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reface
她的手中握着那把染着新鲜血液的匕首——与其说是匕首,不如说是小刀更为合适,因为在那握把之上只露出不足十厘米的尖刃,但这也让它看起来短小而又锋利。
雨点打在刀刃上,发出微弱的金属震动声,仿佛试图将那红色的伤痕消抹,而那血痕却如铭文一般,死死地刻在上面,没有丝毫融洽的意图。
“所谓的魂魄,只是依附在肉体上的思念罢了。但是为什么,在肉体死亡的时候,魂魄却依然无法得到解放呢?”
少女空洞的轻吟淹没在撕裂夜空的雷鸣中,她慢慢举起手中的匕首,将那闪着银黑色光芒的刀刃抵着自己雪白的喉间……
乌鸦拍打着翅膀停留在十字架的墓碑上,抬起头,凄凉地悲鸣着,仿佛歌颂着逝去的生命。它那黑水晶一样的双眼在萧瑟恍惚的墓地中游移着,雨打在翅膀上,在银色的电光中只有孤独竖立着的墓碑……
“这个答案,也许死亡的人们才能了解吧……”
她的手毫无意识地向里深入,刀刃慢慢穿透她那纤细的咽喉……而血液,就像临死的病人一样哀嚎着死去,在黑夜中划出一弯鲜艳的圆弧。
她静静地站在墓碑前面,嘴角挂着一抹淡淡的微笑……
冰冷的雨夜
当魂魄即将安息的时候
又一道闪电
乌鸦染成了红色
Last_Angel
魂魄葬礼
钟表寂寞地摇摆着,如同零碎的夜色一样,左右摇晃,好像在下一秒就会崩塌一般。
从窗口射入的月光,在地板上抹上一层淡淡的银辉,妈妈坐在支离的摇椅上,抚摸着我的发丝,而我却看不到她的表情。
“琳,人的魂魄是十分重要的东西,所以必须好好珍惜,所以必须好好保护,即使是罪恶的囚人也一样。”
妈妈的声音就像摇篮曲,在摇摆的梦境中徘徊。我安静地看着她脸颊的轮廓,就像闪烁的烛光,悠久飘渺。
沉重的双手无法抬起,就连开口说话都显得那么困难,我只能这样看着她,却毫无反抗的能力。
世界开始崩溃了,妈妈的影子变得支离破碎,我明白,这只是梦而已……
但是——
如果这是梦的话,那么为什么我能感觉到心里传来的悲伤。
如果这是梦的话,又为什么……当我想要从梦中醒来的时候,妈妈总是拉着我的手掌。
那种夹杂在午夜钟声中的,暖暖得……涩涩得感觉
——我知道,那是血的颜色。
PHASE-01:Soul Elegy
(一)
她从老旧的玩偶店走出,门在碎裂的“吱呀”声中渐渐闭合,如同抵制着现实一般,要与世界隔绝开来。
而此时的我,只是看着她怀中的“人偶”,就像死去的玫瑰那样枯萎地垂下,丝毫看不出任何完整的轮廓,大概只是可以随意丢弃的失败品吧。但这也是无可厚非的事情,像那样的奇怪要求一般只会招来别人的不满,遇到这种打法人似的回应也是常有的事了。
然而她只是轻轻地抱起人偶,就像是能让它以最舒服的姿势睡在自己怀中一般,而对于那种一看就知道是次品的外貌,她却显得无动于衷,也许是因为人偶本来就没有灵魂这种抽象的东西,就像她说的那样
——已经是不被需要的存在了。
但是,既然已经不被需要,那为什么还要去珍惜它呢?这点我总是百思不得其解,但是我也从来没有问过她,就像她从来不会回答一样。
片刻的沉默后,她转过身去,我想她并没有看我,因为这已经是必然的结论了,既然如此,我也没有必要去在意,只是听着她一贯平淡的语气,然后做出一贯的回答。
“妖羽,该走了。”
“嗯,我明白了。”
但就是这样简单的对白,却总是给我一种淡淡的暗示,就像一直提醒着我,她一直在意着我,一直没有忘记过我在她身边。我想,这大概是我习惯了她的背影的缘故吧。
我跟着她的脚步,虽然看上去只是微微地跨着细碎的步子,但是速度却意外的快,因此我不得不用类似小跑的步伐才能追上她,而背上背着的重重的工具包(也许称为旅行包更为合适)却使得这个工作更加艰苦。
她就这样前进着,两边街道的景色如同枯黄的画轴一般滚过,为了跟上他已经耗费了我大部分的精力,但是我还是不时左右打量着来往稀疏的人群,然而从他们的表情上却看不出任何感情——欢乐,亦或是悲伤。那种样子,就像是陈列在玻璃柜中的人偶一般。
我们行走在冷清的街道上。这是一个不大的城镇,当我们刚到达的时候,我还以为只是一个小小村庄罢了。而事实也并没有超出我们的预料,这里没有耸立着的银白色高楼,也没有来来往往的车辆,有的只是普通简易的民居房屋,和亡魂似游荡的人们。
从这种规模大致估计的话,也许不到一小时就可以将这里的环境全部熟悉一遍。而后就可以早早地放下笨重的工具包,好好地休息一下了。在经过了整整两天的野外跋涉才找到有人烟的地方,这可是一件相当庆幸的事。
然而,即使是想着这样的事,心情却依然高兴不起来,行走在这样的街道中,总给人一种莫名的压抑感,虽然我不太清楚是怎么回事,但是身体的反应却能清晰的表达出这一感觉。
两旁的建筑就像年老的守墓者一般幽怨地哭诉着,而寂寞的教堂钟声也犹如死者的悼词一样古板干涩。我想这样的体会用她的话来说就是——死亡的味道。
但是即使是在这样的地方行走,她的表情依然没有多大的起伏,这不禁让人怀疑她是否拥有正常的感官,但是我想这绝对是多余的猜测——因为她在这种方面可是比任何人都来的敏锐!
而就在这时,她忽然停下了脚步……
请闭上你的眼睛
我们会永远守护在你身边
不要害怕
不要哭泣
让火焰带走你的肉体
让上帝带走你的灵魂
你将会得到天使的祝福
在另一个世界快乐地生活
所以请安息吧
悲伤的魂魄
此刻你将得到解放
从灰暗的尘世中解脱
去寻找新的乐园吧
去寻找新的乐园
……
风中传来哀伤的旋律,仿佛在崩溃的世界中哭泣的亡灵,用已经无法触及任何事物的双手,在荒芜的原野上书写着最后的哀怨。
我的目光不由转向歌传来的方向,那是一块由灰黑色的石板所铺成的巨大广场,涌动的人潮与寂寞的街道产生鲜明的对比,仿佛一条白线所分割成的两个世界,但是那种界限却又显得那么脆弱。
幽幽的歌声,就像从封闭的八音盒中传来的叮咛一般,就连伫立在广场中心的圣母玛利亚雕像也显得那么无力。在那歌声的吸引下我不禁迈起了脚步,慢慢朝着人潮走去……
“走吧,妖羽。这可不是我们可以介入的世界。”
她的声音打乱了原本就微弱的旋律,转过身去,朝着旁边的小径走去。
“陌生人的闯入,只会给死者造成困扰罢了。”那冰冷的语气连说教都谈不上,就像是自言自语一般,没有丝毫目的。
我停下了已经抬起的双脚,淡淡的歌声依然掠过耳边,那种忧伤的旋律此时却多了一分沉重。我想,我早该猜到了,但是这样美丽的歌声实在无法令我相信自己的假设——即使是现在也一样。
我在人群的缝隙中找寻着歌声的主人,终于在那短短的一瞬间我看到了她的身影——那如同纯净的百合花一般盛开的少女,用她的歌声歌颂着死亡,歌颂着上帝。
但是我不得不离开了,因为她的背影已经离我越走越远,所以我也只能接受这样的事实……就像她说的那样,我们只是陌生人而已,即使进入了他们的世界也无法了解他们的痛苦。
就像人偶师即使拿着创造的刀刃,也无法了解人偶真正的感情
——因为人偶根本没有灵魂……而这也只是一场葬礼而已……
(二)
当感觉到手里握着的匕首在微微颤抖的时候,我明白原来自己还是不习惯这样的仪式。
演唱完干涩漫长的哀歌之后,喉咙间就像卡着一枚尖针一样难受。但是我无法提出任何要求,我想那些探着脑袋想要看见棺材里的人也无法答应我“无理”的请求。
既然这样什么也不要说就好了,就像平常一样,背负着超脱魂魄的使命,但其实却是做着侮辱死者的事情。
身后的圣母已经不止一次看着我完成这样的罪行,我不知道上帝能否原谅我的罪过,但是如果我不这么做的话,恐怕在下一秒,我就会成为和棺木中的人一样的东西了。
因此,不得不继续着错误。我举起手中的匕首,用着自己也无法相信的熟练的手法割开了她的咽喉。
这名死者看来已经死去有一段时间了,从咽喉的裂缝中可以看到已经结成石蜡一样的血块,而且覆盖在血块下肉色也已经显出了惨白的斑点。
我好像听到了从人群中传来丧气的唏嘘声,但是我没有理会他们无聊的感情,继续着机械似的动作。
刀刃慢慢深入,白色的金属在肌肉间来回穿插,每一个动作都将那弹性的触感传达到我的手中。我讨厌这样的感觉,但是凭我的力量不能一下子割断她的喉咙,所以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如果说这是杀人的话恐怕还算不上,但是如果从严格的意义上来说,这还是杀人——不过我却不怎么认为,我只是杀人类,而不是杀人,因为人类中还包括着非人的选项,就像是死者一样,虽然属于人类,但已经很难称得上是人了。
我想我只是这样借着这些无法立足的谬论来安慰自己罢了,而事实上,我真正害怕的却是这些谬论会在有一天变成真正的谬论,成为我也无法相信的东西……那样的话,我就是完全的罪人了,就永远也无法得到妈妈的宽恕。
忽然感到从脸颊上传来的冰冷的触感,我吓了一跳,手中的刀刃也随之停止。我感觉着那粘稠状的液体慢慢从脸上流淌而下,然后触碰到嘴角,在嘴唇上留下一道朱红的吻痕。
我想这大概是死者给我的最后的报复吧,我用手抹去脸上的血迹,但是那血液已经干枯地贴在皮肤上,就像黑色的玫瑰花瓣一样盛开,然后侵蚀着灵魂的每个角落。
不过现在已经没时间理会这种事情了。我握紧了手中的匕首,将连接着头颅的最后一丝皮肤切断,她的脑袋失去了身体的支撑后微微倾斜着,但是表情却意外的平和。
我没有多去看她……心里只是默念——着第一步精神脱离,完成。
深深地吸了口气,努力抑制着颤抖的双手。黏浊的血块紧贴在刀刃上,掩盖着原本银色的光泽……
下面是四肢吗……
我反复回忆着之前无数次的葬礼,虽然这样的步骤因该是熟悉到手到擒来的地步,但是我却怎么也感觉不到实感,就像之前并不是自己在做一样,就像之前的都是另一个人的记忆一样……
那么现在这种清晰的恐惧感是什么……
那么……现在这种灼热的兴奋感又是什么……
无法理解,也不想理解...现在能做到的只有举起匕首,继续我的罪行……
咔嚓!咔嚓!咔嚓!咔嚓!
咔嚓……咔嚓……
咔嚓……咔嚓……
“辛苦了。”
呜!?
好像忽然从梦中惊醒一般,我诧异地看着周围。老伯为我端来了茶水,那淡淡的热气使的眼前的事物显得愈加模糊。
这里是教会吗?原来我已经回来了啊……
我轻轻地抚摸着已经开始腐烂的木制座椅,空旷的教堂就像巨大的棺木一样惨淡,唯有从十字架后五彩玻璃中透进的阳光还能显示出一些微弱的色泽。
我看着自己的双手,那染满鲜血的情景还历历在目,但是我去没有太多的实感……
明明记得自己完成了仪式,但却好像不是自己的记忆一样——就像现在,仿佛忽然从梦中醒来,但是却好像还在梦中。
我站起身来,走到十字架边,我想现在也许只有我一个人才会做这种愚蠢的事吧……我双手合十,对着十字架闭上了双眼。
“上帝啊,希望你能让那些死者快乐的生活在你的乐园中,同时请原谅我对他们的冒犯吧。”
我小声地祈祷着,也许这是我唯一能作为赎罪的事了,即使这也只是为了安慰自己的谎言而已……
我想我会永远沉浸在自己所编织的谎言中,就这样如同死者一样活着,唯一不同的是,我不是死者
——而是人。
“小姐,这个已经帮您清洗干净了。”
我回过头,老伯站在身后,他的手中是那把自小就伴随在我身边的短剑,不过因为长度实在无法称之为剑,所以我还是称为匕首好了(但是妈妈却习惯地称为短剑)。
我轻轻接过匕首,银色的刀刃上闪着点点的水珠。刀身微侧,那水珠便顺着光滑的金属滴落——宛如血液一样泛着死亡的波动。
没错,就像记忆中的那样,我握着它一次又一次的完成着所谓的仪式,我也记得它一次又一次的被死者的鲜血染成嫣红。
然而,当我回过头来注意到它的时候,它却总是保持着银色的金属光泽,就像否定着我的记忆一般,或者就是它,将我的记忆如同死者一样分割开来,然后慢慢地杀死。
“呐,老伯。以后这把匕首就由我来清洗吧。”
“……是,小姐。”
他转过身去,朝着里间走去,我看着他的背影,就像枯萎的老树一样,在寒风中摇摇欲倒……
也许,差不多也该是终结的时候了……
(未完...)
[ 本帖最后由 ~Last_Angel~ 于 2008-6-9 18:57 编辑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