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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之国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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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结短篇] 【科幻系】stages2:I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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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5-4 13:39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stages2:If...

云裳这个名字充满了古典浪漫的味道,尽管她本人并不喜欢。
“‘还残存着梦想碎片的十六岁。’这样的自称会不会太花哨了呢?”云裳这么试探自己的男友。而秦离这个名字同样古典的同级生一脸沉静地说:“不会。”
然而这并不是一个关于幼稚爱情故事。

冬季的中午,尽管阳光明媚,但校舍的屋顶寒风大作,依然温暖不到哪里去。无视寒冷,一对男女学生保持着微妙的距离享受着午餐后的短短闲暇。
“这周末有狮子座大规模流星雨哪……”尽管一直被朋友取笑“复古”,秦离依然我行我素地坚持着天文观测的爱好。
“哎呀呀,周末晚上闲在家里没事干也挺无聊的,不知道有没有哪位男士愿意约我看星星呢?”云裳心情好的时候语调里藏着的俏皮总是让大部分男性难以招架。
“亲爱的女士,不知我是否有此荣幸?”有人说平时严肃的人一搞笑起来就会有双倍效果,不过这句话恐怕不适合用在煞有介事的秦离身上。
“除了你我还有别的选择吗……”云裳无奈地耸耸肩。
秦离微笑。

“我出门了。”云裳先抑后扬的语调让她的父母不禁露出“真是拿这孩子没办法”的笑容。在沙发上看报纸的父亲简单地“唔”了一声,算是应答;正在洗碗的妈妈应答得比较认真,“路上小心、还有,不许在外边过夜、也不许让男生做些有的没的,当年妈妈我就是……”“好啦好啦,回来再听你讲和老爸的罗曼史。”云裳吐了吐舌头,顺手带上了房门,扔下了苦笑的爸爸和兀自喋喋不休、只是把矛头指向丈夫的妈妈。
云裳出生在一个当下少有的和睦家庭中。父亲是中层公务员,母亲是职业主妇,最重要的是,三人中的任何一人都确实爱着另外两人。冬天的晚上,究竟是什么驱使云裳离开温暖的家?对于这个年纪的少女而言,“男朋友”可说是个不错的答案吧?正是如此,云裳现在赶往的场所,确实有静静等待着她的“男朋友”。
接到“本姑娘现在出门了”的简讯后十五分钟,秦离在离学校不远的废弃工地围栏边见到了红色的身影。
“晚上来这边还挺恐怖的……”云裳似乎有些不满。
“本来是把大块土地圈起来准备盖体育馆的,后来似乎投资方撤资导致计划破产。虽然有点对不起业主,不过多亏计划破产这附近才多了一处可以看见清楚仰望夜空的场所哪。”秦离的语气中明显带着歉意。
虽然云裳很想告诉他“人家倒霉责任不在你吧”,不过还是作罢了,他的坦率可是值得保护的贵重品质。将她的沉默误解成生气的秦离略微有些惊慌失措,右手伸进包里拿出了一罐饮料递了出去,“喏,热咖啡……啊,抱歉,已经冷掉了。”说着就打算缩回拿着易拉罐的手。“我没说不喝吧?”说着云裳夺过咖啡“咕嘟、咕嘟”地喝了起来,350毫升的液体在数秒内经由食道流入了胃,以女性来说相当豪迈的喝法。接过空罐并放入事先准备好用来收纳垃圾的塑胶袋后,秦离终于鼓足勇气抬头看云裳的脸。眼前的秀丽脸庞不只是否因为寒风凛冽的关系,两颊通红,并且展现出明亮的微笑。
“始终搞不明白什么时候你是真的生气,什么时候又是故作姿态……”
“神秘感等于魅力,记住这条公式哦。”食指竖起贴近嘴唇,前行中的云裳回过头来说道。摇头苦笑的秦离赶紧跟了上去。
无视“禁止入内”的护栏,两人进入了废弃工地的内部。工程似乎在地基部分就荒废了,因此工地内并没有未完成的建筑物之类的残骸。广阔的人造荒原,虽然建材散乱地覆盖住地面,不过可以无视高耸的建筑物同时不必忍受隆冬的夜风,对于“看星星”来说,是再合适不过的场地。
秦离动手清理出一块空地,在地上洒上水,铺上厚厚的一叠报纸,最后在报纸上盖上了一块野餐布。然后招呼云裳:“预报说流星雨八点左右开始,到十点为止这段时间是肉眼能看清的程度。还有二十分钟左右,坐着等吧。”说着盘腿坐到野餐布的边缘,似乎是想让云裳坐得舒服些,将大块的空间预留了出来。
看着秦离把背包里的填充物一样样地摆放在两人面前,屈起膝盖将自己的小腿和脚作为座垫的云裳悠闲地吹起口哨。秦离总是把一切都安排得很稳妥——刚刚的冷咖啡算是难得的凸槌啦。尽管会很感激,不过更多时候、面对他的细心与体贴,云裳总是在心中说上一句:“谢谢你的鸡婆。”今天也一样。深冬的夜晚,两个年轻男女到一片迷你荒原上来看星星——光用想的就觉得相当诡异,不过自己可算是身临其境,心想如果有一个能在任何情况下都能像秦离那样把状况处理好的男朋友的话,就陪他看看星星也无妨。本来想让对方觉得欠了自己一份人情来作为将来可能冒出的不合理要求的交换代价,不过看在这么认真为本姑娘服务的态度上就作罢吧。沉浸在淡淡幸福中的云裳愉快地想道。
“古早以前,曾经传说向流星许愿,无论多么难以实现的愿望都会得以实现。”秦离以寂寞的声音说道,“现在想来,或许这就是我喜欢看星星的原因吧。”
“哦?你只爱看流星的吗?不好意思一直误会你了。”
脸庞浮现起困扰的微笑,“小时候难得有一次看见了夜空,天上闪烁着无数的星星。正好又想起了那个传说,就像:真好哪,这么多星星都掉下来的话,就能许好多好多愿望了。每当看见星空的时候都会在心里涌出像这样毫无根据、虚妄的幸福,不知不觉间就变得很喜欢看夜空了。”
“原来你也有童年的呀……啊,不好意思忘了刚刚的话吧。虽然我觉得你从出生起就是这么副扑克脸,不过人果然还是会成长的吧?呃……不好意思刚刚的话也忘记吧,我总是这么不小心呢。”说着云裳吐了吐舌头,轻轻地以右手握拳,敲打了一下自己的头。
明白道这是云裳用来调节气氛的手段,为的只是驱散自己刚刚声音中的寂寞后,秦离不禁有些感动。于是动手将一个方型的纸盒、一个保温瓶与两个保特杯放在了两人面前。
正当云裳要开口询问“怎么今天没有把那架古董望远镜带来吗?”,秦离动手打开纸盒后出现了写着“生日快乐”字样的蛋糕,于是云裳吞下询问,反而不加掩饰地表达出自己的愉悦:“不错嘛,还记得本姑娘的生日。”
“虽然早了三天,不过生日愿望如果对着流星许的话,实现的机会更大些吧?”
“本姑娘是不管你那些有的没的、单纯只为增加浪漫感而存在的所谓传说啦,不过你有这份心意我很感动哦。”脸上完全没有羞涩,云裳开朗的声音反倒让秦离窘迫起来。
仿佛是为了掩饰动摇的表情一般,秦离手忙脚乱地将热咖啡倒入了两个杯子里,并将其中的一杯递给了云裳。
“喂喂,有热饮料的话我刚刚灌下去的那罐‘冻’咖啡不就变成了单纯的自虐行为了吗……”
“那罐咖啡单纯只是我调节气氛的意愿之下的牺牲品罢了。”以云裳听不见的声音小声呢喃,然后坦率地说了声“抱歉”。之后,秦离就再也找不到话题了。
“啊啊,我说,一般都是主动邀请对方的那边找话题说的吧?”云裳一脸“受不了你”的表情。
“那个……抱歉。”朋友们对他的评价一直是“行动派”,并且拙于口舌。
“好啦好啦,本姑娘没打算怪你啦。免费服务为您找话题哦,呃……比如说今天晚上好冷哦。”
“啊,对哦。”举起手腕看了看电子表的面板,上面显示现在温度为摄氏零下三度。以这座城市而言算是每年冬季气温最低点才能达到的程度。
“还真是简短的回答……再比如说挤紧一点会不会比较暖和?”
看着云裳脸上腾起的红晕并且就这么发了两秒钟呆后,秦离微笑着低下头,并且用身体将原本存在于两人之间的空隙填满了。
尽管是由女方主动,两人终于还是依偎在了一起。从高中二年级不知不觉地开始交往后,今晚恐怕是唯一一次实质性的进展吧。
然而,快乐的时光永远短暂。在人的生命中,真正的快乐总是有如一道闪光,稍纵即逝。

两人位于废弃工地的中心位置,对于仅仅两个人而言可以用“广袤”来形容的迷你荒原的边缘地带,发出了重物跌落的声音。在一片寂静中诞生的那道声音,传入了两人的耳中。
“我……去看看。”根据距离判断,相当分量的重物跌落才能造成这样程度的声响。一贯的谨慎态度,以及云裳的安全让秦离无法对夜晚的异常状况置之不理。
如果秦离是一个更粗心、更随便、性格更大而化之的懒散学生,或者今晚他是孤身一人的话,悲剧便不会发生了吧。
“我也一起去。”云裳似乎也无法无视听起来可能是人坠地时产生的声音。
迟疑了数秒后,秦离牵起云裳的手快步朝声响发生的方向走去。本来无论发生任何异常状况,自己都应该带着云裳马上离开这里。然而,即将到来的流星雨以及刚刚的美妙气氛,使秦离无法果断地选择中断这场小小的庆生会。虽然没有携带武器,也不会任何武术,甚至从根本上说秦离完全讨厌暴力、并与暴力无缘。但是,此时的他确定自己的身边对云裳来说是最安全的地方。
如果秦离没有被幸福所迷惑而作出了不够谨慎的判断,或者他对自己并不那么自信,同时选择逃跑的话,悲剧便不会发生了吧。
云裳不发一言地跟在秦离身后,从秦离握住她手的力道看来,他相当紧张。她并不想勉强缓解秦离的紧张——因为她自己也感觉到了相当程度的压力,于是她保持沉默。同时祈祷那个巨大的声响仅仅只是老旧建材坍塌之类无关痛痒的事件。
在距离废弃工地边缘的护栏大约还有五十米左右距离的地方,周围高耸的建筑物将月光完全遮挡住。于是在两人面前的只剩下一片黑暗。一路上完全没有看见任何异常状况,地上毫无章法地散落着看起来相当有历史感的建材与各种杂物,其中并没有出现可疑的东西。折返或是继续探究,秦离选择了后者。于是将右腕上的电子表集成的手电功能打开,牵着云裳的手打算走到无路可走为止。
——如果事情在这里走向另一个方向,那么对于云裳而言最终的结局恐怕并不会是悲剧吧。然而,“如果”对于现实而言从来都是毫无意义的。
所以他们看到了。
倒在一片鲜红中的,衣衫褴褛、皮肤白皙却肮脏不堪、长发显现出一片蔚蓝的女子。

惊愕使得云裳绷紧了身体无法动弹,同时目光紧紧盯着地上的女性。直到秦离用几乎称得上吼叫的音量在她耳边大喝,“叫救护车,还有报警!”她才如梦初醒般掏出了行动电话。这么吩咐她的秦离自己也谨慎地缩小自己与倒在血泊之中的女性的距离,然后伸出手去探蓝发女子的鼻息和颈动脉。
“……没呼吸,也没心跳了。”那是云裳未曾听过的沉重嗓音。
年轻的少年与少女,都是初次切身体会到人的生命的消逝;或者说,都是初次见到人的尸体——尽管从发色判断这名女性多半是未必符合“人”之定义的“变异者”。
秦离伸手压住了云裳正在拨号的颤抖的手。面对她惊异的目光,秦离只是尽量使语气轻松地说道:“让我想想。”用行动电话报警或叫救护车都会使两人陷入麻烦之中,即使是使用在街道上极为稀有的公共电话也会被声纹比对的形式查明真实身份。即使现在抽身而去,周围可能有安装建筑公司的摄像头,或者地上掉落的头发中蕴藏的大量遗传基因信息都是隐患。
秦离有生以来第一次诅咒二十二世纪末高度发展的科技,以及世界范围内的不稳定治安。他摇了摇头,示意由自己来报警。

十分钟后,云裳和秦离被带到了警察局。尽管从来没有过类似的经验,但两人还是能够判断他们受到的待遇并不寻常。
黑色高级轿车里走出的两名穿着黑西装、难以分辨年龄的男子不由分说地将云裳和秦离架上了轿车——甚至没有出示过任何证件。秦离绷紧了神经试图反抗,但在动手的前一瞬间总是忽然失去那份冲动。在车上两人的行动电话显示不在通话范围,任何询问都被黑衣男子无视。直到车子停在某间警察局之前,他们乖乖地跟着黑衣男子中的一名进入了其中的一个房间——准确地说,云裳和秦离各自跟随了一名黑衣男子进入了不同的房间,确认自己置身于警察局的秦离对此也无法提出异议。
两人被询问的内容大同小异,然而并非姓名职业,家庭地址之类。相对于当事人,对方似乎对死者更感兴趣,尽管当时被架走的只有云裳和秦离。
发现尸体的时间,当时尸体的状况以及两人发现尸体时是否发生过异常状况,被询问的内容绕着这些焦点不停打转。在发现实在没有新的情报可挖后,秦离被直接释放。未成年人竟然不需要家人的保释,抱持着这样的疑问在审讯室外的走廊与云裳汇合后,在一名女性警官的引导下两人走出了警察局。
“现在已经十点了,流星雨快结束了吧……”云裳似乎有些可惜。
“十点以后比较不容易用肉眼观察到而已,”秦离安慰道:“没过午夜十二点就还是你的生日,只要逮到哪怕仅仅一颗流星,你都是胜利的那方。”
“输的一方是哪边哪……”云裳经常能在秦离的话里发现一些笑点。
“总、总之,专心找流星就对了。”
于是两人就立在警察局门口,彼此不发一言专心等待流星,彼此吃惊于在这样的情况下对方还有“等待”某物的闲情逸致。

“果然,还是不能告诉我那天许的是什么愿么?”
走在前面的云裳一脸“都过去两天了怎么还在追问这个”的表情,转过身一边倒行一边耸肩作无奈状,“没办法呀,谁叫你输了呢。”
“哪有这样的规则……”抗议的声浪如云裳预期般,并不响亮。
“我还奇怪咧,我许的愿望有那么重要吗?”
“……。”秦离低下头,以难得的飘忽眼神望向地面。
“不说的话就算了,不过作为交换别再缠着我问这个了。真没想到你也有这样鸡婆的一面哪。”
“……。”
黄昏的夕阳将金色洒落在街道上,秦离和云裳悠闲地走在回家的路上。和平时一样,秦离先送云裳到家然后再折返回自己家。虽然这样一来他每天在放学的路程上要多花十五分钟左右的时间,但这十五分钟却是一天之中难得的小小幸福。
“路上人好少哦。”学生和上班族通勤高峰的时段,路上的行人却稀疏得很。
“确实。”即使充分了解云裳找话题的苦心,秦离依然无法漂亮地应对——虽然这个话题确实找得不怎么高明。
“我想我不会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说你像木头的人吧?”云裳倾了倾头,发出无声的叹息。
“抱歉。”
“明明名字里有个‘火’字,结果却像木头,我说你的人生还真是黑色幽默哪,”云裳若无其事地说着,“难道你就只对三天前本姑娘对着流星许的愿之类的换题感兴趣吗?”
秦离却一脸震惊,“为……为什么你会知道……”
“‘离’卦为火,虽然并不是必要的知识但我还是知道……咦,我是从哪里听来还是看来的?”云裳歪着头,似乎真的感到很疑惑。
“并不是什么不必要的知识。”秦离一脸严肃,“你对‘传统’如此执著,我很欣慰。”
“你这家伙和‘现代’这个词还真是格格不入,天生的?”
“果然我还是个奇怪的家伙吧?”
“不要这么容易就沮丧!奇怪什么的,也不是说你是坏人吧!”
“果然,我还是很奇怪……明明平时就很注意了……”
“奇怪有什么不好?不对,应该说奇怪很好啊,奇怪就是‘与众不同’的意思吧?”
“……谢谢。”秦离并没有见过云裳如此激动的样子,即使如此他也没有跟着激动起来。相反,在察觉对方话语中的意义后他非常感激眼前这个为了自己涨红着脸大声说话的少女。
“明白就好了。我的话就算了,刚刚那幅软弱的样子可别再别人面前摆出来。”撇过脸抬起面孔,云裳以不带任何警告语气的警告高傲地说道。
“嗯。”秦离笑了。
“虚伪的笑容很难看,不过你的就很好看。”
“哈哈,那一定是因为我真的很高兴的缘故吧。”

那个笑容,是秦离短暂人生中最后一次绽放出的笑容。每当想起那个笑容,云裳都会强行在脑海中把它擦掉。如果不那么做,自己就会崩坏。
尽管从相识到如今也才短短的三年时间,但云裳还是很确信自己深爱着秦离。每个女性的心中至少会有一个寄托了真实感情的对象,对于她而言那个对象就是秦离。所以,在两架名为“代行者”的人形兵器出现时,她挺身站在了秦离之前。
“你们要的只是我,不用为难这家伙吧。”尽管面对的是高度超过两米、体重超过三顿的自律杀戮兵器,她的声音却比想象中更镇定。
“条件许可。”被合成为成年男性的电子音浑厚地敲打着秦离的鼓膜。
“不行。”秦离双手紧紧握拳,以奇怪的姿势抱住了眼前的少女。
“警告,请与回收目标保持距离。否则将视你为妨碍回收并且加以排除。”
“抱歉,五分钟前有约在先,我是不可能会露出软弱的样子了。”秦离对自己临时想到的借口非常满意。
“笨蛋,这个时候还不老实。就对它说‘我是不会把自己的女人交给别人的’不就好了。”云裳将脸颊靠在胸前的手臂上,露出迷离的微笑用右手轻轻抚摸秦离的手臂,“好温暖哦,不过还是要请你放开啦。”
秦离绷紧了全身的肌肉,抗拒着恐惧,“要我放手也可以,除非你和我一起逃跑。”
“只是协助研究而已,以后还有机会见面的。”
“根本就不是人的家伙讲的话哪能相信。”
“警告,人类男性。三十秒内如果不离开回收对象则将你视为妨碍回收并且加以排除。”
“帮我把这家伙扯开,不过可别弄伤他呀。”云裳看到迟迟没有动作的“代行者”,补充了一句,“否则我就自杀。你应该也知道,现在的我即使没了手脚,但只要脑袋还在就可以让自己去见上帝哦?”
“……条件许可。”迟疑了数分之一秒,钢铁人偶向秦离伸出了巨大的四条手臂。
秦离将手臂移到了云裳的脖子上,这个无意的动作却使机械人停止了动作。
秦离在自己的心里不断重复:“冷静,冷静,冷静。”虽然并不能真正消除恐惧,不过起码能取回一部分的思考能力。
“代行者”拿云裳没辙。云裳以生命为要挟要求对方不对自己出手,对方也答应了。换言之,云裳的话对它们有相当程度的影响力。虽然无法理解这种诡异影响力的根源,不过并不妨碍利用它。
秦离将嘴巴凑近云裳的耳朵,轻轻耳语,“让他们不准追。”短短的一句话就让他的心狂跳不止,不过原因可不只是目前的危机而已。
“逃不掉的……,好啦,别再我耳朵旁边呼气,好痒哦。”云裳竟然无法抵抗秦离近乎恳求的低语。收起了一脸笑意,尽管不知道有没有用不过云裳还是正容对“代行者”吼道:“我们要逃跑了,别追过来,否则我就自杀。”
然后秦离马上将云裳拦腰抱起扛在了肩上,尽自己最大的速度离开那两架机械人。冷静在刚刚的对恃中已经用完了,现在能做的仅仅只是奔跑。如果可能的话他想永远就这么跑下去,会想逃跑的原因之类的早已不再重要。
伏在秦离背上,两手揽着他脖子的云裳却知道现实的残酷。对方应该是这个国家的某个机关,为了自己脑内的东西而来。
从那天见到地上的奇怪尸体开始,她察觉到自己渐渐在蜕变。渐渐背离人类应走的道路——“变异者”,是她前进的方向。
“暂且让我再幸福一下吧。”无力的低喃在自己耳中宛如呻吟。

盲目的逃亡。不必任何人提醒,在作出决定之前秦离已经下了如此的判定。
“即使如此,有些时候仍然是要知其不可为而为之的。”秦离将心中的声音低低地念出声。一旁的云裳很有精神地吃着速食面,即使是这样的食物也随着资金的流失渐渐变成了奢侈品。
“喂喂,木头先生,你就不问我为什么会被盯上吗?”
“知道了会对现在的状况有所帮助吗?况且‘神秘感等于魅力’,这条公式可是你亲自逼我记下的。”尽管对云裳故作天真的语气又了一丝不耐,秦离依然不可能对眼前的少女真正生气。
云裳低下头,闭上眼睛克制自己想哭的冲动,这个表情只维持了三秒钟,所以不可能被秦离看到。然后重新换上连自己都觉得厌恶的口吻,“当初说要逃跑的可是你哪,现在已经对本姑娘不耐烦了吗?知道啦、我去‘自首’总行了吧。”说着作势起身,似乎真的要离开便利店。
秦离只是拉着她的袖子,默默地以目光恳求着她;似乎两人是因为秦离的关系才不得不逃亡,而云裳现在正要抛下秦离不管。
云裳无声地叹了一口气,重新又坐在了秦离的旁边。是自己的演技太差了吗?每次想要惹秦离生气总会失败。不过这块大木头连想和他吵架都不可能会成功,原因应该不在自己身上吧?云裳默默地寻思。
两个人同时沉默地吃着眼前无味的速食面,并没有注意到狭小的空间内除了面无表情的收银员外多了两道身影。
穿着西服套装、带着金边眼镜,脸上露出意料营业用笑容的中年男性站到了两人身侧。
“请跟我走。”那男人微微倾下上身,用毫无棱角的语气轻声向两人说道。
秦离拉过云裳的手冲向门口,然而却被那男人横伸出的右手拦了下来。面对机器时可以从容应对,但一换成有血有肉的“人”情况却大不相同。
“能不能请你不要再笑了?很难看哎。”面对初次见面的人云裳却毫不客气地嘲讽道。
“请停止无谓的挣扎,你应该知道门外有什么在等着你们。”男人收回手臂推了推眼镜,脸上的虚假笑容随之消失不见,换上的是一幅没有表情的冰冷面孔。
“让开……否则我就死给你看。”
“幼稚,拿自己生命作为筹码的赌徒会表现得如此从容吗?”男人指了指自己身后、穿着简单便服的年幼少女继续说道:“况且我方也准备了备用体,即使你真的自杀相信也不会对我们带来多大困扰。”
这一瞬间连秦离都明白,自己这边最大的王牌已经失效了。
“我可以保障你和你那个小男朋友的生命安全,也不希望发生暴力冲突,希望你能合作。”
“我不会把她交给你们的。”秦离无法察觉到自己声音中的颤抖,现在的自己已经根本没有任何能够用来作为要挟的条件以及成功逃亡的保障了。
“抵抗的话随你意,不过别指望能活着走出门口就是了。这不是威胁,而是事实。”
全身被这句言语中渗出的杀意冻结,秦离再也无法发出声音。觉悟到这就是自己身为人的“终点”后,云裳默默地挣开他紧紧握着的手,朝着店门外走去。没有说任何话、没有做任何动作、也没有任何期待,她已经放弃了“自由”的希望。
只希望他能活下去,在不被任何人、物束缚的自由天空下生存下去。这个愿望并不奢侈,她想,即使没有神,也是能够实现的吧。
想哭却绝不能在这个关头流下眼泪,自己的眼泪可能会使少年丧命,她并不想前功尽弃。于是拖着好像是别人的身体,走向出口。
透过透明的自动门,她看到半空中悬停着一架小型飞机。墨绿色的涂装和没有收纳在机体内部的武装确实地表明它军用机的身份。
她隔着玻璃望了望灰色的天空,那可能是自己最后所看到的天空并不美丽,但在此时的自己看来却无比的动人。闭上眼睛、深深吸了口气,云裳准备朝未知的黑暗出发了。
然后经历的数秒时间,成为了她最难以忘怀、也最不愿意想起的记忆。
秦离发出浑浊的吼声、踏着杂乱的步子,伸出宛如想抓住些什么的右手冲向云裳。然后胸前绽开血花倒在了地上,伸出的右手也什么都没能抓到。

云裳睁开了眼睛,结束了短暂的梦境。
背靠着墙脚静静地蹲坐在冰冷的地面上,将头埋在臂弯之间,再度流下了泪水。
她被自称“纠纷调解人”的高大灰发男人带到这间无法看见天空的地下室已经五天了。这五天来,她无数次地想起秦离由生至死的那数秒时间。尽管她强迫自己的意识尽量处于混沌状态,但红色的画面依旧会闯入脑海。睡梦中更是如此,所以她刻意避免睡眠。然而人类的本能是无法忤逆的,因此云裳无数次坠入了短暂的噩梦中。
伴随着嘶哑的抽泣声,厚重的金属制自动门忽然被开启。会出现在这里的除了云裳以外就只有将她从“对‘异常者’公共安全局”手中救出来的格雷了。虽然就目前的状况来看,说“救”也未必那么恰当,不过破坏了两台“代行者”和运输机后将云裳带到这里的确实是这名“纠纷调解人”。
“你是在为谁哭泣?”
云裳迟钝地抬起了头,五天来未曾踏入房间一步的男人初次开口所说的竟然是毫不相干的一句话。她本以为男子的出现是来判决自己将受到的处置,结果却是这样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
“请仔细考虑后再回答,你是在为谁哭泣?”
云裳呆滞的目光中并没有格雷的身影,她所凝望的仅仅是黑色的虚空。
是为了秦离……吧?那个木讷的少年,不顾一切想要拯救自己的身影带着不可名状的悲剧气息。那是何等无力、何等单薄的身影,却又如此温暖、如此可靠。最终被一颗子弹终结的生命,自己在为那个逝去的灵魂哭泣。
真是那样吗?自己真的在为秦离哭泣吗……?她放弃了思考,同时沉溺在悲伤中;只是,再也不愿意去回想那惨痛的记忆。
然而,人所最难控制的往往是自己的意识。
“为什么……为什么要让我想起来……!”宛如怨毒的诅咒,云裳咬紧牙关朝灰发男子投去愤恨的目光。
“……”
云裳无数次回想起的噩梦中总是遗漏了某个细节。五天来她无意识间总是遗忘了那个细节——或许并非无意识、而是刻意的吧。格雷的话诱导出了真相,同时也使云裳被更深切的绝望淹没。
她在离开便利店前,转过头看了秦离一眼。那是眷恋、绝望、祝福与诅咒的一眼。眷恋着自己所爱的人、对自己的未来绝望、祝福对方好好活下去、以及对命运的诅咒。那饱含着强烈意志的一眼刺伤了少年,于是少年如同一匹受了伤的野兽冲向了自己。
杀死秦离的并不是子弹,而是自己。五天来,她所遗忘的就是自己的那一眼。
而泪水,并不只是为了悲伤和哀悼,更是为了对自己的诅咒。
明明已经放弃了、绝望了,也决定不让少年卷入漩涡之中,然而最终却是自己夺去了少年的未来。那沉重黑暗的混沌恶意由自己所出、也指向自己,无力抵挡的云裳于是躲进了幻想之中。
“如果……”
如果没有那最后的一眼,秦离就不会死;她是如此确信的。然而脑海中却响起了质问的声音,“真的是那样吗?”
如果在逃亡的旅途中不告而别;如果没有答应逃亡的要求;如果在被追捕前就断绝与他的关系;如果没有看到那具尸体;如果没有答应一起去看流星;如果一开始就没有和他认识……如果自己不存在。“如果”的含义用在过去,代表与现实的相悖,最终指向了自我否定。
她想到了死。然而即使现在选择死亡,对于过去也无法改变什么;然而归根结底,自己并没有寻死的勇气。对于生存的欲望是人类一切本能的根源,甚至可以说是“人类”的本质。尽管成为了“变异者”,她却没有丧失人类的本质。继续活着也无法获得幸福,但是她绝不想死去。
“不想死、不想死、不想死、不想死、不想死、不想死、不想死……”无助地反复吟咏卑微的愿望,云裳渐渐临近了崩溃的边缘。
“冷静!”格雷大声喝道,音量之大不由让人联想到大型食肉猛兽的咆哮;他接着以凌厉的眼神直瞪着云裳。
宛如狮子面前的兔子,云裳停止了无意义的祈愿,无助地看着格雷。
明白自己成功吸引了眼前少女的注意力后,格雷打算将某些信息告知对方。
“我接到的委托本来是要确实地将你处死……”,格雷顿了一顿,见云裳的神情并没有动摇后继续说道:“出于某种目的,对方要求我先将你监禁五天……也就是到今天为止,再执行。不过我的委托人在一小时前被谋杀了,这也代表了委托终止。”
“我……可以,不用死了?”迟钝的声音。
“算是吧。”
云裳的表情一瞬间明亮起来,然而倏忽间便又重归黯淡。
“明明不想活下去了,为什么又死不成……”之前对于死亡的畏惧并没有真正消失,然而此刻她又重新诅咒起将要面对的未来。
“你似乎会错意了。‘可以’不死固然正确,不过我也并不介意完成没报酬的委托。生或是死,我交给你自己选择。”
“我想要活下来。”沉重的罪恶感与强烈的求生欲,后者占了上风。
格雷点了点头,“那么,离开这里吧。”
回应他的是少女倒在地板上的声音,。

云裳再次睁开眼睛是在二天之后。
蓝色的头发,金色的瞳孔;她已经完成了“蜕变”。
“有生之年能够亲眼目睹到‘电子妖精’,我还真幸运哪。”格雷的感叹中丝毫没有感叹的意味。
“将我监禁五天不杀的理由就是为了确认这件事?”
“是的。既是委托人的意思,也是我的意思。”
“是为了确实根绝‘电子妖精’的血脉吧?”
格雷耸了耸肩,“我只是单纯不想杀错人而已。”
“那么现在你可以动手了。”云裳的嘴角挂着冷酷的微笑。
“之前已经说过了,生或是死,掌握在你自己手里。”
“这里很安全吧?”
“‘Net.’上没有这间地下室的资料吗?”格雷的语气似乎带着一丝不屑。
“这房间根本没有任何电子线路,你叫我怎么连上‘Net.’。”
“手边碰不到机械的‘电子妖精’意外地无用呢。”尽管出言讽刺,格雷却不明白对方提出询问的原因。
“只管回答我的问题就是了。”
“我并没有这个义务……也罢,这里是某件办公楼本因不存在的地下二十层。”
“换言之即是很安全?”
“物理方面的安全程度无法保证,起码并不是一个容易被找到的地方。”
“竟然把要杀的对象带到自己的老巢,你也真是没警戒心哪。”
“言辞犀利的小姑娘呢,明明直到两天前都只是个爱哭鬼。”敏锐地转移话题以免在对话中处于下风,这是格雷在非业务性质对话中惯用的伎俩。
悲伤的表情只在云裳脸上出现了一瞬间,随即又被略带笑意的自信脸庞取代。“之前的事请全部忘记吧,反正你的委托也已经取消了。我有一个提案,你应该会感兴趣。”
“哦?不妨说来听听……该不会是要我收留你吧?”
“想不到你还挺聪明的嘛。”云裳夸张地以右手遮住张大的嘴巴,作出吃惊的表情,“正是如此,我提供各种各样的协助,希望你能把我藏匿在这里。”
“你真的明白‘电子妖精’的价值吗?”格雷皱起某头,眯起眼睛以观察猎物的目光重新审视眼前的少女。
“‘那个东西’已经在我脑袋里扎根了,所以你不必担心我会缺乏关于某些东西的知识。”云裳以轻蔑的表情迎接格雷锐利的目光,“正是因为明白‘E.E.Electron Elf)’的价值我才向你提出这项交易的。”

“即使能取得莫大的利益,所需承担的风险仍然太高了;请容我拒绝。”不知为何格雷换上了严肃并带有敬意的语气。

“高风险高回报,这个道理你应该懂吧。况且我所能做的也并不仅仅是‘取得利益’这么简单的事,再考虑一下吧。”少女的话里充满着巨大的诱惑。能够取得“Net.”上几乎全部的情报,“电子妖精”作为“变异者”中极为特殊的存在所拥有的就是这样的能力。

“保险起见我确认一下,‘E.E.’的能力是‘Net.’的单向涉入能力,即对存在于‘Net.’上的几乎全部信息的查看与存储能力,没错吧。”

“‘虽不中亦不远矣’,”想到曾经老把这句话挂在嘴边的少年,云裳真切地觉得自己的心脏抽搐了以下,“如果不介意被抓包的话,我还可以在某种程度内修改信息。”

“情报有误呢……请让我考虑一下。”看样子格雷受到了不小的冲击,动摇的表情直接表现在脸上。“看”和“修改”之间存在着本质的差异,这个差异之大让格雷觉得能够取得的利益完全超过了风险。

“请便请便。顺便一提,关于‘E.E.’真实能力的情报现在世界上知道的人不会超过三个。”云裳笑吟吟地说出了冻结格雷全身的话语。

除了房间里的两人外,第三个人恐怕是“对‘异常者’公共安全局”的高层。有些东西,仅仅是“知道”就足以致命,知晓了秘密的自己无论如何恐怕都不可能全身而退。恐怕低估了眼前的这个小姑娘,对方有的不仅是“知识”,还有“智慧”。格雷不禁诅咒起自己的大意来。在将云裳从“公安局”手中抢夺过来的行动中没有留下任何蛛丝马迹——对方在态度上的松懈以及近五百米的狙击距离使他如此确信,也就是说在得知“E.E.”的秘密之前自己并没有处在危险之中,而现在只要对面的少女与“公安局”接触并且告知对方也知道这个秘密,那么他将可能直接面对这个国家近五分之一的军事力量。

除非,……

“杀了我的话大家都没有好处哦。”察觉到格雷除了接受条件外还有另一个选择的云裳责备起自己的轻率来。

“我就接受吧。”格雷轻轻叹了一口气。

“大叔你没骗我吧?”云裳开心地笑了起来,内心却在等待对方提出条件。

“我可是有附加条件的,”似乎为了不辜负对方的期待,格雷语速缓慢的说道:“只能呆在这间地下室内不准与外界有任何接触,‘Net.’除外;无条件答应我的任何要求,当然我并不会提奇怪的要求;另外就是别叫我‘大叔’,我比外表看上去的要年轻多了。”

“第一、第三个要求都能答应,不过第二个要求我想加上限定。在不威胁我自身安全的情况下,你所提的全部要求我都答应。这样可以把?”

“明白了……那么,这个房间今天开始就交给你支配吧。有什么需要可以尽管提,我尽量满足。”格雷轻松地点了点头。

“首先给我接通‘Net.’吧。”

契约成立。


格雷离开后,云裳无力地摊倒在床上。

“这样可以吧?”她对着早已不存在于此世的恋人低喃着,“我没有勇气去死,只能就这么苟延残喘地活着。不过我不会活得幸福的,就让我一直一直、生存在没有自由的黑暗中吧。”

然后她缓缓闭上双目,陷入了沉睡。

于是闭幕。


[ 本帖最后由 西昆仑 于 2008-6-9 17:17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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