上,此刻却流着无比热诚的泪水。

====

梅丽躲在清洁用具放置室里,身子无法动弹。
枪声响过后,又过了一段时间,切斯还没有回来。
难道他被捉起来了吗?
黑暗中,只有不安在不断膨胀,少女的脸上流着泪水。
之后又过了一段时间,一阵脚步声从过道中传来。是切斯吗?还是艾扎克他们?还是——
为了更加清楚地听见脚步声,梅丽把耳朵凑向墙壁,这时,一把拖布被身体碰到了,随即倒了下去。
咣,很小却又很清晰的声音响起。
梅丽感到心脏都要跳出来了。这时,她能够很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千万不要听到——
少女的愿望落空了,脚步声停了下来。
短暂沉默过后,响起了洗手间的门打开的声音。恐怕对方还没有发现声音具体是从什么地方发出来的。但在这一刻,梅丽已经知道,脚步声的主人不可能是切斯。
恐惧膨胀,眼泪涌出,梅丽甚至现在就要发出惨叫。
少女打消了这些想法,屏息静气,聚精会神起来。她想起了母亲的脸,拼命地等待着时间的流逝。
可是,时间却制造出了无情的结果。
洗手间前的脚步声正慢慢向这边走来,最后在清洁用具放置室的门前停住了。
这扇门的内部并没有锁。只要轻轻拉动把手,梅丽的保护壁就会被轻松破坏掉。
可是,门还没有开。还没事、还没事,或许是艾扎克他们,或许是杰古吉,妈妈,对了,或许是妈妈,肯定是的。
少女认为,站在门前的肯定是妈妈。如今,她在绝望中又满怀希望,她的世界里只有妈妈的身影了。
然后,门慢慢地开了。
——妈妈!
她多想这样喊着冲出去啊,但她没能这么做。
在门缝中出现的是一只男人的手。顺着那只大手看去,是雪白的衣袖。
她自己创造的母亲的世界开始崩溃,崩溃的声音化作了少女的惨叫。
可是,少女的嘴马上就被白服男人的手捂住了。
“找~到你了~”
垂着眼睛的男人露出令人厌恶的笑容,把门完全打开了。
“不要叫,嘻嘻。虽然对不起拉特,但这个小姑娘归我了。”
梅丽尽力反抗着,但那白服男人比普通成人的体质都要强壮。虽然知道这是徒劳,但梅丽仍没有放弃抵抗。
“别胡闹,嘻嘻。在被拉特发现之前,我就能把你扔到窗户外面去。”
就这样,那个男人打算把梅丽从清洁用具间拉出来。
“我和拉特不同,我只喜欢玩弄并杀死弱者。嘻嘻嘻……嘻?”
那男人的笑声戛然而止。他暂时停止了动作,突然,拽着梅丽的力道变弱了。梅丽趁机猛地向他撞去,那男人立刻向后倒去。
以那男人仰卧着的身体为中心,过道上蔓延开了一摊血迹。
梅丽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她的视线从那男人的尸体慢慢上移。
“呀……”
梅丽看到了眼前的女人,发出了轻声惨叫。
那女人身穿黑色晚礼服,手中拿着一把滴血的刀子。
可是,让梅丽感到害怕的并不是这个。梅丽对那个女人的眼睛产生了深不见底的恐惧。
梅丽从正面看见了那个身穿黑色晚礼服的女人——香奈的眼睛,那是异常黑暗、异常深邃、纯粹的瞳孔的颜色。
梅丽看着她的双瞳,怎样都无法认可对方是一个人类。
讽刺的是,梅丽的口中蹦出了一个完全不对的名字。如今,她真的认为香奈是“那个”了。
“铁、‘铁路追踪者’……”

====

“好了,首先干掉看守。我做诱饵,你们趁对方从门里出来的时候按住他。”
“嗯,知道了。交给我们吧。”
杰古吉站在囚禁着杰克等人的货物室前面的过道上,敲响了门。
按照妮丝所说的,这里面应该只有一个人。杰古吉倒退了两步,身体紧靠着过道上的窗户,做好了准备。
可是,等了很久,门内仍然没有任何反应。难道还需要有同伴的暗号?杰古吉再一次走过去敲了敲门,还是没有反应。
杰古吉做出决定,握住了门的把手。伴随着轻轻的嘎吱声,门出人意料地顺利打开了。
微暗的货物室。在房间深处有两个身影,一个人仿佛很痛苦地蹲在那里,另一个人被绳子捆着,紧盯着打开的门——。
“嗯?杰古吉,是杰古吉吗!?“
“尼克?太好了,你没事——”
杰古吉的喜悦突然中止。他发现,蹲在旁边的是杰克,他的脸被血染成了红色。
“杰克!”
“不用担心,他没有生命危险。”
尼克面带恨意地低下了头。
“当然会担心了!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我问你,先不管那些黑服人,那个穿白衣服的精神病到底是什么人?”
接着,尼克说出了被黑服人捉住后的事情。

尼克被黑服捉住后,被带往货物室——那里已经有几个被捉住的人了。
“杰克!”
“噢,尼克,你也被他们捉住了?”
在被捆住的三个人中,有一个人是同伴杰克,另外两个人是身穿白服的年轻男女。
无论自己对那两个白服人说什么,他们都毫不理睬。尼克无可奈何,想要找杰克说话,谁知手持机关枪的看守一直瞪着他。所以只好暂时放弃。
过了一段时间,看守打开门出去了,估计是去叫换班的人了。又过了一段时间,看守的人没有回来。尼克他们正挣扎着要割断绳索时,门突然砰地一下开了。
他们慌张地向门口望去,只见那里站了一个穿白衣服的男人。不,称为白衣服并不准确,因为那男人的衣服上到处都被染得通红,呈现出血斑花纹。
“Thankyoufuckyou,坏蛋前来拜访!”
完全暴露出的高度神经质。那男人摆出怪异的姿势,走进房间,转了一圈。
“哎呀哎呀哎呀?没有看守!真无聊!不过幸好你役事,璐雅——"
“你就不担心我吗。”
被捆着的白服男人第一次开口说话,那女人则用蚊子般的声音低声说着“谢谢”。
虽然不认识,但总算获救了。尼克和杰克如此想着,对视一眼,笑了起来。可是,那男人只解开了白服人的绳索,然后就准备立刻离开房间。
“喂、喂喂!解开我们的绳子啊!”
那个男人露出一副感到不可思议的表情,看向他们这边。
“啊?为什么?你们能为我做什么?如果是女人,我还能期待得到一个吻,你们是不值一提的生命体——男人,倒不如就这样死掉算了。如果你们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话,或许就会有女孩子代替你们被生下来呢。对吧,你们就这样去死吧。死是你们的宿命!反抗宿命是会死的!”
他一边在原地打转,一边对着尼克他们指指点点。看着他挑衅般的态度,杰克不由得脸色通红,高声喊道:
“别开玩笑了,你这个混蛋!快把我们的绳子解开,你这个白痴变态!”
神经质男人对此毫不理睬,傻笑着和同伴们走出了房间。
“等等!话还没说完呢!”
“算了,杰克,我们还是想办法把绳子割断吧。”
在这一瞬间。
尼克刚叫完杰克的名字,货物室的入口就悄悄地伸出一张脸。那是刚才本该已经走掉的神经质男人的脸。
“什么什么?他叫杰克?”
那男人迈着碎步走近杰克,迅速地解开了他手上的绳子。
“你要干什么?”
发问的是尼克,可那男人却只盯着杰克的脸。
“你叫杰克?这家伙这家伙真有趣!我终于能够确认是不是所有叫杰克的人都很擅长拳击了!铛!”
口中模仿着比赛开始的钟声,那个男人一拳向杰克的脸上打去。

“之后就惨了,那男人不停地殴打杰克……直到前方车厢传来枪声,他才终于停下来。”
一听见枪声,那个一身红白花纹的男人就快乐地扭曲着脸,和白服同伴一起向枪声的方向走去。
“如果他继续打的话,杰克可能会被打死的。”
听了尼克的叙述,杰古吉重新看了看倒在地上的杰克的脸。虽然能听到呼呼的喘息声,但那张脸已经肿了起来,无法辨认眼睛的颜色了。
杰古吉眯起眼睛,只是静静地握紧了拳头。尼克看见他这副样子,稍稍退后了一步,向妮丝他们小声说道:
“喂,杰古吉那家伙要变身了吗?”
妮丝点了点头,小声回答道:
“是的,自从有八个同伴被鲁索家族杀掉后,这还是第一次。”
“那个时候,他虽然哭得稀里哗啦的,可真是太厉害了。”
“是啊,他一个人就抢劫了18家鲁索的店铺。就在一天之内,而且还是哭着抢的。”
通过那件事,杰古吉声名大振,登上了鲁索家族的通缉令。最后,在死去的同伴的葬礼结束后,杰古吉才恢复到原有的怯弱。
他们没有进入正规的墓地,而是把尸体擅自埋在了公共墓地角落里的一块空地上。不过比起埋在斯拉姆街房间的地板下,也算是一个不错的方法。几天后,他们强迫认识的神父为死去的同伴们做祷告,并举行了简单的葬礼。全部都结束后,杰古吉才终于恢复了“怯弱”,一个劲向死去的同伴道歉。
“怎么回事?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嗯——这个……以后再解释。”
杰古吉来不及说明乘务员室的情况,迅速向外面走去。他的肩上扛着杰克,丝毫没有在意被血弄脏的衣服。
“啊,杰克,我,背吧。”
德尼背过杰克,不良集团走出了货物室。
这时,杰古吉注意到了一件事——这个房间的宽度与车厢的长度相比小了很多。而且,后部墙壁的颜色和地面、天花板的颜色有着微妙的不同。
杰古吉十分确信——自已寻找的“猎物”就在墙壁里面。
“怎么了?杰古吉。”
“没什么,妮丝,我们走吧。”
他没有把这个发现告诉大家。反正还有时间,而且就算现在说的话,行动也要推迟。
而且,估计得根据情况的变化来取了。他很清楚这一点。
他们的目标是——这列列车的机密货物。
那是大量威力强于普通炸药数倍的新型炸药,还有基于这些炸药而加工制成的炸弹——。

====

“这个怎么样?怎么样怎么样?有趣吧?多有趣啊!混蛋,这是什么这是什么?妈的,早知道就不走车顶,直接从下面过来就好了!”
三节彼此连接的货物车厢的最前面一个房间。拉特在房间门前的过道上高兴得手舞足蹈。
“……怎么回事……”
璐雅暗淡的目光变得更加阴沉,向打开的门里面望去。
这时,过道后面传来了叫喊声。
“在这里!是他们!”
妮丝和杰古吉想要阻止发出喊叫的尼克,但是已经晚了。二人慌忙察看周围的情况。可是,白服人除了看向这边以外,并没有什么异常。
“?黑服呢?”
杰古吉等人提高警惕,走向白服人。
他们想要问白服人关于杰克的事,根据情况,可能会打起来。
可是,他们的想法却被拉特的话打断了。先手必胜,拉特看着杰古吉的脸,张口说道:
“哟!杰克是你们的同伴吗?向机关抢扔毛巾的败家之犬还活着吗?杰古吉。”
“!?”
杰古吉脸上浮现出不安。这个男人怎么会知道自己的名字?
“哎呀,应该先做自我介绍的。我叫拉特•鲁索。这样你就知道我为什么会知道你的名字了吧?如果这样还不知道的话,那就太蠢了,不过也很有趣!”
“鲁索……!”
杰古吉等人顿时紧张起来。虽然不知道这家伙和鲁索家族的头儿普拉奇德是什么关系,但肯定是敌人鲁索家族的一员。
“呀,怎么?明白了?真没劲。算了,你们坐上这列列车要干什么呢?不对,应该说您乘坐这次列车打算做些什么呢?我们会完全控制这列列车,杀掉一半乘客,根据情况也可能全部杀死,总之,如果不想被我们杀死的话就快点滚下去,不要打扰我们的快乐!”
他一边说着蛮不讲理的话,一边“去、去”地做出赶狗的手势。
啪嚓。
一个声音异常鲜明地传入想要说些什么的杰古吉耳中。
“……?”
在拉特为了做出手势而转向这边时,杰古吉听到了溅起水花的声音。
拉特脚下蔓延开的波纹说明了声音的来源。
那是一片从货物室入口蔓延开来的红色水洼。和刚才在乘务员室看到的情形完全相同。
“你很想知道这个房间里面的情况吗?想看看吗?如果你有这个勇气的话。”
拉特一边咳咳地笑着,一边挑逗杰古吉。可是。杰古吉等人并未大意,没有向拉特靠近。
“真慎重啊。经常有人说慎重和胆小是不同的,但也有人说慎重就是胆小。哪个对呢?”
拉特仍然不断挑逗着杰古吉,杰古吉则用冷静的目光凝视着对手。
“现在不是和你们战斗的时候,但是,事后我们一定会报仇的。”
“哦,好强硬啊,爱哭虫。和之前完全不一样了啊。是不是在乘务员室,乘务员对你说了什么冷漠的话?”
“两个乘务员都死了。我想确认一下,不是你们干的吧?”
听到杰古吉的问话,拉特他们的表情明显变了。
“死了?两个人?”
“啊啊。”
“两个人都死了?怎么会呢?没有其他人了吗。”
“?”
真不知道拉特在仔细追究什么。皱起眉头,杰古吉听着拉特的回答。
“……我们走吧,去乘务员室。”
拉特向两个同伴说着,快步向这边走来。
杰古吉等人十分紧张,尼克掏出了刀子,妮丝从腰间取出了小型炸弹和Zippo打火机。可是,拉特对杰古吉等人的动作视而不见,手插着兜从旁边走了过去。
“你们运气太好了,我没时间做你们的对手。”
拉特的神经质减轻了不少。从他的口吻中可以窥见一丝焦虑的感情。
就在两伙人完全擦身而过后,尼克向杰古吉问道:
“喂,就这样放过他们?”
“嗯,现在就算了。我们首先要打倒的不是他们。”
杰古吉没想到拉特要“杀死所有乘客”是说真的,他将击退黑服乐团和“铁路追踪者”放在了第一位。
而且,还很在意前方流出血液的货物室。
杰古吉向前走去,就在快要到达房间前面时,拉特的大叫声从身后传来。
“啊,我先说好了。那个房间里的事可不是我们干的!”
回过头,只见拉特等人已经打开了连接部位的门,走了出去。
杰古吉默默地转过头来,踏上浸血的地毯。然后,他向货物室中望去——

尼克起初还以为是货物中装着密封葡萄酒的酒桶翻倒了呢。
杰古吉他们则体验到了与乘务员室相同的情况。因此,他们立刻便明白了这个房间里的情况。
红色。那是彻底的红色。非常温暖的血液反射着白炽灯的光亮,在地上蔓延开来。可是,当他们看到房间中央的物体时,这种温暖的感觉顿时变得如同冰冻一般寒冷。
躺在房间中央的是,一个身穿黑色晚礼服的东西。
那已经不是一个“人”了,而只能称之为“东西”。在推测过多的出血量以前,还有更简单的判断方法。
黑服人的尸体没有了下半身。
断面很不整齐,好像被撕碎了一样,就是这种感觉。尼克短暂的沉默后,急忙向过道的窗户跑击。
接着,传来打开窗户和剧烈呕吐的声音。杰古吉和德尼只是望着尸体,妮丝则开始用独眼仔细观察周围的情况。房间两侧堆放着很多乐团的货物,有几个箱子已经开了封,其中的一个箱子里放置着一种机械,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
接着,妮丝的视线向上望去,一瞬间,她的视线凝固住了。
“喂,杰古吉……”
妮丝敲敲杰古吉的肩膀,杰古吉转过身来,看见她正凝视着天花板。
顺着她的目光向上望去,杰古吉不由得大吃一惊。
那里存在的东西,和地上的惨状相比算不得什么。只有一片血迹。
可问题在于,“怎样做才能在天花板上留下那么多的血迹呢”。
溅在天花板上的大量血迹。但是,无论如何都无法想象是由地上的尸体喷上去的。
杰古吉流下了眼泪,但他已经不再害怕“铁路追踪者”了。可是,对方究竟是怎样的怪物呢?现在不得不提高前所未有的警惕。
这个房间里的异常情况还不止这些。
在与过道相对有一扇门,那是用于在停车时从外面搬运货物的大搬运口。那扇拉门,如今半开着。从那里所看到的景象被黑暗所笼罩,就像是墙上开了一个大洞似的。
列车现在好像正在森林中穿行,微弱的月光映照出窗外转瞬即逝的树木。看上去就好像是从洞中招手的人的手腕一样。
更奇怪的是,地板上有脚印。
并不是所有地板都被血染红了,有些地方还能看到地板本来的颜色。可是,在这些地方,零星分布着靴子形状的红色脚印。
看见这些脚印,杰古吉还以为是拉特等人在房间内四处走动所留下的。可是,这个想法立刻就被否定了。
因为那行脚印留下了明确的方向。
脚印的主人在房间内四处走动后,便毫不犹豫地离开了这里。
方向是开在墙上的通向黑暗的门。

在吐出胃中所有的东西后,尼克终于恢复了平静。
他刚要赶往杰古吉那里,突然在视线尽头捕捉到了一个奇怪的东西。在过道最前面,有一道通向连接部位的门,门的对面,有一个血红的物体。
“喂,大家,过来一下。”
杰古吉等人听到尼克僵硬的声音,又看到了他的脸色,知道肯定又发生了什么事。
尼克谨慎地从走廊里走了出来,流着冷汗说道:
“在前面的连接部位有什么东西。”
立刻,杰古吉等人产生了一种极其不舒服的感觉。他们感到,从尼克所说的连接部位的方向,传来了一股强烈的视线。
“杰古吉,你转过头去看看吧……”
除了德尼肩上的杰克,所有人的视线都向前方的连接部位望去。
接着,他们看见了。看见了。
一个莫名的红色物体,从连接部位向旁边移动着。
那个横向移动的“物体”转入了这边无法看到的死角里。由于移动速度太快,他们甚至都没看清它的形状,总之能够确定那个红色“东西”的存在。
杰古吉等人小心地向连接部位走击,但那里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在前方通向三等客房的车厢里,也没有那个红色的身影。
“难道登上了车顶?”
杰古吉等人对视着点了点头,登上了车顶。
“德尼扛着杰克是不行的,从过道走吧。一定要小心黑服人。”
“我知道了,交给我吧。”
德尼用力地点了点头,扛着杰克向过道深处走去。
“再见,德尼,我们在前面的一个连接部位等你。”
杰古吉在车顶上只说了这些话,就和妮丝一起顶着猛烈的风前进。

====

刚才的枪声究竟是怎么回事?
艾扎克二人小心地向车内的过道走去。
在长长的列车中,只有一节三等车厢。在打开车厢门的瞬间,艾扎克他们面前出现了一个巨大的身影。
那是一个身高超过2米的揭色肌肤的彪形大汉,肩上扛着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

德尼走在通往三等车厢的过道上。虽然现在没发生什么事,但绝对不能大意。
在他来到通向前方车厢的门时,一瞬间,门突然开了。
出现在门另一侧的,是一个枪手一样的男人和一个舞女般的女人。
女人的衣服一片赤红,像染上了血一样。

二人和一人互相对视,尴尬地保持着沉默。
“……对不起。”
艾扎克慢慢地关上了门。

“刚刚刚、刚才那是什么人!?难难难、难道是‘铁路追踪者’!?”
“哇啊啊啊!会被消灭的!”

“唔,刚才穿红色衣服的女人,难道是‘铁路追踪者’?”

中间隔着一道门,两组人背靠背,同时流下了冷汗。
他们互相听到了对方的声音,沉默再次降临。只有列车行驶的声音和风的声音,令车厢的门发出咔嗒咔嗒的响声。
艾扎克终于下定决心,声音颤抖地说道:
“嗯,你好。”
“快回答!”
“唔。”
随着米莉亚的附和,门后传来了一个低沉的声音。通过声音的感觉来判断,肯定是刚才那个彪形大汉。
“嗯,你是‘铁路追踪者’吗?”
“怪物!……不,请问你是怪物吗?”
“那个女人是‘铁路追踪者’,对吧?”
再次,沉默。
“喂,米莉亚,你是‘铁路追踪者’吗?”
“不是!应该不是!”
“好,我相信米莉亚!……所以说,应该不是的。”
“哇,艾扎克相信我!”
“嗯,是吗?太好了。”
门对面放心地松了口气。
“不过,你不是‘铁路追踪者’吗?”
“不是吗?”
“嗯,不是。”
“那你肩上的人呢?”
“你要吃掉他吗?”
“这家伙,我的同伴。受了伤,我帮他,扛着他。”
接着,艾扎克二人立刻打开了门,一下子改变了口气。
“什么嘛!原来你不是怪物啊!我们居然不经意间表露出敬意了!对不起对不起!”
“原来不是怪物啊!”
“原来是对同伴有情有义的好人啊!”
“唔,你们,什么人?”
德尼也终于放松瞀惕,腼腆地向二人问道。
“我和米莉亚?哼哼,看上去只是枪手和米莉亚,但我们的真实身份是艾扎克和米莉亚!”
“艾扎克,好帅啊!”
“嗯、嗯嗯?”
德尼脑中一片混乱。
“唔,你们在干什么?”
“我们在寻找朋友。”
“我们必须在朋友被‘铁路追踪者’吃掉前找到他!”
听了这些话,德尼终于确认他们不是敌人。同时,他还知道,关于“铁路追踪者”的传说已经出人意料的在这列列车上传播开来。
但是,德尼并不知道,眼前这两人就是“铁路追踪者”骚乱的罪魁祸首。更进一步说的话,他完全不知道这对男女寻找的“朋友”就是自己的头儿。
“唔,是这样,你们,好人。”
听了这话,艾扎克脸上倒显得十分不快。
“好人?那是个很大的误会,可是我还真的希望有一天被人这样叫着。”
“那我们就再做些好事!就算是到死不被别人认同也没关系!只要我们自己明白就好的——好事!虽然也做坏事,但再多干些好事!”
“嗯?”
看着与艾扎克形成鲜明对比的米莉亚的笑脸,德尼莫明其妙地变得害羞起来。虽然他并不明白艾扎克二人在说些什么,但德尼的心中还是确信他们是“好人”。
“唔,是这样。总之,找到朋友,就好了。”
“哦,谢谢!希望你肩上的人也能早日恢复健康!”
“恢复健康!”
说着,艾扎克二人向后部车厢走去。
“唔,白服人,很危险,不要,接近他们。”
德尼向着二人远去的背影大声提醒道,那二人则挥着手,喊着“谢谢!”“谢谢!”。
德尼也挥着手,目送二人远去,然后走到连接部位,静静地等待杰古吉等人的到来。

====

同时,在与德尼和艾扎克两个人所在的过道一门之隔的内侧——

“外面好像有什么声音?”
白服男人——拉特的一个部下说道。
那是三等客房中的一间。在那里,杀戮游戏已经结束了。
房间中共有五个身影。其中有三个倒在地上,一个人蹲在他们前面,另一个人站在门旁。
蹲下的身影俯视着动也不动的三个人,发出了发狂般的嘲笑。
动着的身影是白服人。
已经不动的是黑服人。
“喂,听见了吗?”
“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
“喂喂,拜托了,你们和拉特老爷都是只要杀人就能得到满足,而能让我满足的是钱。我就是想要钱,你给我撑着点儿……”
“嘻嘻嘻嘻嘻哈哈!”
这两人干掉了三个黑服人,仍旧在三号客房里休息。或者说,他们仍沉浸在杀人的快感中。
门旁的人放弃了召唤不断发笑的同伙,无奈地将耳朵贴近了门。
“嘻嘻嘻嘻嘻哈哈!”
好像有男人的声音,以及一个女人的欢快声音传了过来……
“嘻嘻嘻嘻嘻哈哈!”
“喂,闭嘴!”
那人朝着不断狂笑的同伙怒吼道,他并未回头。
“嘻嘻嘻嘻嘻哈哈——嘻!”
笑声戛然停止。
——终于停了下来。
白服并没有特别在意,而是集中精神倾听门对面的声音。
男人和女人的声音越来越远,好像走向了后部车厢。
“喂,走了。”
他抓住门把手,向同伙说道。可是,同伙没有反应。
“喂——!?”
回过头来,他顿时惊得目瞪口呆。
同伙已经不见了。
这里绝对不算狭小,但是三等客房的结构很煞风景,根本没有藏人的地方。
“喂!哪儿呐?你去哪儿了?”
他四处寻找着同伴,但既没人回应,也不见其踪影。
只是,他明显注意到了大开的窗户。那个窗户刚才还应该是关着的。
那个没用的窗户设计得很大,可以轻松通过一个人。
“喂喂……不会掉出去了吧。”
白服男人战战兢兢地走近窗户。
就在他高高抬起脚,准备跨过黑服人尸体的一瞬间。

那个东西出现在窗口。
深红色的影子割裂黑暗,降落在房间中央。
随后,时间仅过去了一点点——

这个房间内的所有人影都消失不见了,不,是被消灭了。
无论是白服男人还是黑服男人,都是平等的。

====

“对不起,德尼,我们迟到了。车顶上很难走。开始都是爬着过来的。”
杰古吉等人从连接部位上方跳了下来。
“唔,杰古吉,你们没事吧?
听了褐色肌肤彪形大汉的询问,杰古吉清楚地回答道:
“嗯,车顶上没有人,‘铁路追踪者’也不在上面。只有月光,所以多少有些担心,但没看到红色的影子。”

====

“啊!”
“呀,怎么了?艾扎克。”
听到艾扎克的轻声惊呼,米莉亚不安地抱住了他。
“我们忘记了重要的事!”
“什、什么事?”
艾扎克露出奇怪的表情,重重说道。
“忘了给爱妮思买特产了……”
沉默。米莉亚吸了一口气,低下头去,然后又呼了口气,扬起脸来说道:
“怎怎怎、怎么办?空着手去见爱妮思,不行不行!不可以!”
看着眼睛开始湿润起来的米莉亚,艾扎克立刻安慰道:
“不要哭,米莉亚,我有个好主意。”
“什么主意?”
“我们在纽约买特产。如果是纽约特产的话,无论是哪里的人都会欣然接受的。”
听了艾扎克的话,米莉亚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晴朗起来。
“对啊!艾扎克真聪明!太棒了!”
“是吗是吗,哈哈哈哈哈……”
他们笑着,来到了三节货物车厢的第二节车厢入口处。
他们在第一间货物室中看到血泊和尸体时,非常惊慌,但在确认尸体并非杰古吉后,二人便立刻恢复了冷静。
艾扎克在胸口划着十字,双手合十拜祭死者。
米莉亚也模仿他,用其他宗教方法吊唁死者。
在悲惨的尸体前,他们并没有做出多余的胡闹举动,就好像是已经见惯了尸体似的。或者说,他们是在认真地祈愿死者安息。吊唁一结束,艾扎克二人便若无其事地离开了那个房间。
接着,他们便进行了刚才那场不合时宜的对话,不知不觉间已经到达了连接部位。
第二节货物车厢过道的入口。艾扎克慢慢地打开了连接部位的门,里面没有人。
就在艾扎克放下心来,踏出脚步的一瞬间。
车厢内响起了空洞的枪声。
“!”
艾扎克二人立刻缩成一团,慌忙关上了连接部位的门。
“怎怎怎、怎么回事?”
“好好好、好可怕!”
他们通过门上的窗户向里窥探,发现有人从过道中央——货物室入口处走了出来。有三个人,全部身穿白色服装,其中一人身上溅有红色斑点,手里握着一把冒烟的来福枪。
艾扎克紧张地观察对方的动向,发现他们正向自己这边走来。
“不好了,米莉亚,快躲起来!”
“特工!”
二人慌忙回到第一节货物车厢,摒住呼吸,藏在门旁边。
虽然摒住了呼吸,却仍在喋喋不休。
“听好了,米莉亚……他们肯定就是刚才那大块头所说的‘危险人物’。”
“呀啊!”
“没事的,米莉亚,我会用一兆把枪将他们干掉!”
“真的?”
“啊啊,迄今为止,我对米莉亚有过见死不救吗?”
“没有!一次都没有!因为我现在还活着!”
“对吧,所以交给我吧!”
“嗯!”
二人这次不再发出声音,集中精神注意门外的情况。
终于,外面传来了开门的声音。应该是第二节货物车厢的门。
艾扎克二人藏身之处的门和那里距离不到2米。伴随着说话声,脚步声也渐行渐近。
“为什么要杀了他?拉特。你们不是谈得很好吗?”
“嗯,的确很好。不过,你们看到那家伙的眼睛了吗?一副‘自己绝对不会被杀死’的表情。那家伙确信不会被我们杀死!看起来就是在轻视本大爷拉特•鲁索!简单点儿说,我是因为生气才干掉他的。”
“所以说嘛。”
“不过,我还是很不甘心,轰掉那家伙脑袋的一瞬间,他还是一副不慌不忙的表情……真他妈的混蛋……”
声音在门前停止,完全没有要开门的意思。
接着,声音逐渐向上,慢慢远去。
(???)
过了一段时间,艾扎克从门上的窗户向外窥探着,门外已经没有人了。
“没人了……”
“密室失踪事件!”
他们打开门,外面确实已经没人了,只有刺骨的冬天的气息袭来。
艾扎克的头脑因寒冷而变得清醒,想起了刚才声音中提到的名字。
“——轻视本大爷拉特•鲁索——”
“——本大爷拉特•鲁索——”
“——拉特•鲁索——”
“——鲁索——”
这个名字似曾相识。
艾扎克和米莉亚是强盗。就在今天早上,他们还从黑手党的押运人员手中抢走了数额巨大的钱——
“米莉亚,我们今天抢劫的钱,那个黑手党叫什么名字!?”
“鲁索家族!”
不祥的预感变成了现实。
艾扎克脑中的发条立刻导出了完全不同于事实的结论。
“我知道了……那些白服人的目标肯定是我们!”
“呀啊啊!追杀者!”
米莉亚全身夸张地颤抖着,就像在演戏一样。艾扎克立刻抱紧她的肩膀,充满力量地点了点头。
“没事的,我们能巧妙地逃走的!从那些白服人手中!从‘铁路追踪者’手中!”
“为了逃走,我们也要尽快找到杰古吉和乘务员!”
“啊啊!那也快了!前面基本上已经没有人了……”
突然,艾扎克想到一件事。
的确,前面基本上应该已经没有人了。
那么,拉特来福枪下的牺牲品就是——
“哇啊啊啊!杰古吉!你伤得不重,挺住啊!”
“伤得不严重!”
二人喊着尚未确认的信息,向过道中央——货物室的入口跑去。
——可是。
“哎?没有人。”
“空房子!”
房间中一个人也没有,无论是活人、伤者,还是尸体。
“太奇怪了。根据他们刚才说的话,应该是有人在这里被打死了。”
“好像是有人向白服人提议进行交易,白服人拒绝后就杀死了对方!”
二人一边充满疑问,一边对房间进行搜索。可是,他们连一滴血迹都没有发现。
在这种情况下,二人的不安开始膨胀。
在这列列车上,确实潜入了既非黑服人也非白服人的“什么东西”。
随着对这种想象的确信,二人也加快了搜寻杰古吉的脚步。

====

另一方面,杰古吉正位于与艾扎克二人完全相反的方向。他们在二号车厢内前进,来到了餐车前。
在车厢最前部停了下来,妮丝去连接部位观察情况。
她在途中发现了一具白服人的尸体,但并未在尸体前驻留很久。

死去的白服人被锐利的刀砍中了后背,经过判断,妮丝认为他是被黑服人杀死的。
的确,黑服人和拉特等人都是很危险的存在,但更可怕的是“铁路追踪者”——那个潜入列车的“什么东西”。
“餐车中什么情况?”
“不行。有两个看守,都挺着机关枪。不是拿着,而是挺着。”
杰古吉听着妮丝透过窗户得来的观察报告,开始思考对策。
“刚才的人全都在餐车内吗?”
“这个……”
妮丝瞬间犹豫了一下,决定后开口说道:
“我不知道坐在桌子旁边的人怎么样。但在吧台的众人都不在了。”
“哎?怎、怎么回事?”
根据妮丝所见,之前在吧台的艾扎克、米莉亚、切斯、贝利亚姆母女都不在了。或许他们都在视野的死角,但确实已经不在吧台那里了。
“大家或许被带走了……”
看着表情阴郁的杰古吉,尼克问了一个简单的问题:
“那些家伙是熟人吗?或许他们只是被强迫坐在了桌子旁边呢?”
针对尼克的意见,妮丝进行了反驳。由于对方是尼克。所以即使在这种情况下,妮丝仍不忘区别使用敬语和粗口。
“先不说贝利亚姆母女,艾扎克二人是肯定不会在那里的,虽然我的眼神的确不太好——”
扶了扶眼镜,妮丝用强硬的语气肯定地说道:
“我绝对不会看错艾扎克那华丽的枪手服装,还有米莉亚那通红的晚礼服。”
那是什么?尼克露出奇怪的表情,德尼则重重地点了点头。
“唔,还有那种奇怪的家伙?”
这时,一阵轻微的呻吟声传入杰古吉等人耳中。
一瞬间,众人的身体变得僵直,那怎么听都像是从德尼肩上传来的。
“杰克!”
或许是脸上的血已经开始干了,发出噼噼的轻微响声。杰克慢慢开口说道:
“……德尼,你这个混蛋……刚才……我们不是遇上……那两个家伙了嘛……”
他好像是勉强恢复了意识和视力,回想起了刚才德尼和艾扎克的对话。
“怎么回事?德尼?你刚才遇到他们了?”
“唔。”
德尼拼命集中头脑中沉睡的记忆,刚才的影象逐渐变得鲜明起来。
“啊,对了,对了,好人,两个。杰古吉你们在车顶上时,我们遇到的。男人,枪手。女人,红色衣服。他们误以为我是‘铁路追踪者’。”
“!是艾扎克他们!没错!那、那他们去哪儿了?”
“嗯,去找,朋友。要从‘铁路追踪者’那里救出朋友,说,要去乘务员室。”
听了德尼的话,杰古吉立刻知道,自己的脸上肯定已经毫无血色。
——去救我吗?在这样骚乱的列车中?
这算什么事啊?自己还想要救出大家,干掉黑服人和怪物。自己只会说些逞强的话,结果却令刚刚结识的朋友置身于危险之中。
而且,而且,他们在自己登上车顶后才去乘务员室,那岂不是正好能撞上拉特他们。
“唔,放心吧,杰古吉,我,告诉他们要小心白服人了。应该可以,放心的。”
“所以说,只是应该可不行!糟了……我得快点回去!”
杰古吉决定,在这充满危险的列车中重新走一趟。他向妮丝等人分别下达了指令。
“妮丝和尼克从车顶走到餐车对面,观察情况。绝对不要逞强!德尼和我,不,先把杰克——”
“咳咳……不要管我……把我放在那边的客房里就行了……我在那里也会轻松些。”
虽然内心很不情愿,但鉴于眼前的情况,杰古吉只好接受了杰克的请求。
“——我明白了。那,我们走了。妮丝。我们一定会回来,你们也绝对不能逞强!”
杰古吉和妮丝轻轻地碰了一下嘴唇,便带着德尼向后部车厢走了回去。

看着他们的背影,尼克开玩笑地向身旁的女子轻轻说道:
“好亲热啊,大姐。”
“……刚才那是第一次。”
“啊?”
妮丝侧目看了一眼表情十分奇怪的尼克,走到连接部位,登上了车顶。
尼克一边追上她,一边不依不饶地小声说道:
“第一次?大姐和杰古吉交往已经有10年了吧?可是连一个吻都是第一次?杰古吉,胆小也要有个限度吧?大姐也是……”
尼克称呼妮丝为“大姐”,但却只是随便叫着自己的头儿——杰古吉的名字。妮丝毫不理睬嘟嘟嚷嚷的尼克,站上了车顶。
猛烈的风令呼吸变得异常困难。不知何时,列车已经穿出了森林,月光下是一片大煞风景的荒野。荒野映衬着微弱的月光,竟然也令人感到某种深深的情趣。
虽然前方没有障碍物,但如果在转弯时,摇摇晃晃站立不稳,发出很大脚步声的话,就不好办了。
妮丝等人为了慎重起见,决定在餐车车顶上爬行移动。

====

位于最前部的头等客房,贝利亚姆夫人就被囚禁在这间房间里,如今,反剪着手被捆起来的女儿也被扔了进去。
“梅丽!”
夫人发出惨叫般的痛苦叫声,古斯脸上却露出恩惠般的笑容。
“哈哈,这下您放心了吧?我们已经从讨厌的白服人手中救出了您的女儿。”
贝利亚姆夫人狠狠地盯着古斯。古斯并未特别在意,淡淡地宣布“今后的预定”。
“那么,明天早晨,如果在这列列车通过的桥上升起狼烟的话,你们就会暂时获救。是暂时。”
“……?”
“这是谈判呦。由于无法在列车内进行谈判,所以我已经派我的属下去找您的丈夫了。”
古斯倒背着手,用估价般的目光在母女二人身上逡巡。
“如果您的丈夫不能理解我们的话,为了让他知道我们的做法绝对不是威胁,我们会把您女儿的尸体丢在铁路上,希望您能明白。”
“什么!”
“希望您不要说‘杀了我,不要杀我女儿’之类的话。虽然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但为了避免麻烦,我趁现在就先说明白:‘不行’。如果在行驶途中有警察出来妨碍我们的话,您的女儿也会死掉,所以还请多多关照。谨此作为参考,我们会枪杀您的女儿,请您做好心理准备……”
古斯说完想说的话,便走出了房间。贝利亚姆夫人并没有在他背后破口大骂。看了他刚才的态度,贝利亚姆夫人十分清楚,骂人是没用的,而且她也知道,如果自己做了什么蠢事的话,其他乘客的生命便危在旦夕。
看着她的样子,房间角落里的香奈静静地移开了目光。
那目光仿佛在忧郁着什么,又仿佛在嘲笑着什么,只是一直盯着虚空。





====

杰古吉和德尼将杰克放在了最近的二等客房,然后向后部车厢走去。
被留在那里的杰克将疼痛的脸朝向天花板,大口地喘着粗气。虽然口中直说没关系,但脸部好像已经破裂了,压到眼皮,眼球也跟着疼痛起来。
——啊啊,我会就这样死掉了吧。
虽然并非像走马灯那样夸张,但他开始将脑海中关于人生的记忆投映到天花板上。
孩提时代的遥远记忆,是将因营养失调而死去的父母埋在屋里地下的场景。对于没有墓地的贫困阶层来说,大家都理所当然地这样做。在贫民窟那破旧公寓的地下,肯定掩埋着成千上万的遗骨。
接着,他和住在附近的坏小孩尼克一起。做了许多坏事。
——在如今看来,那时的自己简直就是一被别人看见就想杀掉的混蛋。如果现在的我遇到以前的我,我该拿那个家伙怎么办?是杀掉呢,还是静静地抱着那个小鬼,像个傻瓜一样失声痛哭呢?
——记忆回到了半年前,在芝加哥遇见杰古吉时,起初,自己还以为他只不过是一个可怜的爱哭虫而已。当时又是酿酒,又是聚集同伙,还以为顺利的话,自己都有可能成为头儿,组建一支黑手党呢。我真是个混蛋。

这时,杰克尚未注意到,位于房间一侧的上下铺床位的上铺,一个灰色的人影突然坐了起来。

——可是,那家伙多么宽容,在自己一伙人中最聪明,而且绝对不会抛弃自己这样的混蛋。真是个好心肠的傻瓜。
——他总是哭着,但最后还是关心我们多于关心自己,真是一辈子都不会幸福的类型啊。不对,我们对这样的傻瓜不离不弃,多半也是一辈子都不会幸福的。
——啊啊,我真的要死在这儿吗,约恩和枫那两个混蛋,带来了多余的消息。他们想要那些既非金条又非钞票的危险物品……不,是炸弹狂妮丝大姐想要。连杰古吉也异想天开地为了纽约市民的安全,特意来盗取新型炸药。真是的,每个家伙,还有我。都是无可救药的混蛋。妈的。

这时,杰克投映在天花板上的记忆突然消失了。
由于脸颊高肿,杰克的视野只有原来的一半了。但是在投向天花板的视野中,突然飞进了一个灰色的大大的东西。
那东西怎么看都是一个人的形状。他的打扮很奇怪,好像一个魔术师似的,除了脸部仅见的肌肤颜色外,身体上下全都被灰色的布包裹着。
杰克并未感到不可思议与恐惧,他一边动着疼痛的下巴,一边向魔术师问道:
“……啊啊,是死神吗?你是叫死神的那个家伙吗?等等啊,我还很精神呢。还能活,我还能活……只是稍微休息一会儿呦,我还得去帮助杰古吉他们。那些家伙除了爱哭虫就是笨蛋,我不在的话肯定无法顺利行动。所以说,死神,我会去帮助他们,杰古吉是不会死的。你可别带错人啊……你……看着吧……”
说着,杰克静静地笑了。
这个男人发青的脸上布满红色的鲜血,脸色看上去就像死人一样。可刚才,他的确笑了。
看见他的笑脸,被称作死神的男人也静静地笑了起来。
“是这样啊,年轻人。你想活下去吗?”
说着,灰色的男人打开了身旁的包。
“你还年轻,想活下去是件好事情。老实说,这可真是令人羡慕。”
一个东西正在静静观察着他们。
“那个东西”贴在窗外,它被月光映照出来的样子——
红色。那是全身染成深红色的可憎样子。
那个东西看上去,就像是装在人形瓶子里的红色葡萄酒。

====

妮丝等人通过了餐车车顶,从连接部位小心地向前面的车厢移动过去。
虽然那段距离完全可以跳过去,但他们担心会弄出很大的声音,所以,他们爬下连接部位,向下一辆车厢走去。
从车头烟囱中冒出来的烟遮住了月光,黑暗逐渐变浓。
手扒着车顶,被煤染得乌黑。但他们并未在意,在黑暗中继续爬行前进。

不知过了多久。前方的黑暗亮出一道光线。
是连接部位。光线应该是透过下面的窗子漏上来的。
过时,妮丝停止了移动,身子变得僵直。
不对,哪里不对劲。
一种不对劲的感觉袭来。这种感觉在脑海中横冲直撞。不对劲,有危险。
妮丝为了找到这种感觉的来源,扶了扶眼镜,用左眼凝视过去。
“大、大姐。”
眼神更好的尼克率先发现了这种感觉的来源。
一阵风吹过,车厢上面的烟暂时被吹散了。
接着,这种感觉的来源出现在他们面前。
在亮光对面。前一个车厢的最后部。
在那里,站着一个女人。
手中握着拔出鞘的刀子,眼神好像吸光了周围所有的黑暗。
那是身穿黑色晚礼服的杀人玩偶。
香奈站在煤烟中的身影与周围的黑暗完美地融合在一起,甚至令人感到一种美丽。
“……糟了。”
妮丝脸上流下了冷汗,汗珠被刮来的风轻易吹干。
应该可以从怀中取出炸弹。但在点火前,被那柄刀子刺中的可能性更大。妮丝知道,那个静静伫立在黑暗中的身影可不是战斗外行。
妮丝知道她是黑服乐团中的一员,不然,即使认为她是“铁路追踪者”也毫不奇怪。
香奈伸开双臂叉开双腿站在那里,浑身散发出强烈的存在感。
她会不会被什么东西撞下去呢?他们紧张地期待着。
可是,很遗憾,线路前方仍是一片荒野,没有树枝,也没有隧道入口。
对方会不会露出什么破绽呢?妮丝这样想着,向香奈望去,可她发现,身着黑色礼服的女人根本没有看向自己。
自己身后……是尼克吗?
不对,她的视线在更后面。
妮丝没有站起身来,而是战战兢兢地向身后看去。
接着,她的独眼中充满了惊愕。

一个白服人令人吃惊地站在那里,身上的衣服在黑暗中反射着月光。
在那白色衣袖的前端,正握着一支粗大的来福枪。
下一瞬间,那个白服人——拉特•鲁索用几乎能盖过列车的声音大声地喊叫道:
“哟——,天气这样冷,你却穿着晚礼服,不冷吗——?”
他丝毫没有在意妮丝等人的存在,而是继续向远处的黑色晚礼服女人发出挑衅。
“你们穿着乐团的打扮,是不是想为我演奏呢?是不是为了我只是为了我而演奏淡淡的甜美的音乐呢?谢谢,谢谢,真的十分感谢!”
本可以趁着喋喋不体的时候开枪攻击,但是拉特却晃动着来福枪,只是瞄准香奈的胸口。





“第一乐章结束了,真没劲,可你却为了我,特意爬上这车顶!我要怎样做才能表达出自己的喜悦之情呢?对这个特意为我演奏哭笑二重奏的你!这就是爱吗?这难道就是爱吗!?很遗憾,我已经有未婚妻了,可是,我必须对你的爱做出回应!我对你的爱就是杀死你!”
拉特突然停止晃动来福枪,开始集中力量于扳机。
“我爱你——!所以,去死吧。”
伴随着扭曲的爱的宣言,他缓缓扣动了扳机。
枪声。
接着,响起金属声音。
“啊?”
在来福枪弥漫的硝烟中,响起了拉特惊讶的声音。
妮丝的独眼已经记录下了那一瞬间所发生的事。在枪声响起前,香奈一翻身,用近似旋转的动作避开了子弹。接着,也许是很偶然地,子弹直接打在香奈手中的刀刃上。这些也许都很偶然,但接下来的事则令妮丝感到震惊。
她手中的刀并未掉落,甚至身子都没有一丝晃动。
子弹打在刀上的冲击力是相当大的。根据打在刀上的方式不同,冲击力也有所不同,但香奈却完全若无其事般地重新架好了刀子。
“真的假的?喂喂,真的假的!这个婊子竟然把我的子弹挡了回来!”
拉特看着毫发无伤的香奈,好像认为她是故意挡回了自己的子弹。于是他就像是第一次被带去电影院的少年一样,目光熠熠生辉,开始欢声雀跃起来。
“你是怎么做到的!不可能不可能!你又不是人猿泰山!你是个女人啊——难道是吃了菠菜的大力水手?”
拉特一个劲地跺脚,不断举出卡通英雄来赞赏香奈。
香奈对他的举动没有表现出任何感情,而是微微侧过身体。
与此同时,拉特高高地抬起了脚。
下一瞬间,香奈掷出了手中的刀,银色的闪光呈一条直线,直指拉特的咽喉。
“呀啊!”
拉特发出入迷的声音,高高举起的脚迅速向下踏落。
好像是被吸入到脚面所画出的轨迹中似的,银色的闪光一下子消失了。
直至此时,香奈的表情才开始出现变化。
她的眉毛微蹙,嘴角略微上扬。
在微薄的月光下,拉特好像并未看到香奈的表情变化。笑嘻嘻地捡起了脚下的刀子。
“哈——哈哈哈嘻哈哈哈咦嘻嘻嘻!报仇了报仇了报仇了,你这个混蛋!你引以为傲的刀子在我脚下被踩得稀巴烂,感觉怎么样?很屈辱吧?很悔恨吧?很想去死吧?即使不想死,我也会杀死你的!咦哈哈哈哈哈!”
“连这个都能做到……怪物。”
尼克感到后背渗出了冷汗。虽然自己的武器也是刀,但老实说,他根本就没有看清刚才香奈所掷出的刀,而这个叫做拉特的疯狂家伙竟然硬是用脚踩住了速度非比寻常的刀子。
这与偶然躲开子弹的香奈不同,拉特完全就是在故意显示自己的本领。
神经质男人快乐地挥舞着刀子,香奈则恢复了平静,将手伸向自己的背后。
“哈哈哈……哈啊?”
拉特的笑声戛然而止。香奈从背后收回双手,两手握着比刚才那柄更大的刀子。
“真的假的!喂喂,真的假的!”
拉特一下子收回了脚,将来福枪夹在腋下,用尽全身力气向外逃去。
他在震动的车顶上十分有节奏地跑动着,毫不费力地轻轻越过连接部位。那个跑向后部车厢的姿态看起来竟然十分享受。
香奈也冲了出去,追向拉特。
也许是没有投掷用的刀子了,香奈并未向逃走的拉特投掷飞刀。她低垂的双手紧握厚重的双刀,以令人吃惊的程度弯下身子,在车顶上奔跑起来。
她在黑暗中奔跑的身影,就像逼近猎物的鱼雷一样。
径直掠过趴着的妮丝等人,香奈呈一条直线地向拉特追去。终于,二人的身影被列车的浓烟和深夜的黑暗所掩盖,完全消失不见。
可是,妮丝等人仍然一动不动。就在黑色晚礼服女人从身旁掠过的一瞬间,他们产生一种错觉——称作“死亡”的存在好像化作了一团实体,向自己袭来。妮丝握着怀中的火药弹,感觉到自己手心渗出的汗水已经使火药弹无祛使用了。
那个女人,还有拉特,他们真的是人类吗?
如果这样也能叫做人类,那被称作怪物的“铁路追踪者”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存在呢?
妮丝紧紧地握起了拳头,脑海中继而浮现出刻有刺青的哭脸。
接着,她决定继续向前进,抬起了头——
一张略带狡猾的男人的脸,还有枪身超长的狙击枪枪口出现在自己眼前。
“你们好像趴了很长时间了呢。”
在连接部位,一个只露出上半身的黑服男人——斯派克,一边奸笑着,一边向妮丝说道:
“能否举起双手下来呢?漫长的旅途,辛苦了。”

====

“这是怎么回事?米莉亚。”
“好奇怪啊!”
“是被怪物干掉了吗?”
“好恐怖啊!”
站在血泊中的两个乘务员的尸体前,艾扎克用异常冷静的语气说着,观察起房间来。
米莉亚虽然像往常一样回应着,却和艾扎克背靠背站立着,不去看那两具尸体。
“杰古吉去哪儿了?”
“怎么办?难道他已经被吃掉了?”
米莉亚用十分少见的低沉声音说道。就在她快要哭出来的时候,艾扎克用尽可能欢快的声音说道:“不要这样想!没事的没事的。这里没有他的尸体,那就说明他是被怪物整个吞下去的!所以,他肯定还活在怪物的肚子中!”
“可是可是,我们不知道吃掉了杰古吉的家伙在哪儿啊!”
“没关系!‘铁路追踪者’会把整个列车都消灭的!所以我们总会见到他的。”
“嗯……希望他到那时候平安无事,杰古吉。”
“我说过没事的。杰古吉是个好人,比我们好的人是不会比我们先死的。”
“是啊……杰古吉!”
米莉亚突然发出了很大的叫喊声。艾扎克一边摇着头,一边装作冷酷的样子回答道:
“你叫了他也不会出来的,米莉亚。”
“不不!是杰古吉!杰古吉来了!”
艾扎克回过头去,只见乘务员室外站着刚才的彪形大汉和刺青男。
“太、太好了!你们两个人都没事……”
杰古吉看到房间中的尸体后,脸上的笑容立刻消失不见,但讽刺的是,在这个同样的房间中,他马上又恢复了放心的表情。
好像是非常急着赶来的,杰古吉呼吸十分紊乱,脸上眼泪横流。
“杰古吉!太好了!你没事!”
“你从肚子中出来了!”
听了米莉亚的话,杰古吉的思维变得混乱,他长长地喘了一口气。
“啊啊,对了,杰古吉,对不起。”
“对不起!”
“不,真的十分抱歉!”
不明白这二人为什么突然道歉,杰古吉的脑中变得更加混乱。
“哎?这、这个,不,我让你们担心了,我才真的应该道歉。”
杰古吉啪地低下头去,艾扎克二人看着他,然后又面面相觑。
“喂,米莉亚,这样一来是谁胜谁败啊?”
“三对三!平手!”
“好,那我再道歉一次。”
“可是可是,杰古吉是个好人,他可能也会再一次道歉的。”
“说得也是,那我就多道歉几次。”
说着,艾扎克二人便毫无诚意毫无意义又毫无必要地开始向杰古吉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对不起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哎哎?这个,那个,对不起!虽然我不太明白。但真的对不起对不起!啊啊啊,我已经道歉了,你们就别再道歉了,对不起对不起……”
杰古吉已经混乱到了极致,他不知道如何是好,只有不停地低下头去道歉。
“唔,你们,干什么?”
直到德尼插进话来,双方的轮番道歉才停下来,而道歉声仍在充满杀伐之气的乘务员室内久久回荡着。

“总、总之先从这里出去吧,到了货物室我们再详谈。”
在杰古吉的催促下,大家一起离开了乘务员室。
在那个除了尸体以外没有任何人的空间中,回响起了奇怪的声音。
随着嘎吱嘎吱的声音,乘务员室侧面的门——直接通向外面的门嘎吱嘎吱的开了一道小缝。
随着声音的停止,门也完全打开了。
在黑暗中,“那个东西”出现了。
血红血红的血之身影。

====

“血红的怪物?说什么蠢话,你想这样就搪塞过去吗?”
头等客席中,古斯发出惊讶的声音。
“我没有说谎!这列列车上真的有怪物!”
尼克冲着古斯大声反驳道。他被捆起手脚,扔在了地上,除了大声叫喊之外,他什么事都做不了。
“唔,那我来问问其他问题。”
古斯转向同样被捆绑起来的妮丝,询问她与白服人的关系。
“你们看起来好像和白服人毫无关系,那你们乘坐这列列车的目的是什么?”
“我们是要去见纽约的朋友,仅此而已。”
“在这种情况下就不要说谎了。如果真的是那个理由的话,那他为什么要袭击餐车?”
“袭击餐车?”
妮丝不明白古斯在说什么,但她眼瞅着尼克的脸色变得苍白无比。
“喂,是这个男人吧?”
“是的,虽然当时我距离他很远,但通过服装和声音来判断,肯定就是他。”
听了古斯的询问,房间角落里的男人回答道。他肩上有伤,正是那个袭击餐车后,从拉特手中逃出来的人。
“是、是这样的,可是……”
妮丝看着尼克的脸,知道他们说的是事实。同时。她开始思考尼克为什么要那样做。
终于想明白了,都怪自己当时发出的指令不清不楚,才造成当前的复杂事态。妮丝开始编造蒙混的对策
“他是大麻中毒了。肯定是看到了什么幻觉,才做出那种蠢事的。”
“是吗?这样说来,刚才所说的‘红色怪物’也是幻觉了?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就在这里干掉这个不适合社会的人吧。”
古斯嘴角露出笑意,双眼中却发出不信任任何人的光芒。
面对这样的对手,说谎是没用的。只是通过一次对话,就能深刻地理解这一点。妮丝知道,继续胡搅蛮缠只会令事态向对己不利的方向发展,便说了实话。

“唔……原来是穷兮兮的货物强盗啊,真没劲。算了,虽然我不知道你们的同伙还有多少人,但如果敢违抗我们,我们就会毫不留情地杀死你们。可要有这个心理准备哦。”
古斯的眼神看起来好像对他们失去了兴趣,走出了房间。
可是,妮丝并未说出所有实话。一个是关于杰古吉的存在,另一个就是关于他们目标货物的内容。古斯可能以为他们瞄准的是高级列车的货物本身,所以没有追究下去。
实际上,杰古吉等人瞄准的货物只有一种。而且,那是放置在货物室隐藏空间中的物体。
如果知道了它的内容,古斯肯定也会想要弄到手。虽然自己不知道他们的目的,但如果“那个东西”落在他们手里,他们的实力就会得到飞越性的提升。
无论如何都要尽力避免这种结果。
妮丝暂时放心地叹了一口气,向躺在旁边的尼克低声说道:
“对不起,我没有向你仔细说明情况……”
“不,别介意,大姐。”
尼克强作欢颜,鼓励着自己尊敬的同伴。
“不管怎么说,只要看到大姐的装扮,没人会认为您是干正经职业的。”
“这根本就不是什么安慰……”
妮丝重新想象出自己的样子,悻悻地接受了尼克的话。她一边陷入少许自我反感之中,一边开始思考脱离当前处境的方法。
这时,门又开了。
古斯脸色难看地向妮丝等人问道:
“你们刚才说‘从乘务员室回来的途中,看到了货物室的尸体’,对吧?”
这句话完全符合事实,二人重重地点了点头。
“乘务员室里发生了什么奇怪的事情吗?”
古斯充满了疑问。乘务员室里有己方的一个内应。按照事先约定,他会杀掉另一个乘务员。可是,这个女人去乘务员室的时候,他为什么没有“干掉”她呢?
此时,妮丝口中“啊啊”地叫着,想了起来。这么说来,她还没有把在乘务员室中看到的场面告诉古斯呢。
“嗯,我们有理由认为‘铁路追踪者’是真实存在的。”
“简洁点儿,只说事实就行了。”
“有两具尸体躺在血泊中,分别是被枪杀的乘务员和被咬死的乘务员。我们看到的只有这些。”
听了妮丝的回答,古斯脑中的疑问更多了。
就在刚才,由乘务员室向驾驶室发送“无异常”信号的时间应该已经过去了,可为什么列车还没有停下来呢?应该还没有开始占领驾驶室呢。
古斯把脸伸出窗外,向列车前进的方向望去。
在列车最前端,是露出微弱光亮的车头,从烟囱中冒出的烟没有丝毫衰减的迹象。
“这是怎么回事?”
古斯快步走出房间,召集了五名部下,派去乘务员室确认情况。
如果那女人说的是实话,那么究竟是谁杀死了乘务员室里的部下呢?
接着。通过无线通信机听到的货物室的惨剧又浮现在古斯的脑海中。
尼克所说的货物室的惨状在耳边回响。
“你的部下躺在货物室里,下半身已经被吃掉了!是怪物,是红色的怪物,是‘铁路追踪者’干的!”
古斯脑中一直想着“不可能”,然而,他的内心已经开始逐渐被对“铁路追踪者”的恐惧所吞噬。
那种恐惧就像这列列车一样,缓慢地,却又实实在在地侵蚀着他的内心。

====

“啊,我知道了!原来这列列车上正在上演‘三国志’!”
“东方最大的三角关系!”
在最后部的货物室里,杰古吉等人正在总结列车内的状况。就在众人开始弄清楚大致情况时,艾扎克二人突然高声叫道:
“三国志?”
杰古吉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单词,脸上露出疑惑的表情。
“啊啊,三国志是中国有名的历史!故事说的是,伟大的武士将国家分为三块,并且互相觊觎着对方的国土!嗯,他们分别是‘曹操’、‘刘备’和‘袁绍’!”
“他们之间的关系经常被比喻为蛇、蛞蝓和青蛙!”艾扎克和米莉亚口中说着乱七八糟的东方知识,神经质也开始慢慢升温。
“在列车这个地盘上,黑服人、白服人,还有‘铁路追踪者’不是正在互相觊觎吗?杰古吉!你来破坏这个平衡,把地盘全部收归己有!”
“你把整个列车都夺取下来!你是王!是殿下!是皇帝陛下!是暴君!”
“哎、哎哎?”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发展,杰古吉惊讶得睁大了眼睛。的确,自己很想干掉黑服人和“铁路追踪者”,但完全没有想过要“夺取这列列车”。
“可、可是,这种事能成功吗?”
“没问题!在三国志里,最后也有一个了不起的人统一了东方!”
“冠军!”
“所以说,杰古吉!你就做‘义经’吧!”
“源义经!”
“义、义经?”
“啊啊,义经!这家伙从日本远渡中国,打败了三国,创建了‘成吉思汗’这个国家,是个了不起的人物啊!”
“了不起!”
在艾扎克所掌握的东方史知识中,史实和传闻鱼龙混杂,时间轴更加混乱不堪,但他的气势开始在杰古吉心中点亮了一束火把。
“我——能成为那样了不起的人吗?”
刺青脸静静地嘀咕着。艾扎克盯着他的双眸,重重地点了点头。
“能!因为杰古吉是赢过我们几十次的战斗冠军!”
“艾扎克很了不起的!杰古吉能赢艾扎克,更加了不起!“
杰古吉看着接二连三气势如虹的二人,还是摇了摇头。
——不知为什么,有件事绝对不能和别人提起,但自己却想告诉这两人。
杰古吉微微点了点头,向二人说出了自己的真实身份。
“我想要帮助乘客,也想要干掉黑服人。但是,我不是什么伟大的人。我不但违反法律、酿酒卖酒,昨天——还杀了五个人。”
听了杰古吉的话,一直沉默的德尼高声抗议。
“唔,不对,是我们杀了他们,不是杰古吉干的。而且,是替同伴报仇。”
“还不是一样。如果我不做多余的事,大家和那些黑手党就不会死了。”
听了这些话,艾扎克一把抓住杰古吉的前襟,将他拽到自己身旁。他把脸靠近双目圆睁的杰古吉,高声叫喊起来。
杰古吉开始还以为自已说了无情的话,艾扎克要殴打自己,所以一直缩着身子,但艾扎克的脸上却浮现出洋溢着自信的笑容。
“这种事情别在意!这算什么!曹操、义经,哪一个不是杀掉了几人、几万人、几亿人、几兆人!即便如此,只要周围的人说他们是好人,他们就是好人!也就是说,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要根据标准进行划分,标准!标准决定一切!”
“标准!”
——有这种乱七八糟的理论吗?杰古吉脑中这样想着,内心却已经被二人的“标准”所俘获了。
“所以说,杰古吉!在我们看来你就是个好人!不要落后于这股浪潮啊!即使有反对的人也不要介意!他们会被这股浪潮卷走的!”
“挺起胸膛,最后相信自己!可是可是,要掀起这股浪潮,周围至少要有一个人说你是‘好人’!所以说,杰古吉做了好事!我们知道的!所以我们替你掀起这股浪潮!”
看着二人毫不厌倦的笑容,杰古吉感到自己的手指、手、手腕、身体全身都在颤抖。这股激烈涌起的感情洪流,究竟是恐惧,还是——

“谢谢。”
杰古吉的口中说出了感谢的话语。
或许还有些其他该说的话,但别的什么都没说。
如果是平时的杰古吉,此刻或许会说出“对不起”,但杰古吉觉得,如今说“对不起”的话,对于他们,对于自己,都是一种侮辱。
“可是,如果我能成为那么了不起的人的话,那你们究竟又是谁呢?”
听了杰古吉的询问,艾扎克二人有些犹豫地回答道。
“我们也不是很清楚,但给我们讲‘三国志’故事的老爷爷是这么说的。”
“那个那个,是说‘你们变成东南风’吧。”
“东南风……?难道、难道不是人吗?”
“的确如此。好像是乘着着幸福与绝望的风!”
“所以说,我们要努力让这列列车驶向幸福!”
听了米莉亚的话,艾扎克也重重地点了点头。
“原来如此,想得很好,米莉亚。那么,就让我们轻松地吹飞‘铁路追踪者’和鲁索那些家伙吧!”
“把他们吹向任何地方,叫他们比这列列车还快!”
二人高兴地笑着,想要走出房间。
“请、请等等!你们要去哪儿?”
杰古吉慌忙制止二人,而艾扎克他们则充满自信地说道:
“去哪儿?当然是去找‘铁路追踪者’了。”
“我们要拜托它离开这列列车!如果不行的话,就干掉它!如果还是不行的话,我们就逃走,找个地方躲起来!如果它在找寻我们的时候,天亮的话,怪物也会感到头晕目眩,就会回家了!”
“唔,怪物,肯定很强。会被杀死的,还是,别去了。”
连德尼脸上都流露出担心的表情,可艾扎克二人却仍然充满自信地回答道:
“什么?‘铁路追踪者’这种家伙,我会用一百支枪把它打成蜂窝!”
“艾扎克,好帅啊!”
艾扎克啪啪地拍打着挂在身上的枪套,可是,枪套中连一支枪都没有。
“哪里有一百支枪,简直是徒手嘛……”
杰古吉睁圆双眼,指了出来,艾扎克则点了点头。
“的确如此,这我倒没有注意。”
说着,他干脆地接受了。
可是,迈向房间外的脚却并没有收回。艾扎克仰望虚空,表情意味深长地低声说道:
“没关系,以前的伟大枪手这样说过——”
他目光坚强,凝视着杰古吉的眼睛,重重地点了点头。
“——‘枪,在每个人的心中’——”
“好深奥啊!”



“没有枪手说过这句话!”
“是吗?那就由我来做第一个说这句话的枪手吧!”
“太棒了,艾扎克!你简直是比利小子!”
侧目看了一眼发呆的杰古吉,艾扎克他们静静地打开了货物室的门。
“别担心!情况不妙的话我们就逃跑!在我们牵制住‘铁路追踪者’的时候,杰古吉去从黑服人手中救出贝利亚姆夫人!”
“我们不会有事的!逃跑和躲藏是我们最擅长的!”
杰古吉看着二人充满自信的笑容,觉得真的没有什么可担心的。而且,他也知道。无论怎样劝阻这两人都是没用的。
所以,杰古吉也笑着为二人送行。
“千万别死啊,我们约好了。”
“啊啊,不会死。我们约好了!如果不守约定的话,就断指或剖腹!”
“杰古吉你们才是,千万不要死啊!”
二人说完,便向乘务员室走去,去寻找“铁路追踪者”。
杰古吉目送着二人的背影,心中发誓要完成自己该做的事。
“多么任性,多么为所欲为的人啊,德尼。虽然我不知道那两人是什么人,但肯定是远远坏过我们的家伙。”
杰古吉抬起头,静静地向身旁的德尼说道。
“唔?”
“啊啊,这列列车上怎么都是些坏蛋和无可救药的阿飞呢,也包括我们在内。”
停下脚步,转过身来,再一次向艾扎克二人的方向望去。
“那两个人虽然是比我坏上好几倍的家伙,但肯定是比我好上好几十倍的好人。”
“唔,杰古吉,寂寞吗?”
听了德尼的询问,杰古吉并未做出回答,而是重新移动脚步。
“走吧,让我们来贯彻我们的任性,让我们来做这列列车上最坏的家伙吧,是吧,德尼?”
杰古吉为自己的话重重地点了点头,德尼看着他的脸,发现他还是第一次露出这种表情。
“唔,你好像很高兴,杰古吉。”

====

眼泪已经流干了,梅丽缩在母亲的怀里,身子微微颤抖。
就这样被捉起来以后,已经不知道过了多久。不久前,那个可怕的女人走出了房间,但还有一个持枪的看守留了下来。
不知道切斯发生了什么事,是否平安无事呢?自己被捉起来后,他或许已经回到了清洁用具放置室,十分担心自己。又或许,他已经被捉起来杀掉了。
梅丽被自己的想象吓得身子直颤抖,将脸深埋在母亲的怀里。
本已枯竭的泪水,又汹涌而出。

====

五个黑服人穿过餐车和二等车厢,走在三等车厢中。
他们所有人都手持机关枪,排成一条直线,向乘务员室走去。
“小心点儿,香奈和一个白服人好像向后部车厢去了。”
一个头目身份的男人说道。同时,传来一阵窗玻璃破碎的巨响。
“怎么回事?”
“是客房里!”
那声音好像是从一间三等客房中传来的。
“负责三等客房的同伴发生了什么事?”
“好像和货物室、二等客房一样,无法取得联系。”
黑服人大吃一惊,决定两个人留在车厢中,另外三个人去乘务员室确认情况。
留在车厢里的两个人确认另外三个人走向乘务员室后,便蹑手蹑脚地向门靠近。
时间在沉默中缓缓流逝——一个男人无声地发出信号,同时,两人踢开了房间的门。可是——
“没人。”
房间中空无一人,只有从玻璃破碎的窗户漏进来的风在房间内空空地回响着。
一人小心地走近窗户,用枪托谨慎地敲落窗框上残留的玻璃碎片。
将窗框上的玻璃碎片完全清除以后,架起枪,小心翼翼地把头伸出窗外,观察周围的情况。
男人向下看的时候,视线顿时固定住了,然后又慌忙向四周看去。
“怎么了?”
“你过来一下,看看这个。”
另一个男人被同伴催促着,也将头伸出窗外,向下看去。
“唔……”
在房间的灯光和月光照映下。那东西依稀可见,是一个以奇怪姿势扭曲着的人的身体。
那身体好像挂在了车厢下面的金属零件上,仅从车内伸出身子,是无法看见全身的。
可是,即便如此,黑服人还是确信那是一具死尸。
因为那个身体的右臂和双足已经被切碎,不,看上去更像被咬碎的。从肩头开始的整个右臂都已不见,断面十分肮脏。
或许,从这里看不见的部分——衣服或左臂被固定在了金属零件上。
在某种程度上,黑服人已经见惯了尸体,但令他们面色凝重的,并不是因为看到了尸体。
而是因为,那个尸体还是一个未成年的孩子。
在战场上也就算了,可在美国的列车上竟然能看到这种情景。
如果是香奈和古斯看到这副情景的话,也许不会感到丝毫不安,如果是拉特的话,更或许会露出笑容,如果是杰古吉的话,或许会发狂地大哭大叫起来。
那个少年是有名字的。
那个有些难发音的名字——切斯沃夫•迈尔。

====

“切斯会没事吧?”
梅丽终于停止了哭泣,自言自语般地低声说道。母亲听到后,回答了女儿的询问。
“没事的。切斯、艾扎克他们,还有杰古吉他们肯定都很好,所以你就放心吧。可怕的梦都由妈妈来做,你就放下心来休息一下吧。”
贝利亚姆夫人一边说着,一边温柔地抚摸着女儿的头。

喀喳喀喳喀喳喀喳

“!”
窗户突然响起声音。
好像是什么硬物敲击玻璃发出的声音。
一个值班的看守用一只手拿枪,另一只手打开了窗户。
“……?”
他环顾周围,什么都没有发现。
就在他探出身子,将上半身仰起,向上看去的瞬间。
广阔的星空中心突然被一团黑影所覆盖。
“哇啊!”
两只结实的长筒靴底踹了下来,踩在了黑服人的脸上。
靴子的主人反手抓着窗框,将黑服人的脸向下死死压去。
“等、等等!哇、哇哇哇、哇啊啊啊啊——!”
黑服人的身体被拖出了窗外。就这样向列车外掉落下去。他的身体在线路旁的碎石上猛烈的翻滚着,最后被黑夜吞噬,消失不见。
贝利亚姆母女惊讶于事态的发展,同时看清了从窗户跳进来的人。
——那是一个身穿工作服的年轻女子。





说起来,好像看到她曾经坐在餐车的窗户边上。贝利亚姆夫人搜索着关于那个女人的记忆,那个女人却向自己开口说道:
“没事吧?”
她用生硬的语气询问道。大概二十多岁,身穿十分旧的工作服,也已经被煤或其他东西染得漆黑。与坐在餐车时相比,那女人身上的装扮变得异常肮脏。她继续向贝利亚姆母女说道:
“没受伤吧?快逃。”

====

纽约黎明小意大利某处

“……糟了,起得太早了。”
菲洛看向时钟,刚到早晨5点。窗外还是一片黑暗。现在是昼短夜长,不同于夏天,所以这个时间还能看见美丽的星空呢。
“算了。”
菲洛一边揉着没睡醒的眼睛,一边走向公寓的洗手间。
“怎么了?起得这么早。”
一个年轻女人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那是和菲洛同居的爱妮思的声音。
“啊,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把你吵醒了吧?”
“没关系,我早就醒了。”
“是吗?那就好。哎呀,今天白天肯定会特别漫长。”
“嗯,我也期待见到艾扎克他们!”
爱妮思高兴地说着,菲洛嘴角也轻轻上扬。
“啊啊,我也很期待。还有,明天‘克雷亚’也会坐同一辆列车来。”
“是你昨晚说过的小时候的老朋友吗?是什么样的人啊?”
爱妮思充满好奇地问道,菲洛考虑了一会儿后,挑选了几个词回答道:
“嗯……你见到了就会知道了,总之是个脑筋灵活的家伙。而且臂力出众,见后让人难以置信。”
“是个很棒的运动员啊。”
“运动员?不,那家伙以前在马戏团待过,是个杂技型的。”
菲洛想起了老朋友的事,静静地露出微笑。
“他现在可能就在列车上玩杂技呢。”

====

身穿工作服的女人像玩杂技一般登上了车顶。
“那么,我放下绳子了,你们把它系在腰间,握紧点儿。”
贝利亚姆夫人按她说的去做,先将绳子系在了女儿的腰间。正想着那女人是从哪里找来的绳子,女儿已经被拉了上去。
贝利亚姆夫人将裙子下摆掀起,紧紧地打了个结,接着将绳子牢牢地系在腰间。
“哇……”
中途,列车刮到了绳子,贝利亚姆夫人的身体向车身轻轻撞去。
可是,贝利亚姆夫人并未放弃这个机会,她用脚底踩住列车的侧面,用尽全身力气抓着绳子。
终于,贝利亚姆母女在车顶上实现了短暂离别后的重逢。黑夜,加上浓浓的煤烟,母女二人无法看清对方的表情。就在这黑暗中,两人紧紧地抱在一起。
“从这里逃出去以后再高兴吧。”
身穿工作服的女人催促着,母女二人在车顶上走了起来。
“小心,与其笨手笨脚地走,还不如干脆跑起来。”
“是!”
三人跑到车厢的最后部,一口气跳了过去。梅丽失去了平衡,不过身穿工作服的女人抓住了她的手,总算站稳了身子。
黑暗和浓烟使得三人看不见周围的情况,但这或许是件好事。如果母女二人感觉到了这列列车的速度和车顶的高度,恐怕站都站不稳了。
又跑了一段时间后,在列车隆隆的声音中,夹杂着枪声。
身穿工作服的女人低声叫道:
“去餐车!走到那儿以后,从车顶上下来就没问题了!”
接着,身穿工作服的女人一下子停下了脚步。
母女二人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回过头来,发现那女人的工作裤大腿处已经裂开,周围渗出了红色的血液。贝利亚姆夫人不由得想要停下脚步。可身穿工作服的女人看到了她的举动,高声叫道:
“快走!”
夫人与那女人的目光汇合到了一起,双方通过目光交流了想说的话。
贝利亚姆夫人轻轻地点了点头,作为道谢,然后拉起女儿的手,跑了出去。
一瞬间,梅丽想要回过身去,但她的手被母亲紧紧拽住,便放弃了挣扎,跟在母亲后面跑着。
身穿工作服的女人目送着她们远去,停在那里没有动,只是转过了身。如果可以的话,自己也想逃走,但腿上的伤比想象中的要重。她知道,即使这样来回跑动,也会被不停的狙击,所以就站在了母女和狙击手之间。
在自己刚才越过的车厢处,露出了一个略显狡猾的男人的上半身。在他身前,架着一把漆黑的狙击枪。
斯派克露出遗憾的表情,高声说道:
“喂,能不能让开?我瞄不到小女孩的脚了。”

“谁上去把那个女人拽下来?斯派克,继续瞄准那个女人。”
“是是。不过,在这样寒冷的天气中,我们在连接部位待机的功夫没白费啊。在她飞跃我们头顶的瞬间,只要一抬起头,那位夫人的内裤就能一览无遗了。”
来不及在车顶上抓获贝利亚姆母女了,古斯苦着脸,可斯派克却若无其事地说着打趣的话。
“注意你说话的方式!”
“对不起,不过,世事是无法完全按照计划进行的。”
古斯没有理睬斯派克的话,而是反问道:
“对了,那个白服男人真的和香奈不相上下吗?”
“多半如此。”
“是吗……”
短暂沉默过后,古斯以郑重的口吻说道:
“或许我们也要把撤退纳入行动计划中了。但是,在那之前,还要执行一个计划。”
接着,古斯低声向斯派克下达命令。
“如果有好机会,就处决香奈。”

====

救命,救命。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开始说有五个人一起去,所以比较放心,而且自己还以为没有怪物呢。
五个人在三号车厢分成两组,自己一组人先向乘务员室走去。这时就已经有了不祥的预感。之后,在货物室中看到同伙的尸体时,自己好想逃走好想逃走想的不得了。
而且,就在那时,那家伙——那个白色的恶魔出现在房间中,一下子砍下了同伙的脑袋。
另外一个同伙也被捉住了,肯定已经被杀死了。
我一个人逃走了。因为我对这个计划本身就不感兴趣。
休伊导师是不会干绑架人质这种蠢事的,杀掉小孩作为惩戒这种事更是不会考虑。香奈好像也是这样想的,可是为了营救休伊导师,没有办法,才会服从古斯的。
而且,我知道。香奈和古斯有着本质的区别。香奈是全身心地服从休伊导师的命令,但古斯却只是想得到休伊导师所说的“恩惠”。其实有一大半同伙都是这样想的,就连我自己也想要那恩惠。
昨天,因背叛而被杀死的内伊塔他们不知道休伊导师身体的事,所以背叛也是没办法的。
可是,我已经挺不住了。先不说休伊导师,我是不能再跟从古斯了。
他竟然要干掉妨碍自己的香奈——那个对休伊导师比任何人都要绝对忠诚的香奈。
妈的妈的妈的,就这样逃走吧。打开乘务员室的门,当列车通过大河时跳下去。
会被杀的,在这里待下去肯定会被杀死的。
啊啊,这里是最后面的货物车厢。通过这里就是乘务员室了。
就在通过货物室门的一瞬间,我注意到,那扇门是半开着的。
接着,当我看到从那里伸出一只褐色的大手时,已经晚了。一只巨大的手掌盖在了我的脸上。
救命,救命。我还不想死。
我被拖进了货物室。不行了,我会被眼前这个彪形大汉杀死的。这家伙肯定就是那个叫做“铁路追踪者”的怪物。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救命,救命——
“你放心,我们不会杀你的。”
怪物身旁的男人说道。他刻有刺青的脸仿佛恶魔一般,但在我看来,他完全就是一个天使。
“我们有很多事想问你,可以告诉我们吧?”

====

在暂时充当“雷姆蕾丝”本部的头等客房中,身穿工作服的女人被扔在了妮丝等人旁边。周围围着五六个黑服人,古斯站在他们中间。
“我们能够再会,我的心中充满喜悦,穿工作服的小姐。”
与说出的话相反,古斯眼中燃烧着充满憎恶的火焰。
“我有事要问你。听说有一个叫做‘葡萄酒’的杀手,杀人方法惨绝人寰,我听人描述过尸体的样子,果然很惨……但没想到这样的杀手却是个女人。”
古斯微微地叹了口气,弯下腰来,托起了那女人的下巴。
可是,那女人沾满煤灰的脸上仍旧毫无表情,用沉默回答了古斯的询问。
“你干得真漂亮,就因为你和白服集团,我们的计划眼看就要失败了。你一个人杀了我们多少人?你为什么做这些毫无好处的事,‘葡萄酒’……不,也许应该叫做‘铁路追踪者’。”
听了古斯的话,一直沉默观察情况的妮丝等人也睁大了眼睛。
可是,身穿工作服的女人听了古斯的话,却呵呵地笑了起来。笑声逐渐变大,最后变成了大笑。
“有什么……可笑的吗?”
“啊哈哈哈哈哈!还有比这更可笑的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从一开始就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想错了,你完全想错了!致命的错误!”
“想错了?”
古斯不由得皱起了一边的眉毛。
“你以为我是那家伙?那个红色的怪物!真遗憾!我不是那家伙!那个怪物如今肯定已经吃光了黑服人和白服人!不,如果听任如此的话,肯定连我们所有人都会被吃光!连那个孩子都被残忍地杀死了!”
古斯想说些什么,但粗暴的开门声打断了他的话。
“古斯殿下,出问题了。”
“什么事?”
“餐、餐车中的同志消失了!”
“……消失?怎么回事?”
古斯一边咂着嘴,一边将部下带出了房间。
之后留在房间里的只有三个被捆绑起来的人质。不知是由于人数不够,还是忘记下达指令,古斯并没有在房间内布置看守人员。
身穿工作服的女人一看是这副情形,便立刻解开了绑在手上的绳子。
“咦?”
妮丝等人睁大了眼睛,只见那女人用指甲很灵巧地磨着绳子,连绑在脚上的绳子也割断了。
视力很好的尼克注意到那女人指甲上的异常。她长长伸出的指甲尖端磨得像刀子一样锋利,有一部分还刻有一些类似锯齿的细小凹凸。
这指甲简直就是为了割断绳子而事先准备好的。
“解开绳子后就快跑。”
那女人说着,熟练地解开了妮丝和尼克身上的绳子。
“多、多谢!”
妮丝一边道谢,一边站起身来。她突然想起来—件事,于是向那女人询问道:
“那个……你刚才所说的‘孩子’是指……”
听到妮丝的询问,身穿工作服的女人脸上露出难过的表情。稍作犹豫后,她向妮丝说明了事实。
“在餐车吧台那里,有个孩子和你们聊得很投机吧?就是那个男孩子。”
虽然妮丝已经猜到了一些,但听了那女人的话,她眼前还是变得一片黑暗。
把这个事实告诉杰古吉,将是一件无比沉重的事。
但那也得是解救出这列列车之后的事了。

====

几分钟前,餐车发生了一件事。
“换班。”
在餐车看守人质的两个黑服人身旁,出现了另外两个黑服人同伙。
“啊啊,之后就拜托了。”
之前看守的二人递过枪,就向头等客房走去。
就在他们从连接部位走出餐车,正要打开通向头等车厢的门时。
从背后的餐车中,传来了乘客们的惨叫。
“怎么回事?”
二人猛地转过身,一眼就发现情况不对劲——餐车的灯熄灭了。
他们立刻向回走,快速打开了餐车的门。虽然有微弱的月光照射进来,但仍无法把握餐车中的详细情况。但是,只知道,在侧面的一排窗户中,最里面和最外面的两个窗户已经四敞大开。
“发生什么事了!?”
可是,本该在那里的同伙却没有回答。
两人流着冷汗,警戒着周围,不久,餐车的白炽灯便重新亮了起来。
灯泡毫无异常。恐怕是这列列车短时间内的停电吧。
可是,这种事已经无所谓了。
对于黑服人来说,重要的问题是——
与自己换班的两个同伙,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们知道,自己流下的冷汗已经倍增了。风从敞开的门吹入,使浸透在汗水中的身体迅速变冷。
“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事!”
一把抓住离门最近的乘客的前襟。
回答非常简单易懂,他全身颤抖,证明说的是实话。
“红、红红红……红色的怪物!怪怪怪,啊啊啊!红色的怪物!红色的怪物!从窗户中飞了进来,把那两个黑服人拽出了窗外!”
“怪物?是什么样的!”
“太太、太黑了,看不清!只、只、只知道它是血红色的。”
看到恐怖的男人全身颤抖,无法流利地讲话。
黑服男人毫无办法,回到了连接部位,向留在那里的同伙说道:
“喂,我去向古斯报告。你拿着短枪呢吧?先去看守一下餐车中的乘客。”
“就一把短枪吗?”
“没事的,他们不敢做出什么事的。”
那名同伙转向餐车的方向,从窗户中确认里面的情况,没有看到有人持有武器。
“好像没……”
好像没什么问题——就在他回过身脱口的一瞬间,非常大的问题发生了。
他回过身去,发现那里已经没有人了。
他无法理解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在他回过身去的一瞬间,确实在视野的角落里看到了什么东西。
依稀映在开始泛白的天空中的血红色的“什么东西”。
他立刻完全明白了。
一把短枪对付乘客还可以,可对付红色的怪物根本没有用处。
察觉到这件事以后,他立刻逃亡般地向头等车厢的门跑去。实际上,他逃了出去。

====

餐车中持续着尴尬的沉默。
经过刚才的骚乱,没有黑服人再进来了。现在,乘客们可以很轻易地走出去。
可是,从这里出去后又会怎么样呢?
自从上次打斗以后,不知道白服人怎么样了,也不知道那个红色的怪物还会在何处出没。这样的话,或许还是留在人多的这里比较好。
而且——首先从这里出去的人,怪怪的枪手也好,孩子们也好,没有一个人回来。乘客们这样想着,没有人动。
不知过了多少分钟,一阵开门声打破了餐车内尴尬的沉默。
那是与头等车厢相对一侧的门,是不久之前走出去的五个黑服人回来了吗?还是其他人——
正确答案是后者。更进一步说的话,是后者中最坏的答案。
“好,你们不要动。”
“乱动的话,就真的开枪了。”
两个持枪的男人出现在门口,高声宣布道。
乘客中没人见过他们,但一眼就知道他们是危险的存在。
因为他们统一穿着白衣服。
“呀,黑服人居然擅自离开了,我们可真走运啊。”
“一直藏在餐车旁边真是太好了。”
“那、那我们让他们交出钱和贵重物品吧。”
“不把他们绑架为人质了?”
“不了不了,反正绑架已经失败了,而且这次行动注定是从一开始就无法顺利进行的,我们还是抢了钱逃走吧。”
“是啊,拉特也被干掉了。”
两个白服男人大声喋喋不休的叫嚷着,向前迈出了脚步。
砰!
钝重的声音在餐车内响起,好像是斧子砍在木头上一样。
“呀啊……”
“!……?”
两个白服男人发出短促的呻吟声,便翻着白眼躺倒在地。
乘客们向倒下的白服人身后望去,只见那里站着一个头部快要碰到天花板的彪形大汉。他紧握着的巨大拳头正停在白服人的脑袋旁边。
他到底是救世主还是怪物?
乘客们用紧张的目光监视着彪形大汉的动向。
可是,首先开口说话的是从彪形大汉身后走出来的一个青年。他的脸上刻有刺青,怎么看都不是一个坚强的男人。那个男人一边架起汤普森式机关枪,一边露出孩子般的微笑。
有几个乘客已经注意到,他就是事件发生前在吧台那里哭泣的年轻人。
约恩和枫睁大了眼睛,看着事态的发展。
可是,那个年轻人接下来的一番话使乘客们重新陷入了绝望。
“这列列车已经被我们控制了,如果不想死的话,就乖乖地听从我的指示!”

====

这时,斯派克正在车顶上架着狙击枪。他将身体趴在车顶上,通过长长的狙击枪的瞄准镜进行观察。出现在瞄准镜视野里的是两个人影。他们可能是在货物车厢的车顶上吧。总之离这里有很远的一段距离。
可是,这种事并不是问题。如今,天空已经泛白,斯派克可以很清楚地辨认出人影的不同。
一个人影身穿黑色晚礼服,另一个人影则浑身血红。
起初,当斯派克确认那个人影是香奈时,还以为她肯定在和白服男人厮杀,不过,经过几个小时以后,她的对手好像已经换成了别人。
——厮杀了几个小时,她的体力真的非同寻常啊。
斯派克再一次为香奈不可理喻的强大感到钦佩,不过,一直和香奈厮杀的红色身影也很了不起。
双方不知道在干什么,都一动不动地望着对方。不管怎么说,香奈一动不动,这正是好机会。
“那个就是传说中的怪物吗?可从这里看过去,和人类没有多大区别啊。”
斯派克感觉到了列车的震动,开始计算现在自己所在的车厢通过转弯时的倾斜度。接着,通过计算结果预测出子弹的轨道,然后快速地扣动了扳机。
“瞄准,嗵!”
枪声响起的瞬间,一个人影倒下了。
那是身穿黑色晚礼服的香奈。虽然是在行驶中的列车上、斯派克射出的子弹也准确地捕捉到了目标。
“真是个可怜的女人啊。休伊导师的‘恩惠’就由我们来勉强承受吧,谁叫你的存在是障碍呢。”
斯派克轻轻地吹着口哨,开始将瞄准镜对准红色人影。
“你快点儿去引导香奈吧,怪物。”
斯派克远远地看见了怪物的样子,却并未感到特别害怕。仅仅从外表看去,感觉好像不是在和怪物作战似的。斯派克完全不相信谜信的东西,所以他确信那个红色身影肯定是人类。
如果是人类的话,就没有什么可害怕的了。
在他接近自己前,狙击他的身体,然后趁他停止行动的时候,嗵的一枪打在他的头上,就结束了。
就算不能确定扣动扳机的准确时机,但凭借自己的技术,肯定毫不费力就能获胜。
可是,红色身影没有动。似乎只有脸望向了斯派克这边。
“喂喂,干什么呢!快点去杀了香奈……”
突然,话语戛然而止,心脏一阵轰鸣。
红色身影动了。它以惊人的速度移动着。在车顶上呈一条直线,向斯派克的方向移动过去。
“真的假的!那是什么东西!速度竟然这么快!”
虽然斯派克口中显得十分慌乱,但他的眼睛和手指都保持着冷静。红色身影在跑动中没有左右摇晃身体,而是呈一条直线,样子看上去就好像是从车顶上快速飞来的红色炮弹。
圈定目标,扣动扳机。
“去死吧!”
可是,就在他扣动扳机的一瞬间,红色身影开始改变了移动轨道,偏离了瞄准镜中心。
“什么?喂喂!”
继续圈定目标,扣动扳机。
可是,还是在扣动扳机的一瞬间,目标偏离了瞄准。
又射出第二发第三发,但每一发都被对方避开了。
“难道它看得见我的手指!?”
斯派克露出惊愕的表情,扣动扳机,但这一次却只响起一声空洞的喀喳声。
没子弹了。斯派克第一次觉得那个红色身影不是人类,开始感到恐惧。





“妈的!看看这个怎么样!”
斯派克把狙击枪丢在一旁,取出了为非常情况而准备的装备。
那是一个与狙击枪相反,粗大丑陋的家伙。
那是由美国人设汁、英国军队采用的弹雨生产器——路易士式轻型机关枪。
“既然你是红色的,我就把你打成更红的肉片!”
斯派克在叫喊的同时,喷射出轻松超过每分钟500发的弹雨。
红色身影终于停止了移动。好像翻倒在车顶上,然后从车厢旁边掉了下去。
它正好落在了在斯派克所在车厢之后相隔两节的车厢的餐车里。
斯派克不禁想要吹出口哨,但他动着下巴,却没能很好地发出声音。
也许他还会爬上车顶的。斯派克没有放松警惕,继续瞄准红色身影掉落处附近的车顶。
可是,那东西根本没有爬上来。
斯派克终于放心地松了口气,感觉到自己的心脏渐渐恢复平静。他再次望向车顶,看到香奈仍坐在被狙击的地方,好像还没有死。
“真顽强啊,这个狗崽子,看来不能教育得太好呢。”
斯派克打算让一朵血之花在香奈头上盛开,于是立刻想要通过瞄准镜圈定目标。
可是,路易士式轻型机关枪上当然没有瞄准镜了。
“不行,我太慌张了。”
说着,他抓起了身旁的狙击枪。
“对了,没子弹了……”
他找不到弹夹,可能是放在连接部位了。
斯派克下到连接部位,看到了放在那里的弹夹。
“找到了找到了。”
右手伸向放在连接器旁边踏板处的箱子,就在这一刹那——
一只血红的手臂从列车下面伸了出来,一把抓住了斯派克的右手。

“——!”
惊人的力量将斯派克的身体拽向车下。
斯派克还没来得及发出惨叫,就被拽落到了连接器下面。
在自己的身体接触地面前,斯派克终于注意到了。
——谁都不会在移动中途遭遇这个红色身影的——
他看见了。看见了列车下面的车轮和各个装置相连接,意外形成的广阔空间,还有,灵巧地抓住那些零件的红色身影。
——这个家伙,这个怪物既不在车顶上也不在车厢里,下面——它是潜伏在列车下面的!
接着,斯派克的头部受到了狠狠的撞击,迎来了永远的黑暗。

====

当初近三十人的黑服乐团,如今只剩下了集中在古斯房间内的六个人了。前往后部车厢的五个人此后再无联系,不知是被“铁路追踪者”或白服人干掉了,还是被香奈正法了。
斯派克的枪声响起以后,又过了一阵子,古斯亲自前去确认,但却没有看见斯派克的身影。
古斯确信了两件事。第一,斯派克可能已经死了。笫二,这场游戏的胜利条件已经不再是控制列车,而是变成从这列列车生还逃脱。
古斯一想到这些,便又确认了一件事——自己果然不是一个军人。军人是绝对不会将当前情况比作“游戏”的。
并非军人的自己有些过于天真吧,才导致无法应付列车上发生的异常情况。
自己甚至连还剩下多少白服人都不知道。但他知道。这场游戏完全向着对己方不利的方向发展着。
“没办法了。放弃作战,准备撤退。断开货物车厢的连接部位,准备逃脱。”
古斯想着自已后面说的话,再次确认,自己不是一个军人。而只是一个恐怖分子。而且,他对自己的想法没有感到丝毫后悔及忏悔。
“不要让别人记住我们的脸。按照事先预定,杀掉所有乘客。”

这时,房间的门开了一条缝。
就在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那里时,从门缝外扔进来了什么东西。
那个东西发出声音,旋转着,同时发出什么东西迸开的声音,紧接着便冒出烟来。
古斯察觉到了那个圆筒形物体的真实身份,立刻把它捡了起来。
连打开窗户的时间都没有,古斯用枪托狠狠敲碎了窗玻璃,用力将手中的物体向窗外扔去。
不久后,一声巨响震动着列车。
圆筒——通过甘油炸弹的大小来判断。威力并不是特别大,但足以使房间内的人都无法战斗。
“过道!快去消灭过道上的敌人!”
接收到古斯的命令后,几个黑服人向过道飞奔而去。
可是,另一个甘油炸弹在那里旋转着,发出咻咻的声音。
“关门!”
慌忙关上了门,所有人都趴在了地上。
之后,随着一声巨响,房间的门被炸飞了。
古斯一边盯着门的碎片,一边感到憎恶地咬紧了嘴唇。
“我忘记了,那些人质不是一根绳子就能捆得住的。”
古斯自虐般地笑着,抓住了身后的窗框。刚才爆炸的冲击力已经把窗玻璃震得粉碎。
“我来解决他们。你们去后面一个房间全副武装,然后在这里待机。

====

当然,刚才的爆炸声也传到了餐车里。
“啊!”
杰古吉停止举动,转向了发出声音的方向。接着,他向身旁的约恩和枫说道:
“不好意思,这里就拜托你们了。”
“喂喂,你要去哪儿?”
“难道刚才的声音……是妮丝?”
枫从爆炸声联想到了那个戴眼镜的独眼姑娘。如果真的是她,那杰古吉的去向就很明确了。
“嗯,刚才的爆炸声多半是妮丝弄的。我去帮她。”
“别开玩笑了!德尼已经去货物室了,如果你要去的话我们也一起……”
“不,那可不行。这个餐车托付给你们二人了。计划就按照刚才说的进行。实际上,与其让我来指挥,还不如约恩直接行动来得顺利呢。”
“这我倒也同意。你在场的话只会拖后腿的。”
“好刻薄啊。”
杰古吉以不同于往常的口气淡淡回答道,约恩则惊讶地问道:
“说起来,你竟然没有哭,好罕见啊。你不害怕吗?”
“害怕。”
杰古吉立刻回答道。
“我很害怕很害怕,现在脚还在抖呢。估计头等客房里还有不少黑服人,都拿着枪。”
“所以就别去了,平时你早就哭着逃开了。”
约恩打算阻止同伴的鲁莽举动,可杰古吉却露出抱歉的微笑,开口说道:
“我们约好了。绝对要活着回来。如果妮丝死了的话,我就没法回到妮丝身边了,所以,我必须趁她还活着时过去。”
说完,拿起一挺机关抢,脸上有刺青的青年向通往连接部位的门走去。
“而且,我决定不再哭了。无论是怎样的痛苦,我都做好了心理准备。”
约思等人听了他的话,立刻放弃了阻止。枫一边目送着他远去的背影,一边呆呆地嘀咕着。
“他不担心尼克……?”
“那家伙,太不受重视了。”

====

“没事吧,大姐?”
听了那个不受重视的男人的关心,妮丝兴奋地点了点头。
“嗯,没事。我很高兴,很高兴。能够这样连续使用甘油炸弹,我太幸福了。”
妮丝眼镜下面的眼神恍惚,她的心早巳飞到了九霄云外。
“就这样还没事呢?”
尼克不安地坐了下来。
虽然知道她很喜欢炸弹,可他没想到,那样冷静的妮丝如今却变成了这样一副状态。
平时,如果发生这种事,杰古吉会立刻劝阻,所以尼克并未特别注意。如今看来,她哪里仅仅是喜欢炸弹,简直就是一个炸弹狂人。而且,令人震惊的是,妮丝在使用炸弹前迅速调整炸药的用量,使炸弹的威力不至于影响到列车的墙壁和行驶。她竟然能够通过目测如此准确地调整炸药的用量,尼克在心中不住赞赏妮丝的技巧。
昨天夜里炸飞黑手党尸体的时候,确实没有炸到活人——除了她自己。
“我们也该开溜了,还是早些和杰古吉会合比较好。”
“嗯,虽然还很留恋,但还是会合比较好。”
妮丝又从衣服里面掏出一支甘油炸弹,适度取出了其中的一部分炸药,然后点燃了导火索。
打开门,将发出响声、冒着浓烟的甘油炸弹狠狠地扔进了走廊。
同时,尼克抓住了窗框。他必须自己先爬上车顶,然后把妮丝拽上去。顺带一提,身穿工作服的女人在放开妮丝等人后,就迅速从窗户走了。
尼克双手抓住装饰,仰头向窗上看的一瞬间——
“呀啊!”
长筒靴鞋尖划着优美的弧线,向下踹来,把尼克踢回了房间里。
“什……”
一个人影从车顶上跳了下来,就是他用脚踢飞了尼克。也许,尼克没有被踢到外面已经算是很幸运了。
“是你!”
一个目光阴郁锐利的男人出现在尼克二人眼前。
古斯稳稳当当地跳进房间,双手持枪,分别对准妮丝二人。
“将军!你们完蛋了,垃圾们!”
说着,慢慢走向二人。
“没想到你衣服里面还藏有甘油炸弹,小姐。我如此绅士地对待你们,你们却背叛了我。”
古斯嘴角露出笑容,可他盯着妮丝的眼神却充满憎恶。
“把剩下的炸药都拿出来吧。”
妮丝沉默地盯着他。可是,一看到古斯用力握紧了对准尼克的枪,便慌忙制止道。
“等等!……我明白了。”
妮丝充满恨意地低下头,从衣服中取出了所有剩下的甘油炸弹,放在地上。
有12根。
“竟然还有这么多!幸好我没有贸然开枪,不然引发爆炸可受不了。”
古斯走向妮丝,并未低下手中的枪,而是握着枪狠狠地殴打妮丝。
“呜!”
“混蛋!”
尼克顿时脑部充血,从怀中掏出刀子,挥舞起来。
砰!
一声空洞的声音响起,同时,尼克高举的手臂溅出鲜血。
“哇啊啊……啊啊!”
“安静点儿,笨蛋。”
古斯毫不犹豫地将手中的枪对准了尼克的脑袋。
就在他准备扣动扳机的一瞬间,门被大力踢飞。
古斯立刻将目光和枪转向那边,只见那里站着一个手持机关枪的男人。那男人脸上刻有刺青,给人的印象就像恶魔一般。
注意到那男人的手指正在扣动扳机,古斯立刻跳向旁边,同时扣动了扳机。
从左右手发出的子弹擦着刺青青年的手腕和腰间呼啸而过。
与此同时,刺青男人的机关枪开始喷火。
“噢噢噢噢噢噢噢!”
古斯一边叫着,一边跳向旁边。听着打在自己脚下的子弹声,纵身跳到头等客房专用的豪华床后面。
在这期间,尼克已经扶起了妮丝。从杰古吉身后穿过,躲到了走廊里。
杰古吉自己一边对准床扫射,一边向后退去,然后猛地关上了门。
古斯从床后爬了出来,脸上露出扭曲的笑容,好像对这些一次次发生的意外事件感到很享受似的。可是,他眼中的憎恶之炎也燃烧得更加旺盛了。
“有趣,这是考验吗?这是为了成为与休伊相同的存在而必须接受的考验吗!?如果是的话,我还不能死在这里!也不能逃走!就像香奈一样,我要消灭这列列车上所有的障碍!”

====

杰古吉等人走后,古斯那些待机的部下们才出现在过道里。起初,他们以为是古斯出的枪声,后来才想起,古斯没有拿机关枪。
古斯从过道前方走来。他的眼睛充血,表情疯狂,看上去与香奈正好相反,也已经不像一个人类了。
“都全副武装好了吗?”
“是、是的!”
回答的部下看到古斯的表情,声音也不禁变得有些僵硬。古斯从那个部下的身旁走过,走向自己专用的装备。
古斯背起那个沉重的武器,浮现出喜怒全无的表情,向杰古吉等人离开的方向追去。

====

另一方,在餐车的连接部位,杰古吉向妮丝和尼克下达指示。
侧头望去,列车好像正在通过一条大河,可以透过铁桥的空隙看到广阔的水面。快要临近日出了,水面倒映出正在泛白的美丽天空,上面还浮着几条大大小小的船只。
妮丝看着外面美丽的景色,突然想起,这里正是与同伴碰头的地方。
更进一步说的话,她刚才忘记了自己一伙人原本是来抢劫的。
对了,这次行动的计划就是将到手的东西从这条河上扔下去。杰古吉并未放弃这个计划,却仍然跑来帮助妮丝二人,这种乱七八糟的做法在平时是无法想象的。妮丝一边发呆,一边再次确信,杰古吉就是自己一伙人的头儿。
如果是普通的组织,他的做法已经不适合当头儿了。可是,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杰古吉的做法比其他人更符合这个组织的风气。
这个既不完整,又很混乱的不良集团的头儿脸上的刺青颤动着,开口说道:
“现在,德尼正在货物室里卸载货物!我告诉他只留下一箱,那是给妮丝的!”
杰古吉喊着,手搭上了连接部位的梯子。
“我来牵制住那个家伙!妮丝你们顺着餐车一直逃!至于从下面过去的家伙,枫和约恩应该能处理掉的!”
杰古吉点着头,目光强硬。没有时间问问题了,接下来只能相信这个男人的自信了。
妮丝扯下头上的眼镜,卷起了盖在右跟上的眼罩。
接着,她熟练地取出放在眼窝里的东西,塞在杰古吉的手里紧紧握住。
那是一个眼球大小的黑色圆球,牢牢地卷着长长的导火索。
“这是我最后一颗火药弹了,虽然威力不太大,但为了慎重起见,你拿着!”
听了妮丝的话,杰古吉重重地点了点头,回答道:
“多谢,我会把它当作妮丝,小心引爆的!”
“别说这么不吉利的话。”
妮丝脸上浮现出笑容。杰古吉待她说完,便立即爬上了梯子。
“大姐!他们来了!”
正在透过头等车厢旁边的窗户进行观察的尼克惊慌地说道。妮丝点了点头,二人一起打开餐车的门,跑了出去。

====

古斯打开门的时候,刺青男正好刚从梯子爬上去。
“我去追那家伙!你们去下面搜查!”
古斯的表情已经变得十分反常,但仍然保持着冷静。他向部下下达完命令,便爬上了梯子。

杰古吉正躲在车厢顶部的正中间,等待古斯等人爬上来。
虽然他不知道会上来多少人,但那个梯子一次应该只能上来一个人。
还是希望尽量不要上来人啊。即便到了这个时候,他还是不愿意杀人。他已经见过了好几次尸体,而且也亲眼目睹同伴们杀死敌对的黑手党。他认为这些都是自已造成的。虽然与艾扎克二人进行交谈后,多少减轻了些内疚,但自己亲手杀人还是很辛苦。
——可是,不杀人不行了。
杰古吉咽下一口唾液,在震动的列车上尽力保持平衡,静静等待着。
然后,一个影子出现在车顶的连接部位。
杰古吉将手指扣上扳机,却觉得不大对劲。
如果是人的头部的话,那也太长了吧。完全就像是喷管之类的东西似的——
就在他这样想的时候,那个喷管转向了这边。虽然只是搭在车顶的弯角上,稍微有些倾斜,但的的确确向杰古吉这边转了过来。
——不祥的预感。
在他这样想的一瞬间,预感变成了现实。
从喷管尖端喷出异常猛烈的火焰。
“——哎?”
事态发展超出了杰古吉的预想,红色火焰照亮了正在发呆的杰古吉的脸。
由于喷管有些倾斜,所以火焰远远地从杰古吉上方通过。可是,不输给火焰的喷薄而过的猛烈热风还是扫过了他的脸。
“哇、哇啊!”
杰古吉不禁一屁股坐倒,慌忙向后退去。
那东西能够喷火,已经很令人吃惊,但更令人感到震惊的是它的射程。喷管位于车厢的一端,喷出的火柱竟然达到了车厢的另一端。而且,当时还是倾斜着喷射的,如果喷管呈水平状态的话,射程会轻松超过车厢的长度。
目前这个距离十分危险。杰古吉慌忙站起身来,用尽全身力气跑了出去,想要拉远距离。
他边跑边回过头,看到了爬上来的喷管的主人。那男人没有追赶逃走的杰古吉,而是站在原地架起了喷管。
就在杰古吉跃过下一个连接部位时,喷管再次喷射出火焰。
杰古吉摇摇晃晃落地,红色火柱在身旁掠过。虽然已经保持了一定距离,但袭来的灼热波浪仍威力惊人。杰古吉简直要担心衣服是不是烧起来了,但在那之前,他应该担心的是脸上的皮肤。
由于列车刚才正在转弯,所以杰古吉避开了这一直击,但如果对方改变喷管方向的话,游戏就会结束。
正如他预想的一样,火焰的轨道开始移动。杰古吉继续拼命跑动,终于跑出了射程以外。
杰古吉知道,火焰尖端刚刚在自己身后横扫过去。他感到一阵置身于暖炉中的热度。即使没有直接接触到火焰,那股灼热的波浪就足以致命了。
杰古吉继续跑动。他跑到热量影响比较小的地方,转过身去。
“一定要打中啊……”
接着,他瞄准火焰男的方向,扣动了扳机。在这么远的距离下,由毫无经验的外行进行射击,简直毫无希望。可是,杰古吉除了这么做,已经别无他法。
“哎?”
事实坏过绝望。
先不要说外行之类的,那挺机关枪已经没有子弹了。

杰古吉架着机关枪,终于还是扔掉了。
好像子弹已经用光了。多么愚蠢的家伙啊。
“你给我添了不少麻烦,可到最后却犯了一个愚蠢的错误。我要把你烧成灰烬。”
古斯脸上露出凶恶的笑容,开始缓步走向后部车厢。
他手中拿的是1918型号的德国制火焰喷射器。而且进一步说,它结合了现代技术,多少有所改进。这是通过非法途径购买的古董,没想到能在这里派上用场。这本来是休伊导师使用的武器,古斯出于慎重考虑,把它带了过来,看来这样做是正确的。
——可是,比较失败的是他没有穿耐火服。如果连射的话,自己也会被热量干掉的。
古斯一边追赶在车顶上不断逃命的杰古吉,一边渐渐恢复了冷静。
——去下面的部下还没有上来吗?算了,这样的对手。我一个人就能搞定。

====

古斯的部下们从餐车中穿出,回到了通向连接部位的门。
乘客们看到他们,都惊恐地缩成一团。
黑服人对乘客们毫不理睬,伸出手去,打算打开连接部位的门。
咔哒。
可是,门只是重重地摇了摇,并未打开。
黑服人尝试了几次后,其他人都赶了过来,一群人挤在车厢后部。
“喂,快打开!”
“等等,门关得太紧了……”

喀喳。

听到这个声音,黑服人停止了举动。刚才那个声音,很像拉动枪栓的声音。

咔喳。

接下来,他们听到的是架起机关枪时的声音。

喀喳咔喳咔哒喀喳嘎喀喳吱嘎嘎吱咔哒喀喳喀喳咔喀喳喀喳嘎吱吱咔喳咔喳咔喳喀喳咔喳咔喳喀喳咔喳咔喳喀喳嘎吱嘎吱吱嘎咔喳吱嘎咔喳

一声接一声,黑服人开始想象出身后发生了什么。
如果他们在听到第一声时回过身去,用机关枪扫射的话,早就已经赢了。
可是,他们直到现在还大意地认为乘客们一直都没有反抗。而且,决定性的因素是,与古斯或斯派克相比,他们明显经验不足。
如今再转过身去开枪的话,已经晚了。黑服人能做的,只有抬起头,缓缓地转过身。
“回头前先丢下手里的枪。”
约恩的声音冷冷地回响着。
“我们都是外行,只知道扣动扳机。如果你们拿着枪回头的话,我们一害怕,也许会打中谁的,真的哦。”
黑服人放弃反抗,纷纷垂下枪,放在地上。他们毫无经验,而且对组织的信仰也不及香奈的一半。

这一次,他们慢慢转过身去,看到的是脸色与先前毫无变化的餐车里的乘客们。
只有一件事不同了。所有乘客都拿着枪,枪口对准了黑服人,但他们眼神中仍然充满胆怯。
约恩和枫嘲讽地向黑服人们说道:
“你们自己夺取的列车又被人夺取了,而且,还贡献了人质和武器。”
“你们不行的!必须一直负起责任,将人质看守到底。”

之前,杰古吉曾抓住一名黑服人,从他那里问出了一定程度的信息。于是,便知道了黑服人打算以这列列车为城堡,进行固守作战。
这么说,他们肯定带来了足够的武器。杰古吉的猜测十分准确,在货物室里堆积着如山般的枪和弹药。
不久前,杰古吉暂时控制了餐车,向人质们请求帮助。如果说得更清楚一些,只有约恩和枫的枪里装有实弹。
如今的这个结果,证明杰古吉赌赢了。
约恩一边用撕开的桌布捆住黑服人,一边陷入了沉思。
——自古以来,据说如果和人质一起待久了,犯人和人质之间就会产生信赖关系……杰古吉这个混蛋,竟然原封不动地获得了这种信赖。
他将所有黑服人都捆绑起来以后,向枫问道:
“这种情况,用东方的说法是怎么说来着?”
“那个枪手在吧台说过的话?不,我也没听过啊。”
二人暂时陷入沉默,然后,慢慢地想起了艾扎克的话。
“‘这样的你——”
“——由我来吃掉’。”

====

杰古吉就快要被追上了。
现在,他来到了最后面的连接部位。是应该先从这里跳下去呢,还是应该跳到车尾上去呢?
如果跳下去的话,那家伙也会跟着跳下车厢。对方虽然可以估测并移动到自己所在的车厢上,但那样的话,长于车厢的火焰射程就没有意义了。对方即使不爬上自己所在的车厢,火焰一样可以将自己烧死。
而且,如果跳下去藏起来的话,可能连车厢都会被烧光的。——开什么玩笑!妮丝他们还在货物室里呢——
不管怎样都会被烧,就做些能做的事吧。
杰古吉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转过身来,面向古斯。

“笨蛋,自暴自弃了吗?”
古斯慢慢地逼近杰古吉,充血的眼睛露出暗自欢喜的神情。
先烧死这家伙,然后把那个眼罩女和同伴也烧死。还有那个身穿工作服的女人、白服人、人质,通通都烧死。
——可是,燃料很令人担心啊。虽说容量已经有所增大,但如果全力喷射的话,最多只能坚持10秒钟。虽然自己也准备了预备燃料,可毕竟还是不放心。
出于慎重考虑,他稍微关闭了喷射阀门。虽然射程减半,但喷射会更加持久。
古斯背着超过三十公斤的重量,走到了肯定能烧死刺青男的距离。

古斯慢慢迫近,登上了第一辆货物车厢的车顶。
已经进入火焰射程了。杰古吉孤注一掷,掏出了妮丝给他的火药弹。
——那家伙后背上背的东西里应该装满了燃料,如果能把它点燃的话——
可是,杰古吉察觉到了自己的愚笨。
——我身上没有能点火的东西!
完了,不管自已有多少炸弹,如果不能点燃,就毫无意义。
不对,还是有火的。对方喷射过来的火焰如山那么多,要么被活活烧死,要么就直接用它来点燃火药弹,但自已的手腕也会被烧成灰烬。最后只有这两个结局吧。
这样的话,还是快点儿从车上跳下去吧。那样或许还能活命。
可是,这样一来,妮丝和乘客们就死定了。
杰古吉顿时感到走投无路,想就这样朝对手直冲过去,
啊啊,白服人也好,“铁路追踪者”也好,和那家伙敌对的人快点出现啊!如果可以的话,出来和他打啊,那样自己就获救了。
杰古吉克制住内心依赖别人的想法,终于决定向对手展开出其不意的攻击。

在那一瞬间,救世主出现了。
杰古吉没有想到的人从不可思议的地方出现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从车厢下方,就在古斯所站的位置,突然响起吼叫声。
“什么?”
古斯为了确认声音来源,竟然愚蠢地向发出声音的地方走去。
不知是由于自己拥有绝对压倒性的武器而感到骄傲,还是确信胜利在望而粗心大意,更或者说是平常查找异常来源就是用这样的策略。
如果他不接近那声音的来源,就能够避开灾难。
古斯一边架起火焰喷射器的喷管,一边小心地望向地面。就在这一瞬间——

他们从下面飞了上来。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就在古斯伸出头去看的一瞬间,吼叫声突然迫近。接着,古斯身后突然出现了一团巨大的身影。
一条粗绳从列车侧面伸了出来。刚才,那团巨大身影就抓在绳子上,像钟摆一样在空中飞翔。看起来简直就像一个巨大的悠悠球。
站在较远处的杰古吉,看清了挂在绳子前端的身影的真实面目。
那是一个抱着什么东西的枪手,还有一个身穿红色晚礼服的女人抓在他的脚上。
“艾……艾扎克!?”
看着突如其来的闯入者,杰古吉不由得睁大了眼睛。
“什么!竟然会从这种地方……!?”
下一瞬间,一阵风吹过杰古吉身边。
为了给他带来胜利,确实吹过了一阵东南风。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瞬间,吼叫声向列车的另一侧远去。那个巨大的人类悠悠球,就像冬天里的太阳一样,以低角度的轨道,在列车上空划出了一道美丽的弧线。
而古斯的身体正好位于这个倾斜圆形轨道的内侧。在艾扎克二人向列车另一侧下落时,他们抛出的粗绳勾住了古斯的脚。
“什么!?”
古斯的阿基里斯腱感受到了强烈的冲击。他的脚被巨大悠悠球的绳子勾住,黑色的身影被猛地扯了过去。
就这样,后背重重撞在列车车顶上。背后的弹性高压气体容器和脊椎骨一起,受到了强力压迫。
古斯吓得肝胆惧裂,生怕弹性高压气体容器会被压破。可是,燃料既没有漏出来,也没有听到氢气泄漏的声音,好像总算平安地渡过一劫。
“妈的,刚才那是什么东西?”
古斯慢慢地站起身来,再次走向刺青男。虽然他也很在意挂在绳子上的二人,但首先要烧死这个刺青男。背着三十公斤的重量跳跃会十分辛苦,但如果加以助跑的话,应该能够跳过连接部位。
然后,古斯终于来到了刺青男所在的最后部车厢。

“那么,做好心理准备了吗?刺青男——能不能先告诉我你的名字呢?”
“不能。”
两人相距只有半个车厢的距离,终于第一次开始交谈。
“哦?为什么?”
“我要把你踢出这列列车,如果你活下来的话——肯定会来找我报仇的。所以我不会告诉你我的名字,如果暴露了我的住址就糟了。”
杰古吉想要极其冷静地应付,但他看着对手充血的眼睛,回答得一塌糊涂。
古斯听了对手的话,感到有些扫兴。他没想到对方一个小鬼,回答竟然如此狡猾。
这家伙真的就是刚才开机关枪扫射的家伙吗?
“是吗?太遗憾了,你做好死的准备了吗?”
“如果可能的话,还是不要杀我了。”
“拒绝。”
古斯一边说着,一边观察对手的脸。
——怎么看都不是一张喜欢的脸。现在都快要哭出来了,眼睛看起来却很聪明。可是,不管怎么样,在这里烧死他的话就全都结束了。
古斯奸笑着,重重地扣动了喷管的扳机。
——刺青男向这边直冲过来,他会被烤焦的,一切就结束了。死了就好。
可是——
“什么!”
火确实喷了出去,但火焰与先前简直有天壤之别,顶多只有1、2米长。
“混蛋!”
是管子扭曲得太紧了吗?古斯慌忙将手伸向背后,可管子却奇怪地拧在那里,无法移动。刚才摔倒时的冲击,确实损坏了装备。
“妈的!”
即便如此,古斯也管不了许多了,他立刻将喷管转向前方。可是,杰古吉已经来到了他的身旁。他大步向前跳跃着,一把抓住了火焰喷射器的喷管。
杰古吉既无臂力,又无技巧。他跳入古斯怀中采取的攻击方法过于单纯直接。身子缩在古斯的下巴下面,然后猛地向上站起。
加上古斯向前冲的势头,杰古吉的头撞碎了古斯的鼻子。就在古斯摇摇晃晃,来不及思考的时候,杰古吉又来了一记头锤。古斯的门牙立刻折断,血液溅到了杰古吉脸上。可是,杰古吉仍没有停止攻击。他按住火焰喷射器的喷管,第二次、第三次地向对手的脸部撞去。
咕叽咕叽噗叽啪叽咕叽
慢慢地,杰古吉感到头部的触感变软了。最初,他怀疑自己的头盖骨已经碎掉了,但碎掉的好像是对手的鼻骨。
——赢了!
他感到了实实在在的触感,就在他再一次狠狠地扬起上半身时,耳边响起了空洞的声音。
砰砰砰
“哎?”
腰间和腿部感到一阵剧痛,就好像伞尖一下子刺入小腹一样。
他低下头,看见了对手的左拳。在他没有握着火焰喷射器的左手手臂上,安装着一个奇怪的装置。
在他拳头上的装置前端,有一个像枪口一样的东西。一缕缕白烟正从洞里冒出,被风吹散。
“很方便吧?只要握成拳头击向对手,就能发射子弹。”
古斯口鼻一直啪嗒啪嗒地流着血,却狞笑着开始讲解武器。通常应该只能打出一发子弹,但这个武器是休伊亲手制作的,能够装填三发子弹。
其中一发擦伤了杰古吉的腰部,另外两发打入了杰古吉的大腿。
“那么,形势逆转了。”
听了他的话,杰古吉的头更低了。
“呀、呀啊!”
古斯用左手手指插入杰古吉的伤口。杰古吉感到难以置信的一阵剧痛,可古斯并未停手。
“快点儿放弃吧!觉得疼的话就喊出来哭出来!”
那可不行。
这种程度的痛苦,在自己决定打倒他时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所以绝对不能哭,绝对绝对绝对。

====

时间只过去了一会儿。
“杰古吉他——”
妮丝走在货物车厢的过道上,向尼克轻声说道:
“他虽然平时是个爱哭虫,但在做好心理准备后,肯定不会哭的。”
“哎?是吗?”
尼克略显惊讶地问道,妮丝则微笑着点了点头。
“嗯,他在脸上刻刺青的时候,虽然好像很痛,但一次都没有哭。”
“那他平时为什么那么爱哭呢?”
“我也这样问过他,不过他说‘人哭是很自然的’。”
妮丝脑海中浮现出杰古吉当时的脸——14岁的杰古吉那尚且幼稚的脸,那是刻有刺青的天真无邪的笑脸。
“可是,我认为人想哭的时候是最需要忍耐的时候。所以,我决定在平时一直哭啊哭,绝对不逞强,把最想哭时要流出的泪水,趁现在就流完。这样,到最需要忍耐的时候,泪水就已经流干了。”
这是一个孩子5年前的愚蠢想法。即使他已经14岁了,却还是很幼稚,就像一个小学生的想法。杰古吉至今仍坚守着当时愚蠢的决定。妮丝就是非常喜欢这样的杰古吉。
这时,突然响起三声枪响。
“大姐!刚才那是……”
妮丝注意到,枪声好像是从更后面的车厢传过来的。
她马上跑了过去,边跑边将从货物室箱子中得到的几个炸弹别在腰间。

====

“去死吧!”
古斯趁机踢出一脚,重重地踢在杰古吉身上。杰古吉失去平衡,一屁股坐倒在地。
“到此为止了,最后有没有什么想说的啊!?”
古斯一边吐出含血的唾沫,一边夸耀胜利般地大叫起来。他重新架好火焰喷射器的喷管,对准了杰古吉。
由于疼痛和愤怒,他已经失去了冷静。如果他还保持冷静的话,此刻就会先烧伤杰古吉的脚,让他彻底失去行动能力。通过内伊塔的事件也可以了解到,按照古斯的性格来说,即便在冷静时,他也不会直接杀死对手的。他不是一个军人,他和职业军人之间的差距就在这里。
杰古吉在一瞬间做好了死亡的准备,但他突然想起,口袋中还有妮丝给的火药弹。
如果是这个距离的话,或许能炸到对手。这样一来,对手背上的弹性高压气体容器就会被引爆,那里应该也装着燃料。那么,他就会变成一个火人,一切就都结束了。
当然,如果这么做的话,自己也会死去。
杰古吉已经别无选择。即使从列车上滚落下去逃走,也可能因撞击而丧命,或者因出血过多而死掉。无论怎样都是死,还不如把这家伙也——
杰古吉做出了决定,将手伸入口袋。
古斯看到他的动作,以为他要从中取出什么武器,连忙手指用力,准备扣动扳机。
可是,那根手指突然停止了动作。
“……?”
杰古吉惊讶地看着古斯。古斯的目光则望向杰古吉身后——车尾残存不多的部分。
虽然不明白原因,不过这就是机会了。杰古吉忍着腿上的疼痛打算站起来。然而,却动不了了。
“???”
在杰古吉的脚下蠕动着什么东西。
一个红色的肉块在他脚下露出脸来。就好像在肉馅上涂抹了一层鲜血一样,红色的蠕动的肉块。这个红色物体从杰古吉脚下向古斯的方向移动过去。
杰古吉慌忙向后退去。但是,古斯仍旧看向杰古吉的后方。
接着,从杰古吉左侧又掠过了一个红色物体。
杰古吉这才向后望去,顿时目瞪口呆,惊得哑口无言。
在那里有几十个相同的红色肉块,像要滑倒,又像要跌倒一样,向这边移动过来,看起来就好像红色的蚂蚁军队。他们开始互相碰撞融合,体积增大了一倍后,继续开始移动。
然后,杰古吉终于意识到了。终于,终于出现了。在这个最坏的时刻,出现了新的敌人。
他静静地说出了怪物的名字。
“——‘铁路追踪者’——”

“什么!这些讨厌的怪物是什么东西!”
古斯也猜到了这怪物的真实身份。红色怪物。那些人质都因“铁路追踪者”而变得恐慌,古斯的好几名部下也被这怪物消灭了。
“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吧!燃烧、燃烧吧!”
古斯一时间忘记了杰古吉的存在,开始向逼近自己脚下的肉片喷出火焰。猛烈的热风袭来,杰古吉慌忙向后退去。
红色物体开始燃烧起来,但不可思议的是,它并没有冒烟。接着,它本已烧焦的表皮开裂,里面又露出了红色。
肉片若无其事地重新开始前进,古斯则一边高声咒骂,一边舞动着喷管。
一部分飞散的燃料落在杰古吉前方,燃烧起来。车顶本身是用铁做的,所以整个列车是不会燃烧起来的。
看见这个,杰古吉一下子想了起来。
“——火种!”

“妈的!别过来别过来!燃烧吧啊啊啊啊啊啊啊!”
古斯来回舞动火焰喷射器。如果不控制发射量的话,燃料很快就会用尽,古斯本来就不是因为想控制才去控制的。
“燃烧吧燃烧吧燃烧……吧?”
铿。
古斯觉得有什么东西从自己上方掠过.然后又掉了下来。他不禁转过身去,发现一个眼球大小的弹丸正在身后旋转。
那个黑色弹丸的导火索火花四射。
爆炸声,然后是冲击。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
爆炸的气浪猛烈冲击古斯的后背,将他推向列车后部。老实说,这不是什么大规模的爆炸,但算上火焰喷射器的重量,施加在古斯身上的威力便增强了不少。再加上列车正在行驶这一不安定因素,古斯已经无法停下来了。
接着,刺青男出现在了古斯面前。
“混蛋!这个时候还是徒手,你能干什么!?”
喷管虽然已经脱手,但受到冲击的古斯仍从怀中掏出一柄刀子,对着刺青男挥舞着。
杰古吉看着古斯,用尽全身力气喊道。
他喊出了世界上最伟大的枪手的话,这句话赐予了他勇气。
“枪——在心中!”





古斯的刀深深刺在杰古吉的手臂上。
杰古吉并未抵抗,而是突然躺倒在地。
“什么!”
杰古吉在失去平衡前,将古斯拽倒,一脚狠狠地踹在古斯的肚子上。
吉斯背着三十公斤的火焰喷射器,再加上他的体重,重量非同一般,杰古吉尽力向上踢去。
杰古吉感到一阵剧痛,被打中的大腿开始流血。即便如此,杰古吉也没有放下脚。这一瞬间的攻防,令二人觉得过了很长时间。然后——
古斯的身体在空中翻转了半圈,就那么飞向杰古吉的后方。对于古斯来说最大的不幸便是,列车的车顶到那里就没了。
古斯感到身体正在急速下落,接着,他后背上受到了猛烈的冲击,这与刚才的冲击完全不可相提并论。
然后,他的全身都被红色的耀眼光芒所包围了。

热风从仰倒的杰古吉上方掠过。杰古吉抬起头,从倒映在他眼中的昏暗景色中,升起一阵红色的辉煌火焰。
结束了吗?在杰古吉耳中,爆炸声、列车行驶声、风声都变得虚无缥缈,只有一个声音听得一清二楚。
“杰古吉!杰古吉!”
听到妮丝的声音,杰古吉站起身来,腰间和大腿的剧痛也同时袭来。
“啊啊,太好了!你没事,妮丝。”
“我没事!你不快点儿止血的话……”
“哎,你腰上的陶器是……啊啊,是炸弹。成功了,我们拿到宝物了!”
杰古吉勉强笑着,却被妮丝紧紧抱住。
可是,杰古吉却轻轻挣脱出来。
“杰古吉?”
“我说,妮丝。”
杰古吉露出寂寞的微笑,向妮丝慢慢说道:
“我之前可能哭得太多了。”
“哎?”
“所以,我多哭的部分,就算是你的份吧。”
这时,妮丝才注意到,杰古吉的视线正望向列车的前进方向,那里好像有什么东西。
如今,列车正迎着初升的朝阳前进。
“那个东西”就站在阳光中心。因此,妮丝没有看清楚它的样子,但却明白了一件事。
——那个身影,全身都是血红色的。

红色身影正背对太阳。那个影子上,在与人类相同的位置有两个眼睛。在它逆光的身影上,两个瞳孔中浮现出的黑暗显得更加与众不同。那瞳孔就像纯黑色的宝石,但更像吸收了周围所有光线的炼狱之门。
那瞳孔的颜色就好像连接了现世和隐世,闪烁着的光芒,好像要把看到的一切通通吞掉。
杰古吉看到这些,确信这个红色身影就是“铁路追踪者”。杰古吉认为,眼前的这个人形怪物肯定是由刚才那些红色肉片聚集而成的。
妮丝看见那红色身影,不由得呆若木鸡。杰古吉看着她,继续平静地说道:
“所以,我连妮丝那份也哭出来了,在今后的生活中即使有难过的事,你也不要哭了。我无法忍受妮丝哭泣。”
说着,杰古吉便跑了出去,妮丝甚至来不及阻止。同时,妮丝发现,别在自己腰间的用新型炸药制成的手榴弹少了两个。
“杰古吉!”
就在妮丝要奔过去的时候,杰古吉的身体已经与红色身影撞在了一起。
接着,两个身影从列车侧面掉落下去。
妮丝用尽全身力气大声叫喊着杰古吉的名字,那声音仿佛要撕裂自己的喉咙一样。
就在她的叫喊声停下来时,列车后方亮起了红光。
猛烈的爆炸声响起。从爆炸产生的冲击力来看,完全想象不出是由手榴弹引起的,气流吹飞了妮丝的眼镜。就在眼镜啪地一声掉在列车前方时,妮丝跪倒在地。
爆炸声响彻整个列车,但不久,列车就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重新恢复了平静。

====

妮丝想起了小时候的事情。
那时,她被自己做的炸药炸成重伤,失去了右眼,全身是伤。炸弹碎片还伤到了她的左眼,令她的视力大幅下降。
那时,她只能模模糊糊地看到人的脸。她一想到可能一辈子都无法看到别人的脸,便谁也不见整日哭泣不停。
有一天,杰古吉悄悄溜进妮丝家中。他对妮丝说,要在半边脸上刻上能够清晰辨认的刺青。
“好了,这样你就能看清我的脸了!所以,你一直跟我在一起也没关系了!”
杰古吉笑着说道。妮丝听了他的声音,不禁喜极而泣。杰古吉还以为妮丝哭是因为自己做错了事,也不安地哭了出来。

妮丝想着这些事,便哭个不停。
她的眼镜已经跌落,视线本已不清,如今,流下的泪水更令她眼前变得一片模糊。她已经分辨不出谁是谁了,至多只能看出德尼的巨大身躯。她不去想这些无聊的事,却涌出更多泪水。她想起杰古吉最后说的话,拼命想要忍住哭泣,可泪水还是止不住地往下流。
只是,她一次都没有哭出声音。只有哭声被她拼命压在了咽喉深处。再这样下去甚至都要无法呼吸。就在这时——
一个人影站在了她的身前。
是尼克吗?还是剩下的白服人或黑服人?妮丝觉得是谁都无所谓了,她抬起头来——
——依稀看见了对方半边脸上的黑色花纹。
“太过份了,我不是叫你不要哭嘛。”
依稀可见的刺青扭曲成了奇怪的形状。
“妮丝哭的话,我也会想哭的。所以说,那个——不要哭哦。”
她不再压抑哭泣的声音,一把抱住了对方身体。
同时,哭着喊出对方的名字杰古吉。

不久,尼克等人也爬上了车顶,静静围在紧紧拥抱的杰古吉二人身旁。
这时,妮丝已经停止了哭泣,杰古吉也在微笑。
“对了,杰古吉,你是怎么干掉那个红色怪物的?你不是从列车上掉下去了吗?怎么又活下来了?”
“嗯——这个以后再说。我还没有完全弄明白呢。只是,那个红色怪物——”
直到这时,杰古吉才终于意识到尼克和德尼的存在,继续微笑着说道:
“呀、呀啊!你们在啊,正好!”
也许是心理作用,他的声音有些颤抖。
“不好意思,德尼,能不能把我送到二等车厢的三号客房?那里好像有医生。”
杰古吉突然说出道听途说的信息,脸色却慢慢变得要哭起来一样。
“我的腰部、手臂、大腿都十分十分痛,流了很多血,我要……哭了……”
刚说完,杰古吉便看到了自己流出的血,不禁发出一声惨叫,昏了过去。
平时的杰古吉回来了。妮丝等人一边手忙脚乱地搬运杰古吉,一边清楚地意识到,这列列车上发生的事件终于迎来了结局。

朝阳徐徐升起,照亮了沿路的各个角落。
就像在静静地祝福向纽约驶去的他们一样。

钝行篇完
 楼主| 发表于 2008-4-17 13:47 | 显示全部楼层



终点

12月31日下午2点纽约宾西法尼亚车站

“好慢啊!”
冈多鲁家族的首领三兄弟并排坐在候车室中。“飞翔•禁酒屋”号列车本该于正午抵达纽约,可如今已经晚点两个小时了,列车仍然没有到站。三兄弟中的老二——贝鲁加•冈多鲁焦急地说道:
“镇静些,大哥,长途列车晚点几个小时是很平常的。”
“……”
老三拉库安慰着二哥,老大基斯则保持沉默。
就在他们身旁,其他集团的人也在等待迎接朋友——艾扎克和米莉亚,还有炼金术师。具体来说,他们就是马鲁提斯家族的干部菲洛•普罗休斯和他的食客爱妮思,还有马鲁提斯家族的出纳员麦德•阿波罗三人。其中,麦德是200年前的炼金术师,也是一名“不死者”。
菲洛望向基斯等人,用旁人听不见的声音低声问道:
“你们现在和鲁诺拉塔开战了吧?你们三个首领一起出现在这种地方,没事吗?”
“正因为是我们,才敢这么放心地外出,菲洛。”
“说得也是。”
菲洛明白了。在一年前的某次事件中,他们也和艾扎克、米莉亚一样成为了“不死者”,而联邦调查局还不知道这个事实。
“对了,那个炼金术师是什么样的人?麦德先生。”
听了拉库的提问,那位戴着眼镜、脸色柔和的男人回答道:
“怎么说呢,他虽然很寂寞,却想自已一个人承担一切,他就是这种类型的人。”
“如果是普通人的话,这种类型可活不长啊。”
拉库淡淡地说道。接着,贝鲁加开始谈起了自己等待的人。
“从相反意义上来说,克雷亚和他很像呢。那家伙自我意识太强。不过性格开朗,所以还好。”
爱妮思听着他们问来问击,也针对这名自己并不了解的人物提出了问题。
“克雷亚应该是一位开朗活泼、正直漂亮的女士,对吗?”
听了她的提问,菲洛和拉库面面相觑。
“菲洛,这么重要的事,你没和她说吗?”
“我忘了。不对,我告诉她克雷亚是什么样的家伙了。”
“?”
爱妮思脑中充满疑问。这时,公告板上显示,列车到站了。
“好,我们走吧。爱妮思,你见了克雷亚就会明白了。”
说着,他们走向尚未从长途旅行的兴奋中苏醒过来的列车,去迎接他们等待的人。

“哎?好像不大对劲。”
到站的列车并不是“飞翔•禁酒屋”号。这列列车很普通,与他们所知的高级列车完全不同。
“可能是出了什么问题,所以准备了备用列车。”
众人对麦德的话表示同意,各自等待着车门的开启。

“说起来——休伊•拉弗雷德被捕了吧?麦德先生。”
听了菲洛的话,麦德面色略显阴郁,点了点头。基斯则在一旁默默地注视着他的表情。
“啊啊,也告诉基斯他们吧。”
麦德露出无可奈何的笑容,表情一本正经地说道:
“之前被捕的自称为革命家的休伊•拉弗雷德——”
众人都全神贯注地听麦德说着。
“他也是一名不死者。”

正在这时,车门开了,乘客们纷纷涌出。不知为何,乘客们脸上充满放心的表情,同时又显得异常疲惫,有很多人的脸都歪向了一边。
大部分乘客都已下车,过了不久,从车厢内走出一个身穿工作服的女人。她周身笼罩着无懈可击的气氛,爱妮思看了她的样子,猜测她就是“克雷亚”。
可是,身穿工作服的女人很干脆地从基斯等人身旁走了过去。她左脚缠着绷带,好像受了伤,走路有些踉跄。

接着,从车厢内走出一个魔术师般的男人。他全身裹着灰色的布,怎么看都是一个魔术师。冈多鲁兄弟们睁大眼睛,以为这个奇怪的家伙肯定就是炼金术师……可是,菲洛等人也在轻声嘀咕着“好奇怪的打扮”。
在那灰色魔术师身后,有一个类似助手的男人在搬运行李。在他们后面,有一个年轻男人,他的可怜哭声响彻四周。

====

杰古吉腿部的剧痛令他痛哭流涕,可他脑中却一直在烦恼着其他问题。
最终,那个叫做拉特•鲁索的男人不知道消失到哪里去了。
而且,艾扎克二人怎么会变成那种……悠悠球的样子呢?
不知切斯怎么样了。自己也曾问过妮丝,可她只说不知道,然后便避开目光。
说到妮丝,她引爆了那么强力的炸弹,可为什么列车没有停下来呢?
……还有那个红色怪物……不,那个身穿红色衣服的人到底是什么人?
在那辆列车上,在我们不知道的地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杰古吉知道,不管自己如何烦恼,都无法解决任何问题,可他还是忍不住去想。他想去见艾扎克二人,但腿已经伤成这样,无法去找他们。
——下次去找这个城市里的万事通问问吧。据说这个城市里面有一个无所不知的万事通。
啊啊,腿还是好痛啊。还是先把腿治好再说吧——
杰古吉暂时停止烦恼,又哭着喊起了腿痛。

====

“好好、好痛好痛!等、等等!再慢点儿!”
一个哭声叫喊的男人走下列车,他腿上缠着绷带,脸上刻有巨大的刺青。在他身后跟着一个年轻姑娘,眼罩上面又戴了副眼镜,还有两个男人,一个脸上包着绷带,另一个则不受重视,最后是一个褐色肌肤的彪形大汉,身高超过2米。
“他们是马戏团吗?’
菲洛等人目送奇怪的集团远去,继续等待着朋友的到来。
下车的乘客已经变得稀疏起来,寂静的气氛笼罩着大厅。
即便如此,他们仍毫不怀疑所等之人的到来。

就在车站工作人员开始关闭车门的时候,最后从列车中走出来的是——


未完待续




后记

首先,十分感谢大家能够阅读与正文毫无关系的后记部分。
这个故事虽然仍冠以《永生之洒!》的标题,但前作中的角色们却在新事件中大显身手……是不可能的(部分二人组除外)。我企图使每个事件都各自独立,即便它们的舞台世界是相同的。本作的大部分角色都与前作相同,但由于舞台是相同时期的美国,所以前作中的某些角色没有出现在本作中,希望读者能够理解。
我笨拙地写着大河剧般的系列故事,有时会在写作中途卡壳,有时只顾着下伏笔,故事本身却毫无发展,有时又在高潮时突然截止,写上“下回分解”,却并未意识到,一直这样做的话,书可能永远都无法出版。我也会想,什么时候拿出自己的实力,写这样一部长篇,可是……
由于存在这样的想法,所以在这部《永生之酒》系列中,我也打算尽量写成一部完结的形式,可是——
——正像文章结尾的“未完待续”一样,还是分册了。
说到续作,下一卷《特急篇》可不是紧接着这个故事开始的。我准备将它写成一个与本次《钝行篇》完全相同的事件,只不过是以相同的时间轴,变换“视角”来描写。
下一部作品的登场人物之多,可以和本作及前作相匹敌。本来应该继续让大家喜欢的角色来当主人公……但可能有读者会看出,某些个别角色在故事中途就消失不见了。我准备在特急篇中描写这些角色的动向和结局,希望大家能够继续阅读下一卷《特急篇》,我将感谢至极。
虽然这次分册了,很不符合常规,但我仍将尽力创作出好的作品,报答读者们的期待,今后也请大家多多关照。
电影、戏曲、小说,漫画——在大多数体裁的故事中,列车都是一个频繁出现的舞台。我这次选择横贯大陆铁路作为舞台,也是因为自己十分喜欢这类故事。
在各种各样的故事中,列车不仅仅作为舞台——有时,它会变成小道具,有时,它又是故事的关键,有时,它又会成为主角,为故事锦上添花。我很喜欢这种氛围……可是,在本作故事中,我要如何去描写列车,直到如今写完以后,我也不是很清楚。在错综复杂的线路上高速行驶的列车——我打算一边感受它的印象,一边锤炼故事,但我战战兢兢地写到最后,觉得故事可能还是有些离题了。然后。时隔半年再次出书,我有些不知道该在这里写些什么。
我顺利毕业了,除了执笔原稿以外,每天都过着自甘堕落的生活。我已经不甘示弱地赶回了毕业论文落后的进度,因此,打算在本书发行后的一年内,尝试一下自己能进行多少创作。为了不再让班主任笑着对我说——“你写的东西很无聊,别写了”,我打算在这一年里努力开始新生活,提高自己文章和故事的写作技巧——这些是我当前的目标,希望众位读者能耐心地陪我度过。

※以下内容和前作一样,是致谢部分,还望周知。
这次出版仍倍受铃木主编以及营业、宣传部各位的关照……尽是我这边给众位添麻烦了。
我要感谢MINE,她虽然不是负责人,但她一句话就让我感受到了创作的压力,使我能紧张起来,还要感谢其他编辑部的各位。由于我的不成熟,继前作之后仍有错字漏字现象发生,我还要感谢对此进行校阅的各位。还要感谢在很多方面关照过我的家人、朋友,特别是“S市”的各位。感谢榎波克己在百忙之中将复杂多样的角色画得个性十足,为故事增添了独特魅力。还要感谢接着前作——或者是第一次阅读我的书的各位读者们。
真的十分感谢大家。我不会让这份感谢风化掉,我会继续努力进步,让它在下一次创作以后结出累累硕果。到那时,希望能够和大家再会。
就说到这里了——

2003年5月草于家中
一边在反复播放《DEADORALIVE~罪犯~(三池祟史导演作品)》的最后5分钟。

成田良悟

本版积分规则

手机版|Archiver|轻之国度

JS of wanmeiff.com and vcpic.com Please keep this copyright information, respect of, thank you!JS of wanmeiff.com and vcpic.com Please keep this copyright information, respect of, thank you!

  

GMT+8, 2024-5-21 18:40

Powered by Discuz! X3.4 Licensed

Copyright © 2001-2020, Tencent Cloud.

快速回复 返回顶部 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