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实系】趁年轻生活到了一定程度就会有这么一种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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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天，天下着毛毛细雨，雨滴打在叶子上也听不见声音，水泥路没有被打湿，人行道也没有被打湿。今天早上气温很低，行人带着口罩，匆匆而过，一群人在等车，每辆公共汽车的都塞得很满，实在挤不上不去的要接着等下一辆。
　　有的树叶落了，落下的树叶的凹面有积水，这可以当镜子用。我看着积水，看着自己衣冠楚楚，带着眼镜，一副文质彬彬的样子。我后悔没有剃胡子，后悔昨天没有去剪发，后悔星期天没有洗牛仔裤，几滴干透了的精液有点像刷牙的时候牙膏不小心弄在了裤子上面。
　　一日之计在于晨，我打起一百倍的精神开始工作。第一个要出访的客户是王太太家，王太太住在偏远的郊区，我站在门口敲门，我敲了两下，木质的防盗门发出空洞的响声，不知道贪睡的王太太能不能听到我的来访，我又重重地敲了两下，声控灯亮了，算是会心一击。抬起头来，我发现有门铃，我又连忙按了门铃。王太太出来开门。
　　看见年迈满脸皱纹的王太太，重口味的我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工作激情，我大喊一声：“恭喜你，王太太，你是本公司第一百万名顾客，你中奖了，奖金高达五百块哦。”
　　“呀，真的？”
　　“如果你再加上一百块的话就能获得我们公司六百块的自动按摩椅一台。”
　　我迅速从背包里掏出一个按摩椅。
　　“看上去挺好看。”
　　“是啊，坐上去试试怎么样？”
　　“这……这好吗？万一我不要怎么办？”
　　“没事，没事，不要我拿走就行。”
　　“真体贴呀！”
　　王太太坐了上去。我推着她进了客厅。客厅很大，墙壁上挂着松竹梅翠寒三友的水墨画，各色家具都是用名贵的木头做的，地板也是实木，这要是有一场火灾岂不是要夺走她的所有财产？
　　“你们家的浴室在哪里？”
　　“怎么？要洗澡？”
　　“哈哈哈，王太太，你真幽默呀，我怎么会洗澡，我就问问。”
　　“你往里走，右手边的第一个小房间就是。”
　　我跟随着王太太的指示去了她家的浴室，从包里拿出磁共振洗脚盆并打了一盆水。再次来到客厅，看见王太太正享受按摩椅，她眼睛半睁半闭，有点儿飘飘欲仙了。我真开心看到我的客户这么快乐地享用我的商品。
　　我端着那盆水悄悄的来到王太太的跟前，我悄悄地脱掉她的拖鞋，举起她的右脚，又脱掉她的袜子，她的丝袜，她的短袜，我用两只手捧着她的脚，慢慢地，节奏十分缓慢地，把她的脚放进了磁共振水盆中。我两只手揉捏她脚上了穴位，王太太的脚已经完全放松了，放松了脚上的各种神经，继而放松了腿部的神经，身体的神经……
　　“王太太，这磁共振水盆洗脚舒服吧！”
　　“舒服极了。”
　　“只要三百八。”
　　“嗯……嗯……你姓啥？”
　　“我姓陈，叫我小陈就可以了。”
　　“小陈啊，你的磁共振水盆和按摩椅我全要了。”
　　“啊……”
　　我站起来，从包里摸出一张优惠券。
　　“这是我们公司的优惠券，满一千返六百，这六百你又可以买我们公司的其他东西。”
　　“真贴心。”
　　“我们公司一直奉行顾客至上，顾客就是上帝，上帝就是顾客。”
　　“嗯……嗯……这是钱。”
　　“啊……”
　　“点一下，看看数目对不对。”
　　我点了一下，发现多了一百块，我说：“多拿了一百。”
　　“哎呀，现在不是流行给小费吗？”
　　“谢谢王太太，谢谢王太太，太感激您啦！”
　　点头鞠躬磕头一系列动作做完，我又承诺王太太，这周周末为她向观音娘娘上几注高香，保佑她全家幸福。

　　离开王太太家，外面的雨越来越大了，雨水像珠子一样从天上掉下来，在街边汇集成水流，由高处流向低处，流到阴沟里面去。随后又起了风，风刮着树上残存的树叶。街上依旧行人匆匆，有好些人打起了雨伞。我走在街上，脚底很冷，路面打滑，风从库管里面灌进去，我就咳嗽。雨水落到我棉衣的肩膀上，一下子就消失了，留下怪难看的黑色印记，黑色印记越积越多，把我的棉衣都变成了黑色。

　　第二个客户是李小姐，她住在一个小社区的高楼房里面。看到那栋高耸入云的建筑旁边紧挨着另外两栋高耸入云的建筑，甚至会以为这三栋大楼容纳掉了整个城市一半的人口。我坐着电梯上去，李小姐住在二十三楼，二十三楼有十家住户，这实在有些夸张，像是两个不同次元的空间无规则重叠在一起。
　　李小姐家白色的防盗门，门铃也没有安装。我只能敲门，敲门的时候我发现他们的门上贴着一条泥巴色的关于鱼的招贴画，寓意不明。我又敲了两次，我的手指的指骨关节隐隐作痛，我用手抚摸了一下被雨水打湿的头发，顺便又用手抓了一把雨水打湿的衣服。我感觉棉衣全湿透了，很重，真想脱掉棉衣只穿一件白色的可笑的衬衣。这时，李小姐开了门。
　　“你是干什么的！”
　　“恭喜你，李小姐！你参加我们公司的周年庆中了头等奖哦。”
　　“你们哪家公司。”
　　“我们是艾丽生物保健科技有限责任公司，艾丽艾丽，爱出健康，爱出美丽。”
　　“我不记得买过你们公司的什么产品。”
　　“我们公司将送你六百元现金！”
　　“真的？你发誓你没有骗我。”
　　“假设你再加一百元这台按摩椅就是你的啦！”
　　我从包包里面拿出一台按摩椅。
　　“早知道你们是骗人的！我不需要什么按摩椅。快走！”
　　“你可以免费尝试一下，来，试一试，就试一下。”
　　李小姐急忙关门，我连忙用按摩椅卡在门的中间，白色的防盗门毫不留情地把按摩椅的扶手给打弯了。
　　“混蛋，我的门坏了，你赔，你赔！”
　　“我的按摩椅也坏了。”
　　“是你自己不好。”
　　“李小姐，你这么说话就不对了。”
　　“快滚，不然我就要叫保安啦！”
　　李小姐的门被撞得关不上，那张招贴画也因撞击掉落在漆黑的地板上。我把那张招贴画捡起来还给李小姐，触碰到了李小姐的手，李小姐纤细的玉手光滑，细腻，润人心田，让我一辈子都可望而不可及。
　　“李小姐，我姓陈。”
　　“你猪头啊，谁管你姓什么，你看我这门关不上了。”
　　“我有六个名字。”
　　“你骗子当然名字多。”
　　“在主席身边的时候，我叫陈伯达；在妻子身边的时候，我叫陈世美；在学生面前，我是陈景瑞；在员工和同事眼里，我则是陈天桥；在外国人的眼里，我乃陈吉斯汗；在国人心目中我又是陈龙。”
　　李小姐笑了，她问我：“你希望我叫你什么？”
　　我忧郁地看着李小姐，一时间说不出话来，我想了半天，说道：
　　“作为一个卑微的推销员，你叫我小陈就可以了。”
　　“小陈。”
　　“在。”
　　“推销员都很辛苦吧！”
　　“是辛苦，早出晚归，风雨兼程，风餐露宿，很多人都不理解我们，以为我们是骗子。”
　　李小姐沉默了片刻。
　　“对不起。”她说。
　　“你想不想试一下我们的按摩椅。”
　　李小姐极不情愿地坐上了按摩椅，我推着她进了她的家门。她们家的客厅很小，墙壁上挂着马蒂斯野兽派的名画，沙发上放着几本没有看完的杂志，客厅中央有一个小桌子，是双层的，第一层放着水果，玻璃盘子和干果，第二层放着过期的报纸。我摸着房间的布局来到洗手间，从包包里掏出一个磁共振洗脚盆，装了一大盆热水。我用手去试了试水温，刚好合适。我端着水盆悄悄地来到李小姐的面前，我轻轻滴脱掉她的鞋子，托起她的右脚，脱掉她的卫生经，丝袜和丝袜里的十块钱。我用双手捧着她苍白冰凉的小脚，慢慢放进温水里面，两只手不停地按揉她脚上的穴位，尽量让李小姐放松再放松，最后处于一种全身心的放松状态。
　　“感觉怎么样？”
　　“像是在洗桑拿，很舒服，很温暖，很和谐。”
　　“我在揉一揉你这个穴位你会更舒服。”
　　“轻一点。”
　　“可以吗？”
　　“嗯……嗯。”
　　我站起身来，局促地说道，“对不起，李小姐，我应该为今天的鲁莽行为负责，这个按摩椅两百元，这个磁共振洗脚盆我免费送你了。”
　　“这怎么行，我也有不对的地方。”
　　“错主要在我，我……我实在对不起李小姐。”
　　“你的按摩椅和磁共振洗脚盆我全要了，开个价吧！”
　　“这……”
　　“你说个价吧，效果这么好，我还要介绍几个朋友来买你的产品呢！”
　　“谢谢李小姐。”
　　“应该的，小陈，你这些东西一共多少钱？”
　　“拿四百就行了。”
　　李小姐从钱包里取了钱给我。
　　“你看看是不是这个数目。”
　　我点了点钱，发现多了一百块。
　　“多了一百块……”
　　“这一百块算是我今天请你吃顿饭给你赔罪。”
　　“多不好意思呢，李小姐。”
　　“小伙子，好好努力！”
　　“谢谢李小姐。”
　　
　　出了门，外面居然雨过天晴。人群和车流依旧如故，我昏昏沉沉地走入人群，地面上的积水映出各种路人的脸。我走过了大街，穿过一条幸福的林荫道，从桥的这一头走到桥的那一头，路过旧城区的平民窟，几个小孩牵着彩色的气球，他们晒得挺黑的妈妈在后面追赶他们，路过一条水流汇集的草地，几个老人在街边走象棋，商店的生意不好，售货员打着盹等着老板来骂他们。几个搞促销的商场，几个高促销的女店员用高音喇叭喊着促销广告词。几个吸毒的人在角落蹲着。又路过了几个车站，几条古老的街道，好几个放学回家的学生，他们低着头走着……走着走着，我回到了今天早晨刚刚出来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