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二里头 于 2013-3-17 19:50 编辑
5 赤王 七釜户是这个国家的中枢。 巨大的建筑物整齐地排列着,街道上以精确的平衡性设置着规划整齐的绿地。 一群身缠红光的人走在这里。 那是第三王权者周防尊所率领的赤色氏族——吠舞罗。 走在最前面的,是宛如狮子一般的男人。 身穿西装的过往行人都惊愕地看着他们,匆忙为之让路。 但是,随着他们离目的地越来越近,那样的行人也逐渐消失了。在午后的七釜户,鲜少会这样空寂——这甚至可说是种异状。 大概是他们已经知道周防正带领族人前往中心吧。这一切都是对方特意准备好的。 自命为管理者的黄金氏族不允许与‘王’和‘石盘’无关的世人卷入其中。 在整洁的白色建筑物前,周防他们停下脚步。 七釜户化学疗法研究中心,大门上挂着这样的牌子,其内侧有十几名青色族人正站在那里保护着身后的建筑。 这些失去了王的臣子们身穿蓝色制服,腰挎佩刀。 他们在建筑物周围张设结界,将带有蓝光的能量编织在一起,制作出一道如铁丝网般的墙壁。 中心正面,是有许多普通人滞留其间的医院。结界与其说是防止吠舞罗的入侵,不如说是为了保护医院在战斗时不受波及。 周防站在中心门前,一看便知他这副样子已使把守正面的青色族人倍感紧张。 “站、站住!” 在青色族人中,有一人出声叫道。但他已经完全畏缩了,声音也变得十分尖细。 吠舞罗一行在他这样说之前便已停住。刚才发出尖叫的青色族人面对自己无法应对的王与其军队,似乎已经完全乱了阵脚。 周防轻哼一声,一脚踏进了中心的敷地。 “再往前走就是黄金氏族的领地了!赤王!你这种行为是违反一二零协议的!” 刚才的那名蓝服拼命呼喊着,然而周防却充耳不闻,继续前行。 他没有朝医院入口看,径自走向中庭。在正面待机的青色族人人数严重不足,由此可见对方也不大认为周防他们会从医院这边进行正面突破。 他们直接向中心的中枢——超能力者的研究设施进军。 医院这边,主要是治疗被能力者弄伤以及身患某种疾病的人(如果那种疾病很罕见,他们同时也会进行研究)。恐怕,昨晚因安娜的力量外泄而受伤的人现在也都在这里接受治疗。他们被漂亮地消除伤痕,如有必要还会请‘兔子’来模糊他们的记忆。 另外,中心所收容的超能力者有时可能会有家属,于是医院便发挥了掩人耳目的作用。一直以来,穗波在探望安娜时应该也都是在医院这边同她会面的。 而今,他们没必要去那种的“表侧”。 周防他们的目标是“里侧”。 当他们踏入“表侧”与“里侧”的边境——中庭时,那里的青色族人便排开了阵势。 最前面的是那对蓝色的双胞胎。 八田咂了咂舌,同时将抱在身上的滑板放到脚下踩住,他轻轻地以球棒敲打自己的肩膀,仿佛是在安抚那即将爆发的斗争心。 双胞胎即便面对赤王,那副令人扫兴的表情也依然未变。 “赤王,以及赤色族人。最后再奉劝你们一次。” 双胞胎中的一方,黑发的凑速人说道。 “就算是王,也不允许不按程序侵入其他氏族的领地。所以请你们回去。” 双胞胎中的另一个,黄头发的湊秋人说道。 听了双胞胎这番冷淡的劝告,周防瞥了他们一眼,然后不耐烦地开口道: “……我们是来领自己人回家的。” “你说的是栉名安娜吗。” 速人问。周防没有回答,但他的沉默便是最好的回答。 速人继续道。 “她是个无法控制能力、伤害了许多平民的超能力者。保护和教育栉名安娜是这家中心的义务。” “虽然你说她是自己人,但栉名安娜应该不是赤色族人。所有现在轮不着尊驾来出面。” 双胞胎说话的声音很高,但依旧那么平板。 八田稍微有点佩服他们了。虽然他们依旧是自己想要马上打到的讨厌鬼,但身为小人物竟能在周防面前毫不畏怯地说话,仅此一项便很了不起了。 “尊哥,可以了吗?” 八田一边抑制住高涨的情绪,一边抬头看向周防。周防嘴边露出一丝笑意。仅仅这样一个细微却目中无人的笑容,便让八田体内的火焰顿时膨胀起来。 “嗯。” 周防这声短短的许可令八田露出好战而灿烂的笑容,他瞪着双胞胎。热量传至八田手中的球棒,并为其裹上了一层火焰。 “废话少说,赶快开始吧!” 八田的话中满含着急不可待的热切,对此双胞胎轻哼一声。而在八田旁边,伏见则拔出了用于近战的小刀。 双胞胎同时将手搭到了佩剑的柄上。两双细细的眼睛紧盯着吠舞罗,他们齐声高喊: “全员,拔刀!” 站在双胞胎身后的青色族人一齐拔出佩剑。剑与鞘摩擦的硬质声音响彻中庭。 这时周防低声说道: “烧了他们。” 最先响应他的便是八田,他朝着天空举起拳头。紧接着,其他赤色成员也高举起拳头。 “No blood! No bone! No ash!” 吠舞罗们的声音整齐划一。 以此为信号,战斗打响,八田踢地而起。 他的滑板高高地飞在空中。 从周防那里获得的力量,作为吠舞罗的证明,带着红光的滑板轮子缠绕着火焰,火焰缭绕着描画出长长的轨迹。 在青色族人的头顶上,描绘在滑板底部的TEAM吠舞罗的印记背对太阳闪耀着。 八田的滑板一跃杀进了青色氏族的队列中。 挡下他的,是双胞胎中的湊速人。 速人的剑抵挡住八田的滑板,将其弹开。 早猜到会是这样。他扬起嘴角露出目中无人的笑容,然后身体在空中一拧,眼光迅速扫了一圈这帮组成队列的青色族人。 八田凭嗅觉感到,现在在这里的青色族人中能打的也就只有这对双胞胎而已。那么,对付他们就是自己的任务了。 八田挥动了一下球棒,以试身手,然后他将球棒大大举过头顶。 红色的力量闪耀着,从八田手上转移至球棒。速人躲过了他挥下的球棒,并向八田挥来一刀,八田用球棒将之弹开。 这时,另一股杀气从后面刺向八田。这已经是第三次了,八田对此没有一丝惊慌。他甚至没有回头,只叫了声: “猿比古!” 八田身后传来金属碰撞的硬质声音,以及大大的咂舌声。 伏见用小刀挡下了双胞胎中的另一人,秋人的佩剑。伏见一脸焦躁地又咂了声舌,并让小刀在对手的刃下划过。红与蓝的灵光互相抗拒,发生激烈摩擦后弹开。 伏见一个不稳,向后踏空了一步,撞上了八田的后背。这使他第三次咂舌。 “……别命令我,美咲。” “我说过要你别用名字叫我!我没有命令你,我只是在呼喊同伴而已。” 同伴,伏见低声重复了一遍这个词。八田没有在意,他把后背交给伏见,将注意力全部集中到眼前的速人身上,同时朝镰本那边叫道: “这两个家伙我们来对付!” 镰本马上领会了八田的意图。 “冲啊!开路!” 镰本边说边跑,并用两腕同时锁住两名青色族人。那两个人从正面吃了镰本这一记,于是便如同被收割的稻草般一下子被撂倒在地。 吠舞罗的成员们回应镰本的声音发出呐喊,同时跟进。他们将攻击集中于一点,试图在那些为了保护中心而组成队列的青色族人中间开个洞。 八田躲开了速人迅速挥下的这一剑,并用球棒弹开了攻击,他灵活地踩着滑板跳到空中,诱使速人脱离青色氏族的队列。伏见也一样——或者说是双胞胎们不愿意将彼此的距离拉得太开——将秋人从队列中心引开。 “湊兄弟!保持队形!” 一名年长的青色族人一边与吠舞罗交战,一边用半是求救的语气命令道,然而双胞胎根本连头都没回一下。 双胞胎的表情虽然冷淡,但眼睛与之相反一闪一闪地放射出灼热的光芒。杀气从他们身上溢出,两人带着如同热衷于踩蚂蚁的孩子般的纯粹而残酷的眼神挥舞着佩剑,同时紧追八田和伏见的每一个动作。 八田的滑板飞舞着,他从空中使劲浑身力气挥下球棒。速人接住了这一击,他弯下腰来,有些艰难地叉开双腿站定,然后将他的球棒搪向一边。在被八田压住的那一瞬间,速人的眼中闪烁出了光芒。 “你是叫八田吧。” 速人道。 “哦!我是吠舞罗的八田——通称,八田鸦!” 叮的一声,八田的球棒和速人的剑激烈地碰撞在了一起。 几乎同时,吠舞罗的成员们从中间切开了青色氏族的阵型。 尽管战况混乱,但在中央,他们开出了一条从中庭通往中心研究所的路。 这时,一直无聊地将两手插在兜里站着的周防动了。 他向前迈出一步。 仅仅这样,便牵动了在场所有人的心。 对于吠舞罗的人来说,自己的王终于展开行动令他们感到非常激动,而为之守护前进道路则是他们的骄傲。 而对于青色族人来说,则是无可企及的敌人开始了行动,这令他们在恐惧的同时也为自己没能完成任务而焦急。 周防完全不把两边人的动摇放在心上,他只是悠然地前进着,身后跟着草薙和十束。 “重、重组队形!守住中央!” “不许贼人入侵!” “啰嗦!” “不能让你们阻碍了尊哥的步伐!” 红蓝两边的怒吼声混杂在一起,混战越演越烈。 而身处其中同八田和伏见对峙的双胞胎,却不见丝毫动摇和焦躁。 他们没有去理睬开始行动的赤王,只沉迷于眼前的战斗。 数度交手后,湊兄弟分别与八田、伏见展开激战,为了拉开距离两人同时跳向后方,并在着路后重又站到了一起。 “……你们不管自己的工作行吗。” 一脚踩着地面,一脚踏着滑板,八田垂下了拿球棒的右手,皱着眉头说道。 伏见右手拿着一把稍微大一点的刀,左手夹着两柄投掷用的细刀,站在八田旁边。 Scepter 4的任务应该是阻止吠舞罗进入中心。但这对双胞胎却似乎对此毫无兴趣。 “斩杀眼前的敌人,” “就是我们的工作。” 双胞胎分说着这样的台词。 眼下,在这里的人中最强的大概就是这对双胞胎了,他们本来应该指挥作战——或者听从擅长指挥者的命令打头阵,进行Scepter 4所得意的行动统一的防卫战或围困战。 然而这对双胞胎却只顾着自己面前的战斗。 很好。八田轻哼一声。 “好啊,那就一干到底吧!” “别被热血冲昏头了。” 伏见冷冷地向高叫着的八田泼起冷水,几乎就在这时,伴随着巨响,中心的入口被突破了。 “第三王权者周防尊入侵到中心里了!” 这一消息令御槌那经常挂在脸上的微笑一瞬间僵住了。 他虽然早已做过心理准备,但还是感到心急如火。 御槌默默闭上眼睛,过了一会儿才接受了自己的心情。 不过,他并没有收手的意思。他不想放弃这个‘可能性’。 ——没错,就是‘可能性’。它有着与破灭一起放到天平上的价值。 御槌慢慢睁开眼睛,并将视线转到安娜身上。这个如人偶般的少女正扬着铁青的面孔看着他。 “你觉得自己是等着被救的公主吗?” 听了御槌的话,安娜奋力摇头。 “我没想过要被救。” 听了安娜的话,御槌加深了他那经常贴在脸上的淡淡笑容。 “对于你的姑姑。” 安娜的肩膀轻轻颤动了一下。 “你会保护她吧?” 安娜那如玻璃球般的眼中划过一丝畏怯之色,她仰头看着御槌,点了点头。 “那么,你就必须抓紧点了。只有王才能阻止王。” 必须抓紧点了。安娜必须尽快成为青王。 御槌轻轻地抚摸着安娜的头发。那是像水一样冰冷且松散的头发。 “心灵的痛苦,以及肉体的痛苦——被逼得越紧就越能增长你的力量。现在的你一定能够到达‘石盘’。” 再试一次。御槌耳语般地说道。 “争取时间吧。不过,能阻止赤王的就只有你了。……你别忘了,你不是等着被救的公主。你是要守护你重要的姑母的骑士,是拥有王的才干的人。” 这是场赌博,御槌心想。 无论是赤王来到这里,还是‘兔子’们在此之前介入,都会导致御槌毁灭。 但就算冒着这种风险,御槌也不想放弃安娜和‘石盘’。 御槌成为黄金族人已有十余年的时间了。 黄金王能够挖掘出沉眠于人心之中的‘黄金’——也就是说他有发现人的‘才能’的眼睛。 在成为黄金族人的‘就职礼’上,那份‘才能’会被最大限度地引导出来,继而开花结果。 御槌在成为黄金族人的‘就职礼’上获得了异能。那是恢复和再生的能力。 当能力觉醒时,此前一直从事研究医学的御槌意识到治疗他人便是自己的天职。然而这仅仅是最初的想法。 御槌在黄金旗下的医院工作,很快便感到不满。这真的就是自己的全部了吗,一种无处发泄的不快情绪在持续膨胀着。 自身‘才能’得以最大限度地开花结果——这也即是说自己的极限被显示出来,否定了一切‘可能性’。 黄金王是‘命运’的象征,一位氏族同伴曾这样说过。 那个人对黄金王从自己身上引导出的‘才能’感到满足,并决心使用其‘才能’为黄金氏族,以及这个国家鞠躬尽瘁,那真是个天真的家伙。 御槌无法赞同他。 他感到自己的命运和生活方式被黄金王擅自决定,他感到那种模糊地描画出的梦想和野心遭到了全盘否认,不快情绪在御槌心中静静地积累起来。 就在这时,发生了迦具都撞击坑事件。 御槌在勉强算是安全范围内的位置上观看了当时的赤王——迦具都玄示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坠落。 真是惊人。 红光炸裂后,随即涌来一股非比寻常的热浪,烧毁了广大的土地。 御槌一时间无法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他花了点时间才弄清楚那是王的力量的暴走——是威斯曼偏差值超出极限所导致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坠落。 他最先感到的,不是恐惧而是憧憬。 仅仅在一个人身上便寄宿了如此巨大的力量,这一事实使他感到憧憬,不禁全身发抖。 对于名为‘石盘’、隐藏着惊人力量的神秘物体,御槌抱有极端的兴趣,并为之着魔。 德累斯顿石盘。 产生出王的‘石盘’。它拥有着改变人类历史的力量。 御槌始终念念不忘着‘石盘’,同时作为黄金族人不辞辛劳地工作,终于爬上了中心所长的位置。 通过研究‘石盘’经由某种作用而产生出的超能力者,能够进一步接近‘石盘’之谜。 不过‘石盘’为黄金王亲自守护。就算是黄金族人,也没什么机会能亲眼目睹‘石盘’。 但现在,御槌手上有了拥有高度感应能力的超能力者。 以她的力量,或许就能接触到‘石盘’了。甚至可能‘制造出王’。 御槌无论如何都想知道答案。 而现在,他正处在进退两难的状况。 他瞒着‘兔子’利用中心所长的身份进行非人道实验,这件事如果被揭露出来,御槌免不了要遭受处分。 但是,如果安娜能够成为王的话,御槌便能接近‘石盘’的秘密了。然后就这样成为青色族人也不错。如果在黄金之力外再能加上青色之力的话,那么就算黄金王也无法再将他作为自己的族人来处分了。之后,只要在成为青王的安娜背后操纵她就好。 总之,眼下正是最关键的时刻。 御槌命令安娜再次尝试与‘石盘’建立感应,并吩咐研究员们监视安娜,如有必要再‘帮她一把’,然后御槌便离开了安娜专用的实验室。 盐津静候在屋外。他依旧很无趣地绷着脸,原本笔挺的蓝色制服也被穿得皱皱巴巴,邋里邋遢。 这个男人,很难说他态度有礼,积极性也不高,但他却会尽力做好吩咐下来的工作,而且很有本事。作为警备员来说实在非常宝贵。 “盐津君。一起来吧。” 御槌这样一说,盐津便懒洋洋地跟了过来。他应该才只有四十来岁,但感觉却像个老年人。 “去哪?” 盐津毫无干劲地问道。 “隔离B层。” 御槌简短地答道,盐津听后不禁眉毛一抖。 隔离B层。收容在那一楼层的都是危险度高、且染指于凶恶犯罪因而被拘禁起来的超能力者。 以前,负责收容犯罪的超能力者的是Scepter 4的拘留所,然而由于青王不在,Scepter 4日趋弱化,御槌便以其难负此任为由,将那些超能力者全部接收到了中心。 犯下凶恶罪行的超能力者,往往保有强大的力量。他们虽不像安娜那么另御槌感兴趣,但也是他很好的研究对象。 这家中心的研究所,比外面看到的要大得多。 地面上有普通的实验室,以及供那些没有问题的超能力者们在检查期间滞留的住宿设施。 不过中心的地下也极为深邃。而且地下与地上设施完全隔离。 安娜的实验室位在最底层。在它上面一层便是隔离B层。 “你到底想干什么。” “当然是为了拖住赤王而做准备啊。” 御槌快步走在走廊上,同时说道。他在脑中模拟起今后应采取的种种行动,早已不再理会身旁的盐津。 盐津心情烦躁地跟在御槌半步之后。 这个人因为自己的兴趣和私欲而逼迫孩子,这回又要使用犯下重罪的超能力者。 他恐怕是想向那些人提出交易。御槌大概会说如果你们能打到之后来到这里的男人,就可以获得自由,他可能是打算和赤王硬碰硬。 这个男人正在走向毁灭。 盐津望着御槌的侧脸,这样心想。 ——不对,他是应该毁灭。 如果这个男人的野望得以实现,让那可怜的孩子成了王,最终保住了他以及Scepter 4,那么这一定是出令人惨不忍睹的悲剧。 然而盐津尽管这样认为,但他却没有要去阻止他的气概。 不违抗,不思考,只按吩咐行动。自己到底是从何时养出了这种习惯的呢。 一瞬间他这样想到,但马上便停止了思考,盐津用力皱起那深刻在眉间的皱纹,闭上了眼睛。 双胞胎不再分头作战,他们又回到了原来那种二打一的战法,一时间实力大增。 双胞胎执拗地紧盯着八田,而对伏见,则仅止于化解其攻击。 黑发的速人瞄准八田的腹部猛地挥下佩剑。八田以球棒架开速人的攻击,而这时黄头发的秋人则盯住这一动作所造成的死角,朝八田的脖子挥下佩剑。尽管脖子和肩膀的皮肤被切出了浅浅的伤口,但八田勉强算是躲过了这一刀,他转而展开反击,而这时速人又朝他的后背砍来。 伏见挥舞着带有红色力量的小刀,弹开了速人那袭向八田身后的佩剑,同时以飞刀进行牵制。 速人虽花了点时间用佩剑弹开了飞来的小刀,但他的大部分注意力仍在八田身上。 “这帮家伙……真的是蓝服吗。” 八田大口喘息着,同时瞪向蓝服双胞胎。他身上有多处浅伤都在渗血,并且斯斯啦啦地作痛,令人很不舒服。 呼呼,双胞胎不由得笑出声来,那样心醉神迷的笑容简直可以用妖艳来形容,这与他们那平板的容貌极不相称。 “事到如今还说什么。” “我们当然是Scepter 4咯。” “制裁违法之人。” “是大义之下的看门人。” 呸,八田不由得啜了一口。 装模作样。无聊透顶。 当然,八田知道他们是青色族人。 不过他们却并非像自己宣称的那样,是因大义而行动的人。 不,认真说来,就这种意义而言此刻在这里的几乎所有青色族人心中都没有‘大义’那种了不起的东西。 只要看看那些在与吠舞罗交战的青色族人的眼睛便知道了。他们眼中完全没有热情。 他们驱使着长于防御和操控的青色之力,在周围张设起蓝色结界,一边保护自己免受火焰和打击的伤害一边压制对手。但那只是机械的、如规则手册般的战斗。他们毫无干劲。目光黯淡。说好听了是行动统一,实际上就连八田都能看出他们只是出于对工作的责任感才战斗的。 虽然眼下看来吠舞罗和Scepter 4的战斗还是势均力敌,对方的剑很利,而且技术稍微高明些,但吠舞罗却完全没有要输的迹象。 而在此之中,这对站在八田和伏见面前的双胞胎无疑与众不同。 驱使双胞胎的不是大义,但也不是对于工作的责任感。 而是玩,这样形容或许是最贴切的。 他们目光炯炯,瞄准八田的佩剑并非以压制为目的。他们将自己的力量像玩具一样挥舞着,加以炫耀,就像小孩似的。不过恶质的是,他们挥舞的是异常凶恶的玩具。 八田尽管遭到他们两人的攻击,但并没有受到致命伤。然而小伤不断累积,这也在慢慢消耗着他。 从脖子到锁骨,血搔痒般地慢慢流下,这使八田不禁烦躁地擦了一把。 这个位置的伤如果再深些就会攸关性命。刚刚成为族人的八田战斗经验还很少,当他再次确认这一事实后,不禁心底一凉。胳膊上也微微起了鸡皮疙瘩。 “怎么了?” “你还有闲工夫想着想那吗?” 双胞胎轮流说道,并同时跳了起来。 下一刻,速人便降落至八田眼前,挥出一剑。八田退开一步勉强躲了过去,而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了叮的一声。 在他们中的一个从正面攻击时,另一个就会瞄准八田的后背,而这时伏见则会妨碍他的攻击,这些事八田仅靠气息便能查知。 八田深深地弯曲膝盖,间不容发地跳开,并将火焰之力注入到金属球棒中,瞄准速人的侧脸奋力挥去。 对手在挥空那一剑后会生出一丝空隙。而另一边的秋人还在为伏见阻挠,来不及上前支援。 不过速人的反应也非比寻常。他瞬间收回了大力挥出的佩剑,以护手接住了八田的球棒。 金属声再次响起。 用没有刀刃和护手的球棒与对方的佩剑进行决斗很不明智,为了回避这种状况,八田一口气压了上去,并利用反作用力瞬间跳向后方。 速人佩服地扬起嘴角。脸上露出夸赞的表情,似乎在说‘你这不也有两把刷子嘛’。八田一看他那副样子,立刻感到怒火中烧。 ——这家伙是坚信自己会赢咯。 速人的表情中即没有焦躁也没有恐惧。不如说他看上去非常高兴,就像在猎物面前舔着舌头的野兽般看着八田。 “八田。” 伏见叫道。 他没有用八田讨厌的名字喊他。而是以认真的口吻说出了这一正式的称呼。 “这样下去会没完没了。我们也以二对一吧。” 对于他压低声音说出的话,八田不禁瞪起了眼。 “开什么玩笑!怎么能做那么卑鄙的事呢!” 面对八田的极力反驳,伏见一脸焦躁地瞪视着他。 “从刚才开始我就只能在一旁保护你。这真把我急死了。” 伏见这样说道,尽管他的声音平板,但其中却带着凶恶的气氛。甚至一瞬间让八田感到害怕起来。伏见真的很焦急。 八田不再乱叫,他一下子绷紧了表情。 “……就算这样,我也不要使用那种卑鄙的战法。” 伏见狠狠地瞪着八田。八田从正面与其对峙,然后看向双胞胎那边。 “我啊,猴子。对于那种毫无自尊心的家伙,如果不从正面打垮他们就会感到不甘心。” 八田故意提高音量让那对双胞胎也能听到。 双胞胎的眉毛抽动了一下。 “没有自尊心?你什么意思。” “你是因为赢不了就找借口说我们战斗方式卑鄙吗?” 八田轻蔑地哈哈一笑。 “才不是呢。我没心情对你们的做法说三道四。” 八田眯起他那对三白眼,紧盯着双胞胎。 他从最初和这对双胞胎相遇之后便一直感到焦躁。 就算是他们,应该也是受到王的吸引,被选中后获得了力量,然而现在却在被其他王的族人使唤。而且,他们在这种情况中,还能像显摆玩具一样滥用着曾经的王给他们的力量。 八田的力量是周防给的。这份力量使八田感到自豪,他会将之为周防使用。 八田狠狠地瞪着双胞胎。 “只不过,你们那样毫无尊严地、游戏般地大肆挥舞王授予的力量让我觉得很恶心!” “你懂什么。” 秋人发出了与他那冷漠的脸不符的、野兽沉吟般的声音。 黑头发的湊数人和黄头发的湊秋人,他们长得非常相似,只能靠发色来分别,而现在从他们那包裹着Scepter 4的制服的身体中,蓝色的光芒如热气般剧烈地上升着。 这是族人让力量高涨时所产生的现象。现在这对双胞胎看上去就仿佛置身在蓝色火焰中。 “后背就交给你了。” 八田盯着双胞胎,同时这样对伏见说道。伏见虽然看上去还想说点什么,但八田未加理睬,他摊开双手,让力量在体内升华。 寄宿在体内的火焰,八田使其进一步燃烧起来,但这并不是让力量胡乱溢出,而是在想象中编织起火焰的长枪,将力量集中于一处,不断拉长锐化。斗志昂扬的八田身上,也和双胞胎们一样,具有王的色彩的光芒正激烈地沸腾而起。 八田的光,是周防的红色。 刻在他左侧锁骨上的吠舞罗之证,他作为周防族人的‘标志’,那是八田的骄傲,此刻他感受到了其中所包含的热量。 伏见皱起眉头,他感到头痛得好像被人紧紧地勒住了太阳穴一样。心情焦躁。他奋力咬紧大牙。 双胞胎的剑术擅长于架开目标之外的攻击,他们悉数挡下了伏见的攻击,将注意力完全集中于八田那边。因为没能将双胞胎的注意力进一步吸引到自己身上,伏见感到了巨大的压力。 或许因为是双胞胎所以能心心相通,或者因为二人长年并肩作战所以能完全把握住那种节奏,总之他们俩人之间有着伏见和八田完全无法比拟的完美合作。 不止是长得像。他们与普通的双胞胎不同。虽然不知道曾发生过什么,但他们既然是在先代青王生前成为的族人,那么也就是从很小的时候就拥有了力量。恐怕他们一直在一起,并肩作战,俩人共有着许多东西。 他们的世界,只有俩人便已足够。 那种装模作样的合作完全敌不过他们。 伏见责备着自己,在伴随着疼痛的焦躁中似乎还含有一点羡慕,觉察到这点时他不禁感到想吐。 他们分毫不差地共有着彼此的世界。他们的快乐、不快、矜持、想法、回忆——都在彼此之间共有。没有一丝差错,确确实实。 ——所以说那又如何。 八田所说的那些对于王所授予的力量的自豪,对于王的心醉,在伏见看来就跟那对挥舞着力量而喜悦的双胞胎的自我陶醉差不多一样遥远。他甚至觉得他们都半斤八两。 不理会伏见那无处发泄的焦躁,八田笔直地瞪向双胞胎,体内充满了力量。 火红火红的,这是那个人所授予的力量的颜色,它包裹住了八田全身。 八田猛地扯开自己的衣领,露出了吠舞罗的‘标志’。 “赌上吠舞罗的骄傲,我要将你们打到!” ——啊啊,真令人焦躁。 八田左脚猛踢地面,滑板笔直地冲向双胞胎那里。 包裹着八田身区的红光打着旋,变成了火焰。 化为火球的八田踩着滑板一跃而起。缠绕八田的火焰缭绕着,撕破空气。 飘摇着的火焰看起来恰似一枚羽翼。八田变成了一只飞舞在空中的单羽大乌鸦,甚至让人觉得这和他给自己取的那个无聊的外号,八田鸦很相称。 双胞胎虽然也和八田一样将力量提升至极限使其充满体内,但他们却不敢正面迎战那样的八田。 他们避开跳入中间的八田,向左右闪去。 八田着地后,滑板的轮子铲过地面,接着他身体一转,向速人追去。 秋人盯住八田的后背。伏见尽管咂舌,却为了保护八田接下了秋人的剑。 伏见的小刀和秋人的佩剑撞击在一起,红与蓝的光芒相互抗衡。伏见手腕一扭架开了佩剑,他在跳向后方的同时掷出了飞刀。 他虽然想要乘胜追击,但秋人反手用剑弹开了飞刀。 “呜、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 伴随着由丹田发出的呐喊声,化为一颗火球的八田冲向速人。速人脸上第一次浮现出焦躁之色。 他勉强躲过八田挥下的球棒。那从他周身溢出的蓝色光芒,作为力量的证明,此刻被包裹着八田的火焰的球棒剜下去了一块。不是相互抵消,而是被剜下去了。八田的力量胜过了速人。 秋人脸色大变,想要前去支援速人。此时八田的后背正毫无防备地暴露在秋人面前,秋人朝他跑去,将佩剑高举过头。 伏见再次试图掷出小刀——但他却大大地咋了声舌。 藏在身上的飞刀,刚才都用完了。 八田的球棒与速人的佩剑相互撞击着。八田的力量更胜一筹。速人的蓝色光芒受到压迫而变小。然而这时秋人却瞄准了八田的后背。 一瞬间,伏见拼命转动眼睛和大脑进行计算。 之前不该和秋人拉开距离。现在就算追,秋人也会在伏见抓住他之前先砍到八田的后背。而且,看秋人那副不顾一切的样子,他无疑是想一刀砍断八田的脖子。 可是八田却只看着与自己对战的速人。他明明知道双胞胎的战斗方式,也了解那两人一起盯着自己,但却完全不去注意秋人那边。 (后背就交给你了。) 他曾说过那样的话,也不问问别人的意见,就这样毫无防备、毫无顾忌地相信着自己。 完全不考虑伏见有可能失败,有可能保护不了他。 伏见感到焦躁,而且头痛欲裂。 伏见高高举起右手握着的近战小刀。 如果把它扔出去伏见就赤手空拳了,不过应该能在秋人弹开小刀的时候缩短距离。以赤手空拳对战佩剑非常不妙,但也不得不那样做。 承载着伏见的力量的小刀伴随着撕裂空气的声音飞出。 但是,秋人却没有为了打落它而回身,甚至没有躲避。 咕地一声,伏见的小刀刺中了秋人的右肩。 他应该不是没有察觉到飞来的小刀。但事实却是秋人肩膀中刀,他虽然一瞬间趔趄了一下,但并没有用手捂住负伤处。 他因为右肩中刀便用左手来支持握剑的手,他以两手拼尽全力挥起佩剑。 那带着蓝色光芒的刀刃,瞄准的正式八田那毫无防备的后背。 伏见浑身一凉。 突然,他注意到那刺在秋人肩上的小刀。小刀身上还带着一丝伏见的力量,此刻正闪着微弱的红光。 伏见还和那把小刀连接着。 伏见将寄宿在自己体内作为周防君族人的力量拼命注入到那把已经沾染了力量的小刀。 他集中精力将力量注入其中,甚至到了眼睛里面发痛的地步,刺在秋人肩上的小刀被力量灼烧,散发出红光。 即便如此,为了救速人,秋人直到最后也没有放弃攻击。但是,由于伏见的力量在刺中他的肩膀后炸裂开来,使他最终支持不住,佩剑从两手中掉落下来。 就在秋人倒下时,与八田数度交战后,速人的力量被大大削弱,他踉踉跄跄露出了破绽,就在这时被八田的球棒打中双手。 速人正面接下了八田这住满力量的一击,被打飞出去。 八田也因为毫不马虎地使出了全力而艰难地喘息着。包裹全身的火焰缓和下来,作为力量证明的红光也变弱了。 被打飞出去倒在地上的速人,一看到右肩受伤扑倒在地的秋人,不禁脸色大变。 “啊、啊……” 他发出呻吟声,同时睁大了那双细眼,以仿佛能咒杀他人的目光瞪着八田。 面对蹒跚着站起身来的速人,八田也气喘嘘嘘地架起球棒,并将脚踩在滑板上,以便能够随时冲出。 然而在两人再度交战之前,咻地飞来两道红光,两把刀一起刺中了速人右手。速人忍不住再次倒下。 “……猿比古!” 八田发出责备的声音。 刚刚的刀是伏见投的,他回收了先前被秋人打落的飞刀。 “这家伙是我的对手啊!” “吵死了!” 伏见激动地吼道。 听到他在平时绝对不会发出的激动声音,八田惊讶得瞪大眼睛。 伏见将两手紧紧地握成拳头,他紧咬牙关,拼命忍住焦躁。头又痛得好像被人勒住一样。 恼火。恼火。恼火。 八田那种战斗方式,是对伏见——不,是对同伴予以百分百信赖,并毫无防备地将后背暴露给敌人。 伏见走近尽管倒地呻吟但却还抓着佩剑挣扎着试图站起来的速人,一脚踩住他的手。并将那把从他手上掉下来的佩剑远远地踢到一边。 恼火。恼火。恼火。 尽管生命受到威胁,但八田却对此毫无在意只注视着前方,因而使自己一个人感到心惊胆战。 一切的一切,都让伏见感到恼火。 “猿比古。” 八田又大声叫了伏见一次。伏见咋了咂舌,硬是压下了自己心中的焦躁,将视线转向仍在交战中的吠舞罗和Scepter 4。 “……去压制剩下的敌人吧。” “哦,嗯。” 看着伏见的样子,八田露出迷惑的表情,他似乎已经忘了刚才的焦躁。 那份单纯与坦率,令伏见咬牙切齿。 草薙用拇指弹开ZIPPO的翻盖。 沙地一声,出现了一只水滴状的小火苗,下一瞬间火苗急速膨胀起来。 火焰忠实地按着草薙的想法分裂成数个火球,飞散开去。
被火球打中的地方纷纷响起惨叫声。守护中心内部的数名青色族人均被烧伤,几个人以挥起的佩剑为中心展开结界,勉强防住了火球。 而草薙则间不容发地将拿着ZIPPO的手向旁边一甩。ZIPPO的火焰因这个动作而被拉长。 如鞭子般的火焰燃烧着空气,在散发出热量的同时变得锐不可挡,袭向那些刚刚抵御住火球的青色族人。青色族人被吓了一跳,他们试图用带有力量、闪着蓝光的佩剑抵挡火焰之鞭。 但是在此之前,草薙的手腕一扭,改变了火焰之鞭的轨迹。 如灼热的蛇一般的火焰,哧溜一声躲过青色族人的佩剑,猛地刺入他们怀中,咬住他们的身体。身体被灼烧的青色族人叫喊着,倒了下来。 火焰之鞭异常迅速,而且能在对方决定好是挡是躲的瞬间,悠闲地作出不规则的动作,并摆动着逐一捕捉剩下的青色族人。 不久火焰之鞭离开了草薙的手,咬住了最后一人。最后那名青色族人就仿佛被巨蟒吞噬的猎物般扑倒在地,然后火焰之鞭也随之安静下来,并消失。 草薙叼起一根香烟,用恢复正常的ZIPPO 点火,然后深吸一口。 站在草薙身后的周防无聊地打了个哈欠。在他旁边的十束则一边用终端将中心缩略图投影到空中,一边望着那群在一瞬间被打到的敌人。 “很久没有看到草薙哥战斗了。” 听到十束那悠闲的声音,草薙一边吞云吐雾一边环顾那些倒在地上呻吟的青色族人。 “诶,突然攻过来真是失礼~。我们只是来接一个在这里遭受虐待的女孩。可能的话我们不想做无谓的战斗。为了不让大家毫无意义地受伤,今后请你们尽量不要来袭击我们。” 草薙悠然地说道,并回头看向身后的十束。 “怎么样了。” “我想小安娜果然还是在地下,而且不出所料那里似乎很难进入。……或许找个人来问一下会比较快。” 嗯——草薙沉思般地抬头望向天花板。 就在这时,从草薙的斜后方——在一扇开着的房门后面,出现了另一名青色族人,他高举出鞘的佩剑从背后袭向草薙。他的动作非常迅速。那人跳起一步缩短距离,佩剑的刀刃眼看就要切开草薙的肩膀。 而草薙这边则甚至没有回头,只是用手指将抽了一半的香烟弹向身后。点着了火的香烟飞到举剑砍来的青色族人眼前,下一刻,那一点火星急速膨胀起来,将那名族人吞没。敌人无声地倒下了。 烟还有很长一节呢,草薙小声抱怨着,同时将目光转向刚才袭击他的青色族人所在的房间。 他与在房间里窥视屋外情况的疑似研究员的白衣男子四目相接,对方不禁肩头一颤。 草薙迈出长腿,毫不客气地大步走进房间。白衣男子跳向一旁摆开架势,他一看到追来的草薙便仿佛豁出去般地采取了战斗体势。 草薙在白衣男子展开行动前与他拉近距离,他以适度的力道朝对方的心口使出一记膝踢。 白衣男子呻吟了一声,同时向前弯下身子。草薙将蹲坐在地的男子的手腕强行弯向背后,并用从他脖子上解下的领带绑住了他的手。 然后他就这样抓着呻吟的白衣男子的衣领,将他拖到了屋外。 “十束,你好好问问他吧。” 他将白衣男子扔出去,让他靠到墙壁上,然后对十束说道,并从十束手中取来终端。 草薙一边看着终端投影在空中的中心缩略图,一边在脑中对潜入前所考虑的状况和实际情况进行对比。 十束困惑地偏了偏头,然后无可奈何地在白衣男子面前蹲下。 “我们在找一个叫栉名安娜的孩子。她是被关在这家中心里吧?能不能请你告诉我们要怎样才能到达那孩子所在的地方呢?” 十束笑嘻嘻地问道,对此男子只轻蔑地咂了声舌,他别过脸去不看十束,什么也没有回答。 十束搔了搔头。 “你不回答的话,就没办法了。……抱歉,虽然我很弱,但我的能力很适合拷问。” “………………哈?” 听了十束的话,男子的表情抽搐起来。 “虽然我们觉得她大概是在地下的收容设施中,但我们不知道要怎么去那里。你能告诉我们吗?” 刚才只咂了声舌的研究员这回脸色大变。十束冲他微笑,他却反而冒出了一身冷汗。 无聊地等在后面的周防,似乎已经厌倦这样闲待着了,他搔了搔耳朵,并用下巴指了指脚下。 “就在地下吧?直接在地上开个洞过去不就得了。” 面对这样粗暴的提议,十束苦笑道: “草薙哥说过王不能乱来的。要开洞的话也该先在那个人身上试试啊。” “……开洞?” 研究员战战兢兢地问道,对此十束向他露出了讨人喜欢的笑容。 “嗯。” 十束迅速眯起眼睛盯盯地注视着研究员头边的墙壁。 过了一小会儿,伴随着吱的一声,墙壁上出现了一个小黑洞。洞里冒着烟。 “咿。” 研究员发出短促的叫声,他身体后仰躲避着头边墙壁上的那个洞。 “我就是这样开洞的。因为是烧出来的,所以不会流太多血。因此,如果选好地方我想就算开许多洞也不会轻易死掉……” 十束笑着偏过头来。 “如何?要开洞吗?” 从早上开始,中心的状况就很奇怪。 职员们都格外慌张,还聚来了空前数量的蓝服,他们不停地在中心内来回走动。 而且中心还发出了奇怪的通知,说:“今天绝对不能走出自己的房间。” 是出事了吧,正当滞留在中心的超能力者们心怀不安时,外面传来了怒吼声。 接着是摇撼中心大楼的破坏声。 超能力者少年听到了破坏声,他慌忙跑向屋外。 但房间却被锁上了。在中心内接受检查和教育的超能力者们,只要不引起事端基本上都允许在中心内部自由活动,但为了应对紧急状况,中心那边也能对每个人的房间进行上锁解锁。 少年咂了咂舌,离开了房门。 他回想起之前遇到的那几个赤色族人。最初,他以为那是新来的超能力者便同他们打招呼,然而却被那些人带到了一处没人的地方,并威胁叫他说出有关中心的事。 他们似乎坚信中心在做什么坏事。 但少年本身却一次都没有那样想过。虽然最初被带到中心里时,他有一点害怕,担心会被怎么样,但实际上就只是让他填写文件进行超能力者登记之类,并要求他背下适用于超能力者的法律规定,然后便是能力调查,检查他到底能精确控制到什么地步。 从中心出来之后,如果定期来做检查,还能得到协助检查的酬金,所以他经常到这里来。今天,他也是到这里来做检查的。 少年本身,直到遇到那些赤色族人之前,都从没对中心产生过怀疑。 但是,他也曾几次听到过不好的传闻。 据说,他们在这家中心的地下幽禁能力强大的超能力者,并对其进行人体实验。 据说,他们改造了犯下罪行的超能力者,将其制成强大的人类兵器。 诸如此类。 不过,如果是这种设施的话自然会传出那样的谣言,对此少年从未在意。 但少年以前曾偶然听到御槌在‘兔子’大巡诊前紧张地要求中心职员隐瞒什么。 ‘快点处理了。不然要被 ‘兔子’责难的。’ 当时,少年并没有特别怀疑。虽然有些不明所以,但他只是想着,作为中心所长总是一脸从容的御槌先生居然也会做出那种像是听说了要检查随身物品因而慌忙处理跟朋友借来的黄书的中学生一样的举动。 不过,现在想来—— 咚,又有声音从某处传来。在中心外依旧能够听到众人的怒吼声。 赤色氏族攻入了中心。 只能这样认为了。 少年回想起那几个潜入中心的赤色族人。 虽然有点可怕,并且给他添了很多麻烦,但他却不觉得那些家伙是坏人。当御槌瞪着自己时,他们还庇护他说:“是我们威胁这家伙他才带我们到这里来的。” 少年心中涌起一种难耐的不安。 现在是出什么事了? 就这样按照职员说的,安静地待在这里真的好吗? 说起来,这家中心真的不要紧吗? ——出去吧。 他异常干脆地决定下来。 虽然房间被上了锁,但他们可是超能力者。如果不考虑之后可能受到的惩罚,只要他们真心想出去,那要离开这间房间其实很容易。 这里大概不妙。 从刚才起就不断传来破坏声和危险的怒吼声,还有他身为能力者所感受到那种漂荡在中心内部的纷乱气息,对此少年怀着犹如决心逃离沉船的老鼠般的心情做出了决断。
电梯通过生物认证后启动,周防、草薙和十束三人一起坐上去前往地下。而为了启动电梯所使用的“生物特征”,当然就是之前那个白衣男子提供的咯。 “草薙哥,能不能别把那种讨厌的工作都推给我啊。” 十束刚才差点被迫采取拷问手段,这让他眯起眼睛看着草薙。草薙若无其事地避开他的视线。 “只不过干了那么一点活而已。而且跟人问话可是你的强项。” “但感觉上可有些暴力哦?” “这已经够和平的了。结果,我们没有再使用强硬手段,便获得了前往地下的方法。” 不过提供协助的白衣男子的生物特征似乎还无法让他们一直去到最底层。说起来,设在地上的电梯好像就没有直通那里的。越往下走,收容的超能力者就越危险,而且还有犯下重罪的人,因此为了前往那里要在地下换乘其他电梯,所以似乎也就需要拥有更高权限的人的生物特征了。 他们现在前往的,是稍微有点机密性的试验室所在的楼层。 载着三人的电梯门缓缓打开。 草薙估计对面一定会有敌人严阵以待,他轻轻地摆开架势。 果然有敌人。 不过,对方并没有在电梯门打开的同时袭来。 草薙看着那个人,不禁露出苦笑。 他走出电梯,目视前方,同时对身后的二人说道: “……抱歉。你们能不能先走一步?” “草薙哥?” 十束怀疑地叫了一声。草薙笑着轻轻耸了耸肩。 “那个人是我朋友。我要跟他说几句话,所以你们先去迎接小安娜吧。” 十束看着周防。周防则寻思般地稍微望了一会儿草薙和挡在面前的敌人。 那名男子身穿皱巴巴的老旧蓝制服。头发中混有许多白发。 他是Scepter 4的代司令,盐津元。 十束看着盐津的脸,继而又有些担心地望向草薙。 “草薙哥。” “不用担心我。你要看住尊别让他乱来啊。” 草薙以玩笑般的口吻说道,那副样子就好像是在将看孩子的活硬推给十束一样,对此周防很无奈地皱了皱眉。 周防轻轻叹了口气,然后迈开步伐。他从草薙身边走过,并从他的胸前口袋里抽出烟盒。 他一边走一边取出香烟叼在嘴里,然后将剩下的烟盒很随意地丢向身后。 草薙一脸无奈地接住丢来的烟盒。 “你自己的呢。” “忘在酒吧里了。” 周防粗鲁地说道,同时手指一弹,给擅自借来的香烟点上了火。 周防在从盐津身旁走过时,完全没有理睬他。 就好像立在那里的不过是根柱子一样,他以散步般的悠闲步伐从青色代司令盐津的身旁穿过,甚至没有瞥他一眼。 十束尽管对草薙、盐津和周防分别投去了担心的目光,但最后还是追着周防离开了。 盐津在周防和十束从自己身边经过时,一动也没有动。 他没有为了阻止周防前进而砍他,也没有拦在路前,他甚至连视线都几乎没有移动,只是如木偶般呆立在那里。 草薙一边望着周防他们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一边从周防丢回来的烟盒里为自己取出一根,点上火。 无机质的中心走廊里,漂荡着一股烟味。细烟袅袅升起。 “如此果断地将他们放行,你真了不起。” 草薙苦笑般地说道,对此盐津轻哼一声。 “我可没打算要主动殉职。” “哈哈,那不如就赶快回家睡觉吧。” “我也想那样啊。” “你那些在上面的部下,也有不少人因为这个荒唐的命令而受伤啊。” “所幸旁边就是黄金氏族开的医院。一定能把他们完全治好的。” 盐津扔下这样的话,他的说法总让人觉得有点自暴自弃的意味。 而对于其中所包含的东西,草薙也是心知肚明。 而且在心中的某处,草薙跟这名男子有很多共鸣,并且十分同情他。 “别干了吧。……作为没有王的氏族的主人,就只有吃力不讨好而已。” “王的话,御槌先生似乎能给我。” 盐津鄙夷地说道。草薙听后表情变得险恶起来。 “……你说的是小安娜吧。你们真觉得这样做合适吗。逼迫那么小的孩子硬让她当青王,就这样你们青色族人也觉得无所谓吗。” “当然不好啊。” 在盐津那毫无干劲、没精打采的声音中,透露出被过分压抑而扭曲的焦躁。之前一直隐藏着的个人感情被暴露无疑。那声音就好像是年老负伤的野兽在低吟。 只听那声音,草薙便明白了盐津的心情,他闭上嘴。 盐津板起满是皱纹的面孔,同时用手握住剑柄。 咔嚓,伴随着硬质的声音,泛着寒光的刀刃出现在眼前。 盐津垂直地握着拔出的佩剑。作为力量证明的蓝色光芒从他体内渗出。 盐津以沉重的声音斩钉截铁般地说道: “以剑制剑,不辱没吾等大义。” “一派胡言。” 草薙苦笑道。 “你们的大义早就被辱没了。你明明比谁都清楚,亏你还能说出这么假惺惺的话。” 盐津什么也没有说。他没有反驳,也没有表示愤怒。只是以空虚的目光静静地看着草薙。 剑尖,也没有抖。 草薙呼地叹了口气。 “……嘛,即便如此那也是你的工作吧,公务员。” “正是。” 盐津以坚如磐石的声音答道。那是如老人般的声音,感觉比他的实际年龄还要苍老。 “排除你们这样的危险分子就是Scepter4的职责。我不打算跟你讨论有关我的大义的问题。” 草薙扬起嘴角笑了。他水平伸开拿着ZIPPO的手,摆出架势。 “也就是……不和我争论了吗?” “正是。……尽管杀过来吧,年轻人。” 盐津的佩剑发出了蓝光。 无论被火烧,还是被水淹,都能马上治好。 在你身上不会留下伤痕。也不会有后遗症。当然也不会死。我们现在不过是在给予你必要的刺激而已。你的能力在受到逼迫时会变得敏锐。 御槌带着那一如既往、仿佛贴在脸上的笑容这样说道。 他说得太过理所当然,让人相信忍耐这些都是应该的。 安娜缓缓睁开眼。此刻她正呆在一个圆柱形的水槽中。那是一个安娜自己勉强能够站立的细长柱般的水槽。她的衣摆正在水中轻轻飘动。 水量在安娜的脸勉强能够露出水面的程度。而直到刚才为止水一直漫过安娜的头顶,夺去了她的呼吸。安娜为了逃离肉体的苦痛,让意识与感觉脱离身体,前往御柱塔的‘石盘’。 安娜身上贴着许多电极。电极连着电线,安娜的生存状况信息受到逐一检查。 被连了好几根电线的安娜,就像落入蜘蛛巢穴的猎物一样。 “意识水平处于正常值。” “生物波动表,安定。” “怎么样了,与‘石盘’的链接进行到哪里了?” 水槽外传来研究员们的声音。安娜慢慢仰起脸来。 透过水槽那弯曲的玻璃表面,安娜看到几个白衣人。他们一边和机器大眼瞪小眼,一边向看东西一样观察着安娜。 “……和刚才一样。能听到‘石盘’的鼓动。但之后,就被弹开了。” 听到安娜的回答,研究员们窃窃私语地商量起什么。 “到了这一步,再用痛苦来锐化感应能力就不太见效了吗……” “现在,她的能力值正在膨胀。还是不要胡乱加以刺激,让她集中精力与‘石盘’链接,将注意力全部投向与‘石盘’的同步上更好……” 当这些人在与安娜毫无关系的地方讨论了一番后,他们开始从能够装下安娜的水槽中排水。 似乎她已被从水淹的试验中解放出来了。 随着水槽中的水不断排出,原本如水草般漂浮在水中的头发便贴到了安娜的身上来。 她感到刚才一直被灌满了水的肺部还在咕噜咕噜地响。但是,这很快就会被治好,遭受折磨的痕迹完全不会残留在安娜身上。 安娜闭上眼睛。 就这样关闭视野后,她在眼睛里面看到了正在移动的红色,她鲜明地感到了那股自己想要从意识中排出的气息。 那个人,来了。 炙热,强烈,是那美丽红色气息。 那个已经来到了附近。 心脏激动地狂跳着,安娜拼命抑制住心跳。 如果混入了情感,就会变得无法控制力量了。 不应该心怀期待。现在自己应该抱有危机感才对。因为安娜要在那个人来之前,与‘石盘’成功建立感应,继而成为青王。 尽管她这样劝说自己,但依然无法抑制动摇的心。 希望他们来救我。 不希望他们来。 在两种相反的感情之间,安娜摇摆不定。 “穗波。” 如同咒语般,安娜叫出了那个自己应该守护之人的名字。 善良而温暖,那个有着美丽声音的人。无论何时都会包容安娜。在父母死后,安娜之所以没有坏掉,都是因为有穗波在。 她要保护穗波。绝对不让她重蹈父母的覆辙。 ——希望他们来救我。 ——不希望他们来。 穗波猛然抬起头来。 “安娜?” 她感到安娜刚才在呼唤自己。 此时,穗波正坐在酒吧里周防房间的沙发上。周防叫她不要动,于是她就在软禁状态下,在不知道该期待着什么的状态下一味地持续等待着。 那些身为周防伙伴的少年们都呆在楼下的酒吧里。他们虽然很为穗波操心,但似乎因为周防的命令,他们决不让穗波外出。 (对你来说,我就是怪物。) (你的侄女也是,要说属于哪边的话,她应该算是这边的人。) 周防的话回荡在脑中。 穗波不明白他在说什么。虽然不懂,但穗波很清楚那些重要的事情自己一个也不知道。 穗波用双手捂着脸低下了头。黑发从肩头滑落到了前方。 她想起之前将安娜领回家时的事。 在安娜的父母——也就是穗波的哥嫂因事故去世时,安娜就像人偶一样面无表情,缄口不语。 小小年纪便突然失去了双亲。穗波相信这便是原因所在,并且希望自己能够稍微治愈一些安娜的心伤。 然而,如果安娜封闭心灵的原因并不仅仅是因为失去父母这样单纯的事情呢。 如果说穗波其实完全不了解安娜的事情呢。 穗波从沙发上站起身来。 满怀焦躁。 穗波不知道在安娜身上都发生了什么。但安娜现在正处于某种危险状况下,这点是确凿无疑的。 穗波看向窗户。 屋外一片晴朗。穗波向窗边走近,并将那扇小小的格子窗推了上去。微风轻柔地从敞开的窗外缓缓吹来。 春风吹动着穗波的头发,她回想起了过去的往事。 “你真适合当老师。” 周防在高中生时曾一脸无奈地对穗波说了这样的话。 虽然她已经忘了当时的状况,但恐怕是在周防引起什么问题时,自己没有追究或者是庇护了他才被这样说的。 “是吗?但如果有人真的做了坏事我也会认真动怒的啊。” 穗波偏着头说道,对此周防的表情变得更加无奈。 “……没想到你还是个我行我素的人。” 听到这种不常被说的评价,穗波饶有兴趣地看向周防。周防斜眼瞥了穗波一眼,很无奈地说道: “你只会做自己想做的事。” 或许吧,此刻,穗波望着敞开的窗户心想。 她不知道自己应当做什么。 并非不相信周防。既然他认真地让穗波留在这里,那么恐怕一定有着相应的理由。 但是他既然没有告诉自己那个理由,那穗波就无法在慢慢等下去了。 她不知道自己应当做什么。 但却清楚想要做什么。 如果安娜正深处险境,如果她感到痛苦的话,那么穗波就想要现在马上赶去。 她将身体探出窗户,轻轻地跨上窗框。 这里是二楼。穗波慎重地将脚落在窗下的屋檐——店铺那狭窄的房檐上,整个人来到了屋外。 她紧紧抓住砖造的窗框和墙壁,在狭窄的屋檐上横向移动。风吹来,使穗波的头发随之飘舞。 走到这座建筑的尽头后,穗波慢慢移向邻近的小时装店。能落脚的房檐变得更加狭窄,踮起脚来才能勉强站住。 成功移动到隔壁后,穗波紧贴着墙壁由踮脚站在房檐上的状态,慢慢向时装店的遮棚落脚。 脚下感觉到了遮棚那厚实的布料的触感。穗波从勉强支撑住自己体重的遮棚上,嗨哟一声跳向路面。 受到从高处跳下的冲击,她的双腿被震得发麻。 她站起身来,时装店的店员正目瞪口呆地盯盯看着从自家店的遮棚上掉下来的穗波。 “对不起,失礼了。” 穗波朝店员恭敬地鞠了一躬,然后跑走了。 她背对酒吧,跑上了缓坡。 她要前去迎接安娜。 尽管她是个甚至连安娜心中所怀抱的东西都看不透的不成熟的人,但穗波现在是安娜的保护人——是她的亲人。 草薙从ZIPPO中释放出的火球,如野兽般向着盐津猛扑而来。 在被飞来的火焰吞没前,缠在盐津佩剑上的蓝光提升了力量,为了斩断袭来的火球,盐津大力挥下佩剑。 赤红燃烧的火球与夹带蓝光的刀刃撞在一起,相互抵消。 盐津在抵御火球的同时,大大地向前踏出一步斩来。空中拖拽出一道蓝色轨迹。 草薙轻轻向后移动一步躲开了这一刀,然后他朝盐津那敞开的身躯踢去。 然而盐津却扭转身体,反手一刀由下朝斜上方将佩剑高高挑起。 草薙身体后仰勉强躲过刀刃。他一边感受着吹起前发的剑风,一边吐出嘴上叼着的香烟朝盐津跳去。 点着了火的香烟飞至盐津眼前,瞬间膨胀成一颗大火球,吞没了盐津。 尽管被自己生出的火焰燎到,但草薙以上半身后仰的姿势用手撑住了地板,他以一记空翻退至后方。 ——成功了吗。 在他感到击中的瞬间,盐津从将他吞没的火球中笔直冲向草薙。 他不是为了从火焰中逃跑。盐津尽管身体被草薙的火焰灼烧,但他依旧只看着草薙,只想着挥舞佩剑。 这出乎了草薙的意料,使他的反应慢了一拍。 在蓝色制服着了火、皮肤被烧伤的情况下,盐津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他大力挥下佩剑。 剑尖瞬间切开了草薙想要进行防御的手臂,鲜血飞溅。 草薙皱起脸来向后跳了一大步,拉开距离。 而身体还被火烧着的盐津没有马上跟进,他加强了缠绕周身的蓝光的幅度。 咻的一声,盐津用带有控制与秩序之力的青色族人的结界,使那燃烧着他的蓝色制服的火焰消失了。他大概是让青之结界包住了自己的身体,以此来扑灭赤色族人的火焰的。 但即便如此,那从草薙的烟火中生出的火球还是结结实实地打中了盐津。 蓝色制服被烧得焦黑,露出的皮肤上也出现了赤黑的烧伤。 然而即便如此,盐津还是连眉头都没动一下,只是无精打采、一脸厌烦地架起佩剑。 草薙抽动着半边脸颊,露出了痉挛般的苦笑。 “哎呀……因为你似乎即失去了大义也没什么干劲,我还以为一下~就能搞定呢……真没想到,你会使用这样不得了的战法。” “因为我拿工资了嘛。” 盐津依旧用毫无干劲的慵懒声音说道。 “拿多少钱干多少活,这算是……职业素养吗?” 说着,草薙露出了讽刺的笑容。 “不是吧。你只是已经懒得思考了啊。” 盐津的眉毛抽动了一下。 “你已经什么都不想去思考了,就这样停止思考,带着惰性拖拖拉拉地过了十年,对不对。” 回过神来时他已变成了挑衅的口吻。对此草薙自己也很意外。挑衅对手的时候,草薙从来都是算计好了才做的。 像这样不知不觉说出口可不是他的风格。 但草薙还是继续说了下去。 “你打从心底对这件工作感到腻烦吧。心想着开什么玩笑啊,但却将这些想法和感情抹杀,只是单纯地驱动身体。这和机器人有什么两样。” “真是个饶舌的男人,直到战斗最紧张的时刻还这么能说。” 盐津憎恶地眯起眼睛瞪着草薙。草薙也回瞪着他。 “依附着王,依靠着王,所以当王真的消失时你连用自己的脑袋思考都不会去做了吗!” 在他说完这句嘲讽的瞬间,与盐津之间那本该很长的距离被一下子缩短。盐津的佩剑笔直地刺向草薙。 这一击不同于刚才那种毫无感情、宛如应付差事般的攻击,这一击透露着愤怒。 草薙扭身躲过了这一击,将ZIPPO指向盐津。火球以子弹般的速度射出,然而盐津的佩剑巧妙地阻挡了他。草薙又射出第二发第三发,而第四发则如火焰喷射器般生出了拖拽着长长火舌的火焰。 盐津竖起佩剑,以刀刃为中心展开了青色力场。佩剑如分开川流的岩石般切开了火焰。 但是草薙那拿着早已化成了火焰喷射器的ZIPPO的手横向一甩,从ZIPPO中生出的火焰奔流便化成了细长柔韧的火蛇。被盐津的佩剑分成两半的火蛇脱离了ZIPPO,好像是自身拥有意识的生物般,试图缠住盐津的身体。 盐津翻手收回佩剑,如抚摸般地斩向其中一条火蛇,将其抵消。 但另一条火蛇却以不规则的方式蠕动着,戏弄般地躲过了盐津的剑,并朝着盐津的身体袭去。 盐津专注于斩杀这条无处捕捉、来回蠕动的火蛇。不过,他与火蛇的格斗也仅只有几秒钟罢了。 然而就在盐津的佩剑捉到了火蛇,其持有的青色力量与蛇状火焰碰撞后火焰消失的那一瞬间,如子弹般的火球朝毫无防备的盐津袭来。 火力比刚才更强。盐津一声没坑就倒下了。 “……这回再起不来了吧。” 草薙痛苦地说道,低头看着被烧黑后扑倒在地的盐津。 “你就按工资的钱数干活吧。我们不是来和你们战斗的。所以,你就别再碍事了。” 呼呼,脚下传来了低沉的笑声。 草薙皱起眉头,看向声音的主人——身体被烧得破破烂烂地扑倒在那里的盐津。 盐津抬起头来。 在他那宛如老人般、表情随意的脸上,浮现出凄惨的笑容。他只有眼睛异常明亮,紧紧地盯着草薙。 “啊啊,这样的疼痛真是久违了。……十年前,我或许应该好好体会一下这个痛楚。” “忏悔的话到别处说去。” 草薙冷冷地回击道,对此盐津吊起嘴角,露出了挑衅般的笑容。 “你很害怕吧。” 这句意想不到的话使草薙惊讶地皱起了脸。 “……你在说什么啊。” “你很怕自己哪天也变成我这样吧。” 草薙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他很想骂自己怎么做出了这种好像被人指出了心事般的反应。 草薙一直将那件事埋藏在心中。 ‘那好像是先代赤王的力量造成的。’ 他回想起自己和周防谈论迦具都撞击坑时的事。迦具都撞击坑是由于先代赤王力量的失控以及达摩克利斯之剑所进行的肃清而产生的。 ‘嗯。’ 周防兴趣所言地随声附和道。 然而草薙却发现在他的目光深处却似乎带着某种憧憬遥望远方。 ——你想去到那一侧吗。 草薙并没有将这郁积在胸口的想法说出来。 他是想要爆炸的炸弹。 自从周防成为王之后,草薙便对他产生了这种印象。 在只是一个普通人时,草薙会对因为太过乱来而受伤的周防生气。大概在那时所感到的愤怒中应该也混杂着那种类似于从结果上来说和十束一起将他推上被称为王的位置上的罪恶感一样的东西。 那时,周防苦笑着,看着生气的草薙。 草薙已经不会再认真对周防生气了。 蓝光一闪。 当他回过神来时,跳将起来的盐津一刀砍向他的肩膀。 完全大意的草薙被这一剑深深切入。 游走在肩膀上的剧痛使草薙紧咬大牙。慢了一拍后血流了出来。 火辣辣的疼痛不知为何反而使他的大脑冷静下来。 草薙没有捂住伤口,没有拉开距离,他只咋了声舌,然后猛的挥起脚来。 草薙的脚尖击中了盐津握着佩剑的手腕。接着传来骨头碎裂的触感。佩剑从盐津手中飞出。然后,草薙就这样将挥起的腿朝侧边一扫,脚踵击中了盐津的太阳穴。 草薙将脚踏在仰面倒下的盐津胸前,然后把ZIPPO当成手枪那样指向盐津的头。 同时,从盐津手中飞落的佩剑咚地一声扎进了墙壁上。 从肩膀流出的血慢慢染红了草薙衬衫。 草薙和盐津都大口喘着粗气。 两人一边忍受着火辣辣地扩散着的疼痛,一边默默地瞪着彼此。 不久,盐津的眼中失去了险恶气氛。他让身体松弛下来,以示自己再无战意。 草薙低头看着他那副样子,同时痛苦地扭曲着面孔,平静地回答了盐津刚才的挑衅。 “……料想出最坏的情况便是参谋的工作。” “真了不起。” 盐津说道,那口气让人难以分辨是讽刺还是出于真心。 “放心吧。……你不会变成我这样。” 盐津眯起眼睛,抬头望着草薙。 盐津从身上削去了杀气。毫无干劲的他,看上去倍受岁月侵蚀,苍老不堪,然而他那双倦怠的眼睛,却似乎在忍耐疼痛的同时,放松下来。 “是我输了。” 周防和十束在找到了继续深入地下的电梯后坐了上去,前往下层的电梯驱动密码依旧是由抓来的职员提供。 周防沉默不语,将两手插在衣兜里,以闲散的姿势站着,让人完全想象不到此刻的他正身处敌阵。 “草薙哥,不会有事吧。” 十束想着留在上层的草薙,说道。 “不用担心。” 周防悠闲地答道,仿佛这是件理所当然的事,对此十束苦笑道: “你真信任他啊。” 当然,十束也很信赖草薙。只不过,想到草薙在前去Scepter 4的驻地与盐津谈判后便显得有些疲惫,这点令他稍微有点介意。 电梯慢慢抵达了目的地。 伴随着机械停止的沉重声音,电梯的门开了。 咚,从开启的门缝间,爆炸声和热浪如浊流般涌入。 十束不由得眯起眼睛,而周防则依旧保持着那种懒散的姿势,只轻轻从体内释放出红色力量阻挡热浪,并将之抵消。 周防的力量与热浪相互撞击,发出的巨响震撼了整座中心,楼层里的地板和墙壁均被烧焦。里面冒出了滚滚烟雾。 “嗯?” 在被强大的能量块偷袭的情况下,周防只歪着头,发出了一声听起来有些困倦的声音。 刚才的那一击,并不是青色族人的力量。 第一,很难想像Scepter4中现在还存有拥有如此实力的人。 不过周防并没有深入思考,他就这样踏入了这个楼层。 十束也默默地跟在他身后。 就在二人从电梯间走出,踏上了这个楼层的地板时,从另一个方向袭来了一道猛烈地撕开空气的斩击。锐利的刀刃从烟雾的笼罩中刺来。 周防斜眼瞥了它一眼,单手接下了攻击。他用承载着赤色之力的拳头使刀刃轻轻弹起 ——说起来以徒手挑战刀具这种事一般想来是很缺乏常识的,然而周防的拳头却好像忘记了那种常识般理所当然地、轻轻地弹开了砍来的刀刃,然后就那样自然地伸出手掌,试图抓住持刀袭击者的手腕。 但是就在周防的手即将抓住袭击者的瞬间,袭击者的动作却发生了变质。 他的动作骤然加速,甚至令人产生了仿佛在观看快进录像的错觉。 他从本来完全可以抓住他的周防手中哧溜一下消失。袭击者在空中扭转身体重新站稳,仅在一瞬间着地后便再度踢地而起,如蚂蚱一般跳跃着。他一度贴上墙壁,然后又立刻向更远的后方跳去,拉开了长长的距离。 用时仅为0.5秒左右。 笼罩这一楼层的烟雾慢慢散开。 “好险好险。差点就被扭死。” 那名有如蚂蚱般跳动的持刀袭击者呼地吸了口气,同时说道。 “即便如此,你也太乱来了。” 一名矮个男子站在持刀袭击者对面,说道。他在手上孕育出高压能量块,它们闪着光,仿佛马上就要爆炸一样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恐怕在周防他们打开电梯门的时候发起攻击的就是这个男人。 “早就知道要乱来了。……连我们的罪行都说能给免除,那肯定不会是什么好玩的事。” 持刀袭击者说道。 咕咚、咕咚,伴随着沉重坚硬的脚步声,从正面,烟雾还未散尽的深处慢慢走来另一个高大的男人。 “……你们是为了从这里出去才和赤王战斗的吗。” 走近前来的大汉这样说道。他比周防还高一头,身上覆盖着如盔甲般的坚实肌肉。然而,唯独他那双蓝眼睛却奇妙地闪烁着幼稚的光。 “当然的了。不然谁会走这步险棋。” 持刀袭击者无奈地说道,然后像看什么恶心的东西一样瞥了大汉一眼。 “我就不同了。我现在——” 大汉笑着。尽管从他那副拥有着引以为傲的铁骨钢筋的身上吹起了一阵不祥的杀气,但他的笑脸却格外天真。 “心潮澎湃。” 大汉用力踢地,巨躯如一根箭矢般笔直飞来。响起一道破空之声。下一刻,男人已站在周防眼前。 男人将揉入浑身力道的拳头由正面刺向周防。 这一记猛拳与周防面前展开的红色结界相抗衡。 “嘿。” 周防不动一步便抵御住了男人的拳头,他有些高兴地扬起了嘴角。 周防抬起胳膊,以轻松的动作拨开了男人那即将突破红色结界的手臂。 男人的拳头偏离了攻击对象,打在周防旁边的墙上。那一拳,在墙上打穿了个洞。 要说这洞是被拳头打出的,那着实很奇怪。洞有男人的脸那么大,是个漂亮的正圆。 “你们是超能力者吗。” 周防环视着包围他们的这群人,说道。 环视整层楼,便会看到这里有长长的走廊,以及如迷宫般数不尽的转角,还稀稀拉拉地有些看似单间的房间。 “……收容在这里的,都是犯下重罪的超能力者吧。” 十束偏过头来说道。 “听他们的话,似乎如果打到赤王就能重获自由。” 御槌也真是不讲究。 从正面袭击周防并在墙上开了个漂亮圆洞的男人,如今悠然地站起身来。 “我不一样。的确对方向我提出了交易,但我站在这里,是因为能和赤王战斗本身对我来说就是一种赞美。” 大汉如此说道,双眼如小孩般闪闪发光。 “这家伙人称‘穿孔机’。” 持刀袭击者说道。 “罪名是杀人。他还有个‘超能力者杀手’的绰号。是个只乐于同有能力的人战斗的变态。” ‘穿孔机’露出了天真无邪的笑容,这与其外貌以及刚才的介绍非常不符。 他的胳膊带着源源不断的能力,显然他已将力量再次注入到架起的拳头中。 矮个男人的手上充满了如炸弹般火花四溅的白色能量体,他瞥了‘穿孔机’一眼。 “别一个人冲哦,‘穿孔机’。虽不情愿但在这里我们只能联手了。” “正如‘火花师’所言。” 持刀袭击者踢地而起。如弹簧般高高跳跃。刀光一闪,从周防头上直劈下来。 周防以粗暴的动作挥出右臂横扫过去。缠绕在周防胳膊上的红光化为火焰,眼看就要将持刀袭击者吞没。 但那家伙却再次加速。持刀袭击者以常人看来仿佛突然消失般的速度在空中一拧身躲开了火球,他如蚂蚱般贴在墙上,然后再次像弹簧一样跳起,冲入周防怀中。 其速度几乎等于瞬间移动,周防只能任由持刀袭击者踏入间隔范围,并挥下刀刃。 不过,周防的胳膊轻松地接下了这一刀。 就仿佛刀与刀碰撞在一起般,持刀袭击者的刀刃打在了周防的手腕下。 一般来说他的手腕肯定会被砍掉。但周防却毫发无伤地接住了他这一刀。而刀刃则在承受了周防的力量后变得红热起来。 “让开!‘Grasshopper’!” 被称为‘Grasshopper’的持刀袭击者,在听到那声音的同时将刀压了过来,并借势再次如弹簧般高高跳起。其速度果然如瞬间移动般迅速。 在‘Grasshopper’以如同突然消失般的速度高高跃起时,白炙的能量体迫近至周防眼前。那是刚才被称为‘花火师’的矮个男子放出的能量。 周防单手弹开了那如炸弹般噼里啪啦火花四溅的能量体。 在弹开的瞬间,能量体释放出强烈的光芒并不断扩散。一瞬间,烧灼了周防的双眼。 就在他眼花的那一瞬,‘穿孔机’由迸开的强烈光芒中冲来。 注满力量的右手打了过来,为了能在周防身上开出一个大洞。 周防以手掌接住这一拳。 他接住了‘穿孔机’那无论在什么上都能打出圆洞的拳头。 周防的手掌在接下这一拳之后,感到一丝刺痛。‘穿孔机’的猛冲之势使周防那踏着地面的双脚微微向后滑动了一些。 周防大力挥开那只被自己接下的拳头。 ‘穿孔机’旋转着被打飞出去,不过他灵敏地在空中重整体势后着地。 周防低头看着自己那接下了‘穿孔机’拳头的手。 手掌的皮肤上出现了一个黑色的小擦伤。 周防歪起嘴角笑了。 他有点高兴。 “喂。” 周防一边望着那三个超能力者,一边向身后的十束问道: “可以吗?” 听到他那带着些许愉悦的声音,十束耸了耸肩。 “……之后就等着一起被草薙哥教训吧?” 他以无奈的声音说道,然后周防轻笑一声。 下一刻,力量从周防体内迸发而出。 镰本用胳膊将最后一个青色族人提起,并丢向远处。 保卫中心的青色族人已全部被吠舞罗打倒,溃逃至各处。 那么,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是追着王他们进入中心吗—— 镰本决定还是去跟八田商量一下,正当他重新转向那边时,只见零零散散有人从中心里逃出。 是增援吗,他虽然摆开架势,但很快便意识到事情似乎并非如此。 跑出来的那些人脸上,全都带着不明所以的怀疑表情,他们很焦躁,虽然不知所措,但却模糊地感到危险临近因而想要逃跑。 他们恐怕是待在中心里的超能力者。 镰本在其中发现了一个熟人。 “啊,是你!” 那是之前他们潜入中心时找来问话的少年。少年似乎也记起了镰本,他停下来指着镰本“啊!”地叫了一声。 “果然是你们吗!” 少年的脸上带着些许责备的表情,他看准镰本,朝这边跑了过来。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是赤色族人吧。怎么攻到中心里来了?” “我们只是来救一个小女孩的。” 镰本说着挺起胸膛,大肚子也跟着挺了起来。 “你们是擅自跑出来的吧?” “因为……总觉得似乎发生了不好的事,想了许多后,也就没心情再相信中心老实待着了……” 正当少年这样说时,在中心大楼的上空迸射出一道红光。 从火花四溅的光芒中出现了一个剑形的发光体。 同时,一股对镰本他们来说非常亲切而又慑人心魂的强大气息,在剑下膨胀起来。 ——是尊哥。 镰本全身汗毛倒竖。兴奋得直起鸡皮疙瘩。下腹中涌起一阵高亢的感绪,镰本恣意地朝天举起拳头。 “No blood! Nobone! No ash!” 他丹田使力发出呐喊,周围的成员们也跟着他高举拳头一起大喊。 吠舞罗的喊声如同胜利的欢呼,响彻中心的中庭。 镰本浑身颤抖,兴奋得想要狂跑,超能力者少年呆呆地望着他,然后—— “啊。” 突然,少年看着另一个方向发出惊叫。镰本觉得他这样好像是在给自己亢奋的心情泼冷水,于是很不耐烦地追着少年的视线看去。 “啊!” 镰本的叫声比少年还要大得多,而且声音中充满了动摇之色。 在从中心正面通往中庭的道路那头,呆立着一名女子。 她似乎是跑来的,此时正大口喘着粗气,雪白的皮肤上浮现出汗水。 “大姐!” 是穗波。 “大姐!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镰本一边朝穗波跑去一边发出责备的声音。 穗波几乎没有去看镰本,她只是呆呆地站着,注视着中心中庭里的惨状。 “到底……发生了什么……” 全副武装的吠舞罗正在发出胜利的欢声,而青色族人们则被打倒在地。超能力者们纷纷出逃。并且上空还漂浮着一柄巨剑。 穗波愕然地眺望着这番景象。 “大姐,对不起。事情之后我再说明,你……” 镰本很是焦急,正当他设法将穗波带往安全的地方时,突然从他们头上落下数道人影。 穗波似乎也发现了,她抬头看向影子的主人。 然后,就那样惊呆了。 镰本也浑身发抖。这既是因为那群人的怪异模样,也是因为直到对方逼近至这般地步自己竟然都没发觉。 那是一群个子很高的人。身穿奇怪的和服,鼻子以上的部分均被面具遮住。 那面具令人毛骨悚然。没有表情,除了眼部以外均刻着花纹。而且最重要的是,在那面具上还带有一对长长的耳朵。 那耳朵,就好像是—— 镰本突然回想起来。 “你们,是‘兔子’吗——” 安娜的身体微微抽搐了一下,接着她扬起脸来。 安娜正在尝试与‘石盘’进行接触,这时却被附近迸发出的强大力量的气息拉回了意识。 周围的研究者们也在不安地吵嚷着。 安娜回想起她在游乐园时从缆车顶上所看到的周防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以及那美丽的红色。 她仿佛受到诱惑般,拿起了滚到手边的红色弹珠。 她用食指和拇指夹起这颗小小的玻璃球,然后将左眼轻轻地凑了过去。 好想再看一次,安娜心中确实有这样的想法。 而且,曾和周防‘连接过’的经验也使安娜的意识透过红色弹珠轻易地连接上了周防。 安娜的眼睛在弹珠对面看到了周防。 周防正带着可怕的笑容。从他身上散发出红光,那在他体内泛滥的力量似乎满溢而出,打着旋扩散开来。 安娜的眼睛和意识继续深入到周防心中。 前往由周防身上溢出的红光的源头。 她看到了燃烧沸腾的红色熔岩。 狰狞的赤色之海。 熔岩咕噜咕噜地沸腾着,如同遭受风暴的海洋般不停翻滚。 只要轻触一下便会在瞬间溶化于无形,这里便是如此可怕的红色世界。 “……好漂亮……” 但是,从安娜口中冒出的却是这样一句话。 那可怕的红色世界,存在于周防体内的世界,将安娜迷住了。 她回想起自己和周防‘连接’时的事,安娜被这火红之海吞没,被弄得不成样子。 但是她在那时所感到的决不只是恐惧,还有奇妙的安心感。 她真切地感到,自己心中那个为了不泄露到外面而封闭起来的世界在这里完全不值一提。被强大的力量拥抱入怀的感觉使安娜体会到一种至今不曾有过的平静。 红色的熔岩之海,刻画出咚咚的、仿佛在重重摇撼大地的鼓动。 那与安娜反复多次进行连接的‘石盘’的鼓动十分相似。 不过,不同与拒绝安娜并将之弹开的‘石盘’,这种鼓动对安娜来说十分舒适。 安娜一边感受着红色熔岩的鼓动,一边感到自己的世界也在慢慢溢出。 不过这和她在被迫认清父母的死亡真相后无法控制自己因而导致力量暴走的时候不同。她很奇怪地感觉到一种舒适的解放感。 ——尊。 在她委身于那种轻轻上浮的、温柔的解放感的下一个瞬间,安娜从周防体内回到了现实。 与此同时,以安娜为媒介,她刚才所看到的世界充溢而出。 强大的赤色之力,从安娜刚才窥视过的弹珠中溢出。 包含着巨大能量的红光,从作为红色的小小一点的弹珠中绽开,并一口气在房间里扩散。 周围的研究员们被光芒吞没,发出悲鸣。 他们小幅痉挛着,纷纷倒下。 那样子就和安娜初次与周防‘连接’时一样。 安娜呆呆地站在突然失去了监视者的房间中。 现在只有安娜自己了。已经没人再会看着她、命令她了。 现在想跑就能跑了。 这一事实使安娜心生动摇。 被独自残留在房间里的安娜,一时间没有动弹。 “要与‘石盘’建立感应。” 安娜用御槌所下的命令反复劝说着自己。 “要成为青王。” 但是她的心却在不断远离着自己该做且不得不做的事。 明明不该抱有愿望和期待,但周防那从附近传来的强大气息却动摇了安娜的心。 安娜后退一步。 她转头看向身后。 那里有一扇沉重的金属大门。是安娜绝不可能打开的门。 安娜被诱惑着向门边走去。 她伸手碰到了门,传来一丝冰凉的触感。她抓住门把往前一推。 门毫无抵抗地打开了。 安娜呆呆地注视着敞开的大门对面。 门槛对面是她不能走出、不允许走出的,然而此刻她却呆立在那边延伸而去的长长的走廊上。 要与‘石盘’建立感应。 要成为青王。 虽然她的心已远离这件必须完成的使命,但脑中却浮现出穗波温柔的笑容,这又将她的心拉了回来。 ——希望他们来救我。 ——不希望他们来。 这时从安娜口中流露出一丝倍受压抑的声音。 “……尊。” 那是连她自己都难以听到的微弱声音。 下一刻,在走廊尽头的天花板上,出现了带着红光的爆炸。 周防突然停了下来,朝地面看去。 他轻轻地哼了一声。 这时,别名‘穿孔机’的超能力者再次挥拳打来。直到前一刻,周防都还摆出要从正面迎接的架势,但此时他却好像突然改变了心意似的忽然用胳膊弹开了攻击,然后抓住对方的衣襟将他扔了出去。 比周防还大两圈、有着如钢铁一般的重量感的男人,就这样轻飘飘地飞了起来。 被扔出去的‘穿孔机’对似乎心不在焉的周防露出诧异的表情,他在空中翻转身体后着地。 “瞅哪儿呢,赤王。” 穿孔机发出责备的声音,对此周防没有回答只是看着脚下。 “十束。” 尽管身在战斗之中,周防却以轻快的口气叫着十束。 “是。” 周防没有回头看十束,他用手指轻轻地朝自己这边指了指,示意他过来。十束尽管不解地歪着头,但依旧走了过去。 “准备好咯。” “哈?” 他将十束叫到身边,没做任何说明只讲了这一句,然后便朝自己的正下方释放力量。 包含着红色光芒的力量从周防脚下溢出,冲击着地面。 “呜、哇……!” 十束不由得叫了起来。地板在承受了周防的力量后,如同巧克力一样脆弱地崩塌了。 地板以周防为中心开了个大洞,瓦砾掉入下面的楼层。周防和十束连同之前的地板一起掉了下去。 周防轻飘飘地在下面的楼层中着地,而十束则借助周防张设的小小的红色结界勉强落地。 他一抬头便看到呆立在走廊尽头的安娜。 安娜呆呆地注视着突然塌下来的天花板和随之出现的周防他们。 “果然在地上开洞来得快,是吧。” 周防以听来有些得意的声音说道,对此十束露出无奈的表情。 “不,所以说……算了吧,真是的。” 安娜一声不吭地注视着周防和十束在那里悠闲地拌嘴。 不过她的表情却不是平时那种像人偶一样的表情。此时在她脸上,清晰地浮现出了惊讶、困惑和迷茫。 她想要依赖周防。但是不能依赖。 这两种相反的想法显然正在安娜心中盘旋。 周防和十束从瓦砾堆上朝安娜走去。 这时,一道沉重的声音从走廊的另一边响起。 “退下,赤王。” 声音中包含着强烈的憎恶。 回头一看,只见一名白衣男子浑身渗透着金光,那仿佛是他愤怒心情的流露。此人正是御槌。 “使用那个小鬼做着愚蠢考虑的人就是你吗。” 相对地,周防则丝毫没有露出显见的愤怒。他用游刃有余的声音说着,这令御槌不禁挥起拳头。 “尊驾有想过自己到底是从哪里获得的力量吗。” 听了御槌的话,周防依旧不动心。御槌在狂怒之上又渗出一丝轻蔑的表情。 “什么也不考虑,只是享受着力量。……尊驾仅此便可心满意足吧。破坏之王,暴力之王,如随风舞动的火焰般的王。” 御槌说道,声音中暴露出愤怒和嘲笑。 “不过,别来碍我的事。尊驾只会乱用得来的力量,虽然你是不会明白的,但那个‘石盘’隐藏着能够改变人类未来的力量。我接近‘石盘’,并阐明其力量。……由栉名君提供协助所进行的这项实验,是它的第一步。这关系着人类的飞跃!” 御槌低吟般地吐露出这些,而周防则在一旁严肃地看着他。十束抬头斜眼看了周防一眼,说道: “你刚才没在听那人说话吧?” “……我的耳朵可听不进那种废话。” “真好真方便。” 面对不以为然的周防和悠闲地笑着说话的十束,御槌不禁挥起拳头。愤怒已经使他的脸完全黑了下来。 “栉名君,你是理解我的吧?” 听了御槌的话,安娜的肩膀晃动了一下。 “……请你回房间里去。你应该还有工作要做。” 安娜差点就要回去了,而周防为了将她留住,以目光直视着她。 “安娜。” 周防叫道。 不要来。 这句不得不说的话却在喉咙中哽住了。 站在安娜眼前的人,不是她这一句话就能阻止得了的。 那是安娜至今未曾见过的、美丽的红色力量的聚合。 体内还残留着刚才与周防建立感应时所造成的影响。为了潜入周防的内心,她在建立连接后感受到了他体内的红色熔岩。安娜的灵魂因此而颤抖。 就像对着天灾大喊不要过来是无意义的行为一样,面对周防那压倒性的力量,安娜觉得自己的任何想法和语言都是没有意义的。 隔着弹珠所看到的那个有着鲜明红色的人,现在就在眼前。 在安娜的世界中只能映照出红色,而周防那有力且强烈的红色则显得分外美丽,并且有着安娜至今未曾感受过的、确实的存在感。 “安娜。” 周防叫道。安娜仿佛被迷住般看着周防的眼睛。 “过来。” 周防简短地命令道。 下一瞬间,在大脑进行思考之前,身体便先动了起来。 她跑了过去。 将加注在自己身上的义务、不安、恐惧和一切的一切全都抛开,安娜一个劲地向着填满了她的世界的红色跑去。 安娜一边跑一边感到眼前不知为何而模糊起来,她很困惑。 好奇怪啊,眼睛看不清了。 好容易眼前出现了漂亮的红色。 安娜跑过来后,因为余劲儿整个人撞到了周防身上。脸碰上了周防的腿。 周防将安娜紧紧抱住。 “……小鬼就不要做那种无谓的努力了嘛。” 周防用似乎在闹别扭一样的声音说道,他以自己那温度很高的大手粗鲁地轻拍了一下安娜的后脑勺,然后立即抓着她的衣领将她从自己身上剥下。 在被拉开时,安娜发现在周防裤腿上,自己刚才将脸埋起的那个地方有一点湿。 安娜像小猫一样被揪着衣领推向十束。 “交给你了。” 被十束用胳膊庇护般地抱起的安娜,抬头看着周防那包裹着红色的背影。 那些超能力者从周防开出的大洞上跳了下来。 他们如同保护御槌般,挡在了周防面前。 “我是知道的,赤王。尊驾拥有无与伦比的力量,然而因为那份力量太过强大,所以当有不能伤害的东西在时,就会遭到极大的限制。” 御槌用嘲笑的声音说道。 “而且尊驾很不擅长与那种强大的力量相互妥协。就和先代一样。……真是个笨拙的男人。” 这时周防露出目中无人的笑容。 那笑容虽然可怕但却满含愉悦。 十束苦笑着抬头看向周防。周防没有看他,只说: “到时要阻止我哦。” “是。” 周防说得很轻松,就好像在小睡前拜托别人在三十分钟后叫醒自己一样,而十束也以与那份轻松相符的若无其事的态度答应了他。 周防向前踏出一步。火花在他脚下四散开来。红光仿佛蒸汽一样从周防身上升腾溢出。 周防的眼中带着红光,嘴角笑着,露出白色的犬齿。 “我要一点不剩地烧尽你们的血肉、骨头,还有灰。” 咚的一声,建筑物晃动着,孕育出炙热的红光从周防全身溢出,令人联想到太阳的红色火球包裹了他的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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