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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士见文库] [新城十馬]蓬莱学园的初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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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9-29 06:04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idonotknow 于 2012-9-29 06:07 编辑

作者:新城十馬
插图:中村博文
翻译:suppersready
转载时请注明以上信息,尊重翻译者的辛勤劳动。

经译者同意转载

封面及彩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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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effie + 8 這畫風吐槽不能。。。80年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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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9-29 06:05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idonotknow 于 2012-9-29 06:10 编辑

蓬莱学园的初恋!
新城十马

翻译:suppersready


“蓬莱学园——全世界屈指可数的巨大高中。地址在东京都台东区宇津帆岛,不过具体位置位于20°50'N,140°31'E(东京正南2500km)。学生数约十万,每年级六十个班。俗称‘世界最危险的学园’。该学园因来自日本全国乃至世界各地的独特的学生们异想天开的冒险而闻名……”

“初恋——学园学生突发的感情,潜伏期间一秒~一小时,伴随发烧、手抖、逃课、学园内流浪等症状。治疗方法是恋爱的成功或完美的失恋,不过成功是罕见的。……↓参照‘追逐’、‘逃课’、‘朝比奈纯一’等项”

——摘自蓬莱学园仪式实行委员会发行的《宇津帆岛全志》


目录

第一章 朝比奈纯一目击自己的命运
第二章 “那个女生”、课程和有轨电车
第三章 发自反省房、学园最恶的特快专递
第四章 “弁天女生宿舍”,深夜(其一)
第五章 “弁天女生宿舍”,深夜(其二)
第六章 塔顶的短时间重要会话与决心
第七章 “大家,听我说!!……”
尾声
后记



        第一章 朝比奈纯一目击自己的命运


    高度五百米。
    惨叫响彻南国的蓝天。一瞬后,一名高中生落下。
    更详细地说的话,是一名漂亮的女高中生。黑色长发、纯白皮肤、绿色西装茄克、格子裙,上衣胸口有漂亮的徽章;那是耸立在眼下展现的汪洋大海中孤零零的浮现出的小岛——这小而美丽的岛上的巨大高中“蓬莱学园”的校章。
    遗憾的是,大自然的法则不会考虑美丑。不管是不是美女,从高度相当于一个半东京塔的地方落下的话都会当场死亡。
    降落伞呢?没带。
    救生索?看不到。
    个人用火箭?怎么会有!
    跳落自杀?就算如此,哪会有这么高的大楼……哦,有替代品的,是飞艇。
    闪耀着银色,丰满的齐柏林飞艇如飞天鲸鱼一般在空中悠悠前行,她是从那里跳下来的。
    ——还是说是被推下来的?是什么样的不幸降临到了她身上?金钱、仇恨、阴谋,或者是邪教的祭品?带来死之一跃的是什么人?
    现在学园就在眼前。已经完了,没救了,马上就要撞到地面了。美女恐怖地扭曲着脸,咬紧牙齿,终于做好了心理准备……事实并非如此,女生的脸上毫无恐怖或绝望,反而是悠然的微笑。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刚才的惨叫又是什么?
    惨叫是从地上传来的,而且已经变成了喝彩。地面上满是学生、学生、学生。所有人都欢呼着仰望落下的她。
    呜呼哀哉咫尺之前,她的制服华丽地破碎了,鲜艳的橙色高脚泳衣登场,两肋之下张开七色的翅膀。速度变慢了。
    巨大的桶在落地点等着,纵横深十米、装满了水。
    惨叫与喝彩的大合唱。
    “成功了!”
    一次呼吸的时间过后,她浮上水面挥起手来。掌声一齐响起,巨大的横幅在她上方随风飘舞。
    上面写着……
    “学园杂技部需要你!社团招新周Attraction Show~~”

    社团招新——这个词令蓬莱学园突入了壮大的疯狂混乱。
    整个学园范围内只存在三类学生,也就是招新的学生、被招新的新生、逃离招新的新生。
    一百四十多个社团、谁都不知道有多少个的同好会,一齐开始招新。混乱一个不剩地卷入了所有学生;真的是一人都不放过。
    而填满来回奔走的他们之间的空隙的是蓬莱学园的灵魂——即社团们的招新宣传品。
    无数横幅像蛛网一样包围了校园,货摊和小店拥挤地排列。纸糊的巨大美女、应援团的大太鼓、镀金的战车、火把、卷起的万国旗、四驱车、有轨电车、烟火与爆竹、舞狮与舞龙,无所不有。从复叶机到最新的喷气式,成十上百的飞机在上空飞来飞去;还有不能说“飞着”的形迹可疑的机器混于其中。花哨刺目的气球一齐升起,雪白的鸽群漂白了蓝天,传单和彩纸无所顾忌地炸裂散落。
    亚热带、社团招新、十万人——这怎么会不变成一场庆典呢?
    “不稍微来看看吗?”
    “来看一眼就好,好吧,好吧?”
    “这里哟,你的青春全都在这里哟!”
    “加入吧!求求你了给我加入吧!”
    “如果不加入我们的话,先把我打倒再说!”
    然后……
    在这十万人正中,站着一个胸中隐藏某个预感的新生。
    (会发生什么)
    这个学生的名字是朝比奈纯一。现在还只是无名的新生,可是如果他的预感成真,他将全校闻名。
    (有什么事情想要发生)
    不可思议的预感……刚才看招新演出的时候,不,从迈上这个岛的那一刻开始,这一预感就开始在他心中膨胀。
    “怎么样客人……不对,新生!”突然搭话的是一个缠头巾、穿褂子、手持喇叭筒的青年,满面笑容,看上去很浅薄,显然是招新的宣传员,“刚才的杂技部部长的表演令人感动吧!?你不想也掌握那种特技吗,嗯嗯嗯?”
    语调、态度真是廉价,这种家伙不能信任。
    “不,那个……”
    可是,在这大混乱当中,回答没有传给对方。对方好像贸然断定了没有听到的回答为Yes,继续说道:“对吧对吧,不这样怎么行!怎么样,接下来有详细的说明会,不来听听吗?没什么问题的,像你这样的只要练上一星期,那样的都是小菜一碟,我保证。怎样,来吧来吧来吧!”
    多么不讲道理的招新。朝比奈纯一说不定就这样悲惨地被杂技部掳走,踏上绳索或是秋千的道路。
    “可、可惜,我已经加了别的社团……”三十六计走为上,纯一迅速编造出了拒绝的借口。
    “加了哪?”
    “呃,呃,股票研究会。”偷偷看着手上的入学向导宣传册,说出了看到的第一个社团的名字。
    然而。
    “哈哈,那可正好”招新的青年得意地笑了,“其实我也是股票研的。就加了这一个,已经两年了”
    “……那,为什么在给杂技部招新?”
    “是打工哟,这还用问。”青年说。他转身展示后背:“公认招新/承包工作/文科系社团联盟”。
    “相当有得赚呢,社团招新。要说的话就是旺季。”他激动地指手画脚,“巨大高中蓬莱学园,其实质就是课外活动。不管什么社团、团体,现在都为了获得预算抢红了眼。人多的话规模就会变大、规模变大的话就可以得到更多预算。不过我们社团是用股票自负盈亏的,还算老实。”
    “于是空闲的时候给其他的社团帮忙么?”
    “是打工哟,按人数拿工资。这就是蓬莱学园哟,新生君。”青年眨着一只眼睛,“有才能的话什么都能做,没有才能的家伙就靠钱;有靠本领出名的人,有‘关系’的话也不错,不然就结交合得来的同伴。十万人的话,什么鸟都有!交涉人、记者、私家侦探、赌博、演员、保镖、黑客、船员、剑客、股票!你擅长什么,嗯嗯?”
    招徕新生的青年绕他转了一圈,从头估价到脚。到底是玩股票的,眼光就是尖。
    那么,问题的纯一是怎样的人物?
    作为高一生来说身材短小,说实话就是个小不点。身材纤细,实在不适合体育系社团。虽着么说,也不是擅长学习的类型。也没有艺术家的纤细指尖,一眼就能明白没有钱,当然也没有什么“关系”。长相不能说没有魅力,但还不足以集中女生的注意;勉强值得一看的地方,大概只有他意志坚强的目光。
    ——这些本人也清楚,因此他这样问道:“既没有金钱又没有才能的学生该怎么办?”
    “那样的话……”青年挠了一会头,“只能勉强靠毅力了吧。”
    青年和纯一本人都没有考虑到开始萌发的预感,这个预感之后会带来某种改变。
    “算了,这个下次再说,今天先和我……”青年打算硬把他拉走,这个瞬间。
    “那边的人!不要随意离开队列!”尖锐的声音飞来,“那边的——你!”
    声音的主人是一位女性。

    金色短发,细长而清秀的蓝色眼睛,浑身散发出超越理智的冰冷理性。从外表看是欧洲出身,不过日语很流畅;是在学园里呆了很长时间,还是有语言的才能?身材苗条高挑。白玉微瑕的地方是稍微有些太瘦了,简直像剪短了头的拖把一样。
    她分开人山人海接近纯一他们。大概难以用丰满形容的胸部上有“贝阿特丽丝·香沼(Beatrice Kanuma)”的名牌。手臂上缠着“蓬莱学园公安委员/新生向导/负责癸酉班”的袖章。
    (这什么委员会啊)
    纯一有些畏缩,虽然现在的氛围好像不适合去想象其活动内容……
    贝阿特丽丝小姐站在纯一他们面前,冷淡地说:“从刚才开始就在找你。新生现在要直接去学生宿舍,请立刻归队,以后请不要擅自行动。另外,过度的招新行为是处罚对象。”最后一句话是对旁边的青年说的。
    “好的好的,”招徕新生的青年迅速退下,“我可不敢和‘Badluck Becky’大人扯上关系呢。”
    “你说什么?”贝阿特丽丝的目光和声音一样尖锐,男性用词不可思议地与她相称。
    “不不,我什么也没说。”
    “他说‘Badluck Becky’?”没有掌握状况的纯一张嘴道。
    青年不禁缩了一下头,Badluck Becky——原名贝阿特丽丝·香沼的委员对新生怒目而视。
    “事先说好了,”她眯起眼睛,脸颊变红,“我不是能被你亲昵称呼的那类人,也不想变成那样的人,更不用说这种在与我无关的地方叫惯的低俗称呼了。如果你再次表现出这种不愉快的态度的话……”
    “的话?”
    “你会在离本土两千五百千米的这个学园内学到我们公安委员会被准许的大半职务权限,肉体和心理上。”
    在贝阿特丽丝看不到的地方,招新的青年向纯一打着手势。他模仿脖子被掐住、手指挠着喉咙的样子,然后用左右大拇指按着耳朵双眼骨溜溜的转,表现出被鞭打的样子,最后奉送上被电击枪击晕的姿势。
    “哈哈……”总之所谓的公安委员好像要做出那样的事。
    “怎么?”
    取回冷静的贝阿特丽丝回头的同时,青年停止了表演,以毫厘之差安全通过。
    “算啦算啦,小事化了。那么,”招徕新生的宣传员向纯一挥手,急于消失进人山人海,“之后在部室见吧,是在理科社团会馆。再见啦”
    “……那么,朝比奈·纯一,一年癸酉班,92-875198号。”金发公安委员翻着手上的一叠文件,用红笔打了一个勾。
    “……”
    “被叫到了就给我回答。”
    “是是。”
    “是说一次就行。”彻底冷漠的态度,“随意离开队列的话会给其他人添麻烦。已经晚于起飞时间了。来这边。”
    她猛地拉起纯一的手臂。真是强硬,无论是措词还是态度,纯一都实在和这种人波长不合。
    “起飞?”
    “那个。”
    越过人山人海,手指前方沉静地横卧着一艘齐柏林飞艇。纯白的腹部贴着大大的横幅:“新生大欢迎~~来到这座岛的全部年轻人,期待美妙的高中生活吧!~~”

    纯一被押进船内。还没坐在座位上,飞艇就安静地离开了地面,安静顺畅得令人无法相信。
    “……欢迎来到蓬莱学园,诸位新生……”顶棚的扬声器里响起广播,“欢迎来到日本最具戏剧性的高中。从现在开始举行今天学园向导的最后一个项目——空中游览说明会。主办方是仪式实行委员会新生欢迎局,赞助方包括飞行委员会、公安委员会、班级代表会议、……”
    接着贝阿特丽丝小姐握住话筒自我介绍:“从今天开始的一周内,我负责你们的向导及监查。恐怕你们之中会有数十人在今后七天内遇到一些不必要的麻烦——迷路、被社团的学长推给不合理的要求、差点有轨电车轧到、吃不到午饭、丢钱包、不知道教室、被招进裸体俱乐部、陷入上课代点名骗局——从过去的统计就能充分预想到,到时候都要由我来善后。如果说人生之中有难以避开的悲剧,这就是其中最顽固的之一。我已经放弃了。因此你们也要抛弃完全不引发问题的乐观想法,尽早引发比较平稳的问题,在规模尚小的阶段便与我联系。”
    她的话语充分地给刚才为止还燃烧着光辉青春的新生们心里投下了黑暗沉重的阴影。但还有一个没有放弃的人。不用说,是我们的朝比奈君。
    他并没有什么坚固的意志或者光辉的生活信条,仅仅是没有听。
    并且只是轻微地感到了在自己心中刚刚开始活动的预感——小小的长满刺的某物。
    (会发生什么)
    但究竟是什么?
    “……那么,诸位现在开始将会尽可能平稳地周游铃奈森林、中央校舍、幽灵塔、墨河上空,尽快到达学生宿舍——男生是惠比寿宿舍,女生是弁天宿舍——之后,尽可能不怎么闲聊地进入单人房。授课日程等之后会有指示。尽可能不要去关注下面的‘闹剧’……”
    可是船内也不能逃脱这场“闹剧”。
    “全员突击!”
    “哦!”
    一声怪叫过后,缠着“招新至上!”、“课外活动万岁!”、“造反有理”等鲜艳头巾的老生,从船尾的等候室如字面一样溢了出来!一转眼,船内就悲惨地满是老生了。
    “怎么回事!”贝阿特丽丝小姐怒吼,也就是说这好像完全是偶发事件,“船长,和说好的不一样!到达宿舍之前……”
    “哎呀,就算你那样说,现在人手不足,社团守规矩的话就做不下去啊。”
    “怎么会……叫负责人来!飞行委员长在做什么!”
    “算了算了,淡定淡定。”
    在贝阿特丽丝因驾驶飞船的飞行委员的回答抓狂期间,事态以惊人的气势进行着。招新者与新生正如蛇与青蛙一般,飞艇化为了惨叫与传单的联欢场。
    包含着异样震撼力的集体也涌到了纯一眼前:“哟哦大哥,体格不是很适合空手部嘛,这里就大度的加入我们吧。”
    纯一摇着就算恭维也不能说有什么肌肉的手臂,郑重其事地拒绝了。没等喘口气,
    “不不,你适合茶道部哟。来来,什么都别说了在这签名吧!”
    “你在说些什么,这位少爷不是从刚才开始就说想来‘古典机关研’么?怎么样,对不对?”
    “应援团!作为男人,不进应援团怎么能度过三年高中!”这样大叫的人,怎么看都像是已经呆了三年以上。
    “呃,漫研,漫研,请加入漫画研究会——”
    “性与爱的科学研哟,如何,小子?”
    “只限今天,只限今天,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这就是从刚才开始感觉到的预感么?
    (不是!)
    有一股热气就在身边。但是……
    (不是这个!)
    是更热、更大的某种东西。纯一内心深处横卧的小小的长满刺的某物不断冒出烟雾。
    只有这一点不会有错。
    马上就会发生某个对于他的人生来说极为重要的事件。
    但到底是什么?

    “背负着不可思议的运势呢,你。”
    “啊?……”
    忽然有人从身后搭话。吃惊回头的纯一眼前突然现出了一位穿着阴沉沉的帽衫的女生。
    “的确,实在是不可思议的运势。水晶玉告诉我了哟,不可思议到即使在这个世上最奇怪的学园也无法令人忽视呢。”
    乍看普通的女高中生……可是氛围简直像老太婆一样。别说学年,连到底有多少岁都看不出来。
    小小的长满刺的某物因她的话语抽动了一下。
    “有某个人在附近哟。”装扮成占卜师的她低声私语。
    不可思议的,周围的吵闹好像远离了,只有女占卜师嘶哑的声音滔滔不绝地回响:“完全改变你今后人生的人就在附近。你会被那个人的影子引导,遭遇各种各样的事情呢。……深邃的地方、阴暗的地方、狭窄的地方、肮脏的地方、明亮的地方。哦哦,你会去到各种各样的地方。并且最后会到达被众多的敌人包围、非常可怕的场所。就为了那一个人。”
    纯一重新打量了眼前的女性。难道说这也是某种拐弯抹角的社团招新?
    “不是招新哟,”可能是从他的表情上看了出来,女占卜师静静地说,“虽然最初是那么打算的,不过看见了这么有趣的东西,就想不顾得失地和你说话了。”
    “你说有人?在哪?”不知何时纯一的声音也变小了。
    “请用这个,”她偷偷地取出了某物,“看吧。”
    那是一架旧双筒望远镜。
    “用这个?”
    “看外边。”
    “外边?”
    “窗外边。端着这个,往下看哟。”
    纯一端好双筒望远镜往下看。
    然后那个发生了。

    改变自己人生的瞬间是很少的。
    至于能够在那个瞬间理解到“啊啊,就是现在!”的人,更是几乎不存在。
    朝比奈纯一是那种幸福的人之一。
    往下看的一瞬,包围他的世界开始回转,眨眼间变幻身姿、摇摆不定、开始向另一个方向流动。
    一名少女在那里。
    (……!)
    少女在那里。
    他眼里没有别的任何东西。人群、传单、气球、奔驰的有轨电车群,都失去色彩而不见了。
    噪音溶化在寂静之中,全世界退到了舞台背后。
    只有她的可爱的身姿流入他心中。
    少女立在树阴里呆呆地望着远方,看上去没有在做任何事。独自一人呆在这庆典的嘈杂中,没有叫喊也没有奔跑,一动不动。
    她周围模糊而明亮地闪耀着,就如同有人在暗处引导,给她打上了聚光灯。
    大概那只不过是阳光在别处的社团宣传物上反射而形成的光斑,是算不上什么的偶然吧。
    但是对纯一来说,那不是偶然。
    那是神启。
    少女的身姿极为鲜明地浮现着。虽然距离很远,但全都能清楚看见。
    柔软的及肩头发、可爱的双眼、鼻梁、嘴唇、白衬衫、纤细的手臂……所有部分同时冲击着纯一的心脏。只是看着心情就变得幸福起来。
    那是何等不可思议的力量,何等甘甜的胸中痛苦。
    (就是这个)
    预感正确。
    奇迹、魔法、宿命的女人、理想的女性像、万里一次的不可能事件。叫法怎样都好,没什么大的区别。
    他明白了,这就够了。
    (那个女生!)
    那一瞬间,她抬头看了纯一。
    虽说这不可能,但这是真的。
    两人笔直的视线重叠在一起。
    对方不可能看到这边。拿双筒望远镜的纯一的手颤抖了。距离三百,不,有五百米。绝对。
    不可能看得见!
    然后发生了更不可能的事。
    她看向这边……然后微笑了。稍微有些悲伤、轻轻歪着头。
    那玫瑰色的嘴唇!
    那一刻,纯一内心深处沉睡的小小的长满刺的某物点燃了。


    “朝比奈!想掉下去啊?”
    制服的领子被猛地抓住。不知何时,纯一的上半身已经伸出了窗户,差点就要掉下去。
    因为领子被拉住,双筒望远镜的视野摇摆不定。少女的身姿激烈摇动,就要消失在人山人海之中。
    “让你老老实实坐好!”拉住他的是贝阿特丽丝·香沼,“光是随便离开队列还不够,这次不跳下去自杀心里就不舒服吧,你!”
    “放手!”学生总数十万……回过神来的纯一的脸涌上了血气,如果在这里看丢那个女生的话!
    “放手啊!”纯一拼命地紧抓住窗框,“放开我,让我下去,回去!”
    “冷静下来,新生!”
    (混蛋,不想点办法的话!)
    他心中的某物蠕动着。一瞬的灵感。
    “立即放手,Badluck Becky!”
    这句话起效了。
    “居然敢那样叫我……!”可饶不了你——想这么喊的她手上力道稍微松懈了。就是现在!
    扔下上衣的纯一扑向窗户。
    “混蛋!”Becky的惨叫。
    脚下的感觉忽然变柔软了。不对不对,不是“柔软”,而是脚底下什么都没有。
    朝比奈纯一已经从打开的窗户向天空迈出了一大步!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为了他的名誉说一句,这不是他的尖叫;是附近的女生的。
    他本人好像完全没有理解自己的状况,端着望远镜手臂向前伸展、不断挥舞,仍在试图抓住视野中不可能够得到的她的身姿。
    “别跳!求你了!”
    “朝比奈,朝比奈,醒醒!”
    “放开我啊!”
    “新生要掉下去了!”招新员们也注意到了,一齐呼喊,“多浪费啊!”
    “交给我们应援团了!”
    “快拉,宝贵的新生!”
    “救到他的人胜利!哪个社团抓住就让他加入哪里!”
    随着最后这一声大喊,突然杀来了一大群救援人员。
    “呀啊啊!”
    “哇啊啊!”
    “别推!”
    “推啊!再推一把!”
    “别跳!”
    “啊!”
    “啊!”
    “哇!”
    三十人的脚同时迈进了蓝天!
    ……迎风向地面迅速落下的途中,纯一读出了眼前贝阿特丽丝嘴唇的动作……
    “反正都会变成这个样子,我早就知道了。”

    入水!

    “哦哦,又成功了!”
    终于散开的观众们毫不吝惜地对意外的第二次表演献上了掌声。
    “不愧是杂技部,连续两次啊。”
    “果然有力社团做的事就是牛啊”
    “花了很多钱吧。真好啊。”
    这样各说各话地赞赏着。
    可是落下的本人无福承受这种赞赏。
    “得救了……?”做好就这样送命的心理准备的纯一,脸浮出水面环视周围,“得救了!”
    接着浮起的是贝阿特丽丝委员的金发。
    “这样不叫得救了”她用可怕的目光直直盯着他,“叫麻烦了。”
    纯一举起了手上的望远镜,镜片碎了。
    就算不死心地往里看,眼前显现的也只是颠倒的拥挤群众。
    但望远镜已经不需要了;那个美少女的面容,已经好好地烙印在脑海中。
    “变成这样,你一定有相应的心理准备吧。”贝阿特丽丝说。
    “那是当然。”纯一说。
    她的问题本来的意思是“你打算怎么承担责任”,但他充满力量的回答不含一丝心虚。
    “……你说什么?”
    “我要找到那个女生。”纯一眼中浮现起只能容许在被热情附身的人身上出现的危险光辉,“不管有什么样的困难,绝对都要找到她!”
    恶寒穿过贝阿特丽丝全身。那绝不是因为冰冷的水。
    而是因为她面前的恋爱中的少年。
    也是因为这场糟糕骚动的开端。

    ***************

    自蓬莱学园广播电视委员会节目《蓬莱News Today》——
    “……下一条新闻。每年惯例的招新周在今天开始了,学园各地发生了各种各样的混乱。
    “在铃奈森林东部,可能是受到杂技部的招新节目影响,发生了两名学生从飞艇落下的事故。幸运的是因为桶型水力缓冲器‘飞弹匠三号’正在下方,两者奇迹地仅受轻伤。学生会警告这种混乱为‘过分的招新行为’,将根据今后动向决定处理方式,甚至有从下年度开始完全废除招新周的可能。
    “就像大家知道的那样,社团招新自人手不足的时期开始逐年变得过激,最近用不合法的手段招揽部员、用幽灵成员充数等问题也逐渐显现出来。对于这样的现状,专职学生严厉地谴责‘这是学生会首脑层的无能’……(后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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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9-29 06:06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idonotknow 于 2012-9-29 06:12 编辑

        第二章 “那个女生”、课程和有轨电车


    “一、十、百、千、万……十万分之一”贝阿特丽丝·香沼装模作样地掰手指数着,“就算只限女生,也是要从五万人中找出来。”
    “就在刚才,找到‘那个女生’的概率不是变成二倍了吗?”纯一还击道。
    “……你怎么知道你说的‘那个女生’是女的?”
    因为贝阿特丽丝暗示的可能性是在过于令人不快了,纯一忍受不住转身面对跟在身后的金发公安委员:“求求你了,不要老说些悲观的话啊!”
    “悲观论是我的信条,真是遗憾。”
    “哈哈,所以绰号是Badluck Becky……”
    “不要再叫、”她咬牙道,“那个外号。不然……”
    “你要是打算把我带去公安委员会,我就在现场告发,飞艇上的那场骚乱是你的无能造成的!”
    “……”她用可怕的目光回瞪。
    “怎么啦?”
    “早就知道会变成这个样子了,我”
    ……这样的对话在两人被从桶里拉出来以后没完没了地持续着。寻找“那个女生”的纯一和监视纯一的Becky,正好是火和水的组合。正常的话是水的胜利,但是……
    我们的朝比奈纯一可不是一般的火。

    例如,在某个星期四正午前,第四节课还没下课的中央校舍宽敞走廊。
    “就算转遍全部的教室,也要找到那个女生。上课什么的是浪费时间。”撂下这句话,纯一不顾课程在校舍中转着。他右手上拿着黑色小记事本,是为了探索调查“那个女生”特意从小卖部买来的,结实、耐水、中性纸,三项齐全的优质品;左手上则是新的油性签字笔(粗零点三毫米)。准备万全,就看成果了。
    “我认为你的行为本身只不过是壮大的白费功夫。”
    “那要看接下来怎么样啦。”
    每班五百人的蓬莱学园教室……
    与其说这是严格的勤学场所,不如说像是赛场的看台。
    从上向下排列着阶梯状的桌椅,从最下面一层到巨大的黑板足有一百米;宽度也不输给前后长度。其中满满地挤着学生,到处都是学生、学生、学生,左右都是苔绿色的制服。教师的身姿在最下面,比豆粒都小。
    “至少等点完名之后再悄悄地溜出来吧,这你都不做么?”
    “你才是,”纯一说,“上课怎么办了?”
    “我可是好好地等点完名之后才溜出来的,”她挺起了胸,“再说我已经看到你要引发什么了不得的问题了,不能放着不管。”
    “多管闲事。”
    “这是职务。”她指向袖章,“你们班在我管辖范围内。并且在我所知范围内,这个班里接近骚乱的就只有朝比奈你。真是的,要说癸酉班去年可是非常模范的班级……”
    “啊哈,真是多谢。”
    “这可不是赞扬你,”Becky对误解的他叹息道。
    这么说着,马上就要下课了。
    “十、九、八、七、……”
    “这次又是什么啊,真是的。”
    “马上就午休了。”贝阿特丽丝凝视手表秒针,“五、四、……”
    “那又怎样?”
    “你体验过我们蓬莱学园的午休吗?”
    “昨天刚入学仪式,”纯一有些鄙夷地说,“怎么可能。”
    “那么,即将发生的事会成为良好的教训。”
    话音刚落,她立即紧贴到墙上。
    “?”
    铃声响彻走廊。下一个瞬间,六十乘以三个年级的教室充满气势的打开了门。
    然后纯一被制服的大洪水淹没了!
    “午饭、午饭!”
    “跑!快!”
    “小美,蔬菜沙拉三个拜托了!”
    “五分钟就会全卖完!”
    “今天一定要吃到,‘八味锅’!”
    “时速限制是六十千米……请遵守限速……”
    “哪?我的钱包在哪?”
    “上了,小子们,灭了他们!”
    “有破绽!”
    刚才还寂静无声的走廊现已化为狂乱的街巷。越挣扎陷的越深,而且学生从教室的涌出完全没有停歇迹象。
    “朝比奈,这就是学园的午休。”说完,Becky环视周围,“朝比奈?”
    他的身影消失了,只是从远方传来了“……救命……!!”这样微弱的哀鸣。在遥远的走廊拐角、制服浊流的对面,他的手臂一瞬闪过,然后马上被波浪吞没。
    “于是今天就这样浪费掉了。”
    从贝阿特丽丝·香沼的悲观话语中能感到年级的差别。

    再例如星期五的放学后,于中央校舍隔壁的学园事务局。
    听说这里有全部与学园学生有关的文件,纯一坐不住了。
    “还不死心?”
    “早着呢!”纯一挥舞着缠满绷带的左臂,“一一遍历教室什么的,仔细想想效率太低。如果到事务局查阅学生文件,一下就能找到!为什么当初没想到这个呢?”
    “你是想从我嘴里听到贬低的回答,还是只不过是使用了修辞方法?”Becky讽刺道。
    纯一无视之,敲开了事务局的门。
    柜台对面排成一长串的负责事务的学姐们一齐看向他。
    那么,如何突破?
    “你居然想看在校生一览!?”刚听到他的要求,她们的脸色唰地变了。
    “我知道有隐私的问题,”纯一取得先机,“但这可是相当重要的事情,关系到人命,至少是两名学生的性命!”
    “那是什么,事关人命?”Becky在他身边用认真的表情悄悄问道,“事情这么严重,我怎么不知道!”
    “是我的生命哟,”纯一小声回答,“还有‘那个女生’的生命。”
    “……”
    “你说什么?”事务员责问道,她胸口的名牌上写着“中村渠早苗”。
    “啊不,没什么。”
    “你们干什么,到底?”其他的事务员们也诧异地瞪着他们,“记得是公安委员来着,旁边这个金发的人?”
    对了,还有这一手!
    “其实啊。”纯一忽然做出老实的表情向柜台挺出身体,“我们接到委员会领导的特别命令进行调查,这还是绝密事项,不过……”
    “朝比奈!”Becky根本来不及制止,刚刚就任公安委员会特别调查员的纯一已经推开事务员学姐,进入房间深处,来到了厚厚的大门之前。
    “哈哈,这就是资料室吧。”
    “嗯,对。不过稍微有点问题……”早苗脸色苍白。
    “调查问题是我们委员的工作。”
    “朝比奈,不给我适可为止的话……”
    “钥匙。”他伸出了手。
    “那个——,真的是不打开比较好……”
    “朝比奈!”
    “那么。”纯一装模作样地转动钥匙。
    下一瞬间,门弹飞了。是因为持续承受的来自内侧的压力突然被释放了。半身照、统计文件、身世表、成绩表、旧报纸伴着轰响,像雪崩一样溢了出来!
    “呜哇哇!”
    转眼间,文件堆到了三人腰部。
    “所以跟你说不打开比较好嘛。”早苗说。
    “……难、难道这就是……”
    纯一因卷起的尘埃激烈咳嗽着。
    贝阿特丽丝不禁分开文件之海后退,把手帕按到嘴上。
    门里是无限延伸的文件架队列。到处都是文件架、文件架、文件架。大部分架子是木制的,已经歪了,就像铁路一样描绘着并行线一直向里延续,最深处已经看不见,飘着烟雾。而全部架子上都密密麻麻堆满了文件,落了厚厚的灰尘、已经变色。蜘蛛网、腐烂的履历书叠、倾斜的架子、点名簿之山、一边反射光芒一边在空气中舞动的尘埃、凹陷的地板、其上散落的文件、不知在哪个架子背面蹿动的老鼠们的叫声、缠上皮肤的潮湿空气……
    这不是“书库”那种可爱的东西,倒不如说像是B级恐怖片里出现的尸体安置所。过长时间凝视它的话,好像就会被传染某种恐怖的东西。
    “……”纯一无语。
    “反正都会变成这个样子,我早就知道了。”贝阿特丽丝说。
    早苗女子事务员带着通情达理的表情点头:“而且这个,顺序和内容都是乱糟糟的哟。”
    据她所说,学生会和理事会因为“九〇年动乱”的混乱放弃业务之后,一直都是这个情形。
    “于是,你要看完这个?全部?”金发公安委员的言辞里稍带一点看热闹的语气。
    怎么能在这里后退!
    “当然要看!”纯一一边不住地咳嗽,一边勇敢地跳入广大的文件坟地。
    ……然后,六小时过去了。
    太阳已完全落山,他的搜索从入口前进了约四十厘米。不敢想还剩下多少。校舍里已一个人影也没有,重新寂静下来。事务员们也早就回去了。纯一周围是坏掉的文件夹,在乱翻文件过程中带子散开、书脊坏掉、内页七零八落地散在附近。
    “朝比奈,你还……”
    “我不会放弃!”
    接不上气、喉咙刺痛、尘埃和汗水沾满全身,实在是令人不忍直视。
    “真悲惨呢。”尽可能远离尘埃的源头,贝阿特丽丝冷静地说,“以前,我读过研究盗墓埃及金字塔的书,和现在的你……”
    “埃及什么的我怎么知道!”
    “已经很晚了,也饿了。”
    “那你替我去吃饭吧。”
    “……”
    不过在他心中燃烧的东西,即使是贝阿特丽丝也不得不给予认可:“你这种世上罕有的热情,能发挥在稍微更具建设性一点的方向就好了,那样的话你我都会变得幸福的。”
    “比如说什么方向啊?”
    贝阿特丽丝歪了一会儿脑袋:“比如证明费马大定理什么的?”
    一阵沉默。
    “……那是什么?”
    “数学啊?”她迅速说道,“要不,列昂诺夫教授的赎罪数也行”
    “……”
    多么可怕的事情,这个女生喜欢数学!
    “Becky……不对贝阿特丽丝,你没有喜欢上过别人吗?”
    “怎么会,我是爱着人类的。”明快的回答,“在他们盲从于秩序和理智的情况下特别喜欢。”
    疲劳突然占据了纯一的肩膀。
    “看来你终于打算撤退了呢。”Becky说。

    然后是星期六,事不过三。
    “要放弃还早着呢!”只有纯一的吆喝仍旧精神满满;不过他手臂上的绷带这次又加上了湿敷剂。
    “依赖文件之类的是不行的,果然啊。”
    “今天的路线是什么?是不是要去扫除下水道?”
    “去问老师哟!如果说明‘那个女生’的外貌,一定会有人……”
    “那要看接下来怎么样啦。”
    学园教师聚集的地方有那么几个。首先是中央校舍一层的职员室,然后是学园西部耸立的教职员栋及研究部,俗称的“学校食堂胡同”一角也有专供教师的咖啡店。
    对学园地理不熟悉的纯一随机地开始调查。其结果……

    ●代表例①∶生物教师(女性,二十多岁)
    “没看见过。”
    “哦。”
    “……”
    “……”
    “你还有什么事?”

    ●代表例②∶现代国语教师(男性,三十多岁)
    “你们在找女学生?哦哦,头发到肩,笑起来很可爱,就在入学式上见过一次。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明白了。”
    “您知道吗?”
    “你有没有对着五百个小毛孩上过课?”
    “没有……”
    “那是一种多么严酷的工作、多么侵蚀身心,抓住那些动不动就要制造混乱趁机溜出课堂的家伙、将其引回形容词节之中的我是多么辛苦,看见那些家伙的脸就不爽、尽管如此还要记住五百个家伙的相貌这种绝技我做得到做不到,你有没有想过?”
    “没有……”
    “尽管如此你还是要问我是不是知道那个女学生么?”
    “您为什么在做教师呢?”
    “(目光空虚地)我自己也想知道啊。”
    “……您保重。”

    ●代表例③∶数学教师(男性,七十多岁)
    “不知道她的学年?班级呢?社团呢?哎呀。这可真是难哪。十万人里的一个啊。等等,说起来在哪里……”
    “您看见过吗?”
    “唔唔唔唔,稍等。”
    (十分钟过去了)
    “哦哦,这样啊,我想起来了。这说不定可以用拉姆齐多角体来解。你问什么,不是要计算你能遇见那个女生的概率么。假定你有三个朋友,他们又有朋友的朋友的【中略】……的朋友,在什么地方和问题的女生是朋友,嗯,这样就好了。约0.0003%,并不是没有嘛。高兴吧,朝比奈什么的,得出答案了。……喂朝比奈,你到哪去了?”

    ●代表例④∶世界史教师(男性,五十多岁)
    “哎呀,不清楚啊。我已经是有半年没上过课了。嗯?不是的,稍微去研究部的图书馆找了下资料,比想象的花了更长时间啊。”

    ●代表例⑤∶外语教师(男性,美国人,三十多岁)
    “Nah, inev iinna garaida beoh. Siz, nowaccudun paspurilimepa tendauath tschudendzises, ctei?(哎呀,没看见过那样的学生啊。再说也不可能记住十万学生的脸啊,对吧?)”
    “什么?”
    “Aaseanev in'atchue wrunn. Yyutighi?(所以说,你在找的人我不知道,明白?)”
    “???”
    “Geewizz, dizzgaun nooi. (完了,无法沟通啊)”
    “(朝向Becky)……这个,什么语?”
    “根据我个人大胆的推测,这恐怕是英语”

    ●代表例⑥∶社会课教师(男性,三十多岁)
    “你们来这里,不去上课吗?现在是第三节吧。”
    “(糟了!)呃,呃,其实这是班会上的课题,我正在为老师做询问调查。”
    “哦,你班主任是谁呀?”
    “……(说起来,我班主任是谁来着?)”
    “告诉你吧,我就是你的班主任。”
    “诶?”
    “是你吧,刚开学就开始逃课,一节都没有上!”
    “(朝向Becky)快跑!”
    “什么?(被带着跑起来)”
    “喂给我等等!”

    ……如此这般,这一天在逃跑中迎来了黄昏。
    总算甩开追赶者之后,
    “为什么我不得不跟你一起跑个不停?”Becky上气不接下气,“希望你能进行令人信服的说明。”
    “哎呀那个,总觉得是气氛使然。”纯一装糊涂,“那种时候,不是要和朋友一起奔跑吗?喏,电影之类的里面。”
    “你对自己遭遇的苦难抱有怎样戏剧性而无责任的幻想,我完全不在意,但是,求求你了,不要把我也包含进去。”
    “又不是我求你来跟着我的,事先声明。”
    “如果这是被你拜托的的话,”贝阿特丽丝·香沼盛大的叹息,“我一定会在一开始就拒绝这样的委托,逃亡到第三世界的不发达国家去。”

    再然后是星期天,事不过四。
    “那个,不是事不过三么?”
    “只要去想就会有!”
    纯一渐渐变得自暴自弃了。今天在绷带与湿敷之外,又加上了腿部的肌肉痛与喉咙疼。
    “就是这次,没错了。如果拜托这里的话绝对能行。”
    他挥动着展示的是招新的传单。正面跃动着“侦探·推理小说研 失物·寻人·事件·密室,解谜就交给我们”这样的Art Nouveau风格字体。
    “嗬,找到好地方了呢。”Becky第一次赞美了他的行为。
    要说侦探研,可是蓬莱学园为数不多的“实用派社团”之一,解决了曾令全学园胆战心惊的“铃奈森林试刀杀人魔事件”、出现众多的牺牲者的“五个歪壶之谜”、撼动当时学生会的“墨菲丑闻”、最近的“操场密室杀人事件”等的有名中的有名团体。在学园里,不管哪发生了奇怪事件,他们总是第一个赶到现场。
    “的确,就是社团!在这个学园里打算做些什么的话,不拜托社团怎么能行。”
    嘴上说着听起来很伟大的话,纯一自己可是对于光荣的侦探研历史什么的完全不了解;只是偶然捡到了传单,然后加上从第一天招徕新生的青年那里现学现卖的。
    “原来如此,听上去挺有道理呢。”
    “说到找人,那就是私家侦探;说到最近的私家侦探……那当然是侦探研究会!”
    于是他们跑进了耸立于学园中央部的“文科系社团会馆”。
    星期天虽是假日,不过只是停止上课罢了,反而应该说学园的精髓就在这天。学园里满是精力充沛地进行各种各样社团活动的学生们的热气。
    其一角,充斥着资料与物证的大房间……
    “我们在找‘神秘美少女’。”纯一使用了尽可能引发对方兴趣的表现方式,“只在几天前看见过一次,之后就再也不见人影。我但心她是不是被卷入了什么巨大的阴谋,晚上睡不好觉,白天也听不进课……”
    “唔嗯,这确实散发出事件的味道!”
    “嗯、嗯。”
    社员们不出意料地一起点头。
    “这说不定会成为神秘连续消失事件的发端。全员集合!现在开始推理大会!”
    “赞成!”
    成员一齐站起来,开始各说各话。不不,岂止如此,不知从哪听说此事的人逐渐赶来,部室变得水泄不通。
    “那个——,希望您们能从她的班级什么的开始,踏实地调查……”虽纯一这么说,但是完全没用。全体社员看上去已经完全进入了自己兴趣的世界。
    “说什么!有那种时间的话,还不如只用纯粹的演绎逻辑来追究神秘美女卷入的犯罪事件!”
    “不对,现场第一哟!必须先去那个女生出现过的地方。”
    “这种时候,最不可疑的人物反而是最可疑的呢。”
    “不对,第二可疑的家伙最可疑。”
    “呃,”纯一道,“还没有发生什么犯罪事件……”
    “‘调查会得利的人’,这是铁则!”
    “叙述者本人是犯人,最近流行的。”
    “一定在哪里,会有她留下的信息!”
    “肯定是叙述性诡计,让我说的话。”
    “不是倒叙?”
    “部长,怎么办?”
    “呆在这里也不会有什么进展,先去‘五角馆’吧。那里地方大,可以大声讨论。”
    “赞成!”
    “那么走吧诸位!”
    “哦!”
    “那个,不是什么‘哦’啊……啊,等等!”
    他的抗议得不到回应,值得信赖的侦探们抽出放大镜、笔记本、烟斗等等,如风一般消失了。留在部室里的只有陷入惊愕的纯一与贝阿特丽丝。
    “你这想法相当好。”公安委员女士说,“这样的话混乱进一步扩大,你顺利地逐渐远离了当初的目的。”
    “还早着呢,这只不过是一次试验!”
    他跑过走廊,瞪着占据整一面墙的向导版。
    “还有很多别的社团!”
    “比如?”
    “这个!”他指向填满整堵墙的社团一览的开头——“偶像研究会……一层A通道101室”。
    偶像研,虽这么叫,其研究范围不止包括现有的偶像。拥有十万学生的这个巨大学园,不可能没有俊男美女。对其进行调查、分析,顺便印刷其照片发售的,不是别人就是这个偶像研。
    但是……
    学园里最值得依赖的(纯一认为的)侦探推理研也不过是那个样子,别的社团更是可想而知了。
    “在我们的档案里没有记载。”两小时后,翻完比书架看起来都大的档案,社员有些遗憾的答道。
    “怎么会有这么愚蠢的事!”
    “愚蠢是怎么回事,这很失礼的。”部员猛地按了一下眼镜,“我们研究会的信息是完美的!网罗了学园中的全部的俊男美女,一个不剩!在每年的Miss&Mr.蓬莱的预测中,我们以87%的命中率而自豪。而且、而且啊,从今年开始也会对新生进行排查。特别是今年的这个野野宫小姐,她好可爱啊,看啊这张照片,膝盖周围真让人受不了,呜嘻嘻嘻。”
    “不要用脸蹭来蹭去,请再查一次!不,还是让我自己来吧。”
    “你说什么,这是能让社外人员碰的东西吗?滚,不准过来不准碰。本来,没有记载在我们的档案里,说明你找的女生不怎么漂……”
    “你说什么!”
    “住手,朝比奈!”
    幸好被金发公安委员阻止,不然就要变成大乱斗了。受到这剑拔弩张的气氛影响,对方提出了妥协方案:“……不怎么漂亮,呃,不然的话,就是幽灵。”
    “幽灵?”话好像变得奇怪起来了。
    “对。在这个学园里不是那么稀奇的事哟。现在每年都会有一两个人,恋慕上的人其实是……这样。”
    “……难道说,还有那种的档案?”
    “没有哟,”答道,“这里没有。因为与那边有关的是超常心理学研的管辖范围。”
    这次又跑进了理科社团会馆……
    “美女幽灵?最近只有穿和服的哟嗯。幽灵塔的家伙啦、‘未开校舍’的十二单衣啦,”回答的女生手里拿着可疑的探测器,脖子上戴着念珠和十字架,“不过出现在那种地方,说是幽灵的话有些奇怪嗯。至少在我们的记录里是没有的嗯。说不定……”
    “说不定?”
    “说不定是机器人工学研制作的人造美女。”
    这个机器人工学研究会位于同一座理科会馆的顶层。
    “我们这没作那样的东西。巨大的呀、可以合体的呀倒是有。嗯,不如说,那是古典机关研的范围吧?”
    我们的纯一差不多能看出模式了,但是事到如今也停不下来了。
    “什么,人造机关美女?我们怎么会做那种可疑东西,真是失敬!以自蓬莱塾以来的传统而自豪的我等‘机关研’,就算会做净琉璃人偶、运茶人偶,以及木制怪兽,也绝对不会去做那种盅惑人心的行为!不过那个疯狂科学部的话说不定……”
    “我们在制作美女学生?机关研说的?啊哈哈,对不起失礼了。就算说我们的技术十分先进,也到不了那种程度。要说我们能做的东西,充其量只有自爆装置啊、永动机啊、人面狗激光炮啊、对战车粘液啊、地球空洞化炸弹啊、【中略】啊,这么点哟。不,当然我没有说全部都成功了,呼呼呼。对了,你要寻人的话,去广播委员会不是更快吗?”
    “你是从狂科那过来的?不要紧吗?没有哪部分身体被改造了吧?没什么,只是稍微问一下。唔嗯,找人啊。对呢,也不可能是什么犯罪事件……放在中午节目里的寻人环节吧。那么,请在这个文件里填写必要事项。学年、班级、姓名、地址。然后,在这里填写所属社团名。”
    纯一从文件里抬起了脸:“那个,我还一个社团都没有进。”
    这一瞬间,空气冻结了。
    “……你说什么?”
    “所以说我一个社……”还没有说出团字,他周围就围起了成百人的人墙!
    “加入广播委员会吧!”
    “你!不来我们部吗,我们部!”
    “加入吧,求你了!我们人手不足,现在束手无策了!像我已经三天没回宿舍了啊!”
    “我听到了听到了!怎么样,你不进我们军事研吗?现在的话可以打七折成为情报局成员……”
    “加入伊斯兰研,制作空中清真寺!”
    “什么呀你们这些人,部外人员给我出去!”
    “哦呀,如果你们是这种态度的话,我们也有自己的想法。喂,大家,今年最后一个未所属学生就在这里哟!”
    “那,那个,我……”
    “什么!”
    “上啊!”
    纯一现在正是学园最后的珍兽、仅剩一只的猎物!
    “文艺部!文艺部!”
    “光荣的海洋冒险部!”
    “Hard Rock研!”
    “加入复叶机研,与我等一起在天空翱翔!”
    “也有以太研哟!”
    “我是突击报道班!作为这场骚动的祸首,你对自己的悲惨状况有什么想法?”
    “朝比奈,快跑!”
    但是,学园里不存在什么禁猎区。
    “能跑的话早就跑了……呀啊啊!”

    ……于是这般,等到纯一见到下一周的太阳的时候,已经是精疲力尽。
    蓬莱学园对这样的他毫不在意,还是一如既往的早晨上学景象。但这里到底是日本第一的巨大学园,景象绝对不会是本土常见的那种。到处是吵闹的女生集团,或者是粗犷的体育系社团学生的队列,还有看上去很虚弱的男生——这样的积累到十万人的话,就等同于战场。
    而将这十万人从学生宿舍运送那到校舍的有轨电车也毫无停滞的运转着。其样子差不多和外面的电车一样,但气势和数量却接近于城市里的公交与出租车。发出轰隆轰隆的声音、电弓啪啪的散出火星,没有比这更吵闹的东西了。
    入学第一周,我们的纯一还是个新手,在人山人海里被挤来挤去,完全不能直线前进。
    “头疼啊。”纯一用满是创可贴的手按住缠满绷带的头。
    “你偶而疼一下也好,”Becky说,“你入学之后,负责头疼的可一直是我。”
    “要交换一下吗,从今天开始?”
    “……也就是说,你还想继续找那个女生?”
    “当然啊,为什么不。”
    “你难道对于‘放弃’和‘常识’这些概念没有任何尊敬之情吗?”贝阿特丽丝一反常态地大声说道,“不管你怎样挣扎都是徒劳的,不可能在这个蓬莱学园里找出一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人!
    “听好了朝比奈,这个世界有着绝对无法改变的根本法则,那就是所有的事态都会恶化的法则。质子会衰变、热量会扩散、生命会灭绝、环境会被破坏、毒品会猖獗、恶德政治家会逃脱法网、贫困会在人世间蔓延、离婚与犯罪会一直增加、战争与内乱会使军需产业获利、蒙冤的博爱主义者会在监狱里死去、早饭的面包会涂黄油的一面朝下落在地板上。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就是说,你今天早晨又把面包弄掉了?”
    “今天早晨吃的是米饭……不对,不是说这个。不管怎样,你不认输的精神构造是异常的。面对现实吧,朝比奈!究竟是何种异样期待驱使你行动到这种地步?都到了这个时候,为什么你还会抱有可以找到她的这种盲目的妄执?也没什么出色的能力或才能、也并非身处学生会的要职、也不是什么纯正血统的、只不过是一介高中生的你?”
    “就算你那么说……”
    “怎么啦?在你内心之中还能剩下什么希望来燃烧?”
    “……”考虑了一下,恋爱中的年轻人回答了,“……因为啊,说不定就在这个瞬间,也有可能和‘那个女生’擦肩而过不是吗?”
    “那个啊,朝比奈……”
    那个时候,一辆黄绿色的有轨电车喀哒喀哒地从他们面前通过。
    纯一僵住了。
    白色的衬衫、玫瑰色嘴唇、纤细的手臂、可爱的眼睛。
    时间约四秒。
    “那个女生”坐在电车上。
    残像刻入了恋爱中的年轻人的眼睛,然后像水汽一样消失了。
    “啊……”
    纯一猛然大张开嘴。
    “怎么了,这次又?”
    “那、那、那、那、那……”
    “我猜猜,下巴脱臼了吧。就是这样的东西,所谓人生。”
    “那,那,那个,那个,那个……”
    “?”终于感到有些奇怪,她沿恋爱中的少年的视线看去。人山人海之中,电车正喀哒喀哒摇晃着离去。
    “是‘那个女生’!”
    “什么!?”
    “是她啊!就在那里!”话音未落,纯一开始准备冲刺!
    但是,贝阿特丽丝冷静地提出了意见:“然后?你想跑着去追电车,朝比奈?”
    确实像她说的那样,现在要追是不可能的。有轨电车的速度不可轻视,眼看着距离就迅速扩大了,能看见的只有人山人海对面的电弓,而且也马上就看不见了。
    要是距离短的话说不定还有办法,不然在开阔的地方也行。但是要穿过人山人海、追上这么长的距离……就算纯一是个乐观主义者,也没有乐观到那种程度。
    那么,怎么办?
    (……!)
    在他心中,有东西针扎似的动了一下。
    小小的长满刺的某物。
    “贝阿特丽丝!”迅速转身面向她,“运营有轨电车的是什么部门?”
    “是铁路管理委员会,由学生进行自主管理。那又怎么啦?”回答之后,Becky立即后悔了。
    “知道这个就够了。”
    纯一突然捏住了鼻子。屏住呼吸,脸渐渐变红。鼓起脸颊,斜眼看向轨道。
    下一班电车发出铛铛的钟声接近了,车身涂饰通红、花哨刺目,侧面是大大的“不接受意见·启明星”这样有些剥落的文字。
    “你在干什么?”Becky按住脑袋,“不,你不用说了!我已经明白你想做什么了。听我一个忠告吧:千万别做。”
    “呜呜呜呜——?”捏住鼻子,纯一开始奔跑。看准时机,他扑上了红色“启明星”号乘务员升降口的扶手。
    放开捏住鼻子的手指,他立即喊着“学长!学长!”,就像要把门砸坏一样敲了起来!
    “……我就知道会变成这样。”Becky也立即跃起追在他后面。
    “出事了,学长!”不断深呼吸的他看起来就像跑了很长的距离一样,“快!停车!”
    “怎么,怎么了?”司机回头。他胖得令人吃惊。快要被撑破的制服的肩章上,有标志三年级的刺绣。他面对突然出现的不认识的少年露出疑惑的表情,打开了门上的窗户:“谁啊,你?”
    “我是铁路管理委员,学长!”纯一撒了谎。
    “没见过你啊,”胖司机……不对,应该叫驾驶生?说道,“别看我这样,同事的脸基本都能记住的。”
    “啊,呃,我是前几天刚来的新人。”纯一努力止住冷汗,“不,学长,这种事怎样都好!车后面挂着个学生啊!”
    “什么!?这辆电车上?”
    “我是为了告诉你拼命跑过来的!在地上拖着已经不得了了。周围已经一团糟了,呀呀的叫,真是悲惨。快,不管怎样来这边!”
    司机被他拼命的样子、信口开河的话、上气不接下气的逼真身姿骗到了。“混蛋,我的无事故记录啊!”他大声惨叫着,“我的、我的记录啊!啊啊啊!啊啊啊!”喊出不成话语的叫声,踩下急刹车,然后用力从驾驶座扯出巨大的肉体,一边摇动全身的脂肪,一边像在地上打滚一样往后面跑去。
    确认他离开之后,纯一轻轻坐在驾驶座上:“接下来……”
    “朝比奈……”Becky跟在他后面追上车。
    “好啦好啦。”
    纯一眼前是不知所以的三根控制杆和数个仪表盘。外行的他对哪个是干什么用的毫无头绪。可是对于恋爱中的年轻人来说,常识是不管用的。
    “朝比奈等一下,那个是……”
    他握住了眼前的控制杆:“放手!”
    一下摇动过后,“启明星”慢慢开始前进!

    蓬莱学园有轨电车——平均时速约四十千米,重量则有数吨。成十上百的这样的电车,喀哒喀哒地在被众多的校舍包围的蓬莱学园中心部穿行。虽然只能跑在定好的轨道上,但是不好好开的话还是相当危险。更不用说由外行操纵着去追别的车辆了,说实话这就是……
    “荒唐透顶!”贝阿特丽丝喊道,“不可能至极!现在立即停下,朝比奈!”
    纯一紧闭着嘴,猛地转动了左手的控制杆。速度更快了,上学景象如斜潲的雨一般从旁边流过,还加上了激烈的振荡。
    果然相当快啊,这个叫有轨电车的东西!
    “我让你停下!”
    “不停!”
    “不然你就没命了!”
    “你想威胁我!?”
    “我只是看见前面了,和你不同。”她手指指向了前进方向。
    “啊!?”
    纯一的心脏蹦到了喉咙:通红的车辆突然从侧面出现,正要横穿轨道!
    “要撞上!!”
    “你自己不是清楚么,就是那样。”Becky已经死心了。
    混蛋啊!
    纯一的双手立刻行动起来,抓到什么是什么、胡乱地摆弄着驾驶装置。刹车发出了尖锐的金属声。对面车辆的司机逐渐迫近,连他额头上涌出的汗粒都看得到了。
    “啊啊,神啊!”Becky代表全体乘客开始祈祷。
    (不,怎么能放弃!)
    撞上了!
    不,没有。在千钧一发的一瞬,“启明星”向右侧急转弯。看来神今天在家。
    离心力令车内事物向左偏去。“呜呀!”乘客全都被压到了窗子上。
    “司机你个混蛋!”
    “喂,别在那乱动啊!”
    “你在做什么!”
    “还钱来!”
    可是司机完全无视了乘客席的骚动。哪顾得上他们。虽然幸运的避免了撞车,在此期间黄绿色电车仍带着“那个女生”直线前进。而这边这辆已经右转。不幸的左右分别。
    (必须回去!)
    他立即拉回控制杆。速度下降,乘客向前摔倒。但已经晚了。周围是林荫树、电线杆,以及呆呆地望着这场早晨暴走的上学途中的学生们。黄绿色车辆不见了。
    跟丢了!
    “真是遗憾,朝比奈,”Becky道,“你不要因此消沉,要继续艰苦的人生。不用担心,今后比这个更糟的事要多少有多少。”
    “吵吵什么!”纯一怒吼着推起控制杆,电车再次加速,在下一个十字路口左转。
    “痛!”Becky的头撞到了旁边的扶手。
    “抱歉!”
    “你不用介意,朝比奈。”她冷静地说,“反正你在意的只有那个女生,我知道的。”

    “哎呀,那个……啊哈哈。”
    这时,前方交叉路口左面,一辆眼熟的电车接近了。从胡同里绕出来了吗!
    “刚才的电车!”
    这次不会让你跑掉!暴走电车启明星,再次加速!
    “痛!”发出夸张的声音,Becky的头再次猛地撞到扶手上。全体乘客也一起向后摔倒。真是够受的拉锯战!被迫参加的人们已经受不了了,但是——
    “失礼啦,诸位!”外行司机还是一脸轻松。
    “给我适可而止,司机!”
    “让我下去!求求你了放我下去!”
    “恶、恶心……想吐……”
    不幸乘上这辆电车的学生们都前后左右的晃晕了。
    “……”Becky斜眼瞪着纯一。
    “好呀,来啦!”纯一笑了起来。紧跟在那个女生乘坐的车辆后面了,就差一点、就差一点就能见到“那个女生”了!
    “人生呀,好像偶然也会有好事呢。”
    “那肯定是为之后壮大的悲剧结局埋下的伏笔。”
    “那要看接下来怎么样啦!”
    前方四米,不,三米。“启明星”前端几乎要碰上眼前的电车。黄绿色车辆中的景象一目了然,有大叫着转来转去的人,有蹲在地上的人,有发呆地看向这边的学生,还有做出胜利手势的笨蛋。
    并且“那个女生”也在那里。
    梦中的“那个女生”!
    “好啊,就差一口气!”
    但是贝阿特丽丝冷静地观察着事态:“于是,你要怎么停住那辆车?把它撞坏?”
    “!……”什么都没考虑的纯一。
    驾驶电车的时候绝对不可能移动到对面;另一方面,停下的话,这番辛苦不就白费了。
    但他没有减速,两辆电车保持一米的间隙暴走着,车顶上散出激烈的火花。红、蓝、黄,简直像烟花一样美丽。
    飞散的七色火花……对了!
    “之后的驾驶拜托你了,Becky!”说着,他踢开侧面的门挺出了身体。时速八十千米的风戏弄着他的脸颊。
    什么,他打算就这样跳到“那个女生”乘坐的车辆上去!
    “让我驾驶,你不认为我会降低速度么,朝比奈?”
    “不认为哟,贝阿特丽丝·香沼。”他立刻用听起来尽可能纯真的声音回答道,“如果你在这里降低速度,从刚才开始就在后面翻筋斗的那堆人会打开门杀进驾驶室来掐住你,再次造成新闻事件。变成那样的话,你重要的委员会,对于你工作特别热情这一美妙结论,会做出怎样的改变呢……”
    直说的话这就是恐吓,不过现在的纯一完全顾不上世间的道德准则。
    “这样的人生糟透了,”Becky叹气,“居然和自己最讨厌的人种形成了一致的利害关系。”
    “是命运哟,命运!”
    “这要是命运,我现在立即转为自由意志论者!”
    话音未落,下一个瞬间,纯一的身体已经在风中飘舞了!

    “那边的学生,立即停下电车!”
    “诶!?”
    订正一下,是差点飘舞出去。
    刹那之前,一群人如一阵风一般出现了。
    全员骑在马上,不知何时已经包围了有轨电车。数量约三十骑。
    “什、什、什……”
    不等纯一陷入惊愕,“以负责蓬莱学园治安的‘学园火枪队’之名,命你立即停下!”在最前面疾驶的学生喊道。不对,应该说是“火枪手喊道”。
    对,那正是“火枪手”的装束。华丽的服装就像从电影、不然就是女孩子看的绘本里拿出来的一样:帽子、袖口、下摆、领子都附有轻飘飘的褶边,腰部和肩膀则装饰得金灿灿地反射阳光。曾阔步行于十七世纪欧洲法兰西王国的骑士们最后的继任者们,现在包围了我们的纯一,用滑膛枪瞄准他,高喊着“停下!”——不因此吃惊的人脑子才有问题吧。
    “火枪队?”纯一说,“为什么学校里会有那种东西!”
    “是课外活动的一环”Becky答道,“侦探、科学家、记者都有了,就算有火枪手也没什么不可思议的吧。”
    “那种乱来的事!”
    “乱来是蓬莱学园的middle name。”贝阿特丽丝教育纯一,“而且你最好不要根据那玩笑般的外表来判断这群家伙的实力哟。”
    “比公安委员会还要可怕?这个化装舞会似的东西?”
    “并不可怕,”充满确信的回答,“但是,他们的扳机非常轻。因为他们和普通社团与委员会不同,是没有从学生会得到预算的未被认可团体。据说是为了保持完全的中立才硬要这样的,因此也得到了很多普通学生的支持。”
    “总之就是说,Becky那边不但钱包掌握在别人手里、而且没什么人气,因此对糟糕的事情视而不见对吧?”
    “刚才的话我就当没听见好了。”
    “我数三下!”跑在最前面的火枪手端起了滑膛枪,“这是最后的警告!再不遵从的话,我们将暂时放弃骑士精神,直接与你接触……一——!”
    怎么能在这里停下!
    “二——!”
    这样决心的瞬间,纯一的身体离开了有轨电车。
    “三……”
    “啊!?”贝阿特丽丝和火枪手们都没来得及叫出来。何等快速,恋爱中的少年不是已经来到车外面,正准备跳到前面的电车上么!
    因为骑士团围了上来,两辆电车的速度都已经降低了。真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如果电车还像刚才那样暴走,他肯定会摔到道路上。
    “糟了!”火枪手们方寸大乱,马的步调开始凌乱,队列中产生了空隙。
    “停住前面的电车!让乘客下来!”
    “骑着马不方便,上去!到车顶上面去!”
    纯一紧紧抓住电车顶棚。
    “快跑!”几乎同时,乘车的学生们开始从车中逃出。就像沸腾的水壶喷出开水一般,绿色制服们涌了出来。
    “等等!”纯一在制服群中看见了自己寻求的少女的背影,“等等!不要跑!”
    “你才不要跑,劫车犯!”完全不顾恋爱中的年轻人的苦衷,火枪手群冲上来想抓住他。
    “老老实实向我们投降!不然的话……”
    “等等!”纯一忘我地挥舞着的手臂,偶然地以绝妙的角度打中了火枪手的胸口。
    “咕哇!”
    这纯属偶然,无论怎么强调都不过分。
    “……哎呀?”
    “好小子!”
    “看,居然夺走了剑!”
    就是那样,被纯一打中的火枪手的剑在空中轻轻飞舞,不知不觉的就到了他的手上。
    “竟敢反抗!”
    “混账,我们神圣的剑!”
    “上啊!”
    “诶,不,那个,这个是……哇——!”
    “启明星”号之上终于开始了乱斗。
    西洋剑鸣响、拳头飞过、鞋子掉下来、沙尘扬起、惨叫声、纯一的剑一击之下就弹飞出去、有人开枪、电车的电线切断、火枪手们如暴风雨一般杀过来、纯一到处打滚、电弓折断、乘客逃出、采访班聚来、纯一从车顶掉了下来开始拼命奔跑、应援团来了、现场记者也来了、又有人开枪、树枝被击飞、女生尖叫fortissimo,到处都是乱成一团,磕在地上的学生、仰面摔倒的学生,简直就是社团招新的再现影像。
    谁还能顾得上“那个女生”。
    因此注意到她的奇怪的行动的,只有贝阿特丽丝·香沼一个人。
    有轨电车的驾驶座比地面要高上一截,并且可以比顶棚上鸡飞狗跳的家伙们冷静得多。
    从刚才开始一直坐在这个驾驶座上的贝阿特丽丝清楚地看到了。
    独自一人、行动奇怪的少女。
    逃走的乘客只要一直往前跑就没有问题。往前是火枪队的阵地,逃进去的话就能保证安全。实际上,的确有几十个学生争先恐后地跑到那边去了。但是,少女没有那样做。她迅速转向,往右跑起来。
    简直就像是在逃离火枪队一样。
    贝阿特丽丝·香沼的理智宣告着,那就是朝比奈纯一寻找的女生。
    就在这时,“到此为止了,你们!”一队人扬起土尘、突进骚乱的中心。那边是滑膛枪,这边就拔出了日本刀:“从这往前,是我们‘校内巡回班’的管辖范围!请就此收手!”
    “什么!”
    哎呀,竟然又有一个学园警备团体现身了。其名曰校内巡回班,姿势举动完全是幕末剑客集团的样子,让他们举起“诚”的旗帜、倒退百年历史、放到都城里去,也不会有什么不协调感。
    “停,在这里引起麻烦的话就不好处理了。后退,火枪手诸君!”
    “见鬼,好不容易的活跃机会……”
    课外活动活跃的这个学园里,警备团体的守卫范围也是定好的。乱逃的学生们趁机喊着“救救我!”或前或后地奔向偏好的救援者。
    少女停住了一瞬间,快速环视附近,然后又开始向另一个的方向奔跑。
    尽可能远离守护安全和平静的两个警备团体。
    而后第二次消失于人群之中。
    十万人之中。
    无名与匿名之中。
    贝阿特丽丝从电车驾驶室下来,分开学生,来到她第一次改变方向的地方。并不是打算追她,而是看见了少女的口袋落下了某个东西。
    落在可爱的足迹旁边。
    小小的、看起来不值钱的钱包。设计相当旧。捡起来查看内容:钥匙有五六把;钱说有也有,五日元硬币一枚,加上一日元硬币合计十四日元。
    “……?”贝阿特丽丝突然想起了混乱最初的原因,“说起来,朝比奈哪去了?”

    ……十五分后,从一辆有轨电车开始的乱斗,已经化为了蔓延到学园中央部全境的骚乱。
    “队长!圣队长!”
    一个火枪手跑到同伙聚集的有轨电车“启明星”旁。然后一位格外醒目的金发美青年迫不及待地问道:“情况怎样?那个一年级学生!”
    “失败了,混乱扩散到‘分界线’对面……他被那群家伙——巡回班夺走了!”
    “混账!”被叫作圣的队长大人盛怒之下把手中的丝绸手绢掷到了地上,“都追到那里了,居然眼睁睁地看着他被别的团体带走……”
    “队长!”
    “队长!”
    “……但是,事情不会这么完了,”他把西洋剑的尖锋指向天空,嘴唇碰触刃背,然后手臂唰地伸向天空——学园火枪队发誓的姿势,“无论如何都要捉住那个一年级的小子,令其在正义与公正的名义之下受到制裁……就算要为此牺牲我的性命!”

    ***************

    自蓬莱学园广播电视委员会节目《蓬莱News Today》——
    “……下一条新闻。今天早上七点半左右,学园中央部发生了满载上学学生的有轨电车暴走的事件。
    “据调查,在学生宿舍附近的轨道上,自称铁路管理委员的一年级男学生朝比奈纯一(十五岁)欺骗司机劫持了车辆,在学园各地暴走数十分之后,被巡回班捕获带走。以此为开端,学园各处发生了连锁性的事故,造成了学园火枪队和校内巡回班集体出动的骚乱。不过幸运的是损失较少,止于建筑物破损二十三处、轻伤者一百五十八人。
    “朝比奈嫌疑犯被逮捕的时,嘴里说着‘找到了那个女生’、‘再差一点就能说上话了’等意义不明的话,当局认为有严重拘留的可能性。另有未确认消息说,该嫌疑犯与前日在委员会中心引起骚乱的‘最后一个未所属学生’是同一人物。
    “下一个话题是季节的风物诗,雨木樱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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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9-29 06:06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idonotknow 于 2012-9-29 06:14 编辑

        第三章 发自反省房、学园最恶的特快专递


    蓬莱学园校内巡回班——无人不知、强者云集的集团。负责学园治安三十余年,与公安委员会、学园火枪队并称“三大警备团体”。数年前,还有另一个叫做生活指导委员会、简称“SS”的团体。但是操纵学生会实行恐怖政治的SS,因为现已化为传说的“九〇年动乱”而被废除了;现在据说变成了反学生会秘密组织,在地下潜伏,专注于阴谋活动。
    与这个SS连续对峙了三十年的,就是巡回班。用冷兵器和斗志,与近代火器对抗了四分之一个世纪以上,而且最终胜利了,其实力可想而知。成员全都是老江湖的剑客,也被特别允许在学园内带刀。被他们盯上的话,有几条命也不够。
    纯一转瞬间被拖到了委员会中心地下的“反省房”。巡回班的反省房,那里是学园的黑暗面、恐怖的靶心,神经正常的学生绝不想与之扯上关系。
    但我们的朝比奈纯一不可能知道这些。他老老实实地坐在狭窄肮脏的反省房里的简陋椅子上。眼前有一张同样简陋的桌子。周围是年久发黑的白粉墙,地面是凉飕飕的黑土。光源只有一个从天花板垂下的光秃秃的电灯泡。正面,合页松动的黑色板门沉默地盯视着他。第一印象是纯正日本风格的土墙仓房。
    手被绑在背后、刚刚苏醒过来。最后的记忆是有轨电车上的乱斗,以及消失在人海里的“那个女生”的背影。
    这里到底是哪?被抓住多长时间了?
    就在这期间“那个女生”也……
    “对呀,不是坐在这里的时候!”纯一得出了结论。
    他拼命挣扎,想要抖开绑在椅背上的双手。但是绳子很紧,而且越是慌张绳结就变得越紧。
    (冷静下来,纯一,冷静下来!)
    就在这时。

    响起了奇怪的咚的一声。是门对面传来的。
    还没来得及想那是什么声音,“那么,你小子就是那个扰乱学园治安的大坏蛋吗?”嘎的一声,门板被踢开,大步迈进一个青年。
    要形容他的长相的话……身躯细瘦肌肉发达,长发随意垂在身后。身体上穿的不是制服,而是邋遢的藏青色便装和服。磨损的衣带系得很紧,敞开的胸口是黑衬衫,下半身则露出黑色裤子。脚上是穿破了的旅游鞋。年龄十九或二十岁。眼神异样的尖锐,如瞄准猎物的老鹰一般。

    然后,右手上抓着一把日本刀——将近一米的大太刀,地地道道、被砍的话会流血的真货。
    “……”登场了这样一位如同画里的人物一般的穷剑客,纯一不禁环视四周的墙壁,以为周围会有“时代剧爱好会”之类的社团的摄像机。
    “找啥?”剑客皱眉。
    “不,那个,没什么。”
    “哼。”剑客猛然大大咧咧地坐在桌子上,把刀放在身边,从怀里掏出了一叠文件,“嗯,我看看,妨害有轨电车运行、妨害上学、虚报所属、妨害委员会业务执行,对铁路委员暴行、教唆骚乱、破坏用品、逃课、制服不整……唷,刚一入学就这么厉害哪。就算是本大人也没有做到过这个地步啊。”
    看来这不是时代剧爱好会的摄影。即使是不善观察的纯一,也逐渐明白情况了。
    这是巡回班士的审问。
    审问者翻着文件:“……什么啊,真相是追在女人屁股后面的一年级小子吗。真的吗,喂,不是SS残党啊?”他随手扔掉了文件,“嗬,没想到啊……好啊!不想吃点苦头的话,就把事情从头到尾给我说个一清二楚,朝比奈钝一什么的。”
    “纯一。”他用尽可能不伤害对方的语调订正道。
    剑客迅速捡起刚刚丢到的文件,拿近鼻尖瞪眼看着。
    一阵沉默。
    “很烦啊!不要在意细节,你啊!”
    不是什么细节,是自己的名字啊。
    “你才是呢,失礼的家伙!”受到脸红的剑客影响,纯一也大声喊道,“突然闯进来、还搞错别人的名字,你以为你……”
    是谁啊,正要出口,剑客更快。
    一闪,他的右臂动了。
    下一瞬间,刀已经被拔了出来,轻轻一挥,刀尖就稳稳地紧贴到了纯一的喉咙上,真是不得了。
    “……!”纯一双手被绑、身体僵直,只能拼命露出生硬的笑容。
    剑客笑了。
    刀尖纹丝不动。
    “对老子说出了那样的话,还没有家伙能继续保持四肢健全呢……对这个,神酒坂兵卫大人哟!”

    在兵卫的真刀离纯一的喉咙和生命只剩几毫米的同时……
    贝阿特丽丝·香沼在女生居住的“弁天宿舍”中央控制室里陷入了沉思。
    那边是土墙仓房的话,这边就是超现代化的Computer Room。数年前改建的这个女子宿舍,是历史超过一个世纪的蓬莱学园中实行电子化管理最彻底的建筑物。特别是控制室,全是最新设备。细长的房间里挤满了计算机的屏幕与开关。和巡回班的设备相比,足足先进了两百年,说不定是全世界最先进的。学园科学技术的最尖端就在于女子宿舍及其中央控制室。
    贝阿特丽丝坐在一张桌子前,其四周的墙壁上,从地面堆到天花板满满地都是屏幕,数量不止一二百,全都是女子宿舍的重要地点的监视摄像头的影像。有十万学生的话,光女生就有五万人。这么多人集聚在一个地方生活的话,光是“重要地点”就多得不得了。
    数百个影像如眨眼一般交替着。每个屏幕接收数个监控摄像头的信号,因此每隔数秒钟就会改变显示的画面。
    走廊切出,显出大厅;楼梯消失,变成娱乐室;从阴暗变明亮、从人群变为无人的走廊、从蓝变红、从金变银……幻想般的景象。
    不过贝阿特丽丝·香沼可没有会去凝望这种美丽的少女心。
    “……嗯!”她独自一人坐在监视台前,有些不快地望着闪烁的影像群。虽说这是公安委员活动的一部分,但对她来说实在难受。不是因为独自值班而感到寂寞,也不是因为没有事件而闲得无聊。
    是因为无秩序。
    那边是在走廊里散步的人,这边是去大浴场的人;那里是乱糟糟的一群,这里是玩枕头大战的家伙。时间已是黄昏,行为混乱不堪,毫无合理性与效率。
    为什么她们不所有人规规矩矩地同时上床睡觉呢?
    “看来这个宇宙,”贝阿特丽丝嘟哝,“并不适合我。”
    不禁叹了口气,她明白就算和宇宙争执也不可能有胜算,那么至少对自己身边的事情进行理性的整理吧。这比呆呆观望同学们无序至极的行动有建设性多了。
    (为此必须研究周边诸问题的根源)
    那么,她脑海里浮现的“诸问题的根源”是什么?到现在还不见缓解的学园物价上涨?已在社团中成为常态的幽灵部员问题?或者是传言中关于下次学生会选举的种种阴谋?
    不,哪个都不对。
    问题集中在一个学生身上。
    (朝比奈纯一!)
    对,就是他。
    ……普通少女如果像这样深深地想念某个特定男生的话,脸颊一定会变得羞红。
    贝阿特丽丝没有脸红,反而皱起了眉头。
    (被那个新生拉着乱转,马上就有一周了)
    能持续一周的问题,往往到人生最后一天都会阴魂不散。必须想办法打破这样的现状。
    (要保持秩序,最有效率的方法是事先找到灾祸的种子,加以消除)
    这是她的信条。
    (这样的话,对于那个危险至极的一年级新生寻找的女生,不应该也采取同样的态度么?)
    在他老实呆在反省房期间,探明她的来历与下落,并进行适当的处理。
    (这是最优的方法)
    但绝不是要去仿效朝比奈纯一愚蠢的先例。要找到她,不需要转遍整个学园。
    (分析状况的话,应该能推出那个女生的下落,然后不急不忙地用摄像头观察就行了。)
    遍布女子宿舍的监控摄像头。
    贝阿特丽丝·香沼放松地躺在椅背上。然后抱起双臂,开始进行冷静透彻的逻辑思考……

    另一方面,朝比奈纯一一如既往陷入了穷途末路。
    “哦呀哦呀,你想怎么样啊?”事态完全没有改善。岂止如此,刀尖仍在逐渐逼近。兵卫坏笑着,左手用力挠着脸颊。
    靠力量不行,也没有逃路。既没有同伴,又没有武器。糟糕透顶的最后关头。到底有没有逃出这个穷境的道路?
    怎么办,纯一!
    “你小子明白自己的处境吗?嗯嗯嗯?”
    普通人的话,毫无疑问的会赶忙说对不起来请求原谅吧。
    可是纯一没有那样做。
    他心中小小的长满刺的某物开始晃动起来。
    (奇怪)
    不可思议的,头脑一角仍在极为冷静地工作。
    (这个叫什么兵卫的家伙,总感觉有些心虚,从刚才开始一直在挠脸。还有这贫寒相。只有剑还不错)
    众多碎片逐渐开始在头脑中整合起来。
    (为什么这家伙没穿制服?进房间时的那个奇怪的声音是什么?心虚又是为什么?)
    “咋样啊,钝一,说话啊!”兵卫大喊。
    (他在着急!)
    为什么讯问者会有着急的必要?贫寒、急事、但是还有看上去挺高兴的笑容。
    穷人会为什么高兴?
    (……原来如此!)
    “让我回宿舍的话,会有很多。”纯一用知情的口气说道,兵卫瞬间抽回了刀。
    “什么?”
    “就是说现在身上没有带啊,”猜测到底有没有命中?“钱。”
    穷剑客表情立即变了:“嘿,你这新生不是相当懂事嘛。一开始就这么说的话,就不用老子这么费工夫了。那么,能出多少?”
    果然如此,这就是目的!把人无罪释放,然后收取相应的谢礼——审问员的工作好处。也就是说这是不老实的班士来挣零花吧。
    “别着急,着急的话能出的也出不来了。”
    “多少?”对方重复道。
    “希望你能先把这个绳子解开呢。”
    “哦哟,嘿嘿嘿,这我还没注意到。”
    兵卫高高兴兴地转到后面。双手总算自由了,但是问题并没有解决。不是自夸,朝比奈纯一完全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本事,更不用说余钱了,那是一点都没有。一介穷学生,在这一点上与眼前的穷剑客没什么大的区别。
    (怎么办?)
    是试试运气打倒这家伙逃走,还是想办法骗过去呢,不对,等等……
    这时墙对面传来了数人小步跑来的声音。
    “呿。”兵卫刚一听见,立即眯起眼睛站了起来,“不能这样下去了。”
    “诶?”
    “喂,跟我来。”
    纯一被一把抓住,和兵卫一起跳到了走廊上。
    “要稍微跑上一跑啦!”
    “呜哇!”被从屋里扯出来的纯一脚上绊到了什么,“这是什么?”
    倒在走廊发黑地板上的,不是一个巡回班士吗!
    是被刀背击晕的。
    (……刚才咚的那声!)
    纯一想起来了,原来那是这个学生倒地的声音!
    “没啥,只不过让他睡了一会。”兵卫在纯一开口之前大模大样地答道,“本来应该是这家伙审问你来赚点零花的。正好咱手头有点紧,就让他老实一下喽。”
    “……原来你不是巡回班士啊!?”纯一大吃一惊。那刚才的问答究竟是……真是个厚颜无耻的男人啊!
    “喂,不要瞎说什么坏话啊哟!”兵卫忽然抓住纯一的领子,“别看这样,老子两年前还是校内巡回班三番队队长呢,副长大人还直接教过我萨摩示源流呢!”
    “然后,现在呢?”
    “现在老子也是班士。”他挺起了胸,“只不过很久没问候过相关人士了。”
    “那为什么又会来赚这种零花啊?”
    “物价上涨啊,最近。”
    这话从这个男人嘴里说出来,格外有说服力。
    “到处都是涨价涨价,整个学园都只为了钱,真是受不了啊。看着吧,最后肯定要买卖学生,那些家伙”
    这时……
    “在那边!”就在这么瞎扯的时候,班士们已经接近了,感觉距离只剩一个拐角。
    “大姐!”走廊的对面传来大喊,“舞姐,在这边!兵卫那家伙又……”
    “说什么!”回答的是凛然的女生声音,“又是神酒坡大爷吗!?真是的,这算什么啊!这次我一定要……”
    “坏了!”兵卫惊得抖了起来,“这可不好对付了。”
    “什么啊,那个‘舞姐’?”纯一问。
    “没啥,是咱师父的妹妹,该说是死脑筋呢还是……他们来了!”
    兵卫拼命奔跑的样子,如实说明着这个“舞姐”有多么不好对付。跑、跑、快跑!在昏暗的木制走廊上先向右拐,又向左拐。
    “在那边!”
    “在这边!”
    “快跟上,钝一!”
    “是纯一啦!”
    毫不停步、喘不过气,前是黑暗、后是追兵、旁边是拿着刀的剑客,标准的亡命逃窜。不过不管怎样的坏事都不会永远持续,正当再也跑不动的时候,两人同时停下了。
    “……接下来怎么办啊?”纯一问。
    不是甩掉了,也不是成功逃到反省房外面了。其证据是,身后追兵的声音还在不断逼近。
    “你问我我问谁。”
    事实恰恰相反。本应是走廊的地方,挡着漆黑的墙壁。
    逃亡者的面前是死胡同!

    “首先来整理事实。”
    贝阿特丽丝就像面对并不存在的学生上课的女老师一样,竖起食指说道:
    “事实一……她在社团招新第一天于学园中央部被目击。
    “事实二……她,据(唯一且主观的)目击者所说,一个人立在中央部的树阴下,什么都没有做,只是望着周围。
    “事实三……她在今天上学时,于开往中央校舍的有轨电车内再次被确认。
    “事实四……她在那个时候避开了追来的朝比奈纯一。
    “事实五……她在那个时候没有寻求各种警备团体的保护。
    “事实六……她留下的唯一物品,是包含少许金钱与大量钥匙的旧钱包。这个由我保管着。
    “事实七……她留下了脚印,尺寸小。
    “事实八……她不是学园里的名人,这是显然的。
    “事实九……她,据(除我之外唯一且主观的)目击者所说,非常可爱。”
    无一物的空中写进了九个事实。考虑了一会儿,她又说道:
    “事实九,删除。”
    在空中做出擦除的动作。
    “唔。”信息是不是太少了?从这点贫乏的事实,到底能导出什么样的有用结论?
    “……多么简洁而美丽的事实!”
    贝阿特丽丝·香沼干劲十足。

    这时兵卫和纯一……
    “畜生!”进退维谷的兵卫骂道。他的性格已经显现得很清楚了。
    “怎么办?”纯一想要积极思考,但完全想不出什么好主意。
    “还能有什么办法。”
    左右墙壁是冰冷的泥土,没有一丝缝隙。
    前面的墙不知为何是砖砌的,看来是以前追逐潮流建成的建筑物残留下来的一部分。其忍受了漫长岁月的坚固,就好像在嘲笑两个逃跑者一样。
    然后后方传来了喊声:
    “在这!”
    “瓮中之鳖!”
    “四番队、五番队,上前!”
    “铁炮队还没到吗?”
    “包围!不要大意,对手是那个兵卫!”
    眼看着连退路都被堵死了。虽然还远,剑客们仍在不断迫近。
    不知是不是被这场大追捕吓软了腰,纯一突然趴到了砖墙上。
    “干啥啊,你?”
    也怪不得兵卫会吃惊。纯一正拼命抠着墙。
    “找到啥值钱玩意儿了?”
    “哎呀那个,”纯一说,“如果是在电影里,这附近一定会有逃路的。”
    下一个瞬间,兵卫的拳头砸中了他的头顶。
    “很疼的!”
    “你自找!”兵卫说,“什么逃路啊,混蛋!那种方便东西,怎么会简简单单地就有!”
    “四番队,拔刀!”传来追兵的声音。
    二十个人嗖地拔出了真刀。
    纯一和兵卫不禁面面相觑。
    “快找!”
    话音未落,两个人一起在三面墙上摸了起来!
    可是墙们丝毫没有透露秘密通道所在的意思——在假设有那样的东西的前提下。这种轻松的方法果然不行么?
    “不行,没有啊!”
    不不,绝不能放弃,在某个地方一定会有,某个地方……
    “预备!”
    (等等?)
    纯一看向自己脚下。
    脚下地面铺着木板。
    “突击!”
    “兵卫,下面!”
    二十把刀刺过来的同时,兵卫将地板一刀两断。两个逃亡者的身影如烟一般和地板一起瞬间消失了。
    “什么!?”巡回班士们一齐跑到跟前。一阵寂静。不久之后,传来了盛大的水声,与
    “呜哇啊啊啊啊啊!”
    “好脏!!”
    这样可怜的惨叫。
    “……真是愚蠢呢,神酒坂大爷。”
    地板上突然裂开了一个大小可容人轻松通过的长方洞。俯视着这个洞,“舞姐”一边捏住鼻子一边感慨道:“本来只是想稍微说说他的……不至于就这么跳到下水道里面去吧”
    这个蓬莱学园最肮脏的地方,下水道!

    “……从这些事实,可以导出下面的推测。”
    考虑了数分种后,贝阿特丽丝重新开始授课。
    椅子回转,背向墙上的显示器群。无数的映像如同被她的动作带动一样闪烁了一下。
    “推测一……根据事实六与七,她并不是(被认为在本学园内频繁出没的)幽灵或其他超自然现象。到底不过是实际存在的——并埋没于十万人之中的——一个女生。并且,对事实六进行讨论,可以类推出她不是人造美女等结论。
    “推测二……根据事实四与五,她正避开与学园警备团体相关的骚动。如果只是要避开朝比奈,随便向某个团体寻求保护就行;并且,现在巡回班和学园火枪队两警备势力将我学园一分为二,至少向其中一方寻求帮助才是正确的判断。所有在校生都了解这一事实,而从下一个推测可知,她并不是新生。”
    她修长的食指伴着话语在空中移动。
    嗯,状态不错嘛。
    “推测三……她是二年级或三年级学生。这是根据事实二。在那个时间点上,新生是不可能单独行动的。就连最坏情况的朝比奈纯一,也在短短五十四秒内被我捕获了——根据这一事实,该推测相当可信。”
    纯一至今为止都没有注意到这一点,这在贝阿特丽丝看来有些不可思议。不过也没有理由特意去告诉他自己的推测、给他鼓劲。总之,这下可以排除全学园人口的三分之一。
    “推测四……她不是二年癸酉班的学生。这是根据推测一与三。因为,如果她和我是一个班的,不管怎么说我不可能不知道。
    “推测五……她不是公安委员。与推测四理由相同。同理,朝比奈访问过的各个团体也可以排除在外。
    “推测六……根据事实六,她并不富裕,或者是常备着两种以上的钱包。不过仔细探讨事实三和八的话,不富裕的可能性应该更高。只有富裕的学生才可能避开早上的有轨电车高峰。事实上,承担有力社团或委员会首脑工作的学生们会使用摩托车或专人驾驶的私家车。另一方面,在这个学园里是名人,和处于学园经济中枢是同义的。
    “推测七……根据事实一与二,她既没有参加社团招新,也不属于被招新的一方。根据目击,她在狂迷的全体学生正当中独自一人什么也不做地站着。招新期间学园里只可能有三种人,这广为人知,即招新的学生、被招新的新生、逃离招新的新生。如果三种都不是的话……”
    某个想法停下了她的话语。
    “……嗯?”

    恰好在贝阿特丽丝找到推理头绪的同一时间,纯一和兵卫的逃跑组合正拼命寻找某种更切实的东西。
    那就是……
    “出口,出口!在哪应该有通往地面的出口的!”
    “就算你那么说!”纯一道,“坐在这种东西上面,也没法找啊!”
    他们乘坐的是长二米半宽一米、长方形的旧木板。是直接把刚才砍断的走廊地板当做了船。
    有船就有水。
    的确,水是有的。
    “你是想一直泡在这臭水沟里了!”
    “死也不!”
    “那就找!”
    兵卫叫它臭水沟,这实在是保守的表现,倒不如说,这是“地底的大河”!
    顶棚平滑地过渡到墙壁,形成昏暗的拱道一直向前延伸。高度数十米,左右都差不多。也就是说,恐怕深度也有那么多。通常和下水道并行的人行通道已沉在浑浊的波浪之下。污水激烈地奔流,将载着两人的木板不断运向下游。速度逐渐增加。感觉就像被一条大鱼吞到了肚子里一样。
    浮在四周各处的,是巨大学园生出的壮大的垃圾、污物、废弃物。厨余、可燃垃圾、易拉罐、塑料,什么都有。小的有纸屑、牙刷、塑料袋、苹果核、粉色的文件夹;大的有桌子、书架、录像机、自行车、四米大的玩偶。甚至都有新年的门松和飞机发动机。其中大部分和新货一样。并不是十万人一起把下水道当成了垃圾桶——这正是蓬莱学园不为人知的一面。
    然后还有,啊啊,下水道的臭味!
    这也令人无法忍受。不是单纯的“臭”,而是好像世间所有事物来到了终点,在这里喊了一声“去你妈的,老子不干了!”发起飙来一样。
    一开始是鼻子深处剧烈疼痛。疼痛迅速扩展到眼角。不久舌尖开始发麻。再然后就是肺,感觉有某种热乎乎的块状物在里面转来转去。而在注意力转移去那边期间,憋闷的热气已经率领着恶臭潜入衣服之中。这个时候,令人恐惧地,鼻子已经完全适应了这臭味,已经什么也感觉不到了。居然适应了这样厉害的臭味!难道说,这具身体已经变得回不到平稳的日常中去了么?那怎么行!必须尽快从这里逃出去!
    “总之先抓住墙!”捏着鼻子,兵卫叫道。
    “才不呢,恶心!有什么黏黏的东西在动!”
    “那就给我找找能当桨的玩意儿!”
    “那个怎样?”纯一指向从后面流过来的球拍。
    “好,就是它!够过来!”
    “自己够啊!”
    “谁愿意啊,多恶心啊!你去够!”
    “我也不愿啊!”
    球拍在互相怒吼的二人侧面悠然流走了。
    “啊——啊,流走了。”
    “不是什么‘流走了’吧!”
    “你才是怎么回事啊!”
    “啥?!”
    对话都是这个样子。
    从“穷途末路”逃出,结果来到了“空前绝后”。两者的努力都是白费,逃离下水道的方法一个也没有。被蓬莱学园的消化器官吞噬的二人组,会就这样不为人知地腐烂、溶解、流逝么?
    “混蛋,我本来就是想赚点零花啊!”兵卫的咒骂,被隆隆作响的流水完全掩盖了,“绝对没道理啊!本大爷一点坏事都没做过啊!”
    完全不反省自己的行为是这个男人的特征。
    “真是个大善人,的确。”纯一说溜了嘴。
    “你说啥?”
    “呃,不,没什么”
    “胡扯,”他机灵的耳朵似乎没有漏过讽刺,“比起劫持有轨电车的家伙,咱可是好多啦!”
    “不是劫持,只是借一下!而且变成这样也不是我所愿……”
    “如果有愿意变成这样的家伙,咱二话不说就把他砍了!”兵卫边说边敲腰上的刀,“顺便也砍了把我带到这的家伙。”
    “本来可能变得更糟也说不定呀。”感到生命危险的纯一慌忙说道。
    “要是有比这更糟的地方,还真想领教领教呢!”
    形势逐渐变得不妙了。有一个奇妙的词语,叫做迁怒。现在在神酒坂兵卫心中,迁怒正稳步成长着。不知是因为恶臭还是因为无处可去的怒火,他双眼充血涨得通红。
    (糟了!)
    这样下去的话,说不定自己的脑袋就要和身体说拜拜了。
    怎么办?
    这个瞬间他体内的某物针扎似的疼了一下。
    “哪里啊?”
    哪里呢?
    “我上的初中。”纯一嘴动得比想的更快。
    “你们初中下水道堵了?”
    “我说的不是臭!”
    “知,知道啦,那样啊,”兵卫说,“……真有那么糟?”
    “差不多。”
    “有多糟?”剑客好象对纯一的境遇产生了兴趣。看来暂时不会被砍了。
    感觉就和变成了谢赫拉莎德一样,不过也不能要求太多。
    纯一开始了讲述,他的言词唤醒了过去的创伤。
    ……
    ……有关初中的美好回忆,他一点也没有。
    当时的纯一是“纯粹的问题少年”。
    不是喜欢动用暴力,也不是和伙伴勾结干坏事,也不是拒绝上学。虽这么说,当然也不是教师能简单控制的没干劲的学生。完全不听指令,制止他的话干劲反会更足,说右边的话就往左面跑,放着不管的话就成了别人的坏榜样。正就是个“问题少年”。那样的他和教师们的关系,用“完全错开”来形容最合适。譬如,他与初中时代的班主任老师通常的对话大致是这样的——
    班主任:“朝比奈君,你有些让人为难呢。【一、二或三】学期可是最重要的时期呢。你还是这个样子的话,就算是要上【县内的三流公立高中名】,也相当有难度呢。”
    纯一:“……”
    班主任:“再说从之前开始你就一直【不快的形容词】呢。你在班里的话,大家好不容易想要认真学习的气氛也会被破坏呢。就不能再稍微想点办法么。比如说,这段时间是不是又妨碍到【成绩优秀男生的姓名】呀【成绩优秀女生的姓名】他们啦?”
    纯一:“……”
    班主任:“听人说话的时候,要面向这边对吧,你啊。”
    要说这对话基本不成立的话,那是完全正确。双方从一开始就都没有认真对话的意思,这也没有办法。世间的应试体制没有天真到会去在意这样的他的程度,这一对话在初三第二学期结束时,变成了这样——
    班主任:“我呀,已经完全不想管你了呢。可是就算升学率下降一个人,也会有很多很多麻烦事呢。虽这么说,专科学校也不愿要品行不良的学生呢。”
    纯一:“哦。”
    班主任:“于是呢,虽然知道这个的人不多,不过有学校愿意接收像你一样情绪有问题的学生呢。而且还是在东京呢。入学考试也简单,档案不好也没关系,社团活动也很活跃,而且想上几年就可以上几年呢。这样你也能上高中,你母亲也能放心,我们的学校也能保持出货量、不对是升学率,全是好事呢。嗯对,就这样,好决定了。(班主任老师迅速填好了文件)朝比奈君,你去到那里,能从根上治好那反社会的性格就好了呢。”
    纯一:“东京?”
    大概会是带铁丝网的坚固围墙之中,全国的坏学生拥挤地关在一起,被竹刀和太阳旗训教那样吧。
    (反正也没有别的更好的出路了)
    于是,就来到了蓬莱学园……
    ……
    “……这老师烂透了!”听完他的境遇的兵卫真心发火了。如果那个教师在现场的话,一定会被他不由分说地砍了吧。至少纯一是这样觉得的。
    两人之间好像产生了某种不可思议的共鸣。诚然,就算这个男人,说不定实际上也是个好人。
    “如果那家伙在这儿的话,”兵卫说,“我就把他扒个精光、衣服全卖掉!”
    不不,看来还是不要共鸣的好。
    “你又怎样?”他向不断发出与金钱相关的愤慨的同伴问道。
    “啊嗯?”
    “问你为什么来这个学校。”
    忽然兵卫变得吞吞吐吐起来。
    “呃呀,你,那个,那啥你看。”
    “兵卫……”
    “所、所以说嘛,各人都有各自的难处嘛。”
    “兵卫!”
    “我、我可不是有什么要隐瞒的事啊!咋了,因为你跟我说了,所以我不跟你说不行,没有这样的规矩吧?再说……”
    “兵卫,这算了先安静下!”纯一并不怎么想打听兵卫的境遇,岂止如此,他正想集中注意力听清刚才开始响起的不吉声音,不断地暗示穷剑客“安静”。
    “声音?”
    “对,听!”
    两人侧耳倾听,声音逐渐变得清晰……
    轰隆轰隆,那声音震颤两侧的墙壁、毫不留情地摇动浑浊的空气;如同某种东西正在喷发,或者地底诅咒的太古怪物正在晃动身体一样,不住向他们的本能送出危险信号。那声音的原形是!
    “难道……”
    “没错!”兵卫大叫,“是瀑布!”

    另一边中央控制室的贝阿特丽丝……
    “问题集中在这里。”
    课程现在逼近了最高潮。
    “首先,她不可能是一年级的。这一点已经详细地讨论过,我对其有强烈的确信。也就是说,她是二年级或三年级的学生。并且不属于任何一个社团。其原因是,如果属于某个社团,就不可能脱离那场招新混乱。二年级学生会受到三年级的压力、如字面那样拼命招徕新社员。三年级学生为了鼓舞二年级的干劲,并因为要互相牵制,也会全力进行招新活动。说来我等公安委员会之所以担任招新期间的警备,也是因为社团之间的矛盾过分激化、不能委托给各种警备团体了。仅看这一事实,也能明白社员有多么努力了吧?”
    她向墙上的显示器们寻求同意。显示器们完全没有反驳的意思,只是沉默地表示赞成。
    没有无秩序的睡衣群、没有女生们的尖叫。美丽的逻辑操纵着整个女生宿舍。
    金发公安委员微笑。
    “好,继续。下面来剖析一下刚才提出的第二个论题。
    “1,‘加入社团的学生,全都参加了招新活动’,换句话说,
    “1b,‘不参与招新活动的学生,没有加入任何社团’;
    “而,
    “2,‘她没有参与招新活动’;
    “因此,
    “3,‘她没有加入社团’。
    “但是,那是不可能的!”
    贝阿特丽丝·香沼用力拍了一下桌子。显示器们吓了一跳,迅速闪了一下。
    “这是因为,就像广播委员会的那场骚动显明的那样,除了朝比奈以外,现在没有人没有加入社团!而她是一年级学生的可能性已经被消除了!”
    拢起金色的头发,她在宽广的室内踱起步来。
    “也不是一年级,也不是二年级、也不是三年级的女生是什么人?”
    好,终于来到顶点了。墙上的显示器们就像好学之心熊熊燃烧的学生一样,乖乖等待着贝阿特丽丝的下一句话。
    “幽灵和人造美女的可能性在一开始就被排除了。因此,与至今为止的推论没有矛盾的可能性,只有一个。
    “那就是……”

    “为什么下水道会有瀑布啊!”
    纯一的惨叫被学园听起来最肮脏的水声盖过了。
    “我怎么知道!别说了快划!”
    “划!?”这次的惨叫比水声还响。“你说划!在这泥水里!?划、用什么划啊!用手!?”
    “再发呆下去,一会儿就区分不了你和泥水了!”
    在两人这样对喊非建设性的意见期间,瀑布迅速接近。
    “抓紧喽!”
    可是他们乘坐的木板经过根据下水道的洗礼,已经变得到处滑溜溜的了。
    “哪有能抓住的地方啊!”
    “那就给我假装抓紧了!”
    眼前突然开阔起来。气势汹汹的灰色大河,在空中突然间断。
    间断、然后就那样以可怕的气势向下坠落。
    下方的水面是何等的远!
    “救命影影影影!”
            “混蛋暗暗暗暗!”
                    “影影……”              
                            “……暗暗……”
    一生的时间在一瞬之中逝去了。
    然后是激烈的冲击!
    “……得救了!”
    四肢健全、还有命!虽然有些臭,不过还活着!
    “摇个头啊,小子,再摇就翻啦!”
    “得救了!得救了!”
    “还没得救哪!”
    “诶?”
    “听!”
    诚如兵卫所言。瀑布明明已在身后,前方黑暗之中又传来了轰鸣!
    “不会吧,又是瀑布?”
    “不……是那个!”
    兵卫指向的,是比刚才高了一大块的天花板……
    那天花板上突然裂开的漆黑大洞中,大量污水正迸出落下!

    “……排水口!”
    正是排水口。一根根乌黑粘稠污水的大柱从那里流下,学园各地的污水和废弃物在这里集结一堂!被那种东西直击到的话,纯一他们乘坐的“小船”绝对完了。
    “这怎么办啊!”
    “吵什么,正在想!”
    “不管主意多无聊都好,快想一个出来吧!”
    “别光说啊,你也给我想!”
    可是,在桨什么的完全没有的木板上,不管穷剑客和新生怎么绞尽脑汁,事态都不可能好转。
    “来了!”
    “啊!”
    “这次是右边!”
    “呀!”
    “左!”
    “哇啊!”
    “好臭!”
    排水口哗哗地袭来。不只是脏,水面形成了旋涡,水流时而向右时而向左弯曲着,就好像在冷酷地暗示他们悲惨的末路一样。
    这时,兵卫抬起了脏透了的脸:“完了……看来这是往西南去了!”
    “西南?”
    “嗯,看那!”他指向天花板上刚经过的排水口。那里清楚地写着“三十四号 弁天河/五角馆废水口”。“这样下去,要被卷进更大的排水口里去喽!”剑客表情认真,“不管怎么说,这边可是有弁天宿舍!”
    弁天宿舍……是的,关于那座拥有全学园一半人口的巨大女生宿舍,已有许多记叙。其地上部分清洁、豪华、前卫;但谁也不想触及其下日日夜夜产出的废弃物。现在,两位崇高的冒险者……更正,牺牲者,正为将在蓬莱学园史上首次被触及的这个真相而被冲走!
    可惜的是,没有人会知道他们的末路。
    “完了,这下真完了!”
    ……可是,在悲叹的兵卫身边,纯一正在考虑的却是完全不同的事情。
    “决定了!”
    “啥?”
    “就这样被冲走吧!”
    兵卫用刀柄使劲敲了一下纯一的头。
    “疼!”
    “完全没用不是吗!”
    “不是啊,听我说完!”
    “嚯是吗,那我听听。”兵卫傲慢地抱起了手臂,“不过,要是这次你又说什么无聊的话,下一发就是尖的这头啦!”
    纯一一边抚摩头上的疙瘩一边说明:“听好了,这前边是女生宿舍吧?到那儿的话,全学园的女生都在。对吧?”
    “的确。”
    “我在找的,就是女生。对吧?”
    “所以呢?”
    “这样的话,在这个学园里,最容易找到女生的地方是哪?”
    “……”兵卫陷入沉思。
    “那个……”
    “我知道了!”兵卫答道,“是女生宿舍!”
    “答得漂亮。”纯一决定暂且表扬一下。在这里被砍了的话就万事休矣了。
    “原来如此,这就是那个吧,”兵卫拍着膝盖,“射人先射马,俗话说的。”
    “……这个情况,应该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吧?”
    “……”
    “……”
    气氛好像有点糟。
    “真是个叫人不爽的小子哪,你。”

    “那唯一的可能性是——”
    贝阿特丽丝猛地竖起了食指。
    “她实际上是某种非常复杂的招新活动的一环。”
    包围她的无机质显示器群为漂亮的逻辑展开而感叹;它们规则地变换着图像,作为鼓掌的替代。
    “……对,这个结论没有矛盾。但也仅此为止了,它并不与全部的事实相符,并且产生了新的疑问——谁会因为这种招新入社呢?哪个社团会采取这样麻烦且低效的方法呢?为什么她避开了警备团体?难以想象这全都是以朝比奈为焦点安排出来的,因为偶然要素太多了:如果飞艇起飞更早一点的话?如果侧风更强一点、使船变更了航线的话?如果朝比奈没有用双筒望远镜的话?如果他关于女性的爱好不同的话?”
    ……这样的话,是面向不特定的多数人的?
    “但是,那也有不符之处。为了看到问题的女生,不是从高空就没有意义。在地面的混乱之中,是不可能发现站在那里的她的。结论:她,作为面向高空中的说不定在看说不定没看的不特定多数的新生的,没有效果、意图也不明的壮大招新活动的一环,一直站在那里。何等荒唐!”
    她在那个时候站在那个地方,她被朝比奈纯一发现,之后他一直追逐着她……这些都只可能是偶然。
    “也就是说,至今为止的推理是有缺陷的。可是,可是啊(转向顺从的听众——影像们)至今为止的推理是不可能有缺陷的啊。所有事实都经过了确认,推测也全都是妥当的。我没有漏下任何一点,这个学园的状况、社团的动向、学生的倾向和生活环境,全都纳入考虑之中。本来,这个学园的学生……”
    贝阿特丽丝·香沼突然停下了
    (学生?)
    全房间的显示器静静俯视着她。
    完全沉默。
    (究竟谁说过她是学园的学生了?)
    谁也没说过。
    她只是穿着蓬莱学园的制服。
    “难道……”
    并且她逃离了警备团体。
    就好像……
    就好像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一样。
    “……难道,难道,难道!”
    她被自己得到的结论惊到了,不禁拍起了桌子。
    这个瞬间——
    “噫噫噫呀呀呀啊啊!!”
    脚下响起了奇怪的声音,她眼前的地板突然脱落了!

    “呀……!!”
    贝阿特丽丝可是惊讶得不能再惊讶了。不管怎么说,地上可是突然开了个大洞,从中跳出了完全不相称的二人组,散发着恶臭。而且其中一人看起来挺眼熟。就算不是她,也会对此目瞪口呆吧。
    “Becky!?”
    “朝比奈!”
    诚然,正是我们的朝比奈纯一和穷剑客神酒坂兵卫。他们不知怎么就逃脱了那个恐怖的下水道,终于找到了通向地面的道路,结果出来的地方中央控制室的地板下面,真是奇遇。
    “这到底……”
    不说那个,地板下出现的二人组可真是惨不忍睹。纯一的制服湿透了,本来的漂亮的绿色已经变成了恶心的灰色;汗味和下水道的味道混在一起,臭不可当。兵卫也是头发蓬乱,上气不接下气;旧衣服上到处粘着污垢,甚至包括一些说不出口的东西。
    “朝比奈!!”贝阿特丽丝再次发出了尖叫。
    她在担心他们……绝非如此,其实是臭的问题。
    “什么啊,这个金发姐姐是?”兵卫收起了打通地板的刀,“你熟人吗,钝一?”
    “是纯一啦。”
    这个叫神酒坂兵卫的男人,好像一旦记错了东西,打死都改不回来。性格顽固,或者只是脑袋里少根筋?
    “对了!Becky……”纯一伸出手。
    “别靠近我!”Becky飞快地向后退去,“你们俩!朝比奈,给我想办法处理你旁边这个……这个浑身恶臭的灰色块体!”
    “你说啥?”灰色块体……更正,兵卫面露怒色。他可不是被说坏话还能不还口的好男人。“你家伙还蹬鼻子上脸啦?想成为本兵卫大人的爱刀虎彻的刀锈啊,嗯嗯?”
    “别、别过来,你以为这是哪!以为这美丽的精密机器群是什么!就算有一粒灰尘都会出故障,你们却……”
    “装啥蒜,咱可是人!在乎什么机器!”
    “朝比奈,想想办法!”
    但是,没有回应。
    “……怎么了,朝比奈?”
    他从刚才开始一直纹丝不动。双目睁圆,紧盯着一个地方。
    “你咋了,吃啥不该吃的东西啦?”兵卫用他的风格担心道。
    无须担心,纯一完全正常。
    “是‘那个女生’!”
    “什么!?”
    金发委员和穷剑客看向他指向的一点。
    墙上一点,显示器阵列最右边,天花板附近……小画面中,是无法忘记的少女的身姿!

    少女就在那里。
    如同关在玻璃盒里的小人偶一样。
    是在某个宽敞的会议室中。能在画面边上看到豪华的桌子和东方风格的花瓶。大概是学生会或有力社团的女生们召开重要会议的地方吧。
    画面中的她悄悄打开看上去很沉重的大门,进入房间之中。然后锁上了门。安心的表情。
    无音的世界之中,少女优雅地开始走动。她的身姿,和最初看见时相比完全没有变化。
    柔软的头发。
    白色衬衫。
    可爱的双眼。
    玫瑰色的嘴唇。
    潜藏在纯一心中的某物甜美地痛了一下。她是存在的,不是幻影,确实存在于这个宿舍的某处。
    所以,该做的只剩下去到那里、和她说话了。

    一阵旋风掠过了贝阿特丽丝背后。
    “朝比奈?”
    门敞开着,已经不见人影了。只留下兵卫仰在地上。脸上留着纯一的脚印。
    “……那、那个混蛋……”总算回过神来的兵卫燃起了以他来说相当少见的正当的怒火,抬起了身子,“看我弄死那小子!让他变成虎彻的锈!”
    “我本人来说,希望你把他抓来的时候能尽可能保持其四肢健全。”贝阿特丽丝冷静地添加要求。
    “闭嘴,女人一边呆着去!”兵卫像野兽一样吼道,“话一出口绝不反悔!绝对把那小子……”
    贝阿特丽丝一言不发,从裙子口袋里取出一枚五百日元硬币扔到了地上。
    硬币跳了一下,发出清脆的声音。再次落到地板之前,它就已经被紧紧地捏在了兵卫手里。
    “……那小子四肢健全地抓来!”他一本正经地宣言,“咱可是话一出口绝不反悔的男人。”
    “诚然,诚然如此呢。”贝阿特丽丝满足地点头。

    ***************

    自蓬莱学园广播·电视委员会节目《Touchdown News》——
   “……呃——,刚刚接到的速报。有未经确认的消息说,二十分钟前,两名可疑的人物侵入了学园弁天女生宿舍的地下部分。正在收看这个节目的女同学们,拜托诸位协助调查。另外,据传这两人是男性的可能性很高。
    “在一部分新闻报道相关的社团中,也有传言说,此事与数小时前从巡回班反省房逃脱的‘最后一个未所属学生’朝比奈纯一(一年级癸酉班)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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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9-29 06:07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idonotknow 于 2012-9-29 06:15 编辑

        第四章 “弁天女生宿舍”,深夜(其一)


    跑、跑、跑!
    朝比奈纯一,人生未有过的疾驰。在纯白的前卫建筑中拼命奔跑,向着梦中的那个少女。
    “那个女生”就在这个宿舍的某个地方。漂亮房间之中,长长走廊对面,某个地方、某个地方、某……
    “嗯?”一气冲过走廊、胡乱跑上楼梯、拐过了二十七个十字路口之后,他注意到了重要的事情,“……‘那个女生’,到底在哪呢?”
    看到显示器里的画面,回过神来已经开始跑了,然后……哎呀?
    (不,首先是自己在哪呢?)
    多么可怕的事情!他终于理解到自己迷路了这一事实。
    在学校里迷路!
    还是在女生宿舍里!
    对于入学第一周的男高中生来说,没有比这更令人脸红的事吧。
    (……怎,怎么办?)
    恐慌!
    不,冷静。要冷静下来。好,冷静了。首先必须确认这里是哪。哪里有地图什么的么……等等,还是问人比较快。决定了,就这么办。
    左右墙上,单人间的门整齐排列着,毫无间断地向前延续了数百米。前后都是同样的风景、同样的白、同样的无机质,就好像被夹在平行对着的两面镜子之间。
    混乱过头的纯一几乎是反射性地敲了最近的门。
    “请进,哪位啊?”
    “那个,不好意思,请问这是哪……”
    门对面,一个丰满的女生蜷着躺在有花朵图案的床上,正咬着一个比脸还大的仙贝。
    “……!”纯一最后仅剩的一丝冷静,在头顶三十厘米处啪的一下炸裂了。
    “男人!”穿粉红睡衣的她扔掉仙贝,从喉咙里挤出了尖叫,“来人啊!有男人!”
    糟了!
    现在才发现糟了已经太晚了。
    “男人?”左右邻的门猛地打开。
    “男人!”再往左右的门里跳出了睡衣身姿。
    “男人!”开门的波浪以惊人的气势向左右扩展!
    纯一如字面一样引起了波浪。
    到刚才为止,走廊都是乏味的白一色。眨眼之间就充满了五颜六色的睡衣和睡袍。上面的花纹千差万别,有水珠、有条纹、有猫有花有企鹅。心儿飘飞褶边舞,百花缭乱,世间神秘。纯一又喜又羞,因为实在太华丽了,不知不觉忘记了逃走……
    “男人!男人!男人!”尖声大合唱开始了!
    “夜访!这是夜访!”
    “帅不?如何,帅不?”
    “呀呀呀呀呀!”
    “变态!”
    “联络自卫团!”
    “是的,姐姐大人。”
    “抓住他!”
    “扒了他!”
    “扒了他!扒了他!”
    活跃的亚马孙军团向纯一涌来。
    “呼啊啊啊啊啊!”就算听错,这也不是高兴的喊声。哪是高兴的时候,这样被抓住的话,会被当成夜访现行犯的,变成那样的话……
    (肯定会被“那个女生”讨厌!)
    比起自己的名誉什么的,只担心这一件事,实在是纯一的风格。
    “跑不掉的!”一个短发女生铲了过来。
    “抱歉!”
    纯一跳起避开,结果撞到了等在背后的桃色软墙上。轻柔的香气,香皂的味道。
    “呀啊啊啊,真色!”刚洗完澡的“墙”小姐叫道。
    “抱歉!抱歉!”
    不管往哪移动都是“抱歉,抱歉”的连发。这也是理所当然,周围已经围得水泄不通了,并且包围圈还在一点一点地缩小。
    万事休矣?我们的朝比奈纯一,会就这样终于一个骚扰女生宿舍的变态么?
    “白痴吗,你!”就在这时,有一个脏影突开女生之墙冲了过来!
    “兵卫!”
    “对,是本大爷!”剑客手按刀柄吼道。
    “跟我来,小子!好啦好啦,小女孩别靠近!靠近的话,要吃点苦头的哟!”
    刀刃稍一露出,挤满走廊的女生军团就“刷”地停住了。
    (不愧是这个男人!)
    看来不只是嘴上说说。
    下一个瞬间——
    “兵卫!”
    “是兵卫!”
    “说是兵卫?”
    “还我的两千日元!”
    “三百日元还来!”
    “这段时间赊的帐该付了!”
    “讨厌,好脏!有股怪味!”
    “姐姐大人!”
    “扒了他吧!”
    混乱进一步升级了。不只是袭击女生宿舍的变态,现在负债累累的剑客也变成了逮捕对象,女生们重新开始了攻击!
    “糟了!”兵卫本是来抓纯一的,结果反到和纯一亲密地并排跑了起来。他一边拼命挥舞没拔出鞘的刀一边喊:“快跑啊,小子!”
    “你这不是惹她们更火了!”
    “不是我的错!”
    “那边,别让他们跑了!”女学生们一起追来。也有男生潜入女生宿舍的确是严重事件的原因,不过主要洋溢的却是“在走廊里光明正大奔跑的机会怎么能错过!”这样的欢快心情。如果有祭典一样的热闹事,不管是非,总之先跑起来再说——蓬莱学园魂丝毫毕现。
    但是这时,“等一下,大家!”一个不解风情的声音给这场欢快的追捕游戏泼了冷水。
    “谁!?”
    “什么?”
    “没有在走廊里奔跑的必要,大家。这是因为……”
    几个壮实的女生悠然分开人墙,从容不迫地登场。
    这个形容没有错,的确是“壮实”的。全员个子都很高,浑身肌肉。而且不是单纯的“喜欢运动”的那种,分明是专门为战斗训练出来的。站在最前的三年级学生身高能有两米,穿黑色运动衫。她继续道:“……这是因为,在我们‘女生宿舍自卫团’视线所及氛围内,是不允许有在走廊里奔跑的学生的。”
    女生宿舍自卫团!
    说起来,刚才的确是有人去通报了。就算这样,她们来到现场的速度也真是非比寻常。本来吵吵闹闹的女生们,现在一点声音都没有了。对她们中的很多人来说,虽常有耳闻,但已有很长时间没有亲眼见证其英勇身姿了。
    女生宿舍自卫团,数年前蓬莱学园陷入动乱的时候,一部分女生志愿者为了守护宿舍安全聚集起来而结成的团体——这听名字就可以明白。一开始只不过是个非常普通的组织,丝毫没有减少偷窥、色狼、内衣小偷和其他损失。就算是她们也到了忍耐的极限了。终于,在一名有力的一年级学生成为名誉团长之后,她们转身一变,成为了一个强力的自卫集体。
    不知道这一变化来找麻烦的第一个男生据说相当悲惨。他的名字没有流传下来。但是他的故事是这样结束的——
    “但是只有他的裤子最终还是没有还回来……”
    之后,她们就成为了思想不正男子的恐惧、柔弱女子憧憬尊敬的对象。特别是被尊为中兴之祖的名誉团长,据说就连学生会长都自认不如。
    那么现在站在最前头的这个黑运动衫的巨大女生就是已在校内化为传说的“名誉团长”吗?她背后站着的也全都是强者。一般的软弱男人对上她们,大概会像拧毛巾一样被干掉吧。要领导这个军团,不是相当擅长武术的人物一定不可能吧?那么果然……
    “Ribbon团长,如何是好?”黑运动衫女低声向身后问道。无知无畏的侵入者们的身姿早已消失在走廊拐角,可是那声音仍从容不迫。
    “这还用问!”
    回答是从黑运动衫脚下传来的;这个发出回答的地方的确奇怪。
    “捉住他们,卷起来扔河里哟。”
    被称为团长的学生从黑运动衫大腿旁边露出脸来。是因为个头太小被别的团员挡住了。
    居然是一位稚气仍存的美少女。机敏的动作,水灵灵的大眼睛,漂亮的头发伸向侧面,用红色的丝带紧紧绑着。短小身体上是粉红色的运动服。如果是偶像研究会的话,会雀跃地给这个女孩打上“人气急速上涨”符号吧。
    这样的她脸上浮现的却是目中无人的坏笑:“在我这个……这个红柄Ribbon名誉团长面前胡闹,可是要吃不了兜着走!”
    女人运的恶劣在这里到达顶点了么,朝比奈纯一!


    地点改变……
    “荒唐。”
    中央控制室的贝阿特丽丝·香沼抱起双臂紧盯着一个显示器。不瞒您说,那正是纯一追逐的“那个女生”的影像。
    “这太荒唐了。”
    也怪不得她会觉得荒唐。
    就在刚才,她不是已经用一连串冷静透彻的逻辑证明了“那个女生”不是蓬莱学园的学生么?
    不是刚刚发现了只是穿着制服什么都不能说明这一惊人的盲点么?
    那个她现在就在这里、女生宿舍内,好好呆在女生该在的地方。果然她只不过是一个学生?
    “D-00199A”贝阿特丽丝查看了她所在房间的号码:“特别会议室……女生宿舍西端啊。”
    会议室?对于女生夜里独自一人进入来说,不是个相当奇怪的地方么?
    等等……
    可疑之处不只如此。
    “到底在做什么,那个女生?”
    画面之中,少女慢慢地移动着。轻轻弯下腰,窥视大桌子下面;抑或在看起来挺贵的瓶里摸索——花瓶、墙上的印象派绘画、桌子背面、玻璃工艺品下面、烟灰缸、枝形吊灯、壁纸、电话底、挂在墙上的镜子周围、再次桌子背面,最后居然开始翻地毯了。
    混杂着急切、罪恶感和胆怯的奇怪动作。
    “???”
    与会议室地毯的背面有要事的胆怯女生。多么不可思议的存在。
    如果她真是女学生的话。
    “我的推论没有错。”贝阿特丽丝自语。不论她的真面目是什么,这个学园的女生绝不会有那种行为。而这个真面目总有一天会大白天下。
    (——经由我等公安委员会之手)
    不过在那之前有应该先做的事。
    “只凭那个肮脏的巡回班士,还力有未逮……么?”事态比用五百日元收买他那时变得严重了。虽这么说,要请求公安委员会出动,就成了影像贝阿特丽丝评价的失态。恋爱中的年轻人在宿舍内的某处;而在西端,是穿着制服但不是学生的女性。之后就是单纯的加法了。
    绝不能让那两人见面!
    “好。”贝阿特丽丝把手伸向显示器的控制装置。所有的画面遵从她手指运动改变了色彩。从右至左,影像们以惊人的气势变化着。
    “在哪呢,朝比奈纯一?”贝阿特丽丝冷静地追赶着目标。
    是的……
    在这个时候还是冷静的。

    “哼,跑了这么远,一段时间内她是找不到咱啦。”不知道他们是从哪里怎样逃来的,我们的纯一和兵卫已经藏在了昏暗狭小的卫生工具间里。人两个、拖把十根,挤得满满当当。地板上积了一层薄薄的灰,好像是长时间没有使用过了,作为藏身处还不错。
    “哎、哎呀,(接不上气)得、得救啦……(接不上气)谢、谢谢啦,兵卫。”纯一咽了口唾沫,“果然,一起逃跑很不错呢。”
    “嘿嘿嘿,没什么。”剑客在暗淡的光线中害羞了,“可不能让你在那里玩完了呀。”他表情突然变严肃,嗖地拔出了刀,“不然的话,就没有本大爷出场的机会啦”
    三尺白刃吸入漏进的微光闪耀着。
    纯一屏住呼吸。虽然刀是怎么在这么窄的地方拔出来的这一点实在不可思议,不过那刀确实就在眼前。
    “……这个发光的是什么?”纯一打算装糊涂。
    “哎呀哎呀,不要在意。”
    “难道说,碰到的话会疼?”
    “呼,别考虑那么多嘛。”
    光芒逐渐迫近纯一。已经没有退路了,四面都是墙。一把拖把压到了着急挣扎的纯一,这下更是动弹不得了。
    “刚才踩了你的脸,你生气了?”
    “不是啊。”
    “……那,为什么要砍我啊?”他触及了核心。
    “不,”简短的回答,“下场可要更惨呢,你呀。老老实实地让我绑了吧。金发姐姐也等得不耐烦啦。”为什么是Becky!?
    然后纯一立即想到了:“她给了多少?”
    “哦哟,那可是所谓企业秘密喽”兵卫装模作样地说。
    果然是这样!被那个金发公安委员雇佣了么!
    “很多吗?”
    “这个嘛……要说的说,干完这笔,就会有你想象不出有多多的钱到我包里……”
    读者可能会觉得有些奇怪了。先前兵卫得到的不是只有五百日元么?贝阿特丽丝应该也没有说过事后会追加报酬。
    “我出对方的两倍。”纯一慌忙说。
    “嗯嗬?”
    “三倍!”
    “再加一点!”
    嚯,兵卫居然把他和贝阿特丽丝放在天平上,打算抬高自己的价格。在这种自卫团随时都有可能冲进来的危机时刻,还在不急不忙地讨价还价,何等势利的性格。
    不过纯一绝对没法理解他这唯利是图的想法。
    “五倍!”
    “虽那么说,仔细想想,这么简单就打破之前说好的事的话,会影响名声的。咱可是有信义的啊。”穷剑客两手揣在怀里抚摸下巴,“而且哟,我怎么知道你小子能不能拿出那么多钱呢?你看,对吧?”
    听他的口气,看来钱包要比信义更重要。
    “能不能?”
    “对啊。之前在反省房还有一笔对吧。也就是证据之类的,有没有?换到你这边之前,你得先让咱放心吧。反正我怎么都行。没证据的话,就把你卖给公安啊火枪队啊铁路管理委员会什么的那里去……”
    话题转向了糟糕的方向。纯一最后赌了一次:“……你啊,除了钱以外,人生就没有别的动机了吗?”
    “当然有啦,”兵卫答道,“也收各种有价证券。怎么样,意外地很灵活吧?”
    纯一叹了口气。这没救了啊。
    (怎么办?)
    虽然说出了“五倍”,但纯一怎么可能有自己有钱的证据;再说就连贝阿特丽丝出的数额都不知道。这下是万事休矣、到此为止了。
    (还是说……)
    还是说,就这么结束比较轻松呢。
    经历了这么多苦劳、受了这么多伤、奔走了这么多之后,等着自己的真的会是快乐的大结局么?
    纯一心里第一次产生了疑问。看见“那个女生”之后的第一次疑问。
    全身的疼痛突然一起复苏了。双脚已经麻木,胳膊上满是伤。绷带松开,喉咙刺痛;制服也沾满了泥,散发着恶臭。完全就是一个白痴的样子。
    就为了和一个女生说上话!
    如果在这里放弃的话……
    (麻烦会就此结束。再也不用跑了,也不用被下水道冲走,也不用躲到这种狭窄的卫生工具间里。虽然大概会被学校赶出去,不过本来就不是自己想来的。让合适的追兵抓住,好好休息一下,洗个澡,道个歉,然后……)
    纯一闭上了眼。
    可爱的少女浮现在光芒之中。
    (然后,就再也遇不见“那个女生”了)
    纯一心中小小的长满刺的某物燃了起来,他自己也不清楚的那个东西开始动作。
    睁开眼睛。
    (怎么能在这里放弃,混蛋!!)
    他已经与到现在为之的纯一不同了。
    “明白了,兵卫”纯一低声说道,“这是绝对的秘密,真相我只告诉你一个人。”
    “……你说啥?”
    “其实,我不是一般的学生。”纯一在制服内侧的兜里摸索着。手指碰到了黑色记事本,是那个在小卖部买的耐水性记事本。
    (太好了,还在!)
    他迅速抽出那个本子,露出一小角给兵卫看:“这是我的身份证明。”然后迅雷不及掩耳地快速收回,“是接到特别命令,被秘密机关派遣来的。目的是保护某个女生的平安……”
    “不好意思,太暗了没看清……”
    “……平安,并将其护送回国。”纯一大胆无视了兵卫的插话,“她是欧洲某立宪君主国继承权第二位的公主。但她唯一的血亲、姐姐公主从小就身体虚弱,实在难以承担下一代女王的重任。打算排除她的有力贵族正谋划阴谋,大臣们已准备出逃,舆论完全分成两派。认为这是个良机的邪恶摄政王秘密送出刺客想要暗杀第二公主,打算就这样操纵整个王国。现在正是王国存亡的危机,腐败和暴政正在迫近。这时,我所属的机关收到了担忧国家的老骑士的请求,希望能救助公主。机关接受了请求,选择年轻优秀的人材,将我……”
    “怎么感觉你说的这些在什么地方听过啊。”
    “是、是么?”冷汗像瀑布一样从全身落下。
    “是啊。特别是那个,公主呀,姐妹呀,邪恶摄政王呀,这些的。”兵卫在黑暗中远目道,“不过算了,这种事情,说不定在这个蓬莱学园里是常有的呢,嗯。”
    令人惊奇的,他好象相信了纯一牵强至极的弥天大谎。
    “你信了?真的!?”结果反而是说出来的本人吃惊了。
    “当然啦。还是怎么,有什么信了不行的理由吗?”
    “呃不,没什么。”
    “哼,真是个奇怪的小子。”兵卫放下了刀,“那么,有那个什么机关的撑腰,报酬看来没问题。这样的话,就该立即行动了。时间就是钱、左手摇团扇、钟鸣法隆寺,啥的就好了。”
    “你说行动,要往哪去?”
    “你是不知道本大爷过人的直觉啊!”剑客在黑暗中倾听了一会儿,身体僵硬一动不动。
    下一瞬间,“这边!”白刃一闪,卫生工具间的墙一下子裂开了!

    在同一时刻,女子宿舍东北数千米的地方……
    被称为“铃奈森林”的学园森林区域,大致位于其中央的废校舍一角,一位男性正在那里盯着一台黑白电视机。
    “……很高。在一部分新闻报道相关的社团中,也有传言说,此事与数小时前从巡回班反省房逃脱的‘最后一个未所属学生’朝比奈纯一(一年级癸酉班)有关。出于各种各样的原因,今后搜查的进展受到了各团体的密切关注。我们改变了预定在这个时间播出的节目,播放有关侵入女生宿舍的可疑男生……”
    “是这家伙!”这样大叫的原来是学园火枪队队长——圣剑一郎。
    负责学园治安的火枪队的据点,其实只是租来的一栋坏掉一半的木质校舍,实在是怪寒碜的。为了保持高贵的中立、“未被认可团体”的地位,预算得要自己承担,不得不用捐赠款和入团费维持全部活动。在物价显著高扬蓬莱学园,柴米油盐什么的的实在有些困难。
    因此,活跃的机会绝不会放过。
    并且,受过的耻辱必定要洗刷。
    不然的话就要赤字了。
    “就是他!”剑一郎的声音响彻火枪队总部值班室。
    “队长!?”
    “圣队长!”
    在隔壁休息室的值班火枪手们也醒了。
    “全员战斗准备!”队长抓起了剑,“紧急联络两学生宿舍,令全体队员在弁天宿舍正门前集合!诸位,今夜一雪早上的耻辱,明天将是我等光荣的黎明!”
    “明白!”

    对这些事情一无所知,那个二人组……
    “这,是哪?”如字面一样陷入了五里雾中!
    “不知道”
    看准时机从卫生工具间(劈开墙壁!)逃出来,到此为止还算好,不过依赖兵卫的直觉什么的果然还是失败之源。两人闯进了一片完全被炎热雾气包围的不可思议的地方。香蕉、木瓜,以及一些细长的蕨类——众多热带植物密密麻麻地生长着。芳香刺鼻。视线完全被挡住。就算是几步之外的树干,直到脑袋或脚尖碰上,都看不出来。
    “是丛林啊,这里。”纯一摘下一串手边的香蕉。香蕉发散着轻柔的诱人气味,看来这不是梦或幻觉。
    “真东西?”
    “似乎是。”
    两个人的肚子一齐叫了。说起来,纯一从早上开始什么都没有吃。发生了太多事情,完全忘记了。
    两人稍微有点害羞,互相看着对方的脸。
    “如果是电影里的话,主人公吃饭什么的都会被切掉,一直是动作场面呢。不过……”纯一说。
    “咱又不是在电影里!”剑客用右手单手灵巧地剥开了香蕉皮。
    “是真东西。”鼓起脸大嚼特嚼的同时,他左手仍紧按着刀柄,没有放松警戒。
    一转眼,两人就消灭了一串。
    “很不错啊,这个。”嘴塞得满满的,纯一说,“看来情况变好啦。”
    “你真悠闲呢。这哪里变好了。下水道、瀑布,然后又是丛林……真是的,什么地方啊。”
    话说回来,为什么女生宿舍里有丛林?是为了理科课程的教学建造的温室吗?还是说这里已经不是女生宿舍了?在到处乱转的时候,误入了毫无关系的秘境?肚子饱了之后,这些不安就开始抬头了。
    “听见没有?”兵卫忽然低声道。
    “诶?”
    “听!”
    纯一也模模糊糊地听到了。雾对面传来了像是某种大型野兽一样的吼声,以及某种更小、更尖、就像挠玻璃一样的声音。
    “不会吧……”纯一一边摘下另一串香蕉,一边盯着雾气之中。有一瞬间,他想象了粗暴的恐龙踏平小老鼠的窝的场面。
    “谁知道啊,”兵卫一边往嘴里塞香蕉一边说,“因为是这个胡闹的学校嘛,就算恐龙出来了,咱也不觉得有啥惊奇的。”
    “……你的意思是说,你不管怎样都不会吃惊?还是说真有出现恐龙的可能性?”
    “都有。”
    雾终于散了。
    不……这不是雾。
    是因为香蕉密林造成了先入之见,不然就是因为饿肚子脑袋没有转起来,他们完全搞错了。
    不是雾,这是浴室的热气。
    “?”
    拨开大大的蕨类叶片,视野立即开阔了。纯一面前的是某种没怎么见过的东西。
    (这是!)
    嚼了一半的香蕉从纯一嘴里掉了下来。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呜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吓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三声尖叫几乎同时响起,引发了惊人的回声。纯一、兵卫,还有一个女生的声音。
    是的,女生。
    这也是理所当然,不瞒您说,那是一片宽广异常的浴室!纵深足有数百米,高度则有十米。一面岩石墙壁上还有人工瀑布流下——刚才的“野兽”原来是这个。其周围的墙壁边上茁壮生长着众多香蕉、木瓜、面包树。是哪个有奇怪爱好的的女生种的?什么时候长出来的的?是要在洗澡的时候吃么?
    把这搞错成丛林也是理所当然的了。要称这里为“浴室”实在是对设计者的失礼,仅仅两个汉字怎么能表现其全貌!这是大浴场,不,超巨大温泉!不断升起的热气对面,是无数的浴池、无数的小凳、无数的水龙头、无数的镜子、无数的洗发水、无数的手巾、无数的香皂和无数的瓷砖。
    然后,当然还有无数毫无防备的女生们。
    (……!)
    就在纯一面对的女生背后,数列水龙头和喷头向里排列着;那里满是柔软的肌肤。纯白、漆黑、桃色、黄色、褐色、小麦色……这世上居然存在这么多种肤色!热气与曲线摇曳。这正是生命的神秘、宇宙的奇迹、人类普遍的最终真理。
    ……不知道纯一他们有没有时间来思考这些哲学,至少女生们是没有的。
    纯一打算为自己辩解一下,还没开口,眼前的女生抓起了滚在瓷砖地面上的香皂盒。
    “那个……”
    “色狼!”她扔出香皂盒。回声响起:“色狼!……色狼!……色狼!……”
    “不是的!”漂亮地命中!“疼!”
    “变态!”后面的女生也注意到了,敏捷地扔出了脸盆。“变态!……变态……!”
    “不是的啊!”
    “笨蛋,色狼!”旁边的女生抓住了洗发水。
    “别过来!”十个人抓起了十个脸盆。
    好啊,已经停不下来了。十人一转眼就变成了二十人,接着,五十人、一百人的女生们,一齐露出了獠牙!
    “这是误会……疼!”
    “滚!”
    “混蛋!”
    “讨厌!”
    “打死他们!”
    “救命!”
    “嫁不出去了!”
    “白痴!”
    “色狼!”
    “大白痴!”
    如冰雹一样砸向两人的,不仅有脸盆,还有小凳、洗发水、香皂盒、沐浴球、吹风机、收音机、剃须刀、电风扇。
    “剃须刀?电风扇?”
    “是在意的时候吗,小子!快跑!”剑客抓住纯一后颈跑了起来。但是,因为热气弥漫看不清前面,脚在积水的瓷砖地面上打滑了。腿脚完全不听使唤,反而是——
    “滚一边去!”
    “白痴!”
    “这个偷窥犯!”
    “呀!”
    “去死一死,大色狼!”
    “禽兽!”
    “恶魔!”
    “恶鬼!”
    “SS残党!”
    洗澡用具从前面和两侧毫不留情地袭来。
    “在哪啊,出口!”
    “兵卫,回我们来的地方!”
    “就算你那么说……疼!……谁记得咱是从哪来的啊!”
    “色狼!变态!女性公敌!”
    “学园公敌!”
    “人类公敌!”
    “非学生!卖学奴!”
    “干掉他!”
    “扒了他!”
    本打算逃跑,结果被赶得越来越靠近中间。愤怒的洗澡用具从四方八方飞来。已经到极限了,再这么下去会有生命危险。
    “这群混蛋,不知好歹!”话音未落,忍无可忍的兵卫嗖地拔出了刀!“这样的话就算是女的我也不会手下留情了!”
    然后,伴随着难以名状的怪声,白刃将热气一刀两断。
    这不是玩笑,是如字面一样把浴场的热气一分为二。纯一不得不为他的刀法而叹服。
    “噫噫噫噫呀呀呀呀呀啊啊啊哦哦哦!!”他再次发出怪声,浴场的岩壁为之摇晃。
    一刀接着一刀!
    “闪开闪开闪开!”
    “呀啊!来这边了!”
    “变态!”
    形势逆转了,每次兵卫挥刀,女生们就左右奔逃。
    “来啊来啊来啊!”兵卫完全兴奋了起来。刀指向柔弱的女性,居然还洋洋得意,真是个不像话的男人。
    “兵卫,住手!”
    “吵什么钝一,闭嘴!再一会儿就能修正修正这些家伙的性格啦!”
    怒吼之后,兵卫忽然惊讶地站住了。
    “我什么都没说啊……”纯一在他身旁回应道。
    但是刚才的声音是从后面传来的。
    “嗯……?”
    “是我!”
    下一瞬间,从兵卫劈开的热气裂缝里冲进来一台摩托车。飒爽地跨在浅红色涂装的巨大摩托车上的,不是别人,正是穿着鲜艳粉红运动装的红柄Ribbon名誉团长!
    “嗨嗨嗨嗨,敢穿着鞋闯入神圣的少女之园——弁天女生宿舍,胆子不小啊!由我这个Ribbon大人亲自超度,你们乖乖上西天吧!”
    “姐姐大人!”
    “是Ribbon姐姐大人!”
    “呀啊、好帅!”
    Ribbon小姐在同性之间人气很高呢。
    “好,大家,不要大意!”她唰地挥了一下手臂,一排七辆涂成红色的摩托车随之出现。上面是七位战斗女生,其装束与团长完全不同,穿的居然是迷彩颜色的睡衣。手上是迷彩手套,脚上是镶有银锚的黑色靴子,真是不协调的打扮。背上分别扛着棍子、鞭子等令人不安的武器,从上到下完全武装。
    “哼。”
    “惨。”
    就算是在真正的密林中被真正的蛮族包围,兵卫和纯一抖得也不会有现在厉害吧。
    “上网!”Ribbon举手。
    七个铁块冲开热气飞来!
    “套住!”
    铁块连着绳索。绳索变成了网,左右伸展,完全包住了浴场。
    一个铁块砸到了兵卫的胳膊,“烫!”刀被打飞了。纯一和兵卫陷入了纠缠的网眼,动弹不得。紧接着——
    “软管,向前!”
    热气之中跳出了五十个团员,手上拿着有圆木那么粗的橡胶软管。
    “冷水班,预备!”
    “糟了!”兵卫拼命挣扎想要拾起掉在地板上的爱刀,“躲开,钝一!”
    “是纯一啦!”可是,身体完全不受自己控制。
    “射!”
    五十根水柱向色狼二人组袭来!
    这下连站都站不住了,两人摔倒在地。好啊,倒在地上可是正中她们下怀。
    “摩托部队!拖着他们转!环游巨大浴池一周!”
    “明白!”
    引擎鸣叫,喷出青黑的废气,网立即拉紧了。
    “呜哇啊啊!”
    “呀啊!”
    纵横无尽、言语道断,他们以七十千米的时速在热气和脸盆之间拖行!
    “疼!”剑客惨叫。“疼、疼!烫、烫!凉!烫!”
    喊烫的时候就是掉在浴池里的时候。摩托军团跳过浴池、掠过香蕉和木瓜,果实接连掉落。
    然后最精彩的就是浴池攻击。
    “好啊好啊,下面是放射性温泉了!”武装女生们高兴地叫喊,“好好尝尝吧!”
    红色摩托轻轻跃过浴池上方。而被拽着的两人就掉了下去。
    “烫!”
    沾上放射性物质的二人组并没有停留多久。摩托车仍在奔驰。
    “接下来是流水浴池!”摩托跳动,两人落下。摄氏六十五度的热水从侧面袭来。
    “啊啊!”
    “看着,岩石浴池!”坚硬的玄武岩突然出现在眼前。
    “呜呀!”
    “滑梯浴池!”两人被热水从滑梯冲下。
    “旋涡浴池!”两人滴溜溜地打转。
    “电浴池!”两人电麻了。
     巨大浴场确实巨大。浴池一个接一个,浸入、飞出、再次浸入。这可真是绝无仅有的秘汤寻访。被拽着的两人早就忍受不了了。
    “疼!”
    “烫!”
    “你们这点算什么呀!被看到肌肤的少女,心受伤更重呢!”跑在前面的Ribbon团长严厉地说道。
    “你这是少女做得出来的事吗?……烫烫烫!”兵卫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不过他是闯入浴场的本人,说话没什么分量。
    “好喽,就这样一直开到自卫团总部去!”
    “Ribbon大人,加油!”
    “加油加油,姐姐大人!”
    浴场现已完全化为了赛马场。洗澡的女生们在墙边挤成一团,或围着五颜六色的毛巾、或直接那啥着,兴高采烈地观战。
    “接招吧,偷窥狂!”
    “活该!”
    “不要小看女孩子哟!”
    她们支援自卫团,向纯一和兵卫扔出了没成熟的绿香蕉。
    “疼!”
    “疼啊啊!”
    没成熟的香蕉相当的硬,让人不禁觉得难道是为了这种时候的准备而种下的。
    (见鬼,不想点办法的话!)
    被拖着纯一视野一角突然出现了一个闪闪发亮的东西;前方二十米,天蓝色的瓷砖地面上的一个塑料制洗澡用具……
    是剃须刀!
    “好极了!”
    为什么女生浴场会有剃须刀,作为男生的纯一并不明白;不过现在不是在意那种小事的时候。他在网中调整姿势,从网眼之间拼命把手伸向逐渐靠近的救命之神。
    指尖碰到了刀把,但是没有抓住。
    (!)
    下一瞬间,纯一伸出了脚。剃须刀挂在了裤腿上。迅速伸手去拿。然后开始割网。可是割不开!
    “对了,给兵卫!”纯一回头打算把剃须刀给他。
    面前是穷剑客的脚。
    “兵卫啊!”因为刚才的浴池攻击,他现在是头下脚上。“你头在哪,喂!”
    “嗯啊?”回答有气无力,感觉马上就会晕过去。
    “看,你最喜欢的东西!”
    “钱吗!?”声音突然变得有力,“在哪?”
    “不是的,是这个!”纯一一边挣扎一边把剃须刀递向他以为兵卫右手在的方向,“用这个把网割开!”
    “哼,比没有好!”
    一口深呼吸,“呀啊啊啊啊哦哦哦!”网刷地变成了两片、四片……不,是成百上千的细小线头。
    “什么!?”等Ribbon小姐和团员们惊讶时,已经晚了。
    “快跑,兵卫!”
    “还用你说,谁愿意呆在这种可怕地方!”
    得到自由的二人组立即站起来开始奔跑。变成这样,摩托车反而处于劣势。
    “来这边了!”
    “呀啊!”
    赛马重新变回了逃脱剧。二人组避开摩托车,从一个浴池灵活地逃向另一个浴池。不是八艘跳的八艘跳,说的就是这个吧。
    “别让他们跑了!把住出口!”
    号令一下,女生们堵住了通向更衣室的道路。
    “我的虎彻!”兵卫扑向滚到浴池边上的爱刀。如果不是刀的话,看起来都要用脸去蹭了。
    “有这个的话就是以一当百、如虎添翼、如疯子添菜刀啦!”剑客乱七八糟地叫着。
    “出口不行了!兵卫,那边!”纯一指向的是电浴池里面、香蕉林旁边的一扇铁门。它顶上有通红的电灯,与“工作用出入口(相关人员以外禁止进入)”的文字。
    “好嘞!”兵卫以看不清的速度立起刀,“吔诶诶诶诶诶呀啊啊!”
    伴随吼声一刀两断的大门对面是一条满是水管的昏暗走廊,似乎是设备维护用的,这真是天助!
    “顺便给你们这个!”就像要留下赠品一样,他劈开了看起来最粗的水管。体积惊人的热水涌进了大浴场。
    “呀啊!”
    “危险!”
    摩托车倒下,香蕉、脸盆和女生们都冲走了。巨大浴场瞬间变成了温水游池。
    “走啦,钝一!”喊声追在逃跑的兵卫后面出了浴场。
    “抱歉打扰了!”纯一最后还有礼貌地道了个别,马上回头追赶兵卫,“请保重!”
    “喂别跑!……别跑……别跑……”
    等到自卫团终于重整起来的时候,色狼二人组已经消失在黑暗之中了。
    “混蛋!”发出的确有少女风格的咒骂之后,Ribbon团长开始思考。工作走廊的构造如迷宫一样复杂,想在里面认真追赶是不太可能的;不如从外边找到他们的所在,一点一点地包围住。
    “这里就该拜托一下所谓的最新设备啦……谁给我联络一下中央控制室!”

    不知在黑暗之中、大小无数水管之间跑了几分钟还是几十分钟……
    两人组已经搞不清方向和时间了。
    “兵卫!”
    “咋啦!”
    “到了这里,就不用跑啦。”因为刚才那一场身上变干净了的纯一喘着气坐到了水管之间。
    “你怎么知道?”
    “又到死胡同啦。”
    话音未落,兵卫把刀向地板劈去。一声讨厌的钝响震动黑暗。余音摇晃着水管,又向旁边的水管传去,直到三十秒后才平息下来。
    “这次好像不行呢。”
    “……刀砍出缺口了。”黑暗里无精打采的声音。
    “怎么办?”
    “这个嘛,再潜入巡回班的仓库一次,另找一笔……”
    “我不是说那个!”纯一实在和这个男人波长不合,“我想说的是……”
    纯一刚开口。
    “稍等一下!”
    这时旁边的墙壁突然响了起来!
    “呀……”纯一拼命忍住上冲的惨叫。丛林浴场刚结束,马上又来了;这次等着他们的又是怎样的可怕装置?这个前卫的秘境空间就没有个尽头吗?
    “什、什、什么……”兵卫摆出战斗姿势。
    是鬼?是蛇?
    还在想呢,结果那声音说道:“神酒坂兵卫,听得见吗?朝比奈?”
    “贝阿特丽丝!”
    还以为是谁,原来是本在地下中央控制室的贝阿特丽丝·香沼的声音。那样冰冷的声音,现在也令人怀念,真是不可思议。
    “这到底……!?”
    “墙上有电话,拿下听筒。我现在开灯。”
    一部分墙壁开始闪耀出红色光芒。是紧急用灯。不愧是最新建筑,到处都设有紧急联络设备。刚才的奇怪声音好像是电机发出的。两人组互相抱着肩发出了安心的叹息。
    “你们两个坐在那里干什么。快给我移动到安全的地方去。”
    “可这是死路啊……”兵卫激动地说。
    “往回四米,向右转。”
    指示的同时,一块像是道路标识一样的板子从天花板平稳地降了下来。其表面是一个显示器。上边显示着宿舍内部地图。地图不断放大,变成了墙壁背面的狭小走廊——也即他们的现在位置。一条红线从那里伸出。往回退了一段,在狭窄的十字路口向右进,转过一个更狭窄的拐角,绕了个大圈,最终到达的是……
    “弁天宿舍东部紧急用逃出口”——鲜红的文字闪烁着。
    “沿这个路线走就行。”
    “世间真是越来越方便啦。”兵卫轻快地吹起口哨,“男生宿舍里可没这种东西。”
    虽然剑客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纯一却注意到了疑点。
    (……这路线实在太绕了,为什么?)
    如果那块板子表示正确的话,左面不是有更简单的路么?譬如西边那条路。为什么Becky没有指示那边的路?
    更清楚地说,守护学园治安的公安委员,为什么没有给骚乱中心人物纯一,指出更简单的路线?
    “是右边么?”
    答案只有一个。
    “是右边。”
    下一瞬间,纯一向左跑了起来。
    “朝比奈!”
    “喂,喂啊,你是要往哪跑啊!”兵卫追在后面。
    “这还用问,是“那个女生”所在的地方!”
    “?”
    “你不明白么?Becky不想让我们到那!”他一边全速奔跑一边说,“所以说如果往Becky不让我们去的方向跑的话,就绝对能到‘那个女生’那。对吧!?”
    兵卫终于露出了理解的表情:“嗬,你这小子脑子不错嘛。”
    “谢谢啦。”
    “喂,朝比奈!”贝阿特丽丝·香沼的哀叫回响在水管之间。
    “喂,朝比奈!”回响在中央控制室的真人声音语气比前者多少从容一点,“什么……”居然完全被看破了。没有把那个新生在紧急时刻爆发出的智慧纳入计算范围内。
    “了不起啊,朝比奈。”合乎逻辑的壮举值得称赞,即使是那个朝比奈纯一的。
    “不过还有收拾局面的余地。”面对显示器中拼命奔跑的两人组的背影,她轻声道。
    手边的控制面板上——
        请指定使用的扬声器
        ○全馆所有扬声器○
        ●个别扬声器(请指定编号)●
        指定编号●本馆B2-01772
    敲起键盘,
        指定编号●本馆B2-01743
    换到纯一他们前进的方向。
    佛祖手心上的小小叛乱者。
    而西端是仍在继续可疑行动的胆小女生。
    “诚然,”
    逃跑的是一组人,目标是一个地方。一对一的单纯图式。接下来只要充分活用女生宿舍引以为豪的管理系统就行了。
    “……还不要紧。”
    她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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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9-29 06:09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idonotknow 于 2012-9-29 06:17 编辑

        第五章 “弁天女生宿舍”,深夜(其二)


    “诸位女生,肃静!请大家肃静!我们不会加害于你们!只是在正义和学园治安的名义下,希望诸位能暂时予以我等火枪队协助!”
    清澈的男中音响彻弁天宿舍正面大厅。不是别人,正是圣剑一郎队长。他在深夜里带领火枪手们堂堂地从门口进入了宿舍。
    “是火枪队!”
    “真帅呢。”
    “圣大人,看这里!”
    态度和兵卫的时候相比真是天差地别。他要是知道了这个差距,肯定要有十多个人为之负伤。
    “队长,这里可是禁止男士进入的!”人数不多的女性队员也为时隔很久的紧急集合而赶来了。
    “事态紧急,没有办法。男士进入宿舍在那场七大不可思议骚乱时有过先例。事后不管有多少非难我们都会接受,但现在要分秒必争!”
    “但是……”
    “这事关火枪队的名誉!如果放着那个新生不管的话,我等将会脸面尽失,如何对得起长时间以来诸位前辈筑成的光荣传统!决不能在这里被自卫团他们抢先一步……”
    “呀呀,圣大人!”
    “我爱你——”
    “谢谢,诸位,谢谢!”面对女生们不负责任的喝彩,圣队长得意地挥着手。
    “那个……”
    “诸位,是我等一同前行的时刻了!”他举起了剑,“捉住那个可恶的小子,彰显这个学园的严肃正义!
    “我为人人!”
    女生军团和到:
    “人人为我!”

    ……宿舍这一部分沉浸在欢快热闹的氛围之中时,一场涉及中央控制室和整个女生宿舍的奇妙象棋游戏正同时进行。
    武器是声音和扑克脸。游戏的焦点是看破对方的想法。奖品是神秘少女。作战双方是朝比奈纯一和贝阿特丽丝·香沼。
    现在刚好轮到Becky走棋了。
    “朝比奈,那里向左!朝左转!”
    “明白,Becky!”纯一的回答通过监控摄像头和话筒传来。他违逆她的指令在走廊拐角处右转……是假动作,结果还是往左拐了。
    (又输了一招!)
    贝阿特丽丝抓扯着自己的头发。看她发青的脸色,估计是在这场比赛里一直处于下风。
    “我还以为他这次绝对会将‘将“将计就计”就计’就计呢!”
    从那个昏暗的走廊开始一直都是这样的情形。告诉他错误路线的话就会被识破。反过来如果说出真的路线,偏偏就真按自己说的方向跑了。接下来将计就计地说出听上去很假的真话,对方也装作不相信、结果还是向正确方向前进。就算是使用最后手段,关上防火门,
    “兵卫,这边是对的!”
    “好啊,看我的!”
    ……留下的只不过是两三道开了大洞的门。
    以为是里结果是表,看上去是表实际是里,右的话左,左就是右。到最后都不知道被逆转了几层了。二十八手之后,我们的朝比奈纯一和问题的会议室仅剩直线距离五十米、四个拐角和一段楼梯。以超高技术秘境弁天女生宿舍为敌,这真是惊人的成绩。
    (我究竟是在阻碍朝比奈,还是在帮他?)
    金发公安委员开始对自己的行为产生了深刻的哲学性怀疑。纯一的移动路线就是那么的精彩。
    “接下来如何,Becky?”从扬声器传来的声音和画面里映出的身姿都充满轻松。
    最开始的时候,纯一在墙最左边的显示器里,现在则到了从右数的第三列。
    左边的画面对应东侧,右对应西。然后,
    (这是什么事,这样下去的话)
    西边就是那个会议室。
    二十八手,距离将军仅剩一步!
    以控制室的显示器群为舞台、壮大的活人象棋游戏终于逼近了结尾。
    (这样下去的话!)
    这个时候,电话响了。贝阿特丽丝惊得跳了起来。响起的是安设在显示器旁边的紧急电话。
    电话上显示的数字是
        ●B2-001780●
    是巨大浴场附近。
    “中央控制室!这里是女生宿舍自卫团!”刚拿下听筒,立即飞出一个活力十足的声音,“我们发现了两个侵入者,他们逃进水管的修理走廊了!希望你能告诉我他们现在的位置!”
    “明白了。现在正在确认。”贝阿特丽丝冷冷地说,看向映出纯一们的显示器。
    女子宿舍自卫团么。虽说借助其他团体有违美学意识,不过变成这样也没有办法。
    “确认完毕,号码是……”贝阿特丽丝刚一开口,忽然瞥到了会议室的显示器。
    她的话语停止了。
    “喂喂?中央控制室?喂,你那边怎么了!”
    豪华会议室一角,奇怪的行为正在上演。少女好像在花瓶底下找到了要找的东西,很高兴地把它轻轻拿了起来。是可以放在手心上的一个小机器。
    公安委员贝阿特丽丝·香沼一眼就明白了那机器是什么。
    “……窃听器。”她自语道。
    深夜,不是学生的少女在会议室摆弄窃听器。
    “你说什么?喂,听得见吗,控制室!!值班的是谁啊,喂!”
    贝阿特丽丝慌忙把话筒从嘴边拿开。
    显示器中的少女动了。
    (不对,不是在摆弄)
    少女小心地把机器放进了口袋。
    是在回收。
    她终于注意到了。这可是紧急事态。以蓬莱学园弁天女生宿舍为舞台,阴谋正在悄悄地进行。已经不是和闯入女生宿舍的家伙玩愚蠢的象棋游戏的时候了。
    “反正都会变成这个样子,我早就知道了。”
    “喂喂!听得见吗,喂喂!”
    贝阿特丽丝叹了口气,扣回话筒。电话对面的吼声戛然而止。
    她抓起了另一个话筒:“明白了,朝比奈,我投降!我不会再阻碍你了,会告诉你正确路线,不过要注意绝对不要被发现。你和那个女生见面之后,立即从女生宿舍……”
    但是不知为何没有回答。
    “朝比奈?”
    哪个画面里都没有他的身影。移开视线的短短一段时间内发生了什么?
    “朝比奈,请回答!朝比奈!”Becky拼命抑制自己身体的颤抖,“朝比奈!”
    哪都不在。难道说已经进入那个会议室了?
    她再一次向右端的画面看去。少女仍旧是一个人。手摸索着胸前的口袋,又伸入裙子上的口袋里,总计做了三次。
    是某种咒语么?
    不对。是在找什么。
    她突然着急了起来——在贝阿特丽丝看来。
    少女脸色发青地奔向会议室的电话,抓起了听筒。是要打电话。
    打给哪里?为了什么?
    贝阿特丽丝意识到自己是可以查到的,赶忙开始操纵身边的开关。
    “……你说什么?”电话的声音回响在控制室里。但是会议室里的少女的声音听不太清。贝阿特丽丝拼命调整开关,还是不行。
    “你以为说句‘把钥匙弄丢了’就完了!?”再次是电话对面的声音。是男性。
    画面中的少女吓得哆嗦起来。
    钥匙?
    公安委员从口袋里拿出钱包。是在有轨电车混乱时拾到的。钥匙串发出了刺激神经的沙沙声。
    “蠢货!你以为做出来花了多少工夫!那可是学生会长的单人房!学园最高机密!一天一换!”
    拿钥匙的Becky的手也颤抖了起来。
    画面中一阵寂静。正好是进行一番辩解的时间。
    “不用说了!”神秘男性的声音,“拿着窃听机立即回来。会长那边会考虑别的策略。真是的,你简直太令人失望了!”
    那是在哪里听过的声音。低沉、含混、妄自尊大的声音。
    (对了)
    Becky努力想要想起来。
    (记得那是在为学生会例会做警备时)
    蓬莱学园学生会是由执行部和处理学园重要实际业务的十五个委员会组成的。那个时候出席的记得是学生会长、副会长、书记,以及各委员会首脑层各三人。
    丑闻。
    最早浮现在脑海里的是这个词。学生会首脑层的某人正在利用不是学生的人在女生宿舍里设置窃听器。说不定我们公安委员会也牵扯其中。变成那样的话……
    “明明只是个二等学生。”控制室扬声器里流出一个没听过的词语。
    听见那个词语,画面中的少女僵住了。
    明明只是个二等学生。
    “你们这些家伙是靠我等的同情才能呆在这个美妙的学园里的。你却……”
    数秒寂静。然后,
    “……上课什么的,谁在乎!契约上没有写那种东西。只说让你留在学园里对吧。……罗嗦什么!你只要遵从我等的命令干活就行了。好好干活、给家里寄钱。你说什么……!?喂,别忘了自己的立场!你们这些家伙可不是学生!是被买来的!”
    贝阿特丽丝明白了会议室里的少女的身份。
    明白了“二等学生”的真相。


    正好在那个时候……
    我们的纯一和兵卫距问题的会议室只剩两个拐角了。不过运气好像到此为止了。
    “是他们,在那里!”
    拐角对面是火枪队,楼梯下是自卫团,走廊上跑着女生们,哪边都是完蛋。
    “这次决不让你们跑了!”
    “死心吧,你们这些恶棍!”
    “扒了他们!”
    “完了!”兵卫呻吟。
    “躲起来,躲起来!”纯一打开走廊上的小门钻入其中。
    房间漆黑一片,连灯的开关在哪都不知道。
    “要怎么办!?”
    “别急啊!”在墙上摸索,上面有两个门,“兵分两路!我去右边!”
    “那咱就是左边。”
    剑客和新生从黑暗的小房间跑进了更暗的小房间。
    “……喂,又是门!……”兵卫的声音从墙对面传来。
    “别出声,会被发现的!”
    “……不好意思啊!……”
    “所以说别出声啊!”
    “……知道了,你可真啰嗦!……”
    好像是真的因此被发现了,
    “别跑!”
    “是那边!”
    “是那个房间!”
    “我是突击报道班,请讲一下现在的心情!”
    “什么,突击?”
    “说是突击!?”
    “是突击命令!”
    “全员突击!”
    “突击!”
    号令一下,在女生宿舍里奔走的所有团体和个人一起杀进了纯一逃入的小房间!
    “别推啊!”
    “谁把灯开开!”
    “疼、疼、疼!”
    “这边有门!”
    “那边也有!”
    “里面还有!”
    “一直都有!”
    “这什么啊。”Ribbon团长抱头叫道,“简直是个迷宫啦!”
    诚然如此,门接着门、小房间接着小房间,没完没了地持续着。设计出这样奇怪的房间到底是在想什么,完全不能理解。
    “不要在意!”圣队长举起了剑,“黑暗算什么,无尽的门又算什么!前进,诸君!”

    “朝比奈居然在那!”
    贝阿特丽丝终于发现了他的所在。黑暗的小房间群,实际是与会议室一墙之隔的警备人员待命房间。紧急情况下也可以供要人逃脱使用,所以结构错综复杂。
    “那个混蛋!”
    现在这个秘密的房间里挤满了上百人的追捕者。
    “朝比奈,快从那里出来!”她打开话筒开关。
    “Becky!?”回答从漆黑的画面中传回。
    “你在那里的话……!”
    (你在那里的话,追赶你而来众多普通学生不就要目击二等学生的罪行现场、学生会的丑闻了吗!)
    她拼命捂住嘴,按下后半截话。
    “Becky,怎么了?没事吧?”纯一的声音,“发生什么麻烦了吗?”
    你就是那个麻烦啊,大笨蛋!
    贝阿特丽丝的胃绞痛起来。
    啊啊神啊,现在马上把女生宿舍分成两半,让这个恶魔一般的新生坠入地狱吧!我已经无法再忍耐下去了。
    “朝比奈,”Becky拼命拉回快要失掉的理智,决定实行自己和大宇宙之间的妥协方案,“你左手墙上一米的地方有扇门。虽是死路,但是有锁。你进去,把门锁上,绝对不要出来。明白了吗?”
    “为什么……”
    “别管了快去!!”

    “呀呀呀,可不要靠近本大爷啦!”另一边的兵卫正在大闹特闹。漆黑房间中,追捕者行动不便。但是兵卫有野生的直觉,轻松地避开敌人。
    就算直觉偶尔落空了,
    “噫呀呀呀啊!”
    “咕哇!”
    爱刀虎彻就散出火花。
    “不要担心,用的是刀背。”若无其事的他手中不知何时就多出了对方的钱包,“这还能顺便赚一笔,嘿嘿!”
    兼具爱好与实际利益,实在是场欢快的逃脱。要是这样的话,每天都有也是大欢迎。
    在他考虑这些悠闲的事情的时候,
    “等等,到此为止了。”
    刚来到一条明亮的走廊,一个穿制服的美女突然张开双臂挡住去路。古风的黑色长发、明朗清澈的眼睛,手无寸铁地站在剑客面前。多么鲁莽的行为啊。
    但是兵卫看着对方,脸色渐渐变青。
    “大姐!”
    “完蛋了”这三个字清晰地浮现在他脸上。
    “兵!”他唯一对付不了的女性——大河内舞以凛然的声音说道,“听见电视上反复出现耳熟的名字就来看看,果如所料,不说从反省房放走犯人的事,结果居然还给一般人添了麻烦……啊啊,何等可耻!要是哥哥大人听到了会说什么!不,无需麻烦哥哥大人。今天我绝不会手下留情!”

    纯一滚一样地跑进了最后的房间。
    立即锁上门。
    又是一个漆黑的房间……本该如此,但出人意料的充满朦胧的光芒。对面墙上开着一扇长方形的窗,光是从那里射入的。
    而光芒之中,是“那个女生”。
    “……Becky……”纯一呼着不见身姿的引导者之名,“喂Becky!”
    “安静,会被发现的!”
    “‘那个女生’在这!”
    “的确,所以你暂时在那里老实呆着。”
    纯一连忙闭上嘴,在黑暗中不断点头。拖动颤抖的身体向窗子爬去。
    “你那样就好。”不知到底有没有看到他的惨状,贝阿特丽丝悠然说着,“接下来我必须打一个重要的电话,暂时不能继续帮你,一个人没问题吧?”
    纯一只是像白痴一样上下点头,一瞬都没有把视线从窗口移开。
    手伸到了墙上,额头紧贴窗玻璃。冰冰的,感觉很舒服。
    以现在纯一的心境,纵使玻璃沸腾起来,也会感觉很舒服吧。
    少女在眼前。她透过窗户看向纯一。慢慢接近。轻轻伸出苗条的手臂。用可爱的食指轻抚玻璃表面。
    那正是纯一额头抵在的地方。
    “那、那、那、那个……”
    无视语无伦次的纯一,少女突然歪了一下头,然后后退一步,开始用手指摆弄柔软的发梢。
    “……请问?”
    有些奇怪。
    少女整理好了有点乱的头发。然后双手交叉在背后,微笑了一下,又做了个鬼脸,最后露出了悲伤的表情。眼泪浮现在眼角,用手指轻轻擦去。双唇翕动,发出了听不见的话语。
    纯一终于领悟了真相。
    这是透视镜子!
    “究竟为什么……”
    纯一所在之处既是警备室,又是逃出口,也是监视间。
    不过他当然是不可能知道这些事的。
    “喂,你!喂!”纯一竭尽全身之力捶着玻璃。但那玻璃坚固惊人,纹丝不动,连一点响声都没有发出。
    玻璃对面的少女还在自语着什么,不知道拼死追逐她的少年就在数十厘米之前。
    多么令人着急!
    “混账!”纯一发狂地不停捶着玻璃,“这里,我在这里!喂!喂啊!”
    都来到这里了、都来到这里了!

    “朝比奈,住手!”贝阿特丽丝·香沼对右手上的话筒叫道。
    “什么,香沼君?发生什么了?”她左手的听筒传出了尖锐的声音。
    “不,那个,不是的。我不是在对委员长说……喂,朝比奈!住手!”
    一不注意就变成这样!
    “香沼君。你可以待会儿重新打给我……”男人的声音稍微有些不安。从贝阿特丽丝称对方为委员长来看,对方应该是公安委员长吧。肯定是以为能干的女委员脑子出毛病了。
    “不,马上就处理完。请您稍候。”贝阿特丽丝的口气极为恭敬。从这一点就能明白公安委员长有多么恐怖。
    “Becky!”另一方面,我们的纯一声音毫无恭敬,“要往哪边走才对?不,算了! 我自己找!”
    “别,千万别动!”Becky敲着桌子喊道。那是她好多年没有过的发自真心的喊声。
    “香沼君,稍微休息一下比较好。”
    “不,委员长,这个是……”
    指尖碰到了某个开关。
    “为什么啊,Becky! 本来……”
    “闭嘴!不管怎样,决不能暴露那个女生在会议室这件事!”
    Becky的哀鸣响彻弁天女生宿舍的每一个角落。
    “……在会议室这件事!……”
    控制室的全部显示器中,所有人都惊讶地停下了脚步。火枪手们、巡回班士们、自卫团的粗壮女人们、记者们、圣队长、Ribbon团长、兵卫和舞、纯一。
    “……在会议室!……”
    也包括会议室里的少女。
    “香沼君?”
    Becky看向指尖的开关:
        请指定使用的扬声器
        ●全馆所有扬声器●
        ○个别扬声器(请指定编号)○
    鲜红的指示灯在“全馆所有扬声器”处闪烁着。
    贝阿特丽丝·香沼趴在了开关旁边的桌子上:“……神啊。”
    最因贝阿特丽丝的呼声吃惊的是那个少女。这是理所当然。本以为自己在做无人知晓的工作,结果突然响彻全馆的喊声把自己播报了出来。不吃惊反而不正常。她的身姿立即从纯一紧抱住的窗口消失了。
    “等等我!”
    反射性地向出口扑去,打开锁,
    “刚才的声音!从这边听到的!”
    同时,火枪队队长圣剑一郎冲了过来。
    纯一撞开门跳了出来,门以惊人的气势向外打开,正好圣队长在那里。
    “呀啊!”
    下一个瞬间,纯一手里不知为何多出了火枪队的西洋剑和披风。
    “哎呀?”
    不过,这种时候这些事都不重要了。
    “闪开闪开闪开!”
    为恋而狂的少年披上披风,挥舞西洋剑开始追赶!
    “别靠近我!我可不知道怎么手下留情!”
    一段时间之后,部下的火枪手们才发现了晕过去的圣队长。

    “……香沼君,不要紧吧?”
    “不要紧。”Becky仍趴在桌上,对话筒回答,“不要紧,真的。”
    “那么,请你继续报告……记得你说的是二等学生什么的?”
    “是的。”
    “原来如此。”那轻轻的一声是不是叹气?“那的确是个问题呢。”

    “姐姐,饶命,饶……疼啊!”
    “好啦,闭嘴!”
    制服美女正在众目睽睽的弁天女生宿舍走廊正中喂穷剑客吃爱的耳光。
    “在那里坐好,你这个人啊!什么啊,这像山一样的钱包!?你倒是说说啊!”
    “所以说大姐啊……”
    “没让你顶嘴!”
    又是耳光,这次是左右往复的。
    “怎么了怎么了?”
    “讨厌,是兵卫!”
    “我的钱包!”
    “那个,我是报纸部的,请讲一下现在的心情……”
    这光景可是难得一见,观众从各处络绎不绝地聚来,人山人海。兵卫勃然大怒:“滚,看什么看!”
    “对一般人怎么说话呢,兵!”又是一个耳光。
    正在这时,从走廊的对面跑过来一个看起来有些眼熟的少女。
    “哎呀?刚才那……”
    “不要东张西望!”
    “疼!”
    少女一转眼就跑开了,在她后面冲过来的是……
    “不是钝一吗!”
    “兵卫!”
    纯一、火枪队、自卫团、女生们,以及其他中途加入的社团和委员会的成员们正面撞上了观众之山,不得了了!
    “别跑,队长的敌人!”
    “全体女生之敌!”
    “我是突击报道班,清说句话!”
    “我是摄像研,笑一个!”
    “应援团,三三七拍子!”
    走廊转瞬之间陷入了大混乱。学生上叠着学生,睡衣下面压着火枪手,软管和照相机互撞,摩托车和西洋剑相错。真是一场无可奈何的挤人游戏。
    “‘那个女生’去哪了!?”挥舞着西洋剑的纯一大喊。
    “哦,那个的话,”压在穿迷彩睡衣的巨大女生身下的兵卫翘起下巴,“那边的拐角。”
    “知道啦,”纯一轻巧地从大混战中抽身而出,“谢谢!”
    一边拼命喘气一边转过拐角。拜托了,希望前面没有岔路了!
    那的确是最后一个拐角。
    前方延伸着一条笔直的细长小路。终点是一扇大门。
    少女打开了门,迅速走进,正要关门。
    “好啊!”
    纯一跑着。已经累得不行了。但这就是最后了。已经追到这个房间了。接近门了。到门口了。手搭上门了。
    门推开了。
    那里是一片草原。吹着柔和的风的白色草原。
    无限纯白的世界在恋爱的年轻人面前展开。
    “……?????”
    飘着一股难以形容的香气。令人怀念的不可思议气味。所谓天堂,会不会就是这个气味?
    到底发生了什么,闯入了这个远离现实的异世界?
    纯一把手上的西洋剑夹在腋下,手向前伸去。手指比想象更快地碰到了白色柔软的块体。
    “……这是!”
    那是他到现在为止一次都没有碰到过的东西。
    这也是理所当然。他紧握的,是印有可爱草莓图案的女式内裤。
    “晾衣处!”
    终于明白自己在哪了。既不是草原也不是天堂,是收纳五万人的内衣和床单的雄伟洗涤场的一角!白是被漂白的洗过的衣服,微风是全自动干燥设备,天堂的香味是大量的洗涤剂!从遥远的右边到左边,在肩膀的高度平行排列着数千根绳子,衣服在上面晾干。闪耀着纯白的棉之草原、聚酯的大洋。天花板上的无数黄色电灯无言地俯视着下面,人工的风喧嚣地吹过人工的草地,合成纤维在风中摇曳。
    广大的洗涤世界!
    有五万的女生的话,有这样的地方的确不奇怪。
    虽说不奇怪,但是……
    冷汗流过纯一后背。
    这仍是人类不可踏足的异世界啊……
    如果在这个世界里度过一生,会产生怎样令人毛骨悚然的神话呢……
    不,说不定就在这个瞬间,栖息在这人工草原的怪兽正凝视着这边……?
    产生了这样毫无根据的妄想。
    无限延伸的五万人的衣服。
    呃,至少的确不是男生可以踏足的地方。
    (是啊,不是傻站在这里的时候)
    纯一想擦擦眼睛,抬起手,发现右手还握着草莓内裤,脸变得通红,赶忙扔掉,重新擦了擦眼。
    地平线彼方、平缓的吊带衫丘陵附近有什么东西在动。
    柔软的头发。
    是“那个女生”!
    以为自己已经动不了了,但疲劳不堪的脚仍在前进。
    一步,又一步。钻过内衣的行列,又一列。
    行走逐渐变快,恋爱的年轻人拨开白色衣服和绳索前行。
    追在可爱的少女身后。
    衣服无限延伸着,永无停息。袜子平原、胸罩森林、枕套峡谷。纯一在其中小如沙砾。
    仔细想想,这真是一副荒唐的画面。手上西洋剑,肩上挂披风,一边拨开内衣一边追赶女孩子!如果有某个认真的观察者在高高的天花板上视着这个景象,他肯定会禁不住苦笑。不过,持续观察一段时间之后,他肯定会得出这样的结论——
    恋爱中的人认真做出的事情,在旁人看来不总是很荒唐愚蠢么?
    不,就连人生本身,从旁看来不也是可以用荒唐无聊一言尽之么?
    这样的话,又有谁能笑话他呢?有谁能指责他呢?
    风变成了逆风。纯一眯起眼睛。
    “这是……?”
    风变强了。床单和长筒袜开始左右大幅摇动。
    不对不对,等一下。不只是在摇动。仔细一看,是在移动。一列向右。下一列向左。右,左,右,左。速度逐渐变快。
    (……收衣服!)
    晾衣绳正在被收起……干燥时间结束了,全自动收衣装置开始工作。最后,风变成了暴风吹平了衣服的褶皱。人工风暴之中,胸罩、吊带衫、长筒袜、彩色洋服、内裤、床单、枕套、白色与茶色的袜子、无袖衬衫,都好好按材质和颜色分了类,吞没到遥远的墙壁之中。
    内衣之海在纯一眼前一分为二。
    “那个女生”的身姿浮现在海底。
    风从远处送来了,
    “在那边!”
    “在这边!”
    “在那里!”
    “在后面!”
    微弱的追赶者的声音。
    要快!
    越过蕾丝峡谷,钻过T恤溪流,赶快啊纯一!
    (还剩一点!)
    还有一百米就能追上她。
    他跳过晾衣绳。
    再过一会儿就能和‘那个女生’说话。
    他在纯白的世界中奔跑。
    脚已经不听使唤了。不过,就剩一点了。
    对,这就是高潮,是快乐结局。到现在为止的辛苦取得了回报,总算可以慢慢地休息了。圆满解决,结局了,已经可以听见片尾曲了,演职员名单已经在画面上滚动了。还有三十米就可以向‘那个女生’搭话,成为朋友,成为恋人,一起在学校食堂吃午饭,下周日去什么景色漂亮的地方玩,暑假去旅行,还有十米就可以够到,秋天在银杏下牵手,圣诞节送礼物,新年要放风筝,情人节是巧克力,妄想不断延续,还有三米,夏天再次到来,秋天,冬天,又是春天……
    是的,这样我终于

    “我是公安委员会非常联络局副局长香田忍!”
    终于可以得到幸福了——这样的梦太天真了。
    “……诶?”
    纯一没有理解发生了什么。
    “是香田副局长!”
    摆出一副看起来很了不起的架子,前面的公安委员重复道。
    对,在前面。
    不知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他身后近百人的公安委员排成了一列纵队。
    香田副局长打开文件,傲慢地向后仰着身子。总觉得他的脸与狗有些相似。声音也和狗吠一模一样。至少是权力的狗这一点绝对没错。
    “那边的女的,乖乖站好!根据公安委员长离修龙之介阁下的指令,在女生宿舍事务局许可下,现将你作为‘SS余党’特务破坏员嫌疑现行犯逮捕!”
    SS……生活指导委员会!传说中曾在蓬莱学园进行恐怖统治的委员会!从军事研夺取武器弹药,操纵班级代表会议,令学生会执行部屈服,在学园全境随心所欲的那个不祥的委员会!以“九〇年骚乱”之名流传至今的那个传说的时代,在牺牲众多的学园斗争之后该委员会终于被废止,蓬莱学园取回了和平。
    但还不能就此安心。说不定他们中的一部分逃脱了退学处罚,现在作为普通学生、装作于己无关地在学园里继续生活。被称为SS余党的他们为了颠覆学生会、再次掌握权力,持续在暗中活动。
    诚然,一定是这样没错。校舍的影子里、社团活动背后,难道不是能看到他们蠢蠢欲动的身影么?昨天的停课,不是有些不自然么?学生食堂的涨价,不是散发出他们阴谋的气味么?桌子上奇怪的涂鸦,不是他们秘密的暗号么?当心,他们无处不在。说不定你的好友,女友,或者是班主任女老师,就是SS余党成员!
    ……这些至今仍在在校生之间传播的流言,纯一完全不知道。
    但他能感觉到。
    感觉到那个词语是全学园的可怖禁忌。
    感觉到自己正站在某种不可碰触的东西面前。
    “带走!”副局长挥起手臂。
    少女在纯一面前被拉走了。
    白衬衫、玫瑰色的嘴唇、柔软的黑发、纤细的手臂,都在公安委员会的名下被带走了。
    还有那美丽的双眼。
    两人的——纯一和她的视线相交。
    是悲伤么?是放弃么?那眼中浮现的表情,是痛苦么?是愤怒么?
    他不明白。
    (刺)
    纯一心中的刺咯咯响着。
    美丽的双眼!
    永恒的凝视之后,眨眼之间被拉开了。
    “过来,这个SS女!”
    眼睛远离了。白衬衫远离了。
    公安委员队列一转眼就离去了,现在一个人也不剩。衣服也完全收好了,温暖的风吹过最后一张床单。
    纯一在还剩一米三十七厘米的地点呆站到最后。
    床单也慢慢地收进了墙里。
    然后只有一件得到确定的事。
    这还不是高潮。

    ……巨大洗涤场的风空虚地吹过最后一张床单时,贝阿特丽丝·香沼在中央控制室陷入了自我嫌恶。
    “你不用那么在意。”她耳旁的听筒泄露出委员长尖锐的声音。
    “不。没有认真完成责任和义务是事实,委员长。”贝阿特丽丝说。
    对方在电话对面笑了:“责任和义务?你在说什么,香沼君。你非常棒地完成了工作哟。本会撼动学生会的秘密没有泄露。女生宿舍的诸位也为时隔很久的娱乐而满足。学园火枪队会因这次大胆的突入博得更多人气吧。学园生活是前所未有的安泰。并且,可怖的SS余党、特务破坏员被我等逮捕了。”
    “委员长!”
    “嗯嗯,我明白你的意见。你想说她不是特务对吧?的确,当然不是。那是根据你迅速的报告,公安委员会资料局捏造出来的。那个女生是二等学生哟,没错。你也知道,我也知道。但是,他们会想要知道吗?”
    贝阿特丽丝感觉自己能看到电话对面的委员长正夸大地张开手臂。
    “所谓SS余党,是非常方便的借口……大家都感到害怕而不能反驳。什么时候都可以用。而且,这是大家都愿意听的舒服的恐怖。说不定他们就在你身后……喏,果然在!来吧,抓住他们!不要留情!他们是破坏你快乐学园生活的异己分子!抓住他们,正义在我们这一边!……”
    一阵笑声。
    “那种快乐学园生活,其实是被称作二等学生的人们在地板下支撑的……这种事谁也不想去知道。站在不能被反驳的虚假正义一边,比令人肩膀酸痛的真实要舒服得多。所以我也不会说出二等学生的事。那种东西我不知道。当然你也不知道。对吧?”
    贝阿特丽丝·香沼明白委员长的暗示。也就是,
    (别泄露秘密,不然的话!)
    一般来说,这是被称为威胁的行为。
    在公安委员会,这被称为忠诚的仪式。
    “当然不知道,委员长。”贝阿特丽丝·香沼是把生命献给对职务的忠义的女性。
    “很好!”委员长嘴里说出了一如既往的结束词,“像刚才说的那样,你实在是做得很棒。”
    “是,委员长”
    “然后呢,还有一件想让你顺便做的事……”

    ***************

    自蓬莱学园广播电视委员会《特别报道节目 女生宿舍暴动现场直播》——
    “……啊,现在好像发来了新的消息。栗尾小姐?”
    “是,这里是京子!女生宿舍里现在乱成一团。集学园注目于一身的‘最后一个未所属学生’、朝比奈纯一追逐的是SS余党这一事实现已判明!根据公告,公安委员会刚才突入了女生宿舍公共洗涤场,以颠覆学生会阴谋的嫌疑拘捕了该女生。她是SS余党的特务破坏员,据说在女生宿舍的重要地点安设了爆炸物,并煽动了此次暴动。重复一遍,朝比奈追逐的是SS余党的特务破坏员!
    “众所周知,SS(正式名称:生活指导委员会)是在那个‘九〇年骚乱’中被废止之前统治学园全境数十年的恐怖与暴力的委员会,现在在地下潜伏开展着活跃的反学园犯罪。有SS专家学生分析,这次暴动也可能是使焦点集中于学生会选举的一种谋略。以上,现场的报道!”
    “好,明白了,请小心地继续采访。
    “另外,原预定播出的《蓬莱一刀未剪电影剧场 Nazi Zombie VS Society的反攻》、《番外地!摇滚至死》、《职业棒球成见信息》等节目将会改日播出,敬请谅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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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9-29 06:09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idonotknow 于 2012-9-29 06:18 编辑

        第六章 塔顶的短时间重要会话与决心


    “那个女生不是生活指导委员会余党的特务破坏员。”贝阿特丽丝·香沼断言到。
    “哼哼。”神酒坂兵卫挤出鼻音。
    纯一什么都没有说,沉默地靠扶手立着。
    弁天女生宿舍骚动两天之后,学园北部,小岛居民开店的繁华街宇津帆新町……
    留存着大正时代氛围的学园“城下町”,居民约有三百人,大半在开面向学生的店铺。水巷流过,有轨电车奔驰,如盆景一样漂亮的街道。
    其一角耸立着一座古风宝塔,他们三个人就站在塔顶的展望台。这个塔叫做“新十二阶”,是过去关东大震灾以前东京浅草的建筑在这个南洋孤岛上的再现。高六十七米,以现代的感觉来看并不是特别高。不过,在没有别的大楼的新町这里,确实是一个视野良好的地方。
    纯一站的地方,南国白云蓝天之下因春日暖阳打盹儿的蓬莱学园全貌一览无余。
    围在周围的环行线。东西两侧繁茂的两个森林。立在各处的白色校舍群。稀疏露出社团的仓库、练习场。矗立在正中的纪念讲堂。
    亚热带小岛、受惠于丰饶的自然、社团活动活跃、俊男美女任君选择、只要有才能谁都能快乐生活的梦之学园。
    短短一周前,看起来还像梦一样的学园。
    那之后,改变的何其多。
    一周前,他只是一介新生。
    一周前,纯一乘坐飞艇,从上空发现了“那个女生”。
    然后到了今天。
    翻倒有轨电车、从反省房逃脱、被下水道冲走、在女生宿舍掀起暴动、经过了无数地方、精疲力竭、满身疮痍的他,现在站在这白塔之顶。
    “你是怎么知道那个女生的身份的?”兵卫语气严厉,“学园电视里可是骂了不少,说是SS的走狗,罪大恶极。”
    “电视说什么你就信什么的话,你可是个相当的白痴;不然就是公安委员会梦中的理想学生。”
    “咱可不是白痴!”兵卫说,“而且被你梦到什么的,也高兴不起来。”
    “那个女生不是SS余党。”Becky无视兵卫继续说道,“正因如此,事态更加悲观。这可是躺在蓬莱学园最暗处的机密,牵涉上这个的话,可不是能轻易解决的。”
    “比SS的家伙还要麻烦?想象不到啊。”
    “她是‘二等学生’。”
    “二等……?”纯一回头。
    “没听说过啊,那种学生”兵卫说。
    “不可能听说过。就连我,也是几天前刚刚知道的。”
    一只海鸟在蓝天中飞过。
    贝阿特丽丝继续说明:“知道其存在的只有极少数的人,学生会首席、有力社团的首脑层,还有一部分老教师。二等学生们……”
    “们?”
    “对。不只是那个女生。还有很多别的人。最少也有数百、说不定能有数千人。他们不是学园的正式学生。大多数是引发了问题在本土呆不下去了的未成年人,或者是在学校里欠了太多债而破产的学生,或者是由于家里的情况付不了学费的人这样。共同点是社会或经济上的弱者。
    “把这样的人收集在这个岛上,让他们秘密地在学园里生活。不出什么大事的话,就不会被发现——对,打个比方说,他们被某个警备团体保护着,不会被调查学年和班级这样。然后,作为在这里不为人知地生活的报偿,他们在委员会和有力社团的命令下做着各种各样的工作。”
    “什么工作?”
    “……各种各样的工作。”
    贝阿特丽丝语气阴沉。纯一感觉到了她所暗示的。那是在这春日阳光耀眼的蓝天下,难以说出口的工作。
    “不知道是由哪里的部门或以谁为中心对二等学生进行管理经营的。这个惯例行为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也不清楚。有说是二十年前的酒桥学生会的,也有说是战后不久的鲛岛学生会开始的。”
    贝阿特丽丝举出了传说中的两个黑暗学生会的名字。兵卫频频点头。
    纯一从来没有听说过那些名字。但是听到它们的瞬间,他感到学园的过去形成了黑影,正从自己背后悄悄接近。不可思议的,他觉得自己早就认识那个影子了。
    “无论如何,背景都是人手不足。与那场荒唐无稽的招新大乱,以及幽灵成员的传言,根本是一样的。不,可以说这是蓬莱学园唯一的问题。学园祭、运动会,活跃的场面要多少有多少。人手越多,就可以举办越夸张的活动。这样就能形成实际成绩,预算方面也变得有利。使用这个预算,翌年就能进行更大规模的招新。这是学园经济的原则。”
    在哪里听过的台词。纯一马上想了起来:不是和最开始那天,那个得意的招新学生讲的一样么。
    贝阿特丽丝还在继续:“他们不上课,也不会因此受到怀疑,因为本来就不在名册上。他们通常只是‘在走廊里看到的、别的什么班的学生’。不在任何地方、即使在哪里也没什么奇怪的学生。巨大学园这个特征被巧妙地利用了。
    “只有有力的社团或委员会会被分配给二等学生。需要他们的时候,各团体的首脑层就会招来他们给予任务。成功的话,他们就能回到一如既往的无名生活之中,直到下一次被需要之时。
    “不过,如果某个特定的二等学生出名了就是另外一回事了。譬如某个愚蠢新生对她一见钟情,在整个学园里追赶她的话。那个时候……”
    她咳嗽一下,
    “……那个时候,她就不再是二等学生了。会获得学生证、履历书,以及本土的地址,变成普通学生。然后,会被贴上SS余党这一标签。这样的话,就可以在万人面前堂堂放逐之了。”
    “喂喂,你这说的有点让人不懂了。”兵卫插话,“总之就是这样吧?我们扯上学生会大人物们藏起来的假学生什么的了嘛。这哪里比SS更麻烦了?不就是有几个穷光蛋想要钱被雇佣了吗?这又怎么啦?”
    “不是几个,是几千人。并且不是被雇佣了,是被买了。”Becky订正道,“我们扯上的,是至少累计五千人、多可至四万人的有组织的人口买卖。如果这样的丑闻暴露了,现任学生会立即就会倒台。岂止如此,下一次选举也……”
    “说的太夸张了吧?不就是所高中。”
    “要有比人口十万的巨大学园更夸张的东西的话,真想让你告诉我呢。”她严厉地说。
    刚才的海鸟再次穿过上空。
    说不定它才是这个学园最自由的生物,纯一想。
    “……Becky?”
    “怎么了?”
    “Becky是怎么查到这么多秘密的? 而且,为什么要告诉我?”
    “我在公安委员会的首脑层有‘关系’,只能说这么多。”
    这不是谎言,也不是完全的真实。
    “第二个问题的答案是……在你进行更多愚行之前予以忠告。朝比奈,只有这次是不可能用玩笑或机智解决的。他们不会因下水道的漂流、浴场的格斗而大意。你要继续行动的话,对面也会动真格的。这里与别的普通高中有根本上的不同,你也切身体会到了吧。你正威胁着这个蓬莱学园的存在本身。即使这样,你还要去追那个女生吗?还要救她出来吗?就为了和她见面说话?就为了牵着手一起走?
    “你认为自己是谁?电影主角?白马骑士?传说中的勇者?你的魔法剑在哪?传说的预言书呢?友方的军队呢?还是说要一个人做?你做得到吗,朝比奈?以这个学园、十万学生为敌,仅凭一人?”
    海鸟这次终于飞走了。取而代之,出现了一条巨大的银色鲸鱼。

    “……是飞艇!”
    压迫着三人的视野的,正是齐柏林飞艇。
    而且是很眼熟的一艘。仔细一看,不是第一天纯一他们乘坐的那艘么。
    飞艇优雅缓慢地从他们所在的“新十二阶”侧面掠过。不知是不是因为人手不足,侧腹上仍然留着招新第一天看到的文字——
    “~~来到这座岛的全部年轻人哟,期待美妙的高中生活吧!~~”

    但招新周已经结束了,飞艇现在做的是别的工作。
    成千上万的传单像飘散的樱花一样从船底撒播而下。
    “啥啊,这是……”兵卫惊得合不拢嘴。
    其中一枚从纯一头顶轻轻飘落。上面写着这样的文字……
        ----------------------------------------
        学园审判,开庭决定!
        日期时间:明天午休~第六节课(可能延长,请取得班主任的授课缺席许可)
        地点:学园中央部,穗北真八郎纪念大讲堂
        被告:生活指导委员会余党女特务
        主席法官:香田忍第一检察局局长(兼任公安委员会非常联络局副局长)
        ~~话题沸腾的审判剧!劝善惩恶,痛快无比!即日判决!
        错过这个将是传于后世之耻!等不及下一次审判的人,马上来吧!~~
        主办:公安委员会、军事研
        赞助:学生会书记局、司法研、广播电视委员会
        ------------------------------------------
    伴随着快乐的进行曲,传单不断落下。
    “……这样!各位,请大家互相转告,一起来场!……”
    就像要盖过演奏一样,飞艇扬声器里响起了怪声怪气的广播,
    “……这里是每次都麻烦各位的公安委员会宣传局……明天将有学园审判召开,是学园审判!预告:检察担当委员请求处被告‘绝对停学’之刑!时隔十二年的绝对停学究竟会不会被精彩地执行?进来少有的一大审判剧、可憎的SS特务命运将会如何!……门票一人二百日元,一层贵宾席,二层西侧……”
    “真做的出来,”兵卫吼道,“一点都不要脸啊,那群家伙!”
    给学园学生的凑热闹心理点一把火的夸张宣传。
    不过纯一在意的是另外一点:“所谓绝对停学,是什么?”
    没有听过的词,但讨厌的预感爬上了他背后。
    “嗯,简单地说,就是永久放逐啦。”兵卫若无其事地回答,“从岛上赶出去。然后,别说这个岛,以后再也不许踏足任何与蓬莱学园有关的地方,就是这样。”
    “但是根据至今为止的统计,离开学园之后,没有人能再次踏上任何陆地。”Becky指向大海,“这是因为,受刑者要从岛的悬崖绝壁,直接被放逐到那个太平洋。”
    “怎么会有那么荒唐的事!”
    “连飞艇、有轨电车和火枪队都有了,有一两个审判也什么奇怪的吧。”
    “怎么会……!”
    “这就是蓬莱学园。”贝阿特丽丝·香沼严肃地宣言,给纯一胸口最后一击。
    海鸟在远方鸣叫。飞艇鼓起的银色的腹部还在塔侧,
    “~~来到这座岛的全部年轻人哟,期待美妙的高中生活吧!~~”
    纯一突然注意到了。
    “来到这座岛的全部年轻人哟”
    那个时候『那个女生』笑容的含义。
    那不是在看纯一。
    不是在对他微笑。
    “期待”
    那个女生看着的是这个。
    飞艇上的文字。
    然后留下了眼泪。
    为自己来到这座岛这件事。为自己作为二等学生被买来这件事。为幸福的高中生活绝不可能这件事。
    “美妙的高中生活吧”
    自己并没有被包括在“全部年轻人”之内。
    在眼前发生的种种,和自己毫无关系。
    自己不属于这里。不能成为同伴。
    “那个女生”哭泣了。
    (“你有些让人为难呢,还是这个样子的话”)
    刺戳着胸口。
    (“有学校愿意接收像你这样的学生呢”)
    他再一次眺望在塔南展开的雄壮景色。
    环行线、森林、校舍群、大讲堂。
    看起来和刚才完全不同。
    现在,她正要被这学园驱逐。像壁虎的尾巴一样,像不再需要的玩具一样。
    被抹杀、被加以污名。
    纯一终于认清了敌人的面孔。

    “三角。”
    “诶?”对于纯一的唐突一语,贝阿特丽丝不禁反问。
    “我终于明白了,现在的状况。”纯一表情明快地面向两个同伴,“这就是三角关系啊。我、‘那个女生’,”向南指去,“……以及这个蓬莱学园的。”
    贝阿特丽丝不禁哑然,凝视恋爱的少年。
    不,正确地说是处于三角关系之中的少年。
    完全没有破绽可容放弃、理性和常识进入。而(如果她丰富的数学知识正确的话)三角形是最坚固的图形。
    “噢,神啊。”她的劝导只是让他内心里行将熄灭的火焰再次燃起。
    “我要救出‘那个女生’。”纯一说道,“已经决定了。想制止我也没用。”
    “我早就知道了。如果你能制止得了的话,我早就做了。”她叹了口气,“但是,你要怎么救她?”
    “看着吧。”纯一说,“其实,就在刚才我想到了个好方案。绝对会成功。”
    如此断言的他的表情充满确信。
    长时间沉默。
    “明白了,你赢了,朝比奈纯一”最终贝阿特丽丝·香沼说道,她双眼深处沉着奇怪的影子,“到了这个地步,就是在一条船上了。我也决定协助你。”
    “真的!?”以为绝对会被制止的纯一高兴得跳了起来。
    “相信我。”
    “谢谢,Becky! 我就知道总有一天你会理解我的!”
    金发公安委员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推开了想冲过来握手感谢的纯一。
    “那么,你要怎么做,神酒坂?”
    “呿,没办法哪!”剑客摇头道,“我干行了吧,行了吧?”
    “真的好吗?大概不会赚到什么钱的。”
    “我也知道啊,但没有办法吧!来,你想想,”兵卫表情认真地说,“誉为学园第一的剑客的本大爷,被一个新生的花言巧语说动,帮他在女生宿舍浴场里跑来跑去——这种事要是传出去了,不就一下子没有客人来了吗!不仅这样,可是要丢脸丢得连在走廊里走都不敢了。所以哟,考虑到以后的好处,变成这样就要多少无视一下利益干到最后,表现一把咱漂亮的刀法。明白啦?”
    这些是真心话,还是害羞地不愿直说要帮助纯一?稍微有些难以判断。
    “明白啦,当然的。”纯一决定姑且这样回答。
    “明白的话就好,明白的话。那么,既然定好了咱就赶快动手吧,嗯?”
    “我想最后先确认一下,”贝阿特丽丝说,“你真的、真的已经有好方案了吗?”
    “当然了,可是珍藏已久!”纯一灿烂的微笑。
    而这一瞬间,他脑袋中连方案的“方”字都还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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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9-29 06:11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idonotknow 于 2012-9-29 06:19 编辑

        第七章 “大家,听我说!!……”


    翌日正午,天气晴朗。
    “……然后根据公开的消息,问题的囚犯将通过西侧‘学校食堂胡同’旁边,从北侧的‘革命广场’进入那个纪念讲堂。”恋爱少年展开学园中央部的地图向两位共犯说明,“于是我们从这附近——”指向地图上一点,“从西南绕过来,在正面入口前面的‘讲堂坡’引发骚动,吸引警备的注意,袭击护送人员,然后直接向森林中逃跑。”
    “完美无缺啊。”兵卫说。
    “谢谢。”从头到尾都是敷衍了事的信口开河……说明了绝对难以称为完美的计划的纯一,尽可能不显露感情地回答道。那计划只是把从电影和小说里看到的情节按想到的顺序列出来而已,决不可能完美。
    “那么,他们现在的位置呢?”
    “老实说,不知道在哪。”纯一环顾左右。
    虽想环顾,但没成功。
    这是因为他们三人正处于人山人海正中!
    学园十万学生一人不剩地来到了这里,想要进入纪念讲堂。左右前后自不用说,就连上空都挤满了学生,说不定地下也有。这混乱场面,连社团招新都比不上。
    地震,校舍崩塌,岛上火山喷发,然后大海涨溢怪兽出现,天空落下火球,顺便从外层空间袭来了邪恶的外星人……要是这样向不明情况的人说明,大概也会被相信。
    “别推,别推啊!”
    “让我进去!”
    “还没往前动啊,审判要开始了!”
    “请排成四队,现在管理人员正在分发号码牌,请稍……”
    “我的钱包不见了!”
    “我的假发不见了!”
    “欸~仙贝~焦糖~”
    这些还是在这种骚乱里常见的喊叫。
    “有票吗,有票吗,有票吗,我出高价买,高价。”
    “我是广播委员会!那边被踩着的人们,请讲几句!”
    “怪奇猎奇研特制的学园审判宣传手册要么?一本五百日元,有别处看不到的贵重记录照片……”
    “各位,听我讲!公安委员会在讲堂地下藏了三具SS特务的尸体!这一骇人听闻的事实……”
    “歌剧望远镜有人要么,特制歌剧望远镜,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SS特务的表情哟。”
    “SS女特务十四岁时候的头骨,三千九百日元如何?”
    “咋样,小哥,不赌一注么?判决是绝对停学呢,还是罪减一等的五十年停学呢?”
    “绝对停学两注。”
    最后连这些学生也出现了。
    以纪念讲堂为中心,半径五百米以内已是水泄不通。纯一他们三人好不容易走到讲堂西墙时,距离审判开始只剩下五分钟了,离北边的正面入口还有约一百米。混乱愈发激烈起来。
    “到底要怎么办啊!”兵卫怒吼,“和计划完全不一样啊,喂!”
    “还有四分四十五秒。”Becky看手表。
    “放我进去!放我进去!放我进去!”杀到入口的学生们一齐喊起了号子。
    “没问题的。”纯一发出尽可能开朗的声音,“这样的时候一定会成功的,电影之类的里面!”
    “你说电影里!?”兵卫叫道。
    “你看的那些电影,一定是十八岁‘以上’禁止观看的。”Becky说。
    “放我进去、放我进去!”号子继续。
    “无论如何你都不打算中止吗?”Becky确认道。
    “事到如今还问什么。”
    “是么,明白了。”
    她从胸前口袋里取出了小型对讲机,然后说道:
    “各位,解除禁令!现在将各位期待的人物交给你们!”
    声音通过设置在讲堂周围的二十个扬声器在周围回响。
    “好嘞!”
    “全员,突入!”
    “别落后!”
    金发公安委员的解除令话音未落,包围他们的人群一齐脱下制服上衣丢掉,变身为学园火枪队、女生宿舍自卫团、校内巡回班和铁路管理委员会!
    “什么——!?”
    巨大的铁桶砸到了慌忙打算拔刀的兵卫后脑勺。
    “这是浴场的还礼!”黑色运动衫的巨大女生轻松地把用完的铁桶扔在一旁。
    剑客像“大”字一样倒在地上。
    纯一这边呢?
    何等悲惨!不是已经完全被捉住了么。一条又粗又长的绳索一圈圈绕着从头绑到脚尖。
    “哟哟,这个一年级小子!竟毁掉了我的、我的记录!”仔细一看,这样大叫的男人,居然是在那场有轨电车骚动时牺牲的滚圆铁路委员。
    “咯咯、”委员晃着胖乎乎的躯体,“就因为你,受伤的一百五十八人全都变成了我的错啊!竟然、竟然,我的爱车、我的记录!”
    他摇着纯一的脑袋。
    “Be、Becky!?”在痛苦的喘息之间,纯一对公安委员喊道。
    “我对你感到非常抱歉,朝比奈。”贝阿特丽丝·香沼说,“但作为公安委员,我是不能违抗委员会的指令的。如果你在塔上放弃了,就不用这样解决了……”
    “Becky,为什么背叛我们!?”
    “背叛?”金发公安委员惊讶地反问,“我?”
    “你明明说过要帮我!”
    “哦,那是谎言。”简单的回答,“是任务的一环,没有办法。”
    “怎么能这样……不要脸!”
    “我对你超出常人的热情表示敬意,也对你偶尔表现出的异样才智感兴趣。但是,委员会的任务最优先。那种被主人公感动,在最后关头改过自新、成为伙伴,看上去很美的反面角色,我完全不想扮演。朝比奈,面包是涂黄油的一面朝下落地的。”
    “Becky!”
    “带走!”铁路委员怒吼。
    “怎么能给你们!”
    “大家把他分成四份怎么样?”
    “这是我们的东西!”
    “岂有此理,给我!”
    “什么!”
    纯一和兵卫被拉扯着逐渐拖走了。
    “Becky……!”响起了纯一最后一次惨叫,然后他消失在群众的混沌之中。
    “接下来……”她这次取出了手机,“委员长?……是的,是我。任务已经结束了。”
    “然后?结果怎样?”
    “朝比奈纯一没有受到任何组织的支持。……是的,是这样。完全是一个普通学生。是的,交给警备的人了,如您指令的那样。大概在他们之间会发生争夺战吧。”
    何等小心行事!公安委员会首脑层在怀疑朝比奈纯一,以为他可能是某个反学生会组织的密探。稍微了解一点纯一的人,都会觉得这担心荒唐无稽吧。但不凑巧的是,了解这个新生的人,除了刚刚被带走的穷剑客,就只有这个贝阿特丽丝。而对公共安全委员会来说,稍微有名气的学生都有嫌疑。
    “什么,这样吗。”电话对面的人好象突然失去了兴趣,“我还以为会有更有趣的内情呢。”
    “那么,那两个人将会受到怎样的处分?”
    “嗯,已经为他们准备好用途了,不用担心。那个班士可以用于牵制巡回班。不然的话,也可以当做修改校规、通过刀剑类取缔法的王牌。嗯,那个家伙大概也和SS余党有关,没错。香沼君不也这么想么?”
    “委员长您那样说的话。”
    重要的不是真相。如果委员会决定兵卫是SS余党,那他就是SS余党。
    “然后,记得那个少年是未所属学生呢。这果然也是SS的同党吧。如果只是个奇怪的普通学生的话,观众们会无法接受的。煽动一下广播委员会,让他成为社团活动促进运动的广告角色。诸位,积极加入社团活动吧……不加入社团的人,说不定是SS呢,这样!如何,香沼君,有趣吧?这就是SS大阴谋的第二弹。学生们也一定期待着。到学生会选举为止,要一直是这种话题。”
    “是,委员长。”
    “很好。那么你转去做讲堂的警备吧,临时指挥部在南侧的广播室。”
    “明白。”贝阿特丽丝背向纯一他们被带走的方向,从人群的缝隙中离开,没有丝毫良心上的苛责。
    真的没有。

    学园审判开始了!
    全长一千二百米、宽四百五十米、高二百米的超巨大讲堂,现在被无数无限的学生挤得满满!
    虽说是讲堂,但绝不仅是个四四方方内里空空的建筑物。东西南北四堵墙是平缓的斜坡,仔细看的话,全是阶梯式的座椅。把世界最大的体育场拿来,硬是扩大上几倍——这样的形容刚刚好。
    阶梯座椅上坐满了沉迷在异样热气里的年轻人。兴奋地挥手的学生、大喊大叫的学生、一边大口嚼着米果一边翻宣传手册的学生、扯着横幅跑来跑去的学生、摇旗的学生、投出纸带的学生、鸣响各种乐器的学生、连呼法官名字的学生、扔坐垫的学生、做人浪的学生、学生、学生、学生、学生。
    相当于体育场跑道的地方——一层的贵宾席上,坐着委员会和有力社团的首脑们。他们的行为比四面斜坡上的人稍稍高雅一些。
    一层北侧,高出地板一阶的平台上,是公安委员会派出的法官、检察官,以及担任公选辩护人角色的司法研部员们。
    “……因此,我希望处以被告,对学园罪行的唯一刑罚,即绝对停学!”哥特风格的检察席上,瘦骨嶙峋的委员挤出声音。
    “……即绝对停学……!”声音花了几秒才传到了讲堂边缘。
    “绝对停学!”
    “绝对停学!”
    “停学!”
    “停学!”
    检察官的声音传到讲堂各地时产生了时间差。从前往后,观众按顺序呼喊起来,呼声如波浪一样扩散。
    “停学!停学!停学!……”
    波浪拍打墙壁,反射回来。讲堂震动,空气沸腾,纸带纷飞,旗帜摇晃。
    蓬莱学园学生化为了同一件乐器,演奏的是可怕的命运旋律。
    而唯一一个听众——被告少女就在讲堂正中。她距离贵宾席三百米,孤零零地坐在生锈的铁管折椅上,周围一个人也没有。纤细的双手绑在椅背后,双腿也用胶带绑在椅子上,一动也动不了。衣服到处开裂,诉说着审讯的严厉。衬衫袖子绽开,可以看到雪白的肩膀。裙子下摆剐破了。本来美丽柔顺的头发现在乱成一团,从额头垂下。嘴唇右角发青,有出血的痕迹。

    少女无力地垂着头。观众们的痛骂、怒吼,都没有传到她耳中。并不是晕过去了,她和学园学生之间堵着透明的物体。
    隔音玻璃。
    少女周围用隔音玻璃包出了一间房间大小的空间。玻璃磨得很洁净,不仔细看的话是注意不到的。
    关在看不见的箱子中的少女。听不见外边的声音。当然,里面的声音外面也听不见。
    不管是乞求饶命的喊声,还是暴露二等学生真相的喊声。
    因此少女才一直垂着头吧。
    但不可思议的,箱子外边立着话筒。那是在表面上显示审判公正的符号。
    如果有想说的话,说出来就好——话筒无言地向她宣告——但是,没有人会听到你的声音!
    的确,审判开始了。但它正逐渐变为某种审判之外的东西。
    这是祭典。这是魔女狩猎。这是奉献活祭的邪教仪式。
    谁都没有打算成为她的同伴,这正是公安委员会所期望的状况。
    “……辩方的证人传讯!?”前几天还是非常联络局的副局长、也就是说本应是检方的香田法官,用法槌敲着桌子。
    “滚回去,辩护人!”可怕的倒彩。
    “没有,阁下。”公选辩护人只说了一句,立即坐下。
    “那么,检方传讯证人!”
    “是!”担任检察官的学生霍地站了起来,“作为检方的证人,传讯被告,阁下!”
    聚光灯唰地打在箱中少女身上。
    观众一齐笑了。
    居然要传讯隔音玻璃箱里的人!多么精彩,真是一个好笑话。能回答的话就给我回答啊,这个SS特务!
    “唷,检察,好演员啊!”一个声音喊道。
    笑声再次席卷整个讲堂。

    ……这个时候,我们的朝比奈纯一在哪里?内心发誓要救她的少年在哪里?
    还在礼堂外边?不,那里只有没有彻夜排队的学生。
    在离她最近的地方,一层的坐席上?但那里只有学园的重要学生。
    西侧从下数第十六排的那个人,不是他么?不不,不是他;看上去很像,不过是别人。
    那究竟在哪?怎么说也不会还被抓着吧。下了那么大的决心,如果还是不行,实在是不像话。一定是摆脱了追赶者,藏在某个地方了。并且正瞄准着飒爽登场的机会。现在是审判的最高潮,正是绝好的时机。
    那么,纯一在哪里?
    “逮捕者出现了!是逮捕、逮捕!居然是那个朝比奈纯一!他在学园审判现身了!!就在刚才,铁路管理委员会战胜了众多对手,终于把他捉住了!”
    是的,其实纯一从刚才开始一直被抓着。纪念礼堂北边,阶梯座椅背面,扎满了记者和看热闹的人。还以为是什么,原来是铁路委员们押解纯一和兵卫的现场。
    “让开,挡路了,让我们过去!”
    就算委员拼命怒吼,记者们还是:“要带去哪里?请讲几句!看这边,好,微笑!”
    “要去委员会中心!……好啦好啦,让我们过去!”
    “啊,是兵卫……诸位,那个神酒坂兵卫也被捉住了。朝比奈是大富翁的独生子、为了寻找逃走的未婚妻转到本学园这一传言果然是真的吗!您有何评论!”
    “啊嗯?”刚才晕过去的兵卫现在还意识不清。
    “让我们过去啊!”
    “一句,就说一句!”
    “怎么办?”一个铁路委员向他胖胖的同伴问道。
    这样下去说不定会被记者学生们压死。但如果到讲堂外面去的话,犯人有可能趁乱逃跑。反正要走,不如先穿过讲堂,从南面走。
    “没有办法,走上面吧!”
    胖子指向侧面的台阶。那里竖着这样的牌子:“↑讲堂顶部回廊(学园审判开庭中,禁止记者进入)”。

    贝阿特丽丝·香沼进入三楼广播室的时候,审判已经进入了精彩的高潮。
    “情况如何?”
    “状态不错。”负责调整语音的三年级学生答道。他独自一人坐在全是彩色开关的控制台前。
    “可以说是万全。特别是检察官,激情洋溢。录像的销量值得期待。”
    “原来如此。”
    她从广播室的窗户俯视聚光灯汇聚的被告席。
    “……报告了如上事实。被告承认这些吗?”检察官展开了猛烈攻势,声音通过话筒回响在整个讲堂。
    “到底怎样!?说明一下怎么样!”
    爆笑的旋涡。
    调整员转动旋钮,将设置在观众席各处的话筒收集到的笑声放大。
    “好!”调整员说道。
    玻璃中的少女垂着头,不发一语。
    “警告被告!”香田法官再次挥起法槌,“沉默的话,审理无法进行!有意图的延迟将构成侮辱法庭罪!从现在开始,承认事实的场合请沉默,有异议时才准许你发言!”
    观众席拍手喝彩。
    “阁下,”辩护人站了起来,“对此我有异议……”
    “闭嘴,卖学奴、非学生!”猛烈的嘘声。
    “驳回。”法官道。
    辩护人战战兢兢地坐下了。大概是在社团里抽签输了,被硬推给了这个“讨人嫌的角色”吧。没有理由不惜生命地为了一个从未见过的女生努力。
    贝阿特丽丝对他的内心活动一清二楚:
    (……是的,虽然这样,我能做的事都已经做了。谁也不能指责我哟,错的是享受魔女狩猎的那些观众,不是我。……)
    “那么下一个问题!”检察官高兴地蹦跶起来,继续说道。这样下去,到审判结束时他肯定要跳舞了。
    “被告是否在去年十一月五日第三节课时,欺骗任课教师,策划了第二校舍五十四号教室的停课?是还是不是,请清楚地回答!……”
    的确是激情洋溢。审判会这样毫无窒碍地进行到最后吧,直到那悬崖绝壁。
    贝阿特丽丝没有良心的苛责。
    真的?
    真的。

    顶部回廊——环绕纪念讲堂最高处、全长三点五千米以上的回廊。
    想象一个讲堂的迷你模型。揭开其天花板向里看,能在四周墙壁上缘看到如上胶的地方一样向内弯折的部位。它与巨大的讲堂相比细如丝线,那就是顶部回廊。
    回廊下面邻接倾斜的观众席,正是讲堂最高的地方。与观众席之间用高高的扶手和玻璃隔开,玻璃窗对面是卷起狂热和欢声的审判景象,而这边是……
    “喂,快走快走!”
    是纯一兵卫二人组的悲惨身姿。他们被铁路委员在背后推着,勉勉强强地前进。
    兵卫一副呆滞无神的样子;是听天由命了,还是铁桶攻击的后遗症?总之已经不能靠他了。
    已经没有逃路了,也没有能帮忙的伙伴。什么也没有。
    (不做些什么的话!)
    只剩下一个,那就是纯一超出常人的热情。
    玻璃窗对面是审判。
    审判的百分之九九点九九九是观众,剩下百分之零点零零一是“那个女生”。
    纯一能清晰地看到她的身影。
    斜下方、五百米之外、十万人痛骂中的她的身影。
    无力地垂着头的她。
    “再往前走一段,好像就可以下去啦。”胖委员对同伴说道,“那边的台阶空着。”
    “然后就是一路去委员会中心了。”同伴会心地笑了,“充分地教育给他,不好好对待我们宝贵的电车的话会吃什么苦头!”
    她的身影马上就看不见了。
    (不做些什么的话)
    应该有什么好办法的。
    双手被绑住了,兵卫的刀被委员夺走了,体力也到极限了。
    就算这样,也应该还有什么办法的。
    十万观众发出愤怒的吼声。
    这是最后的机会。
    想啊,混蛋,快想啊!

    这时,回廊前方出现了一辆大手推车。
    一个好像是公安委员的学生推着它前进,车上堆着大大的长方形的箱子,里面大概装着审判相关的文件吧。手推车左右摇晃着,感觉碰一下就要倒塌。
    纯一心中小小的长满刺的某物动了。
    (对了!)
    还有办法,不要放弃!
    目测距离。约一百五十米。正在接近。
    赶快!
    “……兵卫!”纯一对担负计划核心的同伴低语道。
    “怎么啦,混蛋。”无精打采的回答。
    “是金子。”
    常人听不见的微小声音。
    但兵卫可不是常人。
    至少在和钱有关的方面不是。
    “……什么?”
    “好多金块,那里面。”用视线示意手推车。
    “你怎么知道的?”紧张地小声追问。
    怎么知道??
    糟糕,没有想。
    手推车更近了,距交错而过还有一百米。
    “箱子侧面有符号。”纯一撒了一生中最大的谎,“两个小菱形。我问过Becky,那是委员会的暗号。”
    兵卫眯起眼睛,盯着堆在前方八十米手推车上的箱子。
    神啊佛啊,或者别的什么都好,愿兵卫的视力和脑袋都比自己差!
    “说不清楚啊。”在还有七十米的地方,兵卫得出了结论,“不过听你这么一说,看起来有点像呢。”
    神啊,谢谢你!
    “那,怎么干?”
    “这是最后的机会。”
    这不是谎言。还有五十米。
    “给你添了不少麻烦呢。撒谎骗你,还踩了你的脸。所以我想,在这里把那个夺下来,至少让你一个人逃走……”
    “喂,你们!说什么呢!”胖委员怒吼。
    “呃,不,没什么。”还有三十米!
    还不能放弃!
    “……怎样?”兵卫压低声音。
    “我扑到对面那家伙身上不让他动。与此同时,你从后面那家伙把刀夺回来,就那样把手推车当盾逃走。”
    “你呢?”
    “不要管我。”尽可能做出纯真的表情,“不用介意。”
    “这样么这样么,那真是抱歉啦。”兵卫二话不说立即同意了。
    多么马虎糊涂、自我中心、唯利是图的性格啊。
    但现在,没有比这个性格更令人感激的东西了。
    “之后会到你坟头上上柱香的,钝一。”
    “是纯一啦。”还有十米,“我数一二三,一起上。”
    车的声音震响回廊,运送的委员怀疑地盯向这边。
    心脏发出咣咣的响声。这是真的是自己的心脏么?计划不会因为这心跳败露么?
    四米。
    “那个女生”开始哭泣。
    好!
    “一、二、……”

    随着“三”的喊声,许多事情同时发生了。
    首先兵卫手臂突然伸出,猛地抓住爱刀。惊讶的铁路委员们栽倒在地。
    然后纯一跳了起来。但是方向与说好的完全相反,没有帮助兵卫脱逃,反而是向后跳去。
    兵卫的刀出鞘了,如同可怖的恶龙被解除了封印,开始报复一般。
    委员张开嘴想要尖叫。虎彻一闪,委员就像被旋风吞没了一样被吹飞了。
    好象用的是刀背,没有流血。
    手推车无声地动了起来。纯一抓住了把手。兵卫转过上半身。
    一个装着文件的箱子落在了地板上。
    又一个。
    胖铁路委员想要抓住纯一,口中吐着白沫。
    回廊的窗玻璃摇动。
    纯一抱住了手推车。兵卫脚下一滑,倒在地板上。沉重的文件箱落在兵卫身上。窗玻璃上出现了裂纹。
    窗玻璃碎了。
    胖的委员撞到扶手,晕了过去。
    纯一乘着的手推车从窗中飞了出去。然后朝着二百米之下的贵宾席下落。
    这么多事情一起发生了。


    十万人目瞪口呆。
    在学园审判的正当中,一个衣着脏乱的男生乘着手推车从天上落了下来。
    手推车伴着震耳欲聋的响声着陆,就那样在贵宾席前滑过,然后撞上讲堂中央的巨大玻璃箱停了下来。
    被告席上的少女抬起了脸。
    惊人的是,朝比奈纯一还活着。
    刚才照着被告席的聚光灯,现在转向了他。纯一的身姿鲜明地浮现在二十万只眼睛之前。二十万个瞳孔一齐聚焦,朝向了他。
    突然的闯入者,毫无力量的一介新生。
    既不是电影主角,又不是白马骑士,更不是传说中的勇者。
    实话实说,就是一个暴露无遗的大白痴。
    “那、那个……”纯一站了起来,“我……”
    十万人在完美的寂静之中绞尽脑汁想要理解现在的状况。谁也没想到要去抓住他。
    误解的构图是这样的——
    观众——这一定是公安委员会的节目。不然的话,那群家伙不可能允许这样的胡闹。嗯,一定是这样。
    贵宾席的观众——反正这一定是弱小社团的花招吧。真是的,公安委员会在做什么。赶快抓住他不就行了。
    检察官——这是辩方的干扰工作!见鬼,事后一定要提出正式抗议。但现在还是交给法官为妙。
    辩护人——公安委员会的家伙,提交个证据也用不着搞的这么复杂吧。反正输赢是定好的了。啊——啊,审判怎么还不结束。
    法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明白啦,一定是委员长的新玩笑!但是为什么没有事先通知我呢?难、难道我已经失去委员长的信赖了?好,这里就静观其变吧。
    警备员——因为法官没有制止,这一定是计划的一部分吧。虽然不知道是什么计划。
    “我……”纯一颤抖的声音,经玻璃箱前的话筒传了出来。
    声音穿过电线,经过广播室的放大器,从安置在讲堂各处的高性能扬声器中流出。
    “我有话想对大家说。”

    “喂,那是啥啊?”广播室的三年级学生扯掉了耳机,“这在剧本上没有啊!香沼君,你听说什么了吗?”
    “噢,神啊”贝阿特丽丝自语道。
    “你说什么?”
    “不,什么也没说。”

    我到底想说些什么呢?纯一的脑袋想。
    有不说不可的事情!纯一的内心呼喊。
    “我有不说不可的事情。”纯一的嘴动了,“那是有关这个学园的事,有关这场审判的事,有关这位关在玻璃箱子中的女生的事。不过,她不是真的学生,她是被这个学园买来的。”
    观众开始交头接耳。
    “大家听说过二等学生这个词吗?……”
    话语自然地流出。
    纯一不明白自己在做些什么。明白的,是他心中的某物。
    小小的长满刺的某物。
    他长时间持有的某物。
    它正在燃烧。
    它正在讲述有关二等学生的真相。
    观众席开始骚动起来。
    学园的有力团体不惜金钱利用假学生之事,其中一人在女生宿舍被捉住之事,她被迫蒙受SS余党的嫌疑、将被加以停学之刑之事……
    一切都通过话筒,通过放大器,从扬声器暴露出来。

    “那是!”观众席一角,圣剑一郎跳了起来,“那个一年级小子!”
    以为被铁路委员带走了,结果掉在这种地方了!这简直是神启!
    “学园火枪队,全员战斗准备!”
    “了解!”
    队长弯腰离开了座位。为了不被警备的公安委员盘问,他四脚着地、朝最近的台阶飞速爬去。周围待命的火枪手们跟在他身后。
    “何塞,绕到对面去!两面夹击!”
    “明白!”

    “不存在那种东西!”法官涨红着脸大叫。
    小小的疑惑在他心中逐渐膨胀。说不定这不是委员长阁下的余兴节目?不,不可能,太荒唐了。
    “不可能存在!没有证据!没有证人!我不承认!”
    “那就问她!她就在这里!”
    纯一紧抓话筒。
    “就在这里!”
    (“你在班里的话,大家好不容易想要认真学习的气氛也会被破坏呢”)
    过去的话语在他心中苏醒。
    那是什么时候、是谁对他说的?
    (“共同点是社会或经济上的弱者。”)
    这是Becky说的。
    这样的话,我不也是二等学生么,纯一想。
    说不定我差点也会成为二等学生,不是么?
    (“于是呢,虽然知道这个的人不多,不过有学校愿意接收像你一样的学生呢”)
    愿意接收的学校。
    愿意买下的学校。
    这有多少差别呢?
    “是的!她就在这里!但她决不想以这种形式留在这里!
    “让她……他们承受这种命运的是谁?
    “他们只是比我们稍微运气差了一点而已!
    “就连我们自己,不也有可能本会成为二等学生吗!
    “这样的话,我们凭什么指责她!?
    “让二等学生诞生的是谁!
    “谁能断言不是我们自己?
    “谁能断言自己的手不是脏的?”

    “这怎么了!?”广播室的调整员扯着头发,“见鬼,没有办法,暂时切断话筒吧!香沼君,联络委员长!”
    等不及贝阿特丽丝的回答,调整员把手向开关伸去。

    “话筒!关上话筒!”香田法官挥舞双手。
    看来这不是委员长想出的余兴!天哪!
    “广播室的负责人是谁!?给我电话,电话!”
    法官的书记举着手机跑了过来。
    “喂,调整员!你在那发什么呆,立即掐掉那个话筒!”法官的声音爆炸了。
    “实在对不起,阁下。”冷静的回答,“我们现在正在全心全意地努力,但是线路情形有些奇怪……说不定这是对学生会抱有反感的一部分学生进行的干扰。”
    “什么!”
    “怎么办,要向委员长报告吗?”
    “不,千万别!”要是这么大的失态被报告上去,肯定没命了!
    “明白了。请您继续等待。”
    法官把电话摔在地上。
    同时讲堂的对面,贝阿特丽丝·香沼扣下了听筒。
    她身边躺着脑袋被打了好几下、晕过去的调整员。
    虽然已经说过很多遍,她的确没有丝毫良心上的苛责。
    ——直到刚才、听到纯一的话语之前。
    她大大地叹了口气——
    “反正都会变成这个样子,我早就知道了。”

    “逮捕他!!”终于注意到事态真相的法官喊出号令。五百名公安委员朝纯一跑来。
    几乎同时,火枪队、女生宿舍自卫团、铁路管理委员会、巡回班和新闻报道相关社团的部员们从四面斜坡上冲了下来。
    “能指责她的人,一个也没有!”
    无数的手臂向他压去。
    纯一没有松开话筒:
    “怎么样,能做到吗?
    “能做到的话,就给我下来这里!
    “下到这里,用手指着她说!
    “说,‘因为你是比自己更弱、比自己低等的人,所以可以被指责’!
    “谁都可以!”
    两个委员会和三个团体一起抓住了他,向四面八方扯去。
    公安委员夺下了纯一的话筒。
    下一个瞬间,新闻报道相关社团的二百五十根话筒一齐伸了过来。
    纯一大声疾呼:
    “下来,给我指责她呀!
    “不要坐在那高高的地方看戏!
    “内心深处相信自己、只有自己绝对不会成为二等学生的家伙,现在马上给我下来!
    “给我下来!!”
    感觉会持续到永远的呼喊终于结束了。
    警备人员们停住了。
    讲堂重新安静下来。现在纯一心脏的跳动,说不定坐在最远座位上的学生都能听见。
    “……给我下来……!”最后的回声消失了。
    纯一想起了自己的初中时代。
    然后明白了自己心中小小的长满刺的某物的真面目。

    一个男生站了起来。
    西侧斜坡,从下数第二十六排,坐在中间附近的青年。
    纯一看着他。打算抓住纯一的人们被纯一带动,也看向他。十万观众一起看着他。
    尖锐的疼痛穿过恋爱少年的胃部,然后立即涌上了如某种事物终于结束了一样的悲哀。
    指责她的学生出现了。
    (这样就The End了,这场愚蠢的闹剧也)
    纯一垂下了脸。
    能做的事都做了。
    无怨无悔。
    青年慢慢走下坐席旁边的漫长台阶。他的脚步声在寂静的讲堂中回响。
    平淡无奇、毫无特征、平凡的一个学生。简直就像一周前的纯一一样。
    他终于来到了最下面一层台阶。右脚碰到了讲堂的地板。
    身高中等,比较瘦;戴着厚厚的眼镜,就算是恭维也称不上时尚;制服上满是褶子,头发留着睡觉的痕迹;毫不起眼。
    他像是在忍耐着什么一样,摇摇晃晃地走到了纯一面前。
    紧紧抱住纯一的人们一个接一个地松开了手,向后退去。
    “你、”摔倒在地的纯一轻声问道,“你,要指责她么……?”
    青年紧张的脸颊在轻轻颤抖:“不是的,我……”
    青年咽了一口唾沫。
    然后鼓起勇气,从颤抖的喉咙里发出了声音:
    “我,也是二等学生”

    “我,也是二等学生”
    没错。
    青年确实是那样说的。
    一边颤抖着。
    “谎言!”香田法官挥舞法槌,“谎言、谎言、谎言!”
    又有一人无言地站了起来。东侧斜坡,从下数第四十九排。
    然后又有一人。这次是南侧,从上数第三排。
    一个,又一个。
    他们并不孤单。
    他们向台阶走了出来。
    十人、百人、千人。
    看上去和普通学生毫无不同。
    他们和自己有哪里不同呢?
    纯一和“那个女生”有哪里不同呢?
    一千、两千、三千。
    已经不知道站出来的是不是二等学生了。普通学生、二等学生、普通学生,谁也无法区别。
    有没有见过的面孔,有见过的面孔。有圣队长,有红柄Ribbon小姐,有大河内舞姐姐,有穿黑运动衫的女学生,有在有轨电车中发出惨叫的乘客,有股票研的招新青年,有应援团员,有偶像研的眼镜部员,有占卜研的年龄不详的女占卜师。
    “谎言、谎言!”法官大叫着。
    五千、六千、七千!
    台阶上挤满了人,地板上也挤满了人,大家都在奔跑。
    突然,纯一明白了。
    那个小小的长满刺的某物,大家心里都有。
    只是平时不会露面而已。
    “不得了了,不得了了!”在远方某处,广播委员单手拿着话筒大喊,“会场陷入了混乱,到底是怎么变成怎样的?不,说不定那种事并不是问题所在!……”

    贝阿特丽丝·香沼从广播室出来的时候,
    “喂,那边的金发姐姐!”有人从后面打招呼。
    裹着简陋和服的长发剑客……不用说,正是神酒坂兵卫。
    “刚才你在哪,神酒坂?”
    “问咱在哪,咱刚想要逃跑,结果面前突然就漆黑一片了。回过神来就这样啦。”兵卫指向头上的大包。看来是在回廊跌倒晕了过去,到现在为止一直睡着。
    “到底咋回事啊,这闹腾的。”
    讲堂一片混乱。奔走的学生们、逃跑的法官、呼喊的公安委员。椅子、坐垫、扩音器交错飞舞。
    “看来你错过了今年最壮观的场面呢。”
    “呃。”
    “想知道的话,之后找朝比奈打听一下就行了。……不过前提是找得到他。”
    “对了,那个小子!”兵卫突然意识到了,“那家伙,说的挺好听,居然敢算计我!混账,要怎么……”
    “要怎么做?”
    “还用问,要狠狠敲他一笔赔偿。”
    贝阿特丽丝盯着他,抿嘴笑了。
    “咋啦?”兵卫问,“本大爷要点钱有什么可笑的?”
    “不,没什么。只不过……”金发公安委员抱起双臂,“只不过推测了一下,你是不是也是‘二等学生’呢。”
    “说、说什么蠢话!”
    兵卫从内心深处吃了一惊。还是因为被说中了而在着急?
    “为、为、为啥说本、本、本大爷是那个。”
    “因为条件符合。贫穷,不去上课,承担背地里的肮脏工作,而且……”
    “你、你、你有证、证、证据吗!
    “没有,只不过是推测,不要在意。”
    说完这句话,贝阿特丽丝迅速转身向后,凝望着逐渐陷入混乱与无秩序的学园学生们。
    非常开心地凝望着。

    ***************

    自蓬莱学园广播电视委员会节目《学园审判特别实况现场直播! 予以SS余党走狗正义的铁锤!》——
    “……这样!报道席已经化为了乱斗场!报道的自由呢?正义呢?公正呢?……喂,往哪摸呢,色狼!
    “诸位,会场现在是大混乱。我们判明了问题的女生其实是‘二等学生’这一事实!愤怒的群众已经把法官扒光了。啊,有别的社团冲了进来。被告席的玻璃被打破了!被告从里面出来了。有人牵着她的手。是不是那个未所属学生?有点远看不清楚!啊,法官逃走了!审判会变成怎样呢?学园会就这样永远失去秩序与平稳吗?啊啊,已经不行了,全学园的各位,这个报道也要结束了,再见,再……”
    “广播委员会,退下!”
    “什么啊,不行么,让我们报道!只要有趣就好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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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9-29 06:11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idonotknow 于 2012-9-29 06:20 编辑

        尾声


    ……逐渐溺入混乱与无秩序的十万学生正中央,纯一和少女面对着面。
    聚光灯像祝福两人一样照在他们身上,正好和最初那天的那个时候一样。
    讲堂中回响的十万人的哀嚎与怒吼,都没有传到两人耳中。
    玻璃箱已经碎成粉末。
    绑住她的绳子扔在了地板上。
    公安委员与法官一起消失了。
    已经没有任何东西挡在两人之间了。
    “那个……”少女轻启可爱的双唇,“谢谢你救了我。”
    “诶?不,这点事,”纯一变得通红,“算不了什么,真的。让我每天做都行。”
    折椅从他背后飞过。再远处,公安委员和火枪手争吵着扭打在一起。
    “每天都行?”
    “每天都行。”
    一束文件掠过纯一头顶。警棍、话筒和坐垫紧跟其后。惨叫声更响了。
    “那个——,您……”
    稍稍迷惑之后,少女下定决心问道:
    “您……是哪位?”
    “诶诶??”
    纯一总算发现了自己还没有做自我介绍。
    “啊,我、我叫朝比奈纯一,朝日的朝,比较的奈良,不、这种事怎样都好,一年级癸酉班,新生,十五岁,不过到下一次生日就十六了,母亲健在,然后,然后……”
    自卫团员一边尖叫着一边从两人二人身边跑过。
    “为什么,你来救我?”
    “那、那个,没什么,就想和你说句话……”
    欸,拿出勇气!
    “就是说,那个……这个星期天,你有空么?”
    “诶!?”
    扳手和点心袋擦过纯一的肩膀。
    “啊,不,如果有事的话就算了,没什么。……下个星期天呢?”
    “为什么……?”
    “你问我为什么……”
    “可是……你对我一无所知。”
    少女泪眼汪汪,
    “不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不知道我做过什么坏事。是的,做了很多很多坏事哟。为了钱,为了自己一个人。因为是被命令的,不是自己的错——我一直用这样的借口说服自己。特别卑怯的事、毫不在乎地折磨别人的事,还有……”
    “你的事,不管什么我都知道哟。”还没思考,话就出了口。
    “诶?”
    纯一从胸前口袋取出黑色记事本。
    那上面应该写着他调查过的全部事情,应该写着他知道的她的全部。
    轻轻翻动纸页。
    那一页什么也没有写。
    “你是一个非常温柔的人。”纯一开始读出纯白的页面,“同时内心也特别坚强。非常喜欢漂亮的东西与正确的事。虽然之前稍微遇到了一些不幸,但绝不会丢掉希望。有很多喜欢的东西,也有很多喜欢的人。有想读的书,有想去的地方,有想做的事。虽然会犯下错误,但绝不畏惧改正。
    “是一个不被过去束缚、凝视着未来的,出色的女孩。”
    “可是,我不是那么出色的人呀。”
    “那么,接下来变成那样就行了。”
    纯一灿烂地笑了。
    “而且啊……自己实际是什么样的人,这种事情,谁也不知道哟。”
    我之前也不知道自己是能做出这种事的人呢。
    少女惊讶地眨着眼。
    “说不定是那样呢。”
    “是这样的哟。”
    用力点头之后,纯一注意到了一个重大的事实。
    “……不过,还是有唯一一个问题想问你,行么?虽说是你的、和你有关的特别重要而私人的事。”
    少女身体稍稍有些僵硬。果然这是避不开的,但绝不想隐瞒。是的,看她的眼睛就能明白。
    她轻轻叹了气,然后鼓起勇气抬起了脸:
    “好呀。什么?”
    “你的名字,叫什么来着?”
    “!?”
    “名字。”
    “……呀!”
    她被逗乐一样嘻嘻笑了起来,擦去眼角的泪水,小小的手抬到嘴边。
    然后发出了动听的声音:
    “那个呀,我的名字是……”


    于是乎,纯一终于知道了这个女生的名字。



    *《蓬莱学园的初恋!》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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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9-29 06:13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idonotknow 于 2012-9-29 06:21 编辑

        后记


    距离日本本土数千千米、遥远南方的绿色岛屿,耸立在鸟迹罕至的绝海孤岛上的巨大学园,集结在那里的十万个性十足的学生们,究竟在那里会发生怎样的惊异与冒险、戏剧与悬疑!……
    最早想出这种乱七八糟、同时也很古典的情节,已经是两年前的事了。原本只是作为网络游戏RPG(大规模使用邮政系统来玩的那类)的舞台设定,但不会就此结束的才是蓬莱学园。游戏“蓬莱学园的冒险!”于1990年12月在好评中迎来了结尾。以为总算闲下来了,这种乐观的想法只持续了一瞬间。赶忙制作了TRPG,总算推出了,结果这次居然又出了小说。
    这都是多亏了有关人员&各位的应援,诚心诚意地致以万千谢意,接下来是什么呢,果然是○○○吧,还是要做成○○呢,什么时候才能休息呢,虽不是没有这么想过,这先暂且不提,不管是在这里今天第一次与“蓬莱学园”相会的人,还是从一直以来陪伴着这个不可思议的巨大架空世界的人,借这个首部“蓬莱学园”小说发行的机会,拜托大家今后继续多多关照……
    这种说书风格要持续到最后的话会相当累,因此在这里先休息一下。按照惯例,接下来按话题分写——

    一,……致各位烦恼要不要买这本小说,想要推测这是一个什么样的故事而开始站读“后记”的读者们。
    我很明白你的心情,我也做过同样的事。请在认真烦恼之后,痛下决心付出宝贵的金钱吧。我保证您在读完之后,心情会变得比以前(虽可能只是一点点)更加充实。
    另外,就算您没有蓬莱学园RPG,甚至连RPG是什么都不知道,也能充分享受这本小说,请放心阅读。

    二,……致各位读完这本小说、第一次知道“蓬莱学园”的读者。
    欢迎来到蓬莱学园!
    您大概已经明白,这部作品和那些普通的学园作品大有不同。学园创设已有一百三十多年。继续追溯前史的话,数百年、数千年的过去都有设定。舞台也不仅包括本土,还扩展到中亚、南美、合众国,乃至从南极到地球内部。这就是“蓬莱学园World”。
    您现在正向那广大庭园里迈出了最初一步。
    当然,只读这本小说的话也能充分地享受乐趣,不过预先知道背景设定的话,趣味会更深一层。比如说,在书中提到过一次的“女生宿舍七大不可思议”是什么,校内巡回班和生活指导委员会之间有怎样的因缘,学园的社团都做些什么,学生会选举是怎样的,等等等等……
    想知道详细背景设定的人,请参照有限公司游演体推出的箱型RPG“蓬莱学园的冒险!! 基本套装”。在街上的比较大的游戏店里有卖。怎么也找不到的时候,可以请求店里定购。
    蓬莱学园World不是只在一边旁观的世界。而是制作自己的角色、创造新的设定、填补学园史的空白,并不断将其加入公认的世界设定里去的东西。在阅读小说、推进游戏过程中,你想出的主意正在创造蓬莱学园的历史。
    “哼哼,我只要读小说就好啦!”的人,请多多给富士见书房寄去明信片,让小说第二弹发行。“RPG是什么?”的人,请在书店找一下相关杂志或解说书吧。

    三,……致各位已经在玩RPG版“蓬莱学园”的读者。
    下面公开此次初次登场角色在小说结束时的数据。可以作为NPC使用,也可以倒着推算初始值来重现这本小说,总之全凭您自己的想法。

    ◆朝比奈纯一◆
    阳·火·信                  生活态度“恋爱和青春”
    能力值……5 3 9·3 8 7 3    财力3,学力3,蓬莱力6
    技能……恋爱喜剧Level 8,相当于辩论部Level 7(但并没有入部)
    备注:负伤等级在差一点成为“重伤”的地方

    ◆贝阿特丽丝·香沼◆
    阴·水·忠                  生活态度“追求目的(有规律的生活)”
    能力值……4 7 2·3 7 4 7    财力4,学力5,蓬莱力3
    技能……公安委员会Level 7,数学研Level 8

    (虽然还有另一位重要的登场人物,不过关于她的数据就交给诸位想象。因为写在这里的话,就剧透结局了……)

    四,……几个关于技术的注释。
    蓬莱学园的有轨电车拐弯时使用了独自的线路转换系统(如果真的有那种东西的话),与本土的不同。学园的线路非常错综复杂,时刻表也是乱成一团,为此车底都安装着相当敏感的装置吧。因此第二章的那场闹剧才能成立。
    Beatrice的正式昵称不是“Becky”,而是“Tricia”或者“Betty”。但那样的话发音的感觉不合我的趣味,因此在这里变更了。另外“Badluck”和“厄运”也多少存在语气上的微妙差异,这里同样优先考虑发音的感觉。
    在第二章短暂出现的“赎罪数”是瓦西里·列昂诺夫教授的数学成就之一。好像是与所有可能的演算相关的不变的数(或者有那样的数的演算系),不过我自己也不太明白。详情请参考论文集《克里普克的可能世界逻辑与C·P实数论》(蓬莱学术出版社,一九八八年)。

    五,……最后向以下诸位、以各自的理由致以感谢。
    首先感谢没有他们就没有这部小说的游演体工作人员&打工人员们,以及众多写手&画师们……。
    感谢总是画出精彩插图的中村博文氏……。
    感谢设计出“蓬莱学园的胡子大叔”神酒坂兵卫的富士宏氏……。
    感谢让我注意到,经常听到小说家说的“哎呀——,还没能写出来哟——,啊哈哈”既不是玩笑也不是谦虚的,责任编辑(拓)氏……。
    感谢对我说“请继续写下去”的Mrs. Walker……。
    感谢教给我“写不出来的话就先放着,不断练习直到能写出来为止”的Mr. Felt……。
    感谢曾是最好的地方的“那个图书室”,以及共同度过三年时光的伙伴们……。
    感谢让我鼓起干劲的Fantasy研究会……。
    感谢现在想来为我制造出最初契机的畏友I·T氏……。
    感谢被我添了很多麻烦(一定是这样)的家人&祖父母,特别是在地球另一面给予我时间与良机的父母……。
    然后当然的,感谢阅读这本小说的诸位。

    那么,宇津帆岛再会……。


                                                    一九九一年六月
 楼主| 发表于 2012-9-29 06:22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idonotknow 于 2012-9-29 06:49 编辑

顺便做个广告:
同一译者(署名不同)翻译的同一作者(署名也不同……)的另一部作品
[新城カズマ]summer/time/traveler (1) (2)
https://obsolete.lightnovel.us/thread-475899-1-1.html
发表于 2012-9-29 07:24 | 显示全部楼层
好老的作品,只不过挻好看的,谢谢lz开抗
发表于 2012-9-29 07:24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jeffijn 于 2012-9-29 07:27 编辑

感謝大大錄入,雖然是有點舊的作品
差幾秒沒搶到頭香
怨念阿~

发表于 2012-9-29 09:21 | 显示全部楼层
1991年的坑....这该怎么说呢?好老吗?
头像被屏蔽
发表于 2012-9-29 11:37 | 显示全部楼层
提示: 作者被禁止或删除 内容自动屏蔽
发表于 2012-9-29 12:28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虽然很老,但是故事很好啊
发表于 2012-9-29 12:59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孤寂的天空@ 于 2012-9-29 13:01 编辑

这插画的画风好老啊←_←,是几年前翻译的?作者现在在干啥了,20年前的作品呢→_→
发表于 2012-9-29 13:12 | 显示全部楼层
我去......1991年,这真是古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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