设为首页收藏本站繁体中文

轻之国度

 找回密码
 注册(右键在新窗口打开)

QQ登录

只需一步,快速开始

查看: 5323|回复: 19
收起左侧

[角川文库] [负犬小说组]神之游戏 7 该运送给神什么?[宫崎柊羽][台] [TXT&插图](附下载)

[复制链接]
发表于 2012-12-23 09:59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1990416 于 2012-12-23 10:12 编辑

神之游戏 7 该运送给神什么?

———————————————————
负犬小说组录入
作者:宫崎柊羽
插画:七草
译者:May
图源:壱级天灾
录入:壱级天灾
修图:壱级天灾
http://blog.sina.com.cn/makeinunovels
http://weibo.com/makeinunovels
仅供个人学习交流,严禁私自挪作商业用途
下载请于24小时内删除,本组不负相关责任
请体谅图源、录入、校对等人员的辛勤劳动
不可修改此文本档内容,转载务必保留信息
———————————————————



  为了某个目的,秋庭多加良造访了敬拜「卡侬大人」的大富豪和家。打开八道门踏上和家土地之后,映入眼帘的竟是一座移动的游乐园!对了,前几天「卡侬大人」提出了交易,要我「找出与和家当家相似的东西」……难道我被设计了!?如此怀疑的多加良被强行带往镜子屋,并得知这次的游戏是争取「王冠」的国王游戏——!?以不可思议国度——和家为舞台,超大规模的PLAY & PRAY THE GAME!!






  「你还记得与我的『交易』吗?」
  「卡侬」微笑地问,我和她的关连唯有胜负(游戏)。
  这次赢的人也绝对是我



  欢迎来到和邸!来,和我们女仆玩游戏吧!


  宫崎柊羽
  荣获第八届角川学园小说大赏<奖励赏>。6月26日发生,目前也在长野县发达中。让我回归初衷,聊聊手的话题。小时候我没办法扳响指节,但我相信长大之后一定可以。但直到现在,我都还办不到。咦?这是怎么回事?




  PROLOGUE A:瞒着人
  PROLOGUE B:瞒着神
  GAME 1:前往不可思议的国度?
  SAVE 1:花吐暗香
  GAME 2:不可思议的绒毛
  AUTO Ⅰ:A Tug Of War
  SAVE 2: 迷途者的地图
  GAME 3:进入不可思议之环(和)
  AUTO Ⅱ:Under Cover Of Smoke
  后记


  学生会副会长
  秋庭多加良
  由于被「卡侬大人」顶上,常常卷入她带来的麻烦事/游戏里。虽然冷酷又聪明,但老是爱操心,怀抱着当上学生会会长这个野心的副会长。

  卡侬大人
  叶野市的土地神,也是和家所信仰的对象。虽然外观超级甜美,但是却超级坏心眼。发现叶野市内唯一没有愿望的多加良后,提议与他玩游戏

  学生会会长
  铃木朔
  他的所有言行举止都超越人类的常识范围,是多加良烦恼的来源。真正身分是只有在叶野市内才能当人类的神族。

  学生窗文书
  桑田美名人
  喜欢喝茶,吃点心的冷酷美少女。外表看似雄弱,其实担任桑田万能流的代理指导。似乎很在意多加良,然而……

  学生会会计
  尾田一哉
  从小就是多加良的好朋友。个性上既细心又我行我素,但他吐槽的功力是学生会第一,也是惹火之后最可怕的人。

  学生会特务
  羽黑花南
  于「和神捉迷藏」事件时转入叶野高校,以一当千的灵能少女。平常的动作可爱得像一只仓鼠一样。

  和彩波
  叶野学园理事长之女,也是「卡侬大人」的附体。基本上个性活泼,非常喜欢多加良。

下载:http://dl.vmall.com/c0wnbnr7am
http://howfile.com/file/f217e641/331b96cf/
http://pan.baidu.com/share/link? ... =1310265586&third=0

评分

参与人数 1轻币 +50 收起 理由
肥王 + 50 小说转载奖励

查看全部评分

 楼主| 发表于 2012-12-23 09:59 | 显示全部楼层

  PROLOGUE A:瞒着人

  照射眼皮的微光让他缓缓睁开双眼,看见的却非光芒,而是一片漆黑。
  但他既不畏惧黑暗,也不眯起眼睛寻找灯光。
  他并非失去视力,而是因为这片漆黑虽是黑暗却非黑暗。
  感觉就像身体明明位于黑夜,却只有眼睛在白天中,他看得一清二楚,目光缓缓地跟着头一起转动之后……
  他发现一名女子。
  他面对双眸如金色琥珀,发丝像银色珍珠般闪耀的女子摸摸镜框,仿佛在烦恼着该不该将她算作「一人」。发觉他的眼神,女子微笑以对。
  她的美貌只属于介于梦与现实之间的人,自黑暗中浮现的红唇却昭示明确的存在感。她的笑容在宛如禁域的黑暗里显得极为庸俗,早已见惯的他却不觉得奇怪。
  「……什么事?」
  他没去确认自己身在何处,只问了一句话。
  一方面判断问了也是白问,另一方面,他遇到的不可思议经验相当丰富,不至于为了被带往陌生地点就惊讶,更想快点听完对方来意后迅速拒绝。
  「嗯……有点事想拜托你。」
  「我拒绝。」
  「别那么冷淡,起码听听是什么事嘛。」
  他一听女子开口后就立刻回绝,但她毫不在乎被断然拒绝,也假装没注意到他如黑曜石般的双眸转为锐利,自顾自地往下讲去。
  「与其说是请托,不如称作交易来得正确。」.
  当她如此修正,眯起金眸露出意有所指的微笑时,他抱着戒心等女子继续说明。
  「别担心,事情其实没多困难……」
  「别东拉西扯,要讲快讲。」
  「你的性子还是一样急,我明明很期待跟你聊天的。」
  「如果不必听的话,我可是庆幸得很?」
  「真没办法……那么就听好了。」
  当他对她主动攀谈却迟迟不肯切入正题的态度感到厌烦时,女子总算说了下去。
  「我希望你参加和家即将举办的『茶会』,顺便找出登生藏在宅邸某处……某样近似他的东西,将它带来给我。」
  才刚说过「没多困难」,女子就提出含糊的要求,他一瞬间面露困惑之色,但随及收起表情瞪着她。
  「不要,我拒绝。」
  他简短地回答,掉头准备走向连路也认不得的虚空。
  然而,女子没有慌张。
  「即使当你完成委托那天,叶野市将架起一道新的桥也一样吗?」
  与毫无准备即被找来此地的他不同,她早已预备好让他留步的方法与引他回头的话语。
  他堕入女子的图谋中,停下脚步立刻思考了起来。
  在叶野市架起一道新的桥——他考虑着此事能对他带来什么好处、有什么意义,以及女子刚才所说的「交易」,最后得出一个可能性,静静地询问:
  「……你打算在叶野的哪个地方架桥?」
  「叶野市与邻镇的交界。」
  「也就是说,建造连结叶野市与市外的新桥……道路?」
  「正是如此。」
  听到女子肯定所有问题后,他终于回过头,迎上女子灿烂至极的微笑。
  他片刻之间看得瞪大双眼,但随即恢复平常的警戒心。
  「那座桥……我也过得去吗?」
  他直视女子的眼阵抛出另一个问题,语气难得掺杂不安与期待。
  「只要你想过橘就可以。」
  对他下了不玩完某场游戏就无法踏出叶野市诅咒的元凶,这次回以看不出意图的暧昧笑容。
  不只如此,女子还像只心血来潮而梳理着毛的猫一样把玩起银色发丝,当她手腕上的白金连环叮铃作响,他的黑阵闪过一阵烦躁,却没像平常那般开口怀疑她。
  为了自己……更重要的是,为了另一名沉眠的女性,即使只限一次他也想踏出叶野市,尽管有些含糊之处,这提议仍然充满吸引力。
  「让我……考虑考虑。」
  相反地,他说出口的却是这个隐藏内心迷惘的保留答覆。
  「我很有耐性,你想考虑是没关系……但时间可能不多了。」
  女子摇曳着一头银丝悠然颔首,他却没听见那句几乎留在口中的低语。
  不过,女子并没有重述一次,随着和服衣袖飘然一闪,就像召他前来时一样,再度将他从虚空返回现实。
  叮铃……比她的举动慢半拍的连环声响停歇后,寂静再度造访他消失后的漆黑世界。
  女子面对虚空再度呢喃:
  「我想要的是近似和登生的东西……明白了吗?」
  话声被吸入黑暗后消失,她鲜红的嘴唇浮现出愉快的笑意,自己也同样消失在漆黑中。


  PROLOGUE B:瞒着神

  迎面射来的阳光过于剌眼,他转头闭上眼睛。
  即使不断眨眼,瞳孔也迟迟没恢复正常,头昏眼花的感觉令他轻轻按住额头。
  另一方面,背光而坐的男子看见他的反应之后微微一笑,朝乍看之下没有任何异状的天花板使个眼色。
  接着,百叶窗便自动落下来遮蔽阳光。
  「……找我有什么事?」
  仅仅放下百叶窗,刚换壁纸的理事长室里依然一片雪白,但总算能看着对方的眼眸,他迅速发问。
  在忙碌之际被人叫来,他当然想赶快谈完,但理应也很忙碌的男子却缓缓靠到皮革座椅上,抛出从容不迫的笑容。
  对方古怪的笑容与宛如圣域的雪白房间不相称,但他并没有被此气势所吞噬。只是有了某种预感,身体微微绷紧。
  「嗯,有点事想拜托你。不好意思,在你正忙时请你过来。」
  男子的声调十分柔和,即使一身西装笔挺也不会给人严肃的印象。
  可是,他刚刚才在被强制带往的空间里,听了女子说过相同的台词,所以此时身体变得更加僵硬。
  「这件事没多困难,至少对你而言并不难,没什么需要紧张的」
  男子眯起与头发同样偏咖啡色的有力眼阵说道,心事被人看穿令他轻咬下唇,却也放松下来。当然,他并未完全放下警戒。
  「学生总会召开在即,我目前非常忙碌……再说打从远足以来,学生会长就没来上过学。」
  他轻推眼镜,面有难色地回以拒绝的言词,提及学生会长一词时表情也很苦涩。
  「嗯,我知道你很忙,彩波也因为见不到你而觉得寂寞。不过你一定应付得来,你可是一路奉陪卡侬大人的游戏到现在啊。」
  但男子不改从容,不经意地说出那个名字。
  另一方面,他听到的瞬间肩头一动,为了让自己远离麻烦而开口——不,是准备开口时……
  「我家即将举办一场小『茶会』,希望你也参加。当天卡侬大人会躲在我家……希望你找出与她近似的东西。」
  但男子抢先打断他的话,一口气告诉他。
  男子说完后直盯着他,本来亲切明亮的眼神带上深不可测的色彩,变得无法看透真实想法。
  「……找出近似卡侬大人的东西?」
  他迎向男子的目光,如鹦鹉学说话般重述对方的话之后,男子神情一缓点点头。
  「为了什么?」
  「我需要那东西。」
  当他问起理由时,男子一派轻松地敷衍着。
  「我拒绝。」
  他当然摇头,依照本身信条对不愿接受的要求说不。
  「当然不是叫你做白工,报酬是帮助在叶野综合医院沉睡的女子。」
  然而,男子企图以随年纪增长而学到的狡猾与周到的准备来打动他的心。
  看见他瞪大镜片下的双眼没有说话,男子趁机进一步游说:
  「如果你找到我要的东西,我一定派人找出沉睡的她想寻找的东西,送来叶野市。」
  男子如此提议,很清楚他无法轻易拒绝。
  「你是说真的?」
  一如男子所料,他的眼神剧烈震动,沉默半晌后有些沙哑地询问。
  男子回望那双反映主人内心迷惘,比平常更加深邃的黑眸默默点头。
  无论是她先前的提议或男子刚才所说的话,对他来说都是同样具有吸引力的交易。正因为此,他才无法轻易接受或拒绝,再次望向面前的男子。
  尽管没有笑,他发现对方带着试探之色……
  「……让我考虑一下。」
  仍然做出保留答覆的回答。
  「这笔交易还不坏吧?或者说,你收到了其他的提案?」
  男子微微偏头剌探道,但他仅是默默摇头。
  「好吧……我就等你的答覆。不过,只能稍等一下。『茶会』举办日不能延期,我们人也跟神不同,拥有的时间相当短暂。」
  「我明白了。」
  最终男子决定让步,他行礼打算离开时……
  「那场『茶会』是什么?为什么……要选那一天?」
  想起刚才没问女子的问题。
  「『茶会』是和家的小聚会。今年……你一定也能玩得很开心。」
  男子十分轻松地回答,却没有全盘说明。即使说了,他也没办法判断话的真伪,因此不需要继续追问。
  「那么,我先告退了。」
  他轻轻叹口气,这回终于离开理事长室。
  男子笑着目送他离去,等恢复独处时重新叠起放在腹部的十指,微弯嘴角:
  「……没错,人类拥有的时间相当短暂。」
  男子自言自语地闭上双眼。
  「好了,他会选择哪一方?我可一点也不打算输给被囚禁的神。」
  再度睁眼时,那人眼中浮现出愉快且无所畏惧的光芒,起身替下一步策略作准备。
 楼主| 发表于 2012-12-23 10:01 | 显示全部楼层


  神之游戏  开始


  GAME 1:前往不可思议的国度?

  六月下旬的早晨,明明已模模糊糊地进入梅雨季,叶野市的天空今天也没有下雨的迹象,唯独夏天的气息日渐转浓。
  难得一个没碰到节日的六月宝贵星期天,我却穿着折边短袖的淡蓝衬衫配领带,以及夏季布料剪裁的长裤——也就是叶野学园高校的夏季制服。刚换季时穿起来嫌冷的夏天制服倒很适合今天的天气,相当舒适。
  星期天穿着制服,代表我应该在学校,但我目前站在叶野市屈指可数——不如说是唯一一户大豪宅——和邸门前。
  足以让起重机通过的厚重大门,一如往常地散发出拒人接近的气息。
  门只做了最低限度的装饰,我能理解如此威严的正门才配得上其后广大的土地与宅邸,但给人的印象与居民的其中一人很不搭也是事实。
  不过,我之所以站在和邸前并非为了鉴定大门,而是来办一件要事,完成后才去学校。
  「早安,秋庭先生。您到得比预定时间还早。」
  我拉起黄铜门环敲门之后,不知装在何处的扩音器传来回应,大门同时随着沉重的声响逐渐开启。
  「比预定更早?」
  没约过来访时刻却听对方这么说。我抬起目光望去,不禁为了跃入视野的东西而失声。
  沉重的大门打开后应是笔直通往宅邸的道路,但我面前却出现如鸟居般的朱色门扉,不见道路踪影。
  我像受到吸引般走近敞开的门后另一扇紧闭的门——一直走到朱色门扉前仰望,尺寸虽然比正门小,也有约三公尺高。
  「……这是什么?」
  「是门。」
  我没对谁而发的疑问近乎低语,却被不知装设在何处的麦克风收音,当场听到回答。尽管答案只有一句不用回答就一望可知的事实。
  「我想问的,是门后为何出现平常没有的东西?」
  宽大的我用不会误解的说法重问一次。
  「哎……呀?啊,秋庭先生还不知道详情。就让我说明一下……这扇门是通往不可思议国度的入口!来,欢迎光临不可思议的国度!」
  然而,我只得到更加莫名其妙的一串话。虽然一瞬间考虑过要不要直接掉头折返,但勉强想起今天拜访和邸的目的后,让我打消念头。
  「……总之,不穿过这扇门就不能前往宅邸?」
  「是的!顺便一提,这边的门全得手动打开!」
  听见广播轻快地肯定,我深呼吸后将手放上朱色门扉,做好面对前方必有问题的觉悟。
  我今天来此的目的,是为了迫在眉睫的学生总会、为了尾田而来收集——在学园内绝对找不到——在和邸才有的情报。
  当我抱着坚强的决心推开朱色门扉,却出现另一道门。
  这次是道蓝色的门,我不再多问,默默地打开它。
  继蓝色之后,我无言地推开依序出现的绿、黄、紫、白、黑七彩门扉。
  门扉如国中教育旅行时参观过的伏见稻荷大社(注:位于京都伏见的稻荷神社总部,连绵的千座鸟居为其名景)红鸟居般接连出现,就在我的平衡感开始产生异状时,眼前冒出一道不在七彩之内的金色大门。
  「……这些门的终点,或许真是不可思议的国度。」
  大概是推门推得累了,我找出不符合我风格的非现实台词。
  脑海中闪过这念头的时候,我就应该折返才对。
  不,早在听见「不可思议的国度」一词时我就该有所领悟,却打开了最后的门。没想过门后真的有不可思议的国度。
  也没想过,在不可思议的国度中竟然也会举办起「茶会」来。


  SAVE 1:花吐暗香

  愿望若实现,
  未来将透明又鲜明,
  一切将毫无疑惑吧。
  愿望会实现。只要许愿便夺现。
  一切都将明了。

  愿望若实现,
  即使未来不透明又不鲜明,
  一切都无可畏惧吧。
  愿望会夺现。只要许愿便实现。
  可是,这样便能明了一切吗?

  1

  「游乐……园。」
  手臂注入浑身之力推开金色门扉之后,在我眼前呈现的景象并非不可思议的国度,而是一个游乐园。
  我经常思考和邸的庭园为何宽广到多余的地步,终于在此时此刻明白理由何在了。
  庭园的用途,答案是为了设置游乐园。
  云霄飞车沿着和邸周围奔驰,我还在远处发现旋转木马,一时间茫然失神。结果太晚察觉背后接近的气息,发觉时手臂已被抓住。
  「什……!」
  我立刻转身试图抵抗,但新的惊愕随着对方身影跃入眼帘袭来,令我失去反抗的力气。牢牢抓住我手臂的是只水豚。体型最大的喔齿类动物,成长后体长可超过一公尺,却有圆滚滚的眼睛与小巧的耳朵,看来很可爱。
  不过,此刻我眼前的却是自然界中不可能出现,一身红毛,体长两公尺左右的水豚玩偶。
  「嗨嗨嗨,五年不见了,我好想念你,Amigo!」
  「……我们是初次见面。」
  明明是首度碰面,水豚却装熟地拍起我的肩膀,回神的我抛去冷冷的眼神。
  「哎呀,是这样吗?你放心,只要见过一面就是Amigo!总之,欢迎光临卡侬乐园,简称KWL!我乃大家熟悉的水豚红战士!来到卡侬乐园的Amigo要穿上这套水豚耳!」
  嗓音异常悦耳的水豚红战士没注意到他的滔滔不绝已经令我退避三舍,递来一个发箍,附着与动物毛皮同色的茶色水豚小耳朵。
  只有小学生以下的儿童才适这类扮装,而且那跟我的凶恶脸孔绝对不搭——就算搭调,我也不打算戴。
  「我没理由进游乐园,所以没必要戴那种搞笑的耳朵。」
  我扫开水豚的手拒戴发箍,准备朝宅邸——和馆方向走去,又被水豚红战士抓住手臂。
  「别这么说,进来玩吧!你的名字叫秋庭多加良,是我的Amigo,可以免费入场!」
  「我确实是秋庭多加良……不过没空免费入场游玩,也不记得几时成了你的朋友……」
  虽然在意水豚红战士为什么知道我的名字,但我拒绝了他执意的邀请,使劲想甩开手。
  「嗯~既然你讨厌水豚耳(注:日文的讨厌与水豚谐音)……噗!失礼了,改戴水豚护腕吧!手机得先由我保管,Amigo!」
  别说甩掉他的手,红色护腕还跟着无聊的笑话扣上来,连手机也被水豚红战士抢走。
  「干……干什么!放开我!」
  我死守另一只手上的书包扬声抗议,他却听也不听地拖着我的手往前走。
  「只要出示护腕,就能自由搭乘KWL的内任何游乐设施!放心享受!」
  「首先,先进第一个设施镜子迷宫吧!下次见面时,我和你一定就是兄弟了!」
  水豚红战士在一扇门前停下,先加大力道将我拉到身旁,再朝我的背上用力一推。根据冲击劲道判断,他说不定踹了我一脚。
  我设法站稳脚步避免掉进有如张开大嘴的门扉,但打着转向前冲的身躯却停不下来。



  「水豚红战士,你给我记住!」
  我被明明是入口却标示着EXIT的门吞没,只能像个反派角色般出声吼叫。

  水豚红战士,下回见面时我要让你后悔出生到这世上三十次以上——
  我踉跄地找回平衡,誓言报复水豚红战士,身后的门就发出巨响关上。
  嗡嗡嗡嗡——
  下一瞬间,宛如舞台剧开演的铃声传遍四周,却又立刻止息。
  当余音消失之际,我这才朝周遭张望。
  「……一开始就选择镜子迷宫,以游乐园的作法来说没问题吗?」
  但目光所及之处全映出同样的身影,我表情僵硬地发出呢喃,四周的倒影当然也露出同样的表情。
  被自己包围的尴尬令我别开视线后一却正好瞥见我变胖的倒影,让人更加不悦。
  先不提对外貌有自信的人,对长相凶恶的我来说,镜子迷宫只是个不快的空间。
  「快点离开再说……」
  无须思量,离开是脱离不快感的最好方法。为了执行这个上策,我抱好书包打算迈步。
  此时,我发现众多镜影里有几个我以外的身影。
  再眯眼细看,正确的数字是两人,各自朝我走来。
  留着性格雷鬼头的少年早一步与我会合。他的发长只到肩膀,看来不至于碍眼,但我的注意力先被发型吸引,接下来才转去看脸。
  少年的眼睛黑白分明,所以即使是内双眼皮也显得眼睛很大,鼻头有些圆圆的,给人亲切的印象。
  他穿着迷彩衬衫与迷彩工作裤,高至小腿的靴子看来闷热,却跟发型很配。
  我已发现少年走近,但对方似乎没有察觉,他看到我之后揉揉眼睛,不知怎地看看镜中的我后再度望向我。
  「人类会倒映在镜里……喂,你接下来要到哪里去?」
  少年踮起脚尖探出身子,一开口便这么问道。
  「啊?」
  这唐突的问题令我错愕,只喊了一声。
  「嗯?你不懂日文?」
  「……依照常识判断,问目的地前应该先问姓名。」
  我想提醒一脸天真说出微妙失礼台词的雷鬼头少年,另一个走来的人却早一步开口。
  慢了半拍抵达的少年看来跟雷鬼头年纪相仿,大约都是中学生。
  双眼皮的他瞳色明亮,清秀的五官引人注目。不过那身条纹蓝衬衫配细领带、黑牛的造型散发出理性的气息,灰蓝色折边帽也与少年的氛围相称。
  他仿佛观察着我的眼神,令我有点不快。
  「失礼了。由我们先自我介绍,我叫矢井田朝都,他是鸣门铃真。」
  帽子少年——朝都注意到我的不满,为了和缓气氛他先报了自己的名字。顺便也报了雷鬼头的名字,还告诉我他们是点头之交。
  「那你是什么人?」
  将自我介绍交给别人解决的雷鬼头——铃真以闪烁好奇心的眼神仰望我,再度询问身分。
  「我是秋庭多加良,就读叶野学园高校二年级。你们是中学部的学生?」
  虽然他的口气不如朝都礼貌,但已经报上姓名,我决定先回答后反问,等晚一点再说说他。
  「朝都是念叶野,但我读公立中学,我们都是二年级生。」
  「这样吗……你们是什么关系?」
  听我继续发问,铃真本来拨弄如毛毛虫般的头发,但手却突然顿住。
  「地位关系、血缘关系、交友关系……你问的是哪一种?」
  他有点为难地偏偏头。
  「……我想想,应该是交友关系?」
  因为两人的相貌不像,所以我选了第三项。尽管和铃真的谈话并不顺利,但此时该由成熟的我来让步。
  「我和铃真是亲戚。进一步地说,是和家分家的长男。」
  然而,回答的人却是朝都,还告诉我正确答案是血缘关系。
  「铃真,这次我来问问题,你安静一会。懂了吗?」
  朝都瞥了他一眼,像大人告诚小孩般说道。铃真虽然没回答「我懂。」但也闭上嘴巴。
  「为了确认起见,我可以问几个问题吗?」
  他说完后转向我,露出礼貌性的笑容。
  「嗯,没关系。」
  「这就开始吧,秋庭先生知道自己为何会跑进卡侬乐园的镜子迷宫里吗?」
  「我是被强迫扔进来的,所以我才想问理由啊。」
  「你没有头绪?」
  「对。」
  明白我无法回答后,朝都以指尖摸摸帽缘,垂下眼眸思考。他的动作不大,但受到帽子的影响,看来有些装模作样。
  「不过,这护腕是入口的水豚红战士给的吧?」
  不知道我内心对他的看法,朝都指向我手腕上的护腕发问。
  「与其说交给我,根本是他强行戴上去的。」
  我看看手上的护腕感到一阵无奈,试着拉扯红色护腕,果然脱不掉。虽然触感是砂胶,但想脱也脱不下来,也许内藏精密机械。
  当我放手的瞬间——护腕发出强烈的光芒。
  不只是我的手边,两名少年的手也同样发光,我发现他们手腕上戴着相同的护腕。
  「刚才的光芒是什么?」
  「好厉害,护腕在发亮!」
  光芒一瞬即消失,突然的发光让我重新打量各人的护腕。铃真则抚摸护腕兴奋地喊道。
  「……原来如此,我大致明白你是谁了。」
  朝都则得意地颔首说道。
  「你发现了什么?」
  「回答之前,让我再问一个问题。你刚才说不知道人在卡侬乐园的理由,但秋庭先生你没获邀参加『茶会」吗?」
  听到我的话,朝都反倒抛来新的问题。「茶会」一词令我一瞬间犹豫该不该回答。
  但朝都的口气充满自信,我判断半吊子的掩饰并非上策。
  「我没收到邀请函,不过是有人邀请过我。」
  先交代一句后,我承认事实。
  「这样便能解释了……秋庭先生和我们一样,是今年『茶会」客人的候选者。」
  朝都下结论后满足地点点头,仿佛已经说得很充足而停下说明。
  「原来如此!那你的目的地和我们一样罗。」
  事实上,铃真听到这番话后似乎意会过来,惊讶地瞪大双眼笑着说道。
  不过,突然被这么宣告只让我更加充满疑问。
  我的脑海中还响起一如往常的警报,但我不愿承认,对朝都发问:
  「『茶会』客人的候选者?假设我是,那跟我被推进镜子迷宫又有什么关系?难道『茶会』要在这里举行?」
  听完我连珠炮似的问题,朝都首度面露困惑之色。
  「不止游戏的开始条件……你真的连『茶会』是什么都毫不知情?」
  「没错。基本上,我还没告诉你们我还没决定要不要参加呢。」
  「……真像是爱丽丝梦游仙境。」
  铃真喃喃地如此比喻,一听到这句话,不好的预感加速窜上背脊。
  「以铃真的程度来说,这比喻很不错……不过,即使秋庭先生像爱丽丝一样一无所知地掉进洞里,也已经穿越不可思议国度的大门,敲响代表开幕的钟。」
  朝都冷静地说明,尽管无法接受,但我暂且理解了情况。
  他们比喻为爱丽丝的我,已被迫参加这场我还在考虑是否参加的游戏了。
  「那么……只能开始玩游戏了。」
  铃真露出天真开朗的笑容,如此告诉我。

  2

  「总而言之,『茶会』是种入会仪式?」
  「是的。更精确地说,抵达『茶会』为止的过程是入会仪式,通常是包含分家在内,和氏一族的例行活动之一。」
  我走在朝都与铃真之间确认,朝都明确地点点头,铃真也含糊地颔首。看来不只外表,两人连性格也形成对比。
  「……哈哈,这是诅咒护腕吗?」
  我干笑着低语,又尝试拉扯护腕,果然脱不下来——我再度在胸中立誓,要向给我扣上这玩意的水豚红战士报复。
  「秋庭先生,你在听吗?」
  「嗯?嗯,我在听。」
  呼唤声让我回过神,看见许多个面露讶异的朝都。在镜子迷宫里走动当然会看到许多镜影,感觉活像大批人马一起团体行动似的。
  「那我维续说明。十四岁以上的人可以参加『茶会』,入会仪式则是考验年满十四的和家子孙,有没有资格参加『茶会』的成年典礼。」
  「十四岁?」
  「没错,十四岁。我想十六岁的秋庭先生,应该是登生老爷所说的『特别参加者』。这是审神者的神谕……不,是和家当家的决定,没问题。」
  当我注意到年龄问题后,朝都立刻回答,或许是认为我不懂何谓审神者的神谕——或许是不愿详细说明——他改说成和家当家,也是最高掌权人和登生的绝对决定。
  朝都对我还不熟悉,这么判断也是当然,但我知道审神者这字眼,也知道和氏一族供奉的神明卡侬。不必他特地改口,我也理解话中的含意。
  审神者是聆听神谕、分析神明附体时所说的话语,加以传达的人。直接听见,或透过附体彩波听取卡侬发言的登生,正可说是审神者。
  我当然明白,身为审神者的当家能够在和家发挥强权。
  「凡是当家的决定,大家都会接受?」
  不过,我仍忍不住指出异状。
  「你说的大家如果是和家的人,那么大家都会接受的。」
  铃真干脆地回以肯定的答案,朝都也理所当然地点点头,身为外人的我只得接受这是和家的常识。
  「简单地说,参加『茶会』的资格是由入会仪式……玩过游乐设施来判断。过关条件呢?不是只要抵达终点而已吧?」
  为了尽快掌握现状,我一口气推进话题,要求核心部分的说明。我的脑筋运转速度之快,令朝都脸上浮现惊讶。
  面对我直视的目光,他连忙收起惊访的表情,然后立刻转为无懈可击的笑容。
  「嗯,没错。我们必须一边通过游乐设施,同时收集点数。」
  先不提笑容,朝都的话听来不像谎言。然而,这条情报相当含糊不清令我歪歪头。
  「收集点数?」
  「是的,接下来我们也不太淸楚。对吗?铃真。」
  「嗯。没收集的话什么也办不到,所以我们在收集点数。」
  朝都为了证明他们真的不知情而呼唤铃真,注视着无数面镜子往前走的铃真缓缓回头,轻松地同意。
  「……总之,只要跨越不明的考验,收集点数突破镜子迷宫之后,我就能得到自由?」
  听到两人的回答——我半是期望地——导出结论,确认脱离这场仪式与镜子迷宫的条件,但从他们的反应看来似乎不太乐观。
  朝都轻按帽子缩缩下巴,脸上的神情与其说是困惑,应该说更接近于说出真相前的迟疑。
  铃真指尖把玩着雷鬼头,观察朝都的态度。
  「……我们必须通过这座移动游乐园内的所有设施,否则无法参加『茶会』。这护腕一仅证明我们是客人候选者,也用来监视我们,直到玩遍游乐设施前都不能离开。」
  结果,朝都将这个事实告诉我。
  一听到这消息,我想起刚才光随便一瞥便已望见的五座游乐设施。
  「到头来……我还是非得参加入会仪式?」
  我无可奈何地理解到一自已落入了卡侬、理事长或双方设下的陷阱中。
  我一再说过,天来和邸的目的是替尾田收集情报,也为本周末的学生总会做准备。
  总之,我目前十分忙碌。
  先不提卡侬,理事长理应清楚这点却还是拖我下水。除了逼我答应「交易」之外,我f不到其他理由。
  对我而言,这场「交易」绝不能轻率以对,才考虑到今天都没做出结论。
  但以移动游乐园为幌子被迫站上「茶会」舞台的我,已没有选择答不答应「交易」的余地。不论是我太大意或对方太狡猾,都改变不了这个结果。
  然而,我无意继续被卡侬和理事长玩弄于股掌之间。
  事到如今,我决定找出他们双方想要的东西当作筹码,以便让他们说出更好的条件。
  到时候,卡侬与理事长之间的——从理事长的强迫手段判断,肯定存在一那笔私下交易,一定也会以失败告终。
  「既然敢设圈套害我,你们觉悟吧。」
  我小声地追加两个今天的目的。
  「……请问,你不要紧吗?」
  「嗯……嗯,我不要紧。」
  我反射性地看着朝都的脸回答,但他眼中浮现没完全抹去的怀疑。
  说是这么说,我也不可能告诉朝都「交易」的消息,明知有些不自然,仍切回正题。
  「话说回来,入会仪式跟『茶会』每年规模都那么大?」
  「……不,只有今年这样大张旗鼓。」
  不出所料,我的问题让他讶异地微微皱眉,却还是认真回答。
  「是吗,只有今年啊。」
  听到不是年年都有,我松了一口气。起码明年不会再被卷入这些麻烦里了。
  「万一每年都有,很麻烦的。」
  看到我打从心底安心的表情,他眼中的狐疑之色便消失。
  「好,先搞定镜子迷宫!我们先往前走,主动寻找可能跟点数相关的地方。」
  我催促两人,带头收集点数。
  当然,我的目的不是突破游乐设施,但理事长与卡侬既然指定入会仪式,我得寻找的东西应该也藏在途中。不管是为了收集情报,或者与目标的人物相遇,我都必须先迈向和邸才行。
  我牢牢抱紧书包,迅速踏出一步。
  「……好痛!」
  咚!头盖骨紧接着发出钝响,我发现自己撞上镜子。
  让人为虚像所惑,连走在何处都搞不清楚,是镜子迷宫的特性。明知道以为有路的地方可能是镜子,我还是狠狠撞上镜墙,好半天抬不起头。
  「……小心一点。」
  「我也得多注意。」
  背后传来朝都来得太迟的叮咛,与铃真认真的自我告诫,令我更加羞愧。
  「……我不是撞上镜子,是找到了东西。」
  即使跌倒……即使撞墙,我这人也不会白白吃亏。事实上,我是撞墙之后一到的。
  「找到什么?」
  我回头这么说,铃真两眼发光地冲上前,和我一样用额头抵着镜面。镜中倒映的头发与真发连在一块,铃真的头看来活像拖把,但这话还是先别告诉他。
  「这里……大概能通往另一头。」
  相对地,我指向镜与镜之间的狭窄缝隙,以及标着小小的EXIT,很容易错过的告示牌。
  「喔!看来真的过得去!」
  铃真的眼神变得更闪亮。
  「真的耶。不过,EXIT是出口。」
  朝都也从另一侧探头确认,不过却以认真的口气说出有些死脑筋的台词。
  「这是正确的意思。但这里的入口明明也标示着EXIT,难道能老实相信吗?毕竟事情可是跟和家有关。」
  我如此说道,将手指轻轻滑到指示牌上,这时注意到两人可疑的眼神。
  「你说跟和家有关是什么意思?」
  「你说跟和家有关又怎样?」
  我忍不住以平常的口吻寻求两人的认同,但脑中却想起朝都和铃真都是和氏的一分子,他们正生活在这样的常识之宁。
  「没什么,总之试试看打不打得开。」
  尽管没讲和家坏话,刚才的发言也包含几分讽剌之意,我不经意地掩饰之后,手贴上镜子。刚才撞上的力道重得我额头到现在还隐隐作痛,镜子却文风不动。考虑这一点,我不用推的,改将手指伸进缝隙往旁边拉,镜墙轻易地移动了。
  墙壁另一头,是个除地面外四面铺镜的小房间。
  室内摆了张对于小巧房间而言过大的桌子,看来像餐厅或派对会场用的餐桌,上面摆满各色如餐厅提供的豪华料理。
  一名女性站在与餐桌成套的座椅旁。
  她的相貌很陌生——即使见过,现在也不可能辨别,我一瞬间犹豫着该不该进去。
  但铃真凭着冲动一脚踏入室内,缓缓回头说了句话:
  「……真惊人。」
  「我有同感。」
  铃真发出不知是褒是贬的感想,我和朝都却当场同意。
  伫立桌旁的女性——从身材看来应该是女的——脸上的妆浓得令人难以置信。细长搌密的假睫毛与眼影,同样浓艳过火的鲜红口红,那头金发想必也是假发。
  要评价那张化上与舞台剧演员匹敌浓妆的脸孔,也只有「惊人」一词可说。
  我一瞬间有种冲动想直接掉头关上入口,但来不及付诸实行,她已发现。
  戴上那么夸张的假睫毛还看得见,真令人惊讶。
  「午……午安,我……是女演员,在这里等候大家!啊!我念错台词,是等得迫不及待!」
  一看到我们,女性面露显然是装出来的笑容欢迎道。
  她的声音宏亮,口吻却和笑容一样生硬。不过,这嗓音有些耳熟。
  「这声音……难道是美咲小姐?」
  「是的,我是千面女仆美咲。」
  我缓缓走进房间小心翼翼地问道,浓妆的团块多余地加了句宣传词后点点头。
  「咦?美咲小姐?」
  「我认不出来……」
  朝都发出惊呼后慌忙捂住嘴巴,铃真失礼地直盯着她瞧,也赫然一惊地堵住嘴。看到两人一听名字便知道是谁,似乎认识松队女仆美咲。
  「哎呀,各位没发现吗?不愧是栗山真澄大人亲自传授的化妆&演技,真了不起,值得付出一小时一千圆的约会费。」
  美咲口中的名字,应该是指叶野学园戏剧社社长。栗山容貌姣好,却因为有怯场的毛病而专心投入幕后工作,据说在各方面比演员还受欢迎,看来谣言是真的。
  「栗山啊……」
  教育栗山这种靠乱七八糟化妆教学来赚零用钱的人,可是我的责任?我决定日后必定付诸实行,握紧拳头忍耐下来。
  「秋庭先生,生气对身体不好。」
  看到我的拳头顗抖,朝都认真地建议。
  「这点程度的感情起伏,在日常生活的范围之内。」
  我告诉他,这点程度的怒火,对被迫历经卡侬与铃木锻链的我来说构不成伤害。
  「这样吗……秋庭先生还是小孩子啊。」
  朝都如此解释,有点傻眼地看着我,不过这先搁着不管。
  「……可是,美咲小姐怎么会在这里?」
  「……依照情报的话,对了,美咲小姐,你知道镜子迷宫的过关条件吗?」
  「这……这可不能轻易告诉你们!只是在镜子迷宫里,今天的我不是女仆!」
  被两人一问之后,美咲恢复装模作样——不过还是像念稿一般——的口气,不知为何当场旋转一圈。
  「的确,你穿的不是女仆服装。若不是女仆……今天你是游乐园的工作人员?」
  此时我终于发现,美咲今天没穿着工作用连身裙,换了一套一得上是碎花洋装的连身裙——她的脸太引人注目,这也无可奈何——直接说出猜测。
  不过,她却连连摇头否定。这么说来,今天美咲是什么身分不重要罗?我一瞬间想到,却不认为她特地告知的内容会没有意义。
  「……那么,美咲小姐带着点数吗?」
  我触摸镜框重新思考之时,朝都就如此发问。
  我第一次听到「带着点数」这说法,但他一派当然,铃真也拨弄发梢等待美咲回答。
  「……是的,我有带。」
  美咲面对他的问题停顿了一下——恐怕是在决定能回答多少——做出肯定的答覆。
  尽管发觉中了朝都的计,我优先依据两人的对话做进一步的推测。
  简单地说,既然离开镜子迷宫所需的点数并非掉落某处,而是由美咲携带,那么想必得完成某种课题才能获得吧。
  「你不会……白白给我们点数对吧?」
  我确认地发问,美咲再度夸涨地点头。
  被我轻瞪一眼,朝都的视线一瞬间游移起来,又重戴好帽子展现笑容。
  看到那个笑容,我确定朝都不是出于亲切才担起说明工作,而是想蓄意隐瞒重要情报。即使乍看之下像个好学生,他的性格似乎不够率直——总之,是不可忽视的对手。
  「朝都,可以好好说明吗?」
  我修正对他的认识之后,直盯着那双眼眸发问。
  「我刚才忘了说,在各个游乐设施获得点数的方法不同,需要的点数也不一样。收集到必要的点数之后,就能挑战女王。」
  「只要在此收集十五点,即可挑战女王。」
  朝都装作忘记的样子说道,美咲如应声般自然地告诉我必须的点数。
  「我不知道……挑战女王具体来说是怎样的挑战,但是,不解决女王的话,就无法通过游乐设施关卡。」
  铃真接着如此说明。和朝都不同,他不像另有盘算,不过也因此难以察觉别人的心思。
  「……那么,挑战女王有什么其他的好处?」
  因此我不问朝都,刻意对铃真发问。
  「嗯~这算不算好处因人而异,战胜女王能获得『王冠』。我不知道……那是怎样的王冠、需要几个,但没有就不能参加『茶会』。」
  我的人选没有挑错,铃真老实回答。但他的口气仿佛事不关己,眼眸似乎比刚才更一睡。朝都责备地看着铃真,昏昏欲睡的他却没发现。
  「王冠的数目是每项游乐设施各一顶?只有一顶的话,无法参与『茶会』?」
  「即使只拿到一顶,也有位置可坐。不过想坐好位置,手上的王冠得越多越好」
  我一问出下个问题,朝都立刻回答,看来无意再多隠瞒。
  「总之,我们接下来要挑战的是争取『王冠』的游戏……国王游戏吗?」
  虽然茶会的座位并非宝座,我根据「王冠」、「女王」这些字眼重新导出结论。
  我自认比喻巧妙,但朝都和铃真却一起浮现讶异之色望着我。
  「……『茶会』不是联谊。」
  最后一压低音量开口,我才发现错误。
  「什……!那还用说!我的意思只是指王冠……迈向国王而已!而且我也没参加过联谊!」
  我发现两人从我的台词联想到联谊活动爱玩的游戏后,慌忙订正。他们虽然点点头,脸上却残留着对我的怀疑。
  「总之,我知道该做什么了!先从美咲小姐手上取得点数就行了吧!」
  我大声喊道,要他们注意眼前的课题。
  「说得也是……不过接下来就是个人战了,请多指教。」
  朝都有礼地鞠躬,代替宣战台词。
  「我……嗯,我也会加油的。」
  对上朝都的目光,铃真浮现有些生硬的笑容。
  先不提我,他们两人今天,成为竞争对手的关系,感觉有些不自然也是理所当然的,所以我没多作理会。
  「身处在聚光灯之下……我就是女演员……可是,谁也不肯看我。」
  不如说,我决定先处理因为谈得太专心,而被我们扔到一边不管的美咲。
  她伫立原处,将不知何时装好的聚光灯,不,是台灯打向自己,一脸等候超过一小时的表情——实际上,顶多只有五分钟。
  「不好意思……接下来我会好好看着你。」
  话虽如此,我们的确半无视地对她置之不理,我老实道歉。
  「……真的是真的吗?」
  但美咲没有立刻接受,目光投向朝都与铃真寻求进一步的保证。
  「对不起。」
  依照她无言的要求——虽然是朝都催促铃真——两人同声道歉,这时美咲终于露出笑容不再闹别扭。
  「啊~肚子好饿~!」
  她突然继续演起独角戏。
  双手叠在背后踢地板的动作还好,美咲的台词依然像念稿般平板。但台词里既然可能获得点数的线索,我不得不侧耳聆听。
  「她在假扮演员吗?」
  「不……我猜她的装模作样,只是根据课题的设定而行动。」
  听到铃真搭话,我十分自然地回答。虽然朝都宣告现在起进入个人战,但铃真和我还无法切换心态。不过,注意力被美咲言行吸走的他也可能忘了正事。
  尚未掌握在这项游乐设施获得点数的手段——法则之前,谁也无法行动,目前还没有焦虑的必要。
  我吐出一口气,再度思考今天的美咲站在什么立场,同时注视着她。
  宣称她既非工作人员也非女仆的美咲,身上穿的只能说是花俏的便服,对于一般女仆服装还比较看得惯的我,或许在路上和她擦肩而过也不会发觉吧。
  想到此处,我在意起另一件事,不禁开口问她:
  「今天其他女仆也穿便服吗?」
  「嗯,镜子迷宫里的女仆都一样,在这里时不算女仆。」
  美咲微微睁大双眼,回答时强调此处是镜子迷宫,与她们在此都不算女仆这两点。
  尽管挂心的问题没得到答覆,但我仍获得了不错的线索。
  「……重点在于,女仆在镜子迷宫里。」
  「还有穿便服吧。」
  我喃喃吐出想法后,朝都抚摸帽舌如附和般接口道。他好像太专心思考的样子,没发现自己说了话。
  「穿着女仆制服就是女仆?换上军装就是军人?不过即使穿上迷彩裤,我依然是中学生。光靠服装……实在想不出什么。」
  另一方面,铃真摸摸他的迷彩裤频频歪头。
  「……想不出来的话,就别吵。」
  也许是他的话声干扰思绪,朝都抬起目光如此要求铃真。
  「嗯,抱歉。」
  听见他的声音,铃真猛然抬头简短地道歉。朝都明明没拉高嗓门,但他的反应却十分迅速。说不定朝都也像尾田一样,属于一旦惹毛他会很可怕的类型。
  我再次想着得多留心朝都,觉得铃真的话也有些道理。
  单凭服装,的确无法衡量一个人的一切。身穿西装的人,未必都是上班族。
  但从美咲那句「她们在镜子迷宫里不算女仆」反过来想,前提为她们本身是女仆。
  就像镜中倒映的右手虽然位于平常的相反位置,但我们也明白那是右手。
  我对着镜中的自己实际挥挥手,忽然想起从前看过一部题材是镜之国的电影。在现实世界不起眼的主角,到了镜之国大受欢迎。
  依照这样的标准,在现贲世界非常活跃却屈居副会长的我,到镜之国想必能以学生会长的身分大展身手。
  想到此处,我发觉我已逼近核心。
  如果在镜之国立场会与平常颠倒,称作镜之国也没错的镜子迷宫可能有相同的设定。我想正因为如此,入口才标示EXIT。
  如此归纳起来,镜子迷宫里的女仆立场应该跟平常颠倒?
  「美咲小姐,问你一个问题。你认为女仆的工作是什么?」
  「这个嘛……简单地说是接待的专家。服侍主人自然不用提,女仆的工作,就是对接待的任何人都提供无微不至的服务。」
  美咲回答时挺直背脊,透过无意识的举动,可以清楚看出她对工作深感自豪。
  不过,今天她连一杯茶也没端给我们,大概代表镜子迷宫里的女仆们不负责服侍人。
  那答案很简单,今天的她属于接受服务的角色。另一方面,我们自从踏入迷宫开始已算是接待人员——服务生。
  「这位客人,您需要什么服务?」
  终于得以挑战正题让我松了一口气,心情也跟着变好,模仿美咲装模作样的口气倾头问道。
  「客人没说出口也能发现需求所在,才是真正的服务。」
  接待专家的意见十分严格,但正合我意。
  我点点头重新环顾室内,注意到桌上的料理,与明明有座椅却伫立一旁的美咲本人。
  「原来如此,由我们来服侍人吗?那问题在于……具体的方法。」
  朝都从我和她的对话中发现这点小声呢喃,将帽子转个角度后继续沉思。
  我看看铃真的状况,他直盯着美咲的眼神也流罗对新问题的好奇与一丝困惑。
  「在接待……之前,我想先问一下。顶着那脸浓妆好像很难过,你不想卸掉吗?」
  然而,他的困惑似乎针对美咲过度的浓妆而发。
  「虽然不知美咲有何想法,但我个人也认为卸下比较好。」
  铃真的低语让我忘了点数,忍不住说出个人意见。
  「我真的饿了~可是,吃不到东西~」
  另一方面,美咲意识到我们的目光,却演着戏重复相同的台词。
  「……就算看完这场戏,我说不定也什么都想不出……做不到。」
  她明明重复着同样的话,或许是看不穿她的意图,或许是受到美咲没进步的表现影响,铃真如此说着无力地垂下头。
  「我认为化妆和演戏都与正题无关。如果你们还想不通该做什么,那我先动手了。」
  这时,朝都率先表示要挑战美咲。
  回头看到的朝都脸上,显露出与声音同样的自信模样。
  「就让我见识见识吧。」
  「嗯,朝都先开始好了。」
  我和铃真都没有异议地让他先试,获得打头阵资格的朝都带着从容的微笑瞥了我们一眼,走到她身旁。
  接着,朝都就一路穿越美咲眼前,然后绕到她的椅子后方缓缓拉开座椅。
  「请坐。」
  「谢~谢~」
  美咲大大微笑,脸上的粉几乎掉落,理所当然地坐在朝都拉开的椅子上。她的话声分成数个段落,听来宛如音乐。
  「您想喝点什么?」
  随后,朝都就像个服务生般恭敬地如此问道。
  「添加碳酸的矿泉水。」
  美咲流畅地回答,吃起桌上的料理。
  接下来的大约十分钟内——朝都看她掉了叉子便拾起、杯子空了便倒水,持续扮演服务生。
  她用餐完毕起身时,将头巾——美咲工作时总会戴的头上——放在完美做好服务生工作的朝都手上。
  「服务得非常好,这是点数。」
  「……有四个松树剌繍。请问,这便是点数吗?」
  听到他的问题,在课题完成后霎时关闭女演员模式的美咲一脸认真地颔首。
  不过,面对头巾象征点数的冲击性事实,我们不禁注视朝都手中的东西倒抽一口气。
  「……意思难道是说,非得戴上头巾不可?」
  但朝都立刻浮现无懈可击的笑容暗暗表示拒绝之意,仰望美咲的脸庞。
  「各位戴起来一定很适合……不过,只要拿着就行了。」
  她的回答令我们瞬间冻结,下一句话却让人松了口气。美咲肯定是故意停顿一拍才解释,我轻轻瞪了她一眼。
  「秋庭先生真的很适合这头巾呢~」
  然而,她出乎意料的反击害我慌忙别开目光。铃木八成会开开心心地戴上,但是我可不是那种变态。
  「这么一来,就知道获得点数的方法了。」
  「是的,我拿到了四点。下次在镜子迷宫外再会吧。」
  朝都点头回应,满脸喜悦地将已知无需戴上的头巾塞进后口袋里转过身去:
  「对了,铃真你也小心别迷路。」
  他最后只对铃真留下这句话,就快步走出房间。
  一旦明白如何取得点数,再来的目标就是尽快得到「王冠」。这场比赛从某种意义而言是先抢先赢,我了解朝都加快脚步的理由。
  「嗯,我会小心……既然朝都走了,我也得出发才行。虽然不懂……有什么价值,不过我奉命收集点数嘛。拜拜!」
  铃真朝已不在场的朝都点个头,同样转身踏着轻快的步伐朝室外走去。
  没流露烦恼之色的他往朝都的反方向消失后,就只剩我一人被抛在原地。
  我也该加紧脚步才是……留在这里就不可能得到更多的点数。
  我下了判断,走至出口——却又掉头折回室内。
  我踮起脚尖走近开始收拾的美咲背后,使劲压压她的肩膀让她回头。
  「是谁!……咦,秋庭先生?」
  美咲一瞬间摆出抵抗架式,随即发现对方是我,放松下来。但我没放开抓住她肩头的手。
  「嗯,是我。美咲小姐……我有几个问题想问你。」
  我直视着她的眼眸,低声发问。

  3

  走出美咲所在的房间后,我来回比较左右通道,选择了笔直的左边。
  由于未能从美咲身上顺利问出情报,我的脚步称不上轻快。
  到头来,我的收获只有正面攻势无法让忠诚的和家女仆吐实而已。
  既然正面攻势无效,该怎么进击?我边思考边前进,回神时已记不清自己走了多远、在哪边转过弯。乍看之下看不出来,但其实经过种种特殊加工的镜子似乎令我陷入混淆。
  发觉这点之后,我暂时停下脚步环顾四周。本来笔直的通道却变得曲曲折折,现在看起来只像一条路通往深处一样。
  这是替和家入会仪式准备的游乐园,没有一般游客的踪影。
  找不到带着点数的女仆,甚至只看得见自己的身影让我感到没劲,叹口气仰望上方。
  本以为镜中当然会映出我的脸——却出现绑马尾的背影,既没戴帽子也不是雷鬼头。
  那就是其他人(女仆)了。
  映出那身影的镜子乍看之下只有一面,但绑马尾的人物仿佛有两个。看到两人背对着背往前走,我犹豫了一下,选择追向右斜方。
  本想追着女仆顺着路前进,但是却不知不觉间拐了一个弯。转角前方是一条以徐缓弧度通往深处的长廊。
  正担心是否走错路时,我发现刚才绑马尾的人影,冲了过去。
  「等一下。」
  听见我的声音,那人甩着马尾缓缓回头。
  「你是早苗小姐……吗?」
  她是我见过几次的女仆之!跟平常不同的发型、强调苗条身材的裤装让她看来比穿女仆装时成熟,我才会用疑问口气。
  「哎呀……午安。秋庭先生。」
  早苗一如往常,以冷冷的眼神与口气回应。和家女仆对待我的态度大都如此,我并不在意。
  「对了……欢迎光临,早苗小姐。」
  我根据便服猜测她也是「客人」,试着呼唤。
  早苗微微睁大双目,灵巧地仅扬起右眉颔首,应该是肯定自己身为「客人」,手握点数。
  「你真亲切。不过,我正在找东西。」
  但她这么回答,抛下马上动脑想找出线索——为了先获得点数——的我,准备先走。
  「等等。」
  我反射性抓住她的手臂,早苗停下脚步。
  「……请放开我。」
  听到她比刚才更冰冷的语气,我慌忙松手。
  这时在袖口交界处瞥见早苗手腕上——有个小小的梅花状刺青。虽然觉得这不适合和家女仆,但剌青是个人自由,早苗也马上将剌青藏回袖子下,我就没有特别指出来。
  「请问有什么事?」
  「不,那个……May I help you ?」
  虽试着留住她,但还没想好策略的我只得说出英语应付,意思却跟刚才的话相同。
  「No,thank you。」
  因此,早苗的回答也跟刚才一样。然而我从中感受到更强烈的拒绝,这时我发现她的态度比平常焦急。
  即使是其他女仆忙乱的时候,平日——虽然我们没熟悉到足以判断——的早苗总是独自若无其事地行动着。
  焦虑这种情绪和她很不相称,干脆说是演出来的还比较说得通。
  想到这里,我发觉她正在演戏。
  也就是说,那焦急的表现多半是突破她防线的提示,但连我也无法立刻推测出下一步。
  既然如此,我决定开口反过来询问她匆忙的理由。
  哔哔哔哔哔……哔嗤机嗤……
  类似振动的声响细微却明确地传入耳中,我霎时环颞四周,却没找到任何会发出声响的东西。当我转回前方时,早苗已不见踪影。
  时间没过多久,她应该还在附近。我连忙四处张望寻找,立刻发现早苗。
  不知几秒之内怎么移动的,她竟然出现在我刚才背对的反方向走道上。
  一瞬间我以为眼花了,不过还是决定先往她的方向走去。
  「等……一下,早苗小姐。」
  「哎呀,秋庭先生。」
  我再度从背后呼唤,她仿佛忘了先前的焦虑般缓缓回头。动作再度令我感到有些异样,却说不上来是什么异样。
  「……我知道你赶时间,但能不能告诉我理由?」
  「……既然知道我赶时间,就请让我快去办事。」
  所以我反而如此问道之后,早苗沉默一瞬,这次灵巧地仅挑起左眉委婉回绝。
  她的口气与表情散发出比刚刚更明确的异样感,那奇妙的感觉却难以形容。我注视着早苗的脸庞,不禁词穷。
  也许是认为我的话已说完,她再度转身背对我离去。
  早苗如模特儿般优雅的身段,还有随着动作慢一拍才摇晃的马尾都和刚才一模一样,应该一样才对。
  尽管如此,我仍相信自己那感到有些不对劲的感觉,闭上眼在残像中寻找异样感。
  我试着前后比对记忆中的她的身影,唯一发现的差异只有两回挑起的眉毛不同边。
  想不透的我发出叹息,缓缓睁眼。
  襄时间,马尾从我身旁掠过。
  踏着和平常不同的匆忙步伐东张西望地走过的人,又是早苗。
  但是,我刚刚应该已目送她的背影走到镜廊的一角。我闭上眼睛的时间,没有长到足以让她折回此处。
  「简单地说……是瞬间移动的把戏?」
  学生会特务羽黑花南大概会主张,这是分身,不过我的思考回路以现实为主。
  花此外,我知道一个在周遭摆满镜子时可用的戏法。
  我依照对戏法的认识,先走回一开始叫住早苗的位置,缓缓以手摸索周边的镜墙,没多久便摸到明确的凸起。我弯下腰仔细察看,发现是个大纸箱。
  将表面贴着银—像镜子一样映出我的脸——纸的箱子放在墙边,就会倒映其他镜面,乍看之下不会发现纸箱。
  也就是说,看似突然从我面前消失的早苗其实只是躲进纸箱中。身材嫌瘦的她有可能办到。但光是如此只解开瞬间消失的谜底,瞬间移动的戏法要成立,还需要……
  「……另一个早苗。」
  我低声说道。
  把话说出口之后,就觉得还有另一个早苗存在的可能性相当大。
  当然,我想到的并非复制人或机器人,而是更简单的解释——早苗是双胞胎。
  尽管认识早苗,我们除了打招呼以外几乎没说过其他话。若非同时见到两人,即使我认定早苗只有一个也不足为奇。
  如果她是双胞胎,也能解释我感到的异样感。无论再怎么相似,看到不同的人做出相同动作,就会产生异样感而非似曾相识感。
  总之,只要确定早苗是双胞胎,我也对该如何接待她们大致有底。
  所以,一定有某种方法可以分辨她们。
  「对了……刚才看见的剌青是梅花。」
  那小小的剌青闪过脑海。
  听说在和家工作的女仆分为松、竹、梅三队,分别负责食、衣、住三方面。还有,她们的围裙或连身裙衣襟会繍上所一小队的标志加以分辨。
  即使同在和家工作,不同小队的女仆基本上不会共同行动。
  我之所以没察觉早苗是双胞胎,恐怕理由在此。那么,另一个早苗应该属于竹队或松队。
  「原来如此,用剌青代替剌繍吗?」
  能想清这些部分,点数等于已经到手。我盘算起下一步,独自微微一笑。

  等待的时间没长到可说是埋伏,我坐在纸箱上等候,早苗从走廊另一头再度现身她有些不安、匆匆瞥视周遭的模样,宛如迷路的人。
  早苗大步走来,发现我坐在纸箱上,仅仅挑起左眉。
  「客人,请留步。」
  不过,我第三次叫住脚步没停就要离开的她。
  「什么事?我在赶时间。」
  口头上这么说,早苗仍停下来回头看我。
  「我明白。但只要您伸出手一会,我就可以替您占卜能不能找到失物喔?」
  我逼近一步以免她走掉,毕恭毕敬地说出想好的借口。
  早苗犹豫了一下,最后仍朝我伸出手。
  我握起她的手迅速瞥向手腕,果然发现预料中的记号。
  不过,图案却非梅纹而是松树剌青。
  「客人迷路了对吗?我这就叫您的同伴过来……请告诉我您真正的名字?」
  我确定自己握住手的女性并非早苗,有礼地请教芳名。
  「那便麻烦你了,我叫青叶。」
  青叶浮现至今不曾出现过的沉稳笑容,缓缓告诉我她的名字。
  「早苗小~姐,你的双胞胎姐妹青叶找你,她在这里等你!」
  听到她的回答,我拉开自豪的宏亮嗓门呼唤。
  「……吵死了,不必喊那么大声我也听得见。」
  走廊角落传来回应,下个瞬间,早苗从另一个纸箱内现身。
  「……真的长得一模一样。」
  第一次同时看见两人,我忍不住脱口而出。也浒是躲在箱中一阵子的关系,早苗的脸颊比青叶泛红,否则她们相似到即使知道名字也会搞错。
  「我们是同卵双胞胎一当然像了。」
  「超过一年都没发现我们是双胞胎,是秋庭先生的注意力不足。」
  或许是因为有亲人相陪而安心,两人的声调变得比平常更柔和,发言也相对率直。
  她们本来就不喜欢我,但那比平时辛辣的态度,让我感觉她们之前之所以不说出双胞胎一事,可能是对我的一种报复。
  「难不成,你们都私下嘲笑我没发现双胞胎的真相?」
  我带着心里受伤的心理准备如此询问……
  「那还用说。」
  「……为什么你们看我不顺眼?」
  不出所料,两人浮现坏心眼的笑容异口同声地回答。事已至此,我叹了一口气往下问。
  「对彩波小姐的爱越深,对秋庭先生的恨就越烈吧?」
  「而且,你两次检举铃木朔先生的服装室。」
  早苗仅挑起右眉调侃地,青叶仅挑起左眉语带责备地回答。
  「这样吗,是铃木的错……不过青叶小姐,我检举他是当然的。」
  一听到那名字,我的耳畔仿佛吹过一阵风。总之,我决定从现在起,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对青叶手下留情,结束了话题。
  「那么,我刚才的表现能够获得几点?」
  没错,有空想到铃木的话,还不如快点攻略游乐设施才对。
  「对了,恭喜过关。」
  「虽然给秋庭先生点数,总让人很不甘心……」
  「你得到十点。」
  这么一问后,她们恢复平常的语气与步调淡淡宣布,比预期更高的点数令我瞪大双眼。
  「我们两人负责同一项课题,因此点数也高。」
  但我坦率接受了青叶看出我的惊讶后给予的说明。
  「的确是场一对二的劣势之战。」
  「是的,因此除了点数外,这次还附赠额外奖励。」
  听我评论刚刚的课题后,早苗点点头,去拿先前藏身的纸箱。
  早苗走回来后与青叶对看一眼,开始摸索箱内,青叶则掏起紧身裤的口袋。
  「这是附带点数的头巾。」
  「这是额外奖励。」
  最后,两人的手同时伸到我面前。
  手中的物品尽管相似,却不一样。
  青叶拿着各绣上五株松与梅的头巾,早苗则手持类似掌上型电玩的机器。
  头巾是什么不必多说,那台有小小灯号——目前熄灭——的掌上型电玩,让我不得不发问:
  「这是什么?」
  「信标收讯器。」
  「……你是指会发出电波的信标吧。啊,刚才的震动声难不成……」
  只要携带信标这种发射电波的装置,即使前往雪山时意外被雪掩埋,收讯器也能接收电波找出失事者。我想起这样的知识,同时发现它是之前震动声的来源。
  「没错。我带着信标,以免一不小心撞上青叶。」
  的确,万一让我看见两人同时出现,这场游戏即告结束。但只要其中一方持有信标,拿收讯器的人就可从灯号变化得知对方接近,不至于不小心相遇。
  我理解这一点,却不懂她想给我信标的理由,歪歪脑袋。
  「今天,大家在镜子迷宫里都带着信标。」
  听到这番说明,我也慢半拍地理解其价值所在。
  「是吗……只要有收讯器就能知道女仆在镜子迷宫内的位置。不过,这么做好吗?」
  尽管是入会仪式,但还是具备争夺胜负的意思在,女仆们想必也十分认真。收讯器加入战局只会造成她们的不利,于是我开口问道。
  「我个人并非全面赞成,然而游戏规则由上层决定,我们唯有严守规定,好好办妥分配到的任务。」
  「面对客人候选者,也得依照规则公平以待。」
  早苗和青叶一起望向我,告诉我重要的终究是入会仪式,而非胜负。
  「原来如此,那我就不客气地收下了。」
  既然规则认可,我决定感激地收下使用。
  当我接过头巾迅速收进书包,正要拿起收讯器时——
  「……你刚刚拿了什么?」
  背后突然传来声音。
  变声期尚未结束的嗓音令我回头,发现嘴角含笑,眼神却不带笑意的朝都。
  「好久不见,朝都少爷。」
  见到朝都,早苗和青叶一起行礼。
  「我刚才交给秋底先生的。是额外奖励的信标收讯器。」
  早苗明确地回答,仿佛表明自己没有任何心虚之处。
  「信标?有什么作用?」
  铃真产生与我同样的疑问,接着询问两人。看来左右通道两边都连向此地。
  「好久不见,铃真少爷。」
  「简单地说,信标是寻人的工具对吧?」
  就像对朝都一样,她们向铃真低头衡躬,朝都却抢在两人回答前提问。
  「正如朝都少爷所说。」
  「寻找迷宫内的『客人』时一定能派上用场,铃真少爷。」
  早苗和青叶毫不在意,以双胞胎的搭档默契回答双方的问题。
  「这是我顺利接待她们的成果。」
  我也亲口告诉二人,收讯器是我达成课题的报酬。
  铃真老实地点点头,朝都却直盯着我手中的收讯器。
  「没有我们的份吗?」
  从某种意义而言,他的问题可说是理所当然。
  「非常抱歉,只有先到场接待我们的人才能拥有。」
  「这样吗?但是,这作法岂非不公平?」
  早苗依然冷静回答,朝都却以克制的语气进一步追问。
  「对啊,明知有三个人,这么有趣的道具为什么只准备了一个?那台信标值多少钱?」
  另一方面,铃真也微微拉高音量不解地询问,并从口袋里掏出钱包。
  「……这不是钱的问题吧。」
  铃真庸俗的行动不知是否该说很像有钱人家的小孩。我重新握好收讯器,劝他自制。
  「……这样啊。不过钱很棒的,有了它就容易判断东西的价值。」
  铃真微微张大眼睛沉默数秒后点点头,将钱包收回口袋。他同时喃喃吐出的台词,令我产生丝反感。
  但马上反驳他,不只是我,也许更代表所有小市民的败北,因此使我迟疑了起来。
  「等三人到齐时,才能开始挑战各个游乐设施。」
  「这条同时出发的规则保障了公平性。」
  「因此,信标收讯器属于秋庭先生,不可转让。」
  青叶与早苗此时交互展开有序的论述,让我完全错过向铃真开口的机会,也越来越分不清哪方是青叶、哪一方是早苗。
  「……不过,一开始没告知全体参加者有信标的存在,岂非不公平?」
  然而朝都还不肯罢休。他插入默契无间的双胞胎的勇气值得称赞,但是继续争下去只会没完没了而已。
  早苗和青叶大概也这么认为,不约而同地互望一眼:
  「秋庭先生,接下来拜托你了。」
  她们展现今天异口同声的表现,把事情全推到我身上。
  「啊?等等!」
  我当然想叫住两人,但她们却没停步,甩着一模一样的马尾越走越远。
  「好吧,这里交给我负责,可是回答我一个问题!跟松队的贵音感情最好的女仆是谁?」
  「梅队的夏树!」
  或许是趁乱发问奏效,她们毫不怀疑地提供情报,头也不回地消失了。
  「……好,离目标近了一步。」
  尽管只是一小步,但是隐约得到的女仆对应法与目标相关的情报,让我不由得摆了个小小的胜利手势。
  我依约转向朝都和铃真。
  「总之,问题在于我独占信标这点吧?」
  「没错,照这样下去,我光是找出女仆就得浪费时间。」
  听我抛出话头,朝都举出合理的问题点略为施压。
  「我想知道信标真的找得到人吗……如果找不到女仆,我的点数会一直挂零。」
  铃真老实告诉我他的现状,后半句话似乎是注意到朝都而补充的。
  「你还是零分啊?」
  朝都流露出一丝优越感的眼神注视着他,铃真尴尬地垂下眼眸。
  「……不然我们三人一起寻找女仆,发现后转入个人战,点数则是先抢先赢,如何?」
  我无可奈何地跨出一步站到两人之间,提出最公平的折衷方案。
  「说得也是,我认为这方法很公平。」
  朝都立刻点头,大概本来就打算这么提案。
  「我们的身高体重都不一样,算得上公平吗?说到公平,我……」
  另一方面,铃真的手指卷起他的雷鬼头头发,不知为何考虑起公平的定义。
  「你不懂那是另一个问题吗?铃真。」
  朝都打断他的话和思绪。
  铃真赫然回神看着他,脸上浮现茫然的表情,闭上嘴巴点点头。
  「铃真,点头代表你赞成?」
  「嗯……没错。」
  听到他有些低沉的语气,我事到如今才对和两人一同行动的这件事产生一抹不安。
  但若想撤回前言,我既没有替代方案,也不想浪费时间去想。
  「事情都谈妥了……你们准备好了吗?」
  于是,我决定碰到状况时再临机应变,迈开步伐并催促他们前进。

  4

  「我还是认为,他们一开始就该发给我们人手一台收讯器。」
  三个人走不到五分钟,便看见收讯器里第三个灯号亮起——灯光似乎配合信标的距离呈三段式发亮——朝都如此说道。
  「的确,这样比较有效率。」
  「是啊。不过,现在女仆确实在对面……先打开门吧。」
  我点点头,朝都专注在当前的目标上,话题暂时告一段落。
  可是,他望着我指出的地点却只像是一条无路可走的死路。
  这时,收讯器的第三个灯却闪烁着。
  「啊,我找到EXIT标示牌了!」
  铃真眯起眼睛从镜面发现小小的标示牌,墙的另一头肯定有空间。
  「有人在吗?」
  我试着朝镜子的另一头呼唤,朝都敲敲墙壁,却没有回应。
  「我们已敲过门,那要开门罗。」
  我先交代一下,找出镜墙缝隙用力一推。
  镜子比想像中更轻易地移动,如旋转门般转了半圈。
  「喔,开了!」
  「我先走一步。」
  眼神闪亮的铃真兴奋地喊叫,朝都穿越我身旁,率先踏入刚刚打开的房间。尽管先讲了一声,不过这算是偷跑。
  「真是毫不松懈……」
  「我也得快点进去。」
  这次换成铃真喃喃地超过我,我暗自决定,以后上篮球课时要加强学习防守。
  尽管一马当先走进去,朝都却马上停步,铃真也撞上他的背停了下来。
  「对不起。」
  朝都立刻道歉,但铃真并未回答。
  因为,他也只能像朝都一样呆立室内。
  我们目前踏入的房间,风格与镜子迷宫以及美咲一开始所在的房间都不同。灯光之昏暗与其说是镜子迷宫,不如说更像间鬼屋。
  不过,让朝都和铃真僵住的不是屋内的气氛。
  呜呜……呜咽……呜呜……
  而是响彻全室的啜泣声。
  「这声音……从哪里传来的?」
  连我也不禁感到毛骨悚然。但只要确定是谁在哭,问题即可迎刃而解。
  我谜起眼睛注视房间内部,却找不到任何人影,信标收讯器在零距离时不会反应,目前派不上用场。
  「……没错,幽灵并不存在。一切都能以科学现象解释。」
  朝都缓缓眨眼扬声说道,似乎随着视觉适应黑暗后恢复冷静。
  「可是有卡侬大人在,幽灵说不定也存在。」
  相对地,铃真提出很像和氏一族风格的反驳。他也从最初的惊愕中清醒,眯眼往昏暗的室内中寻找幽灵。
  「我想把卡侬大人和幽灵相提并论不太妥当。」
  「可是都一样看不见啊。」
  朝都冷静地说道,铃真则闹脾气地微微挑眉,两人以卡侬为例争论起幽灵的存在。不过,他们实际上似乎没见过卡侬。
  「登生老爷跟彩波看得见卡侬大人,种种结果证明了她的存在。」
  「幽灵应该也有……证实的方法才对。不过,那是我……不知道的方法。」
  然而铃真立刻被驳倒,朝都则轻声叹息,结束对话。
  虽然对铃真过意不去,但即使是认识卡侬、与灵感少女羽黑为友的我,对这一点的看法也跟朝都相同。
  「既然信标有反应,这里应该有人(女仆)。」
  所以,我将话题转回两人几乎忘记的现实问题上。
  「……对啊,铃真。」
  「说得没错……这次看不到幽灵的脚了。」
  朝都露出微笑,仿佛在说自己并未遗忘;铃真缓缓抚摸帽舌,一脸失望地垂下肩膀。
  「……难到你想看幽灵?」
  他垂头丧气的台词引起我的注意,试着询问。
  「与其说想看,我想知道幽灵画像里缺了脚是因为没脚,还是因为没画……算了。」
  铃真本想回答我,但奇怪的话语却像缠绕他指间的雷鬼头,卡在喉咙里半途吞了回去。
  「取分可是先抢先赢。」
  朝都牢牢盯着我的眼睛强调,在昏暗的室内展开行动;铃真也独自行动,将我抛到脑后。
  论及个人战之前,他们我行我素的举动让我脸颊抽搐,也转向寻找烦人的哭声来源。
  屋里的灯光不仅微弱还泛蓝,令室内看来黑潭潭地像间仓库。
  「是铁桶?」
  我发现另一样让人联想到仓库的东西。暗蓝色的铁桶与身高约一百六十公分的铃真差不多高,在蓝色灯光下溶入景物。
  我靠近一看,铁桶放在房间角落排成半圆形。又有一个铁桶放在半圆中间,仿佛受到保护。
  「看起来好像路障。」
  我直接说出心中的感觉。
  「如果不是铁桶,换成路障的话值多少钱?」
  铃真也过来调查,他神情认真地凑近中央的铁桶,考虑起金额。
  「这种问题不必那么一脸认地真思考吧?」
  「是吗?那该用什么表情……嗯?」
  我忍不住建议,但他却为难地歪歪头轻敲铁桶,脑袋更是歪向一边。
  「敲打的感觉怪怪的。」
  行说完之后,铃真竭力踮起脚尖注视桶内,不须踮脚的我也一起望去——一瞬间忘了呼吸。
  铃真也惊愕得表情僵硬,当场呆住。
  「……你到底砸了哪个黑帮的地盘?」
  震惊仅有一瞬,铃真马上又开口,朝铁桶抛出惊人的问题。
  「可以的话,我祈祷理由没那么危险。好了,你为何躲在铁桶里,夏树小姐?」
  「呜呜呜……我粗心大意……打破了一百个盘子~」
  缩起手脚坐在铁桶内的夏树抬起头,越过代替桶盖的铁丝网看着我们回答。
  「也就是数盘怨女(注:日本鬼故事,描述打破盘子的女佣遭责打后投井自尽,从此主人家夜夜响起数盘声)吗?」
  房间的昏暗程度一配上盘子这道具,我只想像得到那个鬼故事。铁桶大概是代替水井吧。
  「怎么可能!只是打破一百个盘子,不可能让登生老爷罚人。」
  然而,朝都用更加笃定的口气否定我的推断。
  比起否定,话声在耳畔响起更让我吓了一跳回头,看见朝都不知不觉站在我身旁。他似乎是在我们发现铁桶中的夏树时走来的。
  「……嗯。一般用钱买得到的盘子,对登生老爷来说不算问题!」
  「对呀~……是我自行反省躲进来~我要一直在这洞穴里生活~呜呜!」
  铃真毫不吃惊地赞同朝都的意见,甚至遭到夏树本人否定,我只得收回数盘怨女说。
  「可是,十个人里应该有九个……不,八个人与我有相同的想像。」
  我针对这点强调。
  「既然你是自行进桶,也可以自由出来吧。快出来发表点数的课题。」
  我重振旗鼓,要求夏树离开铁桶。我还有别的事想问她,拖拖拉拉可是很令人头疼的。
  「是啊,麻烦你动作快。」
  「我不要~我再也不想出去了~」
  朝都也跟着催促,夏树却像小孩子般甩赖,拒绝出来。
  既然如此,即使得用点强硬手段也要她出桶。我拿掉铁丝网——仔细一看,是烤鱼网——手伸进铁桶,她却抱住头缩到胸前,身体缩得更小。
  「……哪来的软体生物。」
  由于构不到她缩起的身体,面对夏树的柔软度。我只好暂时收回手。
  「就算呼唤我我也不出去~有办法弄我出去就试试看啊~」
  对于我叹息的台词,夏树则发出闷闷的声音表达全面抗战之意。
  「嗯?难道只要把她弄出桶就行了?」
  不过一听到声明,我就喃喃说出浮现的念头。看来暂时收手意外建了功。
  「好像太单纯……不过看她顽固的反应,也有可能……」
  听到我的呢喃,朝都双手抱胸面露难色。似乎忧心课题太过单纯。
  「夏树小姐,刚才你说这铁桶是什么?是不是洞穴?」
  「啊!没错……这里是我的洞穴~」
  另一方面,铃真没加入我们的对话,探头看着桶内独自询问夏树。
  「铃真也来了点干劲吗……」
  朝都斜眼看着这一幕轻哼一声,我不解地歪歪头。
  因为在我眼中铃真和他不同,根本没想过点数,铃真纯粹只为了兴趣才衷心发问。但从结果来看,却是朝都占了上风。
  「……洞穴吗?」
  铃真复述夏树的回答点个头,突然做起伸展操。
  他旋转双手手腕、双脚脚踩与脖子,最后缓缓踮起脚尖伸展全身。
  「那么。这法子如何?」
  随着问题出口,铃真忽然开始跳舞。
  将两脚张开后,立刻把脚交叉,踏起新的舞步。
  才在脚下踏着舞步不久。这次又把手臂摆成十字,前后移动脖子有节奏地动作。
  光看开头,连外行人的我也看得出铃真的舞蹈实力相当不错,也大致明白他的意图。
  然而依照现状,铁桶内只听得到舞步声,看不见铃真舞蹈的真正价值。
  看来。该由我助一臂之力。
  决定之后,我拿书包当鼓,配合铃真的舞步敲打起来。
  「铃真,干得好!继续跳!」
  我随着鼓励打响手指,朝都嫌吵地看看我,但铃真牵动一边脸颊露出笑意,点了一下头。铃真双臂如翅膀般展开落在腰际,一个劈腿右膝着地。我以为这就是结束动作,但他却只靠屈伸力道便起身展开双臂,扭腰开始旋转。
  「好厉害!没错!转啊!转更多圈!」
  我进一步煽动他,眼角总算瞥见夏树挪开天之岩洞,不,是烤鱼网,仅仅露出半个头。夏树目不转睛地盯着,像陀螺般以头转动作不断旋转的铃真。
  我当然不可能错过破绽,从她的死角缓缓绕到背后,抓准夏树为了看清楚铃真舞蹈完全探出头的瞬间——牢牢抓住她的肩膀。
  「呀啊!」
  夏树立刻像拿盾牌似地挥舞起铁网,但她肩膀以下还在铁桶里,不可能全力抵抗。首先,凭她的速度要当我的对手也太慢了。
  「不好意思。」
  我先交代一声,这次直接抓住夏树的双臂大力将她拉出铁桶。
  「啊啊啊啊!」
  被我拉出来的夏树落在地上发出悲鸣,双手捣着脸垂下头。
  「这是天之岩洞作战……不,是天宇受卖命作战吗?总之恭喜你成功了,铃真。」
  我拍拍舞蹈结束,还在喘气的铃真如此说道。
  铃真看看自己被拍的肩膀与夏树,然后又抬头望向我,最后终于露出了安心的笑容。
  「天之岩洞是日本神话……啊,原来如此。」
  相对地,朝都总算想通铃真的作战,以及夏树期望的「接待」是出于何种灵感,说完后就抿住嘴唇。
  没错,正如他想的一样,源自天之岩洞神话。
  所谓的天之岩洞神话,简单说明就是掌管太阳的女神天照大神,躲在天之岩洞令世界一片漆黑,被其他神拟订战术拖出藏身处。
  当时,天宇受卖命到岩洞前跳舞勾起天照大神的兴趣——此处的舞蹈也能代换为服侍——让祂从岩洞中探出头。
  也就是说,夏树是躲进铁桶这个岩洞的天照大神,铃真是天宇受卖命。
  「……我接受精彩舞蹈的接待,结束打破盘子的反省时间。」
  夏树承认,铃真像天宇受卖命一样以舞蹈侍神。或许是反省起这次的落败,她还没抬起头。
  「不过,没想到铃真少爷能立刻将岩洞和『洞穴』联想在一起~」
  「的确,一般容易想成洞窟,真亏你知道。」
  本想让我们在那点上陷入混乱的夏树佩服地说道,我也同意。
  「我只是碰巧……听舞蹈老师提起神话里跳舞的神,在书上读到过。」
  铃真难为情地弯起嘴角,摇摇头。
  「这么说来,记得天宇受卖命是舞蹈方面的神。」
  又听到舞蹈一词,我的脑海中重现他刚才充满劲道、实力十足的表演。
  除了动脑之外,我对运动神经也很有自信,却觉得自己即使练习也无法跳得和铃真一样好。
  「嗯,舞也跳得很出色。你未来的梦想是舞者吗?」
  因此我坦率地送上赞美。
  难得我特地称赞,铃真却愣愣地把头歪向右边,接着歪向左边。
  「梦想……你说什么?我只是能跳舞就跳了,从没想过当上舞者。」
  他整理着雷鬼头如此回答。
  「不是吗……」
  「嗯,嘻哈舞蹈没有特别的规则,我只是因为这门舞不懂规则也无所谓才跳下去下。」
  我以为铃真精彩的舞艺是对未来抱着梦想而锻链出的成果,但他的回答却让我待落空。我不经意地看向朝都。
  「对啊,铃真的运动神经虽好,但当不成舞者。无论如何,都会进人和氏集团工作。」
  他用比铃真更明确的口吻否定道,我只得接受。
  「对了,你学会跳华尔滋了吗?」
  朝都好像突然想到般问铃真。
  看来华尔滋是和家必学的技巧,我惊讶之余也觉得有些可能,而身旁的铃真脸庞则微微蒙上阴影。
  「规则还有点……不清楚。」
  「我已经跳得很熟了,你也要加油。」
  当铃真轻轻摇头时,朝都却微笑道。尽管附上鼓励的话语,这问题的意图显然是想表示自己决不比铃真差,反倒占据优势,让我很想吐槽。
  「……呃,我来发给点数~可是,得先解决点数的分配~」
  但此时终于抬起头,我和他们的目光一起集中在她身上。
  她将为了营造气氛放下的头发拢到头顶扎成一束,露出的脸蛋没有泪痕。
  「你刚刚果然是假哭,眼影没有弄花掉。」
  朝都指出这点,夏树别开眼神清清喉咙:
  「……我用的是防水眼影~先不提这些,铃真少爷和秋庭先生联手通过了我的课题~」
  夏树简单地敷衍过去,来回看着铃真和我的脸。
  总之,她想说铃真若是天宇受卖命,我便扮演了打开岩洞拉出天照大神的天手力男命角色。
  「我们没有商量过,先行动的人是铃真。所以,点数全给他吧。」
  我察觉之后,一告诉夏树。
  「不行~我本来就预想过这种情况~以秋庭先生二点,铃真少爷五点来分配如何~?」
  但夏树并不同意,还说这情况打从一开始就在意料之内,所以我也不再提出异议。
  我查看铃真的反应,他一根根扳着手指,皱起鼻头偏偏头:
  「我得五点……多加良一点,表示神话里也这么分配?嗯~不过为什么是五点呢?」
  铃真第一次喊我的名字——还语带亲近——我吃了一惊。我也歪歪头,不明白他对什么抱持疑问。
  「……你对五点有所不满吗~?」
  「不,我对得五点并没不满。但天宇受卖命为什么会得五点?根据消费热量来计算的?」
  铃真从正面注视夏树如此询问,让我大致了解他的疑惑。不过前提是神话,很难有确斯的答案。事实上夏树看来也是依感觉决定,不知如何回答。
  「在此还是与神话切割,从我和铃真的运动量来判断吧?跳舞的铃真运动量较大得五点,负责鼓励和拉出夏树小姐的我得二点。」
  我没去仔细计算,开口帮她一把。
  「意思是说,即使思考神话……也找不到答案?」
  铃真盯着弯起的手指,以还无法释怀的口吻回应。
  「不……如果你在意,日后再仔细调查、思考就好。」
  我以建议的口气再说一遍,他的视线在空中游移数秒,暂且点点头。
  或许是注意到困惑的夏树与朝都无言的压力。
  「那么,头巾送给两位。」
  我和铃真各从松了一口气的夏树手中接过头巾。
  这一关没拿到分数的朝都遗憾地轻叹口气,甩甩脑袋:
  「我们去找下一份点数吧。」
  为了切换心情,他开朗地喊道。
  「哎呀,看来秋庭先生累积到十五点了。」
  不过,夏树探头看我整理头巾,擅自目测了一眼之后脸颊又是一僵。
  「还没有,还差三点。」
  我匆匆订正,然而对朝都所受的冲击而言却没太大差别。
  「……刚刚早苗和青叶小姐给了十点吗?」
  虽然如此,他没将吃惊表现在脸上还冷静地计算,真不坦率。
  「这样啊,那目前最接近王冠的人是多加良。」
  另一方面,铃真微微睁大双眼老实地说出惊讶,态度却跟朝都不同有些事不关己,还是感受不到他对入会仪式的认真。
  「不过你还没拿到十五点,假使拿到也未必能马上遇见女王。」
  朝都用言外之意表明他还有机会挽回,快步走向房间外催促我们。
  「我立刻追上去,你先走。」
  我还有一件事未办,装成整理书包的样子将信标收讯器交给铃真。
  「……要我先走没差,但是你不会迷路吗?」
  铃真没什么疑问地接下收讯器担心地问道,似乎没想过拿到收讯器就能超越我。
  「只要你慢慢走,我马上就会追上,你先出发吧。」
  尽管有迷路的可能,但我打算尽快把事情办完,因此又把话重复一遍。
  「是吗。我也会慢慢前进,免得迷路……其实我觉得在镜子迷宫里迷路也不错。
  「铃真不知为何有点遗憾地呢喃,依循朝都的动作般缓缓转身走出房间。
  确认他的背影消失后,我一手拿着从书包取出的笔记,重新面对夏树。
  「……什么事~?」
  我严肃的眼神令她一瞬间退缩后立刻笔直地回视我,不愧是和家女仆。
  「我有事想问你。听说你和松队的贵音感情很好。」
  「啊?我的确跟贵音很熟,有什么问题吗?」
  「那么……最近,你看过她身上佩带或持有银色的东西吗?」
  听到我的问题,夏树先霱出错愕的表情,下个问题让她的眼神微微变得严峻起来。
  这反应等于表示她心里有底。
  「有吧?」
  「不清楚耶~」
  当我再度确认时,夏树露骨地别开目光,这否定反倒承认了事实,就情报而言已经够用了但若能得到明确的台词是再好也不过,这样的话,我应该再尝试尝试。
  「这样吗。我捡到类似的物品,本来想还给她的。」
  我将手探进制服口袋。垂下眼眸感叹善意得不到回报。虽然不知道在我的凶恶脸孔上能起多大的效果。
  「那个,干脆由我转交给贵音好了。」
  她果然上勾。
  「嗯……我明白了,谢谢。」
  我道着谢,摊开手掌举到脸侧高度,夏树终于发现自己说漏了嘴。
  「啊……啊啊啊!没什么!我上了你的当!」
  她这才发现我是在套她的话,恨恨地瞪着我,但太迟了。
  「不好意思,我需要情报。」
  我记好笔记放进书包,留下跺脚的夏树冲出房间。

  5

  即使被朝都催促,铃真仍依约缓缓——不时停下脚步,观看特殊加工的镜子将自己映成有趣的样子——前进,让我能立刻追上两人。
  我们三个按照收讯器的指示前进,又遇见一名女仆。
  结果,我以修剪过长浏海的服务,换得女仆可奈子手中的三点点数。
  平常自行修剪浏海的习惯,竟然在意料不到的地方派上用场,看到我集满挑战女王所需的十五点时,令朝都一段时间都没说话。
  「……下一个遇见的人未必就是女王。」
  老实说,下一个碰到的无论是女仆或女王我都不在乎——不过,我没多嘴把这句话告诉把希望放在下一次的朝都。
  于是,我手上的收讯机再度大幅震动,亮起第三个灯号。这里依然铺着镜面,不过,有着明确的把手与发出霓虹光芒的ENTER的标示。
  宛如美国简餐店般的霓虹灯看板,令我们不禁面面相觑。
  不只是招牌的品味,文字也标识着与先前的EXIT不同的ENTER。
  「之前的EXIT代表入口,以此推论,这里应该是出口。可是,还没遇见女王便穿越出口妥当吗……」
  朝都一脸认真地看着霓虹灯开口,发言符合逻辑不过却说得吞吞吐吐。
  另一方面,铃真沉默地直盯着霓虹灯,眼眸反映着光芒。
  「尽管写着ENTER,我也认为这是出口……而且收讯器也有反应。只是走出去有没有直通到设施外就很难讲。」
  想到「镜子迷宫里充满相反事物」的设定,我的心中残留不安。此外,记号与前面不同,代表门后的人物也可能如此。
  「先打开看看嘛。」
  「什…铃真!」
  然而,铃真却在我提出另一个可能性前握住不锈钢把手,打开了门。当然,他大概根本没听见朝都的叫声。
  「嗨~Boys!人家等很久罗!」
  门一开启,视野中就有个影子以惊人之势冲向我们,我反射性地推开铃真挡到前头。
  光是跑步也罢,那人脚上还穿着直排轮,直接撞上应该会造成不小的冲击。既然如此,还是由体格大些的我来承担,伤势会轻一点。
  实际上,滑着直排轮奔驰的人没有停止的迹象,我做好觉悟闭上双眼。
  「停下来!」
  此时,尖锐的叫声响起。
  随着嘎嘎嘎嘎嘎~的摩擦声,一股烧焦味窟入鼻孔,我猛然睁眼。一下一瞬间,金发跃入眼帘。那头天然的金发虽短,却如阳光下的麦穗般闪闪生辉。紧接着,是双令人印象深刻的祖母绿眼瞳。美丽的五官配上修长的四肢,看来宛如妖精。
  但她的衣着,却是短T恤及牛仔短裤。胸前有条折成三角形的头巾、脖子上挂着牛仔帽,连直排轮上都满是西部长靴风的装饰与小东西,像个牛仔女孩而非妖精。
  「勉……勉强煞住车。」
  她那脱口而出的话语中带着东北地方的口音,将听到话的人一口气拉回到现实之中。
  不过,这对早已体验过这种冲击的我没造成任何问题。
  「你应该早点停下来!」面对眼下的问题,我忍不住大喊。
  「哎呀~我以为多加良先生闪得开嘛。」
  听到我的抗议,对方——松队队长松子也毫不愧疚,只是浮现笑容随意拨拨发丝。声明一下,松子是唯有女仆队长能使用的代号,身为马修与凯萨琳夫妻之女的她,本名是英文名字。
  「可是,如果秋庭先生没插进来,你说不定会撞上铃真。」
  但朝都一脸严厉地站到我面前,看见铃真脸色微微发白,松子也不禁尴尬地别开视线。
  「松子小姐、所以我才叫你脱掉直排轮啊。基本上,你那身服装本来就不妥当。」
  背后也传来斥责,松子缩缩脖子。
  尽管遣词用字傲慢,但观点大致正确的少女名叫和初叶,与和家当家登生的长女彩波同龄,是堂姐妹。
  今天初叶一身传统打扮,穿着白衬衫外罩五分袖的暗青色夹克,搭配长度过膝的格子裙与平底鞋,或许因此更看不惯松子那套颇为曝露的便服。
  「真是的,你有没有把今天的任务当一回事?」
  不断被严厉地指责,松子缩了缩将近一百七十公分高的修长身躯,却看不出什么反省之色。
  「不不,我很清楚,今天的我是初叶小姐的骑士(杰克),也对手握点数一事很有自觉。」
  松子仅转动头告诉初叶的这番话,让我突然想起扑克牌的图案,重新望向站在房间深处较高位置的初叶。
  「呃……既然松子小姐是杰克,难道初叶就是这座游乐设施的女王?」
  「没错,朝都、铃真……还有秋庭先生。」
  她与彩波是堂姐妹跟朝都他们也是亲戚,当朝都提出跟我相同的推测时,初叶亲和地回答。然而她只对铃真轻轻点个头,对我更像当成附属品般随口叫一声。唉,只见过一次面的交情差不多便是如此。
  「我还以为只有女仆们被找来帮忙……」
  「虽然我去年才通过入会仪式首度参加『茶会』,他们认为我隔年即转任仪式工作人员可做为榜样。」
  初叶将代替发箍的缎带推正,朝都也戴好帽子,边说边抛下我和铃真一步步走向初叶。
  「好了,到此为止!朝都少爷,要挑战女王,得先出示你收集的点数给我这杰克看看。」
  不过当两人距离剩下两公尺时,松子一如字面上的意思挡在他们之间。
  「……原来如此,骑士的任务是保护女王?」
  看到这一幕,我理解女王与骑士同行的意义。
  「嗯,对喔。」
  铃真虽然应了声,口气却显得事不关己。
  「……要挑战女王的人不是我。」
  另一方面,没点数可给的朝都,目光尴尬地避开松子伸到眼前的手。
  接着了解到,想在我遇见女王前收集点数的希望破灭,垂下头去。



  「挑战女王的人是我。」
  我代替垂落肩膀的朝都举起手,初叶的脸色露骨地一沉。
  「……朝都和铃真,都落后给特别参加的秋庭先生?」
  「那个,我的点数只差一些……」
  「我们是一起走来的,没落后啊。」
  被她瞪了一眼,朝都压低帽子找借口,误解话中含意的铃真搔搔脸颊。
  「我不是指时间!」
  这当然惹怒了初叶,铃真吓得缩缩脖子。
  像第一次见面时一样,初叶从刚刚开始一直吊起眼角,加深我对她感觉到的严厉印象。明明可以说得更委婉一点吧……我心想着站出一步。
  「结论只是我太优秀了。女王陛下,您想要怎样的服务?」
  我打断还想再骂铃真一句的她,斜斜仰望较高处的初叶有礼地问道。
  「……首……首先,请给我看看点数证明你的优秀?」
  初叶尽管暂时闭口,但性格果然十分高傲,嚣张地俯望着我回答。
  松子按照她的指示,手这回伸到我面前。
  此时空气中仿佛飘过一阵芬芳,但我先将收集来的头巾交给她。
  「十三、十四、十五……确认无误。」
  松子核对后报告,初叶不甘心地咬住嘴唇,而松子的脸上则相对地露出愉快的笑容。
  「……我要挑战的可是女王喔?」
  「我知道。我是杰克,不打倒我别想靠近女王。」
  松子的表情从妖精转变成有如山猫般的狰狞模样,毫无预兆地剌出拳头。
  由于她没拿出真本事,我勉强闪开,背脊却淌下冷汗。
  「打倒……松子队长?不是服侍?」
  「这个嘛……即使买上十个生还道具也不够用。」
  尽管刚才那拳是开玩笑,但看到松子切入战斗模式,朝都和铃真也脸颊抽搐、浑身僵硬。
  连我都听说过松子曾赤手空拳打倒熊的传闻,他们当然知道。
  她充满战意,不过要与松子当真地正面交锋,连我也没有胜算。
  「我无意伤害初叶……不能用更和平的方式解决吗?」
  为了设法找出胜算,我如此说着寻找松子的破绽。
  「松子小姐!别做出预定外的行动!」
  然而,初叶的声音在我找到破绽前响起,松子散发的危险气息同时瞬间消失。
  「我明白~刚才那个是美式笑话!邻居家的篱笆搭好了!喔~好帅!(注:后两句话的日文有谐音出现)感觉就像这样!」
  突然放松的气氛中,松子的下一句话,就某方面而言,对我造成比拳头更强的冲击。
  「她刚才讲的东西哪里算是美式笑话?」
  听到这不只让人背脊发寒,连全身都快冻结的古典冷笑话,,所有人陷入沉默,铃真特地吐槽的——近乎鲁莽的——勇气令我在心底鼓掌。
  「咳咳……不管是美国人还是日本人都无所谓。总之,女王我会先提出要求,你听懂之后就闯过骑士的保护到我身边来。不过我讨厌野蛮的行径……只要你从松子小姐那边取下头巾,便算突破成功。」
  初叶随着铃真的声音回过神,她清清喉咙重新主持场面,如女王般宣布。
  「和之前的方法有些不同啊。」
  听到这次不必像先前那样需要用脑推理,我有些错愕。此外,较量时无需和松子搏斗也让我松了一口气,悄悄低语。
  朝都和铃真似乎有同感,茫然地仰望初叶。
  我也模仿两人转向她。
  「对,女王的要求比较特殊。我只说一遍,好好听着……去找与我相似的东西过来。但我讨厌粉红色,不要见怪。」
  初菜抬头挺胸地更加厉害,俯视着我如此宣告。
  「海狮从哪边开始洗澡?从脚!(注:日式的谐音冷笑话,又与上句的不要见怪谐音)」
  「松子小姐,别说无关的话!」
  初叶难得有个耍帅的机会,却被松子用语尾谐音的冷笑话搞砸,气得大骂。
  「哎呀,失败了吗?那这一个如何?处理一下隔壁空地碍事的佛像吧!别管它(柱:日欠的别管它与佛音)!」
  但初叶越是生气,松子越是兴致勃勃地扯着如北极圈暴风雪般冷飕飕的发言。
  「……就是因为你生气,她才不罢休啊。」
  朝都头疼地看着发怒的初叶,无言地叹口气,语气却有些温柔。
  铃真也注意到他的声调,斜眼瞄了朝都一下。但铃真立刻决定视而不见,别开目光。
  虽然我也发现了,但也决定暂时装作不知情,开始考虑初叶刚才提出的要求。
  「……相似的东西这说法真笼统。」
  刚听说女王的要求时,我总觉得可以简单解决,但实际上被要求时要找的范围却很广。
  初叶没有像其他女仆般张扬地演起戏,我知道她明确地告知要求,反倒是为了将线索缩小到最低限度。
  不知是站累了还是气累了,她目前坐在房间深处那张以黄金装饰、天鹅绒质料的豪华座椅上。
  尽管头上没戴王冠,初叶依然充满高高在上的气氛,暂时没有移动的迹象。
  一开始只能先观察她以及室内了,我重新环顾屋里心想。
  我们进来的门离松子叫住朝都的地方大约三公尺远,这段空间像是玄关,前面垫高的部分则像个人房间——大小约为先前房间的一倍,超过十坪大。照我来看和教室相仿——室内摆着桌子与沙发,甚至有衣橱跟床。
  不过,初叶的椅子是其中唯一引人注目又豪华的家具。其他家具的品质虽好,却优先考虑室内的协调性,统一为暖色系,不过处处都没用上初叶讨厌的粉红色。
  我不知道光是避开粉红色,这里算不算是依照她喜好而布置的空间。如果跟初叶交流过或许能有些头绪,可惜我们今天才第二次碰面。
  我环顾一圈,只确定此处备齐了个人房间所需的物品。
  「……虽然物品齐全,但想要超高级名牌之类的?」
  当然,我的思考只想得到这等程度的结论。
  「初叶穿的衣服也是名牌啊。」
  铃真以应声的轻松口气提供情报。
  发现穿迷彩服的铃真有眼力辨别名牌让人意外,但我坦率地收下情报,重新观察初叶的服装。我我追溯记忆寻找为什么有印象,想起彩波最近来学生会办公室玩时,阅读的杂志上刊载过这件商品。发现其价格比我平常穿的衣服多出两个零,那股冲击感现在还记忆犹新。
  若是同一件裙子,那么服装方面称得上是名牌了。最起码也是持有。
  那么,关键果然在于「讨厌粉红色」的说法上?
  此时,初叶察觉我的视线望过来。
  「朝都和铃真在做什么?你们还没失去机会挑战女王,快去收集不足的点数。」
  然而她看的是除了我以外的两人,像个姐姐的催促口吻比刚才温柔几分。
  「……啊~嗯。不过,我正想到海狮明明有鳍为什么叫海狮。」
  铃真顺从地点头,却带着明显不起劲的表情回答,没有移动。
  「如果有闲工夫想海狮,就快给我行动!你好歹也是八分家的和氏成员之一!」
  听到他的台词,初叶和气的态度立刻消失,铃真将下巴埋进衣襟想躲开催促声,但老实说好像没什么效果。
  「听别人说话时要站好!朝都也一样!别默不作声,快点移动做事!」
  这种逃避态度反而火上加油,初叶起身斥责,怒火甚至延烧到朝都身上。
  「嗯。铃真,身为我的对手,希望你更,认真一点……可是初叶,我没有默不作声,而是正在思考获得点数的方法!」
  遭怒火波及的朝都十分沉着。他略加告诫铃真,并静静向初叶表明意见,面露微笑。
  他一连串的举动透出某种熟练,但我看到初叶恢复冷静所以也就算了。
  「你有心要做就好
  「……真是的,初叶为什么那么容易发怒?」
  但铃真还要再点起她熄灭的怒气,连我也不禁抓住他的手抛去责备的眼神。铃真在我认真的注视下总算理解状况,用双手捣住嘴巴。
  不过我的手还是无法顾虑到初叶那边,因愤怒而震动的嘴中几乎就要说出接下来的话语。
  「因为初叶小姐和彩波小姐不一样。」
  然而,早一步响起的话语堵住初叶的声音。
  松子以手指转动牛仔帽,毫不在乎地笑着开口。
  尽管她没有恶意,初叶的脸庞却在下一瞬间变僵,朝都和铃真则屏住呼吸。
  根据三人的样子,松子的台词对初叶而言显然是禁语。
  朝都想冲向一动也不动的初叶,却收到松子牵制的眼神留在原地。
  「她们是不同人物,当然不一样。」
  因此我代替朝都轻瞪一眼,对松子说道。
  「嗯?我不是那意思……算了,就当作是这样。」
  松子听到我的话语歪歪头,瞥了初叶一眼后似乎总算察觉气氛,缓缓颔首。
  「……那么,我继续去收集点数。」
  铃真见她点头后小心翼翼地开口,仿佛要对引发话题这件事道歉般瞄瞄初叶,离开了房间。他走掉时不知绊到什么,一瞬间失去平衡。
  「我也要实行计划……你再坐着休息一会吧。」
  「……嗯,我会的。」
  初叶老实地接受朝都的关怀,虽然留下微妙的心结,不过场面仍暂时恢复正常。
  「……秋庭先生,我有点事想谈谈。」
  「什么事?」
  朝都强行拉着我的手走到角落,我有点不悦地问,情绪一半源自于我无法理解的和家内哄。
  「我开门见山地说了,要不要跟我做笔交易?」
  可是,朝都脱口而出的话把我的不快一扫而空。
  听到最近听过好几次的话出自他口中,先让我吃了一惊,而他认真的表情则让我有些头晕。人人都想跟我做交易,照这样下去,我可能在当上「国王」前先变成「稻草富翁(柱:出自日本童话,由一根稻草慢慢换到房子的故事)」
  「……如果能变成富翁就好罗。」
  「什么?」
  「没什么……总之,说说交易详情吧。不过。我听完以后才会答覆。」
  虽然有许多挂心之处,我仍暂时挥开杂念专注在朝都的提议上。
  「那是无妨。」
  他的神情一缓,同意之后迅速开口:
  「我从小就很熟悉初叶,关于『与她相似的东西』,我应该能提供你一点建议。」
  朝都先表示自己能提供一些建议,接着就暂时停口注视着我的眼睛。
  由他们刚才亲昵的对话观之,比起只见过两面的我,朝都确实有更多关于初叶的情报。
  「那么,你想要我做我什么回报?」
  我点个头,回望那双蕴含冷静光芒的眼眸率直地问道。
  「请把杰克……松子小姐的点数让给我。」
  相对地,他的要求也率直易懂。
  不过,我认为这「交易」无法成立。
  因为一旦阆过杰克后,我必定会挑战女王,而且也肯定会赢。
  何况点数不知能否转让,他令人难以理解的提议令我歪歪头。
  「这是我冷静考虑后的结果。松子小姐是和邸运动能力最杰出的女仆,你刚才却闪过她的拳头……很有希望能获得杰克的十一点。即便机会继秋庭先生之后轮到我,但是闯过她的可能性也非常低。」
  正如他宣称的冷静,朝都淡淡地向我说明分析结果。
  「不过,如果我阆过松子又战胜女王,那十一点岂非没有意义可言?只要我得到『王冠』,你就无法挑战女王了吧?」
  我无法理解地询问一重点应该在「王冠」才对。
  「……我忘了提起,在各个游乐设施中获得的点数可以累积。」
  朝都一瞬间欲言又止,接着再度说起「忘了提的事」,让我在傻眼之余正确理解他的目的。
  「即使我拿走王冠,你也想确实累积点数到第二高分?」
  「是的。虽然入会仪式最看重王冠,但获得点数也代表一定程度的意义。」
  「什么意义?」
  「现阶段连我都不清楚。可是,更重要的王冠终究属于你,这笔交易应该不坏?」
  朝都的答案含糊不清,加上刚才忘了提的讯息,他未必已说出一切。
  「我知道了。如果她们承认点数可以转让,当我获得王冠后,就把杰克的点数让给你。」
  但我感觉到朝都谈判时藏在冷静里的急切,直视着他答应下来。
  尽管对铃真有点过意不去,但这时考虑到朝都的实力与先抢先赢的原则只好请铃真原谅了。
  在他再次确认,我也立下誓约后,朝都的表情终于放松。
  「那么……除了那张椅子之外,这个房间重现了初叶的房间。」
  但朝都马上绷紧神情,确认初叶和松子没有移动后——虽说松子不可能没发现我们的动静——进一步压低音量告诉我。
  我首先浮现「以小孩的房间来说也太大了」的感想,但也接受这是「初叶房间」的情报。
  同时,我确定必须思考的线索果然是在「讨厌粉红色」的这一点上。
  然而,靠这点情报还不足获得十一点才对。因此我想等打听到更多资讯后再考虑,接着看往朝都催促他往下说。
  「那么,再告诉你另一件事。」
  他正确解让我的神色,匆匆级续说道。
  「彩波有只与床上的布偶不同颜色……粉红色的熊宝宝。不过,初叶的布偶如你所见是蓝的。她挂在沙发上的披肩也跟彩波的颜色不同。」
  我望向朝都以眼神指出的东西,歪歪脑袋。
  「她为何要特地拥有和彩波同样的东西?」
  依照先前所见,彩波跟初叶的感情没好到穿戴成对物品走动的程度。
  「不是同一样的东西。」
  朝都僵硬的声调,让我明白我的想法并没有错。他保持表面上的冷静往下说道:
  「她们都想要一只仅有一件的熊宝賫,结果彩波拿到了。后来,颜色不同的蓝色熊宝宝被送到初叶身边。」
  「……那的确不算同一样东西。不过,我总觉得彩波会笑着让出布偶。」,
  听到详情后,我理解朝都说得没错。可是想起彩波摇着双马尾绽放天真笑容的脸庞,我就忍不住会出现这样的想法。
  「是啊,彩波性格温柔,说不定会这么做。然而,周遭的人却不允许。」
  「……因为她是和家的下任当家?」
  尽管还是数十年后的事,但我很清楚这确定的事实也会对现在带来影响,所以如此问道。
  「那当然是原因之一……最大的理由是,彩波是获选的附体。在和家没被选上的人什么也得不到。」
  刻意淡淡诉说的朝都语气在此处微微转强,我偷看他的侧脸。
  但那双与彩波肖似的明亮眼眸仅散发静静的光芒,脸上浮现成熟,如开认命般的表情。
  我仿佛瞥见至今从外侧再怎么接近也见不到,和家那扭曲之轮的内部,陷入绝对称不上愉快的心情。
  「所以,这间房间里的东西都不是初叶真正想要的」
  朝都没发现我的表情转暗,自己下了结论后仰望我寻求同意。
  这样一来我也必须回应,我轻轻甩头挥开微妙的心情,思绪回到他的话上。
  「原来如此……问题就是这里为何会重现初叶的房间?以及她真正想得到什么?」
  只要明白前者,后者也能不解自明。
  「我认为初叶真正想要的,是彩波拥有的东西。」
  另一方面,朝都用充满信心的口气与表情当场断定。
  的确,既然这房间里的物品并非初叶真心想要或适合她的,推论她想得到彩波手中的真品就十分自然。
  如果这房间只有今天配给初叶,我当然也会那么想。
  但是,刚才朝都说此处重现了她的房间——或许是将一切直接搬来。
  「……若不是真心想要的东西,为什么一直放在房里?」
  这点像尖剌般令人挂怀。应该不是只有我,不想把讨厌的东西放在自己天天居住的房间里。
  「那是因为……可能是别人给的不能丢掉……这里是……镜子迷宫的关系?」
  我一问朝都后他立刻回答,反应却变得没什么自信,显然一半是临时想到的。
  「初叶,我可以问个问题吗?」
  我认为她本人起码该解开一个疑问,对她开口。
  「……你要问是无所谓,但回不回答由我决定。」
  突然被问到的初叶吃了一惊眨眨眼,但立刻挺直背脊明确地回答。
  虽然没从椅子上起身,但她看来已从刚才的震惊中恢复,一旁的朝都松了一口气。
  「与你相似的东西,在这房间里吗?」
  我也毫不客气地发问。
  「……优秀的人应该分得出来,真没办法,我就回答你吧。你可以当作就在这房间里。」
  「我知道了,谢谢。」
  尽管牙尖嘴利的前言令我怒上心头,但是初叶仍确实做了答覆。我按耐怒气道谢,再度望向朝都。
  「……既然在房间里,事情就不一样了。」
  他从帽舌下仰望着我说道。虽然推测落空使朝都有些垂头丧气,但是他确实明白初叶回答的意义。
  「这房间内的东西,除了椅子之外都属于初叶。」
  我开口如此确认之后,他缓缓点个头。
  没错,目前在此处的东西不属于彩波,而是属于初叶。反过来说,这里并没有彩波的东西。
  尽管严格说来并非相同的物品,初叶大概认为自己获得的东西与彩波同等——自己也拥有彩波所有的东西。
  我仿佛从中窥见初叶对彩波的复杂感情。
  她借由保存不同颜色的相同东西保持尊严,却又无法完全放弃彩波的粉色物品。
  此时,我突然察觉自己不知不觉间意识到这里是镜子迷宫,明知那些是初叶的东西,却自顾自地对照起「彩波有、初叶没有」
  若是初叶认为她拥有与彩波同等的东西,事情就不一样了。
  如果我们先前自行区分的东西,她都当成属于自己——是与自己匹配之物的话。
  那真正该寻找的,是初叶目前没有的事物。
  就像卡侬的附体对象无法交换般,应该是初叶本来得不到的某个事物。
  我忽然觉得初叶的那句话:「我讨厌粉红色的东西」,隐含着相当重要的意义,努力动脑的我视线不经意地落在脚边,发现地面有不可思议的影子。
  一开始我以为是鸟儿飞翔前展开的翅膀,仔细一看却是类似月桂树的叶子所叠成的逆弓形物。一发现这点后,就觉得看起来像是某人喜好,与红砖地板非常相称的圈案,真不可思议。
  这影子究竟来自何处,是什么物体投下的?我转头张望,尽管因为剌眼的光亮而皱起眉头,但仍发现了那东西。
  由我的斜上方落下阴影的,是个灯罩——但不是覆盖整颗电灯泡的类型,像块微弯的铁板。也许是对我沉思一会后突然仰望天花板的举动感到讶异,朝都也抬头望去。
  「那是和家的家徽。」
  我还没发问,已注意到的朝都就立刻回答了。
  「家徽?不,和家的家徽图案不是花与蝶吗?」
  我指着依和家家徽花卉部分设计的制服校章反问。
  「本家的家徽的确是花与蝶,但只有当家及其家人有资格使用。尽管同样姓和,但那是初叶家的家徽。」
  一听完说明,那没有花只有叶片的家徽突然显得很孤单,对于和家订得如此彻底的规则,我反倒觉得很无聊。
  「……意思是说,初叶没有开花的家徽?」
  「就算彩波往后有了年纪差很多的弟弟,也很难……所以,我想得到它。」
  朝都回应了我的自言自语,但我在自己所说的台词中察觉异样,只听到一半。
  我闭上双眼,寻找刚才观察室内时与现在同样出现不对劲感的地点。
  为了弥补失去的视觉,嗔觉变得敏锐,我闻到花香。
  我反射性地转向香气来源,一睁开眼便望见花瓶。
  与和邸本馆那些即使不插花,瓶身也能用来欣赏的摆设不同,那是个白色瓶身没有任何装饰,花极为简单的小花瓶。
  简单的设计,朴素到如果放在梳妆台上的花瓶只有一个,可能会让我因此看漏。
  然而,室内总共放了五个相同设计的花瓶。
  那简单的设计明明是用来插花的,却没有一个花瓶插了花。
  「……可是,闻得到啊?」
  我深深吸气,打从走进房间起便隐约闻到的芬芳更清晰地在鼻腔内扩散开来,为了确定一下,我询问朝都。
  「闻得到什么……啊,是花香。」
  朝都一瞬间浮现困惑之色,但随即发现香气,动动鼻子点头回应。
  「闻得到花香味,可是房间里到处都没有花。」
  「真的耶……是不是什么地方在烧焚香或精油?」
  朝都没有说出芳香剂之类俗气的字眼,为了保险起见,我寻找室内是否放着香炉,却跟芳香剂一样不见踪影。
  「由于工作关系,我记得松子小姐不喷香水。那初叶呢?」
  「她偶尔会用,但不是这种香味。」
  再消去一个香气的来源后,我的注意力终于放到空花瓶上。
  「我可以触摸室内的东西吗?」
  「……只要别靠近我半径一公尺之内就无所谓。」
  我可不愿随便行动而遭松子攻击,于是事先征求许可,初叶干脆地答应。
  「哼~你也太谨慎了。」
  松子噘起嘴唇不满地嘟嚷,不管她怎么抱怨,我都无意做出与松子正面对干的危险举动。因为凭目测也能确定梳妆台距离初叶超过两公尺,我毫不犹豫地笔直走向花瓶。
  就这样,总算拿起其中一个花瓶。
  随着细微的水声,轻柔的甜香从花瓶中飘出。
  「……这是精油?原来如此。」
  与香水有些不同的芬芳让我自言自语,也有些领悟精油放入瓶中的意思,不过还是拿起剩下的花瓶检查。
  朝都跟在后头却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只惊讶地看着我行动,但没有碍事。
  初叶也不时偷看我几眼,也没有插嘴。
  拜此所赐,我得以仔细调查花瓶内外。
  「五个花瓶里有四个分别放了不同香味的精油,大概是波斯菊、洋水仙、铃兰、迷迭香这四种花。」
  我先告诉朝都调查结果。
  「没有插上真花,却散发花香的花瓶?」
  他一脸不可思议,模仿我逐一嗅嗅花瓶。
  我斜眼看着朝都,整理想法。
  不见花朵,却注入花香的花瓶——反过来说,正是绝对得不到家徽的初叶才有的点子。
  既然得不到花本身,那就取得它的芬芳吧。
  即使没资格拥有眼睛看得见的花朵,谁也不能责怪她保有肉眼看不见的花香,我想这是初叶的挣扎。
  初叶要求的大概是——适合她的花香。
  「初叶,你讨厌花吗?」
  脑中导出的答案让我很想叹息,但我取而代之地询问。
  「……没错,跟粉红色一样讨厌。」
  她有些大声地回答,我更加确定自己的推测。
  初叶说她讨厌粉红色,是因为得不到那种颜色。讨厌花的理由应该也相同。
  不过,此处是镜子迷宫。
  由此事实推出的答案,令我这回真的叹了一口气。
  「秋庭先生,机会只有一次。」
  初叶误以为我的叹息出于迷惘,然而要选择哪一种花香的确是个问题。
  「而且不先打倒我,就过不去。」
  另一方面,松子听到初叶的话便匆匆检查起直排轮,但我已将她赶出视野之外,动员记忆中所有关于一的知识开始思考。
  「……应该是粉红色的花?我想初叶其实到现在都还喜欢粉红色。」
  朝都似乎从我和初叶的对话中领悟到答案,如看穿她的心般说道。
  我总觉得即使从中选了一个,那也不是只配得上初叶的东西。
  再说对香气的感受有个人差异,喜好也依个人不同,有时还会随身体状况改变。我听那名女子说过——追求香气治愈效果的人,会每天更换或混合香味。
  胸中的痛楚同时剌激大脑,我回忆起香水的精制过程。
  「对了……混合。」
  「你想喝综合咖啡?」
  也许是职业病,松子当场对我的低语产生反应,祖母绿的双眸转了过来,但我指的当然不是咖啡。
  「我不需要咖啡……不过,有没有注射器和搅拌棒?」
  「我可以准备,但是……初叶小姐,可以吗?」
  「……好吧。」
  听我提出需要的物品,松子和初叶都偏偏头一脸讶异,或许是想展现女王的宽宏大量,初叶同意我的要求。
  「注射器和搅拌棒……你想做什么?」
  「看了就知道。此外,关于杰克的点数……」
  朝都有些不安地仰望我,我很有信心地点头回应。并在注射器和搅拌棒准备好前指导他对付松子的战术。

  「我准备好了,你准备好跟我分个胜负了吗?」
  当注射器和搅拌棒依照我的指示放到初叶面前后,松子迫不及待地问道。
  她眼中好战的光芒早已让我厌烦,话虽如此,我也无意组续拖延胜负,滞留在镜子迷宫里
  「嗯,准备好了。不过我有一个提案,开始地点能够由我决定吗?」
  「嗯,随你高兴。」
  我回望她的眼睛提出要求,在场的事似乎已交给松子决定,她没问初叶便干脆地承诺。松子点头时的笑容十分开朗,眼中却蕴含比先前更强烈的光芒。事到如今我不会害怕,但打从心底只希望不要有人受伤。
  我转动目光确认朝都在预定位置上,视线直接滑向松子脚下。
  「你不脱掉直排轮?」
  「你要求的话我会脱掉,不过这双鞋加了重量,我穿着对你比较有利吧?」
  我确认地问道,松子戴上头巾代替牛仔帽,态度看来一派轻松。
  「……那就穿着打。」
  当然,她要是不穿直排轮我会很头疼,却故意装出考虑的样子回答。
  「好,开始吧。」
  「嗯。」
  我和松子不约而同地定下起跑线并肩而立,一瞬间目光交错。
  「预备……开始!」
  以双方的叫声为信号,战斗开始。
  如果我的任务是取下松子的头巾——她的任务便是逃跑。
  然而,她完全无视这类寻常的想法,一出手就狙击我的脚。
  打伤对手的脚再收拾掉,松子连思考都像野兽。
  我勉强闪过这记在双重意义上都很沉重的飞踢,冲了出去。
  当我开始全力逃跑后,松子不用说当然划着直排轮追来。
  虽然从一开始就攻守逆转,但想到她好战的性格,发展正如所我料。
  这样一来,穿直排轮的松子会立刻逼近我,也在意料之中。
  正因为如此,即使感觉到她的呼吸近在咫尺我也不慌张,依照脑海中的模拟猛然煞车,一口气转身。
  松子立刻反应过来,灵巧地操纵直排轮用旋转代替煞车,伸出的手——不如说拳头却构不到我。反过来说,我也碰不到松子的手臂。
  然而。她瞬间修正手臂轨道抓住我的手。
  「啧!」
  「抓到罗~」
  我啧了一声,松子露出得意的笑容,想将我抓得更紧。
  我反射性地放松力道,因此让松子出乎意料,总算摆脱对方的手之后,顺便还把她撞开。我趁着松子稍微失去平衡之后再度狂奔,不过我能逃出的范围有限,她马上会重振旗鼓追上
  差不多该用下一招了,朝都收到我如此的视线后有些紧张,却清楚地点点头。
  我也微微点头回应,朝他站立之处全力飞奔过去。
  我在有限的空间中尽可能以最快的速度前进,直排轮滑过地板的声响却一如所料地从背后接近过来。
  我忍住想回头确认与松子距离的冲动,只凭耳朵判断间距——将她引近目的地后紧急煞车。刚才已经证实,我的脚在刹车性能上险胜。
  松子很清楚这一点,这次她也没有停住,企图用旋转改变方向。
  可是,直排轮在旋转途中绊到微微隆起的红砖,害她掉头失败。
  不仅如此,受到加速的影响,松子有短短一瞬间向前倾失去平衡,算准此刻一只从背后伸来的手——夺走她的头巾。
  「……咦?」
  「什……」
  松子发觉后回头,初叶几乎同时从椅子上跳起来。
  「朝都少爷?」
  「朝都?」
  连她们呆然唤出这名字的时机也几乎一样。
  「……挑战松子小姐不需要点数对吧?」
  面对两人的眼神,朝都目光有些游移地说道。
  「而且,我也没听说得一个人挑战。」
  我接过朝都的话,静静告诉还在茫然的松子。
  于是,理解状况的松子抱着少了头巾的脑袋仰天呐喊。
  「NOOOOOO!」
  真不敢相信,宛如野兽的咆哮声竟出自那纤细的喉咙。
  松子愤怒得全身发抖大喊大叫,我和朝都感到生命危险绷紧身驱,连初叶也脸颊抽搐。
  我还以为那凄厉的叫声将永远持续下去,但松子喊到喘不过气后陷入沉默。
  我们只能屏住呼吸,等她再度开口。
  「我的确没说过!」
  十秒后,松子的脸转回原位,相当干脆地承认过失。
  这番话还配上妖精的微笑,我们终于松了一口气。
  「嗯~不过,我的点数该给哪位才好?」
  「拿到头巾的人是朝都,给他。」
  松子听到我的话后点点头,这场「忘了提」,不,是「你没说过」的作战成功落幕。
  顺便一提,多亏铃真绊倒我才发现那块隆起的砖。
  「……这手段未免有点卑鄙吧?秋庭先生和朝都都是。」
  即使松子承认,但只要看看初叶吊起的眼角,就可以清楚了解她相当不服气。
  「规则没规定不准动脑啊?」
  「什么歪理!你在愚弄我吗!」
  我想说游戏就是运用头脑与身体才有趣,初叶却没听懂,反倒更加生气。
  「初叶,冷静点。生气也无法互相理解。」
  「是朝都你太狡猾了!」
  「这……我不找借口,可是今天必须获得很多点数。请你请解。」
  他仰望将矛头转向自己的初叶,沉静的态度与对方形成对比。
  朝都认真的语气,让她赫然倒抽一口气,脸庞蒙上一丝悲伤的阴影。
  「是呀……那么,我接受秋庭先生的挑战。」
  被朝都以唯有和家人才了解的部分说服后,初叶缓缓颔首。
  老实说,刚才的互动让人看了并不愉快,好像只有我被抛在一边,但随便插手可能进一步被卷入和家的麻烦里,结果只对初叶的话默默点头。
  我将桌子放在重新入座的初叶面前,将四个花瓶排好,并把空花瓶交给她。
  初叶在我开口前拿起花瓶凑到脸庞,当然没闻到任何香味,她歪歪头。
  「这是怎么回事?」
  初叶又凌厉地眯起眼睛,我不在乎地用空着的手拿起注射器。
  她的脸色变得更加讶异,但准备到此完成。
  「请从四个花瓶里挑出所有你喜欢的精油,尽情注入这个花瓶,」
  我依照服侍的规则改变口吻,指示初叶。
  她露出看到什么稀罕东西的眼神盯着我的脸庞数秒,一脸狐疑地看向四个花瓶。
  初叶依照我的话,逐一嗅嗅四个花瓶的香气确认。
  她虽然惊讶却还是肯依言而行,我也闭上嘴默默看下去。
  于是,初叶先挑了一个花瓶,以注射器将精油注入空瓶。
  她一滴一滴注入精油的脸庞十分认真,一想到那是接受我意见的关系后,我首度对初叶产生好感。
  在我的注视下,结果初叶从所有花瓶里抽取喜欢份量的精油注入完毕之后,吐出一口气。
  「我觉得这样刚好。」
  收起刚才的好强,初叶没自信地将装满精油的花瓶递给我。
  我接下花瓶后轻轻摇晃揽拌,试着确认香气。
  香味也有合不合的差别,这是最后的不确定要素。或许因为全都是花香,瓶中飘出的芬芳绝不惹人厌恶。
  反倒化为温柔的香气,我松了一口气,伸手抚了一下胸口。
  「这么一来,初叶小姐原创的香气完成了。在此献上适合您的东西……由初叶小姐自行挑选混合,绝无仅有的花香。请试用看看。」
  我自信满满地告诉她,重新递出花瓶以便答覆初叶的要求。
  初叶一瞬间惊讶得瞪大双眼,表情随即转为半信半疑。
  「绝无仅有的……花香。」
  她用期待与不安交织的声音重复说一遍。眼睛眨也不眨地直盯着花瓶十秒以上。
  「您确认一下吧?」
  初叶的迟疑让我有点焦急地催促之后,她的脸总算凑近花瓶,吸嗅香气。
  于是,初叶缓缓深吸一口气——当香气传遍全身时就不由得浮现微笑。
  那柔和的表情,多半才是初叶本来的神情。
  「……好久没看见初叶的笑容了。」
  虽然朝都在我背后喃喃地如此说道。
  「原来她知道……该怎么笑。」
  不同于朝都的嗓音接着飨起,我回头一看,不知何时回来的铃真表f些放心。
  然而,我还不能打从心底安心。尽管初叶的表情令我很有但我必须从她保持沉默的口中听到明确的台词。
  「怎么样?合格吗?」
  走到这一步才被扣分也太可笑了,我保持客气的口吻率直地询问她过关与否。
  「嗯~……情况跟最初预定的计划有些出入。」
  不过,回答的人却不是初叶而是松子。她以指尖旋转牛仔帽左右晃着脑袋一我的脑海中闪过万一的可能性。
  初叶在这一刻动了。
  她再度拿起注射器放进花瓶后立刻抽出,接着以滴管在手腕上滴了一下。
  初叶最后举起两只手腕互相摩擦时,扩散开来的芬芳甚至窜入我的鼻孔。
  「我承认这种香气……的确很和我很搭配。」
  她直视着我明确地宣布,深深颔首。
  通知我合格之后,初叶缓缓从椅子上起身,直接挪动座椅。
  「真正的出口在那里吧。」
  随着椅子移动,原本藏在影子下的地方出现标示着ENTER的出口,我总算松了一口气。
  「这样一来,镜子迷宫就结束了啊~?这里有各式各样的镜子,挺好玩呢。」
  「我看铃真你是玩过头,没拿到多少点数。」
  因为铃真单纯享受了镜子迷宫的乐趣,朝都也顺利获得杰克的点数,所以都对第一座游乐设施的结束没有异议。当然我也没有。
  但看到比朝都悠哉的铃真,初叶收起笑容,似乎很想抱怨地皲起眉头。
  她或许很担心他,但铃真发现初叶的视线后却像小孩子似地躲到我的背后。
  「骂得太狠,对铃真也不管用。」
  他的反应让初叶正要开口,却被朝都委婉地劝住,或许是觉得很没面子,她并未点头。
  「领取王冠吧,秋庭先生。」
  相对地,初叶走下来说道,我也老实地依言走了过去。
  她站到我面前,从裙子口袋里掏出一个小饰品盒在我眼前打开。
  「……这就是王冠?」
  盒中的物品确实一眼就能看出是王冠,我却忍不住脱口而出。
  「对呀。不管怎么看,除了王冠以外还像什么?」
  正面听见我的话之后,初叶反倒歪歪头,看着朝都寻求同意。
  「嗯,是王冠。考虑到之后还得走动,这尺寸很适当。」
  朝都笑着迎向她的眼神,说出初叶期待的台词赞同道。
  「Hey,you!戴上那顶王冠可是会冷得受不了!」
  「咦……为什么?」
  「戴王冠、戴王冠……起恶寒(注:日文中的起恶寒与王冠谐音)!」
  另一方面,铃真明明对王冠本身不怎么感兴趣,却对松子的话敏感地起反应」反而被冷笑话冷到。
  为了心灵的和平,我假装没听见他们的会话,重新注视王冠。
  「不过……还真小。」
  第一印象还是没变。
  然而在我开口的瞬间,初叶掂住王冠——王冠状徽章的指尖却施加了不必要的力量。
  看来是触怒了她。虽然我作好心理准备,但对方的雷霆怒火却没有如预期般扑向我。
  「别在这条领带上好吗?」
  初叶反倒以淡淡的语气及眼神问道,我有点错愕地点点头。
  她走近一步,将王冠别上领带。
  「当然很小……真正的王冠不可能由我保管。就像没获选的我,不可能得到真正的花……」
  初叶身上的花香随着细微的动作飘来,她以几乎被隠约香气淹没的音量吐露放弃之意。
  然而,我无法忽视伴随一丝芳香确实传来的话声。
  「要得到彩波的东西的确很困难,但也没必要只顾着追求那些吧?」
  「不必你说我也知道……但我知道不可以放弃。」
  听我这么讲,初叶转而坚强有力地回答,身侧紧握的拳头却顗抖着,说的话完全没有说服力可言。
  朝都和铃真都发现她的不对劲,一脸担心地望向我们。
  「如果那真的是你的愿望,我无意叫你放弃。可是这样下去,你恐怕得不到任何东西。」
  可是初叶没发现两人的反应,也撇开头不理会我的话。
  「这种事……我知道。」
  「真的吗?彩波和你确实不同,不过,彩波也并非拥有一切。所以,你也明白你还可以选择对吧?」
  初叶嘴巴上说知道却露出不甘心的侧脸,让我用比刚才强硬的语气如此说道。
  「……没被选上的我也可以选择?」
  她缓缓转回来,露出摇曳的眼神再次仰望我。
  「嗯,没错。像刚才亲手调制精油一样,你可以自己创造适合你的东西。不是等别人给予,主动去寻找就行了。」
  「自己创造?主动去寻找?」
  初叶重复我的台词将手举到面前,活像首度看见自己的手般偏偏头。
  她的手很漂亮,却只知接受他人给予的事物。
  「没错,你亲手创造的东西属于你。不是属于彩波。」不过我告诉初叶她的手往后能创造、也能用来选择,像她一样注视着那双手。
  于是,初叶的眼睛亮起梦想的光芒。
  「说不定连我也可以选择……可是,彩波小姐拥有的花终究无法成为我的,因为这是和家的规矩。」
  但光芒立刻转暗,声调也变得忧郁。
  初叶放下手垂落颈项,朝都和铃真想走到她身边,但他们远比我了解初叶对彩波的复杂心情,结果都停在原地不动。
  因此,我代替两人开口:
  「既然如此,那就由你来创造新的花吧。只要创造出尚未存在、任何人都没看过的花,就是属于你的花!」
  为了让她抬起头,我明知初叶所说的花是比喻仍这么说。
  「我来创造花?那是痴人说梦。」
  她听完我的话之后虽然缓缓抬头,但最后却还是摇摇头否定。
  不过,我在她的眼中发现一丝还没放弃的光芒。
  「作梦有什么不好!梦想是用来实现的!」
  我直视初叶的眼睛斩钉截铁地宣言。
  「如果是梦……就能实现?」
  这番话令初叶吃惊地睁大双眼,她发问的声音有些颤抖,眼底再度浮现像在作梦、有所期待的光彩。
  面对她的问题,我毫不犹豫地颔首。这的确是我的肺腑之言。
  「初叶的……梦想?」
  「会实现的不是梦想,是愿望吧?」
  但一旁的铃真与朝都不解地出现疑问,听到这两句话,初叶的眼神宛如从梦中醒来般再度失去光彩。
  「……说得也是。我没有什么梦想,那种模糊的愿望也不可能实现。」
  初叶的话与其说是说服自己,更像在说服朝都他们,语毕后挤出生硬的笑容。
  「……等我的愿望实现了,我会实现初叶的愿望……所以,你只要做你自己就够了。」
  初叶的假笑令朝都一瞬间流露困惑,投向她的眼神与声音却不带任何迷惘。
  「……我很……期待。」
  她听到这番话微微一笑后,双手悄悄在胸前合拢。
  在我看来,那动作只像放弃去创造与选择。
  不过,某种位于初叶核心——和家莫名的理论(规则)遮蔽了我的声音,我领悟到讲再多也只会被反驳,无法再说下去。
  只要我还不知道那法则是什么,即使说破了嘴,初叶别说挺身反抗,大概连亲手选择也无法办到。
  可是,我本身也必须先选择要踏入哪一方。
  「好了。三位快点出发吧。如果动作不快点的话,不只『茶会』会迟到,抵达时说不定都已经结束罗。」
  我的思绪不知不觉间转向沉重的选择,但初叶的话声将我拉回现实。
  她推着朝都和铃真的背催他们前往出口,面带微笑。
  跟制作精油时一样温柔的笑容。
  我改变想法,也许初叶听进了一点我的话,我暂时接受这个成果。
  「初叶,抬起头看着前方,你一定能找到从没看过的花朵。」
  只有这句话,我必须告诉她。
  面对我的眼神与话语,初叶的视线像要寻找什么般游移了一会,然后注视着自己的手:
  「……但愿如此。」
  她缓缓地点了头。
  朝都和铃真眼神不安地摇曳着,似乎觉得这么回答的初叶突然变成陌生人。但那是无需畏惧的变化,因此我什么也没说。
  「我们出发吧。」
  「……嗯?」
  就在我我催促两人准备走出镜子迷宫时……
  先前决定置身事外,沉默不语的松子轻喊一声,同时眯起眼睛注视入口,好像要寻找什么迹象般全身紧绷。
  带着不同于刚才对峙时的认真表情,松子扫视房间内每个地方,加强戒备。
  紧绷的空气让我们站在原地动弹不得。
  「……嗯~是我的错觉。」
  但是,松子的紧张像一开始那般突然放松,只交代了一句令人泄气的台词。我们三个一起发出叹息。
  「真的只是错觉?」
  只有铃真的好奇心受到剌激,歪歪头直盯着松子想走过去。
  「铃真!你又想一个人迷路吗!」
  不过却被朝都以略微强硬的口吻叫住,他慌忙停在原地。
  「……抱歉。不过,我不会再迷路的。」
  我一瞬间瞥见道歉的铃真眼中闪现忧色,但那忧色随着他掩饰的露齿一笑而消失。
  「真的要出发了。」
  我没有追问,重新催促朝都和铃真出去。
  「朝都、铃真,『茶会』上再见。还有秋庭先生,有缘再会……」
  这回铃真也没有意见,我们终于在初叶话声送行下离开镜子迷宫。
  「……咦?果然有什么东西吗?是座敷童子?」
  因此,我不知道我们离去后,松子在迷宫内歪着头喃喃吐出的台词。
  也不知道她当时捡起断了线,只剩一头落在地上的传声筒。

 楼主| 发表于 2012-12-23 10:07 | 显示全部楼层

  GAME 2:不可思议的绒毛

  一穿过出口,令人怀念的阳光倾注而下,我不觉得剌眼但连眨了几下眼睛。
  不过象征夏日已近,湿度增加的空气令人厌烦,黏贴肌虏的感觉让我想起实际上紧扣着手腕的水豚护腕。
  「……拿不下来吗?」
  由于镜子迷宫过关,我又尝试取下红色护腕,却依然拔不掉。
  「秋庭先生,下一关在这边。」
  当我暂时放弃时却听见朝都的呼唤,整个人转向他。
  「好大。」
  我对同时映入视野的物体发表坦率的感想。
  「即使规模这么大,也算是溜滑梯吗?」
  「只要形状相同就是吧。」
  铃真面对高达五公尺以上,像陆桥般跨越高耸的树木,滑梯部分的宽度接近滑雪跳台的巨大溜滑梯露出一脸瞠目结舌的模样,我则简单地回答。
  「介绍牌上也写着巨大溜滑梯。」
  另一方面,朝都以指尖敲敲刚才阅让的告示牌,告诉铃真正确答案。
  「……连这种玩意都设置好啦。」
  我和铃真慢一步才发觉平常竖立在庭院里的介绍牌,凝神细看。
  镜子迷宫的旁边的确写着「巨大溜滑梯」并配上简易图案,也记载了其他游乐设施的名称与图示。
  「镜子迷宫编号是①,溜滑梯是②……也就是说,我们得依照编号巡回?」
  「是的,必须照这里标示的编号巡回。」
  朝都用几乎相同的句子回答我,从他的口气听来,编号改变不了也无法改变。
  「只有数字旁画着王冠图案的设施才能拿到王冠,溜滑梯没有。」
  我无言地颔首,铃真指着介绍牌的①与②间补充说明。
  听到这番话,我算起有王冠的游乐设施。
  镜子迷宫与游戏区、旋转木马、卡丁车、大世界、云霄飞车以及海盗船。
  「可获得王冠的游乐设施……包含镜子迷宫在内全部有七个吗,还真多。」
  数完之后,我单纯认为机会还很多,朝都却摇摇头。
  「不……根据情报,也有几座游乐设施共用一个王冠的情况。」
  看来他已无意再留一手,虽然没公开情报源,但却告诉我们他事先收集的资讯。
  「原来如此。总之,依照这顺序巡回过去就能抵达终点。」
  没巡回完毕前我无法脱下水豚护腕,也无法进行交易。我将事实藏在胸中,仔细注视介绍牌将地图记住。
  「好,我背下来了。走吧。」
  我不到三十秒内背下地圆,催促两人前进。
  「咦!真的吗?」
  从后口袋取出笔记本正在抄写的朝都抬起头,一脸怀疑地看着我。
  「好快喔!」
  铃真单纯惊讶地望着我,还拍起手。
  「谢谢你的掌声。」
  我道了声谢,铃真浅浅一笑,目光转回介绍板。看他手上什么也没拿,大概是打算默记吧。
  「你不抄起来吗?」
  「啊……嗯,我正想抄下来免得迷路……多加良,你有纸笔的话能不能借给我。」
  我为了保险起见一问之后,铃真就微低着头吞吞吐吐地回答。
  「我知道了,借你吧。」
  他纯粹是没带文具的事实令我有些脱力,但答应借他。
  反正我们在朝都抄完前不能离开,再加上铃真的话也没差多少。下了判断之后,我红开书包想拿出文具。
  然而,我却将笔记与抄写用的活页纸一起掉出来,我扔下书包抢在落地前接住。
  我将绿色笔记本牢牢抱在胸前发出安心的叹息,铃真抛来怀疑的视线,这反应也算合理。
  「……多加良,你的『土产』放在哪里?」
  可是,他下个问题不仅出乎意料,更是意义不明,穷于反应的我只能回望铃真的脸。
  「不是放书包的话,那么在哪里?」
  「等等,铃真。『土产』是指什么?」
  我在眼中释放出疑惑之色,而铃真则继续发问,但我没有回答反而问他关于「土产」的事。
  「啊?这么说来,我没提过吗?」
  「咦?也没听过什么关于『土产』的事啊。」
  铃真歪歪头,朝都也停下抄写的手,露出困惑之色面面相觑。看他们的样子,这次朝都并不是「忘了提」。
  「我完全没听说过。『土产』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轻声叹息,再次要求两人说明。
  「嗯~『茶会』得带『土产』参加。」
  「即使受邀,两手空空的出席非常失礼。因此『茶会』依规定必须携带『土产』。」
  「不过,『土产』不是寻常的东西,得拿我们珍惜的东西带去。」
  铃真和朝都交互表示,最后铃真拍拍长裤口袋结束说明。这代表他的「土产」放在口袋里。铃真没有戒心的动作令朝都傻眼,但立刻垂下眼眸隐藏感情。当然,他没有说出自己的「土产」是什么。
  「我懂了……不过,我可没准备什么『土产』。」
  事情虽然单纯,但问题在于这点。
  我是突然又半是被迫地受邀参加「茶会」,不可能有所准备。
  既然理事长和卡侬真正的目的不是找我参加「茶会」,而是引我前往「交易」地点,所以我想应该不需要「土产」,不然就是在半途中找得到吧。
  「那么,先从随身行李中挑出最重要的东西充当土产如何?」
  我认为没有就算了,但朝都的眼神却像搜寻般游移片刻后锁定我扔开的书包,建议我在形式上遵守规则。
  「那本绿色笔记本是多加良的宝贝吗?」
  朝都说完后,铃真指向我怀中的笔记本问道。
  「这的确是我今天携带的物品中最重要的……视场合而定。这本笔记可是能影响我的梦想的东西。」
  我老实地点点头。不过这本笔记——正确地说是记载的内容——其实尚未完成。我今天造访和邸的目的正是为了完成它,计划却被严重打乱,目的也增加了。
  铃真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的笔记「这样啊。那值多少钱呢……我不知道~」
  却只留下这句话就转身背对我,注视着远方陷入沉默。
  「什么啊?」
  「不必对铃真的举动想太多。更重要的是,你要拿笔记当作『土产』吗?」
  铃真的态度令我不解,而朝都则眼神冰冷地开口,像他一样指着笔记本。
  「这个嘛,只限于形式上。」
  其实我无意拿笔记本当「土产」交出去,但决定表面上应付一下,收进书包里。
  朝都点个头,也把他的手册收进背包。看来他在我没留意的期间抄完了介绍板。
  「我们走吧。」
  被我一催促后,朝都快步前进。
  识铃真还只画了几条线,因此我开口想叫住朝都……
  「嗯,走吧。多加良,谢谢你借我笔。」
  不过,铃真却这么说,将画到一半的纸片匆匆塞进口袋,将笔还给我。
  「你不是还没抄完吗?你不想迷路吧?」
  「嗯,迷路的确不好……不过今天我们被关在游乐园里,只要朝游乐设施走就不会迷路。」
  他如此回答,拉着我的手直接迈开步伐。
  我乖乖给铃真牵着,总觉得他微妙的口气让人挂心。因为我们被关在游乐园里是事实,所以他的主张也不能算错。
  「而且,就算有地图……」
  我们并肩前进,铃真面对我讶异的眼神开口想往下说,却半途闭上嘴。
  「怎么了?」
  他的眼中蕴含某种热切,于是我注视着那双眼眸催促,但铃真别开目光,寻找着要说什么。既然如此,我决定等到铃真再度开口为止。
  我配合他的步调,注视着朝都的背影默默前行。
  回过神时,我们已踏上溜滑梯超过百级的阶梯。然而,铃真还没有开口。
  「刚才……为什么你告诉初叶梦想会实现?梦想明明只是种暧昧模糊的东西。」
  结果,领先数阶的朝都先开了口。
  「嗯,我也想到,卡侬大人虽然会实现愿望,但能够实现梦想吗?
  他的话声让铃真也跟着抬起视线说道。
  我明白他们都对我刚才告诉初叶的台词抱持疑问,两人的问题本身也让我感到无法言喻的异样感与困惑。
  先不提入睡时作的梦,我不认为愿望和梦想是两回事。当然,或许有些差异。
  不过,朝都和铃真刚刚却把两者完全划分开来。他们理所当然的态度反倒突显出不自然,我在脑海中寻找答案却迟迟没有找到,只能皱紧眉头。
  叮铃叮铃铃……
  那串声响一传入耳中,让我将眉头皱得更紧,看得身旁的铃真面露怯色。
  我无可奈何地一瞬放松眼角哄他安心,扫视周围。
  但左下与右下都不见那个身影,剩下的答案只有一个。
  「……烟雾和某像伙都喜欢的上方吗。」
  我抓住扶手抬头仰望,果然发现了那家伙。
  那家伙的银发随风飘扬,坐在溜滑梯顶的扶手上,像小孩子似地甩着脚。
  挂在她脚踝上的连环随着动作发出叮铃铃的轻盈声响,明明置身于危险的地方,她的金黄色双眸却不见惧色。唉,对没实体的那家伙来说,高处当然没什么危险。
  我缓缓转头,发现卡侬愉快——不,是高高在上地俯瞰靠自身手脚拼命往上爬的我们,红唇泛起更深的笑意。
  我同时冲上阶梯。那家伙老是以上对下的态度待人,但看到她笑容的瞬间,对于她的位置比平常更高的事实让我特别火大。
  「喔,来得真早。我都不知道你那么想快点见到我。」
  「才不是!我只是受不了被你居高临下地盯着瞧!」
  「我会假装没看见你脸颊发红的,别害羞。」
  「卡侬,开玩笑是要事实才开好吗?我的脸颊什么时候染上蔷薇色了?」
  我不服输地迎战订正之后又产生新误会的卡侬,但说到这里喘不过气来,话声中断。
  「虽然不到蔷薇色的程度,却也是健康的颜色。」
  卡侬当然没错过良机,刻意评论起我的脸色。
  「……还有,那两位似乎脸色有点发白。」
  她视线缓缓落到更下方,如此说道。
  我霎时回神慌忙转过头,面对两人茫然的脸感到一阵晕眩,按住额头。理由当然不是缺氧。我头晕脑胀地想起,和家不是每个人都能辨识卡侬的声音与身影,所以我现在觉得自己应该极度像个可疑人物。
  毕竟我突然冲上阶梯,又对着从旁看来空无一人的地方说话。
  真不敢再往下看——我体验到类似惧高症的症状,但立刻抬起头准备克服它。
  「卡侬……卡侬大人就在这里。」
  我尽可能拿出最冷静的声调与沉稳的表情,试着静静告诉他们事实。
  「……非常抱歉。也许是我听错了,麻烦再说一次。」
  「……这扶手叫卡侬大人,只是我不知道吗?」
  然而我竭尽全力地努力,只招来微带怜悯的客气言语以及僵硬的微笑。
  「呵呵呵,多加良也是个完全的可疑人物啊。」
  「闭嘴,可疑妖怪。」
  看到我与两人的互动,卡侬眯起眼睛格格发笑,我别开脸庞压低音量回嘴。
  为了不引起他们更多的怀疑,我决定无视卡侬快点赶路方为上策。
  可是,我的确想打听强制我参加「茶会」一事,以及「交易」的情报。
  「我可以说明喔?」
  卡侬出乎意料地表示。
  她白皙的面容上浮现柔和的微笑,温柔的口气仿佛出自亲切的心意,但我可不会上当。
  那是为什么呢?因为卡侬是一个,除非事情对自己有利,否则连一根手指都不会动的坏心眼妖怪。
  「我拒绝……免费的话我还能考虑一下,听你的情报肯定得付出代价。」
  「呵呵,虽然没办法免费,但只要你答应前阵子的『交易』……就由我来收拾场面当作额外奖励吧。」
  我断然拒绝,然而卡侬别说收手,金黄眼眸还浮现自信满满的光芒。
  「只要让他们听听这像我的心一般清澈的铃声,就能解决了。毕竟他们是和家的孩子。」
  她说完后意有所指地望向朝都与铃真,加深笑意。
  那好整以暇的笑容仿佛直接显现卡侬的自信程度,令我一阵烦躁。
  在我握着拳头发抖的期间,朝都准备追过我往前走。一旦他开始行动,铃真迟早会跟上去。没时间慢慢想了。至少,我无意半途丢下已经开始的游戏。
  但在这之前,我无论如何都得对卡侬抱怨一句:
  「额外奖励?我人为什么会在这儿?我明明还没答覆接不接受交易,强制将人卷入麻烦里,还在那边大放厥词?」
  我愤怒地沉声宣泄道。
  「你误会了。勉强你的人是登生而不是我,我本想等到你心意已决……」
  卡侬皲眉刻意浮现忧伤的表情,摇摇和服衣袖代替头,否认涉及此事。不过,这番话等于承认她清楚理事长的把戏却袖手旁观。
  卡侬还举起袖子遮住嘴角,连环叮铃作响——恐怕是想隐藏无意识浮现的笑容。
  我想像衣袖底下熟悉的微笑,瞪了卡侬一眼作为牵制。
  「就当多加良欠我一笔人情吧。」
  她却像柳树迎风般闪过我的瞪视,任性地说完后轻轻飞上半空。
  叮铃……随着连环声响,她轻盈地降落在两人之间。
  「矢井田朝都、鸣门铃真……我在此处。」
  卡侬的脸凑近双方耳畔呢喃。
  朝都和铃真一瞬间当场冻结。
  我决定暂时先观察他们两人的情况。
  他们先转动唯一没冻结的视线,确认现场并没有声音主人的影子。
  接着,朝都极不自然地缓慢转头,维续寻找说话者,铃真则按住右耳歪歪头。
  「在你们旁边。」
  卡侬再低语一句一吓得两人肩头一跳。
  「幻听?」
  「不……秋庭先生,你用了腹语术?」
  尽管没陷入恐慌,朝都否定铃真的猜测后如此认定,瞪着我问道。
  「很遗憾,我的众多特技中不包括腹语术。你们刚刚听到的是卡侬……大人的声音。」
  虽然没半点签借据给她的意思,但我停止观察,简洁地告诉两人。
  他们知道卡侬的存在,应该不需说明太多。
  「……不过,我听说卡侬大人在和家也只有特定的人能见到。为什么多加良看得到,我们也听得到声音?」
  如我所料,铃真接受说话声后提出疑问。他展现比朝都柔软的应对态度,眼底可窥见一丝好奇之色。
  「嗯。多加良之所以看得见我,是红线的……」
  「都是她的心血来潮波及了倒霉的我。」
  我打断卡侬不正经的台词,提供铃真正确的情报。
  对,没错。虽然我粗心大意地惨遭她的任性波及,目前还被漆黑的线捆住,但我迟早一定会切断它。
  「这样啊,真的在那里啊!」
  铃真对我的回答满意地点个头,重新承认并接受这个事实。
  「呵呵,老实是好事。那另一位呢?」
  卡侬眯起眼睛望着铃真,视线又滑向朝都。
  「假设秋庭先生没撒谎……我也没有情报能判断这声音属于卡侬大人。」
  「先不提相貌……的确没有靠声音辨认的方法。」
  即使卡侬的形貌可以透过绘画等手段传递,但连镜子都映不出她,更不可能录音。我虽然认同朝都的主张,却无法告诉他如何解决。
  「那么,你想要我怎么做?」
  卡侬拨起头发叮铃铃地敲响连环,以同样轻柔的嗓音问道。
  「能不能请您现身?」
  朝都面对正前方屏住呼吸,如此要求。
  我不觉得这请求有什么奇怪的,然而旁边的铃真却盯着他的侧脸愣住不动。
  另一方面,卡侬的红唇一如往常带着笑意,注视朝都的金眸一瞬间却闪过不快的光芒。
  「呵呵,我明白你想见见我美丽身影的心情。人家可是青春年华呢,多加良对吧?」
  那抹神色眨眼间从卡侬一如平常的笑容中消失,她一派悠然,不知为何询求我的同意。我当然选择无视。
  朝都也忽略那句玩笑话,默默等待卡侬的下一句回答。



  「不过,我不能在你们面前现身,你们还没资格见我。这是你们……和家订下的约定吧?」
  卡侬提起我不知道的「资格」向前伸出手,指间宛如瞄准准星般在朝都和铃真之间撅一,露出微笑。
  她口气委婉,却明确地拒绝了请求。微弱的期待从朝都眼中消失,他重新压低帽子。
  「那卡侬大人和秋庭先生之间有什么约定吗?」
  但朝都没选择就此沉默,转而问我。
  「一场对决(游戏)。除此之外别无其他。」
  我仅仅如此回答。
  「没错……那是我和多加良之间唯一的连系。」
  听到我的话,卡侬不知为何加深笑意,以故弄玄虚的口吻同意道。
  「……可是,如果没完成入会仪式,我们不仅无法看见卡侬大人的身影,愿望也不会获选吧。我明白了,卡侬大人。」
  朝都终于承认卡侬就在此地,借声音转往正确的方向,脱下帽子低头行礼。
  铃真也慌张地模仿他低下头。
  看到两人表达敬意,卡侬悠然地浮现微笑。虽然看不见,但是透过气氛感受到她的反应,两人腰弯得更低了。
  「事情便是如此。趁这个机会,你们若有愿望要我实现也无妨……不过,连自身的『梦』与『愿望』都分不清的人,愿望可无法实现。」
  卡侬如唱歌般抑扬顿挫地回应,像个想到恶作剧点子的小孩,或是只任性的猫般眯起眼睛。
  「梦……?」
  「……愿望?」
  这番话令朝都和铃真猛然抬头各自呢喃,眼神摇曳不定。
  下一瞬间,我发觉我的眼睛出现异样感。
  和平常的痛楚不同,但确实是异状——很痒。
  我没感觉到有东西跑进眼睛,我也不是过敏体质。结膜炎的症状应该也不会出现得这么快。然而,那股剌痒却不由分说地从眼窝涌上来。
  我忍不住摘掉眼镜开始揉眼睛,剌痒感却执拗地不肯平息。我知道揉过头会伤害眼珠,手却停不下来。
  「多加良?怎么了?」
  「眼睛不舒服吗?」
  「哎呀……怎么回事?」
  剧痒强烈到我很想拿出眼珠来清洗。见我不断揉眼,三人察觉异状开口问道,但我无力回答。十几秒后……
  折磨我的剌痒突然消失。
  这种不留余韵突然消失的方式,和愿望植物——发芽时一样。
  我无意识地反复眨眼,缓缓转头确认视力。
  虽然没戴眼镜导致轮廓有点模糊,但我看见一脸关心的朝都与铃真。
  我稍稍转动视线,也辨认出卡侬。
  然而,一察觉她的表情不是关怀之后。一股不好的预感就窜上背脊。
  卡侬的金眸闪烁着如小孩找到新玩具的光芒以及算计,不仅如此,红唇还清楚地扬起愉快的笑意。
  「看来……今天一整天都不会无聊。」
  卡侬如此低语,目光倾注在朝都和铃真胸口一带,我的脑中响起不能看那边的警告声。
  但我终究无法抗拒想看的冲动,视线转向她注视的东西后,再度发觉不对劲。
  这次不是遭到剌痒侵袭,只是发现了先前没有的事物。
  黏在朝都和铃真胸口的物体乍看之下像是尘埃。可是我戴好眼镜一看,发现不是灰尘,而是类似某种植物的绒毛团。什么时候黏上去的?我偏偏头。
  「朝都、铃真……你们的胸口黏着绒毛。」
  我指着他们的胸前开口,如果是绒毛,拿掉就行了。
  「……绒毛?没有啊?」
  「嗯……我到处都没看见。」
  可是,他们听到我的话却一起摇摇头。
  那两团绒毛有拇指大小,不可能在我提醒后还没发现。
  这表示两人看不见它吧。
  我试着伸手去碰绒毛,明明就黏在那里,但我的指尖却没有任何触感。
  如同尚未结晶化的愿望植物。
  「……这是什么?」
  「嗯……是什么呢?」
  我小声地问道,卡侬以同样小声但掺杂笑意的声音回答,抱起双臂思考。
  不过,她眼底暗藏恶作剧的光芒,我不必问也明白她只是故作不知。
  「别开玩笑,好好回答。」
  「即使你这么要求……那东西在我的管辖范围外啊。」
  「那么……是其他神族搞的鬼?」
  我轻瞪她一眼追问这种可能性,但卡侬却微歪脑袋并浮现暧昧的笑容,然后突然轻飘飘地飞上半空。
  她悠然伫立空中,眼神已从此地转向前方,显然无意回答我。
  「好……既然已让多加良欠下人情,我要告退了。」
  「我可不记得欠过你人情债!我不想再沾上更多麻烦!」
  这话不能当作没听见,我发出抗议,锐利的目光朝卡侬射去。
  我不顾颜面地大喊,朝都和铃真吓了一跳,像我一样仰望上。
  尽管他们看不到卡侬,但她总共面对三双眼睛的注视,却依然没看我们。
  卡侬只是举起掌心伸向太阳,仔细端详。
  即使对着太阳,没有实体的卡侬也不可能看见血管——光线没穿透掌心反倒不可思议。
  然而,她有好一阵子都像测量与太阳的距离般挥动着手。
  决定无视卡侬之后,我也没必要再跟她耗下去。我心想干脆连卡侬的「交易」也一并放弃,准备离开。
  「多加良。」
  此时,她呼唤我的名字。
  我反射性地抬头,卡侬已停止挥手,不知为何陶醉地眯细眼睛。
  在措手不及的我无言的注视下,她缓缓望向我。
  「你知道……我想要什么吧?」
  卡侬浮现故弄玄虚却仿佛作梦般的微笑,轻轻握起展开的手掌——太阳从她的手中消失。
  「相同的交易,选我一定更好。」
  她充满自信的语气,让我领悟卡侬早已确定「交易」会成立——至少我会选择其中一方。而这的确也是事实。
  「如果你想渡桥……就这么做。」
  「决定的人是我。还有……既然落入你们的陷阱,我的愿望不只是渡桥而已。」
  但听到下一句话,我严厉地反击。
  老实说,我难以决定该选择哪一个「交易」。当然我有选择的意志,也为此而行动,却还没决定。
  我仅仅决定,要为了那个人——沉睡的女子尽可能多带回一些战果。
  我抱着这份意志,直视卡侬。
  她没有逃避地迎向我的目光,嘴角的笑意却没消失。
  「……原来如此。你想犹豫也行,不过最后要选择我。」
  卡侬点个头,最后如呢喃般留下一句话,展开双臂转圈起来,于下一瞬间消失无踪。
  当连环的余音也消失时,我察觉卡侬想讲的唯有最后一句话。
  总之,她这次现身只是为了催促我接受「交易」。
  至于刻意让我欠人情——虽然我不承认——多半是打发时间或找麻烦吧。
  想通以后,对卡侬的愤怒就涌上心头。
  即使如此,我已无法逃离「交易」。
  不过,我一定会自己做决定。
  再度告诉自己这份决心后,我切换心情。
  「朝都、铃真,卡侬离开了。」
  我朝还在仰望天空的两人说道。
  「咦?嗯……这样吗。」
  「没有道别呢。」
  他们坦率地接受卡侬随声音消失的事实低下头。铃真看来有点不满,但卡侬的任性事到如今也无法可管。
  不如说,朝都和铃真胸口的东西——与我熟悉的「愿望植物」不同的绒毛植物,才是该解决的对象。
  只有我看得见以及触摸不到这两点,和愿望植物相同。
  另一方面,考虑到物体呈绒毛状与卡侬没否定事情跟其他神族有关,让我不确定是否能以和愿望植物相同的方式来处理。
  或许什么都不做比较好。
  除了既有的问题,我的肩头又加上两个重担的事实十分沉重,但只有我看得见绒毛,这也无可奈何。
  「唉,先……看看状况再说。」
  我小声语毕,催促他们前进。通过入会仪式(游乐园)依然是必经之道。
  朝都和铃真也明白这一点,无需催促已走到我前面。
  或许是巨大溜滑梯的关系,从阶梯顶端到滑梯部分有些距离。
  确认过之后,我奔向前打算追过两人的背影。

  Off Records

  看着他们在前方匆匆赶路的背影,他也一步步往前走。
  步伐称不上轻盈。但他不曾停下,默默地持续前进。
  他边走边思考。
  那一天,是他违背了法则。
  她若说那是罪,他受罚也是当然。
  为了赎罪,他应该寻觅她追求的东西。
  不过,到底送什么给她才好?
  或者,什么也不送去才对?
  他即使思考也想不出答案,迷惘不知不觉显现在步幅上。他慢了下来。回过神时,他们的背影渐行渐远。
  他一发觉便加快脚步追赶,又慢下来,再次追赶。
  如此反反复覆,找不出结论的他寻觅着。
  寻觅她追求的东西,在迷惘之余前进。
  他注意周遭有没有什么线索而不断行进,与一个人擦肩而过。
  如果打听一下,这人也许会告诉他什么线索。他想开口——却放弃了。
  即使问了,恐怕也得不到回答。至少,没有任何人会回答现在的他。
  所以他必须亲自找出来。
  并同时做出选择。决定走上哪一条路,和谁同行。
  如果下定决心也是赎罪的一环,他唯有前进。
  尽管这么说服自己,他仍暂时停下脚步缓缓闭起双眼。
  即使试着再睁开眼睛,看见的景色也没有变化。
  虽然今天也看不见空气,但是天空、花朵、树木还有人都紧邻他身旁。近得伸手可及。若说有什么改变,是变的只有他。
  「……不要紧。」
  他直视前方,像念咒语般呢喃——好让自己相信。
  于是,他再度往前迈出一步。
  纵使不知道这条路通往何处,现在的他只能独自前行。

  因此,他没有发现。
  有人从背后注视着只看前方,拼命试图前进的他。
  「嗯~真是努力。」
  注视他背影的影子是灰色的,含笑的声音也很中性。
  人影嘴边叼的烟草今天没点火。因为从暗处注视他时,灰色的烟雾将会有些碍事。
  「话说回来,花姬做的事还真有趣。」
  在暗处也同样呈灰色的人影愉快地说道,喉头发出一阵低笑。
  「不过光是当个观众,我差不多也快当腻了。」
  人影突然收起笑声,直盯着他背影的眼神带着与刚才不同的热同时,灰色人影的灰色影子里有东西动了起来。
  「所以……我要把神要回来。」
  影子最后化为灰色羽翼——灰色天使展翅高飞。


  AUTO Ⅰ:A Tug Of War

  和邸深处一室。
  房间在宽敞的和邸中偏小,相对地,从天花板到柱子都是精心打造的西式风格。
  特别是八角形的圆顶天花板,配合位居中央的吊灯,宛如鲜花绽放般美丽。
  房间里放着一张茶会的桌子。
  没有一丝皱折的雪白蕾丝桌布上已摆了组茶具,但杯中尚未注入茶水。
  此外,只有一名男子入座。
  他什么也没做,仅仅望着桌上的花。尽管刻意选了假花,但与真花相较却有过之而无不及。男子在五颜六色的花丼中发现过去等于不可能代名词的蓝色蔷薇,拿起它来。
  如果现实中已能开出蓝色蔷薇,不再是作梦或人造品,那么这次就许愿要那种花吧。男子盯着花朵思考,叮铃声突然响起。
  他扬起视线,发现对面直到刚才都空荡荡的座席上有名女子。
  她拥有比崭新桌布更雪白透明的白瓷肌虏,漆黑的和服将她的肌虏衬托得更加雪白。
  银发、金瞳、红唇分别透出鲜艳的美,宛如一颗颗的顶级宝石。事实上,女子对他来说等同宝石——不过,价格无法估计。
  所以,男子绝不会放手。
  「蓝色蔷薇好像开了。」
  然而男子藏起心声,将花递给她。
  「……茶还没好吗?」
  女子连看也没看一眼慵懒地拨起头发,徐缓的举动显得从容不迫。
  「非常抱歉,最高级的茶叶正从远方送来。」
  男子并未不快,把花放在茶桌上眨眨眼回答。
  她微微弯起嘴角注视他的眼睛,不知是对这玩笑发笑还是发怒。男子也回望着她,两人的视线终于交错。
  然而他们沉默地互望只为剌探彼此的盘算,时间逐渐流逝。
  「那边的结果如何?」
  他先打破沉默。
  「虽然他是掉入你准备的陷阱……但还不坏。」
  「是吗。那是我布下的陷阱,我可不会犯错。」
  女子笑着回应男子的问题,男子立刻用笑容回敬。
  虽然从旁看来是场和乐融融的谈话,但当事人最清楚和平仅限于表面。
  「你没有忘记……当我赢得这次打赌(游戏)时的约定吧?」
  因此,他没加上「如果」之类的假定前提,明确地提醒道。
  「当然……我即使活得久也不会痴呆。唉,很难称作活着就是了。」
  女子手肘支在桌面托腮,抛给他一个冶艳的眼神。
  不过,男子只感受到她对其计划的自信,在内心咋舌。
  尽管双方都说是「游戏」,但这次却和女子平常打发时间的消遣有些不同,与她对局的男子也相对地认真起来。
  他当然察觉,她从前阵子起将一名少年秋庭多加良卷入事件,展开某些动作。
  男子默认,如果纯粹是打发时间,又能让女子心情变好的话也无妨。
  但是,她渐渐出现值得注意的举动。虽还没造成大问题,他却开始有点看不清往后的发展。所以,男子这次打算透过他们称为游戏的赌局剌探她的动向,看个清楚。
  然后,凭借自己的胜利牵制女子。
  纯粹看力量这一面,他与她——不,和家与她的力量均衡总是大幅倒向女子。不过一直以来,和家控制着天秤时时倒向己方。
  因此,他这回也非赢不可。
  「……你才是呢,你真的明白我获胜的意义吗?」
  她一样不想输吧。正因为心情相同,对方刻意没流露感情轻快地问道,他悠然颌首:
  「我明白。」
  赌注是双方有价值的稀有之物。
  万一女子获胜,天秤会微微倒向她那边,男子将双方都面带笑容,周遭的空气却不知不觉间紧绷
  「……他会找到哪一方的『交易物品』带来呢?」
  随着身体放松,男子以比平常缓慢的口吻放下紧他本来便无意与她正面冲突。
  「他会选比较美的那一边吧?」
  女子也看出他的意思,嘴角恢复平日恶作剧的笑。
  「哎呀……这方面我终究比不上你……真头痛。」
  明知是装傻而雄续的会话没有意义,徒留空虚,他们事到如今已没有怨言,就当成交谈也是一个仪式。
  「再见……茶和土产送达时通知我。」
  手上的连环滑动,女子微笑着晃晃一朵红色假花,和出现时同样突兀地消失。
  「我知道了。」
  叮铃……男子深深低头,直到如铃的余音消失为止。
  他再抬头时,表情极为冷漠。
  男子直接靠上椅背侧耳聆听,即使隔着厚重的墙,也能隐约听见外面的欢笑声。
  举办茶会的好天气,似乎也是去游乐园玩乐的好天气。听到欢笑声,男子嘴角浮现笑意。
  「假使他没在时限内找到,物品会回到所有者的身边……不过,我也很擅长藏东西。」
  他注视着女子刚才的座位自言自语。在某种意义上,这是他的胜利。
  即使知道男子藏起的东西——近似和登生的东西——是什么,女子也感应不到隐藏的位置。
  另一方面,仅管不知道她藏了什么,但应该连他也找得出来。当然,女子想必也布下重重策略,那自己只需依样画葫芦即可。
  「没错……他也可能双方都找不到。」
  嘴角含着独特的笑,他朝门口说道。
  敲门声不到一秒钟后轻轻响起,男子满意地点头。
 楼主| 发表于 2012-12-23 10:09 | 显示全部楼层


  SAVE 2:迷途者的地图

  如果笔直的路是捷径,
  詈詈曲曲的路就是绕逮路。
  所以我嫌是选择笔直的路。
  没必要绕逮路。
  总是以最短距雔抵达目的地。
  该走的路已经泱定。
  今天也依循昨天的脚印前进。
  绝不会迷路。

  如果笔直的路是捷径,
  詈弯曲曲的路是绕逮路吗?
  两条路都标在地圈上,
  应该能自由选择才对。
  今天走的也是规定的路。
  不会迷路的荦直道路。
  虽然不会迷路,
  地图上却没留下这串脚印。

  1

  数年没坐过溜滑梯的我,滑下大得说是座小山丘也能接受的巨大溜滑梯,前方出现小人国
  ——不,是大人国。
  下了巨大溜滑梯,前头是座装了豪华霓虹灯,大白天也闪得人眼花的建筑。
  介绍牌上的③号地点应该是「游戏区」,但是,这栋墙壁漆成红黑两色的建筑物,看起来只像所谓的「赌场」。
  和刚才不同,周遭除了我们还有行人来来往往,看到有小孩混在成人里走进赌场,我的头有些痛。
  「看来这一带也对一般游客开放。」
  朝都环顾周遭的状况说道。
  「什么,不是所有人都是和家亲戚啊?」
  我和铃真碰巧异口同声地询问后,朝都抛来无言的眼神。
  「先不提秋庭先生……为什么连铃真你都一脸第一次听说的样子?事前不是通知过今年要办流动游乐园,部分设施对一般游客开放吗?」
  「……那个,我在『茶会』前有很多事要忙。」
  朝都责备的口气好像在质问忘了带东西的小孩,找借口的铃真也了解自己有错,缩起身体。
  「巨大溜滑梯后的设施是游戏区对吧。就是那座赌场?看上去没有年龄限制,赌博也算是游戏吗……」
  我发表对眼前建筑的推测,想帮怎么看都居于弱势的铃真一把。
  但设施外观让我迟疑着跨不出第一步,我再度仰望那座就单层建筑而言很高的房屋。
  此时,我的膝盖受到一阵冲击,险些一头摔倒。我当然避开了那么丢脸的状况,不过会对我做这种事——通称后膝攻击一—的人寥寥可数。
  「……是铃木吗!」
  我一呼喊之后,附近的空气晃动起来。
  「正义使者水豚红战士报到!Amigo,你们好吗?」
  我回过头看见有红色毛皮的巨大啮齿类动物,水豚红战士。即使对手是水豚红战士,我的怒气值也没有变化。不,反倒上升。
  「水豚红战士,遇见我是你运气到头了。你敢再出现在我面前的勇气值得赞美……做好觉悟了吗!」
  没错,我没忘记他之前的蛮行。
  「如果你是铃木,就快点脱掉那套布偶装。」
  只要看不到布偶下的脸,这可能性还是存在。
  「你从刚刚开始在说什么啊,多加良先生?我乃水豚红战士,不叫什么铃木,你说的人物声音有这么悦耳吗?擅长游泳吗?」
  水豚红战士摊开手诉说自己的清白,发出属男中音的嗓音。
  「游泳我不知道,声音总能用变声器应付吧?」
  「我的美声没有一丝瑕疵!」
  「是吗?不管你是铃木还是水豚红战士我都无所谓!」
  尽管听不太懂他回嘴的台词,我活用刚才的经验,这次先发制人地勾住水豚红战士的脖子。他当然没时间闪躲,被我往上勒。
  「干……干什么,先生……不,Amigo多加良!我做了什么!」
  水豚红战士拍打我勒颈的手臂,抽动小小的水豚耳朵——这套布偶装似乎有动耳朵的机关——拼命地喊叫。
  「……突然诉诸暴力的确不太好。」
  「虽然看不见脸,里面的人好像很难受。」
  朝都一脸认真地提出模范的意见,铃真同情地看着水豚红战士。
  「对喔,那我说明一下。我从前天开始,就计划今天要度过有意义又有效率的一天。结果怎样啊?水豚红战士,因为毫不顾虑地从背后推了我,计划因此不得不变更。不过我宽宏大量,只用一拳就让你抵销我的所有怒火吧……」
  我牢牢勒着水豚红战士的脖子,滔滔不绝地告诉三人。
  然而,朝都和铃真没听懂我的观点,两人只是一起歪歪头。
  「你认错人……不,认错水豚了,Amigo多加良!这件事得对好孩子保密,水豚一次可以生七只宝宝!」
  「所以呢?」
  水豚红战士不知为何告知水豚的小知识。我不可能为了那种无关紧要的资讯放松手臂力道。
  「真是多子多孙~你受过电视采访吗?」
  但铃真感兴趣地提问,与听我说话时形成对比。
  「很遗憾,我还没上过电视。」
  「……意思是说游乐园里配置了数个同样的吉祥物?」
  「没错,我们是七兄弟!」
  朝都如此分析,水豚红战士抽动耳朵代替不能转动的头承认,一副得意洋洋的模样。
  「喔……这代表推我的水豚另有其人?推我的是几号?」
  「……我不会出卖兄弟。」
  合情合理的借口让我稍微放松手臂询问,但水豚红战士却动用沉默权。
  「水豚的兄弟……我大概分不出来谁是谁。」
  「可是只要拉开背上的拉链,便能确认里面是不是叫铃木的愚者。」
  的确,如果真的有多只水豚红战士,要锁定凶手并不容易。看在水豚红战士想保护兄弟的心意份上,只要解开这疑惑我就放过他。我开始寻找他的拉链。
  「拉……拉链!KWL的居民才没有那么随随便便的东西!有是有不过是秘密!三围当然也是秘密!」
  另一方面,一听到拉链,水豚红战士就慌张到连自豪的好嗓音都变了调,没发现自己承认了秘密。
  「是吗,那我找找看。」
  我对水豚红战士重新宣言,手伸向他的背后寻找看不见的拉链
  「哇!」
  此时我背后又遭撞击,身体微微倾斜。我惊呼一声,但冲击力本身不大。
  然而,我膝盖以下却变得无法行动自如,我往下望去,发现三个身高不及腰际的小孩抓住我的脚。
  「别欺负水豚红战士!」
  他们异口同声地喊道,圆滚滚的眼睛瞪着我,孩子们试图救援水豚红战士的事实令我惊愕。对方是红色的巨大啮齿类动物……我以为面对这连成人都觉得恶心的家伙小朋友会吓哭,看来是猜错了。
  总之,照这样下去我注定得当反派——长相凶恶已然不利——于是暂时放开水豚红战士。
  「喔,充满勇气的Amigo!谢谢你们的支援!多亏你们,维护了正义!」
  水豚红战士夸张地道谢并大大展开双臂,小朋友们一起扑向他的怀中。
  「不客气!」
  「红色毛皮是正义一方的象征!」
  「红跟黑比起来,还是红色帅!」
  这样吗……在小孩子眼中,红色属于正义的一方吗?因此善恶的判断基准也是颜色?下次选举的背带改用红色试试。
  「哈哈哈!如此一来,多加良先生也无法对我出手啦!」
  趁着我不讲话的时候,水豚红战士得意忘形地大喊。他把小朋友们推到前面,讲的根本是反派的台词。
  「好了,下个游戏区别名是赌场区,门在那边。三个人相亲相爱地进场吧!诸位小Amigo!拜托你们了!」
  可是水豚红战士没有发现一或是装作不知道——以夸张的动作与自豪的好嗓音催促小朋友行动。
  听到之后孩子们大大点头,小跑步绕到我们背后。
  「预备备~!」
  三个人同声协力地推起我们的身体。
  「咦!那个,为什么连我们也被推?」
  「我们没骂水豚红战士耶。」
  朝都和铃真焦虑地问道,但专心推人的小朋友没有回答。
  普通比拼力气当然是我们会赢,然而太过幼小的对手让人犹豫该不该抵抗,回神时我们三人已被推到赌场区前方。
  「Amigo威力全开!」
  受到水豚红战士煽动,孩子们更是全力推挤。
  我们几乎是被撞飞出去,已有觉悟将重重撞上赌场大门。
  然而大门在即将撞上前从内侧打开,叮叮咚咚的钟声从头顶传来,我们穿越赌场门扉。

  2

  再次被水豚红战士推出去的我们踏入游戏区即赌场区,随着钟声迎向我们的不是预期中的喧嚣,而是沉静的古典音乐。
  我惊讶地环顾周遭,发现另一扇——绘有红心与梅花等扑克牌记号的——门,其后似乎是真正的赌场。这里算是前应吧。
  「赌场在里面吗……」
  朝都喃喃低语,我以为他会率先走向下一扇门,但他出乎意料地没有行动。
  我有些奇怪地望过去,朝都正拍掉裤子上的小脚印,是刚才手忙脚乱时被小朋友踹到的。
  「真是的,不知道布偶里面是人,还那么听话。就因为这样,我才觉得一无所知的小孩让人觉得困扰啊。」
  连他也不禁沉下脸色,不悦地说道。
  「是吗?我认为他们不知道布偶里面是人,才玩得开心。」
  铃真的回答类似反驳。
  这两人胸口同样黏着绒毛却形成对比,铃真不曾像这样对朝都表达过意见,我很感兴趣地看向他。
  不过,这句话似乎是无意间脱口而出,铃真扬住嘴巴暗喊不妙。但他领悟现在退缩已经太迟了,下定决心看着朝都。
  「说得也是,小孩能玩得开心也好。不过,等我们结束入会仪式,获准参加茶会之后,再也不会被当成小孩看待。『我不知道』可不是永远都能通用的。」
  铃真的话想必触怒了朝都,然而他迎向铃真的眼神,露出明理的表情沉稳地回答。
  「我……明白。」
  这番话令铃真咬住嘴唇垂下头。我甚至听不出责备的意思,但是,朝都似乎准确命中了铃真的要害。
  「真的明白?」
  如果想扳回一城,从铃真身上引出意料中的反应已经足够,朝都色泽明亮的眼眸却忽然浮现冷冷的色彩继续问道。
  「够了吧,铃真也明白才对。」
  看到他的眼神,我不禁制止朝都。基本上,铃真的发言也没必要遭受那么重的指责。
  「你懂什么?秋庭先生。即使获准参加这场入会仪式,你依然是个外人。要是你得到一个王冠就自以为了解,可会让人很头疼的。」
  结果朝都的矛头转向我,带剌的台词背后可以清楚得知王冠被我夺走的焦虑。
  光看他的样子,要说我了解什么的确还太早。对于他们本身看不见的绒毛,更是一无所知。
  「我现在或许不懂……不过迟早会懂的。」
  但我刻意选择强硬的言词说出口,朝都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他的态度让我轻轻握拳,铃真手足无措地站在我和朝都之间,我还是没放下拳头。
  「方便的话,我来替各位带路。」
  一个新的声音此时插入,我不得不转移注意力。
  我们三个一起望向声音来源,发现小丑从通往赌场区的门探出头来。
  我们不由得凝视突然现身的小丑,他却毫不在乎地整个人从门后走出来,一地走向我们。
  「欢迎来到赌博区……参加入会仪式的诸位。」
  小丑瞥了我们手腕一眼,摘下夸张的粉红色丝帽在我们面躬。
  他优雅的动作充满绅士风范,但抬起的脸上涂满白粉,双眼边缘还画了红心与方块,只能称作小丑。
  不知弄了什么机关,他的手脚与躯干相比异样地长。看着那只长手重新戴好帽子……
  「好像爱丽丝里的疯帽子。」
  铃真联想到不可思议国度的居民。我听到后看了看,这人身上穿着灰色的简单西装,服装比起小丑的确更像疯帽子。
  无论如何,我现在也不知该如何应付他。
  「首先,我来说明赌场的规则。说是赌场嘛,实际上类似电子游乐场,请放心享受。」
  不过我还没开口,小丑已自行开始说明。
  「可惜我们没时间享受,『茶会』不能迟到。这扇门后是赌场对吧?」
  对方的说明让朝都判断小丑纯粹是工作人员之一,因此他表情认真地迎向对方的笑容,脚尖同时转向门扉。
  「那可真遗憾。不过,希望你好好听完小丑我讲的话之后再进去。」
  小丑伸出长臂,委婉地拦住想先走的朝都。他宛如平交道遮断器的身体放下双臂,朝都也只得停下脚步。
  「你的手是怎么回事?」
  「那么,请尽快说明。」
  小丑的手让铃真看得眼睛放光,我先催促小丑往下说。
  「我马上开始。首先,赌场内只能使用专用的代币,一进门就能透过兑币处换取。」听到这句话,朝都和铃真的手立刻伸进口袋里找钱包。
  可是我抱着放钱包的书包,想起现有的金额一阵苦涩。
  老实说,今天我的手头很不方便。我本来没打算跑得那么远,所以只带了最低限度的必须金额,窘迫也是当然。
  「……能不能先借,等赚到了再还?」
  我有自信在赌场里赢钱,试着问小丑是否有先行投资的这种方案。
  「没钱的话,我可以借你。」
  还没听到小丑的回答,一个黄色的钱包就先递到我的眼前,我一瞬间说不出话来。
  「……别担心,有你这份心意就够了。」
  我脸上勉强没透露内心的动摇,但对递出钱包的铃真回话时,声调有些僵硬也是无可奈何。说我不犹豫是谎言,不过我可没落魄到需要年纪较小的铃真来担心……应该没有。
  「铃真,当面对人这么提议是很失礼的。」
  「咦,是吗?应该要到校舍后面说?」
  「这样做又有别的含意……说白点就是勒索。」
  朝都掺杂着叹息告诫,却没法让铃真听明白,连小丑也插嘴之后,铃真终于面露困惑。
  「他们是说不该轻易谈借钱。」
  「……啊,是这个意思。」
  我放弃委婉的说法明确告诉他,铃真总算理解,令话题得以收场。
  「反正,本来就不必用到钱包。」
  小丑发出迟来的说明。
  「不必用到钱包?那该拿什么交换代币?」
  「各位客人只要出示水豚护腕即可。不过,全员只能平等地各拿到十五枚代币。以这笔赌本挑战赌场内的游戏,过关的话代币会逐渐增加。增加方式依游戏不同,但困难的游戏可获得更多……简单地说,只要想成和筹码一样,赌多少便能赢得多少。存到一百枚代币,就能挑战女王……但是。……」
  不知为何左右摇晃的小丑流畅又不允许插话地说明着,到此却故弄玄虚地停顿了一下。
  「但是?」
  等不及的朝都探出身子催促。
  「进入赌场区之前,你们得先在这里试试运气……嗯,只是各抽一张扑克牌而已。」
  小丑如此说道,下一瞬间手中出现数张扑克牌。
  「我不知……我很在意那些扑克牌是从哪里变出来的。」
  「铃真,这种事即使不知道也不成问题。」
  「你说的试试运气,是测试胜负运吗?」
  我确认地反问,小丑大大点头。
  「对客人你来说或许有点不利。」他再度看着我抛来同情的目光。
  仿佛非常清楚我从在商店街抽到六等奖(面纸)开始,直到可恨的学生会抽帘为止的经历,令我有点动摇。
  「哈哈哈,运气是要时时节省储存的,差不多也到了期满连利息领回的时候。」
  不过我没有表现出来,充满信心地回答,顺势从小丑手里选出一张扑克牌翻开。
  牌面是方块J,抽到高分牌让我有种签运将爆发性解放的预感,暗自窃笑。
  「多加良是J……我是方块Q!」
  然而高兴的时间很短,跟着我抽出扑克牌的铃真点数比我更大。
  「我的是……梅花8,好数字。那么,运气测试的结果如何?」
  「啊,其实试试运气只是对一般客人用的借口。」
  当小丑脸不红气不喘地回答后,朝都的笑容顿时冻结了。
  「即使开玩笑是小丑的工作,也要选择时间和地点吧?」我仰头瞪着玩弄我们纯真心灵的小丑,他迅速别开目光再度开口:
  「再说明一下,赌场区里有一般游客,也像你们一样抽过牌。其中有人带着和你们抽到的牌正面图案相同的扑克牌。如果和那个人对战获胜,赢得的代币可以翻倍。碰到扑克牌正反面皆相同的对手时,可以获得手边代币×扑克牌数字的量。」
  「……这么说来,还是赌运气嘛。」
  说明期间,小丑的视线始终游移不定,但是,我接受了特别规则,重新看着自己抽到的牌喃喃地说道。
  仔细一看,扑克牌正面的花样是以和家家徽设计而成,一发现这点,J的脸看来仿佛像是有所企图。
  仅管是一般人,但不知道要跟怎样的对手玩怎样的游戏,就让我对我的胜负运感到不安。
  「……唉,到了紧要关头,用签运强行摆平吧。」
  但转头想想,最后这么做不就好了,我将牌收进胸前口袋。
  「我听清楚了。」
  「真的碰到拿同一张牌的人就厉害罗。」
  「那么,几位请尽情享受本赌场。」
  以小丑的话为信号,通往内部的门从内侧开启——朝都和铃真仿佛受到热闹之声的洪流邀请般,走向门扉。
  「……公主在玻璃城里等人拯救。」
  我准备跟在两人之后,小丑于擦肩而过时低声呢喃。
  当回头想追问这句话的意义时,他已如烟雾般消失无踪。
  结果,我就这样进到了赌场之中。

  3

  正如小丑所言,我们一进门便走到兑币处出示水豚护腕。
  出示之后,真的各拿到十五枚的代币。话虽如此,水豚护腕还是一样烦人。
  「我必须尽可能增加行动效率……从这里开始再度转为个人战,等我获得王冠后再会吧。」
  朝都说完后将代币收进钱包匆匆走进赌场,脚步充满这次一定要得到王冠的干劲与自信。
  另一方面,我在行动前先环顾赌场。
  室内的装潢金碧辉煌,正像是赌场的风格,不过像小丑告诉我们的,里面设置的大都是城里电子游乐场会出现的投币式电玩。
  此外零星可见撞球及弹珠台等适合成人的游戏,室内深处吊灯底下的台面似乎可以赌筹码——我只能相信这里是禁止赌博的日本。
  我的目光从那微妙危险的区块转开,寻找可能持有目标物或线索的人物。
  女仆们也被派来这里工作,她们以兔耳代替头巾,换上一身黑背心配紧身裙的发牌员服装。



  此外,或许是听说了游乐园对一般游客开放的消息,我还看见叶野学园的学生。赌场的气氛很符合铃木的喜好,这次他说不定会现身。
  为了未雨绸缪,我想找件暗器,这时看到了正合心意的游戏。
  小丑的话还在耳畔缭绕,但我需要一点时间作分析,锁定的游戏周边又出料地一好人才,怎能错过。
  我微微一笑,迅速朝右方走去。
  刚走几步,我便发现有人跟踪。只是碰巧走同个方向吗?我试着前进,可是一停步,后面的脚步声也跟着停止。
  一直到目标游戏附近,人影还跟在我背后。
  「……你为什么跟着我?」
  「哇……不知不觉就跟了。」
  铃真被我回头一问吓得站住,含糊地回答。
  「既然是不知不觉,你去挑战别的游戏如何?不好意思,那边的游戏机我先包了。」
  「啊,棒球九宫格。说到棒球(注:日语为野球),是因为从野地起源才这样称呼吗?如果在巨蛋体育馆打又怎么叫?」
  他无视于我强硬的口吻悠哉地回答,或许是先前和松子交谈的后遗症。
  「这……把野字改成屋如何?」
  回过神时,我在半空中比划指尖如此回答——然后受到自己冷笑话般的答案打击。居然能以这种形式打击我,铃真意外地不容小看。
  「嗯,这名称很好懂。」
  铃真对沮丧的我鼓掌表示认同,反倒让人觉得更加丢脸。
  「先不提这些……分头玩不同游戏可以有效运用时间,代币也能赚得更快吧。」
  但我设法切换心情,加上建设性的意见如此告诉他。
  「能赚到代币的确很好,不过,我还是不知道脚自己移动的理由……也觉得一和Q在一起比较好。」
  铃真虽然同意我的话,却进一步主张道。他掏出口袋里的扑克牌举到我面前。
  他仰望我的眼神蕴含先前不曾有过的认真光芒,我重新考虑起来。
  在镜子迷宫,杰克的确和女王一起行动,负责保护女王。但依据我刚才看到的,女王(Q)对杰克(J)没有任何付出。
  老实说,铃真看来也无法给我什么帮助。当然,人际关系的建立无涉利害考量。
  我再度注视他的眼睛,发觉一丝掺杂认真的求助之色。
  「而且……我还是想跟多加良一起走看看。」
  这么发言的瞬间,铃真胸口的绒毛微微晃动。
  这番话并不有力,但绒毛确实反应了他的感情。
  绒毛仅仅摇曳着,目前没有成长的征兆,然而之后未必不会发生变化。
  「……好吧,要跟是你的自由。不过,别阻碍我的野心。」
  结果我无法抛下铃真和绒毛不管,允许他同行。
  「嗯,了解!」
  铃真高兴地点点头。
  「走吧。」
  我和他再次向前迈进。

  「在这里……在这里碰上我算你运气到头!一决胜负,秋庭多加良!」
  武士——不,热血沸腾的棒球社王牌木岛铁平在目的地游戏区等着我。在即使路途遥远也要迈向甲子园的棒球社里,这份热血想必很受欢迎。
  可是,木岛热情的矛头目前对准了我。他当然没把被这股气势吓到,在我身旁眨眼的铃真放在眼里。
  「看来你还没忘记,去年的球技大赛我从你手冲敲出全垒打啊。」
  由于木岛释放多余的热力,我抛去极度冰冷的眼神回应。
  「对,我当然没忘记!今天我要用胜利洗刷那段屈辱的记忆!来,秋庭,就以这棒球九宫格一决胜负!」
  我不讨厌他的思考方式,但自从去年球技大赛被我敲出全垒打后,木岛的态度总是如此,如今我只是轻轻挑眉。
  木岛背后的棒球社同伴一脸无言,他本人却没发现。顺便一提,包含木岛在内,发长超过小平头的棒球社社员们穿便服时看起来不太像棒球员。
  「听着,当时……要不是你笑了,我才不会失手!」
  「我说过很多次,我只是阳光剌眼眯起眼睛而已。」
  面对每次都一样的指控,我厌烦地说出同样的回答。
  「谁说的是真话?」
  「嗯~大概他本人只想眯眼,威力却已算是杀手级微笑了?」
  当时不在现场的铃真来回看着我和木岛歪歪头,留短发的亘理说明道。
  「……不好意思啊,我的长相凶恶到会发出杀人光线。总之,我今天的目的不是跟你对决,让开。」
  铃真接受了那随便的说明,我作出订正,瞪着木岛开口。
  「什么?原来如此,你怕了我的魔球!」
  但是,木岛将我的话朝他想要的方向解释,不肯让路。
  「哈哈~你学会开玩笑了嘛。看在这玩笑的份上,如果你带着相同的扑克牌,我就答应与你一战。」
  听不进去的木岛令人烦躁,我从胸前口袋取出扑克牌,忍不住脱口如此宣言。
  万一真要比赛的话,那就不是投打对决而是投球对决,我心想木岛反正不会有牌,将正面翻给他看。
  「相同的扑克牌?我有!」
  然而下一瞬间,木岛从口袋里掏出的东西让我和铃真一起瞪大双眼。
  真的是用和家家徽设计的扑克牌。
  「的确相同。」
  「男子汉说一不二,秋庭。」
  铃真承认此一事实后,木岛得意地笑着堵死我的退路。
  「……嗯,我知道。」
  本来想挑战别的对手,但现在我却只能答应这场对决。
  如我所料,木岛没发现比赛会是场投球胜负。
  不过,他以「棒球对决」的大框架说服自己,我们谈妥交互投棒球九宫——投球丢掷将好球带划分为九宫格标靶的游戏——失手就换人,命中较多的一方获胜。
  顺便一提,靶子的外框不知为何是张大嘴巴的狮子,但不算什么问题。
  我看着用心热身的木岛,也松开领带转动肩膀。
  「我不知道……其他人怎么想,不过这房间有点热。」
  铃真喃喃说着脱掉衬衫。他在迷彩长袖衬衫下穿了T恤,脱掉也没有问题。
  「……你的T恤没穿反吗?」
  然而,我忍不住如此询问。
  「嗯。有标签部分在背面。」
  铃真摸摸衣领回答,我却不太能接受。
  因为他穿着的T恤胸口印着「后」,背心印着「前」,让人混淆。
  「……为什么买这种衣服?」
  所以,我近一步追问。
  「……因为我不知道。」
  「嗯?明明是自己买的,你却不知道?」
  「不是的……我是不知道这件T恤的制作者。或设计者为什么要设计成这样……心想穿上后或许会懂才买的。」
  虽然台词之间停顿了一会,铃真的回答并不曲折。然而,我花了一点时间才理解。
  「……原来如此。穿上之后,你弄懂了吗?」
  「嗯~还没有。多加良,你有什么看法?」
  听我问起结果,铃真摇摇头,露出期待的眼神询问我。
  我再度来回看着黑色衣料上的白色「后」、「前」字样,动脑想看出设计者的意图。
  「秋庭,我准备妥当啦!你们那边还在拖拖拉拉地开作战会议?」
  但还没找出答案,木岛的声音就打断了我的思绪。
  「喔?你没发现,我是宽宏大量地多给你时间吗?」
  我半是条件反射地回答。
  「你还是一样牙尖嘴利……快点一决胜负!」
  「正合我意!铃真,T恤的问题我晚点再想。」结果,受到火大的木岛催促,我如此说完后就转身背向铃真。
  「……多加良的回答也是……晚点再说啊。」
  「听着,我言出必行,说晚点再想就真的会想。」
  然而,我从铃真的呢喃中听出他放弃思考的意思,回头再度明确地如此告诉他。
  当我回过头时,他对于自言自语传入我耳中吓了一跳,睁大双眼。
  「……真的吗?」
  仿佛在剌探我真心的眼神由下往上射来,我当然毫不胆怯地接了下来。
  「……我明白了。一晚点再谈。」
  看铃真终于露出笑容,我得以心无窒碍地走上前,与木岛对峙。
  「依照刚才的决定,由我先攻……如果我先打掉所有把子,你可别抱怨喔?」
  木岛吊起粗眉宣言。
  「那是当然。万一轮到我的时候,你才别因为没把可打而哭呢?」
  我从容地面对他的挑爨,仅仅扬起嘴角一笑。这当然是意图让对手动摇。
  「什……什什……!谁会哭啊!见识我的回旋球吧!」
  一如所料,我的凶恶笑容令木岛目光游移——他不知为何连耳朵都红了,倒是出乎意料——动作僵硬地面对游戏标靶。
  我已投入代币,无须担心启动问题。不过我还不清楚,分出胜负时会用何种方式给予代币。木岛在我盯着投币口时大幅挥动手臂,等我调回目光时球已脱手。
  「看到了吗,我的回旋球!」
  「……不,我没看到。」
  「秋庭!你……可恶!听好了,只要我这招回旋球大功告成,甲子园也不是梦想!前往甲子园的梦就会实现!」
  木岛嘴唇打顗,愤慨地挥起拳头热血大喊。
  「……如果裁判肯判成好球的话。」
  然而当增村遗憾地开口,拳头也无力地放下。木岛打中的标靶数字是1——飞向外框右上的球很可能被判坏球,暗指木岛控球力不佳。
  「要是再有打击率四成的打者与终结者……梦想也不是梦了。」
  另一方面,亘理说话时意有所指地望着我。他或许想招揽我担任终结者,但我有学生会要顾,假装没发现。
  「他们所说的梦想……好像需要各式各样的东西。」
  「是啊。这次我会看个仔细,你能不能快点投下一球?如果刚才那球只是碰巧命中,看也是白看啦。」
  我对铃真的感想点点头,为了强化木岛的精神蓄意挑衅。
  「才……才不是碰巧!」
  也许是说中痛处,木岛完全中了激将法,血冲脑门地投出第二球。球果然与靶子差了一大段距离,落在网中。
  「木岛,先锻链精神吧。」
  我准确的建议听得他垂下头,增村他们也十分同意。
  于是,我取代木岛站上投手丘,不,投手位置,离标把将近五公尺。
  尽管完全不到投手丘至本垒的真正距离一但我判断好与标把的距离以及投球所需的力道后,大幅挥动手臂。
  「看着!我被铃木锻链出的魔球!」
  以呐喊为信号,我投出棒球。
  我的球笔直飞去,漂亮击中内侧偏低的数字8。
  「秋庭……你真的不加入棒球社吗?」
  「什……!增村!有我这张王牌在,你还在说什么!」
  「不,他的控球与球速都无可挑剔,到了紧要关头还有杀手级微笑可用。」
  「亘理,连你都……!」
  明知道我不会加入,棒球社却以增村认真的台词为引爆点开始内哄。
  不过,我没义务陪他们搅和。
  我没理会吵吵嚷嚷的棒球社,继续一球球打靶。
  铃真像小狗般用目光追逐我带着节奏扔出的球,每次一命中便大声地鼓掌。看到那双黑瞳中对我的尊敬之色逐渐增加是很好,但是,目标跟平常的活动标靶(铃木)相比太过简单,让我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所以我投球的节奏越来越快,回神时靶子只剩一个。
  「喂,棒球社的,数字只剩一个了。」
  我可以什么也不说地结束比赛,但还是向仍在争吵的木岛等人交代一声。
  「咦?」
  三人以如出一辙的时机望向我,一起愣愣地发出疑问声,简直看不出直到刚才为止还在吵嘴。他们的视线一起转向标靶,面对八灯熄灭的九宫格一脸茫然。
  短短几秒的寂静中,我侧耳倾听周遭传来的轻快乐曲。
  「……啊啊啊啊啊!」
  寂静果然由木岛的惨叫画下句点。宛如恶魔从地底传来的呐喊声,让我跟铃真反射性地捂住耳朵。
  不过,增村与亘理毫不犹豫地奔向就此跪倒,抱住头不知为何开始哭泣的木岛。
  「……不要紧,即使叶野学园的学生会会长(王牌)是秋庭,棒球社的王牌是你啊,木岛。」
  「没错!……嗯?不,秋庭是副会长。」
  铃真哑口无言地看着两人左右扶住木岛,这回转而鼓励起他。
  「……亘理,我是未来的学生会长,不必订正。」
  伙伴间的羁绊变深是件好事,但我针对这一点好好纠正道。
  另一方面,木岛因两人的鼓励收起呜咽声,却仍然垂头丧气。不过,我得尽快分出胜负,进入下一步行动。
  「事情就这样……我要投了。」
  虽然对他过意不去,我当作他没回答等于接受,重新转向标靶。
  「等……等等,秋庭!」
  背后传来有力的呼唤,我回头一看,木岛正好紧握着双手站起身。
  「不愧是我的劲敌……了不起。所以。最后一球让我张大眼看个仔细吧!作为我明日成长的粮食!」
  木岛如发言般瞪大双眼,还闪着泪光的眼里没有丧失斗志。
  这番话很有运动健儿的气慨,尽管不记得何时变成他的劲敌,我不讨厌这种无论倒下多少次都会再爬起来——不肯放弃的家伙。
  「好,看清楚了。」
  我如此回答,比刚刚更认真地盯着标靶锁定目标。
  数字剩下正中央的五号,该投什么球不必多说。
  「这就是……平常解决铃木的EX81!」
  大大挥动手臂,全力投出直球。
  凝聚我浑身之力的棒球笔直飞向标靶——
  砰!
  整座靶子随着重响大幅摇晃,我投出的球打穿正中央,最后的灯号熄灭了。
  于是,整片标靶再度点亮闪烁,我的胜利已经确定。
  「精采!秋庭,你赢了!」
  木岛一手擦着眼泪说道,亘理他们热烈鼓掌赞美我的胜利。
  「结果多加良一个人打中了八个,好厉害!」
  看到连铃真都眼眶湿润,我不禁困惑,但赞美就是赞美,我感激地收下。
  「……我们见证了秋庭先生的胜利,您投入的两枚代币变成一倍,获得四枚。」
  附近的扩音器此时没有预警地传出女声,不明所以的木岛等人一起歪歪头。
  但是,我瞬间理解赌场内时时有人监视。他们借此掌握对战的胜败,给予正确数目的代币。目澈看得见的只有扩音器,但某处想必暗藏监视摄影机。尽管监视有其目的,但老实说感觉并不愉快,我胜利的喜悦也被泼了冷水。



  「像GPS一样,不知道他们在哪边看着我们。」
  铃真也领悟这一点浮现略显忧郁的表情,拨拨雷鬼头。
  尽管如此,我明白没赚到代币便无法逃离监视之眼,拿起落在投币U下方盘里的代币放进书包前袋。
  「秋庭你似乎还有别的事缠身……」
  「但战胜我是事实,恭喜。」
  突然的广播声令木岛他们不解地歪着头却没有深入追究,再次称道我的胜利要求握手。
  我将书包放在脚边,用力回握亘理与木岛的手。
  「我有事想问你。」
  我抓着他们的手低声发问。
  我与木岛的游戏过程堂堂正正。已经就此结束。那么,从现在起为了原来的目的而行动应该没问题。
  棒球社的两人身高比我高,不过我的脸由下往上看似乎更增压迫感。
  他们浮现胆怯的神情,甩不开我的手。
  「什……什么?那个,木岛是投手,能不能快点放开他。」
  增村代替连话也说不出来的两人,表现出愿意回答问题的态度。
  我牢牢抓着两只手,只转头看增村。
  「只要回答问题,我就放开他们……听到金色的东西,你会不会想到什么?」
  我提出条件后先这么问。
  「没……没有,不知道!」
  棒球社三人露骨地动摇,却一起摇摇头。
  「喔,不知道?快点坦白的话,我也能和平收场的。」
  照那副样子看来,他们显然在撒谎。我静静地开口,往木岛与亘理的手稍稍加重力道。
  「……多加良,好像反派。虽然我……不懂得什么善恶。」
  看到木岛他们的脸皱成一团,铃真好像自己也感到疼痛似地歪起眼角往后退。
  「为了达成目的……以及目的后远大的梦想,偶尔必须不择手段地行动。」
  我蓄意发挥凶恶长相的威力,他会害怕也无可厚非。善恶的判断只能交给铃真,我只告诉他,我是有目的而为之。
  铃真虽然没点头,但也没有继续发问。
  「你是为了梦想……为了愿望行动吧。可是,我在和家没听过这种话。」
  相对地,铃真低声透露的和家内情让我有些在意,我决定先解决眼前的问题,目光转回棒球社的众人身上。
  「我换个问法……你们听说过金色菊卫门海报吗?」
  「……没听过。」
  虽然没放手,我放松力道再问一遍,木岛依然摇头,亘理他们则保持沉默。
  如果以为这样便能闪避我的追问,那可是太天真了——从刚刚的问题,我的手确实感受到木岛的脉搏加快。
  若无心虚之处脉搏不可能产生紊乱,我特地抓住他的手也没有意义。
  「菊卫门商店街今年好像也办了七夕祭典。宣传海报一共有三种,但画着金色小菊的海报据说很稀有,得到的人就能碰到好事……保健老师水月透过关系弄到手了。」
  觉得只差临门一脚,所以我依序眺望三人的脸,以闲聊的口气谈起商店街的例行活动。
  「真的吗!」
  结果三人猛然往前探出身体,证明他们知道海报的存在。
  「怎么,果然知道嘛。」
  「卑……卑鄙!」
  棒球社三人中了我的妙计转而往后仰,动作简直像三胞胎般整齐画!
  「你们跟弓道社企图实行的计划我已经知情了。真是的,即便只拿一张海报也算偷窃啊!」
  三人慌乱的模样是不可动摇的明证,我终于直指事实。
  「谁叫弓道社跑来找我们,说金色菊卫门海报真的很灵验。」
  「为了参加全国大会,弓道社想得到海报的保佑,跟棒球社不知不觉间结成同盟。」
  「就算得抓住稻草求生,我也想去甲子园。」
  我直盯着三人不放,他们终于不再闪躲隐瞒,老实承认计划过的事实。
  也就是想依靠海报的——谣言不知何时传开的,在菊卫门商店街附近流传甚广——保佑,计划窃取海报。
  虽说获得了一些情报,但棒球社竟然比想像中还要当真,让我的怒火中烧了起来。
  「真是的……不管是甲子园或全国大会都给我靠实力自己去实现!梦想是由自己实现的吧!你们不是为此每天苦练!」
  正因为棒球社或弓道社都天天锻链不懈,我才难忍怒火地斥责三人。
  铃真猛然抬头,但我先注视木岛的眼眸。
  然后依序真挚地望着他们的眼睛后,三人迎向我的目光大大点头。
  发现铃真用有些不可思议却很纯粹的眼神看着他们,三人对本来企图做的事感到羞愧,垂下头去。
  看到他们已深深反省,计划也以未遂告终……
  「再也别想这种事了!」
  我最后只说了这句话,放开一直握住的手—一不过,只放开木岛。
  获得自由的他松了口气,亘理则来回张望我的脸以及相连的手,面露不安。
  「那个,秋庭……希望你也放开我。」
  亘理做了个扭转手臂的动作,战战兢兢地开口。
  然而,我不可能老实答应。
  我有一个问题非问不可。
  「这次的事我就放在心底……不过亘理,听到银色的东西你会不会想到什么?」
  我放低声调,微微凑近脸庞询问。
  「咦!银色?其……其他的事你问什么我都回答,只有传说的球棒请饶了我吧!」
  可是,亘理不知怎么慌张到面泛红潮说着莫名其妙的话,连声音都变了调。
  「啊?传说的球棒?」
  为了不放过任何谎言,我由下往上注视着他重复一遍,亘理却用另一只手遮住眼睛什么也不回答
  「秋庭,拜托你放开亘理!他的恋情最近好不容易才开花结果!」
  这时木岛抓住我的手,我终于发现亘理的动摇来自我逼近的凶恶脸孔。连这点程度的距离都受不了。棒球社最要的课题果然是精神锻链。
  「……喔,我听说棒球社还禁止谈恋爱啊?」
  比起这些,我目前更关注木岛说漏嘴的情报,开始追问。
  「不!那……那是……教练下了命令,不过社员们另有想法。」
  「原来如此,社员之间有默契。可是,万一被教练知情就糟糕了。」
  增村忸忸怩怩地找借口,我脑海中浮现棒球社教练头发斑白的面容并攻击这一点,他脸颊一阵抽搐。
  另一方面,直到刚刚还双颊泛红的亘理则脸色发白。
  「别担心。海报的事情跟这件事我都不会告诉教练。」
  我也是平成男儿,无意说禁止谈恋爱这类古板的话。
  「然后,你想把那个在义卖会的美术社摊位上,手工制作的银饰送给女朋友对吧?」
  我只是想证实事先掌握的情报。不是调侃也不是想放松对手的紧张,为了施加压力,我含笑地问道。
  「……你……你怎么会知道……」
  「不揭露情报来源乃是铁则。」
  其实我收到数条亘理打从义卖会那天后就拿着银饰烦恼的情报,在此还是保密。
  「……嗯。我最近总算送给她了。」
  当我再度注视着他时,亘理认命地承认了。
  「上头刻了起首字母吗7」
  「嗯,是我跟她的名字。」
  我接着问起银饰特征,亘理难为情地搔搔脸颊,这回毫不犹豫地回答。
  木岛与增村起哄地对他吹口哨。
  「好,这些就够了。谢谢。」
  我很满意他诚实的回答,放开亘理的手道谢。
  「真的问完了?传说的球棒呢?」
  但增村这么问,好像我的态度出乎意料。木岛跟亘理从背后架住增村制止他,仿佛嫌他打草惊蛇,但已经太迟了。
  「我没兴趣……我还是第一次听到传说的球棒,是什么故事?」
  为了尾田,我这几天正在探测运动社团的动向,不可能将重复过两次的字眼置之不理。
  「要经过多久的时间,传说才会变成传说?」
  铃真也对有些离题的部分表示兴趣,加入会话。
  三人面面相觑,考虑着该不该回嗒我。
  「总之,传说的球棒……有二十八年的历史。」
  最后由木岛开口,以谈论红酒或威士忌的口吻把铃真的疑问先解决一半。
  「这样啊……不过,那是从什么时点开始变成传说?谁想让它成为传说?……不清楚吗?」
  「这我实在不清楚。我可以往下讲吗?」
  铃真接着又问,增村有点厌烦地皱眉。
  铃真赫然一惊,同时捣住嘴巴退后一步才点头回应。
  他夸张的反应让我感到惊讶与不对劲,但增村似乎没感觉到什么——运动员的嗓门很大,他多半当成常见的反应——开口继续道:
  「传说的球棒是现任理事长到甲子园出赛时用过的铝棒。一方面因为叶野学园从此以后没再去过甲子园,球棒如今是棒球社的宝物……不,是小心藏起的秘密宝藏。」
  说明完毕后,增村点点头同意自己的话,闭上嘴巴。
  我知道叶野学园史上甲子园出赛纪录只有光荣的两次,但连我也不知道理事长是成员之一。
  「那的确是传说的球棒。」
  当我感叹地说着,棒球社三人活像自己受夸奖般面露得色。
  「下一根传说的球棒,当然会由你们创造吧?啊,传说的球也可以。」
  可是,当我如此要求地这么问之后,三人这次则一起浮现没自信的生硬笑容。
  「对了……地区预赛是月底开打。别在这种地方闲晃,快去练习!」
  我想起这个事实,就像要往他们背上踹一脚似地催促三人。
  「是!」
  「如果我在校期间没让我目睹踏上甲子园的英姿……你们明白吧。」
  面对三人随着回答往前冲的背影,我半是认真地沉声威胁。
  「是!朝梦想全速前进!」
  他们异口同声地与人潮逆行,全速奔向赌场出口。
  三人怀抱到甲子园出赛的共同梦想慌忙远去,有好一阵子,铃真呆然地目送他们。
  「那些人……没有地图好像也不会迷路。」
  他突然呢喃,我没让铃真察觉,悄悄窥视他的侧脸。
  铃真的目光投向比三人消失的地方更远之处,眼眸却没有焦点,我不知道他在看什么。他仿佛注视着某个这里以外的地方,眼中浮现羡慕与忧愁。
  不知为何,就在此地的铃真看来像个迷路的人,让我无法置之不理。
  「去找下个游戏吧。」
  所以,我催促的同时抓住铃真的手,将他的视线从「某处」拉回来。
  呼唤声让铃真回过神,他有点惊讶地仰望我:
  「好,我知道了。」
  不过,随即恢复开朗的笑容。
  我放下心来之后,铃真就再度走向赌场内部。

  4

  「理事长就是登生老爷吧。我不知道他打过棒球。」
  我们在赌场内并肩前行,估量下一个要挑战的游戏时,铃真提起这话题。
  尽管他发表感想的时机慢了许多,但我回答道:
  「明明都打进甲子园了,你却没听任何人说过?」
  「嗯。不过,登生老爷从以前开始就能回应和氏一族的期待。我想对他来说上甲子园只是实现一个愿望,不值得自豪。」
  铃真如此回答,仿佛这成就理所当然、极为简单。
  「去甲子园可没那么简单喔?」
  听着他宛如告知旅行目的地一样的口气,我忍不住反驳。
  「我知道。我大概办不到……反正我与朝都不同,没受到期待。」
  铃真坦率地点头,侧脸却蒙上阴影。
  他一低下头,那抹神情就被雷鬼头遮盖,胸口的绒毛也呼应宿主微微下垂。
  铃真对理事长活跃事迹的评价、对自身的评价都让我无法释怀。看到铃真的反应,我确定我的感觉是正确的。
  至于绒毛也是,虽然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胸口黏着绒毛的铃真,但我仍决定相信直觉。
  为了让直觉化为确信,看出绒毛的真面目,我想先试着跟铃真多谈谈。
  「铃……」
  「喂~铃真!」
  然而,一声更响亮的呼唤打断我的话头。
  「咦……啊!志弦叔叔!」
  突然被人呼唤的铃真愣愣地抬起头望向声音的方位,立刻发现声音的主人。
  我也朝同个方向望去,看见一名称作叔叔还太早的健壮青年——不过,他显然不是学生。
  铃真认出人影后笑颜逐开地快步奔过去,但与来者素昧平生的我留在原地。铃真回应呼唤之后,就能确定对方是和家的相关人物。
  「呃……久疏问候。」
  铃真在靑年面前站住,礼貌却有些生硬地问候行礼。看来就像新年时在亲戚面前毕恭毕敬的小孩,惹人微笑。
  「喔,铃真,好久不见。」
  青年轻轻举手,粗枝大叶地回礼。
  「真的好久不见了,志弦叔叔!」
  青年的性格似乎与外表给人的印象一致,形式化的寒暄之后,铃真恢复亲近的口吻。
  「是啊……上次见面时你还留着小平头呢。」
  青年重新望向铃真的头发仔细打量,感慨万千地说着点点头。
  「嗯~那距离上次相见超过两年了。」
  「记得你留小平头……是为了调查夏天会不会凉爽?」
  「嗯。后来为了调查冬天会不会保暖,我改留长发。」
  「……那么,雷鬼头呢?」
  我本来想默默旁观两人的对话,听着听着却越来越忍不住,回神时走近他们发问。
  「呃,雷鬼头是……」
  「铃真,等一下。」
  铃真正要坦率地回答,青年却抢先介入。
  我望向他,青年不知为何频频揉眼地把我从头打量到脚,视线转回我的领带——别着王冠徽章之处,歪歪脑袋。
  「你……怎么会有那个王冠?叫什么名字?」
  「秋庭多加良。王冠是我在前一座游乐设施拿到的。」
  我暗指问题顺序颠倒,有些不悦地回答,青年似乎没从我的态度感觉出什么问题。
  「啊,我叫猪丘志弦。不过,从游乐设施拿到……铃真?」
  猪丘明确回答我,却还是无法接受,接着要求铃真说明。
  「今年『茶会』的客人候补者有多加良、朝都跟我三人。多加良的参加,是登生老爷……审神者的神谕。」
  猪丘表情一变面有难色,但铃真不受影响,用开朗的表情与口气答覆。
  「这样啊,是登生老爷的命令。嗯,我明白了。秋庭,请多指教!」
  但他干脆地接受了「审神者的神谕」这句话,反倒让我有些错愕。
  可是,猪丘果然没注意到我的反应,要求握手。
  他还配上快活无比的笑容,我觉得抗拒也很可笑,默默地握手。
  「然后,我现在留雷鬼头,是想知道整理起来有多麻烦。」
  见猪丘接受之后,铃真迅速说明留雷鬼头的理由。
  「嗯,多亏这样,我似乎懂得有多麻烦了。」
  这理由以及特别亲身确认的铃真让我有点吃惊,但我表示理解后,铃真高兴地点点头。
  「是吗?那下次选更普通的发型吧。」
  「咦?为什么?这样不适合我?」
  但猪丘摸摸他的雷鬼头说道后,铃真却吐出天真的不安。
  「也不会不适合,可是就和家人而言不太妥当。」
  他抱着告诫之意含糊其辞,铃真这次觉得猪丘的态度不太对劲,微微皱眉。
  「对了,铃真,你在入会仪式有好好努力吗?」
  「努力与否得依基准而定,我不知……」
  猪丘接着问,但不知为何,铃真的「我不知道」半途吞回腹中。
  「我自认很努力,可是很辛苦。」
  他耸耸肩说道,语气很平常,却换成像朝都会讲的台词。
  我非常课异,猪丘却不在乎地悠然颔首,手从铃真的头移到肩膀。
  「起码也要努力拿下一个王冠喔。对了,射飞镖游戏是赚点数最棒的选择。你大概也能应付得来。」
  猪丘以另一只手指向背后的游戏,铃真老实地转头去看。
  这番乍看之下像鼓励却侮辱铃真的台词令我不快。但也顺着他的指尖望去。
  「飞镖的靶……是地图耶。」
  看到猪丘指出的一公尺见方地图,铃真有些失望地小声说着。
  「嗯,用飞镇剌中声音指示的地区便能得分。」
  听猪丘简单地说明,真是个适合当学习教材的游戏。
  「我不想玩……国境与国名都是除了我以外的人擅自决定的。」
  但内容似乎不合铃真的喜好,他一脸无趣地告诉猪丘,目光从地图上转开落在脚边。
  「铃真,难道你还没背起世界地圆?」
  猪丘推论他拒绝游戏的理由,问话的口气与其说是不安——更接近不满。
  「……直到不久前,我都把志弦叔叔给我的世界地图都挂在房间里观赏,现在我记得地图上的国名。」
  铃真缓缓抬头,看着猪丘的眼睛回答。
  「真的吗~?唉,若是地图的话,你也能记得住不会迷路……说到迷路,秋庭,铃真从前因为想寻找山谷回声迷路过喔。」
  可是猪丘没立刻认同他的话,还岔开话题抛给我。
  「是喔~」
  由于年龄比他小,即使半是无意识,但侮辱铃真的猪丘,以及没有任何疑问就接受侮辱的铃真让我心生烦躁,也只能随口答腔。
  此外,我有过在山中迷路,险些连前来寻我的哥哥一起二度遇难的经验,所以猪丘的话实在令人笑不出来。当然我现在会事前默记地图,对没走过的路在某种程度上也可以加以应用——所以我不是路痴。
  「那时我才刚上小学,大家都说没看过,不肯告诉我山谷回声的真面目。我以为山中有男孩子,才会去找他而迷了路。」
  被猪丘搬出昔日糗事,铃真小声地找借口,以眼神向他抗议。
  「因此从第二天起,你的书包就被装上GPS。」
  猪丘迎向铃真的视线更加愉快地往下讲,一听到GPS这字眼,铃真眼中浮现阴霾。
  看到铃真的表情以及垂头丧气的绒毛,我判断没必要继续搭理猪丘的话题。
  「你应该知道,我们必须尽快前往『茶会」吧?」
  「我当然知道。」
  我流露出告辞的意志,猪丘一瞬间不快地歪起眼角,但那神色立刻从脸上消失。尽管不擅长留心细节,他在这方面毕竟很成熟。
  「怎么样,有机会超越朝都,赢得胜利吗?」
  包含不理会我的意见在内也是让人火大。
  「……朝都打从以前开始就比我能干,事到如今要追过他很困难。啊,不过比赛在结束之前……都不知道结果,我会努力的。」
  我气得握拳,一旁的铃真浮现苦笑,用轻松的口吻回答。
  根据发言内容,猪丘显然确信朝都领先,铃真位居朝都之下,铃真郤没有生气也没有自卑——只是眼中可窥见一丝放弃之色。
  至今为止铃真与朝都一直不断在各方面被比较,现在已无须确认。光看铃真脸上浮现的放弃就够清楚了。
  「不是不知道,是要赢过才对吧。」
  但猪丘不断地和铃真搭话,我拼命忍下变得更强烈的烦躁。
  「嗯~不过我认为,胜负的结果就像魔术手法跟圣诞老公公的真相一样……不知道还比较好一点。」
  铃真不禁露出为难的表情,却无法忽视猪丘的问题,犹豫地回答。
  「你还是小孩子……可是,你已不是说不知道就能解决的年纪了。唉,跟呆呆望着地图的时候相比,说不定有进步吧。」
  铃真的台词令猪丘疲倦地垂下肩膀,总算一脸无言地闭上嘴。
  听到这句话的瞬间,铃真表情一僵。
  「但是,不管再怎么看地图,我还是不知道……世界的尽头。志弦叔叔知道吗?」
  带着依然僵硬的表情与求助的眼神,至次铃真说出才刚被斥责过的话语主动问猪丘。
  「世界尽头是南极大陆。北极只不过是冰块罢了。」
  面对有点唐突的问题,猪丘讶异却毫不犹豫地回答,失望之色在铃真眼中扩散。
  猪丘虽然没责备铃真说「不知道」,但也没听出台词里微妙的含意。
  当然也没发觉隔着「世界尽头」一词,铃真与他决定性的差异。
  铃真以蒙着阴影的眼神,来回望着独自满意颔首的猪丘以及世界地图。
  视线再回到猪丘身上时,胸口的绒毛微微摇曳,铃真轻轻蠕动嘴唇。
  我觉得铃真想对他说些什么。
  「……志弦叔叔,我还在入会仪式途中,该走了。」
  结果他出口的却是这句话,绒毛也像什么都没发生似地静止在胸前。
  「喔,加油。我对你也抱着期待的。」
  「对我也抱着期待……叔叔真正支持的还是朝都?」
  铃真抓住他的话柄用事不关己口吻开玩笑,被说中痛处的猪丘不禁词穷。
  他直盯着眼神游移,仿佛在找借口的猪丘?
  「我开玩笑的。志弦叔叔,告辞了。」
  铃真有几秒钟对猪丘为难的表情满意地放松眼角,简单告别后就此背对青年。
  轻盈转身的铃真看来十分无邪,眼中一瞬间却仿佛闪过寂寞的光,我掉头想好好确认。
  「告辞。」
  我只踏出一步,口头上客气地向猪丘道别。
  「嗯,秋庭你也加油……唉~最后不是朝都就是铃真胜出,另一个人只是凑热闹的。」
  最后猪丘大大挥手,然而我跟铃真都没有回头,因此没听见那声呢喃。

  5

  虽然我立刻追上铃真,但已无法在他眼底找到之前的那种感情。
  我轻叹口气,誓言不会错过下个良机。
  「赢了一场游戏之后,我的代币依然是十七枚、铃真是十五枚吗……通往女王的道路还真是漫长啊。」
  我暂时将意识转回赌场,摇摇书包听着里面的代币声如此低语。
  通过这间赌场的终点线并非当上亿万富翁,终究是挑战女王,但代币数量还差很多。
  「这次的女王是谁?不过杰克比女王更可怕耶。」
  我的音量应该不输给赌场区多余的背景音乐,可是听铃真以悠哉的语调回答,我对他是否听得见我说话产生微妙的不安。
  老实说,王冠对我而言还在其次,但依据他与猪丘刚才的互动来看,获得王冠对铃真与朝都来说除了入会仪式外应该有别的意义。
  纵使被猪丘猛烈催促过,铃真在赌场区前进的步伐——即使偏袒一些,假设他已锁定下一种想挑战的游戏——缓慢,甚至相当从容不迫。
  尽管表面上表现开朗,铃真心中显然抱着某些烦恼。
  至少现在,他的心声就像胸口的绒毛般无从捉摸。
  「为了弄清女王和杰克的真面目,首先该收集代币。小丑说过,困难的游戏能够收到较多的代币吧。」
  不过,我迟早双方都会看穿,目前先让铃真的注意力放在眼前的问题上。
  「嗯,他说过。虽然我不知道……困难的基准,投入游戏机的代币等于钱,那么是贵的……得投比较多代币的游戏比较困难?」
  「棒球九宫格需要2枚代币,掷飞镖好像是3枚……我觉得需要知识的掷飞镖比较难。」
  「……多加良也有同感吗。」
  听我发出肯定的意见,铃真有点惊讶地望着我。我不清楚,他的惊讶是对自己的意见没自信,还是意见很少受到肯定。
  「嗯。从现在起,我们寻找需要投比较多代币的游戏如何?」
  我大大点头,微别起嘴角提议。
  「……嗯……嗯,我知道了。」
  铃真有点动摇地低下头,用手拨乱雷鬼头点点头。
  为了自身心灵的平静,我认定他的态度是欢喜过头,因此以加快脚步代替催促。
  铃真抬起头追了过来,我们再度在赌场内并肩而行。
  「……往这边走可以吗?」
  没过多久,我发现他微妙地绕着一大圈,开口询问。
  「嗯,因为没有地图,我想可以。」
  铃真的回答相当干脆,绕一大圈似乎是无意识的举动。
  「……即使对方年长,要是对你说了什么讨厌的话,可以反击、反对回去喔。」
  铃真刚才遭侮辱也一理所当然的身影还残留在我的脑中,为了保险起见,我叮咛道。
  「呃……嗯?」
  他听了虽然点头,眼眸却不见理解之色。我轻声叹息,但想想该说话也说了,便继续前进。或许是有人出来挑战炫耀一身怪力,由两具脸孔相似的摔角手人偶组成大门的比腕力游戏机,旁边围着人墙,气氛相当热闹。
  虽然没看到挑战者,但排队顺序暂时还轮不到我们,所以我们直接走了过去。
  「双胞胎中的哥哥有时不是先出生的,而是后出生那位。不过我是独生子……不知道当哥哥和弟弟哪个比较好。」
  经过比腕力区之后,认定摔角手人偶是双胞胎的铃真说着歪歪头,我暂时陷入沉默。将近两年音信全无的哥哥身影,瞬间掠过脑海。
  「当独生子是最棒的。」
  我抱着真切体验告诉铃真。
  我的眼神让他一瞬间慌张起来,但立刻表情认真地一再点头。
  铃真能够理解令我很满意,同时想起先前保留的问题。
  「对了,关于刚才保留的T恤问题。」
  「咦?」
  我思考其他事物时也在大脑一角思索此事,准备告诉铃真,他的眼睛却是今天瞪得最圆的一次,显得惊讶万分,于是我停住话声。
  太过惊讶的他甚至停下脚步,我也无可奈何地停下,等待铃真从惊愕中清醒。
  「……T恤,你是指这一件?」
  几秒钟后,他在瞪大过头的眼睛变干涩时回神,这么问我。
  「除此之外,没有别的T恤成为问题。」
  面对频频眨眼的铃真,我以当然的语气回答。
  「可是,从你说保留之后已经过了很久。
  铃真还难以置信地追问。
  「的确过了很久,但我说过晚点再想吧,现在才谈起它啊。」
  我注视着他的眼睛,告诉他我秉持着言出必行的精神,没忘记先前的对话,铃真终于接受。
  「这样……吗。至今为止没有人在保留后回答我不知道的问题,所以吓了一跳。」
  「那是你问的对象太懒了吧?」
  铃真诉说他无法马上相信的理由,让我我微微皱眉。至少,我认为被问到时应该尽可能真挚地回答。
  「是吗?我不太……明白,不过多加良一定是特别的人,连叔叔都在保留期间忘掉了。」
  「叔叔是指刚才的猪丘先生?」
  「嗯。我两年前问志弦叔叔……世界尽头是哪里?当时,他说总有一天他会去确认,然后再告诉我……」
  铃真说到此处欲言又止,剩下的话不听可知。刚才猪丘完全没有记得约定的迹象。
  「大地的尽头不是世界尽头啊。」
  他所说的答案,明显与铃真追求的不同。
  铃真大概一猪丘感到失望。反过来说,他之所以如此仰慕猪丘,就是相信他总有一天会回答疑问。
  所以,我不再提起猪丘的名字。
  「基本上,只要想到地球是圆的,还能称呼南极大陆是大地尽头吗?」
  「我也有同感。但我想那是大人的回答,大多数的人一定能接受。」
  相对地,我想到圆形的地球歪歪头,铃真发出轻笑。然而他的笑容立刻消失,以沉郁的声调半是说服自己,这次我确实捕捉到铃真眼中一闪而逝的寂寞光芒。
  铃真缓缓眨眼,目光又想望向不在这里的远方。
  可是,他胸口的绒毛再次微微摇晃。
  尽管大小和形状没有变化,我觉得绒毛细微的动作看来就像铃真内心的动摇。
  我不知道,他是想到什么而摇曳。
  但我不想看到那种放弃当下置身之处的眼神,也认为铃真应该待在这里。
  「他们说不定是假装知道。没有不说『我不知道』才是大人这回事。」
  我诚实地说出目前想告诉他的话。
  铃真微微睁大双眼,意识与眼神缓缓投向我。
  「还有,我不认为急着找出答案是好事。好好思考才能酝醸出答案,每个人的步调各有不同。此外……思考这行为跟是大人或小孩无关。」
  当我继续说下去后,铃真嘴巴微张,有好一阵子都直盯着我的脸。
  「……你果然是个难以理解的人。」
  他突然开口,表情简直像碰上太阳雨似的。
  他的神色看来很高兴,我却有片刻烦恼着该对铃真的评价作何反应。
  不过寂寞的光芒从铃真眼中消失,我的话语一定已传到他的心中。
  「好了,服件T恤的……」
  我正要重新将话题转回T恤,视野一角却有东西闪烁,回神时我已转头张望。
  我移动视线寻找光辉来源,发现一个塞着布偶的玻璃箱——俗称的吊娃娃机。
  玻璃箱屋顶部分设计成砖瓦风格,让人联想到城堡,呈手臂状勾起的部分,以变形附灯饰的螃蟹代替兽头瓦挥起钳子。
  我以为发光的是钳子转回头,又略作思考,最后走向吊娃娃机。
  当然,我没有收集布偶的嗜好。
  只是在我即将收回目光的瞬间,玻璃箱里仿佛有东西闪烁。
  「……我找到了。」
  「这就是高得分的游戏?一枚代币有三次机会,好像没什么价值耶?那边的射击游戏看上去比较难……」
  我注视着玻璃箱低语,铃真指着射击游戏方向如此表示。
  「虽然不确定……但可能性不是零。」
  我没看铃真的脸这么说,寻找书包袋子里的代币。
  「铃真,不好意思,T恤的话题得再度保留了。我要玩吊娃娃机,这段期间你可以去玩射击游戏。」
  我再度保留T恤的话题并建议之后,铃真微微皱眉,探头注视我的脸。
  「怎么?」
  在极近距离下面对如此有话想说的眼神,我非得抛出话头不可。
  「我在想,为什么你那么想玩吊娃娃机。」
  铃真立刻回答,这回朝反方向歪歪头。
  「……我认为这是我该玩的游戏。」
  「是喔。嗯~我没有超想玩射击游戏,就看多加良玩游戏吧。」
  我老实地告诉他,铃真意外地干脆退让,决定到旁边看好戏。
  「啊,那边刚好有张椅子!」
  不过他预料这将是场长期战,一找到附近墙边的椅子便走过去拿。
  「呼哈哈,你不知道我的实力啊。」
  我斜眼看着铃真,投入代币后独自豪语。
  玩吊娃娃机要一次得手的确很难,但那终究只是对凡人而言。
  大多数的事都能灵活应对的我,即使是面对吊娃娃机也没问题。
  等铃真搬椅子回来,事情想必已经结束了。很遗憾他看不到我的英姿。我重新注视着玻璃箱内锁定目标,充满自信地触碰操作钮。

  我与吊娃娃机的对决,转眼间以我的胜利收场——应如此的。
  「啊~……刚才那次连边都没擦到。」
  随着代币完全被机体吞没的声响,机械手臂摇摇晃晃地回到原始位置。
  铃真像机械臂般摇晃椅子,看着我的眼神或许有点空虚。
  「可恶!为什么不成功!」
  「这……我不知道。换别的布偶当目标如何?」
  我烦躁地践踏地板,不知是温柔还是同情,铃真没说出事实,沉默一瞬之后如此建议。
  然而我摇摇头:
  「我对一开始锁定的猎物有责任,不能半途放弃。」
  「猎物……那是个小女孩布偶耶。」
  铃真听了之后望向我一直在吊的人偶,这回毫不客气地浮现傻眼的表情低语,视线厌倦地从玻璃箱上转开。
  这代表,我奋战的时间长到连旁观的铃真都觉得厌倦——用掉三枚代币,九次与吊娃娃机格斗,回神时已不得不注意到眼睛和肩膀的酸痛。
  我暂时离开吊娃娃机转动肩膀与手腕,望向铃真。
  我本来想借此放松眼睛的肌肉,他的视线却意外也静止在不远处。
  铃真看的方向应该有射击游戏,现在却看不见游戏机。当我专心玩吊娃娃机的时候,那一区周遭出现人墙。
  「喔~!分数又刷新了!双方都冲入最终回合!」
  我甚至听见有人像实况转播般高喊,人墙一阵騒动。那边似乎正上演着令大批观众为之狂热,的精采战役。
  「啊~那台射击游戏是对战型!也许很好玩。」
  铃真再度被人声吸引,踮起脚尖想看游戏本体,但再怎么整高也无法如愿。
  「如果这边待烦了,你可以走近点看。顺便一提,这边可没有对战机能。」
  「我知道。虽然不知道你能不能吊到人偶,但我不讨厌看多加良努力。而且……等烦的时候,我应该会告诉你。」
  我又劝了铃真一次,他却如此说道。
  我反射性地转向他,思考他刚才的话是指什么,这才发现是对我先前建议的回答,让我的惊讶涌上心头。
  老实说,我以为铃真听了那番话也会马上忘掉。
  一理解他是好好思考过之后现在给我回答,让我的惊讶化为喜悦。
  「这样吗,好。」
  从体内涌上愉悦的欢喜让我露出浅笑简短回应,铃真也弯起嘴角。
  「而且,你不甘心的表情很有趣。」
  他像恶作剧似地说着,胸口的绒毛仿佛比刚才长大了一点,我胸中对铃真和绒毛的兴趣重新沸腾。
  同时,我也希望绒毛的成长对他来说是件好事。
  我再度决定,要好好看出铃真与绒毛的关系,以及他内心深处潜藏的事物。
  「我不甘心的表情已经没得看了……下一次就会胜利。」
  为了达成目的,我得先解决眼前的问题,将身体和注意力转回吊娃娃机。
  玻璃箱内堆积的奖品猛一算有上百个。
  不过,盯上的猎物只有一样。
  万一视线能够捞东西,人偶应该早就到手了,可惜那是不可能的。
  不仅如此,人偶周边还堆满其他布偶与杂货,从刚才开始一直妨碍我的机械臂接触猎物。
  「那个袋子很碍事。」
  我还没投币就探头盯着玻璃箱内部在脑中进行模拟,但果然受到刚刚开始就挡我路的小钱囊——里面似乎装了奖品——阻碍,画不出成功的构圈。
  「……既然你这么想要人偶,要不要我代替你夹?」
  见我半是瞪着目标,铃真看不下去地开口。
  「不,我拒绝。这是我的游戏。」
  他的好意值得感激,不过我却断然回绝摇摇头。
  「……不然的话,反过来连碍事的袋子一起夹起来如何?我不知道……顺利与否就是了。」
  铃真点个头,像问起明天的行程般传授我作战方案。
  听到这个战术的瞬间,我感到迷雾散去、豁然开朗。我反复眨眼确认迷雾已经散尽,重新思考他说的方法。
  我只顾着把人偶旁边内容不明、印着极密字样的袋子当成麻烦避开,但一起抓住说不定真的更简单。
  而且,没有规定一次非得只抓一样物品。
  「你的着眼点很棒!」
  我转过身摸摸铃真的头,雷鬼头的触感相当不可思议。
  另一方面,头突然被摸的铃真反射性地僵住,不知为何傻眼地看着我说:
  「……第一次有人这样告诉我。大家常常问我,你到底在看哪里啊。」
  我收回手后,铃真的表情看来是困惑大过受称赞的欣喜。
  他依然没有自卑,但显然不习惯受人赞美。
  「不过,你注意到的关键点很好。多亏了你,我应该能拿到那个人偶。」
  因此我没告诉他可以对自己的意见抱着自信,相对地再度称赞铃真。
  「……其实等到人偶到手后再说这些比较好。」
  铃真露出害羞的笑容耸耸肩,虽然胸前的绒毛依然看不出变化。但他神情的变化却让我非常满足,眯眼盯着玻璃箱里的猎物。
  视线锁定目标投入第四枚代币,机器播起轻快的旋律。
  以音乐为信号,我的手滑向位置已经记熟的操作钮。
  移动机械臂的按钮很简单,只有两个。也就是说,纵向与横向只能逐一移动。高手也许另当别论,几乎无法作细部调整,是这游戏的乐趣以及困难所在。
  我先将机械臂慎重地横向移动到下一手即可触及目标的距离线。
  机械臂停止后,我做个深呼吸,手放上旁边的按钮,按下第二步也是最后一步。
  要算准除了人偶,连相邻的袋子也能一起抓住的位置——重点是放开按钮的时机。
  我的眼睛对准玻璃箱,屏住呼吸测量时机——迅速松手。
  机械臂慢了一拍停止动作,缓缓下降。
  那动作相当不平顺、迟缓,我只稍微移动了一下视线。
  不知不觉间来到身旁,和我一样屏住呼吸的铃真跃入眼帘,我再度追逐机械臂的动向。机械臂终于降落至人偶所在的小山,金属爪如预期般先勾住相邻袋子的一角,再勾到人偶的和服袖子,直接开始上升。
  之前在上升的过程中,机械臂总像失去握力般从人偶上滑落。
  「好好抓稳!」
  或许是铃真祈祷般的声援奏效,这次机械臂没有半途松开袋子或人偶。
  朝形似下水道出入口的开口移动的速度慢得让人焦急,不过我跟铃真停止呼吸,持续关注到那一瞬间为止。
  「好耶!」
  于是,当人偶与袋子平安落入通往外界的开口时,我们异口同声地大声叫好。
  「铃真,谢谢你!」
  我重新转向他,打从心底感谢道。
  我的台词又让他双眼圆睁。
  「……嗯。我才该道谢,谢谢你听我说。」
  铃真果然浮现害羞的笑容,也对我道谢。
  「我随时都会听。」
  我确实理解话中的意思,如此回答。
  「……多加良你是指像今天一样……帮得上忙的时候吧?」
  「我确实欢迎有帮助的情报,即使并非如此,只要是一真你想讲的话、想问的问题,我什么都会听。」
  然而,他的解释似乎有点偏差,我再一次明确地说出真心话。
  看铃真刚才惊讶的表情,至今为止周遭的人显然认真听他说过。或者就算听了,也像猪丘那样抱着轻视的态度。
  纵然如此,铃真仍持续发声。
  那么我想仔细侧耳聆听,也觉得铃真需要倾听者。
  我目不转睛地看着他,证明此言并无虚假,铃真也同样回望我。
  胸前绒毛的光芒与大小都微微增加。
  如果那是与铃真的心呼应的变化,下一句话等于已经确定,但我默默等待他开口。
  「……那么,我会讲到你困扰嫌烦为止。」
  于是铃真开口,缓缓颔首。
  他的眼中仍有迷惘之色,言词也不怎么坦率,我却认为现在这样就好。
  「好,去找下个游戏吧。」
  我拿起总算掉出来的人偶和附带的小钱囊,朝他背上轻推一把。
  「金发的人偶和银发的人偶哪一个比较贵?」
  铃真看着人偶歪歪头,立刻发问。
  「大概是银……不,我认为金发或银发的价值都不变。只是我花费了四枚代币,得到的只有一枚……」
  我摸摸人偶那人造触感的银发回答,说到一半清点起代币数量,叹了一口气。
  「可是……这具人偶的价值好像超过四枚代币。」
  然而,他来回看着人偶与代币如此回应。
  从铃真过去的台词观之,这番发言让我有点意外。我以为他只承认获得的代币本身的价值。
  「铃真,如果这具人偶的价值超过四枚代币,这个王冠有多少价值?」
  我突然产生兴趣,抛出刚好想到的问题。
  他直盯着别在领带上的王冠,目光落到脚边陷入沉思。
  我再度静静等待铃真开口。
  「……我不知道。」
  「那么……为什么不知道?」
  最后他说出的话称不上答案,但我想知道铃真在沉默之间思考了什么,进一步发问。
  「因为你为了得到王冠出了很多力奔走,这些无法换算成代币。刚刚也一样,我不知道……你努力的价值。」
  这次他马上回答。
  他的口气与先前并无不同,仰望我的眼神却蕴含真挚的光茫。
  听铃真说出思考的轨迹,我终于察觉自己误会了。
  我只从字面上解释他最初所说的「金钱使物品的价值变得易懂」,以为铃真用金额决定东西的价值。
  然而,事实并非如此,对铃真来说,金额终究是世俗一般的基准——是与他不同的价值观的测量尺。
  正如他现在所说的,铃真认为物品的价值因人而异,或因为付出的努力而有所不同。
  可是,大多数人都用金额决定价值,或要求他人理解这种观点,所以铃真接受了这个基准。拿出金额来思考,也就是铃真试图理解他人价值观的努力。
  他总是犹豫地说出「我不知道」,不过那句话若是努力后的结论,就没有犹豫的必要。
  铃真现在也一脸不安地等我发言,我开口想告诉他,没必要露出那种表情。
  「铃真……」
  「秘密关卡!」
  然而射击游戏的方向传来巨大音量,淹没我的声音。
  「啧!怎么回事!」
  「你说~什么~?」
  我忍不住咋舌,可是下一句话铃真也听不见,我无可奈何地闭嘴,望向射击游戏。
  但包围游戏的人墙变得比刚刚更厚,就算只是稍微踮脚也什么都看不见。
  「这个游戏真的有秘密关卡!」
  「哇~好厉害~!哪来的职业高手。」
  观众兴奋的话声传入我的耳中,因而理解騒动的原因。
  「秘密关卡!」
  铃真同样听见会话兴奋地探出身体,但比我还矮的他不可能望得见人墙的另一头。
  「需要我的肩膀借你坐吗?」
  「……不……不用了。万一这么做,我很可能被各种人盯上!」
  我出于亲切心提议,铃真一听到却大力摇头,速度快得连别人看了都快眼花。
  为什么?铃真是说我因为这副凶恶长相,被狙击手盯上了?如果坐在我肩膀上,连他也会偷为目标?
  我一瞬间陷入被害妄想,不过立刻冷静地重新思考,理解这是思春期的难为情。
  「唉,你也不是小到能坐在人家肩膀上的小孩了。」
  「……嗯。我不能再当小孩子了。」
  听到我的台词,铃真微歪眼角寂寞地说道,胸前的绒毛轻轻晃动。我眯起眼睛,想看穿那句话的真意。
  「欢迎来到秘密关卡!你是第二十六个挑战者~!加油,夺走水豚粉红战士的心!」
  可是当那尖锐甜蜜、有点剌耳的声音传来时,我的思绪同时停止,铃真脸上则浮现困惑。
  「……我觉得秘密关卡登场的角色,还是更可怕一点比较好。」
  他说得没错,我也想像过龙或是魔王之类典型的强敌。
  但由观众的騒动声来看,并非如此。
  「不过……我也不想看到这种嗓音的强大死灵系魔王。」
  我忍不住想像那不搭调的情景,觉得很恶心。啊,想像力太丰富也未必很好。
  铃真将我的台词听进心里,也想像起来皱起眉头。
  「这……虽然不喜欢,我总觉得也想看看。」
  「如果你有勇气拨开那层人墙,我不会阻止你。」
  「……去的话很可能遇难给人添麻烦,算了。」
  铃真的眼中又浮现好奇心,一脸认真地说了个夸张的迷路比喻,放弃参观。
  「更重要的是,刚才提到夺走人的心,是指夺走心臓还是头部?心在什么地方?」
  相对地他发出新的疑问,铃真的头依然面对游戏方向,眼中蕴含宛如探求者的专注光芒。
  「那是个还没有人知道正确答案的问题。」
  我们可以假定对全身输送讯号的器官大脑是心。
  不过将其视为哲学命题思考时,答案尚未完全证实。我认为这是从今以后也必须继续思量的问题,如此回应。
  「是吗……没有人知道。那就不能问爸妈了。」
  我的答覆让铃真一瞬间微笑,忧郁的阴影却立刻落在那张侧脸上。
  「为什么不能问父母?」
  我率直地询问理由。没有答案的事实或许不会改变,但想到不可思议的事不是会先问身边的人吗?
  「……我的爸妈听到这类问题、听我说『我不知道』,就会面露为难之色。大概是我说了太多次不知道的关系。」
  铃真泛起自嘲的笑回答,令我得知他说「我不知道」时迟疑的另一个理由。
  这句话铃真对最亲近的人说过许多次,然而不知不觉间,困惑的反应代替了回答。
  所以他开始对说出「我不知道」感到犹豫——眼中也出现寂寞的光芒。
  「多加良,长大成人就不再迷路,也不再说『我不知道』吗?」
  于是,铃真仰望着我如此发问。
  「铃真你也那么想吗?……这样好吗?」
  面对他为了辱求答案一曳的眼眸,我同样地问道。
  因为我觉得,他真正想问的对象另有其人。更重要的是,答案必须由他自己导出。
  「我还……不知道。」
  「即使得多花时间也无所谓,思考到你能释怀为止看看。」
  他的台词正如我所料,但我的回答蓄意推开他。
  如果确定铃真胸口的绒毛是愿望植物,我会设法实现他的愿望。
  可是,既然他胸前的东西来历不明,我目前能做的就是等待铃真找到答案。
  我把这份心情包含在眼神中,目不转睛地望着他。
  「……多加良,你认为持续思考能够想出答案吗?」
  这次铃真稳稳迎向我的眼神问道。
  「只要有答案的话。这与正确或是错误无关。」
  「这样吗……但是,我说不知道的时候,得不到回答的次数比较多。所以,你不认为别说我不知道比较好吗?」
  「或许没错。不过,你是思考过后仍不明白才问的吧。我认为这一点很重要。」
  我静静回应仿佛要说服自己的铃真。
  他若只是将不知道的问题交给别人解决,应该不会对发问感到犹豫。
  铃真先是自行思考,才询问他人。
  目前也一样,只要看看铃真认真的神情,便能明白他正在思考我的话。
  「……思考看看。虽然我不知道找不找得到答案。」
  尽管沉默过后的言语尚未构成答案,但铃真的眼神再度投向前方。现在这样就够了。
  「好了,你真的不去看射击游戏吗?」
  我再确认一次,铃真依然点点头,我们离开了吊娃娃机。
  战利品已好好地收进书包里。

  6

  「我不太懂……发生了什么事。」
  「基本上这是机率的问题……简单地说,你中了大奖。」
  刚离开吊娃娃机,铃真对吃角子老虎机产生兴趣,尝试之后中了大奖。面对突如其来的幸运,他的声调和表情都很冷静,却没能完全接受状况。
  「嗯,是大奖。你觉得还会流出多少代币?」
  「希望是刚好装满一桶停下来。」
  我也冷静地回铃真,但从吃角子老虎机哗啦落入桶中的代币看起来越来越像泡沫。
  「原来如此,所以才叫不义之财(注:日文汉字为泡钱)吗?」
  「嗯,一定是这样。」
  我跟铃真的意见一致。
  我顺便认真地思考如果这些是现金,应该别马上花掉储蓄起来,还是作为本钱投资,不过我没说出口。
  话说回来,这些代币是铃真的。
  「但是现在桶子里装的不是泡沫……而是超过一百枚代币。」
  我稍作妄想的期间,代币洪水终于停止,铃真浮现明显松了一口气的神情说道。
  「对啊。有那么多代币,一定足以挑战女王。」
  「有这么多的话,连多加良你也能一起挑战了,要吗?」
  我环顾四周寻找女王的身影,铃真从桶中掬起一把代币歪歪头。塞满整个水桶后,连金色的光辉看来也不太珍贵,真不可思议。
  我摇摇头,拒绝铃真的提议。
  这笔代币毕竟是他得到的,我尽可能不想对不义之财出手。
  我明确的意志让铃真遗憾地垂下肩膀,他的头突然转向旁边指出那个人物开口:
  「关于女王的所在地……向那个人打听看看?」
  我反射性地追逐铃真的指尖望去,发现一张熟悉的脸孔,霎时皱眉。
  「……你认为那个人会回答吗?」
  「咦?因为她是和家的女仆队长啊。」
  我迂回地表达我不愿意,基本上很坦率的铃真却没听懂。
  「而且,我想请她保管多余的代币。」
  「不,铃真,等……」
  「笹世小姐!午安。」
  我来不及制止,铃真已双手抱着水桶走过去呼唤,他叫住的女性——和家女仆队竹队队长笹世毫不犹豫地转向我们。
  她一如往常用大蝴蝶结束起微烫着波浪的红发,今天头上却戴着兔耳发箍。衣服也不是女仆装,像其他赌场服务员一样穿着黑背心与紧身裙,跟笹世美少女般的相貌不太搭调。
  「啊。午安。铃真少爷、秋庭先生。这种地方找我有什么事?」
  不过,她有些黏稠的口吻与实际年龄相符。
  黏稠的视线随着笹世的问候投射而来,想离开现场的冲动早早涌上心头。
  「久疏问候,笹世小姐。」
  看到比我年幼的铃真有礼的应对,我也不能逃跑,只得生硬地发出问候。
  「两位好。铃真少爷又改变发型了~唉,总比莫霍克头好一点~秋庭先生也一切如昔……太好了~」
  笹世仔细看着铃真的雷鬼头,仅仅瞥了我一眼目光就调回他身上。
  引起她的兴趣很麻烦,但那露骨的粗鲁对待令我不快。
  现在若随便回嘴,很可能招来阴损的反击——这是我不擅长应付笹世最大的理由——我握紧全投忍了下来。
  我似乎又猛皱眉头,连铃真也感觉到危险的气氛,把水桶放到脚边迅速切入正题。
  「那个,要是你知道这一区的女王在哪里,希望你告诉我们……」
  「女王在哪里~……意思是说,你们准备好要挑战了?」
  「代币在这边。」
  装代币的水桶明明在视野之内,笹世却刻意兜圈子,我提起水桶给她看。
  「哎呀~我的确是赌场区的经理,当然清楚女王的位置。」
  不出所料,笹世没有吃惊。她装腔作势地说完后,缓缓朝我和铃真面前伸出手,无言地注视我们。
  「……你想要什么?」
  我有股冲动想拍掉那只明明属于成人却像孩子一样小的手,勉强按耐下来低声地问。
  「需要筹码吗?」
  「嗯~就是这么回事~这可是特别情报,总不能免费告诉人~」
  我们一起问,笹世回应的口气一派理所当然,得意地笑笑。她的手一直保持伸出的姿势,和笹世对话很快让我感到厌烦。
  面对她即使说客套话也称不上善意的笑容,连铃真大概也发现笹世是双面人吧。
  我心想着望向铃真。
  「具体来说需要多少?」
  也许是打算老实同意笹世的要求,他手伸进口袋歪歪头。
  「啊,我不要现金~那样会违反工作规定~」
  笹世听了他的话摇摇头,下一瞬间,她的眼神如狙击猎物的老鹰般转为锐利。
  「水桶里的代币……七成让给我~」
  她的指尖笔向那堆代币小山,只有语调徐缓。
  「未免拿太多了!」
  笹世大敲竹杠的要求听得我拉髙嗓门挥起拳头,一旁的铃真却干脆地承诺,害我的拳头无处宣泄。
  「铃真,真的好吗?七成喔?」
  「嗯。挑战女王有三成的代币就够了,剩下的只是累赘。啊,清点代币的工作要拜托笹世小姐了。」
  我本想劝劝铃真,但他的脸上却不见任何迷惘与后悔,反倒是我听了恍然大悟。
  像这样花掉不义之财或许正确,但铃真太过干脆又豪爽的花法令我感受到他体内流着有钱人的血,心情有点空虚。
  「我喜欢数钱……不,代币,这点小事不算什么。」
  另一方面,谈判顺利成立让笹世咧嘴露出满意的笑容。
  「铃真少爷,请到这里来。」
  她指着赌场区一角招呼铃真。
  「嗯,我知道了。」
  铃真点个头,抱起水桶准备乖乖跟上去,我慌忙追上。
  在我看来,他只像即将主动跳入笹世的陷阱里。
  「秋庭先生不能跟。」
  然而,笹世双手向前伸露出坏心眼的笑容,企图将我单独留在现场。
  「啊?为什么?」
  我当然厉声质问,瞪着笹世。
  「付给我代币的人只有铃真少爷,为何非得提供情报给无聊的秋庭先生不可~?」
  她毫不在乎我的视线,再度朝我伸手。
  笹世恶劣的态度令我摆开架势,决定这回拍掉她的手。
  「那个……如果我希望你也告诉多加良,行不行?」
  铃真此时插了进来,我勉强煞车。只是看在铃真的面子上。
  「那也不行。除非你们分别持有女王跟杰克的扑克牌,没有两人算成一人的道理。」
  笹世摇头拒绝这提议,装出一脸遗憾之意。
  「我们有啊。」
  我和铃真异口同声地说道,像展示印笼般将扑克牌举到她的眼前,笹世保持遗憾的表情停止动作。
  我跟铃真面面相觑,尽管是巧合,我们对今天首度打得笹世措手不及的事实相视一笑。
  「……唉~也是有这么巧的事~啊,如此一来事情就有趣了。」
  然而惊讶立刻从她脸上消失,笹世缓缓吊起一边嘴角笑着说道。
  她的笑容让我毛骨悚然,铃真微微发抖,已跨出的一步如今也无法收回。
  「那我就特别告诉两位,另一位女王的位置~」
  笹世有些开心地从胸前口袋取出纸张摊开,与动摇的我们形成对比。
  「赌场的鸟瞰图?」
  「你看了就知道~」
  我喃喃猜测,她抛来惹人不快的附和,我当成没听见。
  「不过……应该有更多游戏机才对。」
  铃真从我跟笹世之间探头注视鸟瞰图,目光投向赌场内歪歪头。
  「正如铃真少爷所言~这张图上……只画了主要的游戏~」
  她这么回答,我却在意中间一瞬的停顿,留神凝视鸟瞰图。
  笹世说得没错,导览图上除了厕所与逃生口之外,只标记了大约十种游戏。
  约十种游戏也只是在方形里写上吊娃娃机或射击游戏之类的项目名称而已,以导览图来说相当不亲切。
  然而笹世并不在意——这恐怕是工作人员用的笔记——指尖如描圆般画过场内配置的游戏,最后停止。
  可是,她手指停顿处的方形里没有任何文字,相对地只标着某个记号。
  「女王应该在钓鱼游戏的隔壁~」
  「上面什么也没画,代表没抵达前都不知道游戏内容吗?」
  「因为这么做比较有意思~」
  「这印记是什么?」
  「谁知道~」
  笹世以开玩笑的调调回应我和铃真的问题,匆匆将导览图收到我们无法去碰邮地方。
  先不提我的疑问,她敷衍铃真的问题以及急忙收拾导览圈的举动都让我在意。
  宛如图上记载了应该隐藏的情报。
  不过,笹世的可疑也不是从今天才开始。我不会疏于警戒,万一发生什么问题到时候再处理即可。
  「呃,我们该往哪个方向走?」
  「如果再给十枚代币,我可以带你们到游戏地点去~」
  再说,铃真与笹世已迅速准备展开下一步行动「出发之前,我有问题想问。」我还有另一件事想问。
  询问对象是笹世,这次我目不转睛地注视她的脸,不让她蒙混过去。
  「代币额度的情报我已经告诉你们,还要再问可得另外计价。」
  笹世眯起眼睛,露出有些危险的眼神回望我。
  「另外计价?我说……这里是赌场,用丢铜板来决定如何?我赢了你就提供情报,要是你赢了……我答应你一个要求,什么都行。」
  我毫不畏惧地提出对决。
  「丢铜板啊~我不讨厌打赌,也好,即使我要求你连戴这对兔耳一星期,你也别想逃喔?」
  「兔耳……就算是多加良,一星期也太难熬了。」
  当笹世以黏稠的口吻假设后,铃真的脸色比我更早发白。
  我若是输了,她恐怕会提出超越这比喻的荒唐要求。
  不过,不接受落败时的风险,就没有胜利。
  「当然,如果我输了就接受你的要求,不会逃跑。」
  当我表明已有所觉悟,铃真睁大双眼,笹世则嫣然——的确是嫣然微笑。
  唯独那一瞬,笹世看来像真正的少女。
  「呵呵,我呀~最喜欢不是输就是赢的赌博了~啊~梅香的收藏里好像有象耳~」
  一看到她没有对焦的眼神与黏稠的呢喃,刚才的幻觉瞬间消失。
  「……多……多加良,我大力祈祷你会获胜。」
  「嗯……拜托你好好祈祷。」
  吓得瑟瑟发抖的铃真告诉我,我则认真地颔首。

  展翅的鸟儿与收起翅膀的鸟儿——前者是硬币正面,后者为反面。
  将赌场用的代币往上抛,宛如小鸟振翅飞翔后降落,铃真动作有些磨磨蹭蹭,但还是用手背接住硬币。
  「正面。」
  「我选反面~」
  我和笹世分别选了正与反后,铃真缓缓抽开覆盖的手。
  「……正面。」
  看到最后出现的飞鸟展翅图,我和铃真打从心底松了一口气,笹世轻哼一声。
  「我赢了。」
  「对啊~看来今天女神对秋庭先生微笑。唉,谁叫祂很任性~」
  我终于恢复从容开口,笹世则干脆地承认我的胜利,然而听到她口吐「女神」一词,我的脑海中闪过银发金瞳的身影,忍不注紧张起来。
  「那么,秋庭先生想问我什么事~?」
  笹世对我抛来觉得好玩的眼神,但没问理由,依照先前的约定如此询问。
  「我也有点在意。」
  铃真也搭了笹世的便车,以闪烁好奇心的眼神看着我。我的手放在他肩膀上,缓缓开口:
  「和邸内刻着和家家徽的地方……包含整个园地在内大概有几处?」
  「家徽?你想知道的资讯还真怪。」
  听到这问题,笹世有点错愕地歪歪头。
  「嗯。连我也没想过要弄清家徽的数量。」
  铃真也说着投来讶异的目光,却没深入问及理由,我姑且默默等待笹世回答。
  我不认为她不知道答案。
  笹世可是女仆队队长,在警备方面理应掌握和家的一切。
  「嗯~告诉你家徽的数量也不会造成警备上的问题~是108个~」
  结果我的期待并未落空,笹世的视线左右游移搜寻过记忆后,回答了我。
  「108个!好多。」
  这数目让铃真和我都瞠目结舌,我的惊讶却跟他有些不同。
  我吃惊的是,不知是巧合或蓄意而为,此数字跟刻在叶野学园内的徽章一致。
  考虑到和邸比叶野更广大,可说是妥当的数目,但一想到得去寻找就让人头晕。
  「……这……不是吗……」
  「什么不是?」
  我无意间发出的呢喃被笹世听见,尽管有点焦虑,龙没有表现在脸上。
  和家的女仆全都与理事长有联系。先不提发问,我想避免让对方领悟我的意图。
  「我只是说,设计这数字应该不是跟一百零八个烦恼(注:佛教认为人为一百八十种续权所困)有关。」
  因此我板起扑克脸,明目张胆地撤谎。
  「听起来不像~……算了,乐趣可以留到以后享受~……我替两位带路。」
  我不认为骗得过她,然而笹世咧嘴笑着点个头,迅速迈开步伐。
  那句「享受乐趣」的确害我背脊发寒,为保心灵的安定,我决定左耳进右耳出,跟铃真一起跟着笹世前进。

  笹世发出叮叮当当的代币声往前走——她把向铃真骗来的代币尽可能塞进衣服口袋里——我们在她的带领下抵达之处,即便在赌场区也绽放异彩。
  那一区四面环绕红黑两色的格子花纹(注:日文为市松模样)木板,只有入口漆成金色。
  或许是呼应木板的花样,门上画了市松人偶,与西洋风格的赌场格格不入。
  木板围出的空间相当宽广,从外面完全看不见内部任何情况,也无法预测。
  「我还以为是厕所。」
  「……如果是厕所,我会犹豫要不要进去。」
  铃真的预料落空,但我大大摇头。这世上据说有像水族馆般的厕所,我却讨厌那种让人心神不宁的地方。
  「不是厕所~你们一进去就知道了,我不会说明~」
  笹世也微微皱眉小声地说,下一瞬间,她往我和铃真背上一推,力道很难想像是出自那双纤细的手臂。
  没从背后被撞飞,就不能在这座游乐园里玩吗?抱怨已涌至喉头,我的脚顺势踏入围篱内。
  「果然不是厕所。」
  这个可能性早已删除,却是铃真穿越门扉后的第一句话。
  我知道他是看内部的装潢看得失神,忍不住脱口而出,因此没有怪他。
  没错,就不同意义上,围篱内和外面都是让人哑然失声的空间。
  我想像里头的装饰也会向外侧一样豪华,但并非如此。
  地面铺着大粒沙子与白砂,布置了几块与沙地调和的庭石。
  中央架了座朱色小桥,即使完全没有水的气息,这片风景也让人感受到桥下的水流——门后展开的是……
  「……好像石庭。」
  正如铃真的呢喃,是无水的日本庭园。
  我在茫然之余环顾内部一圈,总算发觉红桥桥畔的两个影子。
  两人的服装是淡蓝色连身裙加上水手服衣领与领结——叶野学园高校的夏季制服,这里出现穿制服的本校学生令我有点惊讶。
  「哪一个才是女王……咦!桑田!灰谷?」
  一发现是熟面孔,更强烈的惊讶袭来,我忍不住叫出她们的名字。
  我发出呼喊后,原本坐在铺着红毛毡箱型椅上的两人也发现我们,几乎同时望向我。
  其中一个少女留着鲍伯头,拥有深深的双眼皮,凛然的举止与色彩清爽的夏季制服十分相配——叶野学园高校学生会文书,桑田美名人。
  另一名少女刘海与鬓发都笔直剪齐——留着俗称的河童头。但她端正的相貌散发都会气息,身材纤瘦,名叫灰谷加沙音。与穿长袜的桑田不同,她赤脚穿着夏季制服,以不一样的风味跟制服相得益彰。
  的确是我熟悉的人,然而不管再怎么看她们。我也无法理解两人出现的意义——不,是不愿理解。
  「是多加良认识的人啊。哪一个是女王?……左边……双眼皮的那位……?」
  当铃真这么问时,我也不得不承认现实。
  明知道是迁怒,我还是轻轻瞪了他一眼,发现铃真脸颊微泛红晕。从他指出桑田而非灰谷来推测,桑田的美貌似乎夺走了铃真的心。
  由于总是一起相处,我习惯了她的美丽,但铃真青涩的反应让我重新体认到这一点。
  「哇~真的是秋庭同学!竟然能在这种地方碰面,真是太巧了。桑田同学,幸好我们没听信幸运签饼。」
  灰谷放下手中的茶杯站起身,朝我们挥挥手。
  我移动视线观察桑田的动向,她的嘴角难得浮现微笑。
  「灰谷同学,别多嘴。」
  可是桑田看着灰谷开口,身上涌升一股寒气。
  我不知道灰谷说错了什么话,她被桑田冰冷的微笑吓得发抖,连连点头之后总算平安收场。
  「她笑起来也好美。」
  在场的人只有铃真没察觉桑田散发的寒气,我认为他就某种意义来说是个大人物。
  「呃……桑田、灰谷,早安。」
  我先放下铃真,看到她们——主要是桑田——从惊讶中清醒后,礼貌地从一呼做起。
  「啊……秋庭同学,早安。」
  「我也重新道声早安~」
  她们也有礼地回应,但桑田的表情仍大都是困惑之色。
  我们彼此犹豫着该从何说起时……
  「这三位都让同一所学校……从铃真少爷开始自我介绍吧~」
  笹世突然插入对话,先催促铃真。
  「啊,这么说来大家都穿叶野学园的制服。我不懂为什么假日还穿制……不,那个,我叫鸣门铃真。」
  「初次见面,我是桑田美名人。今天之所以穿制服,是因为晚点要去学校。」
  「我是灰谷加沙音。我之后也必须到校一趟,所以才穿制服。不过,我要办的事情跟桑田同学不同。」
  依照笹世的话。三人的自我介绍顺利结束。
  然而,桑田与灰谷没提及女王、杰克或游戏一类字眼。
  难道得从这部分开始说明不可?我以眼神询问,笹世缓缓摇头。





  「铃真少爷、秋庭先生,这边这位灰谷小姐是女王,桑田小姐是杰克。灰谷小姐、桑田小姐,那边的铃真少爷是女王,秋庭先生是杰克~」
  她不知为何拉高声调,一一介绍我们四人分配的角色。
  听到说明的瞬间,桑田如无波湖面般沉静的面容出现涟漪。
  「秋庭同学是杰克?」
  「桑田是杰克……吗?」
  我向微偏着头的桑田颔首回应,取出胸前口袋里的扑克牌给她看。
  于是,她同样掏出扑克牌,微微歪起眼角。
  这表示灰谷和桑田像我们一样,依据在入口抽扑克牌的结果分别成为女王与杰克。
  「呃……我记得是两个女王一决胜负,杰克的任务是保护女王,到头来算是团体战。咦!那秋庭同学跟桑田同学可能要对战?若是真的,桑田同学果然没有签运,或说恋爱运……开玩笑的!没什么!」
  多亏桑田身旁的灰谷把想法全说出来,我明白双方已经了解游戏的基本规则,以及桑田可能与我交手,发出叹息。
  「啊~很棒的杀气~不过桑田小姐,请别弄错投射杀气的对象……那么,游戏开始吧。」‘笹世浮现得意的笑容。指向了桥。
  「哇哇哇,有东西出现了!」
  率先望向那边的灰谷惊呼,我也慌忙朝朱桥看去。
  桥中央的确发生变化,逐渐冒出某种圆筒状物。
  「那是什么?」
  铃真语气有点雀跃地问道,但现阶段连我也答不出来。
  最后,物体在露出约一公尺高度时停止。
  即使展现全貌,我们也不清楚漆黑圆柱的真面目,依然感到困惑。
  「灰谷小姐,请到墙上去~」
  笹世大概是唯一知晓一切的人,沉着地对灰谷送出下一个指示。
  「为了『万叶咖啡』全年折扣证,我要加油。」
  灰谷当然浮现困惑之色,却喃喃说服自己,紧咬嘴唇走向桥。
  「万叶咖啡?」
  我和铃真连这间店也没听过,忍不住偏偏头。
  「那是最近在站前开幕的全国连锁咖啡店。菜单上所有产品都很美味,但价格对高中生而言有点贵,所以全年折扣证很有价值。」
  朝朱桥走去的途中,灰谷亲切地替我们解答。
  「啊,经过连署运动后而开分店的那间吗?」
  听到她的说明,我总算连新闻报导一起回想起来。
  报导内容写道:一部以日本为背景的好莱坞电影,让那家和风甜点当卖点的咖啡店一跃成名,却不知为何一直没到N县开分店。由于怒火中烧——自称对妆扮与流行很敏感——的民众发起希望开分店的连署,N县分店可喜可贺地开幕了。
  「就是那家。顺便一提,那里是叶野学园学生憧憬的约会地点。」
  「我还是不知道。但灰谷小姐是以战胜我们就能获得全年折扣证为条件,参加游戏吗?」
  「嗯,没错。我再告诉没听过『万叶咖啡』的你一条情报吧。『万叶咖啡』只有一席情侣座,坐在那儿的情侣将来会结婚!对吧,桑田同学!」
  灰谷大大点头,干脆承认她是被报酬钓中才接下当女王的任务。
  若非如此,的确没人会参加这莫名其妙又麻烦的游戏。
  灰谷正寻求桑田的同意,这代表……
  「……桑田参加的理由也跟她一样?」
  「……我听说……『万叶咖啡』的当季甜点非常好吃,现在是初夏特制和风可丽饼。那个,跟情侣座没关系。」
  或许是尴尬的关系,桑田面对我的质问少见地别开目光,承认她也是看上报酬。
  「那秋庭同学你们又是为什么?」
  她直接问起我方的原因,从口气听来,桑田似乎认为我们的状况类似。
  「……我们被卷入种种麻烦中。唉,主犯是……卡侬。」
  「是吗……比起果幸运签饼,果然是卡侬大人问题更大。」
  由于诸多原因纠缠在一块,我避开细部的说明。但一提起那名字,桑田果然紧紧握拳,瞳中亮起冷冷的怒火。
  桑田平日经常跟我一起被那像伙带来的麻烦事耍得团团转,得知那家伙的魔掌还伸向假日的片刻休憩,不可能不愤怒。
  她接着扫视周遭却没找到目标的身影,随着叹息吐出怒气。
  桑田寻找的当然是卡侬,可是那家伙在别人有事找她时偏偏不会出现。今天的原因恐怕是感觉到生命危险,但卡侬的任性与我行我素依然没变。
  「桑田,我跟你有相同的心情。不过,你先忍耐一下。」
  我真的很了解她的感受,却牢牢抱好书包静静告诉她。
  桑田听了进去,以武道锻链出的精神力压下怒火,缓缓松开拳头。
  「既然如此,我和秋庭同学你们……」
  「啊,这是轮盘!」
  她露出浅浅的微笑想提议协助我们,还没说完就被灰谷打断。
  我反射性地朝声音来处看去,灰谷不知不觉间走到桥上,由上方凝视圆柱。
  「轮盘就是会转的那种吧。」
  「没错,就是那个。」
  铃真的视线在灰谷和圆柱之间移动,探出身子大声地说道,灰谷在橘上连连点头。
  「从现在开始,轮盘由灰谷小姐来转动。滚珠落入的位置,会决定大家对战的游戏。」
  「哇!没听到脚步声就过来了,笹世小姐是忍者吗?」
  灰谷被不知何时站到身旁的笹世吓得向后仰。她吃惊也是无可厚非,只是这个问题问得实在不够好笑。
  「不,我是超优秀的女仆。」
  但是笹世以非常普通的口气回答,将白球交给灰谷握住。
  「即使场地和风,活动也还是赌场风格吗?」
  「好像是。」
  先不提笹世的自我认识是否正确,我这么判断桥上出现轮盘的意义,得到桑田的同意。
  「总之,我只要转这个轮盘就行了?」
  「正是」
  「嗯。我知道了!轮盘开动!」
  笹世颔首后,灰谷突然干劲十足地把短袖卷得更高,鼓起浑身之力转动回转盘。
  接着,同样全力将白球丢了进去。
  从我们的位置,看不见以红与黑为背景,乱数配置一到三十六号数字的回转盘。不过,一开始听到球喀啦喀啦滚动的声响,自然能想像出白球回转的样子。
  因为灰谷特别用力,回转数一直维持不衰,吞了口口水等待的时间比想像更长。
  但球的滚动声最后终于消失,回转声也变慢。
  「啊,我看见球了。」
  灰谷再度看清白球的影子后不到三十秒,轮盘停止了。
  「红色的口袋。」
  「是二十一~」
  灰谷先报出白球落处的颜色,笹世接着念出数字。
  我们三人的视线随之从灰谷滑向笹世,当灰谷也望着她时,笹世咧嘴一笑,在自己耳畔敲响手指。
  标着二十一的胶囊出现在她的手中,简直像变魔术一样。
  「哇!笹世小姐果然是忍者!」
  「如果是的话,请告诉我忍者之里在什么地方!」
  灰谷看到后又吓得向后仰,铃真也这么表示。
  然而,笹世刚才意有所指的笑容含烙印在我跟桑田眼中,反应无法像他们那样悠哉。
  「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嗯,我也是。」
  我们交谈两句,不安地看着笹世打开取出的胶囊。
  「我来发表游戏~我只想念一遍,听清楚了~」
  笹世依序环顾我们的脸,展开取自胶囊的纸张,我和桑田的不安达到顶点。
  「好的~」
  老实说,异口同声悠哉回答的某两人真可恨。
  「打落围篱中的『星星』。但必须遵守以下条件。
  一、打落星星时使用『池」中的道具。道具得由双方的杰克取得。只要是女王的命令,由杰克使用道具击落星星亦可,不过一样道具只能用一次。
  二、游戏途中,女王必须坐在宝座上。可以下打落星星的决定或用道具击落星星,但游戏中离开宝座的话就当场丧失资格,游戏结束。
  三、池中的道具用尽时游戏结束,如未分胜败,遵从裁判的决定。胜败亦由裁判判定。」
  附项的数目比规则来得多,不过笹世收起平常的口吻慢慢念出来。我大致现解游戏内容。总之,我试着在脑中整理听到的情报,出现几个令人注意的名词。
  「……宝座?」
  我几乎是无意识地说出其中一个。
  「宝座在那边~」
  出乎意料的声音做出回答,我们四人朝笹世指出的方向——斜后方望去,确实发现两张并排的宝座。
  椅子款式与初叶在镜子迷宫里内坐的几乎相同,配得上宝座之名。可是……
  「……椅子底下加装了类似溜滑梯的东西,是怎么回事?」
  正如铃真的疑惑,宝座与溜滑梯连在一块。
  「我不太敢想理由耶?」
  滑梯的倾斜度目前很平缓,但铃真和灰谷终于感到不安,表情蒙上阴影。可是,在不安化为现实的此刻已经太迟了。
  「只要击落不是『星星』的东西,每犯一次错宝座就会倾斜十五度~不想跌得一身是沙,就拼命抓牢吧~」
  几乎等于综艺节目的状况令我们呆然,只有笹世得意洋洋地继续说明,看到她的样子,我已察觉那个事实。
  「但是,我没看到『星星』也没看见道具呀?」
  我还没开口,桑田已说出疑问歪歪脑袋,其余两人也点点头,笹世又弹了下手指。一这次,庭园配置的岩石上出现各式各样的「东西」。
  伴随隐约的地鸣,庭园中央紧接着出现直径约两公尺的无水池塘。
  「『星星』就在庭园里配置的东西中~游戏开始后道具会出现在池塘里,不必担心~算了,我也没担心你们……补充一下~道具还没交给女王前,可以从对方的杰克那边夺走~」
  笹世环顾确认那些一弹指就出现的设备,点个头继续说明。我和桑田听到补充事项后,不禁面面相觑。
  因为先前的说明中,不像有我们会直接冲突的事态。
  「道具的数量听来有限……实际上有几样?」
  「我想应该是……十三个。游戏开始之后,你们就会明白补充说明的真正意义了~」
  听到这数字,感觉上即使数量有限也没有你争我夺的必要,然而面对暗自发笑的笹世,不安仍掠过我与桑田的心头。
  当然,我们都有充分应对突发状况的能力,但是,不能否认我们养成了事先推定会碰上麻烦
  的习惯。
  一想到这也是卡侬的错,让我的怒火涌上心头。
  「我总觉得……这游戏的规模还真大~布置起来得花多少钱?」
  「我也……不知道这次的准备花了多少钱。」
  灰谷和铃真很快从溜滑梯賫座带来的冲击中恢复,听到两人的对话,我反射性地算起经费。然而。我半途领悟算出的数字对精神上会不太好,所以停止计算。
  总有一天我也将支配亿兆单位的金钱,但目前先停留在想像范围就好。
  「没有其他问题的话,我要吹哨开赛了~」
  「由你吹哨……笹世,你果然是裁判?」
  相对地,我终于这么问她,有点后悔应该更早察觉的。
  「是的,虽然僭越……不,我担任这场游戏的裁判,是妥当的人选~但秋庭先生你们一直都没发觉~」
  笹世随着自信过剩的台词干脆地承认,连带揶揄我和铃真。
  她的态度看得我身旁的桑田握紧拳头,我以眼神制止了她。
  我当然也对笹世感到愤怒,但要是宣拽出来谈判便得告终。
  「身为裁判,一开始带我们到女王所在地是你的职责吧?情报费还给铃真。」
  我轻瞪着笹世,要求她归还代币。
  「一度收下之后,东西就属于我了……我不还。」
  可是她轻松面对我的视线,厚颜无耻地回嘴。笹世娇小的身躯散发出强烈的压力,比我想像中更爱钱。
  笹世脸上带着假笑,但一眼就能看出眼里没有笑意,我也不服输地将眼角吊得更高。
  谈判的关键,在于不可露怯。
  「那个,我不在意。刚才我也说过,代币只是累賛。」
  不出所料,铃真此时果然插口,一派当然地阻止我。
  「钱可不是累赘。就算会成为累赘,你知道那么多钱足够买几组三双一千圆的袜子吗!」
  「咦?你骗人。一千圆怎么可能买得到袜子!真是的,别在这种节骨眼开玩笑行吗。」
  我十分认真地表达,铃真却没有当真。而我忍不住认真思考,和家人穿的袜子到底一双价格多少。
  「总之,在这里吵架也很可笑。笹世小姐,那些代币你不必还我。」
  我不仅对铃真告诫般的台词反应不过来。更无法阻止他如此告诉笹世。
  「什……!等一下!」
  「既然您如此坚持,我就不还了~事情解决罗~」
  看到笹世得意洋洋的窃笑,我回神大喊,但此刻情势已倒向她。
  「为什么。三只一千圆的袜子不好吗?不舍吧?」
  论及谈判之前,我总觉得自己在别的方面败北,垂下头喃喃低语。
  「那个……我觉得那种袜子也很好,可以挑选各种可爱的花样。」
  「咦!刚刚说的三双一千圆不是开玩笑?」
  桑田才刚安慰沮丧的我,铃真就再度惊愕地问道,我感到心渐渐变冷。
  看样子我绝不能提及还有三双五百圆的话题。明明很耐用的。
  「啊,秋庭同学外表像个贵族,却有老百姓的心灵。嗯,下次选举时我会投你一票!」
  听到灰谷这句话,电击般的冲击下一瞬间掠过我的身体。
  没错。虽说是私立学校,就读叶野学园的学生都来自经济状况普通的家庭。
  即便外表看来像征收苛税的恶质贵族,大家应该会喜欢能够理解百姓心情的人。
  「谢谢你,灰谷。我定好下次选战的战略了。」
  我抱着豁然开朗的心情对她道谢,要求握手。
  「不,那个,不客气……但握……握手就不用了。」
  被桑田瞥了一眼后,灰谷原本伸出的手不知为何缩了回去。
  在我看来,桑田仍一如往常地冷静。算了,道过谢就好。
  接着,当我抬起头时……
  「看来你们谈完了~记得感谢我的等待~灰谷小姐和铃真少爷请到宝座去~这次我真的要吹哨开赛了~」
  笹世居高临下地说着,要求铃真他们走向问题所在的宝座。

  「这个形状像M的记号是什么?」
  「我的宝座上也有,是造型吧?」
  宝座后,铃真注意到椅背上那状似英文字母又像商标的图案,听灰谷这么猜测,他姑且接受地坐下来。
  「游戏要开始了~总之,裁判的权威是绝对的~我可是会毫不留情地给出红牌~」
  即使脖子上挂着体育社团必备的哨子,笹世的声调依然包含与运动无缘的慵懒,听到红牌一词让我们绷紧神经。
  在我们的注视下,笹世终于大声吹响开赛的哨音。
  她同时转动桥上的轮盘。这行动也出乎意料之外,不过理由立刻揭晓。
  当笹世转动的轮盘停止回转,小球落入的数字确定后数秒,空池塘中出现了应该是「道具」的东西。
  两者间的关联已经很明确了,不过……
  「每当笹世小姐转动轮盘,就会有一样新的道具出现?」
  桑田仍确认地问她。
  「就是这么回事~」
  笹世也没有故弄玄虚马上回答,我和桑田却无法立刻行动。
  「秋庭同学……你对那东西有什么看法?」
  「即使道具是……马铃薯,扔出去一样打得中。问题是只有一颗。」
  「对……只有一颗。」
  没错,池边只出现了一颗马铃薯。远远望来掌心大的马铃薯除了当食物享用之外,要说是投掷道具倒也无不可。
  然而,问题在于数量毕竟只有一个。
  「总之,轮盘每转动一次会出现一个道具,我们这两位杰克只有争夺道具一途可走吗?」
  我来回比对轮盘与马铃薯这幽默的组合,理解了笹世那句「游戏开始后就会明白」的意义。笹世介绍时说游戏是由轮盘随机决定,实际上该不会在她的策略下,打从一开始就决定好了?——面对符合笹世喜好的状况,我忍不住犯起疑心病。
  「到头来就是先抢先赢……秋庭同学,你先请。」
  另一方面,桑田准确地分析情况后望向我,口气简直像在超级市场把菜让给别人似的。
  「……你愿意礼让我很感激,但理由不是因为道具是马铃薯吧?」
  「嗯。假使换成番茄,我也会让。不管再怎么想……秋庭同学的麻烦都是比万叶咖啡更迫切的问题。」
  桑田微笑以对,我深深感受着她的温柔。啊,桑田真是个令人自豪的朋友。
  「谢谢。那我就不客气……」
  我向她道谢,准备接受这份温柔心意。然而——
  哔哔~!
  我的话还没说完,便被尖锐的哨声盖过。
  「桑田小姐,请好好尽到杰克的职责~否则的话,我要给黄牌了~对了。累计三张黄牌,笹世调查中心的美名人秘密情报就会外流,不好意思。」
  吹哨的人当然是笹世,当我们望了过去,她轻轻挥动我在足球赛上看过的黄牌。
  「……我没有秘密。」
  桑田不畏威胁,冷冷地瞥了她一眼。
  然而笹世无视她的回答看向半空中,活像那边写了字。
  「哎呀,真的吗?世上也有所谓公然的秘密啦~比方说你今天的内裤颜色……」
  「你……你说什么!」
  「今天来到KWL真正的目的是……」
  「不……不准说!哇~哇~桂~」
  笹世一开口,桑田的表情虽然没什么变化,却企图用大叫抵销笹世的声音,许久没听见桑田大喊大叫的我此刻非常惊讶。
  「咦……咦!桑田小姐,你还好吗?」
  铃真当然也是又担心又吃惊,眼睛眨个不停。
  「还有,幸运帘饼抽中的结果是~」
  「等等,灰谷。你是桑田的伙伴吧?为什么跟着笹世捣乱?」
  另一方面,我发现新加入的声音出自灰谷,制止的同时问起理由。
  「……正因为我们是伙伴!我没办法放弃万叶咖啡全年折扣证!只能请桑田同学努力参战!再说最先跟她约好互助合作的人可是我。」
  尽管有些尴尬,灰谷转头避开我,回答出她将以欲望为优先,我很想收回刚刚的感谢心情。不过事到如今话也不可能收回,灰谷先和桑田约好也是事实。
  「桑田,我们都别手下留情,认真地一决胜负吧。」
  桑田正用目光牵制笹世别要她再开口,我决定后告诉了她。
  「可是……」
  桑田望着我摇摇头,眼神却迷惘地摇曳着。
  「没关系,有你这份心意就够了。」
  「……对不起。虽然过意不去,看来只有这个法子。」
  当我再说一遍,这次桑田垂下眼阵点点头。
  「……笹世小姐的黄牌恐怕毫不留情啊。」
  见到这一连串互动,铃真有点沙哑地低语,我在心底大力点头。
  另一方面,笹世听见铃真的声音后……
  「嗯,不会。留情这种玩意,早就不知被我扔到哪个角落去了。」
  灵巧地洗着三张牌咧嘴一笑,我和桑田忍不住退后一步。
  「……那就开始吧,秋庭同学。」
  「嗯,你真的不必放水。」
  为了掩饰反应,我们互望一眼打起精神,同时冲向池子。
  铺填沙子与砾石的石庭地面如预料中难跑,一奔跑脚就打滑。别说跑步,石庭本来是不该高声喧哗的地方,这么设计也是当然。
  不知是平日锻炼的成果或是知道在沙地上行走的诀窍,桑田奔驰的动作和平常一样轻盈。
  明明同时起跑的我立刻落后,追逐桑田的背影。不过,我也输不得。
  游戏规则虽细,但关键的「星星」几乎没有任何情报,铃真想必得花不少时间才能从「星星候补」里选出一个。
  说是这么说,紧要关头没有道具可用就一切免谈。
  想到此处,我用力一踹地面想想追回差距。然而力道踩在砂砾上落了空反倒打滑,导致我落后桑田更多。
  结果,受到这零点数秒的延误影响,桑田抢先从池里拾起马铃薯。
  不过依照游戏的规则,道具交到女王手中都还能抢夺。
  我在胸中复诵那条规则,绕至想回到灰谷身边的桑田前方。
  本以为她会停步,结果却出乎我的预测。
  别说停下来,桑田甚至没放慢速度,毫不犹豫地朝我冲剌过来。
  我反倒犹豫着该接住桑田整个人,还是该闪躲——就像穿过那一丝迟疑的空隙,桑田从我身旁滑过。
  我慌忙转身,才刚调转方向,马铃薯已放到灰谷手中。
  「哇~桑田同学速度好快!」
  「真厉害!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能跑得那么快。」
  不仅是伙伴灰谷,听到铃真也赞美她的脚程,桑田有点难为情地垂下头。
  事实上,她一连串的动作如流水般顺畅俐落,值得称赞。
  「真是辛苦你了。不愧是桑田同学!这次轮到我锁定『星星』了。」
  别说疲倦,桑田连气都没喘一下,但灰谷慰劳她之后开始认真地环顾石庭。
  「铃真,抱歉。」
  「没关系。我还……不知道哪个才是『星星』。基本上,所有东西看起不都像。」
  我斜眼看着她们简短道歉,铃真露出苦笑。
  听他一说,我也重新环顾石庭摆设的岩石及其上方,的确完全没发现让人联想到「星星」的物品。
  「用道具打落让人联想到『星星』之物,这点大概没错。」
  「『星星』吗~……可是,如果灰谷小姐一开始就打中,我们会马上出局。」
  我的推测应该没错。因此,铃真仰望天花板说出的台词令我有点不安。
  「要是有空说这些,不如趁现在锁定标的替下一回做准备。」
  为了将不安视为圯人忧天,我催促铃真。
  「嗯……但是,为什么要在石庭找『星星』?」
  然而他的兴趣又转往别的方向,我烦恼着该怎么做。
  铃真确实认真思考着,我却无法预测他的思绪最终会抵达何方。
  不过,我突然瞥见他的胸口,绒毛散发的银光仿佛增强了——即使得花费些时间,我相信铃真会导出答案。
  「好,我决定了!」
  灰谷在我想到这儿时扬声喊道,大家的视线一起投向她那张端正、异样可亲的脸。
  「说到『星星』,果然会想到星飞雄马(柱:棒球漫画巨人之星主角)!说到飞雄马就会想到顽固的父亲,说到顽固的父亲……就会想到暖桌吧!」
  灰谷展开清晰易懂的三段论法,然而不仅是我们,连桑田也对这联想游戏不解地歪歪头。看来那是灰谷独自归纳的结论。
  但问题不在结论,而是我们不知道她说的暖桌何在。
  「看,在那边。」
  发现我们的目光飘移不定,灰谷指着一块大约三十公分高的岩石告诉我们,上头的确有一张暖桌。
  不过,是张很像转蛋玩具的小小模型暖桌。
  「灰谷同学眼睛真利。」
  「呵呵呵,视力2.0可是我的骄傲。」
  桑田有点佩服地看着能找到这么小玩意的灰谷,她自豪地挺起胸膛。
  可是,我不认为这值得羡慕。
  因为优秀的视力,灰谷才得负责监视不工作的学生会长铃木朔。
  我没说出这个事实。灰谷这几天好不容易从铃木身边解放享受点自由,害她想起那家伙也太可怜了。这是我温柔的顾虑。
  「呃……不论是我或桑田同学来丢道具都可以对吧?」
  「是的,没有问题~」
  当不知不觉间走上桥的笹世点头,灰谷毫不犹豫地将马铃薯递给桑田。
  「桑田同学,拜托你了。」
  「我来?我是无所谓,像掷垒球一样就好吗?」
  突然递到眼前的马铃薯让桑田偏着头轻声呢喃,最后还是接下。
  桑田在掌中滚动马铃薯掂量握起来的手感——突然挺直背脊。
  此时,她的眼睛已直盯着迷你暖桌,腰部微微下沉摆好投球姿势,以低手全力掷出马铃薯。随着俐落的动作脱手马铃薯破风飞去,漂亮地将暖桌击落砂地。
  然而也仅仅如此。
  我本来预想不论这选择正确与否都会发生某些变化,但石庭依然一片寂静。现场当然没掀起半点波涛,我们只能不分敌我困惑地面面相觑。
  笹世有了动作。
  虽然她没有离开桥上,不过却缓缓举起双臂……
  「不通过。」
  伸到头上交叉,比出大大的×记号。
  哔~我们无言地看着那传统的记号,笹世吹了声短哨。
  下一瞬间,叽叽的倾轧声传入我耳中,微弱的震动同时传到脚上。
  「呀!哇哇!动了!」
  灰谷又惊说又害怕地惊叫。
  她所坐的溜滑梯宝座正缓缓倾斜,有这种反应也是当然。
  宝座停止倾斜后,灰谷面露安心之色,放松抓着扶手的手吐出一口气。
  「……每猜错一次,宝座真的就会倾斜十五度吗。」
  听我重新说出这个事实,她的手再度用力,脸颊抽搐。
  「这也是规则之一,只有努力了。」
  桑田当然注意到她害怕的模样,却刻意淡淡地告诉灰谷。虽然不像桑田的行事风格,或许她是想针对刚才的事回敬一下。
  「我还以为只有电视上看得到这种装置!」
  也许是我的错觉,坐在目前暂时安全的宝座上的铃真,两眼发光注视着隔壁的那张宝么。
  「可是……万一灰谷小姐继续答错,或我没有回答的话结果会怎么样?」
  铃真无邪地说完后歪歪头。
  「铃真,我知道你没恶意,但期望对手自取灭亡的战术不太妥当。」,
  我实在得开口告诫,同样听进心底的灰谷也对我的话连连点头,铃真反省地闭上嘴巴。
  「这一样来,各位应该很清楚罚则了~我一开始也说过,女王掉下宝座就会丧失资格……虽如此,如果在那之前先出现消极的态度,我会毫不客气地给出黄牌或红牌~」
  笹世靠着桥的栏杆,重新说明规则。
  看到她同时闪闪黄色与红色的牌,眼中亮起愉快的光芒,我们唯一的选择唯有点头。

  由于第一投落空收场,笹世再度转动轮盘。
  结果出现的是Slingshot——弹弓。
  尽管还不知道「星星」是什么,用来击落岩石上大小不一的物品倒很方便。
  「……我也一样。」
  桑田回应我的低语,注视我的眼睛。
  她眼中还残留担心的光芒,但透过刚才毫不犹豫的动作,可以看出她早已做好觉悟。
  「这次我会拿到手的。」
  我特地如此宣言,以桑田颔首为信号,再度冲了出去。
  我活用方才的教训,改用适当的力道踩踏砂地,将打滑控制到最低限度。这样不仅步幅稳定,速度也自然上升。
  跑步的姿势还是桑田比较轻盈优美,不过我判断现在重要的是尽快摸到弹弓,跑动时身体微微前倾。
  最后我比她快半步抵达池塘,取得弹弓。
  我十分清楚桑田步会就此放我一马,立刻掉头又冲了出去。
  然而,桑田判断构不到弹弓时已准备调转方向,和我几乎同时转身,逼近那半步之差。我以感觉而非视觉发现她伸来的手,拍开之后倾斜身躯想往右逃跑。
  一看见桑田也配我迅速绕到右边,我瞬间将重心移至左边一口气加速。
  「假动作!」
  我听见背后的桑田短促地叫了一声,冲过剩下一公尺距离时,我成功把弹弓扔给铃真。
  「多加良果然厉害!你一开始就想好刚刚的假动作了?」
  铃真牢牢接住弹弓,马上对我投以之前看着桑田的尊敬眼神。
  「算是啦,不过刚才的假动作感觉像身体当场自己动了。」
  「……身体自己动了?多加良你这样做没关系,可是我擅自行动的话会迷路听到我的回答,铃真低下头,我仿佛理解为何他在只差临门一脚时迟疑不前。
  「……但是,我认为擅自行动比呆在原地不动好得多。」
  因此我由下往上注视他的脸庞,先这样告诉他。
  「哇!」
  「啊!危险!」
  忘了考虑我凶恶的长相导致行动适得其反,铃真差点连人带弹弓跌落宝座。
  「吓……吓我一跳……」
  虽然两者都平安无事,我本来想问的问题却就此漂浮半空。
  「不要紧吗,铃真少爷?要是您受伤那可麻烦了~啊,铃真少爷果然不太可靠~……花钱倒是很大方~」
  另一方面,观看我们行动笹世抛来这番话,她号称担心却看不起铃真的言词令我心生烦躁。
  「这么说不是稍嫌失体吗?」
  「嗯。我明明也很不可靠啊。」
  桑田与灰谷也发出抗议,笹世却视若无睹。
  即使笹世那么过分,被讲了坏话的当事人却只是轻轻耸肩,没有任何反击。
  铃真果然有视他人轻蔑自己的言行举止为理所当然的一面。
  我忽然心想,他虽有好奇心却迟迟踏不出第一步,大概是长期以来当然地承受这种对待,丧失了自信。
  弱势如此,我至少也改从笹世开始改变他的认知。
  这改变一定能赋予铃真自信。
  「铃真,先击落『星星』,获得王冠的人将是你。」
  我直视着他,先这么说服道。
  「……我会尽可能努力的,虽然不知道能不能获胜。」
  铃真回答的声调依然缺乏自信,但并未避开我的眼神,还算及格。
  「那么,已经有头绪了?」
  但是,在我询问之后,铃真就玩弄着弹弓摇摇头:
  「因为每一样看来都不像星星……我不知……」
  「不然,告诉我你至今试着想过的可能,我们一起动脑。」
  铃真又想说不知道时被我的话声盖过,我将手放在他的肩头提议。
  我无异否定「我不知道」这句话,也无意打断他的发言。
  然而,比起「不知道」的他,我希望此刻的铃真更自觉到「会思考」的他。
  铃真就像等着我下句台词般望着我的脸,我则默默等待他开口。
  望着默默不语的我,铃真露出不安的摇曳眼神,最后还是决定开口。
  「这片围篱内果然没有『星星』形状的东西。这里是石庭,放了很多石头,也没有陨石。所以……我觉得『星星』不一定是星星的形状。」
  铃真的指尖反复在空中描枪五芒星,说出目前的推测。
  「是啊,这里没有星星状的易懂模型。不过,范围是围篱之中……代表上面也算吧。」
  「可是,上面只有电灯。」
  我对铃真的看法点点头仰望天花板,确认过他所说的后低回头。
  「不是五芒星的话……圆形如何?」
  我回想起从前有种名叫「星」的和式点心。打开一看只不过是团子。此外,家徽之类图案里也出现过白色圆星。
  「比方说像白星或黑星(注:相摸中表示胜负数的记号。白星为胜,黑星为负),在代表胜负时画圆。」
  「说的也对,像是白圈或黑圈的话……有了!」
  我接受铃真的意见再度环顾庭园,在接近桥边的岩石上发现类似物品后高喊。
  「对喔,棒球!」
  在我指出的方向看到目标,铃真的眼睛瞬间闪闪发光,胸前的绒毛显得更加浑圆。下一瞬间,我的眼睛又发疗了。和第一次不同,微弱的痛痒感立刻消失。
  要以错觉解释的话,这种异样感太过明确。
  「多加良?」
  我揉着眼睛不解地歪歪头,看见铃真不安的眼神,暂时将异状抛到一边。
  「没什么。既然目标决定了,你可要好好瞄准,铃真。」
  「咦!我办不到,太远了。」
  「不试试看,哪知道成不成。」
  铃真听了后当场摇头,但我也用了「不知道」堵住他的嘴。
  「……但是,你知道道具只能用一次吗?」
  「当然。笹世说明中必要的部分,我可是牢牢记在脑海了。」
  铃真还试着抵抗,但这些辩解在我优秀的记忆力面前不可能管用。他叹了口气,认命地举起弹弓。
  铃真拉了几下Y字形之间的橡皮筋放上小钢珠,然后挪动头与手臂测量起目标物棒球的距离和角度。
  突然间,铃真停止一切动作——放开拉到濒临极限的弹弓,小钢珠飞了出去。
  可是小钢珠并未照他预期的轨道飞翔,铃真啧了一声,弹弓连着肩膀一起垂下。
  现在放弃还太早。小钢珠的确没像期望中笔直飞去,却也打中固定棒球的台座而晃了晃。
  受到震动与微妙的平衡影响,台座上的棒球掉落。
  「啊!掉下来了!」
  旁观经过的灰谷焦虑地探出身体如此叫道。
  「真幸运。」
  「看吧,不试试看怎么知道?」
  当桑田和我也开口,铃真大大点头面露喜色,却随即转为沉郁。
  他看到笹世比出×记号,我们预测到下个展开时,铃真紧紧抓住扶手。
  嘎叽~下一个瞬间,振动伴随不祥的声响传来,先有防备的铃真没有跌落宾座,却与我们拉开了距离。
  「果然还是倒霉吗?」
  此一结果令桑田同情地看着我们。发言却一如往常地诚实,我和铃真轻轻叹息。
  「……我果然搞不懂吗?」
  而铃真更加垂头丧气。
  「这只是第一次,总共有十一次机会啊!」
  「……十一次?多加良,你打算抢得剩下的所有道具吗?」
  「那还用问!」
  我好强的发言让铃真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眨眨眼,但我没有撤回前言。
  「我也打算如此喔?」
  桑田听到后以开玩笑的口气宣言,铃真来回看着我们的脸庞,眼睛眨得更厉害了。
  「我们的杰克真可靠!女王也要加油!」
  灰谷加入对话,以微笑替他打气。
  「我也想再努力看看。因为胜负……还没决定。」
  铃真缓缓颔首。

  池子里出现的下一样道具,是所谓的魔杖。
  当然,挥动它也不可能真的使用魔法,顶多只有闪光跟音效,我和桑田依然展开争夺战。
  我们都不再当这是一场游戏,自然而然白热化的争夺战看得灰谷和铃真提心吊胆,这次由我夺得胜利。
  「……多加良有去道场练武?身体动作太灵活了。」
  「从前……学过一点。」
  面对手持魔杖的雷鬼头少年眼神闪闪的微妙光景,我只能简短回答。
  与毫不留情的桑田交手后,我不禁气喘吁吁。我斜眼偷瞧,桑田虽然也肩膀起伏地喘着气,却不像我喘得那么厉害,总感觉有点没面子。
  为了维护起码的自尊,我调整呼吸时没有坐下,以眼神询问铃真是否决定了下个目标。
  「接下来……我想瞄准那本袖珍本。」
  他的视线一瞬间迷惘地晃了晃,指向池畔的岩石。
  我顺着望去,那里放了本名叫「杀意的吹箭健康法」,不知是推理小说还是健康指南的书。
  「……如果是推理小说,凶手大概叫星。」
  「嗯……多半是推理小说。」
  我追寻铃真的思考轨迹说道,他注视描绘着血迹的封面颔首。
  推理迷尾田大概一眼便能判断出来,可惜他人不在场。
  所以,现在相信铃真的想法。我已经决定,犹豫时交由铃真判断。
  那么,剩下的问题就是如何用那根铃真越拿越顺手的心型小魔女魔杖打中目标。
  「魔杖整体的平衡度不佳……凭我的力气没办法丢太远。」
  正如铃真所说,比起精巧沉重的杖头,杖身部分又细又轻,看来不使劲丢就飞不出去。
  「那……这次由我来丢?」
  「嗯,这么做比较好。」
  这回的结论是铃真深思熟虑后的答案,我主动伸手接过魔杖。
  「……怎么说?看上去明明超不搭调,反倒散发前卫的气息。」
  「前卫……是呀。」
  我随即听到灰谷和桑田的感想,铃真愧疚地别开目光。
  的确,魔杖不可能适合我。我把她们的话视为心理战,站上投掷线。
  我在手中抵据重量,魔杖尽管头重脚轻但整体很轻。这表示用力过猛也会丢不到目标。于是我试着挥动几次,想掌握最适当的力道。
  发现笹世对这从旁看来十分可笑的场面窃笑,我明白这确实是她的兴趣。
  不过,明白之后反倒点燃我的斗志。
  「笹世,你看着。」
  我大喊一声,同时将魔杖扔向袖珍本。
  恰到好处的力量让魔杖描绘半圆形的抛物线,以流星般的角度撞上书本。
  魔杖随着杖内的轻快音乐一起坠落沙地。
  「漂亮啊,魔法噜啦啦!」
  灰谷对我精彩的控制力送上奇妙的间奏与掌声,但我们三大的视线立刻转往桥上的桑田。
  「噗~」
  笹世露出可恨无比的表情,双手依然比出了×。
  「看来魔法不管用。」
  看了那副表情,连桑田也难抑烦躁地微微皱眉,苦涩呢喃。
  「嗯……不过,还有机会。」
  我刻意用开朗的语气回答,望着又开始倾斜宝座上的铃真。
  「……即使你制造了机会,我还是不知道星星在哪里。」
  但铃真如此回答,抓住扶手的手出力不必要地大。
  「即使思考果然也没用……我不知道。而且我已经厌倦了,我要弃权。这样一来,多加良和桑田小姐也不必对战。」
  他轻松地说完后,就想趴下宝座。
  由于宝座角度的关系,我看不清铃真低垂的脸庞。
  尽管口头上说厌倦,他却像强忍甚么般咬住下唇。
  大概是忍受着放弃的痛苦。
  我不知道——铃真说出这句话前会犹豫,是不想给对方带来困扰。纵然如此,他不想一直停留在无知的状态中。
  因为,他本人很清楚不知道是最难受的。
  然而他却忍住求知的冲动,偏偏替我着想。
  「不行。」
  我按住铃真的手臂,断然告诉他。
  「游戏才刚开始,你也才刚开始动脑。我也没要求过马上看到成果吧?你可以说我不知道,不过我可不会承认半途弃权。」
  我静静地注视着他的眼眸说服道。
  「我不是才刚开始动脑,过去也没有找出答案,回答的答案也不符合大家的期待,害他们失望。所以……」
  铃真不肯点头,让我知道盘踞在他心中的东西比想像中扎得更深。
  我还不清楚,说出「我不知道」使铃真至今获得了甚么、得不到甚么。
  不过,我可以将诚实的心情告诉他:
  「我一点也不失望。就像我刚才说过的,你慢慢思考就好。」
  于是,铃真简直像刚刚清醒般睁大双眼,默默地注视我的脸。
  「何况我还年轻,又是非常地的早读,比别人更有耐心。对吗?桑田。」
  「……对……对啊。」
  我刻意对铃真开玩笑,寻求桑田的同意,她的附和却有些僵硬。
  难不成桑田以为我很易怒?太遗憾了。
  「此外,我的实力不只这样。桑田确实是强敌,反过来说我对她而言也是强敌啊。」
  「没错……非常棘手的强敌,很有挑战价值。」
  她同意了下一句话,我也不多计较。
  面对我——我认为在这种场合,还是强调长相的凶恶比较好——满满自信的笑容,铃真这回则反复地眨眼。
  「为什么你的自信心那么强?因为有梦想……吗?」
  铃真的音量绝不算大,眼神却再度亮起光芒。
  不仅是好奇心,还有强烈追求某种事物的光芒。
  「有一半是,我对自身的野心之大很有自信。不过另一半,是因为有你在。」
  我诚实地回答,可是铃真的双眸浮现困惑之色。
  「为了我?为什么?」
  「我也不太懂。但我觉得只要一起思考、一起完成这个游戏,就能知道些什么。」
  「……知道?我也会吗?」
  「若是你相信我的直觉,我保证。」
  「我……不知道直觉是甚么,不过既然有机会弄懂多加良所说的话……那我再努力一下。」对于没提出任何证据的我,铃真与其说是接受更像是一脸无言,但回答后明确地点点头。铃真的表情看来很不服,不过他最后将明白我是正确的,目前先放他一马。
  「好了,继续玩游戏吧。」
  我将目光转向前方。
  抱着不论花多少时间,一定要赢得胜利的决心。

  然而,游戏比我想像中更漫长。
  「现在到……第几个道具……?」
  「我只记得……超过十个了。」
  我抖动肩膀喘着气询问,铃真有点苦涩地回答,我深深叹息。
  游戏进行下去,代表每次误答就会遭到处罚,正如字面上的意思,铃真从刚才开始已陷入「无法放开」宝座的状况。
  我和桑田的道具争夺战彼此都没留情,实力几乎不相上下%先受到疲倦影响的人却是我。
  结果,我刚刚任由桑田连续夺走道具两次。
  顺便一提,这次的道具类似训默师用的鞭子,再也没甚么与桑田更不相称的东西了。
  「呜……桑田小姐。下一个目标是……那个相扑娃娃。」
  灰谷像铃真一样拼命抓着扶手,对桑田指示。但即使是桑田也没用过鞭子,有点困惑地试着弯了弯它。
  「……尝试了那么多回还没打中『星星』,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斜眼看着桑田,不解地歪歪头。
  「是思考方式……有错?不过……那『星星』是……甚么?」
  断断续续的回答自上方传来。一直抓着椅子的铃真脸庞蒙上疲惫的阴影,但不见放弃之色,我暂时吞回鼓励的台词。
  相对地,我试着思考他的推测。
  目前,道具必定打得中我们双方锁定的目标,却始终都没过关,铃真的疑问就某种意义上可说是理所当然。
  那么,就有必要切换视点,不过我心中迟迟没有新观点灵光一现。我不禁呻吟,铃真也跟着呻吟。
  「真的要选那个相扑人偶吗?」
  桑田的声音传入耳中,似乎想到相同的疑问,
  考虑到剩余道具数量以及灰谷如今的状况,桑田也该这么问的。
  「因……因为,相扑的胜场数不是用星号计算吗?」
  灰谷位于比铃真还倾斜十五度的锐角宝座上,没有余力地斟酌桑田的话。
  她的想法显然在先前模式的延长线上,即使打中成功的可能性恐怕也很低。
  「星……」
  我喃喃地念,再度仰望天花板寻找有没有可推敲的线索,上面却像白昼的天空般不见星影。
  「笹世……小姐,『星星』真的在这片围篱内?」
  我想起还没仔细确认过,低下头询问笹世。
  「当然罗~你们该击坠的星星就在这里……不过,或许还有别颗~」
  笹世打着哈欠回答。即使想表达厌倦裁判工作,她的态度也很失礼,平常的我大概会生气。但是,今天我选择先推敲笹世由于无聊过头而说漏嘴的台词。
  「你刚刚说……可能有其他『星星』吧。」
  「这表示应该从更广范围地来看……?」
  铃真和桑田也听得一清二楚。
  此时,我和桑田的目光意外交错,但游戏胜负未分前不可能讨论,我们彼此别开头。其实我很想也问问她的意见。
  「星星……星星吗~?虽然天空上有很多,却看不见。」
  另一方面,铃真像刚才的我一样仰望天花板呢喃。
  「我想,游戏不至于叫我们打下无法触及的星星吧。」
  我也还在思索,只能这么回答。
  铃真低下头,转而眯眼凝望着石庭内。
  「我……不知道,不过听说石庭极致的鉴赏法,是从中看到小宇宙。但那样一来,所有东西都变成『星星』了。」
  我觉得这里指的小宇宙应该更接近精神上的概念,但是,我无意妨碍铃真的认真思考,默默侧耳聆听。
  将整座石庭看作宇宙——这想法不坏,然而,如此却会不知道埋笹世特地弄出各式各样的「星星」候补的意义为何。我想要相信,即便是笹世也不会在这一点上欺骗我们。



  「可是,假使这片围篱内是小宇宙,那外面呢?大宇宙?这间赌场里有像宇宙的东西吗?」或许是非得边思考边抓住宝座之故,铃真的思绪全说出了口。
  真亏他能一个接一个地浮现疑问,我们有点惊讶。吃惊之余,我们也仔细听他说着。
  我知道,逐渐累积的小小的问题能够通往答案。
  当铃真累积疑问时,其中一定有与答案相连的讯息。因为思考是有意义的。
  「小宇宙和大宇宙吗?」
  如此深信的我重复听到的两个字眼后,大脑仿佛闪过什么念头。
  「如果这片围篱是小宇宙,大宇宙不就是整座和邸?照这样比喻,整间赌场等于太阳系……或许认定外面也有星星比较好。」
  紧接着,我的脑海中浮现笹世给我们瞄过几眼的赌场粗略鸟瞰图。我不知道自己为何现在想起,但确实有些在意。
  「不过,即使外面有『星星』,不能当作围篱内没有啊?」
  「从场外搬『星星』进来怎么样?……不,不对吗。」
  我听到铃真的推测后猜想,感觉却不太对,自行较回意见。
  我们的会话已接近答案,却还笼罩着一层阴影,在脑袋周边回转的「星星」藏在只差一步的地方看不见。
  焦急让我忍不住猛然皲眉。
  「多加良,不小心点会长皱纹喔。」
  「……铃真你也是。」
  叮咛我的铃真表情也一模一样,我放松眼角指出事实,他笑了。
  「桑……桑田小姐,先打落相扑娃娃再说……不然我要弃权了。」
  我们稍微放松之际,一旁的灰谷似乎正与极限搏斗,终于对拿着鞭子独自思索的桑田要求。桑田从思考中清醒,来回看看灰谷和相扑人偶,经过一瞬的犹豫后举鞭。
  桑田也还没找出答案,但看到灰谷的状况,她决定赌赌现阶段的可能性。
  她两手拉拉鞭子确认强度与柔软度后,像钓鱼甩竿般挥动长鞭。
  鞭子描绘出曲线,前端飞向角落岩石上的胖嘟嘟人偶,最后却穿越人偶旁边,以为没能击落,不过……
  桑田又轻轻翻转手腕将鞭子卷回才刚通过的人偶旁,在下一瞬间打落它。
  「桑田万能流可以教我鞭法吗~?」
  「只会教正式入门生。」
  看到她的鞭术,笹世分不清是当真还是说笑地发问后,桑田在调侃之余断然回绝。桑田万能流似乎也将鞭法纳入学习范畴中。
  但桑田并未夸耀自己的技巧,即使打落人偶也没流露纯粹的喜悦。
  她只关注——笹世如何判断这个相扑人偶。
  「如果每个月学费不超过五千圆,我入门看看~」
  笹世咧嘴笑着说,手臂依旧比出×记号。
  「咿!」
  那一瞬间,灰谷发出悲鸣。我马上理解,她是想像了笹世学一子这种武器后的模样。
  「又……又上升了!」
  然而下一句话让我察觉我的误会,反射性地转向灰谷。
  宝座已开始倾斜,这次上升逼得她泫然欲泣。
  「灰谷同学!你还好吗?」
  桑田慌忙伸手,但现在踮起脚尖也碰不到灰谷了。
  「不好~但现在放弃的话,全年折扣证就……!」
  灰谷的回答带着哭腔,然而对全年折扣证的渴望驱使她紧抓住宝座。
  她的执著从某方面来说值得尊敬,但照这样下去游戏没找到答案就会结束,令我一阵焦虑。
  「真能搏~不过,刚才那一投已经把道具用光了~」
  笹世接下来的发言让我愣住。
  「咦!等一下,我们还没击落『星星』!」
  铃真也慌张地对笹世喊道,走下桥的她却没有回应。
  不过笹世下了桥,等于表明不会再转轮盘。
  「我也不喜欢拼命努力却白费工夫,可是我想下去了……」
  「……不,还不到下去的时候~」
  眼前的状况让灰谷终于准备放弃,却遭笹世制止。
  「但是,道具不是用完了?游戏该怎么维续?」
  我跟据她的台词判断游戏还会继续,询问晃着胸前哨子走来的笹世。
  「像我一开始所说的,接下来请遵守裁判的决定~总之,一切看我高兴。」
  笹世说着环顾我们的脸,不知在想什么的表情让大家紧张起来。
  「唉~太麻烦了,我就跳过细节,从现在开始十分钟伤停时间~这段期间内击落『星星』的人胜出~」
  「进入延长战吗?其他规则呢?」
  「订规则也很麻烦,我认为有问题的时候会吹哨举脾~」
  正如她最初宣称的嫌麻烦,笹世也觉得桑田的问题很麻烦,本来以为会面对什么不合理要求的我们松了一口气。不过。安心还太早。
  见我们放心的样子,笹世再度开口。
  「但你们仍得用『池中的道具』打落『星星』……还有,女王下宝座的话游戏即刻结束~」
  如此告知。
  她以今天最黏稠的声调说出如唆使般的台词,眼中明显闪嫌着追求风波的光芒。
  「这在一开始就听过了啊。」
  铃真没有理解隐含在那句话中的意义,倾头表示不解,但是,我、桑田和灰谷却不至于没有发现。
  不会有新道具出现的确是个问题,更大的问题是游戏结束条件。
  反过来说,留在宝座上的那一方即可获胜,从笹世刚刚的态度来看,强行将对手拉下宝座恐怕也不算违规。
  「好了,伤停时间开始~」
  看出我们三人如她所料产生微妙的紧张感——笹世愉快地吹响哨子。
  然而,我们和桑田她们都没有立刻进行下一步。
  我们决定先各自跟女王商量令笹世级眉,不过谁理会她。
  「没有道具可用了,怎么办?」
  当我走近宝座时,铃真先担心起这个问题眼神一暗。果然,他没想过另一个忧虑。
  「等辨识出『星星』之后再想吧。」
  我也决定正面突破游戏,和铃真一起继续思考方才的想法。
  他大大点头,胸前的绒毛也欣喜地摇动。果然很像愿望植物……
  尽管绒毛的变化令人在意,我先把思绪调回眼前的游戏……
  「太阳系(星星)……鸟职图……地图。」
  喃喃说着想找回刚才中断的推论。
  「……说到星星的地图,是浑天仪?星星不会迷路,应该不需要。」
  一个声音插入呢喃,我脑中霎时浮现浑天仪。
  「对了,是浑天仪。」
  「嗯。浑天仪很棒,没有国境线。不过……会迷路的毕竟是人,星星不会迷路。」
  我颔首后,铃真又重复一遍「星星不会迷路」,勾起我对这句话的兴趣。
  星星不会迷路——因为即使不带地图,星星也依照既定的轨道行进。
  到头来,浑天仪只是用来让人们知晓星座位置及轨道的工具,对星星而言,他人命名的名称想必无关紧要。
  何况是为了黄道十二星座占卜一喜一忧的人类,根本与它们毫无干系。
  「嗯?十二?」
  随着忽然闪过脑海的数字,我又想起笹世的鸟瞰图。
  「十二是那张鸟瞰图上画的游戏数目。」
  我疑惑地偏偏头,铃真听见后似乎想到同样的事情,眼眸发光地说道。
  「铃真,你知道黄道十二星座吗?」
  「啊……嗯,妈妈看的杂志上一定有星座专栏。」
  「这样吗,那你回想一下十二星座。」
  「嗯……等一下。」
  我如此告诉他之后,观察桑田她们的状况。
  女性杂志会刊载星座专栏,但男性杂志大都没有。顾及这一点,我担忧她们找到答案的可能性,看了过去。
  我刹那间和桑田目光相对,当她暗藏决心的眼神投向铃真后,我领悟桑田与灰谷找出了另一个答案。
  看灰谷的疲劳程度,这或许是不得已的选择,但我不禁咋舌。
  「铃真,情况不妙。」
  事态一口气转为迫切,我开口通知他。
  「金牛座、牡羊座、双子座……咦?」
  铃真看着斜上方——方向上是灰谷宝座的位置——回忆星座,没对我的声音反应。
  「铃真!」
  「多加良是什么星座?我是男生,却是处女座。」
  我的呼唤比刚才严厉,铃真却还没发觉他已遭桑田锁定的紧急状况,抛出悠哉的问题。当我以瞪视代替答覆,他总算被我的神情吓得闭嘴。
  「听我说。」
  然而铃真笔直地回望我如此要求,不等我回答就再度开口:
  「所以,我试着调查过处女座是怎样的星座,也知道它的象征符号。我刚刚才想起来,处女座的符号和宝座椅背的记号一样……你有什么看法?」
  「既然这个崩塌的M是象征处女座的符号……意思是说,这张宝座属于处女座?」
  我分析铃真匆匆告诉我的内容后,他大大颔首。
  十二个游戏以及图案与黄道十二星座的处女座一致,多半并非巧合。
  铃真一路累积的疑问,此刻即将导出一个答案。
  距离我们寻找的答案仅差一步,只要抓住它就行了。
  「秋庭同学、铃真,不好意思,我要带走胜利。」
  可是,桑田不允许我们思考那最后一步,随着话声从正面冲向铃真的宝座。
  当然,我挡在桑田面前不容她得逞。
  「果然非得突破秋庭同学这一关啊。」
  桑田皱眉说道,奔驰的速度却越来越快,向我挥拳。
  「桑……桑田小姐,这是怎么回事!」
  我轻轻闪过代替问候而飞来的拳头,但铃真目睹后惊讶得瞪大双眼问她。
  但桑田目不转睛地盯着我,全神贯注地计算下一次攻击时机,没有回答铃真。
  「铃真,如果不想这样输掉的话,就紧紧抓好宝座!桑田由我来应付!『星星』的推理交给你了!」
  我省略细部说明,只向他传达要点后重新与桑田对峙。
  第一次以敌对的身分面对桑田,她果然非常性地无懈可击。
  桑田直视我的眼瞳十分清澈,光是眼神便散发出让人几乎动弹不得的气魄。
  我毫不畏惧地回望,她的眼角一瞬间变得柔和——下一瞬间,桑田已进入我的近身。
  她企图直接穿越我的身侧,被我倾斜重心以肩膀拦住。
  桑田的手伸向我的肩头,想用掌底打我。但我主动迎向手掌,设法推她回去。
  我们再次拉开距离。
  「……双子座、巨蟹座、狮子座。」
  铃真的声音传入耳中,我往上瞄了一眼,他照我的话紧抓着宝座,同时认真思索。
  看到他努力的身影让我很高兴,桑田却没放过因情绪产生的破绽。
  我闪掉桑田再次袭来的拳,这回的攻击却不只一招,我拼命闪躲与拍掉接二连三的飞拳。对我挥拳相向的她眼中已不见迟疑,唯有认真。
  所以,我也拿出同等的认真回应。即使无意对桑田出拳。
  「桑田!铃真不是『星星』!」
  「对呀……不过只要拉下女王,就是我们……赢了。」
  我趁防御的空档试着对她开口,桑田的攻势却毫不放松。
  不过,我成功抓住笔直伸来的手臂阻止了她,
  「多……多加良,我……说不定知道了。」
  铃真缺乏自信,不过的确说了「知道」的声音同时响起,我一瞬间转向他点点头,铃真开始说明。
  「赌场内的游戏,果然很像黄道十二宫星座。吊娃娃机上挂着螃蟹,比腕力游戏场地放了双胞胎的人偶。」
  「嗯,说得没错……这么说来,隔壁的射击游戏是双鱼座吗。」
  被抓住手臂的桑田依然使劲压来,我挡住她的抵抗,理解铃真的话。
  也就是说,笹世的导览图上标示的十二个游戏都含有黄道十二宫星座要素——或是附加让人联想到星座的东西。
  「这片围篱中除了宝座之外,门上也画着女孩图案。」
  「那么,这里想必是处女座。」
  此时桑田忽然放松力量,我一瞬还以为她要撤退,却只是为了从我脱。
  我第三度与面对面桑田,彼此估量距离以及对手的破绽,她的双眸一如往常沉静无波,看着看着心情就不可思议地变得宁静,我开始思考。
  赌场内有十二星座,亦即笹世所说的「其他星星」。不过,该击落的「星星」在围篱之内。这代表「星星」是能够从处女座联想到的东西。
  「铃真,你觉得打落怎样的『星星』比较好?」
  我将思绪整理至此,询问铃真。
  「我认为是蛇夫星。」
  然而他的回答与我的推理不同,我一瞬间忘了桑田,反射性地回过头:
  「蛇夫星……前阵子流行的十三星座占卜里的?怎么会想到蛇夫星?」
  我应付着一点一点逼近的桑田,接下去问铃真。
  「嗯……这张宝座是处女座,但宝座不能击落……所以处女座的星星无法击落,其他十一星座应该也是。这么一来,要击落的星星就是被排斥在外的蛇夫座!」
  铃真讷讷地说明,没有半途中断。
  这个发想在我的想像范围外,但确实说服了我。
  我微微一笑。
  「你想得很仔细。好,接着从上面寻找蛇夫座的『星星』吧!」
  我大大点头,要他转往下一个行动。
  「嗯!」
  于是,铃真送来精神奕奕的回答——桑田挥来充满劲道的一拳。
  她的拳头划破空气掠过耳畔,但这次也没打中。
  想到桑田的动作一切如常,拳上也劲道十足却打不中的理由,我又别起嘴角。
  「……不能笑出来。」
  她微微皱眉小声告诫我。
  「抱歉。」
  我道歉后瞥了笹世一眼,她不知何时走回桥上嘿嘿笑着观看我们对打,似乎没听见。
  「桑田小姐,你今天穿制服所以不用踢技吗~?」
  可是,观众突然发言。
  「……我没有义务回应你的要求。」
  桑田自然是断然地拒绝。
  然而下一击的拳头换成手刀,我纵身后跃以闪避更加犀利的攻击。
  「多加良!大概是那个!」
  铃真这时扬声喊道,我追逐他的指尖望去。
  却看见一只造型忠实的青蛙摆设。
  「由我看来只像青蛙耶?」
  「正面看的确是青蛙,不过你从侧面看看。」
  我不解地偏偏头,铃真一手抓着宝座,空出另一手再度指着摆饰。
  听到提示,我在桑田触及范围外探出身躯再看一次。
  「原来如此,青娃已在蛇的口中。」
  青蛙背后有条张开大口的蛇,的确很像该击落的「星星」。
  「嗯!啊……但是没有道具可用了。」
  我接受之后,答案获得认同的喜悦让铃真语气雀跃,却马上回想起事实转为低沉。
  「一定得用池子里的道具打落『星星』……我该怎么做?时间也没有了。」
  他对明明看得见「星星」却无法展开下一步行动感到焦急,声音越来越小。
  「池里的确不再冒出道具,不过!现在是伤停时间!既然桑田的攻击人不会被吹哨判罚,道具一定也有……偷吃步……!」
  我不能让铃真在此放弃,左闪右避地躲桑田扑来的攻势朝他大叫。
  「嗯~说得好像你懂似的~不过,伤停时间确实还有三分钟~」
  笹世听到我的话歪歪嘴角,看来有些不悦,但最后只通知我们剩余时间没动用武力。
  「只剩三分钟,我怎么可能知道什么偷吃步!」
  还有时间令我松了一口气,铃真却动摇地呐喊。对他来说,三分钟说不定是太短了。
  「铃真,冷静点。你可以说我不知道,但别停止思考。」
  我先告诉他,不放弃就还有机会。
  「就算说了不知道,我还是找不到答案!只会让我的无知造成别人的困扰!与其那样,我宁愿不思考!」
  然而退缩的铃真摇摇头,宣泄一直盘踞在胸中的念头。
  「嗯,你或许找不到答案。不过,现在最糟糕的并非不知道,而是停止思考。」
  我注视着铃真如此告诉他,他想必也明白这一点。
  「……那干脆由多加良来想!」
  他这次如此回答,我不肯放弃地维续劝说。
  「不行。这是你的游戏。」
  「我的游戏?」
  听我斩钉截铁地断言,铃真回问时眼中亮起微弱的光芒。就像感受到他心灵的震动般,胸前的绒毛开始微震。
  此刻一定是我将话语送达铃真内心深处的机会。
  「没错。我终究是杰克,这是女王的游戏。你若不动,我也不动。」
  说完之后,我依言当场静止不动
  见我甚至卸下胸口的防御,铃真慌忙看向桑田,发现她也在没有防备的对手面前收起拳头,松了口气。
  「为什么连多加良也不动。即使我不动,游戏还是能玩吧?而且……如果我随便行动……说不定又会遭到GPS搜索。」
  铃真以生气的声调送来自嘲的台词。
  尽管如此,他依旧紧抓着宝座不放。
  想必是因为铃真把这场游戏视为自己的东西,还没放弃。
  无论是游戏也好,抵达终点也好。
  「迷路不也很好?!」
  我直视着铃真,以强硬的语气宣言。
  「……不可以迷路。生于和家的我……必须像星星一样不迷路。照既定轨道前进。」
  铃真嘴巴上这么说,但眼眸确实浮现出拒绝的光芒。
  无法撒谎的眸子摇曳,他胸口的绒毛也跟着颤抖。
  「星星的确不会迷路,却也因此总是在相同的轨道上绕行。反过来说,我们迷路时走出新的道路,正因为迷路才能找到新道路啊……所以,迷路不也很好?」
  我注视着他身上晃动的不可思议绒毛,仍旧对铃真诉说。
  「意思是说……有些事得迷过路才知道?」
  铃真终于直视着我发问。
  眼中闪烁着类似好奇心的期待光芒。
  「没错,我从前有次迷路,找到了没从看过的鸟。没有迷路的话,一定碰不到吧。」
  我特别告诉他隐藏至今的往事。
  「……我也一样,虽然没找到山谷回音,却看见很多美丽的花。碰到不知道名字的花,我回家之后就查了图鉴。如果不是迷路时看到,我现在一定也还不认识那些花。」
  听到我的话,铃真也有样学样地缓缓谈起回忆,最后嘴角浮现微笑。
  「对吧?即使现在不知道,只要不停止思考就能再度前进。无论是不知道、迷惘或想往后走的时候,都要前进。我想那件T恤时的意义多半是这样。」
  当我指向那件T恤时,铃真缓缓眨了个眼。
  「……啊,原来如此,所以才在背后写着『前』。即使我后退了,我也只能前进。嗯,原来是这样的意义。我也有同感。」
  如此理解后,他整张脸露出开朗的笑容。
  「还剩两分钟~」
  此时笹世再度通知剩余时间,但铃真已不再动摇。
  「多加良,两分钟可以做甚么?」
  「有两分钟就能用微波炉烧开水。铃真,,先冷静思考一分钟吧。」
  我立刻回答后顺便浮现无畏的笑,铃真大大点头,做个深呼吸闭上眼睛。
  为了替他睁眼的那一刻作准备,我再次面对桑田。
  只要撑过这一关,桑田她们就不可能获胜。
  因为,铃真一定会找到击落「星星」的方法。
  以我踏出的一步为信号,桑田使劲踹向地面。
  砂砾绊住我的脚,但修习武术的桑田没暴露这等丑态,以最短距离冲向我。
  为了阻止对手进攻,我霎时伸手抓住桑田的手臂。
  「成功了!」
  「……天真。」
  然而桑田连人带手往后抽,明明看上去没使力,我却被拖着失去平衡踉跄数步。
  我朝膝盖上施力勉强站稳,两人形成背对背的姿势,桑田猛然转身尝试突破。
  「多加良!」
  但铃真大声的呼唤使她放慢速度,我在心中道歉后,以背部撞飞桑田。
  「铃真,你想出点子了?」
  「嗯……这个说不定能用!」
  我一抬头,正好看到铃真用脚撑住以免滑落宝座,从裤子口袋掏出一包拳头大的东西。
  那上面甚至绑着漂亮的蝴蝶结,铃真却毫不犹豫地粗鲁撕开包装纸。
  「……石头?」
  看到纸下出现的物体,迅速重振旗鼓的桑田讶异地喊道。即使困惑地歪歪头,她也停止寻找突破我防御的机会。
  「那是……你的土产吧?没关系吗?」
  「……之后再捡就行了。」
  铃真紧握着石头颔首,但说出口的回答十分坚决。
  「他们说必须拿重要的东西当成土产……我不知道是甚么,也找不到,所以……包了河滩上捡到的石头。」
  铃真羞愧地说着,步过他诚实到笨拙的选择让我产生好感,没有负面印象。
  「石头……光用看的不知道是什么种类。或许是陨石、或许是化石……是最适合当作接下来使用的『道具』。」
  所以,我这样告诉铃真。
  「……但愿如此。能不能创造价值,就看多加良了。」
  铃真绽开笑容,以强而有力的眼神看着我。
  「包在我身上。你有什么计划?」
  我抱着自信点点头,想冲到铃真身边问清详情,却停下脚步。
  「桑田,闹剧可以落幕了吧?」
  「说得也是,只剩一分钟了。」
  我仅仅回头发问,桑田松了口气颔首,我们演了将近十分钟的闹剧宣告落幕。
  「咦,这是怎么回事?」
  听到的铃真眨眨眼。
  「晚点再告诉你,现在先解决『星星』。」
  我将此事放到一旁催他说明,耳朵尽可能凑近宝座上的铃真。
  铃真也回过神简短地传达作战内容,握紧手中的石头。
  「后面就交给你了。」
  「好!」
  我点点头,铃真同时抬起上半身把石头全力扔向池塘。
  我深信石头会准确落进池中,向前冲去。
  池塘无水,当然不必担心石头会沉没,问题在于剩余的时间。我很担心这一点,看看桥上的笹世。
  「哎呀~丢石头进池塘是怎么回事~?」
  石头落入池中时,我正好对上笹世狐疑的眼神。
  「道具得从池中取出吧?我可没听说规则规定过扔进去的东西不能当道具使用。」
  我瞪着笹世以牵制她别吹哨,她却秀出三张牌,我忍不住咋舌。
  「这是铃真少爷的点子吧~没想到也有给铃真少爷绿牌的一天~」
  然而,笹世从三张牌里挑出绿牌。
  「绿牌是参加者有优异表现时给的牌~」
  她说着朝铃真高举绿牌。
  「好……好耶!多加良,可以扔了!」
  铃真惊得目瞪口呆,兴奋地向我大叫。
  「嗯,看我的!」
  我从池中拾起石头迅速冲回投掷线,超过了也没停步。
  剩余时间只有三十秒上下。
  「铃真,再来是你的任务。」
  我朝他挪出石头,深信他会接住。
  「咦!」
  铃真反射性的一手接住石头,对我做出和商量时不同的行动面露困惑。
  「铃真,那是你的石头,由你来丢。丢了之后,你一定能知道那颗石头的价值。」
  「……嗯,我丢丢看。也许丢出去还是不知道,但不尝试什么也无法开始对吧?」
  听我这么说,铃真直盯着石头又如此问我。
  虽然希望他直到最后都亲自下决定,但我还是点了个头,铃真双眼亮起光芒。
  同时,绿色的叶片从他胸口绒毛下方展开——痒感再度袭击我的眼睛。我忍住不适,追逐铃真竭力伸长手臂投挪的石头轨迹。
  一投完他便失去平衡!不得不慌忙抓住宝座,石头却画出漂亮的抛物线向「星星」飞去。
  铃真的石头没击中「星星」,砸在放摆设的岩石上裂成两半。
  不过,弹开的半块石头打中了蛇。
  砰!青娃与蛇随着撞击声坠落,哨声同时吹响,响亮的喇叭声传遍全场。
  「啊~好出乎意料的结果~居然是铃真少爷击落了『星星』~」
  笹世的手臂比出〇形,以怎么听都不像祝福的口吻宣告,我和铃真终于发现我们赢了游戏。
  「多……多加良!成功了!」
  铃真理解后瞬间笑容满面,声音喜悦得变了调。
  「嗯,干得好!恭喜!」
  收到我的祝福,铃真加深笑意,胸前的绒毛也轻轻摇晃。
  眼睛的痛痒感已平息,包围绒毛周遭的绿叶保持原样,形状明显变得接近愿望植物。
  我认为它的变化呼应了铃真的心。愿望植物也会反应宿主最大的心愿发芽、成长。
  如此说来,尽管绒毛的部分称不上花——
  「果然是……愿望植物?」
  我注视着铃真胸前的绒毛自言自语。
  「啊~总算能离开这张乱七八糟的椅子了~作战也很顺利,桑田同学,别忘了请我去万叶咖啡的约定。」
  此时,灰谷打从心底安心的话声传来,我看到宝座正缓缓回到原位。
  「我不会忘记的,现在别说!」
  桑田有点慌张地举起一根手指抵住嘴唇要她闭嘴,与从紧张获得解放的灰谷形成对比。
  我理解桑田没使出致胜一击的理由,但是,听到她和灰谷间的交易,我偷偷决定替她分摊一半费用。
  「希望对方闭嘴时,为什么竖数起一根手指……不对,作战是甚么?」
  另一方面,铃真大概也是知道能脱离宝座后有了余力,马上提出两个疑问。
  「简单地说,要欺敌先欺己。桑田她们将得到王冠的机会让给了我们……不过,找到与击落『星星』的人依然是你。」
  我留心笹世的耳目,极小声地向铃真说明。好好告诉他对手让出的只是机会,王冠是他靠实力得到的。
  「……这样吗,那颗石头还得加上全年折扣证的价值。」
  铃真正确地理解我的意思,对桑田及灰谷低头致谢。
  「嗯~?你们在偷笑甚么?」
  笹世在两人回以微笑时突然插入,我们一瞬间僵住。
  不过,转身望向窃笑的笹世时,我的脸上已抹去一切动摇的神色。
  「游戏总算结束,高兴一下也是当然的吧。对了,快将王冠交给铃真如何?」
  我强硬地回望她的脸,代替铃真催促。
  「总觉得很可疑,算了,再继绩下去对我来说也是折磨~那我拿出给铃真少爷的王冠罗~」笹世抛来怀疑的眼神,不过见我毫不退缩,她悠然地摸摸红发。
  「……你该不会要从头发里拿王冠……」
  「我没有要变魔术~虽然里面是藏了很多东西~」
  她的动作令铃真忍不住倒抽一口气,笹世摇摇头,脸上的黑暗笑容却看得我们背脊发寒、脸色发白。
  我们的反应让她喉头发出低笑,手伸向桥上的轮盘。
  我们不知道如今转动轮盘还有何意义,面面相觑。
  「4543……」
  笹世隐着类似谐音句的台词,像保险箱刻度盘对密码般缓缓转动轮盘。
  叽……我隐约听见金属弹开的声响,轮盘中央部分开始缓缓上升。
  我眯眼细看,上面有个和我领带上的相同的王冠。
  「那是保险箱啊。」
  「……虽然品味称不上好。」
  灰谷和桑田各自表达感想,我从中看出爱挑奇妙之处费工夫的和家风格,轻轻叹息。
  不过,目标是成为平民派学生会长的我,没必要理解有钱人的品味,
  我不知道笹世对这种品味有何看法,起码是没抱着疑问。
  「那么,这一个就献给铃真少爷了。」
  她看着出现的王冠点个头,以还算慎重的动作括起来放在掌心。笹世下了橘朝我们走来。
  「辛苦了。」
  「真的是……超辛苦的~」
  宝座回到原位,灰谷借桑田之手离开宝座,打从心底放松地笑得非常开怀。
  我也仿照桑田伸出手,但铃真摇摇头,轻轻跳下宝座。
  他的动作似乎变得比刚刚更轻盈,我感觉到铃真心中有什么东西改变了。
  因为绒毛依然留在他胸前没开花也没结晶化,所以我不知道铃真发生的变化是不适「最大的心愿实现」。
  但是,他胸口的绒毛确实是接近愿望植物的存在吧。
  就在铃真一脸开朗地迎接笹世之际,入口门扉缓缓打开,出现朝都的脸。
  我们有些惊讶,他没马上发觉里面的人影是我们,环顾内部一圈后这才发现瞪大双眼。
  他注意到与铃真相对的笹世手中捧着王冠,神情微微一僵。
  朝都没有进一步流露出内心的动摇,取而代之的是握紧拳头发问:
  「获得王冠的人……是哪一位?」
  只要看看笹世面对的方向答案一目了然,朝都却刻意要问,铃真的目光从他身上转开。
  「是铃真。拜他所赐,害我的全年折扣证没了。」
  回答朝都的既非我也非桑田,是没发现室内紧张气氛的灰谷。
  「这样……吗,谢谢。」
  朝都静静点头,有礼地向她低头道谢,开口接受结果。
  「这样一来……落后最多的人就是我了。」
  他看向我和铃真,口气轻松地说出豁达的台词,吊起嘴角。
  朝都大概是想笑,然而那笑容太过生硬,看看他一笑完便开始抽搐的脸颊,不必问也知道他的内心并不平静。
  铃真斜眼望见朝都的反应,这次垂下头。
  「我也没想到会将王冠颁给铃真少爷~不过,他表现相当活跃~」
  笹世依旧我行我素,说之之后完简直像没注意到朝都的表情般把王冠别在铃真右胸。
  T恤的黑色布料和银色王冠十分相衬,但铃真看着王冠的脸庞却已找不到喜色。
  他一脸沉郁地摸摸胸前的王冠。
  他突然迈开步伐,却往石庭……刚刚的石头掉落的方向走去而非大门方向,我毫不犹豫地跟上铃真。
  「那边交给我应付。」
  桑田发现笹世将灰谷逼到围篱墙角,过去搭救灰谷——笹世恐怕是想逼问她伤停时间的行动。看样子,我该请桑田吃一顿传说中的万叶咖啡当季甜点。
  我抱着感谢重新追向铃真。他果然拾起刚才掉落而裂开的石头。
  「裂开了。」
  「嗯,不过多亏这颗石头,你才能获得王冠。」
  「……嗯,本来只是颗没什么特别的石头,现在变成击落『星星』的石头了。」
  听到我的声音,铃真蹲在地上没抬头,感慨万千地说道。
  我也在他身旁蹲下,铃真用双手捧起裂开的石块,以注视价值之物的眼神注视着它,与先前不同。
  「你真的什么也没弄懂吗?」
  明知不可能如此,但我还是这么问铃真。
  「……我还是不知道我真正想知道的事情,不过我发现,这颗石头对我而言不再是平凡的石头了。」
  他将碎成两块的石头用双手合拢,诚实地承认这一点。
  「我还知道……我跟这颗石头好像能互相了解,跟朝都还是别互相了解比较好。」
  铃真往下说时眼中弥漫着放弃,视线又投向远方。
  不过,我无法相信这句话。
  能够了解石头,但不可能无法了解朝都。
  至少铃真知道朝都拼命想得到「王冠」。
  如果他真以为自己不懂,那只是目光放得太远,看不到脚边罢了。
  不过,我决定暂时别告诉铃真此事。
  即使是为了他胸口的植物拟似体,我也希望铃真尽可能自行察觉。
  「是吗。那……你真正想知道的事是什么?」
  相对地,我试着问铃真。
  「……多加良,梦想与愿望是怎样的东西?」
  我的问题终于让他抬起头,用发问的形式回答。
  「这……因人而异,无法一概而论。不过,我罾趴自己的愿望绝对会实现。」
  铃真发问的眼神极为认真,我也不随便应付,只告诉他自己知道的部分。
  「这样啊。不过,最少你了解自己,为此可以拼命努力吧?」
  「嗯。所以,我即使碰到各种麻烦也能忍耐。」
  「说得……没错,可是我不了解。我知道我心中没有那种东西,可是……假设能为它拼命努力就是梦想,那我不知道。也不知道……自己的愿望。所以,我不知道我此刻正在绕远路?还是走近路?」
  铃真说着起身踩踏地面,仿佛要宣泄内心的焦急。
  然而,我觉得那股焦急正是出于他试图面对心中——本人以为没有的愿望才产生的。
  「我不知道也不要紧。」
  我直接告诉他想到的话。
  下一瞬间,铃真猛然看向我。
  「即使不知道那颗石头是陨石还是矿物,刚才不也帮上我们的忙?即使你还不知道自己的愿望,等迟早有一天知道不就好了?再说,无论绕远路或抄近路,你都在前进。」
  我直盯着铃真的眼睛,指着T恤要他别担心。
  就算看见衣服上的文字,他清澈的眼眸这次仍然摇荡着不安。
  「这场入会仪式结束后,我就会被当成大人看待。可是,我还不知道愿望是什么……不想长大成人。」
  铃真说完后又低下头,听到他这句只要长大成人愿望就会实现般的台词,令我感到不对劲。
  铃真目前拼命想捕捉的东西明明是云,但是在他的想像中却认定东西呈冰的形状。
  正是现实与既定观念的出入,加深了铃真的烦恼。
  「铃真,梦想与愿望至少不是强行准备好,然后可以塞进箱里,具有固定形状的东西。」
  因此,我修正他的想法。
  尽管他本人还没注意到胸中无形但明确存在的事物开始萌芽,胸口的绒毛却随我的话摇晃绿叶,铃真再度抬头:
  「可是……卡侬大人也说不知道愿望不行。这不代表愿望有形体吗?」
  「卡侬说的话比气象预报还不可靠。绝对是我比较可信。」
  我大大额首回应之后,铃真张大嘴巴看着我,但我并未撤回前言。
  因为此乃无可动摇的事实。基本上,从信赖度的方面来看,那像伙心机重到根本没资格和我比较。
  「梦想与愿望……真的没有形体?」
  见我坚持自己的说法,铃真重新问我。
  「你认为有吗?」
  「……我也不知道。」
  当我反问后,铃真缓缓地摇头。
  在某些人眼中,或许这答覆很不可靠,但对我来说却已足够。首先得产生疑问,他需要的是从这里开始。
  「不知道很可怕吗?」
  我明知故问,铃真果然摇摇头。
  没错,即使他说我不知道时会犹豫,却不害怕。
  「那么,继续思考就行了。」
  我相信铃真,因此有些冷淡地结束话题。
  虽然铃真面露困惑。但只要他不害怕「不知道」,我相信他一定会持续面对这个问题,最后找到答案。
  不仅如此,虽是绒毛,但铃真胸口有着植物。所以找到答案的那一天想必不远,我也打算帮助他,但一直牵手带领他未必全是好事。
  「朝都在等我们,快走吧。」
  铃真没回答我,但在我催促后点个头之后,把裂开的石头收进口袋一起往前迈进。

 楼主| 发表于 2012-12-23 10:10 | 显示全部楼层

  GAME 3:进入不可思议之环(和)

  「我总觉得无法接受耶!」
  赌场区出口也有兑币处,我和铃真在那边听了将赌场代币换成

点数的方法。
  我换得198点。如一开始的小丑所言,几乎都是打倒杰克所得

。如此也罢。
  可是,铃真明明在最后的游戏得到王冠,却只有180点。也就

是只有最初给予的赌本纳入计算,不包括为挑战女王准备的100代

币。
  因此我抗议,无法接受这样的规则……
  「我不在意啊。」
  但当事人却干脆地回答,还快步离开兑币所。
  「不,可是……」
  「……他本人都接受了,那也无可奈何。」
  我想留住铃真反遭桑田劝戒,最后我也离开赌场。
  刚走出赌场,外面感觉相当安静,一起出来的两人组的对话声

听来也格外清楚。
  「我问你喔~刚才的射击游戏,你有观战到最后吗?」
  「啊~……嗯。最后他们连秘密关卡也过关了~」
  「咦~!很厉害嘛!见证了世纪的瞬间!咦?你的表情怎么那

么消沉?」
  「那个啊~游戏结束后我偷看小隔间,里面什么人也没有,只

有一些绷带。」
  「这算哈……恐怖传说?机器故障?」
  但游乐园特有的喧闹声渐渐回到耳中,别人的会话逐渐远去。
  「……不提点数,土产的问题你想怎么解决?」
  我追上铃真后问起此事。
  「嗯~希望不会没得找?」
  铃真的回答像是说没得找的话,两手空空去也无所谓,但我得

负部分责任,因此不能答应。
  「要有是地方可弄到手就好了。」
  「前面有个餐饮区,说不定也有土产区?」
  桑田繁忙苦思的我提出点子,但一听到土产区,某个红色影子

就闪过脑海。
  「说到土产区,我猜卖的会是水豚红战士周边商品。」
  铃真似乎也想到这个可能,摸摸手腕上的红护腕开口,我默默

点了头。
  「水豚红战士?」
  另一方面,桑田似乎还没遇见那只可恨的啮齿类动物,不解地

歪着头。
  「那玩意造型非常不可爱,不适合当作土产。」
  我皱眉说明,让她暂时接受。
  「不管里面装什么,只要放进像送土产的包装袋就好,装水豚

红战士也无所谓吧?」
  然而铃真轻松地提议。会打包石头当礼物的人,大概就是那么

漫不经心。
  听到袋子让我突然想起来,从书包中取出刚才从吊娃娃机拿到

的奖品——不是人偶,而是小钱囊。
  「在这袋子里面装进像土产的东西就好了……」
  我打开小带子,里面是一块小小的指南针。
  「怎么看都是普通的指南针。」
  「嗯,这种东西怎会放在吊娃娃机的奖品里?」
  桑田探头看着我的手边表示,正如她所说,银色的指南针没有

任何装饰,微妙的奖品令我叹了一口气。
  虽然说只要表面上符合礼物的形式,指南针也不能当成土产吧


  「指南针吗?还不坏,很实用。」
  我如此认为,铃真的判断却出了错。看看他的脸,好像也没有

说谎的样子。
  「那你暂时当成土产带着吧。」
  「不过,这是多加良拿到的东西……没关系吗?」
  我把袋子连指南针塞到他手里,铃真来回看着袋子和我歪歪头

。我知道他又开始思。品的价值,总之先点点头:
  「我想给你。而且东西是因为你的建议才吊到的,本来一半便

算是。」
  「……我先借用了,虽然不知道……这块指南针会带我们到哪

里去。」
  我接着告诉铃真他也有所有权,他老实地接受,脸上浮现恶作

剧似的笑容。
  「那么……你们要直接去下一个游乐设施吗?」
  桑田此时询问,我和铃真面面相觑。
  救出灰谷的过程中,她从笹世那边问出入会仪式一定程度的情

报——至于她们之间是怎么讨论(交易)的,被桑田的冰之微笑带

过不得而知——也理解我们挑战的游戏,没有问题。
  问题在于我随着谈话不经意地前进,却一瞬间搞不清楚这条路

是不是通往下一个游乐设施的路线。
  我发觉后慌忙环顾四周,铃真也模仿我东张西望,桑田傻眼地

叹息。
  「刚才我也说过……一直往前走的话会到餐饮区喔。」
  不过,她最后温柔地告诉我们。
  「谢谢。」
  虽然有点丢脸,我仍郑重道谢,桑田什么话也没说地摇摇头,

大概是替我着想。我这么解释她的沉默,回想先前默背的介绍牌。
  我想起餐饮区之后是下一个游乐设施时……
  「啊……好香~」
  铃真被油炸的香味吸引,摇摇晃晃地走了过去。
  不过嗅觉受食物香味剌激的人不只他,我也朝传来香味的方向

看去。
  于是我发现餐飮区近在眼前,朝都还站在入口。
  「先填填肚子,再去下一个游乐设施如何?」
  看到朝都以脚尖敲打地面,就知道他等我们等得不耐烦了,但

我还是这么提议。时间将近十二点,我们一早就开始不断行动,差

不多也该休息片刻了。
  听到我的声音回头的瞬间,朝都露出愁眉苦脸的表情,不过立

刻用帽子挡了起来。
  「不快一点的话,赶不上『茶会』。」
  朝都没能隐藏语气里的不悦。
  「我认为又饿又累地到处跑,效率反倒更差吧?」
  我走近烦躁的朝都,用他喜爱的理论说服道。
  「对呀,游戏看来不只是体力对决,动脑筋可需要糖分。」
  「……我肚子也饿了。」
  再加上桑田温柔的台词,铃真仿佛忘了先前的争吵般开甜嘴唇


  「……连铃真都这样说,我只好奉陪。」
  虽然拖出铃真,但他最后接受了我的提案。

  在餐饮区的大型帐棚下,并排设了五花八门的摊位。
  不过,种类与祭典上的摊贩风格不同。贩卖甜甜圈与汉保心的

摊位与其说是豪华更接近华丽可爱,在我眼中宛如异国。
  「真漂亮。」
  大概是身为女孩的关系,一旁的桑田置身于这这样的空间率同

意,目光各自游移不定。
  「欢迎光临!要来份黑猫松饼吗?」
  但是,我转开的视线却发现一张熟悉的脸孔。
  「羽黑!」
  「花南?」
  桑田维我之后,唤出漆黑头发一如往常梳成麻花辫的娇小少女

名字。
  「是!要点菜吗……哇哇!」
  少女——羽黑花南抬起头,在发现我们的同时强烈动摇。
  她大力摇头,两手慌张地前后挥舞,头上的黑猫耳朵发箍也跟

着摇晃。幸好她不是戴水豚耳朵,但慌乱的动作在狭窄的摊位里做

来危险至极。
  「羽黑喵!我正在用火,别乱动!」
  「是!对不起!」
  同样带猫耳发箍的女性准确的提醒让羽黑停止挥舞双臂,我和

桑田松了一口气。
  「……啊,在这种地方遇到你们,吓我一跳~」
  于是,她终于对我们开口。只是面对着还面红耳赤的羽黑,我

和桑田仍未从惊讶中醒来。
  「……她称呼你羽黑喵,是因为戴猫耳吗?」
  「今天游乐园还雇了打工的人手。」
  我们直盯着羽黑的期间,铃真做出推测歪歪头,朝都说出不知

从何处得来的情报。
  朝都的低语让我大致明白羽黑在此的理由,却更能认同铃真的

话,显见猫耳的冲击度更强。
  「这样啊,花南正在打工吗。黑猫耳朵实在很适合你。」
  桑田接着对羽黑如此说道。她不仅比我更早从惊愕中清醒,还

有余力开玩笑,日常有锻链身心的人就是不一样。
  但是,身为下任学生会长的我也不能输。
  「唉,在理事长脚下打工大概不会违反校规,不过你为什么又

要打工?」
  我舍弃刚才为止的惊讶如此问她。羽黑不仅住宿舍,家里还给

她一定的生活费,应该没有缺钱的烦恼。
  「呃,一半是特务任务的训练,另一半是我想自己赚那个和这

个的饲料费。」
  听到理由后,我意会过来。羽黑想负起责任,好好养育那个和

这个——我们以及羽黑的姐姐在她生日时送的天竺鼠。
  看到她挑战「黑猫」以外的工作,目光投向新世界,我很高兴


  我的嘴角在不知不觉间浮现微笑,慌忙捣住嘴巴免得吓到周遭

的人。
  「美……美名人,怎么了?你振作点!」
  然而,早一步看见我笑脸的桑田像受创般摇摇晃晃,同时捣住

额头。
  啊,桑田,抱歉。我的笑脸还是那么凶恶。不过足以击倒桑田

万能流的代理师傅,从某种意义来说或许是最强的武器……嗯,虽

然我一点也不开心。
  「你说你是特务吧。也就是……忍……忍者!那对耳朵是飞标

吗?」
  当我自己的绝招(?)都快害我受创时,铃真开口。
  对于我想要忽略的地方,铃真却反而听得很清楚,眼睛闪闪发

亮,让我感到有些无力。
  「怎么可能,那是她的角色设定。」
  相对地,朝都冷静的吐槽却想太多,铃真垂下肩膀。
  「……羽黑,难得在这里碰面,我买个松饼吧。给我们一人一

份原味的……总共四份。」
  羽黑没法回答他们,我有片刻烦恼着该吐槽谁,最后决定两边

都假装没听见,向羽黑点菜。
  「嗯……好的!由我请客。」
  「羽黑喵,请客是禁止的。」
  羽黑和我做了同样的选择,想展现大方的一面,却遭到刚才那

位店员阻止。
  「对……对不起、对不起!」
  羽黑慌张地向同事与我低头道歉,每次一动她头上的猫耳便前

后摇晃,惹得我很想笑。
  不过身旁的桑田好不容易才振作起来,我勉强吞下笑声,喉头

咻咕作响。
  「秋庭同学,想笑我就笑吧。」
  因此被羽黑识破。想耍帅却失败的她闹别扭地扬起眼珠瞪着我

,但当然没有胜过我的气魄。
  「不过,为什么是猫耳?」
  我略过羽黑的视线,这回换成桑田问她。即使用手按着凌乱的

发丝,桑田脸上已不见半点刚才的动摇。
  「啊,是的。听说连猫耳也是制服的一部分。」
  羽黑停下做松饼的手——其实只是把卡士达奶油夹进饼里——

指向身上的淡粉红色衬衫式连身裙、黑色围裙制服。
  虽然羽黑没有发现,我和桑田却理解经营者的嗜好——这是外

面来的一我想不是理事长——面面相觑,轻声叹息。
  「来,各位久等了。一共600圆。」
  对话之间,羽黑已将松饼装好递到我们面前。
  「嗯,我知道了。各位,这一摊由我请客。」
  虽然阮囊羞涩,但羽黑主动开始打工的志气鼓起我的干劲。
  「真的吗?真高兴!」
  「可以吗……那我不客气了。」
  铃真和桑田坦然接受我的提议。
  「一个105圆对吧。」
  然而,唯独朝都从腰包里拿出钱包,想给我钱。
  「不用了,这里由我付。」
  「不,我不想在这种地方欠人情债。」
  我摇摇头重复一遍,但朝都一脸认真地回答,不肯收起钱包。
  「这点小钱哪算欠人情债啊。」
  尽管该省则省,但我绝不算小气。
  「既然你认为只是小钱,由我付也行吧。」
  但朝都扯着歪理从钱包掏出零钱,准备直接交给羽黑。
  「羽黑,我会付。」
  我轻轻抓住朝都的手阻止他,告诉手足无措、视线在我们两人

间徘徊的羽黑。
  「不,我付!」
  砰!当朝都和我较劲似的拉高嗓门时,有人重击砧板。
  「总之,请派一个人付钱迅速结帐。如果再继续在店门口争执

的话,我就通报你们妨碍营业,客人。」
  敲砧板的是先前一直指导羽黑的女性,面对她充满气魄的营业

笑容,不只是我们,连铃真和羽黑都停止动作、脸颊抽搐。
  「……她好像什么人。」
  唯有桑田托腮沉思,如此呢喃。
  「羽黑,600圆给你。」
  我匆匆把钱交给她,抱着松饼从摊位前退至附近的长椅。
  「如果你不肯收钱,松饼我不吃了。」
  朝都坐在长椅上这么说,我只得无可奈何地收下他那份钱。
  他似乎感到很畅快,我却觉得他的性格不懂变通。
  我也是一板一眼的人,对于应变却很有自信。不过,我总觉得

朝都缺少这样的部分。
  早上因为他还从容不迫而不显眼,如今却一点一点逐渐显露出

来。他胸前的绒毛或许也是因为无法在死板的朝都心中顺利扎根,

才会缩成小小一团。
  「美食当前却面有难色,才是最没礼貌的。」
  看着朝都胸口的绒毛,我似乎在不知不觉间沉下脸。
  桑田的声音令我赫然抬头,松饼已放在长方形简易餐桌中央,

茶也倒好了。
  「桑田小姐还替大家准备了茶,快点吃吧。」
  「我也认为趁茶还没凉之前吃掉比较好。」
  看来桑田今天也带了茶出门,面对装在纸杯内依然芳香的红茶

,不只铃真,连朝都表情也变得柔和。
  当然,我也不例外。
  「嗯,说得也对。我开动了。」
  「我开动了。」
  三人继我之后开口,各自朝茶与松饼伸出手。
  我含了一口茶,拿起松饼。本来不解为何要叫黑猫松饼,拿起

之后马上明白。
  松饼外侧的饼皮烙着小小的黑猫脸。饼皮折成一半的中间夹着

卡士达奶油馅,上面更插了两小片三角形巧克力。从正面来看,像

是黑猫的耳朵。
  「原来如此,这巧克力是黑猫耳朵。」
  铃真好像也抱着相同的疑问,对于解开疑惑满意地点点头。
  「看来是的。不过一点也不意外。」
  另一方面,朝都以老成的口吻接话。他有点傻眼地望着铃真,

将红茶凑到嘴边。
  下个瞬间,朝都惊讶得双眼圆睁,他的反让应桑田微微一笑。
  朝都似乎以为桑田泡的茶终究是外行人水准,这想法可是天真

得不得了。桑田泡的茶已有开店贩售的实力。
  看到朝都的扑克脸塌下来一再眨眼,虽然不是靠自己的力量,

但能打得他措手不及让我有点高兴。
  惊讶的朝都果然勾起铃真的兴趣,但铃真只是斜眼偷瞧,没对

他开口。
  「奶油装得满出来,算是优惠吗?」我们各自端起红茶,桑田

拿起松饼微微歪头。
  「嗯,或许是吧。」
  要避开那位店员的眼睛顶多只能做到这种程度,这笨拙的优待

反倒很有羽黑的风格,我们感激地享用了。
  松饼不会太甜也不至于不够味,非常可口。
  「饼皮烘烤的程度也是绝妙。我第一次听说黑猫松饼,到底是

哪来的甜点师傅开的?」
  味觉比我更敏锐的桑田微微张大眼睛,甚至觉得很感动。
  不过,只吃一个松饼当午餐的话份量有点太少,我再度望向餐

饮区。
  「秋庭同学、美名人!还有那两位朋友,刚才失礼了!这次真

的是我请客!」
  我起身时,羽黑正好端着托盘小跑步奔过来。
  她难得没绊倒就跑至桌边,轻轻放下托盘。盘上放着五根分量

十足的热狗,我忍不住来回看看羽黑和食物。
  「不是规定禁止请客?」
  「嗯,在自己店不行,这些是从别间买来的。」
  我想起刚才的场面问道,羽黑这么回答,不知为何开心地笑了


  「但是,真的没关系吗?」
  面对价格显然比松饼贵上一倍的热狗,桑田迟疑起来。
  「我们……和羽黑小姐初次见面,怎么能让你请客。」
  「嗯,连我也有同感。」
  再加上朝都摇头,铃真也准备掏出钱包,因此羽黑的眉毛皱成

八字形。
  「那个,我叫羽黑花南。还有,其实两位的份是理事长送的点

心。」
  她守规矩地报上名字后,说出那个头衔。
  结果,朝都和铃真都停止动作。
  「真的吗?既然登生老爷来了,我得过去问候。」
  「既然羽黑小姐也是叶野学园学生,理事长就是登生老爷罗。

爸……爸妈交代过我,最少要好好打招呼。」
  两人接着惊慌失措,重新见识到理事长,不如说和家当家的影

响力,让我陷入复杂的心情。同时,膝盖上的书包仿佛变得沉重。
  「那……那个,两位请冷静。我跟理事长也没有直接接触,是

女仆间接转交给我的。」
  他们的慌乱也让羽黑连带地有些慌张,却仍负起责任好好解开

误会。
  「啊……这样……吗。」
  「啊~吓我一跳~」
  明白理事长不在附近后,两人松了一口气,我在心中牢记,对

于确实掌握我们位置的一事长绝不可大意。话虽如此,我也无意顺

从。
  「那由羽黑请客的只有我们两人份……真的可以吗?」
  我暂时将理事长的事推到脑海角落,重新问她。
  老实说,免钱的饭是我仅次于奶奶做的菜之后最喜欢的食物,

不过我也很珍惜日本人的含蓄风格。
  「当然可以!」
  羽黑自豪地挺起胸膛点点头,我判断在此还是接受她的盛情为

佳。
  「那我不客气了。」
  「嗯。今天秋庭同学和花南都请我客,真是个好日子。」
  原本犹豫的桑田也在我接受之后浅笑颔首,让羽黑非常开心。
  「花南可以陪我们一起吃对吧。」
  虽然算算热狗数目就能知道,但桑田为了保险起见还是如此确

认。
  「是的。预期的尖峰时段还没到,店长要我先去午休。啊……

谢谢,美名人。」

[img]

http://img2081.poco.cn/mypoco/myphoto/20121223/09/53568451

201212230930266640227833322_013.jpg[/img]

  羽黑点点头,桑田马上清出身旁的空间,她道声谢走了下来。
  「不客气。我马上泡红茶。」
  「松饼就当甜点吧。」
  「这样的话,我们吃的顺序颠倒了。不过,为什么甜食放后面

呢?」
  加上黑羽和铃真,我们和乐融融地闲聊着,只有朝都一人默默

吃着热狗。
  他的表情非常顽固,理事长送来的点心似乎让朝都意识到许多

事,本桑田红茶而放松的心情再度转硬。
  根据他们至今的言行判断,入会仪式得到的「王冠」数量好像

与「茶会」上的座位顒序有关的样子。
  而「茶会」的座位顺序代表某种意义,朝都和铃真——我似乎

不包含在内——为其争夺,朝都更拘泥于那个某样意义。
  即使推测到这一步,即使想知道其中存在着怎样的想法,具体

上有甚么意义,我也烦恼着该不该询问当事人。
  如果事情与他们胸口的绒毛有关,我迟早非问不可,可是我很

清楚,一旦问了我将会再度踏入和家内部的世界。
  「……秋庭同学,你在收集情报吗?」
  听到羽黑呼唤,我的注意力脱离两人。
  「……嗯,今天先证实了一样。」
  我转向羽黑和桑田。思绪切换到相同的话题——我今天造访和

邸本来的理由——上说道。
  「你说的那样,是我昨天得到的情报?」
  「没错。情报是正确的。」
  「进行得很顺利啊,看样子一定来得及。还有……其实我昨天

又收到了一条情报。」
  羽黑自信满满地竖起一根手指,我和桑田却知道她的自信经常

落空,一瞬间回答不出话来。然而不听听看无法确认真假,我默默

取出绿色笔记本。
  「情报?」
  「与入会仪式无关。」
  不出所料,铃真产生兴趣,但听到我的话后暂时闭上嘴。
  「请听我说。将棋社的青池同学养的猫得了糖尿病,发病原因

还是出自青池同学,他后悔万分,现在正跟猫一起努力减肥。」
  羽黑一口气说完。
  她认真地做了调查。嗯,我承认这点。猫得了糖尿病。嗯,这

是个社会问题,青池试图解决的态度非常好。可是……
  「羽黑……我们要收集的是运动社团情报。」
  我鼓起勇气传达事实,合起笔记本。
  「以青池同学的体格,选择将棋社是满可惜的。」
  桑田回忆起青池那说是柔道社社员反倒称头的身影如此帮腔,

却无法改变青池属于将棋社的事实。
  因此,羽黑发现她所犯的致命错误僵在原地。
  「那个……我知道与入会仪式无关。不过那本笔记里到底写了

什么?」
  看到羽黑的样子,连朝都也产生兴趣发问。
  「任何人都有小秘密,被别人知道也无所谓的小秘密。不过,

裂痕都是从小孔开始扩散……里面写着类似这类不能放过的小情报

。」
  这种描述就我来说相当模糊不清,不过其中包括个人情报,说

明只能停留到这程度。朝都微微皱眉点头,没有再问下去。
  「那些是好事?还是坏事?」
  「无法一概而论,不过实际上是些没必要用到还比较好的事。


  桑田诚实地回答铃真。可以的话,我也希望如此。
  「那刚才的情报呢?」
  铃真还不满足,这么问羽黑。
  「……我收集的情报没有写进笔记本的价值……对不起。」
  他的发问纯粹出于好奇心,羽黑却颓然垂下肩膀,垂头丧气地

说道。连麻花辫也跟着枯萎,她刚才展现的自信已不见踪影。
  「不,我想……这条情报迟早会在某个场合发挥用处的。」
  我知道羽黑努力在尽她的学生会职责——担任特务,关注叶野

学园学生是否发生麻烦——因此鼓励她。虽然决定这职位的人是铃

木有些问题,既然羽黑有心去做,我会支持她。
  「对呀,我们也帮忙青池同学的猫减肥吧。」
  桑田的心情大概跟我一样,摸摸羽黑的背替她打气。
  「……好的。我会把失败当成特务修行的一环努力下去!好尽

快帮上大家的忙!成为独当一面的特务,是我现在的梦想!」
  羽黑在胸前握紧拳头,意气昂扬地认真诉说着。看到她的脸上

再度浮现笑容,我和桑田松了一口气。
  「……特务,你是当真的吗?年纪明明比我大,却有那种孩子

气的梦想?」
  然而,朝都向她泼了冷水。
  他的口吻虽然客气,但突然被取笑的羽黑却感到困惑,什么话

也答不出来。因此,我代替她开□。
  「特务有什么不好?想帮助别人可是了不起的梦想。」
  这不仅很像温柔的羽黑会有的梦想,更是从前为了家族,除了

当「黑猫」外没想过其他生活方式的她终于找到的另一个目标。
  在我的瞪视下,朝都一瞬间别开视线。
  「……想帮助别人的话,应该选护士之类的吧?当特务这种愿

望根本不现实。」
  他不肯退让地反驳。但是朝都口中的愿望冷冰冰的,感觉不到

人类的温度。
  我回忆起来,他也将「愿望」和「梦想」视为不同的事物。
  「你的意思是现实的『愿望』会实现,『梦想』不会实现吗?


  「没错,愿望会实现。」
  我刻意区分两者试着问道,朝都就毫不犹豫地颔首,我对他所

说的「愿望」感到的异样感反倒变强了。
  虽然卡侬也是如此,朝都、铃真与初叶也一样,和家人似乎将

「梦想」与「愿望」看作不同的事物。
  然而,我不知道和家众人有这种想法。
  因为至少对我来说,「梦想」与「愿望」都能够实现。
  不仅如此,朝都明显看重「愿望」轻视「梦想」。
  若不先了解朝都为何产生这样的想法,我觉得无论说什么都是

白费力气,暂时闭上嘴巴。
  「不过我相信羽黑的梦想会实现。」
  我只说了这句话。
  「我也认为花南能成为独当一面的特务。」
  再加上桑田的一票后,羽黑重新绽放欢喜的笑容,这次朝都没

有再泼冷水。
  铃真默默注视试我们的互动——或许还烦恼着该赞同哪一方—

—吐出一口气。
  「……餐饮区其他还有哪些吃的?」
  他很想说些什么地看着朝都的脸,最后出口的却是无关紧要的

问题。不过,我相信他迟早会好好面对朝都,陪他聊起这个话题。
  「另外还有可丽饼。」
  「那也有必备菜色的炒面罗?」
  「的确有。我还听到传闻说,汉堡店秘密菜单上的『再也吃不

下』汉堡非常贵。」
  羽黑对桑田的问题点点头,告诉我们打工时得到的情报。
  「再也吃不下?汉堡里夹满了某种料吧?」
  「不……这句『再也吃不下』散发出陷阱的气息。如果『再也

吃不下这么大的汉堡』还好,但也可能是『再也吃不下这种超辣汉

堡』。这道菜绝对不该点。
  铃真听到后老实地颔首,我几乎习惯性地考虑起是陷讲的可能

性。
  「我不认为有人会在和家土地上出售那种奇怪的食物。」
  「朝都,你没吃过笹世小姐的各种创意料理吗?」
  朝都当然站在拥护和家的立场,然而当桑田提出笹世的名字后

,他不禁词穷。一抬出笹世那味道不差,外观却相当微妙的料理,

谁也只能沉默。
  「啊,说到竹队队长笹世小姐……今天早上我受女仆所托送信

给理事长时,听到一句不可思议的话。」
  「不可思议的话?」
  「是的。如果我没听错,『我在从最初到最后都不断运转的东

西里』。」
  一听到羽黑回答的瞬间,我就理解这句话在传达什么。
  「感觉好像谜语。」
  「嗯,是啊。」
  不过我没有告诉大家,仅仅附和桑田的话。
  「登生老爷在看信时说的?说不定……是当家专用的暗号。」
  见羽黑点头,朝都得意地猜测。他猜的确实接近,我却还是什

么话也没讲。
  「那送来当点心的热狗说不定也是暗号……可是,已经吃掉了

……」
  铃真不知所措地挥挥空包装纸,但这是不可能的。
  「……热狗应该不是暗号吧。至于信,我相信里面一定也是写

着今天从最初(早)到最后(晚)都请多多指教?」
  我先否决热狗暗号论,刻意透露一部分我的解释。剩下的当然

还是隐藏着。
  见朝都和铃真接受地点点头,我只说到这里便将包装纸揉成一

团,从长椅上起身。
  本想自然地结束话题,桑田和羽黑却抛来有点讶异的视线。
  大概是觉得换成平常的我,碰到这类问会仔细思索吧。
  不过,我也无法告诉她们暗号想传达的「讯息」是什么。
  不是因为还没导出所有答案,而是我尽可能不想连累两人。
  更重要的是,为了在最后关头独自下决定。
  「出发到下个游乐设施去吧。」
  「嗯。」
  朝都跟着站起来,我点点头,避开她们的视线。
  当铃真也起身后,桑田她们不再对我投来询问的目光。
  「美名人,你不用一起去吗?」
  「因为……秋庭同学不是来玩的。」
  「可是,这里是你憧憬的游乐园耶。这样放弃好吗!」
  相对地,两人额头抵着额头开始商量,还罕见地是羽黑在煽动

桑田做什么事,勾起我的兴趣而看过去。
  「呀啊!」
  但羽黑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打断对话。
  「喂……喂。啊,穗积小姐!咦!三浦小姐烫伤了!人手不够

吗?是!我马上回去!」
  看来是松饼店打来,由于她一句句复诵,电话挂断时所有人都

理解了事情的状况。
  「各位,店里发生紧急状况,我得先走一步……」
  所以,羽黑说完离开时谁也没阻止她。
  「花南,你们店长叫穗积小姐吗?」
  本以为如此,桑田却在羽黑跨出半步时轻轻拉住她的手臂询问


  「嗯,是穗积……花梨小姐。」
  被留住回头的羽黑面露焦虑之色,却还是有礼地回答。
  「原来如此……那我也去松饼店帮忙吧。」
  桑田意会地颔首,向她提议要帮忙。
  「这……这真是帮了大忙……可是,美名人要跟秋庭同学逛游

乐园……」
  这提议令羽黑很高兴,但随即又念着什么表情蒙上阴影。
  「没关系。那位店长应该和我师父有关,我也想偷学黑猫松饼

的口味……反正今天看来没办法慢慢游玩。」
  桑田轻轻摇头,不知为何看着我叹了一口气。
  「桑田,怎么了?」
  她的眼瞳一如往常蕴含沉静的光芒,但看到我的困惑后微微放

松眼角。
  「下星期我会做松饼当点心,敬请期待。」
  桑田只说了这句话,就匆忙收拾水壶等泡茶道具,和羽黑一起

离开。
  目送两人往餐飮区消失的背影,我在脑中细算剩余的游乐设施

数目。
  接下来必须巡回的有旋转木马、卡丁车、大世界、云霄飞车与

海盗船。
  虽说每一项规模都比普通游乐园来得小,和邸内却能容纳这么

多设施。我眯起眼睛想看出和邸占地有多广阔,但淹没视野的尽是

绿树,仍旧看不清其全貌。
  好像不管再怎么眯起眼睛,从外侧也无法认识和家内部。
  正当我的思绪驰骋于这片深渊时,一阵强风突然吹得树木晃动


  在树木彼端,可以看见和邸本馆。
  我领悟自己不知不觉间已走到相当接近的地方。
  随着风势停歇,本馆再度消失无踪。
  等到本馆看不见之后,我仍有好一阵子注视着那个方向,然后

将笔记重新好好收进书包发人偶也塞进深处。
  「下一项是旋转木马,走吧。」
  我呼唤一声,与两人再次迈开步伐。
  走向内部。

  Off Records

  热闹的音乐,騒动的人群。
  置身于两种浑然的喧嚣之中,无药可救的孤独却突然来袭,他

抱住自己的身躯。
  即使在人潮中停步,也没有任何行人看他一眼,无法治愈从体

内深处发冷的孤独感。
  他判断抱住自己也是徒劳无功,松开手臂,眼睛只盯着手掌。
  那里有一条绷带。
  他本身也不明白,为何要拾起绷带。
  「一个人……根本没办法包扎好。」
  他自言自语,将绷带丢在地板上。下一瞬间。
  如同垂下沉默的帘幕般,声音从世界消失。
  与漆黑一同造访的寂静,反倒剌耳。
  正当他心想干脆连眼睛、耳朵统统捣住的时候……
  叮铃叮铃铃——
  如铃的音色轻柔地破坏黑暗与寂静。
  声音传遍四周的同时,空气仿佛随着衣物摩擦声晃动,他抬起

眼睛,发现银发金瞳的女子仔立前方。
  邀请他来到这片虚空的人今天也穿着一身漆黑和服,全面衬托

出女子的色彩。
  即便目睹如此美貌,他的心却一点都不雀跃。
  「你还想……连我的声音都夺走?」
  问话声也跟他的心一样坚硬。
  「呵呵,我没有那个意思。这是所谓的舞台效果。」
  女子完全不体谅他不悦的心情,她浮现一如往常的笑容,以纤

细的手托腮。
  和服衣袖随之摇动,他看见袖子彼端依然是人群的身影。
  「刚才的影像也是……舞台效果?」
  「算是优惠吧。」
  他下意识地按住胸口一带低声地问道,她回答的声音依然轻柔


  「你那边的情况如何?」
  女子以相同的调调问出下一句话,他却皱着眉微微低下头。
  「还在……进行途中。难以……决定。」
  「是吗。不过……别忘了,时限到这场宴会结束为止。」
  听到他含糊的答覆,女子浮现悠然的笑容却不忘提醒。
  「……我知道。既然时限没变,条件也没变对吧?」
  「当然没变,只要你带来我想要的东西,我就让一切恢复原状

。真是笔简单易懂的交易。」
  他仰望微微漂浮半空的女子问道,她点了点头,发出如银铃般

轻快的笑声,但他甚至挤不出笑容陪笑。
  一切恢复原状——女子说得简单,他却不认为有那么容易。
  因此即使前进,他却还在迷惘。
  「……到头来还是由你决定,我不会对结果有怨言。所以就像

那次祈祷的一样,听从你的心即可。」
  面对他摇曳的眼神,女子看出他的迷惘,白皙的面容片刻之后

就收起微笑,有些冷酷地静静告诉他。
  听她一说,他才发现自己期待女子能扫开这片迷惘,咬住下唇


  「算了,还有时间。」
  女子转而对沮丧的他投以微笑温柔地说道,楚楚可怜地遮住嘴

角。
  每当女子这么做的瞬间,他就会看不清她的真心——不过他马

上想起女子不会暴露给任何人知道,放弃推量她的心。至少现在的

他是不可能看穿的。
  「打扰太久也是失礼,我就此告辞了。」
  要说失礼,突然出现在别人眼前时早已失礼,女子却毫不心虚

地说着,像忽然想起什么似地一拍手。
  「啊,万一你不在了,大家会哭泣吗?特别是多加良,不知会

有什么反应?」
  女子偏着头,如歌唱般留下这个问题后消失无踪。
  叮铃……连环交击声与话声在他胸中混合,奏起绝不让心灵平

静的旋律。
  越是想着不该中她的计打乱心湖,他心中騒动越是剧烈。
  随着黑暗的帘幕消失,他的心也跟着沉重起来。
  「……怎么办……才好。」
  兀自脱口而出的声音很沙哑。
  然而,没有任何地方传来回应,他也不得不抱紧自己。

 楼主| 发表于 2012-12-23 10:11 | 显示全部楼层

  AUTO Ⅱ:Under Cover Of Smoke

  一片「光」或「音」这些字眼都会在出现瞬间遭吞没的深深黑暗。
  做好一切准备后,女子独自打着盹。
  她的睡眠如这片虚空般深沉,不容任何打扰。不,无法打扰——以为是这样的。
  滋滋……突然间,烧焦声晃动黑暗。下个瞬间,一缕烟雾自黑暗中升起。
  最初只是一缕细细的轻烟,势头却渐渐变强,朝黑暗逐渐扩散。
  察觉异变的女子缓缓起身察看,捕捉到极微弱的火光与一个影子。
  影子当然会被这片黑暗轻易吞没,不过从头到脚都呈现灰色的形体,很适合称作影子。
  「我可以抽烟吗?」
  不是白也不是黑的灰色形体发出不清晰、果然也是灰色的声音,事到如今才询问女子。
  「无所谓,我又没有会烟味受影响的身体。」
  女子掺杂着开玩笑话点点头,影子自喉头低笑,烟雾又随着空气晃动飘过漆黑。
  将叶野之地最强大的她的领域变为灰色——女子亲身感受到影子的存在感与力量。
  然而,女子扬起红唇露出一如往常的从容微笑。
  「最近这阵子,我感觉到的气息看来是你。」
  「哎呀,我不知道你发现了。我自认为隠藏得很好啊。」
  女子这么开口,影子微微睁开同样是灰色的眼眸,像玩捉迷蔵时被找到的孩子般耸耸肩。
  「不不,你的确躲得很好,我花了一点时间才发觉。」
  女子以不至于太过殷黻的口吻捧对手,又加深笑容。
  「请问有何贵干?」
  带着黑暗中浮现的鲜花般妖异,足以魅惑俘虏任何人的艳丽微笑,她直接问影子。
  然而,分不清是男是女的灰影却没堕入术中。
  影子缓缓吸口烟草吐烟,接着再吸一口。
  「我来要回神。」
  随着烟一起吐出的声音绝不融入黑暗中,接着缓缓地扩散开来。

  To be continued……





  后记

  大家午安,正值盛夏,各位过得好吗?
  作为今夏的赠礼,为大家送上《神之游戏7 该运送给神什么?》。能够照上一集《神之游戏》的约定顺利送上长篇,真是高兴。
  此外,本作是我值得纪念的第十本著作。呜哇哇哇……两位数耶,比我当初「要是能出五本就好了」的小小野心还多出一倍,真惊人。这都多亏了一路阅读、支持本系列至今的大家,真的非常感谢。虽然宫崎我写得比乌龟还慢,但我会努力进步到海参程度的,今后也请多指教。
  尽管一开始就像结尾,不过后记还会继续。是的,这次的后记拿到颇多的页数,所以非得填满才行(苦笑)。

  由于是第十本书,系列作从这回开始一个改装过或初次尝试的地方。
  首先,最好分辨的就是封面标题字样。字体调整得比从前大,印象也有一点改变(柱:改变的地方指日版状况)。我喜欢之前的版本,不过新版也在喜好范围中。设计人员、山口女士,感谢两位出色的成果。
  然后是制服!长篇读者也终于看见夏季制服了!冬季明明穿西装外套,女学生的夏季制服不仅是水手服风格,还是连身裙……没错,这是我的兴趣。没关系,可爱就好。谢谢七草老师将我的妄想具体化。(啊,我当然也仔细想过男生夏季制服!)
  再来,这次的章节标题尝试用了英文。呃~英文是我仅次于数学的不拿手科目,靠着和英辞典奋斗了一番。
  那么,我想说明一下这次的章节标题。因为会触及一点内容,还没看完主文的读者请读完后再往下看哦。

  PROLOGUE  瞒着人/瞒着神
  久违的双序章。写成汉字是「瞒着人」「瞒着神」,很单纯吧。不过我暗自认为取得不错。(理由容后说明)。
  GAME1  前往不可思议的国度?
  本次故事的大略印象,是多加良迷路而进入和家这个「不可思议的国度」——如占地之辽闾等等,正符合这感觉——所以GAME的章节全加上「不可思议」。
  SAVE1  花吐暗香
  写成片假名看上去像暗号,换成汉字便是「花吐暗香」。原本有点想用「花吐艳香」,但一开始的印象是首和歌「春夜亦何愚,妄图暗四隅。梅花虽不见,香气岂能无」。译成白话文便是「漆黑的春夜想藏起梅花避开人目真是不懂道理,即使看不见梅花,花香岂能隐藏得住,隐藏不了」。不知为何,我很喜欢这首和歌。
  GAME2  不可思议的绒毛
  拿「不可思议的绒毛」直接作章名。
  AUTO1 A Tug of war
  对,终于出现英文了。意思是「拔河」。此外还有「争夺霸权」之意。语言上尽管简单,但我觉得写成英语收尾更漂亮。
  SAVE2  迷途者的地图
  汉字是「迷途者的地图」,是这次最早决定的章节标题。但这一段是写得最辛苦的部分。
  GAME3  进入不可思议之环(和)
  标题有「进入不可思议之环」与「进入不可思议之和」的双重意义。在两个「环(和)」之中会发生什么事呢?
  AUT02 Under Cover Of Smoke
  原本的英文是「Under Cover Of Darkness」在黑暗掩护下,配合本章登场的影子换成「在烟雾掩护下」。一直延后出现的角色终于登场,我个人松了一口气。

  以上便是在章节标题加入英语的尝试。

  最后,则是没有任何愿望植物开花——这一点。
  虽然短篇里有过数次,但这还是在长篇中首度发生。这次「愿望植物」没出现,由「绒毛」取而代之也是理由之!另一个理由在于,这本书是上下篇的上篇。没错故事下集将于再继续。
  当初想在一本内完成,然而和邸太过广阔,所以才改为上下共两册。下集我会尽可能不让大家等候,请再给我一点时间。下集会解决许多问题,相信各位看过之后将明白我满意序章标题的理由。

  那个,换个话题。这次出现许多女仆,其中我特别喜爱松队队长。明明金发碧眼。名字却叫松子。不仅如此,说话还用东北腔风格。没错,终究只是东北腔风格。东北地区的让者们,即使觉得「我们才不那样说话」,也请大人大量多多包涵。
  其实,在写信给我的读者里有许多人都住在东北地区。因此我很担心,大家可有在前阵子的岩守、宫城内陆地震中受创。仅向遭遇震灾的各位致上我的问候,打从心底祈祷城镇能尽快复兴。

  剩下一点篇幅,来作些通知。

  《神之游戏》漫画版第一集已在七月二十八日发售,真让人喜悦万分。但愿因为ASUKA是女性向杂志而没有看过的读者,也能借此机会找来看看。封面非常漂亮,不分男女都能轻松拿起喔!当然,吉村工老师画的漫画也很精采!
  随着漫画与《神之游戏7》的发售,举行了「向神许愿!」活动(二〇〇八年八月一日)。只要寄回本书与漫画书腰上的两张抽奖券,就能抽奖礼物。其中有卡侬大人奖与多加良奖,七草老师和吉村老师所画的美丽插画图书卡合计将送给一百名读者!(柱:此为日文版活动)
  这可是大放送,大家请积极参加!我也想要,会去参加的!
  那么,请让我在最后一页致上谢词。
  责编山口女士,第七集完成前发生不少状况,多亏了你才能设法发行,谢谢。也谢谢你为本作提供许多点子,今后也请多多指教。
  插画七草老师,感谢你这次也在百忙中画出美丽的插画。此外,谢谢你接受我从夏季制服开。始的各种要求,今后也请多指教。
  感谢所有为本书制作尽心尽力的人员谢谢我的朋友、熟人与家人们。
  还有,我要向阅读本书的各位读者送上最大的谢意。正因为有各位阅读,我才能写作至今。
  真的很感谢大家。
  往后我也会努力写作,还请继续支持。那么,下一本《神之游戏》再会!

  宫崎柊羽
 楼主| 发表于 2012-12-23 10:13 | 显示全部楼层
GAME3审核中

评分

参与人数 1轻币 -1 收起 理由
feelmyself -1 就算是为了提醒标明,也希望能再多码点字满.

查看全部评分

发表于 2012-12-23 11:43 | 显示全部楼层

RE:

这书一直挺喜欢的,感谢录入,距离我看上一卷过了好久啊
发表于 2012-12-23 15:01 | 显示全部楼层
哇这书好久没出了我还以为不会有了呢……
我觉得书嘛一般般但是男主角那略带霸气的性格我很喜欢~
发表于 2012-12-23 15:01 | 显示全部楼层
哇这书好久没出了我还以为不会有了呢……
我觉得书嘛一般般但是男主角那略带霸气的性格我很喜欢~
发表于 2012-12-23 15:44 | 显示全部楼层
竟然出了第7卷。。。貌似这本书很冷?
很喜欢这种猜谜游戏
发表于 2012-12-23 15:58 | 显示全部楼层
这坑我还以为台版弃了的呢  原来还在出啊   各种惊讶
发表于 2012-12-23 16:20 | 显示全部楼层
這書好久沒出現了
還以為沒有同好呢
有人轉載真好
感恩樓主了
发表于 2012-12-23 19:30 | 显示全部楼层
谢谢大大发书
话说不知是不是密斯马路卡兴国物语看多了,觉的不管是敌人,还是神,最腹黑的其实是男主啊
看到每次灾难后男主居然还能活着就这么觉的黑啊
发表于 2012-12-23 19:51 | 显示全部楼层
感谢录入了~这本我记得已经出很久了...这系列人气不高啊...
发表于 2012-12-23 23:39 | 显示全部楼层
貌似是一本不错的作品!!但是好像很久没更新了...所以不太记得了!
发表于 2013-1-25 09:35 | 显示全部楼层
好可怕的剧情展开哦
发表于 2013-1-25 10:33 | 显示全部楼层
多加良会长眼睛在闪光噢,噢噢,眼睛透视死光,啪...被拖走了
发表于 2013-5-17 00:07 | 显示全部楼层
这书一直挺喜欢

本版积分规则

手机版|Archiver|轻之国度

JS of wanmeiff.com and vcpic.com Please keep this copyright information, respect of, thank you!JS of wanmeiff.com and vcpic.com Please keep this copyright information, respect of, thank you!

  

GMT+8, 2024-6-7 21:40

Powered by Discuz! X3.4 Licensed

Copyright © 2001-2020, Tencent Cloud.

快速回复 返回顶部 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