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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之国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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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AGAGA文库] [渡航]果然我的青春恋爱喜剧搞错了。 3[台/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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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4-15 18:48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任雷劈 于 2013-4-15 19:09 编辑

果然我的青春恋爱喜剧搞错了。 3 渡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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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之国度http://www.lightnovel.c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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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简介

  往错误方向前进的青春恋爱喜剧加速中!

  没有朋友、更没有女朋友,独来独往的校园生活……照理说,这种日子应该没什么改变,八幡却感觉到一种陌生的尴尬,原因果然在于从社办消失的那名少女吗?雪乃跟八幡都无力解决这个问题,只造成更多充满错误的风波。
  跟户冢共处的酸甜时光、材木座的恸哭和咆哮、平冢老师绝对不能曝光的一面……再加上脱衣扑克牌?所有人都往错误的方向全速狂奔,「侍奉社」能回到原本的日常吗?别扭又孤独的青春恋爱喜剧第三弹!



Contents

  ① 于是平冢静点燃新的战火
  ② 果然我跟户冢彩加的青春恋爱喜剧没有搞错
  ③ 雪之下雪乃果然很喜欢猫
  ④ 比企谷小町专门出一些鬼点子
  ⑤ 即使如此,材木座义辉依然独自于荒野恸哭
  ⑥ 他和她的起始终于要画下句点
  BONUS TRACK!「像这样的生日快乐歌」



  「……我的个性就是这样,不善于表达自己……但我还是想好好跟你谈一谈。」
  雪之下雪乃
  yukino yukinoshita

  「即使开始的方式不正确,或是半途而废,依然不算是欺骗或虚假……因为,『喜欢』的心情是绝对不会错的……这是我的想法。」
  由比滨结衣
  yui yuigahama


登场人物【Character】

  比企谷八幡………本书主角。高中二年级,个性相当别扭。
  雪之下雪乃………侍奉社社长,完美主义者。
  由比滨结衣………八幡的同班同学,总是看人脸色过日子。
  材木座义辉………御宅族,梦想成为轻小说作家。
  户冢彩加…………隶属于网球社,长相很可爱,可惜是男的。
  平冢静……………国文老师,亦身为导师。单身。
  比企谷小町………八幡的妹妹,国中生。
  雪屋………………比企谷家养的猫。
  酥饼………………由比滨家养的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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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10742700 + 13 工作辛苦
mcw + 14 很给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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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4-15 18:51 | 显示全部楼层

《双剑交错,反转世界开始流转》←听说现在已经不流行这种长标题啰!
        (简称「交错流转」)←不要还没出书就开始想简称,看了就不爽!

  【主角】足利义光←没有使用自己的名字这点值得嘉许。
  足利将军一家之正统后继者,足利义辉之转生。
  平常不会彰显自身的能力,不过必要时,会毫不犹豫地拔出爱刀「影太刀」战斗。他的剑术习自祖父,但祖父在义光年幼时,为了保护他不受敌人袭击而死亡。←等一下!那他是什么时候学习剑术的?
  在那之后,他为了不让自己身边的人遭遇危险,选择走上孤独战斗的道路。
  性格相当孤傲。尽管大家不理解他独来独往是为了保护周围的人,他本人并不在意。剑术居于当代翘楚,据说甚至凌驾过去的剑豪将军。
  终结战乱的秘太刀「虚无」,可以取消敌人的技能、能力、术式。←你们中二真喜欢取消能力。
  于是敌人灰飞烟灭。

  【对手】布莱特·〈剑术大师〉·伍德史塔克←我肯定你努力把自己的名字设计成帅气英文的用心
  十七岁,最终头目。镜面界之首领,最强剑士。
  他是义光的同位体,(←同位体是什么?你有好好做功课吗?)生于由真实世界复制出的镜面界,对满是虚伪的世界感到疑惑,进而开始追求自己存在的意义,独自持剑与真实世界战斗。
  秘剑「幻镜的千剑闪光」(Thousand Blade of Mirage),可在一瞬间复制对方的一切技能、术式、能力,以极快的速度回击一千次。←你们中二真喜欢复制能力。
  在相同能力的情况下,强的一方必然在战斗中获胜,是故为最强之秘剑。
  于是敌人灰飞烟灭。

  【使魔】那克哈尔
  不起眼的小角色,容易背叛人又超级弱。
  多少还算是布莱特的手下,但那也是对方看他可怜才收留他的。根本是废物。
  体型瘦小,却喜欢打扮得俗里俗气,头发为褐色。
  喜欢集体行动,吵吵闹闹的,总是绑着头带。
  口头禅是「啊~累死了~」、「不觉得臭臭的吗」。
  很快就挂了。←这家伙特别写实,你绝对是拿谁当范本吧!哪一个人?C班的吗?感觉你的内心真黑暗。


① 于是平冢静点燃新的战火

  我把一叠内容乱七八糟、有如死海古卷的纸张放到桌上。
  「……这什么玩意儿?」
  一大清早,我便看了一堆完全不知所云、教人退避三舍的文字。
  不用说,这堆内容仿佛在哪里看过又到处都是问题的东西,当然是材木座义辉大师使出浑身解数,为下一部作品撰写的设定资料。不过,在推出下一部作品前,我希望他原本的作品能先开工。
  这些设定怎么看都支离破碎,才在这个阶段就已出现矛盾、破绽百出。
  值得称赞的地方,只有主角是孤独的剑士这一点。
  孤独是最美妙的一件事,真正的英雄总是独来独往。
  这是一种强大的象征。因为不跟人群建立关系,即代表没有必须守护的事物。换个角度来说,必须守护的事物正是弱点所在。举凡历史上的希腊英雄阿基里斯,抑或最强的僧兵武藏坊弁庆,皆是因为弱点而战败。如果他们没有弱点,在历史上的定位想必会被改写为胜利者。
  因此,没有弱点、没有必须守护的事物、不建立人际关系的人才是最强的。
  也就是说,我是最强的。
  在材木座写的垃圾设定中,唯有强到根本是开外挂的孤傲剑士比较实际,其余都是垃圾。就这么写上评语吧,「垃·圾」……好,完成。
  我完成一项工作,心中顿时感到神清气爽。同一时间,我的妹妹小町刚好也准备好早餐。
  父母亲早早便出门工作,所以客厅里只有我跟妹妹两人。
  她披着围裙,动作俐落地摆好我们两人的早餐。不过我说小町啊,你既然穿无袖背心跟短裙,就别再穿什么围裙啦,这样看起来很像里面什么都没穿耶。
  桌上有烤成焦黄色的英式松饼、咖啡,以及一罐果酱。
  英式松饼烤得恰到好处,散发出迷人的味道,配上纯净的咖啡香气,融合成一首组曲彼此应和;色彩鲜艳的果酱则有着耀眼的光芒,整份早餐洋溢着美少女的气息。
  「我开动了。」
  「来来来,请用请用~~小町也开动了!」
  我们合掌说完开动,开始吃起英式松饼。
  「今天的早餐是不是很有美感?有了英式松饼,感觉就很英格丽绪呢!」
  「……什么英格丽绪?新的必杀技吗?」
  「不对,是很英国风的意思。」
  「啊?我一直以为那叫做British。」
  「讨厌啦~世界上哪有国家叫British?」
  「……英国在国际上的正式称呼为大不列颠(Great Britain)或联合王国(United Kingdom),而『英国风』一般都说是British。帮你补充一点小常识。」
  「随、随便啦!那是和制英语(注1 日文里的一种现象,以现有单字组合出原本不存在的英文。)!就像GREAT义太夫(注2 日本的搞笑艺人。)一样!」
  ……不,GREAT义太夫并不是和制英语。
  我不理会小町漏洞百出的藉口,伸手去拿炼乳。
  在咖啡中加入炼乳调成MAX咖啡风味,称为千叶风。顺带一提,近未来的篮球动画则称为BASUASH。
  「对了,英国人的话,不是应该喝红茶吗?」
  「小町知道。不过哥哥比较喜欢咖啡,所以小町觉得选择咖啡能帮自己加分~」
  「嗯,可能有加一点分吧。如果有这种计分方法也满不错的,什么都能看得很明白。」

  如果对方想不想要、好感度是高是低等等,都能清楚显示出来,想必会轻松许多。要是能明确知道对方没有那种意思、对自己的好感度很低,便不会有所误解,也能干脆地死了这条心。光是这一点,就能让广大的可怜男性得到救赎。
  我一边啜饮着假MAX咖啡一边回答。小町听了,突然把手一松,让松饼掉到桌上,还面色苍白地颤抖着肩膀。
  「哥哥……变得好奇怪……」
  「啊?」
  「一定有问题!平常小町说这种话,哥哥都会不耐烦地无情反驳,但冷淡的语气中带有对妹妹的爱。」
  「我看是你比较奇怪。」
  这家伙未免太感性。
  「好啦,先不开玩笑。」
  虽然她嘴上那样说,我却听不出其中有多少是玩笑话,感觉有点恐怖。如果她是从被别人冷淡对待中得到快感的变态,我还真不晓得接下来该怎么跟妹妹相处。搞不好我会天天对她冷淡,拚命增加自己的分数。这种兄妹之间的爱情,未免太过扭曲。
  「最近哥哥真的有点奇怪,感觉没什么活力……不对,哥哥本来就是这样。那是眼睛没什么精神,像一条死鱼吗……不对,那也是本来就这样……啊,对了,吐槽只吐一半……咦?这好像也一样耶。嗯~~反正就是很奇怪啦!」
  「你到底是在担心我还是想损我……」
  被说成这样,真不知道妹妹究竟是爱我还是讨厌我。
  「不过,最近天气很闷热,所以眼神跟性格容易像死鱼一样腐烂吧。」
  「喔喔!这句话真不错!」
  小町由衷地感到佩服,让我有点高兴,忍不住用鼻子发出「哼哼」的笑声。不过仔细一想,她其实把我说得很不堪。
  「你想想,六月根本没有值得兴奋的地方。既没有国定假日,雨又下个不停,天气还那么闷热。明明是六月天,却没有半点六六大顺的感觉。」
  「零分。」
  「喔,是……」
  想不到小町的评分标准意外地严格。
  我一脸得意地讲出冷笑话,却落得失败的下场,心里有种说不出的空虚。我好像多少理解平冢老师的心情了。
  一想到平冢老师,我这才发现差不多得去上学了。迟到的话,肯定又要接受她的铁拳制裁。
  我把剩下的英式松饼塞进嘴巴,用千叶风味的咖啡冲进胃里,然后对小町说:
  「我差不多要出发了。」
  「啊,小町也一起走。」
  她把英式松饼塞进嘴里,脸颊鼓得有如一只松鼠,接着开心地换起衣服。不是叫你别在这种地方换衣服吗?
  「我先去外面。」
  「好~~」
  小町慢条斯理的回应从我身后传来。
  来到家门口,梅雨季节特有的潮湿空气立刻附着到身上。自从职场见习之后,我好像没再看过蔚蓝的天空。

    ×  ×  ×

  湿湿黏黏的空气笼罩整栋校舍。大家到校的尖峰时间更因为人潮密集,不舒服的感觉往上翻好几倍。
  「孤独」这个字,经常让人产生躲在阴暗角落的印象,但如果是在我的班上,则会变得正大光明。因此,我的周围有如台风中心,在校内形成一股晴空乱流。
  若是朋友多的人,在这种闷热的天气里,还得忍受被高达三十六度的蛋白质包围,想必非常辛苦。从梅雨时期开始到夏天的这段期间,独行侠得以享受空气流通的校园生活,实在是惬意得难以言喻。
  我在校舍门口换上室内鞋,抬起头时,看见一个认识的面孔。
  「啊……」
  由比滨结衣脚踩鞋跟磨损的便鞋,不知该做何反应似地别开眼神。我维持看着她的视线,用往常的方式打招呼。
  「早。」
  「啊……嗯。」
  对话到此结束。我重新背好背包,独自踏上油毡地板,一个人的脚步声逐渐消失在人来人往的走道上。
  经过一个周末,我跟由比滨结衣之间有点尴尬的气氛依然存在,这几天里并没有任何改变,结果一回神时,我才发现已经到了星期五。
  她早上不再跟我大声打招呼,然后一起走去教室。我又回到以往平和到不能再平和的生活。
  很好,非常酷,一切都回归从前。
  本来独行侠就是不会给任何人添麻烦的存在。他们不跟别人产生关系,藉以避免造成伤害,是一种终极环保、终极乐活的纯净生物。
  回归从前之后,我的内心恢复平静,由比滨也得以从自责中解脱,回到以往的现实充生活。这个选择应该没有错,甚至可说是非常正确。
  毕竟我只是救了一只狗,根本没有什么需要感谢的。这一切纯粹出于偶然,如同捡起掉在地上的钱包还给失主、让位子给老年人,之后顶多暗自窃喜:「哇!我刚才做了一件好事!我不枉为一个人,跟那些轻浮庸俗的傻瓜不同!」
  她不必对那点程度的偶然念念不忘,更不必为我一入学立刻变得孤独感到愧疚。
  所以,这件事到此结束。我们只要回到以往,各自过各自的生活即可。虽然人生不能重来一递,人际关系倒是可以,这是我的亲身经历。国中时期的同班同学,之后再也没有联络……喔,那不是重来,要叫删除才对。嘿嘿。

    ×  ×  ×

  枯燥乏味的第六节课结束。
  我是一个认真勤奋的学生,上课时不会跟任何人说话,总是独自默默地度过。
  对了,第六节课是英文会话课,所以我势必得跟隔壁的同学练习。不过一进入练习时间,坐在我隔壁的女生便拿出手机把玩。虽然这样可能会被巡视的老师训斥,不过我用了固有技能隐匿存在感,所以老师从头到尾都没注意到。我真不简单。
  不过,这个技能什么时候才会解除啊……
  放学前的班会结束后,技能仍然持续发挥效果。因此,我轻手轻脚地避开大家的耳目整理好书包。难道我是间谍不成?
  哎呀,看来CIA迟早会把我吸收进去。要是中间出什么差错,换成AIC(注3 「Anime国际公司」之简称,一间日本动画制作公司。)来找我,到时候我就默默制作一部「天地无用」的OVA吧。
  正当我胡思乱想时,凡夫俗子的吵闹声在背后扩散开来,仿佛要宣扬:「这就是青春!」
  体育社的人一边慢吞吞地准备去社团,一边热烈谈论学长姐和顾问的坏话。
  文艺社的人嘻嘻哈哈地对彼此微笑,分享今天带了什么点心。
  至于回家社,他们正佣懒地讨论着放学后要去哪里玩。
  其中有一群人的讨论特别大声。
  「今天足球社的顾问请假,真羡慕!」
  我回神一看,发现包含叶山在内的七个男男女女,正围成一圈坐着闲聊。见风转舵的棒球社处男大冈首先发出抱怨,橄榄球社那个什么来着的大和点头应和,得意忘形的金发户部再开始聒噪。
  「哇,你们今天都要乖乖去社团,那我们呢?我们要做什么?」
  「你来决定~」
  三浦的左手扯着电钻状的鬈发,右手把玩手机,貌似对户部说的话没有兴趣。海老名跟由比滨随侍在她的两侧,看来今天班上的女王陛下也有好好展现出威严。
  户部被赋予这项重责大任,立刻有了精神。
  「啊~31霜淇淋怎么样?不赖吧!」
  下一秒,三浦「啪」一声阖上手机。
  「什么?没兴趣。」
  ……不是你自己说交给他决定的吗?
  我忍不住在心里吐槽。独行侠即是如此日日精进吐槽的技能。
  也因为这句吐槽,我的眼睛转向三浦那里。
  接着,跟由比滨对上视线。
  「…………」
  「…………」
  我们都注意到彼此,却不开口说半句话,只是默默观察对方的举动。
  如果要我举例,差不多如同在住家附近的车站等电车时,发现隔壁车门的位置站着一名同班同学。我心想:「糟糕,是大船……」对方同时也在想:「啊……他叫什么名字……比、比企……唉,算了。」喂,不要想到一半就放弃。
  对啦对啦,绝、绝对不是对方不记得我,而是我的记忆力太好。我的头脑非常灵光,对于记别人的名字这档事,独行侠可是意外地拿手,八成是因为心中期待对方什么时候会开口搭话。
  要说我的记忆力有多好呢?过去我叫一个从没说过话的女生名字时,她的表情因为恐惧而陷入扭曲,害怕我为什么知道她的名字……呃,我的事先不说。
  总之,我跟由比滨的关系,宛如一流的剑士互相寻找攻击的时机,类似「这场决斗,先动的人就输了」这样。
  后来是由三浦打破尴尬的气氛。
  「还是去打保龄球吧。」
  她不知怎么想的,提出这个建议。海老名点点头:
  「我懂!保龄球瓶肯定是诱受!」
  「海老名,拜托你闭嘴,还有把鼻血擦掉,好好装个样子。」
  三浦无奈地说着,同时把面纸递过去。
  我刚为她温柔的一面大感意外,又发现那怎么看都是电话交友中心送的面纸,结果一下子不知该做何感想。
  「啊,我也有想到打保龄球,应该说我唯一想到的就是保龄球!」
  「没错吧?」
  在户部的赞同下,三浦得意地拉着那头鬈发。然而一旁的叶山若有所思,似乎有其他意见。
  「不过,上周也是打保龄球……偶尔去射个飞镖如何?」
  「隼人说要射飞镖,就去射飞镖吧~♪」
  三浦马上改变意见。难道你的特技是玩尪仔标不成?
  「那我们走吧。没玩过的人记得讲一声,我会教你。」
  叶山起身移动,三浦、户部、海老名跟在后面。这时,有个人还愣在原处。三浦发现了,回头对那个人出声:「结衣,要走啰!你还在做什么?」
  「……咦?啊,没、没有!我马上过去!」
  始终以听众身分参与其中的由比滨,连忙抓起书包,站起来小跑步追上。她经过我的身边时,动作突然慢下来。
  她八成在犹豫应该跟随三浦那群人,还是要去侍奉社。
  没办法,这家伙就是那么温柔,其实她根本不需要顾虑我。
  可是,虽说她用不着顾虑我,但看她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样子,还是让我有些过意不去。
  不行不行,身为一个独行侠,绝不能带给他人困扰。
  我还是先速远离去为妙,比企谷八幡要帅气离场啰!如果要说有多帅气,大约如同事先把要说的话录进录音机里的那家伙(注4 指《COOL -RENTAL BODYGUARD》作品之主角。)。
  COOL!COOL!COOL!
  我尽可能不跟由比滨对上视线,悄悄离开教室。

    ×  ×  ×

  我爬上特别大楼四楼,来到侍奉社的社办。雪之下雪乃一如往常坐在房间深处,脸上挂着不变的冷淡表情。
  唯一的不同之处,在于她今天阅读的不是文库本,而是流行杂志。真难得。
  她没穿外套,而是穿学校指定的夏季背心。说到「学校指定」的衣服,很容易让人产生俗气的印象,不过穿在雪之下身上,看起来反而很体面,还散发出一种清凉感。
  「嗨。」
  「……喔,原来是比企谷同学。」
  雪之下轻叹一声,视线落回手中的流行杂志。
  「不要摆出换座位后坐到我隔壁的女生的反应,那样让我很受伤。」
  不是只有学校举办的活动,才会大量制造我的创伤。平常大家不以为意的小地方,也很容易萌生创伤的幼苗。正因为不是什么特别的事,她们更容易说出真实心声。太过分了。
  每个月固定一次的座位大风吹,便是最好的例子。
  「我明明没有任何不对,为什么却变成好像是坏人似的?要抱怨的话,应该抱怨自己的运气太差,抽签抽到我旁边的座位。」
  「所以你还是承认自己隔壁的座位是最差的位置啊……」
  「我没有说『最差』,那是你先入为主的观念。」
  「我向你道歉,潜意识还真可怕呢。」
  雪之下对我一笑。其实潜意识做出的行为才更伤人……
  「刚才我说的话也来自潜意识,所以别放在心上。我本来以为一定是由比滨。」
  「喔,原来是这样。」
  雪之下会那样想也不无道理。这几天由比滨都没来社办,雪之下大概很在意,认为她今天一定会来。
  「前天是带宠物去医院检查,昨天是家里有事……」
  她对着自己的手机喃喃念道,大概是在看由比滨传来的简讯。不过那些简讯并没有寄给我。
  那么,由比滨今天究竟会不会来呢?
  她来的话,我肯定会比照早上的方式对待她。
  我很清楚双方演变到这个局面,最后将面临什么结果。
  两人在不知不觉中逐渐疏远,不知不觉中失去交流,接着,在不知不觉中也不再见面。这是我的亲身经历。
  从小学到国中的同班同学,都是像这样从此再也见不到面。我跟由比滨大概也会如此吧。
  社办内一片沉默,只有雪之下翻阅杂志的沙沙声响。
  这么一想,最近耳根子还真是不得清净。原本只有我跟雪之下两人,双方始终默不作声,即使是开口的时间,也都是彼此骂来骂去。

  虽然那不过是最近一、两个月的事情,却让人感到莫名怀念。我望着社办门口发呆,雪之下宛如看透我的心思,开口说道:
  「如果你在等由比滨同学,她今天不会来喔。刚刚她传简讯过来了。」
  「这样啊……我、我可不是在担心由比滨喔!」
  「那是什么语气,真教人不舒服……」
  我松一口气,意识从门口移到雪之下身上。
  雪之下轻轻叹一声:
  「由比滨同学是不是不再来了……」
  「你可以去问问看啊。」
  由比滨仍然跟雪之下保持联络,如果她去问一下,对方应该会回答。
  但是,雪之下无力地摇摇头。
  「根本不用问。我问的话,她一定会说要来。即使心里不想……应该也一样会来。」
  「嗯……也对……」
  由比滨结衣就是这样的人。她总是把其他人看得比自己重要,所以愿意跟一个孤独的家伙说话,如果我传简讯给她,也会得到回覆。
  然而,那是她的温柔,也是她的同情。说穿了,其实不过是出于义务。但这对一个经验值很低的男生而言,已足以让他误会「咦……她、她该不会是喜、喜欢我吧」,真希望她能多少改善一点,不要那么难以捉摸。
  如果有一种软体,可以自动把女生传来的简讯转为敬语该有多好。那样一来,我便不会产生多余的期待……等等,这好像很有商机喔!
  我妄想自己赚进大把钞票的同时,雪之下不发一语地凝视着我。被她一脸正经地看着,我的心跳逐渐加速。好恐怖……
  「什、什么事?」
  「……你跟由比滨同学发生什么事吗?」
  「没什么。」
  我连想也不想便回答。
  「如果没有什么事,我不认为由比滨同学会突然不来。你们是不是吵架了?」
  「没有……应该没有。」
  雪之下的这个问题,让我不禁语塞。
  不过我没有说谎,我也不知道那样究竟算不算是吵架。
  我跟别人的关系,从来不曾深入到可以吵架的地步。独行侠一向抱持和平主义,别说是不抵抗,我们根本不跟对方接触。从世界史的角度思考,完完全全就是甘地。
  我想得到的吵架,只存在于兄妹之间,但那也是小学的事,而且妹妹通常会召唤老爸,打得我HP直接归零,结束这一回合。如果老爸不在而无法召唤,她还会用陷阱卡让老妈出来,所以到头来一样是我吃败仗。
  我会遭到一阵训斥,然后到了晚餐时间,大家又和乐融融地坐在餐桌上,兄妹争执到此落幕。
  雪之下看我默默思考着,又再度开口:
  「由比滨同学思虑不周、个性不谨慎、说话不经过大脑、擅自闯进别人的领域、会跟人打哈哈敷衍了事,而且吵得要命——」
  「现在比较像是你在跟她吵架……」
  要是她本人听到,大概会哭出来。
  「请你听我说完。她有很多缺点没错,不过……她的本性不坏。」
  雪之下举出那么多缺点,实在无法让人想像由比滨的本性不坏。不过,看雪之下涨红脸颊别开视线,声音还小声到快要听不见,便能知道那是她最大的赞美。如果由比滨本人听到那段话,大概会哭出来——感动到哭出来。
  「这些我都了解。我们并没有吵架,何况双方的关系要亲密到一定程度,才有办法吵架,所以那应该算是……」
  我搔搔头,想挤出适当的字眼。雪之下也手抚下巴跟着思考。
  「……口角?」
  「啊,有点类似,但不太一样。感觉有点进入射程范围。」
  「那么……战争?」
  「一点都不像,而且偏离射程范围。」
  「歼灭战?」
  「你有听我说话吗?越来越远啦!」
  为什么战况越来越惨烈?她的想法真像织田信长。
  「所以是……摩擦吧?」
  「喔,没错没错。」
  正是那种感觉,可以拿到魔神地图Lv87的玩意儿(注5 指「勇者斗恶龙九」中透过擦身通信取得之地图。)。我念国中时,在学校打开擦身通信,结果在班上引起一阵骚动,大家都很好奇:「这个叫『八万』的是谁?」
  说真的,我希望游戏公司不要再搞那种连线功能了。连线对战还无所谓,但是以「三五好友一起游玩」为前提设计的游戏,摆明是在欺负没有朋友的人。我正是因为找不到人擦身通信,神奇宝贝迟迟无法进化,因此没办法完成图鉴。
  「这样啊,那就没办法。」
  雪之下轻叹一口气,阖上杂志。不过她表现出来的样子完全相反,只是无奈地接受这个事实。
  她不再追问,维持两人之间的距离感。
  我和雪之下跟人保持距离的方法,说不定非常相似。
  如果有什么话题或闲谈,我们是可以跟人聊上几句,但几乎不会触及私人领域,绝不主动提出「你今年几岁」、「住在哪里」、「生日是哪一天」、「有没有兄弟姐妹」、「父母从事什么工作」之类的问题。
  之所以这么做有几个可能的理由,像是我们本来便对别人没有兴趣、不想踩到别人的地雷……对了,也可能因为独行侠不擅长问问题。没头没脑地抛出那种问题,感觉也满奇怪的。
  绝不询问个人隐私、绝不跨越红线,剑客们即是这样互相探测距离。
  「该怎么说呢?这就是一生一次的缘分。既然有相遇,也会有分别。」
  「为什么那么好的一句话被你一用,只剩下消极的意思……」
  雪之下不知该如何回应。但人生确实为一连串的这种缘分。在我的小学时代,班上有人在转学前跟大家约好会写信联络,之后唯独我没收到回信,于是我也不再写信给他。大概是这种感觉。健太明明就有收到回信啊……
  君子不近危,往者不追、来者不拒,这或许是避免风险的唯一途径。
  「不过……人与人之间的关系,确实意想不到地脆弱,只要一点点小事情便能轻易瓦解。」
  雪之下略带自嘲地低喃。
  这时,忽然有人拉开社办大门,发出喀啦的声响。
  「不过,人也会因为一点点小事情而串联起来喔。雪之下,现在还不到放弃的时候。」
  身披白衣、说着帅气台词来到我们面前者何许人也?原来是对我发动攻势时一向不手软的平冢老师。
  「老师,请先敲门……」
  平冢老师完全不理会雪之下的怨言,迳自环视社办。
  「嗯,由比滨已经一个星期没来社团啦……我还以为现在的你们会靠自己的力量想办法……看来你们果然病得很严重。」
  总觉得老师的话中带有佩服的语气。
  「老师,您来这里有什么事……」
  「喔,对。比企谷,我不是跟你说过『比赛』的事吗?」
  听到「比赛」这个字,我多少回想起自己正在跟雪之下进行一场「Robot Fight!谁能够侍奉比较多人」的比赛,但不是机甲宝贝兵。
  前一阵子,平冢老师提到她要修改比赛规则,就像游戏公司会做的那种事情。所以,今天她是来告诉我们新的规则吧。
  「今天我来的目的,是公布新的比赛规则。」
  她盘起双手、挺直腰杆,我跟雪之下也端正姿势,准备洗耳恭听。
  老师来回凝视我们,充分酝酿气氛。她不疾不徐的动作,反而让我们更加紧张,现场安静到可以听见自己吞口水的声音。
  接着,老师慎重地开口,打破笼罩室内的沉默。

  「我要请你们互相残杀。」(注6 出自出自电影「大逃杀」之台词。)

  「……老套。」
  这部片最近连在星期五电影院(注7 原名「金曜口ㄧドショㄧ」,日本电视台于周五晚上播放电影之单元。)都很少看到了。说到这个,「天空之城」每年都播一次,未免太过频紧。我自己有买DVD,所以拜托你们改播「地海战记」好不好?那片我还没买。
  话说回来,现在的高中生大概没听过那部电影。我转向雪之下,发现她用望向路旁垃圾的冷淡视线看着老师。
  老师直接承受雪之下的视线,不禁发出几声干咳蒙混过去。
  「咳咳、咳,嗯,总、总之!简单来说就是『大逃杀』的游戏规则!三强争霸才是拉长战斗漫画生命的王道!如果要说得更浅显一点,则是《城市风云儿》的辉夜公主篇。」
  「又是令人怀念的作品……」
  「既然是三强争霸的大逃杀,当然也可以联手战斗。你们的关系不仅是对立,最好也学学彼此合作。」
  原来如此。一开始先串联别人解决麻烦的家伙,确实是大逃杀的铁则。
  「这样一来,比企谷同学岂不是永远居于弱势……」
  「是啊。」
  在我发出抗议和反驳前,嘴巴竟然先干脆地承认。不过,不论我怎么想,比赛势必会形成我跟另外两人对决的局面。
  相对于已经大彻大悟的我,平冢老师信心满满地露出笑容。
  「放心吧,接下来我仍会积极寻找新社员。不过,当然还是由你们拉拢新人入社。总之,你们可以用自己的力量增加同伴。上吧!以一百五十一只为目标!」
  老师说得非常有自信,不过那同伴的数目也忠实反映她的年龄,最近已经快增加到五百只啰(注8 指任天堂推出的「神奇宝贝」数字。)。
  不过,要我们想办法增加同伴……她说得还真轻松。
  「不管怎样,规则都对比企谷同学很不利呢。他完全不擅长拉拢人。」
  「我不想被你这种人说……」
  「哎呀,你们不是已经让一个人加入社团了吗?不用想得太困难。」
  老师这句话确实有道理,可是没人能保证每次都能顺利成功。
  实际的情况是,原本进行得很顺利的由比滨,现在不见人影。平冢老师似乎也察觉到这一点,脸上的表情增添些许阴霾。
  「话是这么说,但由比滨看似不会再出现了……这也是个好机会,你们顺便去寻找新社员填补人数。」
  雪之下听到这句话,惊讶地抬起头。
  「请等一下,由比滨同学并非退社……」
  「她不来的话,那跟退社没什么两样。我不需要幽灵社员。」
  平冢老师原本平静的表情退去,换上寒气逼人的眼神直视我跟雪之下。
  「你们是不是搞错什么?」
  老师并非提问,亦非提醒,而是训诫。她以询问之名,行责备我们的罪过之实。
  我们无法回答,老师继续说下去:
  「这里不是让你们增进感情的俱乐部,要玩青春游戏请去外面。我对侍奉社的要求是自我革新,不是泡在温水里欺瞒自己。」
  「……」
  雪之下紧咬嘴唇,视线瞥向一旁。
  「侍奉社不是游乐场,是正正当当的总武高中社团。而且你们也很清楚,对没有热忱的人抱持关心,仅限于义务教育的范畴内。既然待不待在这里是出自个人意愿,意志力不坚强的人只有离去一途。」
  有热忱、意志力……
  「老、老师,我既没有热忱,意志力也不够坚强,请问可以离开吗……」
  「你以为囚犯还有选择的余地?」
  平冢老师瞪我一眼,劈里啪啦地按起手指关节。
  「有、有道理……」
  果然还是逃不掉……
  老师稍微恐吓我之后,重新看向雪之下。尽管雪之下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她的态度仍透露出些许不满。
  老师见状,有点伤脑筋地笑着。
  「不过,确实因为由比滨的缘故,我们才得知社团人数增加,可以便活动变得更活泼。而且,再多一个人也比较容易维持平衡。所以……你们在下周一之前找出一个有热忱、意志力又坚强的人填补社团人数吧。」
  「在星期一之前找一个有热忱又有意志力的人……要求真多……那家伙最后会被山猫吃掉吧?」(注9 出自宫泽贤治《要求很多的餐厅》之剧情。)
  「你真喜欢宫泽贤治……」
  以上是全年级国文第三名跟第一名才会有的对话。
  话说回来,时限是星期一之前的话,即使加上今天跟星期一当天,也只有区区四天而已。要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找一个热衷侍奉社活动,又有决心革新自己的人入社,实在是强人所难。难道老师是辉夜姬(注10 《竹取物语》中的公主,她向前来求婚的人提出非常困难的要求,达成者才能跟她结婚。)不成?喔~~我懂了,所以这个人才一直结不了婚。我看她早晚会跟那位公主一样,被老家的人接回去。
  「真是蛮横……」
  我发出无谓的抵抗和怨言,老师咧嘴一笑。
  「哎呀,真是意外。这可是我的温柔喔。」
  「哪里温柔啦……」
  「你不了解也无妨。那么,今天的社团活动到此结束。你们赶快思考维持社团人数的办法。」
  老师说完,不由分说地把我跟雪之下连同书包丢出社办,然后「啪」一声关上社办大门。
  她迅速把门上锁,踩着「喀、喀」的脚步声离开。
  雪之下对她的背影问道:
  「平冢老师,我再确认一次,只要『填补人数』即可对吧?」
  「没错,雪之下。」
  老师留下这句简短的回答后离开,不过她转过头时,脸上带着笑容。
  我们目送老师离开,然后互看彼此。
  「好啦,我们该怎么填补人数?」
  「不知道,我也没有邀请过别人,但我多少想得到谁有可能愿意加入侍奉社。」
  「谁?户冢吗?一定是户冢对不对?」
  除了户冢之外,我完全想不到其他人选。真要说的话,我满脑子都只有户冢。
  在我猛烈的「户冢攻势」下,雪之下有些瑟缩。
  「不对。虽然他可能也愿意加入,不过还有更简单的方法吧?」
  虽然雪之下这么说,但我想不到我们还能向谁开口。即使绞尽脑汁,顶多只能想到叶山隼人这个世间少有的真正现实充。也对啦,如果我们拜托他,他说不定愿意帮忙,可是那样跟「有热忱、意志力坚强」的条件不合。我实在想不到其他任何人了。什么?材木座?这名字真罕见……所以,那是谁?
  雪之下见我已经想不出什么名堂,轻轻地叹一口气。
  「你还不懂吗?就是由比滨同学啊。」
  「啊?可是她已经不来啦。」
  她拨开披在肩上的长发,用坚定的眼神看我,神情中没有半点先前显露的放弃。
  「那又怎样?让她回来不就好吗?平冢老师也说,我们只要补满人数即可。」
  「嗯,或许吧……」
  确实,我们只要把人数补满,便算是达成老师的要求。但现在的难题在于,由比滨究竟有没有热忱。如果我们不提升由比滨的动力,她连侍奉社的社办都不可能踏进来。
  雪之下大概也明白这点,手抵着下巴思考。
  「……反正,我先想想看让由比滨同学回复原本样子的方法。」
  「你真有热忱。」
  她听到我这句话,自嘲地笑起来。
  「是啊……最近我才发现,其实这两个月里,我还满乐在其中的。」
  「…………」
  此刻的我绝对是震惊地张大嘴巴。雪之下竟然会说出这种话……
  她见我没有回应,似乎也不好意思地脸红。
  「怎、怎么?突然露出奇怪的表情。」
  「啊,没有,没什么。我哪有露出奇怪的表情?」
  「明明就有。」
  「才没有。」
  「更正,你现在就是一副奇怪的表情。」
  她跟我道别后,踏出脚步离去,而且侧脸不再是先前的沉闷,而是平时那副大胆自信、专属于雪之下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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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4-15 18:54 | 显示全部楼层
② 果然我跟户冢彩加的青春恋爱喜剧没有搞错

  接到平冢老师蛮横命令后的二十分钟,我人在脚踏车停放处,不知该何去何从。
  如同雪之下所言,想办法重燃由比滨的热忱、让她回到侍奉社是最快的方法。
  我对由比滨回归侍奉社也没什么意见。反正我早已按下重设钮,现在应该可以跟她保持适当的距离,接下来只要好好维持即可。
  那么,该如何重新燃起由比滨的热忱呢?
  我们不可能因为老师的一句命令,便拿绳索套住由比滨的脖子硬拉她回来。即使拜托她回到侍奉社,我们也无法回到过去的关系。
  ——该怎么办才好?
  我暂且伫足思考。
  然而……我还是得不到答案。该道歉吗?可是,我并没有做错什么啊……
  我跟小町吵架时,事情总会在不知不觉中解决。这次能不能也像那样,在不知不觉间烟消云散呢?
  我苦着一张脸搔搔头,这时,突然听到有人呼喊我的名字。
  「八幡?啊,果然是你。」
  我回过头,发现户冢彩加在耀眼的夕阳余晖下,露出腼腆的表情。他光是站在那里,空气中的尘埃便化为光的颗粒——户冢简直是天使!
  有那么一瞬间,我的心神差点被他夺去,但我还是尽可能保持沉着。
  「嗨。」
  「嗯,嗨。」
  户冢学我举起一只手打招呼。他大概觉得自己的动作略显生硬,因而不好意思地露出害羞的笑容。不行了!他真是太可爱啦!
  「八幡也要回家了吗?」
  「嗯。网球社的活动结束啦?」
  还穿着运动衫的户冢背好网球拍,稍微思考一下后摇头。
  「还没结束,不过我今天晚上要上课,所以提早离开。」
  「上课?」
  我想,像户冢这么可爱的人,如果去冲绳艺人训练班之类的地方上课,一定能够成为偶像。好,等你发片我会包下一百张!拿走里面的握手券后,再把唱片转手出去。
  「嗯,是网球课。因为社团活动把重点放在基础练习上。」
  「喔……看来你练得很勤快呢。」
  「没、没有那么厉害啦……因为……我很喜欢。」
  「咦?抱歉,请你再说一遍。」
  「嗯……没有那么厉害啦。」
  「不是,是下一句。」
  「……因为我很、很喜欢。」
  「0K,这次听清楚了。」
  我在内心按下X键,把刚才听到的话深深烙印进脑海中。
  接着,我呼出一口幸福的气息,户冢则不解地歪着头,不懂我在做什么。总而言之,我已经达成目的,Mission Complete。
  「啊,没事没事,抱歉。你刚刚说要去上课,所以现在要过去了吗?那么再见。」
  我轻轻对户冢挥手,跨上脚踏车,准备踩下踏板。这时,背后出现一股相反的力道。我回头检查是不是钩到什么东西,结果发现是户冢抓着我的上衣。
  「其实……我的课是晚上才开始,所以还有一点时间……而且地点在车站附近,很快就能走到……不对,重点不是这个……要不要一起去玩一下?」
  「咦……」
  「如果你有空的话……」
  对方都已这样开口,我想应该没有人狠得下心拒绝。即使我晚一点还有打工,也百分之两百会跟老板请假,然后因为尴尬得待不下去,而辞掉打工不干。
  如果换成女生来邀约,要做的第一件事是环视四周,检查有没有人在监视这场处罚游戏。检查完后,不论打不打算接受邀请,为了保险起见都要拒绝。
  不过,户冢是男生。
  ……是啊,他是男生。
  唉,可惜他是男生。为什么我可以感到如此安心呢?
  受到户冢温柔对待,不必担心产生什么误解,也不会在冲动之下脱口告白,接着被对方拒绝而遭受重大打击。话说回来,当我说出跟男生告白这些话的时候,便已受到这个社会狠狠打击。
  既然如此,我根本没有理由拒绝。
  「走吧,反正我回家也只会看书而已。」
  我在家里的生活乏味到吓死人的地步。看书、看漫画、看预先录好的动画、打电动,觉得腻了便念点书。偏偏这些事也让我快乐得不得了,真是难以抉择。
  「这样啊,太好了,那我们一起去车站吧。」
  「要上来吗?」
  我轻拍脚踏车的后座。
  两个男生共乘一辆脚踏车的光景随处可见,不是什么新奇的事。所以就算户冢坐上来,用双手环抱住我的腰,跟我说「八幡,你的背好宽喔」,也不会有任何不自然的地方。
  但户冢摇头拒绝。
  「不、不用啦,我那么重……」
  不管我怎么看,你都比那一群女生还要轻吧——我很想这么说,但只是应一声「喔」,因为户冢不喜欢别人把他当成女生。
  「虽然到车站那里有点距离,但我们用走的过去吧。」
  他害羞地露出微笑,走在我的前方带路,我推着脚踏车跟在后面。
  一路上,户冢不时仰头打量我。三步一看,五步一看……不,你用不着担心,我会好好跟着你的。
  我们默默走着,转过萨莉亚旁边的公园,走上通往天桥的路。
  这是一段酸酸甜甜的时光,有如刚交往的国中生情侣不断看着彼此,却一再错过开口的时机。我觉得自己好像紧张到快要往生了。
  横跨国道两侧的天桥分为两层,上层供汽车行驶,下层供行人使用。迎面而来的风吹散车辆的废气,将凉爽的空气送至阴凉处。
  「好舒服喔,八幡。」
  户冢这么说着,从比我高五级阶梯的地方回过头来,清爽的笑容充满初夏风情。我好想以jpg档将这幅景象收藏起来。
  「是啊,用来午睡刚刚好。」
  「八幡,你下课时间都睡那么多了,还觉得不够吗?」
  他轻笑一声。但事实并非如此,我只是因为没有聊天的对象,也没有什么事情好做,索性把下课时间拿来睡觉。
  「西班牙人也有午睡的习惯。午睡可以赶走睡意跟疲倦,提升下午的工作效率,听说这在他们国家的公司是很正常的事。」
  「喔,原来八幡是认真规划过才选择午休的。」
  「嗯,这个嘛……算是吧。」
  我当然没有半点那种打算。想不到自己随口瞎掰的内容,户冢那么轻易便相信,反而有种算盘被打乱的感觉……不知该说是我很受他的信赖,还是他太好骗。我想应该是后者,他将来搞不好会被不安好心的男人拐走,真令人担忧,得好好守护他才行!
  穿越天桥后,距离车站已经不远。我们以不变的速度,走在这条笔直的道路上。
  当车站进入视线范围后,户冢的脚步略微趋缓,看来他不知道接下来要往哪个方向走。
  「你想去哪里?」
  「嗯……有没有可以在短时间内排遗郁闷的地方……」
  「你觉得……压力很大吗?」
  为什么我的心里涌起强烈的罪恶感?说到这个,我们家刚养猫的时候,我因为太关心它,反而让它的身上出现圆形秃,大概是因为那个原因,它才会到现在都不肯亲近我。看来太关心自己的宠物,反倒会让它们压力太大。所以我对待户冢时,也应该多加留意。
  「啊,其实不是我……」
  「虽然我不太清楚,不过要排解郁闷,应该是去KTV或游乐场吧?」
  「要选哪一个?」
  户冢下不了决定,转而问我的意见。
  我稍微思考一会儿。
  KTV跟游乐场都可以排遣郁闷。一个人拚命点歌,扯开嗓门放声嘶吼,让身体流点汗确实不错。但是连续唱上五首,喉咙跟精神都会消耗殆尽,若店员在这个时候送来饮料,那种尴尬实在是难以言喻。再说,唱完离开以后,还会强烈地后悔「我到底在干什么……」。
  至于游乐场,也有相当不错的解闷效果,但格斗游戏区一向是老玩家的天下,一般人去玩,只会被打得落花流水。益智问答游戏便满有意思的,尤其网路连线对战俨然成为现在的潮流,玩家甚至可以跟全国的挑战者一起比赛。一路过关斩将,并且低声嘲笑「哼,这群无知的家伙」,实在是一件痛快的事。或是玩上海麻将,挑战制霸万里长城,然后回过神时,发现时间已经过三个小时,真是最棒的浪费时间方式。此外,玩完离开后,那种「我到底在干什么……」的感觉也非常美妙。
  现在的问题在于,不论我们选择去哪里,最后注定都会变成「我到底在干什么……」。
  KTV跟游乐场,今晚你要选择哪一边——此刻的我,正面临料理东西军般的终极抉择。不过这里不愧是千叶,早已备妥这种时候专用的解决方案。
  「去,姆大陆。如何?两种愿望都可以满足。」
  「姆大陆」算是综合型娱乐中心,不仅有KTV、游乐场,甚至还有保龄球场、撞球台、居酒屋。不过也因为那个地方非常热闹,容易聚集各式各样的人,要去的话记得保护好自己。
  「嗯……那么就去姆大陆吧。」
  在户冢的催促下,我把脚踏车推过站前圆环,停到姆大陆的脚踏车停放处。
  我们先搭电梯去游乐场逛逛。
  一踏进大厅,游戏机台的音乐便像洪水般席卷而来。不到一秒钟的时间,我们已置身在截然不同的世界——五光十色的灯光、袅袅升起的香烟烟雾、不输给高分贝音乐的欢笑。
  首先出现在我们眼前的是一排夹娃娃机。
  我一看到情侣一边兴奋地叫着,一边操纵机械手臂,立刻产生掉头走人的冲动。可恶!不良分子们在做什么?赶快来找他们的麻烦好不好!然后员警再来现场阀切,把两边的人通通带走。
  情侣档中的男方似乎跟夹娃娃机陷入苦战,还请店员帮忙移动里面娃娃的位置。听说最近甚至可以请店员代为夹取,想不到已经简单到这种地步。
  我们从旁边经过,来到电动游戏区。
  「哇~好惊人……」
  户冢忍不住发出惊呼。
  这景象我早已经看惯,对户冢来说却相当新鲜。
  我们的前面是格斗游戏,往里面走是解谜游戏跟麻将机台,射击游戏夹在两者之间,右手边是卡片游戏。其中以卡片游戏的机台最受欢迎,格斗游戏跟麻将的生意马马虎虎,益智问答游戏只有小猫两、三只。不过,射击跟解谜游戏倒是不容小觑,有时候会出现超强玩家打出高得离谱的分数,引来一群围观人潮。
  「八幡通常都玩哪些游戏?」
  「嗯……益智问答跟上海麻将。」
  脱衣麻将这种游戏我当然说不出口。
  若要挑一个两人都能玩的游戏,还是益智问答类最安全。
  我最常玩的QMA(注11 「问答魔法学院」,全名为QUIZ MAGIC ACADEMY。)位于格斗游戏区旁边。
  「在这里。」
  由于附近的声音实在太大,我还加上手部动作向户冢示意。户冢点头,抓着我的制服衣摆跟过来。嗯……想必他是因为第一次来这里,害怕迷路才这么做吧。一定是这样,根本没有什么好奇怪的,非常自然!超级自然!
  我们正要通过格斗游戏区时,突然发现一个人穿着相当眼熟的大衣。那个人不可一世地盘起双手,露出手臂上的力量护腕。每当他故意发出「呵、呵、呵」的笑声时,绑在后脑杓的小发髻便跟着摇晃。
  他跟好几个人一起站在某位玩家的身后,不时交头接耳发出笑声。
  「八幡,那好像是材木——」
  「你认错人了。」
  户冢用惊讶的表情问我,我赶紧打断他的话。
  虽然我看过那个人没错,但我不认识他。
  我认识的那个人,不可能像那样跟人谈笑风生,毕竟那家伙根本没有朋友。
  「是吗……我还以为是材木座同学……」
  「啊,户冢,不可以说出名字!」
  「嗯?好像听到有人呼唤我……什、什什什什么!这不是八幡吗?」
  ……被发现了。
  独行侠有一种特性,就是对自己的名字非常敏感。平常不太有人叫他们的名字,因此偶尔被叫到时,反应相对地会格外夸张。这是我的亲身经历。太过惊讶的话,甚至会出现「是、是滴」这种回答。真的要说,便如听到「下一站,市谷(注12 日文为「ichigaya」,音近「八幡(hikigaya)」。)」时,我便会下意识地立刻回应。
  「想不到会在这种地方碰面。你来这里做什么?这里可是战场,只有做好战斗觉悟的人才能踏进来。」
  「我只是受户冢的邀请才来。」
  我不随材木座的装模作样起舞,直接予以忽略,结果他露出有点难过的表情,一点都不可爱。
  「那么八幡,你来这里有什么事吗?」
  「没有,来随便玩玩。」
  「什么!等等,户冢氏也一样吗?」
  材木座大吃一惊,夸张地睁大双眼看向户冢,户冢吓得躲到我背后。
  「是、是的……」
  「喔?两位且慢。」
  材木座泛起令人不舒服的笑容,小跑步离我们而去,看来他是要跟刚才一起聊天的人道别。
  不到一分钟的时间,他便咻噜噜噜地喘着大气回到这里。
  「好,我们走吧。」
  「我们又没有邀请你……」
  材木座在不知不觉中决定跟我们一起行动,不理会我委婉的抗议,迳自「吁……呼……」地喘气,不停用袖子擦汗。
  「对了,刚才那个人是你的朋友吗?」
  「不,是圣灵众(注13 此名词中的「圣灵」,是指格斗游戏「圣灵之心」。)。」
  「我不是问你怎么称呼他。」
  「嗯?我不是说怎么称呼啊,他的名字叫做『猎犬亚修』。」
  「真难听……」
  「他在『铁剑』这款游戏中将对手彻底打趴,对方一生气便对机台拳打脚踢,还拿烟灰缸砸人。他漂亮地接住烟灰缸,因而让对方更不爽,结果被教训一顿。他的名字就是这样来的,在姆大陆算是老玩家。没人知道他的本名,大家都是用『亚修先生』称呼他。」
  「喔,这样啊。」
  哇,这搞不好是我截至目前得到最为没用的资讯。我完全想不到自己有什么机会,可以把亚修先生的名称由来拿出来炫耀。
  「那么,『圣灵众』是什么?」
  户冢提出一个我也想问的问题。不过若让材木座解释,他八成会以我们理解那些专门用语为前提。反正我也不打算知道得太详细,随便听听就算了。
  「『众』指的是玩同一种游戏的一群人,可以接在游戏名或地名之后,例如『千叶众在圣灵众里也特别垃圾』。」
  千叶众是垃圾喔……千叶众,我喜欢你们!主要是喜欢千叶这个部分。
  「嗯……所以算是朋友吗?」
  「不,是圣灵众。」
  「这样就不算是朋友吗……」
  跟材木座讲话还真累。明明都是日本人,却听不懂对方的日文,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话说「圣灵众」是哪一国话?那不是从众人的「众」而来的名词吗?算了,总之那是用来指称一个集团的名词吧。
  材木座听到我的问题,便稍微思考一下。
  「嗯,到底算不算朋友啊……我们见面会聊天,平时会传即时讯息,也会一起远征其他县市……但我不知道他的本名,也不知道他做什么工作,聊天都是聊游戏跟动画的内容……你觉得我跟亚修到底算不算是朋友?」
  「现在是我在问问题耶,学校没教你不要用问题回答别人的问题吗?」
  「唔,与其说是朋友,说是『格斗游戏的同好』似乎更适合。对我而言,这种人比朋友更值得信赖。」
  「格斗游戏的同好……这样还满好理解的。」
  我有点欣赏这种表达方法,可以排除「朋友」这个字的暧昧。
  世上有许多名词用功能来说明,会比直接叙违定义更容易理解。
  以「结婚」这个例子来说,与其大谈恋爱或爱情云云,直接说是互助关系、ATM、要面子、想繁衍后代会更容易明白。
  不过,说成ATM好像也太狠了。
  「没错吧,所以我跟八幡算是体育分组众。」
  「咦?是这样吗?」
  这种说法未免太难听,我不喜欢。那等同于「体育分组众在总武高中众里也特别垃圾」。
  不过,我很庆幸材木座表明我们不是朋友,至于体育分组众则是不得已的。
  「那么,我跟八幡上体育课也是在同一组,所以算是体育分组众啰?」
  「咦?是、是这样吗?」
  我跟户冢不算是朋友……真令人震惊。
  等一下等一下,如果不是朋友,代表有可能成为恋人。好,没问题!不对,这问题可不小。
  「不过,透过打电动增加认识的人,感觉很厉害呢。」
  「唔?是、是吗?」
  材木座听到户冢的话,内心出现动摇。
  「是咧,这点的确满厉害的。原来打电动并非我想像的那么孤独。」
  「那是错误的观念。格斗游戏也会举办一种叫做『激斗』的全国团体大赛,比赛过程相当热血。过去还有战士们为了病倒的游戏伙伴,团结起来拿下冠军的事迹。当时整个会场陷入一片沸腾,连我这种人都忍不住流下泪水。」
  「听起来很像甲子园。」
  「嗯……类似吧。」
  想不到他也有属于自己的交流圈。
  「哇~~听起来好棒。」
  见到户冢拍手称赞,材木座便得意起来。我们这群独行侠有个坏毛病,一旦谈到自己擅长的领域,便会打开话匣子发表长篇大论。
  「没有错!不只是格斗游戏,电动是一种很棒的东西。首先是一群人聚集起来制作游戏,接着出现另一群喜欢那个游戏的人,他们当中又产生制作下一代游戏的人。你不觉得这种循环很美妙吗?总有一天,我也会成为制作游戏的那些人。」
  「喔?材木座同学的目标是制作游戏吗?好厉害!」
  「嗯,没错,唔哈哈哈哈哈哈!」
  咦?奇怪?
  「那你原本成为轻小说作家的目标呢?」
  「喔,那个啊,我放弃了。」
  竟然毫不迟疑地这样回答。
  「为什么突然……」
  「唔,毕竟轻小说作家属于自由业,得不到任何保障,也不见得能长期持续下去。最重要的是,要是我不写出东西便赚不到钱。这一点真的很麻烦。如果是在游戏公司工作,只要能够进去便可以领薪水。」
  「你真是个彻头彻尾的人渣……」
  「啥?这种话轮不到你来说!」
  没错,那跟不想工作的家庭主夫是半斤八两。
  「不过,你会做游戏吗?」
  「所以我要成为游戏的剧本家,这样便能充分发挥自己的创意跟文笔。我可以过着不愁吃穿的日子,然后用公司的钱做自己喜欢的东西!」
  「这、这样啊……请好好加油……」
  我顿时觉得,一切怎么样都无所谓了。尽管只有短短一瞬间,但我竟然认真思考过这家伙的未来,真是个大白痴。
  「话说回来,八幡,既然你们来这里游玩,就由我当东道主提供导览吧。你们想玩什么?」
  看来这里算是材木座的地盘,他突然变得很有精神。不过,虽然他说要提供导览,但我们只要张望附近一圈,大概便能知道哪里有什么东西,所以他完全是多管闲事。
  「啊,我想试试看拍贴机。」
  户冢同样张望着四周,然后指向左后方大老远处的拍贴区。
  「八幡,你要拍大头贴吗?」
  「为什么……那里不是写得很清楚,专门给女生跟情侣玩吗?」
  据说拍贴区一向不欢迎男生进入,只接受女生或情侣入场。这种歧视政策根本是现代版的种族隔离,联合国应该尽速出面处理。
  现在我们是三个男生,不符合任何一项条件。
  「是、是没有错……不过,偷偷地进去不行吗?」
  「呃,也不是不行……」
  唉,被户冢这样拜托,我还真的很难说不。
  「哇哈哈哈哈!八幡,不用担心。我不是说这里由我作东吗?只要有我出马,便能通通搞定。」
  「咦?真的可以吗?你真行耶!果然是这里的熟客,感觉超可靠的。」
  看来他在这间游乐场不是混假的。能够让店员产生印象,不觉得很厉害吗?真不愧是材木座!
  「包在我身上,跟我走!」
  在材木座的带领下,我们往拍贴区前进。他走起路来威仪堂堂,完全不会让人感到一丝不安。那即是所谓的王者风范,真不愧是材木座!
  于是,我们来到拍贴区前面的柜台。
  「客人,你们要做什么?一群男生进去不太好喔。」
  「唔!啊,呃……抱、抱歉……」
  十之八九如我所料,他被态度轻浮的店员悍然挡在外面。真不愧是材木座!
  「果然……」
  「……啊哈哈,没办法呢。」
  一切的发展都在预料范围内,所以没什么好惊讶的。
  我跟户冢对望一眼,然而,下一秒突然出现奇迹。
  「哎呀,抱歉,妨碍你们了。来,请进,」
  店员大哥维持轻浮的口气,用力把材木座赶到外头,然后让出道路放我们进去。材木座被送出去时毫无抵抗,如同一只被拎住脖子的猫。
  「为、为什么?」
  户冢眨着大大的眼睛感到不解,我想原因肯定在于他的外貌。
  「……不知道。反正他都让我们进来了,走吧。」
  「嗯,好……」
  他带着困惑的表情跟上来。
  这里的拍贴机五花八门。老实说,每一台都闪闪发亮,宛如经过浓妆艳抹,飘散出「美」啊、「华」啊、「蝶」啊、「丽」啊之类的想象,像极了新宿的歌舞伎町。而且,一堆貌似模特儿拍的大头贴印在帘子和机身上,可能是要当成示范用的。不过大家全部长得一模一样,太可怕了。
  为什么这些女生都长同一个样子,只能用发型跟衣服当作区别的标准,该不会是真人模子吧?
  「天啊……一堆荡妇……」
  跟这些人相比,不仅是由比滨,连三浦那家伙都显得清纯。这里是「你所不知道的世界」(注14 日本的灵异节目。)吗?太可怕了。
  「嗯~~这个好了。八幡,你觉得如何?」
  「……喔,好啊。」
  说实话,其实挑哪个机器都无所谓。
  户冢钻进拍贴机后,认真阅读操作说明。
  「嗯……选择背景……然后,好像要站到这里。」
  他拉着我的手后退几步。
  「咦?什么?开始了吗?现在要做什——哇!好刺眼!」
  闪光灯毫无预警地亮一下。搞什么?太阳拳不是天津饭才会的招式吗?难道孙悟空跟拍贴机也会?
  『再来一张~~』
  不搭调的合成语音之后,又是一连串的闪光灯亮起。天津饭,招式借我一用!
  『完~成~接着到外面画些涂鸦吧!』
  「涂鸦啊……要画什么好呢?」
  我们掀开布幕,来到供人涂鸦的地方。画面上出现倒数计时,提醒还剩下多少时间可用。
  「先看看照片。哇!这是什么?灵异照片?」
  户冢一打开画面,立刻吓得抓住我的手。哎呀,吓我一跳。
  我努力克制剧烈的心跳,仔细观察户冢口中的灵异照片。里面的确有半张男人的脸,散发出哀怨的气息。
  这不是材木座吗?
  我掀开布帘检查一下,看到那家伙蹲在下面。
  「啊,什么嘛,原来是材木座同学……太好了~」
  「你在搞什么东西……」
  「哼,我刻意匍匐进来,以免被店员发现。看到你跟户冢氏相处得那么融洽,我就萌生自己也入镜、破坏你们照片的念头。怎么样?因为我从中作梗,你美好的回忆变成遗憾的回忆啦!」
  「你自己说出这种话,不觉得很可悲吗?」
  「呵,在毕业旅行后大家购买照片时,我便尝过这种程度的悲哀。那些女生光是看到我同样在照片里就哭出来呢。」
  哇~原来这家伙也有这么大的地雷……
  「嗯,那个……该怎么说呢……抱歉,材木座。」
  「没什么,不用在意。」
  尽管他嘴巴说「不用在意」,还是偷偷拭去眼角的泪水。他本身并没有错,错的是贩售照片这件事。
  「贩售照片这件事充满不好的回忆,应该赶快废除才对。而且,被其他同学发现自己偷偷买了喜欢的女生照片时,还会被他们讨厌。」
  「……没、没错,连我都不敢恭维!」
  「八、八幡……从现在开始,我们一起创造许多回忆吧!我会努力抽出时间跟你在一起的。」
  户冢拚命安慰我。有、有那么奇怪吗?对国中生来说,应该很平常才是吧……
  不知不觉间,涂鸦时间已经结束,我们的大头贴也印出来。
  「皮肤好白……」
  「修得真夸张……」
  「嗯,闪闪发亮的八幡也很吓人……全身都散发出光芒,眼神却那么混浊……」
  没办法,被闪光灯照那么多次,想要不曝光过度也难,连脸被切掉一半的材木座都出现美白效果。至于户冢,他甚至展现出连旁边那些模特儿都黯然失色的美少女姿态。
  「来,这是八幡的份。」
  户冢俐落地把大头贴切成三份,把其中一份拿给我。
  「然后这一份给材木座同学。」
  「喔?喔喔?我也可以拿吗?」
  「咦?可以啊。」
  户冢露出比大头贴上更灿烂的笑容。材木座看了,不禁眼泛泪光。
  「唔,那、那我就收下。」
  材木座小心地接过大头贴,满心欢喜地看着照片。
  我也看向自己手中的大头贴。
  里面只有三张照片画上涂鸦,看来是在时间结束前勉强画上的。
  其中一张是户冢圆圆的笔迹写着「体育分组众」。他似乎很喜欢这个字眼……
  另一张写着「好朋友」。
  「嗯,虽然我跟八幡算不上是好朋友……」
  「是啊,的确不是好朋友。」
  「是吗?我倒觉得你们很要好啊。」
  户冢不解地歪着头。

  「没这回事。真要说的话,我属于《Ribon》派。」(注15 讲谈社发行的《好朋友》和集英社发行的《Ribon》,是日本两大少女漫画杂志。)
  「没错,《玩偶游戏》真的很棒……」
  「对啊,原作的结局打中我的心。」
  「什么?动画才更出色吧。」
  我跟材木座相互咂舌一声,谁也不让谁。
  「啥?」
  「喔?喔?」
  两人瞪着彼此,进入备战状态。
  这时,一旁的户冢发出笑声。
  「你们的感情真的很好呢。」
  「啊?哪里好……」
  「哼,也罢!」
  「算了,看在户冢超可爱的笑容份上,我姑且原谅你。我星期一会把原作借给你,看完后记得写一篇检讨报告。」
  「哼,我也会把DVD拿给你,你也要好好写一份报告。」
  材木座又发出「哼」的一声别开脸,把大头贴收进自己的钱包。
  「真是的,结果只画了两张。要不是八幡在那里吵吵闹闹,便能把涂鸦全部画完。为了赔罪,你下个月的体育课一定要选排球啊!否则我会没有伴。」
  「我也不想跑步,本来就打算选排球……咦?两张?」
  不只两张吧?我正要检查自己拿到的大头贴时,户冢拉了拉我的袖口。
  我转过头,看见他把手指放在嘴唇上,示意我不要多说话。
  我偷偷打开手掌,发现最后一张有涂鸦的大头贴上,写着「八幡 彩加」,实在有点难为情。
  不行,我现在的脸绝对涨得通红,糟糕!
  「啊,已经这么晚了,差不多该……」
  「喔,你要去上课了吗?」
  对喔,户冢是趁上课前的空档来这里打发时间,结果完全没有让他排遣郁闷,感觉有点过意不去。
  「那我先走啰,反正八幡好像恢复精神了。」
  「咦?」
  「因为你最近好像没什么精神,我想你应该出来转换一下心情。」
  「户冢……」
  这么说来,今天早上小町好像也说过类似的话。
  不过老妹向来很奇怪,所以我当时没特别在意她说的话;但是换成户冢这个正常人这样说,我不得不在意。
  「虽然我不清楚发生什么事……但我希望八幡可以维持原来的样子。」
  户冢看看手机上的时间,说声「下次再一起玩吧」便快步跑出去。直到消失在视线范围前,他始终回头对我大大地挥手,我也高举手臂作为回应。
  「嗯,户冢氏真温柔,虽然他根本不需要对你好。」
  「啊?什么?你怎么还在?我可不想被你这种人说教。」
  「呼,户冢氏不愧是我的朋友,干得好!」
  「……你以为自己算得上是他的朋友?」
  「咦?难、难道不算吗……」
  「我哪知道,你不要这么简单就大受动摇啦!」
  最近这家伙的角色分裂得真严重,这样没问题吗?
  「啊,喂,你们在做什么~怎么可以进去里面?」
  这时,我们听到轻浮店员呆头呆脑的声音传来。
  「唔,不妙,我要先去避风头。再会吧~」
  「那不就是沙拉吃到饱吗(注16 上一句「再会吧」的原文「さらだばㄧ(saradaba)」,音近「沙拉吧」。)……」
  一段没什么智商的对话后,我们赶紧逃离拍贴区。
  我在视线一角瞥见材木座被店员团团围住。
  户冢说的没错,为了什么事情伤神烦恼,并非比企谷八幡的作风。
  我的行事风格是「遇到烦恼便放弃」,所以当作什么都没发生即可。
  只有在遇到事情时才改变态度,是不老实的行为。这样是不行的。
  跨上脚踏车前,我把大头贴轻轻放进钱包。回去加个框把它裱褙起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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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4-15 18:56 | 显示全部楼层

关于雪之下雪乃

  不知道哥哥的高中生活过得顺不顺利?
  小町稍微打听看看……

  比企谷小町
  哥哥,学校生活快乐吗?

  比企谷八幡
  啥?突然问这个做什么……啊!当、当然快乐!我、我可完全没有被欺负喔!

  比企谷小町
  嗯~~~这跟妈妈问「……学校生活快不快乐」不一样,所以哥哥可以放心。

  比企谷八幡
  刚刚是小町问的方式不对。

  比企谷小町
  没有啦,小町是在想说,社团里有雪乃姐姐跟结衣姐姐,应该还满快乐的。不知道哥哥跟雪乃姐姐都聊些什么?感觉怎么样?相处得好不好?

  比企谷八幡
  我、我可完全没有被欺负喔!

  比企谷小町
  喔,小町大概了解了。
  那么,哥哥觉得雪乃姐姐怎么样?

  比企谷八幡
  我想想……要比喻的话,大概像是很有设计感、功能又很强的高阶电脑,但是没有配备滑鼠跟键盘。

  比企谷小町
  嗯、嗯?
  可是小町很少使用电脑……

  比企谷八幡
  很难理解吗?简单说来,京叶线快速车虽然能很快到达东京,但是跟东京站的其他月台相距很远。大概就像这种感觉。

  比企谷小町
  啊~~~没错没错,真的很远。

  比企谷八幡
  总武线快车的月台也是距离很远呢,而且楼梯多得要命,又不是地下铁。

  比企谷小町
  然后总武线区间车又不到东京~~~
  ……原本的话题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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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4-15 18:58 | 显示全部楼层
③ 雪之下雪乃果然很喜欢猫

  一整个星期中,最棒的一天是星期六,它强大的优势不可撼动。星期六本身已经是假日,隔天还可以继续放假,感觉像是超级赛亚人大放送。
  我实在太深爱星期六,希望以后可以过着天天都是星期六的生活。星期天会陷入「明天又要工作啦……」的收假忧郁中,所以不能换成星期天。
  早上起来后,我顶着尚未清醒的脑袋浏览早报。嗯,今天的《淘气阿宝》(注17 植田正志的四格漫画,从一九八二年开始,在报纸上连载至今。)一样很出色,其实我也只看《淘气阿宝》。
  看完报纸——应该说看完《淘气阿宝》后,接着要看广告单上的优惠。
  如果发现什么超值商品,我便用红笔画圈,再交给小町。小町会把它记录在购物备忘录,再由她或母亲出去采购。
  这时,我注意到广告单上特别显眼的宣传文字。不,那不仅是文字(font),根本可以算是光子(Photon)。不是用在人名中的「光子」(注18 当作名字时,罗马拼音为「mitsuko」。),是那个「光子」。
  「小町,你快看!今年的东京猫狗展又来了!」
  我忍不住把广告单高高举起,像是某部以狮子为主角的动画之名场面。我有种大吼一声的冲动,呜啦啦啦啦——等一下,那是杰罗尼莫(注19 漫画《金肉人》中的角色。)吧?
  「真的假的?太好了!哥哥找到好东西呢!」
  「哈哈哈!再多称赞我一些!」
  「呀啊~~哥哥好棒!哥哥最厉害~~」
  「……吵死了,你们这对笨蛋兄妹安静一点。」
  母亲像泥雕似地爬出房间,对我们发出诅咒。她披头散发,眼镜从脸上滑落,镜片后方冒出两个浓厚的黑眼圈。
  「对不起……」
  我道歉后,母亲发出「嗯」的声音轻轻点头,又走回自己的房间,看来她还打算睡上好一阵子……职业妇女真辛苦,将来我一定会好好体恤负责养我的妻子。这就是小白脸中的小白脸。
  母亲的手碰触到房门时,转过来看向我们。
  「你们可以出去玩,不过要小心车子。天气这么闷热,开车的人火气也很大,很容易发生意外。还有,不可以跟小町共骑一辆脚踏车。」
  「知道啦,不可以让小町遇到危险对不对?」
  父母亲对小町灌注极深的爱情。因为她是女儿,而且经常做家事,什么事情都能做得很好,又长得那么可爱。小町简直是他们的宝贝。
  相较之下,长子似乎没受到同等待遇。此刻母亲看着我的脸,发出深深的叹息。
  「唉……笨蛋,我是在担心你。」
  「……咦?」
  我突然觉得眼眶发热,原来我也能像这样得到母亲的关心吗……她早上从来不叫我起床,便当钱只给区区五百圆,偶尔还会在附近买些品味很诡异的衣服给我,我以为自己一定不受她的宠爱。话说回来,那些衣服的品味为什么会那么惨烈?根本已经到达讨人厌的地步。
  不过,亲情果然还是很伟大。我在感动之余,眼中泛起泪水。
  「妈妈……」
  「我真的很担心你。要是让小町受伤,你会被爸爸宰了喔。」
  「老、老爸啊……」
  这时,我又感到一阵不爽。
  说到老爸,他现在肯定还赖在床上。
  说真的,我老爸实在不是个好东西。我可以理解他太过溺爱小町,因而对我抱持半敌视的态度。然而,不仅如此,他还老是要我注意一些有的没的事,例如小心仙人跳、女生来搭讪时都是要强迫你买画、十之八九的期货都是诈欺、工作就输了等等,而且那几乎都是他的经验谈,更让人无法不在意。这点真的很恶劣。
  等一下出去时,我就「碰」一声用力把门关上,打扰他的好梦。
  「不用担心,我们会坐公车~~啊,所以请给我们车钱!」
  小町咚咚咚地跑到母亲跟前。
  「好好好,来回总共是多少钱?」
  「嗯……」
  她开始扳着手指计算。喂,单程一百五十圆,来回三百圆啦,这哪里需要用到手指计算?
  「三百圆啦。」
  我不等小町算完便先回答,于是母亲说声「好」,从钱包里拿出零钱。
  「来,三百圆给你。」
  「谢谢!」
  「妈妈,我也要去,所以……」
  我的语气变得很含蓄,有如《海螺小姐》里对丈母娘说话的鳟男先生。
  「对喔,我都忘了你也需要。」
  母亲像是这时才想到似的,再度取出钱包。
  「啊,我们要在外面吃饭,所以还要午餐钱~~」
  「咦?真拿你没办法……」
  她顺应小町连带提出的要求,直接拿出两张大钞。
  喔喔!小町真厉害!不过妈妈,我平常的饭钱只有五百圆,为什么小町一拜托,立刻提高到一千圆?
  「谢谢!那么哥哥,我们走吧!」
  「好。」
  「再见,路上小心。」
  母亲佣懒地送我们出门后,马上回去自己的房间。妈妈,祝你有个好梦。
  离开前,我使出全身力气,「碰」一声狠狠甩上大门。
  让你享受一下这个噪音!早啊,老爸!

    ×  ×  ×

  从住家附近坐公车到作为「东京猫狗展」会场的幕张展览馆,约需十五分钟。
  一定得特别留意这一点:虽然说是「东京」猫狗展,但展场其实在千叶,否则很有可能会跑到东京国际展览馆。
  会场内已经出现一些人潮,其中还有人带宠物一起来参观。
  现场还算满热闹的,所以我跟妹妹自动牵起手。这不是两人的亲密约会,单纯因为我们小时候经常一起出去玩,因而留下这个习惯。
  小町一面哼歌,一面大大甩动我的手,我感觉自己的手快要脱臼了。
  不知是不是服装的关系,今天的小町显得格外有精神。
  她的上半身穿着条纹背心,搭配露肩的粉红色薄针织衫,下半身是略显低腰、长度不及膝盖的短裙,再加上天真烂漫的极品笑容,不论走到哪里,都是我引以为傲的妹妹。不过,我才不会放手让她离开。
  这场东京猫狗展,简单来说即为猫跟狗的现场展售会,但同时会展出一些稀奇的动物,所以还满有趣的。而且,这场展览不需要门票。真可怕,千叶果然才是最强的。
  我们一进入展场,小町立刻兴奋地指着一个方向。
  「哇~~哥哥,是企鹅!好多企鹅在走路!好可爱~~」
  「是啊。说到企鹅,听说这个字的拉丁文语源是肥胖的意思。这样一想,就觉得很像一群有代谢症候群的上班族在外奔波。」
  「哇……突然觉得不可爱了……」
  小町失望地垂下手臂,用愤恨的表情看我。
  「多亏哥哥的无用知识,以后小町看到企鹅,都会想到肥胖两个字啦……」
  对于她的抱怨,我也感到很无奈。那句话应该去跟最初帮企鹅命名的人说吧。
  「哥哥,约会的时候绝对不可以说这种话喔。当女孩子说『好可爱』的时候,一定要回答『对啊,不过我的女朋友更可爱』。」
  「……真蠢。」
  即使是住在南极的企鹅听到这种让人背脊发寒的对话,八成也会感冒。
  「没关系,反正小町也不是真的觉得企鹅很可爱,只是想用这句话突显自己的可爱。」
  「你这种想法真不可爱……」
  这里可是充满猫啊、狗啊、企鹅啊之类的温馨空间,说这种话不太对吧?
  「谁叫哥哥刚才多嘴!好啦,我们赶快进去逛逛。」
  小町说完,拉着我的手冲出去。
  「喂,不要突然奔跑,会跌倒的。」
  看来这附近是鸟类区,鹦哥、鹦鹉等等鸟类组成的艳丽彩色世界,在我们面前展开。黄色、红色、绿色……各种鸟类毫不吝啬地绽放色彩,强烈刺激视觉感官。它们张开翅膀时飘起的羽毛,在灯光照射下散发光辉。
  不过,在这片鲜艳色彩的洪流中,发出最醒目光芒的是一头黑发。
  那个人单手拿着导览手册东张西望,绑成两束的头发随之摆动。
  「那个人是……雪乃姐姐?」
  小町也注意到了。

  正确说来,能像她那样醒目的人也没有几个,自然容易受到大家注目。
  她简单披着淡黄色的开襟背心,长度大约到大腿;里面是一件轻巧朴素的连身裙,胸部下方系着一条缎带,给人一种比平常柔和的感觉。每走一步,没有皮带的高跟凉鞋便发出清脆沁凉的声响。
  然而,她本人似乎毫不在意周围的视线,面无表情地寻找着什么,如同平常在社办里的样子。
  她确认展区的编号后,低头看向导览手册,接着又环顾四周,然后再看一次导览手册,最后放弃似地稍微叹一口气。
  什么啊,原来她迷路了。
  雪之下啪一声阖上手册,下定决心走了出去——前往墙壁的方向。
  「喂,那里是墙壁喔!」
  我再也看不下去,忍不住出声提醒。雪之下立刻瞪过来,戒备心态表露无遗。好恐怖!
  不过,当她发现说话的人是我后,换成有点惊讶的表情往这里走来。
  「哎呀,这里有个很稀奇的动物呢。」
  「不要一见面就用Horno sapiens sapiens(注20 人类在生物学上的学名。)的方式称呼我好不好?你是在否定我这个人类吗?」
  「我并没有说错吧?」
  「讲求正确也该有个限度……」
  我打从第一声就被当成灵长类的人科动物对待。以生物学的角度来说,正确性固然最为重要,但在双方打招呼时,却变成最差劲的说法。
  「你为什么要往墙壁走?」
  「……我迷路了。」
  雪之下露出「真是大意」的表情回答,痛苦得仿佛随时要切腹自尽。她怨恨的眼神再度落向手中的导览手册。
  「这里并没有大到会迷路吧……」
  她是不是路痴啊……不过,即使手上拿着地图,一样会有迷路的时候,尤其是在类似区块绵延不断的地方,地图根本派不上用场,例如Comike会场或新宿车站的地下。另外,如果来到梅田车站却没有准备定位用的方格纸,也很有可能被困在里头。
  「你好,雪乃姐姐!」
  「哎呀,你好。小町也一起来啦?」
  「不过,真想不到你会来这里。是来看什么的吗?」
  「……嗯,是啊,有很多东西要看。」
  大概是猫吧……她还在手册上的猫咪展区画一个超大的红色圆圈……
  雪之下察觉到我的视线,若无其事地默默摺起导览手册。
  「比、比奇……咳咳,比企谷同学又是来做什么的?」
  她努力维持镇定,但还是咬到舌头。我努力忍住大肆嘲笑她一番的冲动,装作没看到她刚才的模样。没办法,如果我真的说出口,会被她以五倍的力量还击。
  「我跟妹妹每年都会来。」
  「我们家的猫就是在这里买的。」
  如同小町所言,这里是我们初次遇到小雪的地方。虽然它很目中无人,不过有相当纯正的血统证明。那时,小町说想要买回去养,于是当场定案。当时老爸被叫到这里,单纯只是为了付钱,感觉还满可怜的。
  雪之下来回打量着我跟小町,嘴角浮现透明的笑容。又来了,她过去也出现过这种表情。
  「……你们的感情还是一样好呢。」
  「还好啦,这已经成为我们每年的例行公事。」
  「这样啊……那么,再见。」
  「嗯,再见。」
  我们不想谈得太深入,于是就此道别。
  「等等,请等一下!雪乃姐姐,既然机会难得,要不要跟小町一起参观?」
  雪之下正要离去时,小町拉住她的衣摆。
  「反正一直跟着哥哥,只会听到杀风景的话,还是跟雪乃姐姐在一起比较快乐。」
  「是、是吗?」
  雪之下见小町将身体凑过来,不断拉着她的衣服,不禁后退半步这么问道。小町立刻点头如捣蒜。
  「没有错没有错!拜托拜托!」
  「不会有所妨碍吗……我是指比企谷同学。」
  我很理所当然地被排除在外。
  「笨蛋,那是什么问题?我跟人集体行动时,几乎都不说话,所以完全不会碍到你们。」
  「以另一种角度来说,你融入得还满好的……就某方面来说,那种才能真不简单……」
  雪之下的表情不知是惊讶还是呆愣。不过事实上,如果团体内有一个闷不吭声的家伙,大家还是会很在意。
  「……我明白了,那就一起参观吧。你们想看什么动物?如果没有的话……」
  「嗯……难得有这样的展览,看些平常看不到的动物如何?」
  小町灵光一闪,拍一下手说道。
  「……我完全看不出来你到底识不识相。」
  「嗯?什么意思?」
  小町不解地歪着头反问。
  「……好啊。唉……」
  雪之下死心地叹一口气。嗯,该怎么说呢……我代替妹妹向你道歉。
  虽说是珍禽异兽,但这里的展场空间毕竟有限,不可能出现太大型的动物。如果照这样思考,鸟类区便显得相当完整,不仅展出动物的稀有度高,而且不占空间。
  我们离开色彩鲜艳的南国摊位,进入超级帅气的另一个区域。
  用护栏慎重其事地区隔开来的另一边,是雄纠纠、气昂昂的鸟类,有着尖锐的鸟喙、锐利的双爪,以及刚韧的羽毛。
  「小,小町,你看!是鹫!老鹰!还有隼!真帅,好想养一只!」
  太帅了……我不禁停下脚步,把身体倚到护栏上。凡是得过中二病的人,无一不被它们的庄严感震慑住。想必美军一定超中二的。
  可惜小町不理解它们的帅气,对我提出质疑。
  「哪有?一点都不可爱,感觉好中二……」
  「喂,笨蛋,你在说什么?不觉得它们转头的样子很可爱吗?」
  我为了说服她,特地把头转向她说道,却发现她已经往前走。真过分。
  「的确不可爱……不过,我觉得那威猛的姿态很美丽。」
  想不到雪之下会代替无情的妹妹回答我。她的双手放在护栏上,站在我旁边凝视那些猛禽,看来并没有说谎。
  「喔喔!你能了解它们的帅气吗?觉不觉得潜藏在体内的中二魂开始骚动?」
  「……我不了解。」
  唔,女人无法明白吗……哎呀,危险,我一不小心变得跟材木座一样。
  『中二病也者 一辈子不得根治 心之疾病也』
  此乃八幡出自内心的创作。顺带一提,其中的季语是「中二病」。中二病是青涩春天的季语(注21 表现季节之「季语」为俳句中不可缺少的部分。)。

    ×  ×  ×

  鸟类区过后,是小动物区。
  这里聚集了仓鼠、兔子、雪貂等宠物,怎么看都是针对小町特别设计的地方。她在亲手体验区又是「哇~~」又是「啊~~」的,完全不肯移动半步。
  另一方面,雪之下也对那些小动物搔搔弄弄,不过她每摸一只便歪一下头,似乎都跟自己理想中的触感不合,想不到她还满坚持的。
  至于我呢……一接近那些小动物,它们就仓皇逃走,想不到我连在这里都被讨厌。
  「小町,我们走吧……」
  「哇~~好可爱~~好想踩上去~~嗯?喔,哥哥先走没关系,小町还要再多玩下。」
  「喔……」
  这家伙觉得可爱的理由一点都不可爱。真的没问题吗?
  我得到小町的许可后,决定自己先继续参观。
  印象中接下去的两区分别展示狗跟猫。
  「那么,雪之下,再往后两区就是猫的展区,拜托你帮忙看好小町。」
  「我是无所谓,不过小町的年纪已经不小,你不觉得自己太过保护她吗?」
  「不是,我是要你看好她别踩那些动物。」
  「小町不会踩啦~啊,雪乃姐姐也可以先去看猫。」
  「喔?这样吗?那么,既然机会难得……」
  雪之下还没说完便站起身。你到底是多想看猫?
  「我们走吧。」
  她干脆地丢下我,义无反顾地前进,如同深入无人的荒野。
  然而,当她看见写着「狗」的展示牌时,立刻吓一跳。
  「怎么?」
  「没有……」
  雪之下放慢脚步,绕到我的背后让我先走。糟糕!后面被偷袭了!我会死掉——虽然我一瞬间这么担心,不过没有遭到任何攻击。
  我懂了,是狗的关系。印象中她很怕狗。
  「这里展示的都是小狗啦。」
  既然这是一场宠物展售会,自然也有现实的一面,尤其是猫跟狗这些大家熟知的动物,更会挑选年幼、体型小的品种展售。这样讲固然满悲哀的,但做生意就是如此。
  不知道我的那句话发挥多少功效,雪之下别开视线说:
  「小狗的话比较……我、我先声明,我可不是害怕狗喔!应该说……拿它们没辙吧。」
  「大家通常会直接说『害怕』。」
  「这两者还是有误差。」
  是吗……算了,既然雪之下说有误差,那就算是有误差。
  「比企谷同学……比较喜欢狗吗?」
  「没有特别喜欢哪一种。我的原则是不隶属于任何一边。」
  真正的强者不会跟人聚在一起。孤独一人代表的是不论经过多久,都要与整个世界为敌。一想到我跟世界对立,便觉得自己简直是史蒂芬·席格。拥有史蒂芬·席格的想法,我果然是他的化身。
  然而,雪之下完全没有赞同的意思。
  「应该是他们不接受你加入吧。你是不是搞错什么?」
  「大致上都吻合。好啦,那个不重要,我们走。」
  雪之下的话的确大致符合现实,所以我也不打算反驳。跟她争吵只会惹火上身,我决定速速结束这个话题往前走。
  我踏出脚步后,雪之下在后面喃喃开口:
  「我还以为你一定比较喜欢狗……」
  「啊?为什么?」
  「……因为你当时那么拚命。」
  我回头想问清楚,但她的回答让我摸不着头绪。
  雪之下看过我为了什么事情拚命吗?如果真要说的话,只有一个可能。
  为了户冢的网球比赛——她应该是指那件事。
  当时我为了户冢,的确是很拚命没错。没办法,谁教他那么可爱,我还记得户冢颤抖身体的模样很像吉娃娃,所以这样算是喜欢狗吧。
  正确说来,我比较喜欢的是户冢。这样是不是喜欢过头呢?
  真头痛啊……我搔一搔头,这时感觉到雪之下在推我的肩膀。
  「可不可以赶快往前走?」
  「啊,喔。」
  在她的催促下,我穿过写着「汪汪区」的简陋大门。
  这个角落到处堆放着大量笼子,规模有如两、三间宠物店聚集在一起。
  参观人潮特别多,小狗果然很受欢迎。
  吉娃娃、迷你腊肠、豆柴、柯基……除了这些受欢迎的小型犬,还有拉不拉多、黄金猎犬、米格鲁、斗牛犬等大家熟知的品种。
  这里展示的狗,皆为由饲育家培育的优良品种,个个都来头不小,像是得过比赛冠军、获得大会提名、在世界食品品质评鉴大会中获奖、优良设计……全都一目了然。
  进入小狗展区后,雪之下不再开口说话,安静到我怀疑她是不是停止呼吸。
  当四周都很热闹,唯有一人保持沉默时,便会格外引人注意。不,应该说周围实在太吵了,尤其是那个不断按相机快门还叫个不停的女人。
  ……等等,那好像是平冢老师,姑且假装没有看到吧。老师,难得的假日,拜托你出去约会好不好……
  反正穿过这里即是猫咪展区。我正打算加快脚步时,雪之下轻轻发出一声「啊」。
  我们发现一个名为「修剪区(trimming)」的角落。
  「嗯?他们会帮忙加工照片吗?」
  「不对,他们是帮忙狗理毛、让它们恢复光泽,广义一点也可以说是美容(groommg)。」
  美容……《贱马也疯狂(GROOMING UP)》(注22 以养育赛马为主题的日本漫画,作者为ゅぅきまさみ。渡会牧场是漫画中的主要场景之一,也是女主角家。)吗?超级名作。
  我想到渡会牧场的四姐妹,雪之下无奈地继续解释。
  「总之就是宠物的美容院。」
  「咦?还有那种地方啊?真奢侈,五代将军(注23 指德川纲吉,曾颁布「生类怜悯令」。这条法令最初是为了遏止战国时代滥杀狗的恶习,但后来纲吉甚至下令建造养狗的房子、请人保护狗及请人替狗看病,引发民怨。)也在那里不成吗?」
  「那里不只帮忙美容,还开设礼仪训练班。你要不要也上一下?」
  我自然而然地被当成狗看待。反正我已经习惯了,无所谓。
  正当我们闲扯时,刚好有一只长毛迷你腊肠狗美容完毕,打着哈欠到处闲晃。喂,它的主人跑去哪里?
  「酥饼,等一下!啊,项圈坏掉了!」
  处于自由状态的迷你腊肠狗听到主人的声音,回头看一下后,直截了当地忽视。
  它像脱兔一般往出口——亦即我们所在的方向跑过来。明明是一只狗……
  「比、比企谷同学,那只狗……」
  雪之下惊慌得不知该如何是好。她的眼睛东张西望,双手也忙乱地摆动。
  ……真难得看到她出现这种反应,我觉得有点愉快,所以大可放任那只狗不管,不过造成骚动的话也很麻烦。
  「嘿。」
  我一把抓住那只狗的颈部。家里那只讨厌我的猫时常到处乱跑,为了强行逮住它,我才练就这个本领。在追捕这类动物上,我可是很在行的。
  腊肠狗露出可怜的眼神,不过一抬起头看到我,便到处嗅闻着,接着兴奋地舔我的手指,让我吓一跳,不禁松开抓住小狗的手。
  「哇,湿答答的……」
  「啊,笨蛋!你一放手,它又会……」
  雪之下焦急地说道。不过这只狗没有跑走,而是挨在我脚边,慢慢地翻过身露出腹部,还不停「呼、呼、呼」地伸出舌头。
  这只狗……是不是太亲近我?
  「咦?这只狗……」
  雪之下躲在我的背后,偷偷观察这只腊肠狗。它又不是什么可怕的动物。
  「酥饼~~不好意思!我家的酥饼给您带来麻烦~~」
  这时,腊肠狗的主人跑过来将它抱起,用力弯腰向我道歉,对方头上绑的丸子跟着晃动。
  「哎呀,是由比滨同学。」
  「咦?」狗主人听到雪之下的声音,惊讶地抬起头。从她的发型、声音跟态度看来,百分之百是由比滨结衣没错。
  「小、小雪乃?」
  接着,她宛如机器人似地看向一旁的我。
  「咦?嗯?自闭男?还有小雪乃?」
  由比滨陷入混乱,来回看着我们两人,频频发出「咦、咦」的声音。
  「嗨。」
  「啊,嗯……」
  我跟她之间出现一阵诡异的沉默。天啊,尴尬极了……
  在这阵诡异的气氛中,由比滨抱的小狗「汪」地叫一声。
  雪之下吓一跳。尽管她没有躲回我的背后,依然略微靠过来。想必她打算在遇到危险时,随时用我当盾牌。
  「啊……那、那个……」
  由比滨轻抚小狗的头,视线同时在我跟雪之下的中间游移,大概是要藉此探测我们的距离。
  「真巧,在这里见到你。」
  雪之下一开口,由比滨的身体立刻抖一下。
  「是、是啊。小雪乃……怎么会跟自闭男在一起?总觉得……你们一起出现,还满稀奇的……」
  大概是好几天没见面的关系,由比滨对雪之下的态度也有点生疏。她的眼睛没有直视对方,只是把小狗紧紧抱在胸前。
  我们之所以在一起,只是偶然间刚好遇到而已,所以不需要任何理由。我跟雪之下对望一眼,几乎在同一时间开口回答:
  「也没有为什么——」
  这时,由比滨出声打断我们。
  「啊,不用了、不用了!没关系,什么事都没有……两个人在放假时一起出来玩,当然是那种事情嘛……对喔,我怎么都没发现呢?照理来说,我应该很会看场合才对……」
  由比滨努力眯起眼睛,勉强挤出笑容,发出「啊哈哈」的干笑。
  她是不是有什么奇怪的误会,以为我在跟雪之下交往吧?不不,只要稍微动动脑筋,便知道根本不可能有那种事。可是,「其实我们没有在交往」这种话也很难启齿,简直是自我意识过剩,有违我的美学。
  这一切都是误会,绝不是真的。既然如此,只要我自己心知肚明即可,其他人怎么想都无所谓……更何况,越想解开误会时,误会往往只会变得更深,所以我早已放弃。
  「呜~」由比滨怀中的小狗抬头看向主人,发出寂寞的叫声。「没事……」由比滨轻轻抚摸它的头,小声对它说道。
  「那、那么,我先走了……」
  「由比滨同学。」
  由比滨低头盯着自己的脚,打算离开现场时,被雪之下出声叫住。
  她的声音在一片嘈杂中显得非常清楚,仿佛所有声音都退到两旁,只让它传入我们的耳朵。由比滨原本低垂的视线,也自然移到雪之下身上。
  「我想谈一下我们的事情,所以你星期一可以来社办吗?」
  「……啊、啊哈哈……我可能不太想听……事到如今,再听那些话也无济于事,没有办法做什么……」
  她的声音很柔和,脸上带着困扰的笑容,但是拒绝的意思非常明显。
  雪之下对她的态度感到失望,视线多少有点下垂。我顿时有一种四周的喧哗变得更大声的错觉。
  然后,雪之下在脑中挑选字句,一点一点地编织出话语。
  「……我的个性就是这样,不善于表达自己……但我还是想好好跟你谈一谈。」
  「……嗯。」
  由比滨用不置可否的暧昧方式回应。她略带怀疑地瞄一眼雪之下,又立刻移开视线,接着转身踏出脚步。我们不发一语,看着她逐渐远离。
  直到她有点驼背的身影消失在人群中,我才对一旁的雪之下问道:
  「你要对由比滨说的话是什么?」
  「你知道六月十八日是什么日子吗?」
  雪之下仰头看着我,抛出这个问题。由于她的脸突然凑过来,我不禁后退半步。
  「嗯……至少不是假日。」
  她见我想不出来的样子,得意地挺起胸膛公布答案:
  「由比滨同学的生日……我猜的。」
  「是喔……咦?你『猜』的?」
  「没错。她的信箱帐号里有0618这串数字,所以我如此猜测。」
  「你没有直接问过她吗……」
  雪之下的沟通能力真不是盖的。
  「我想要为由比滨同学庆生。即使她之后不会再来侍奉社……我还是想好好感谢她至今所做的一切。」
  雪之下稍微垂下双眼,不太好意思地说道。
  「喔……」
  雪之下的性格如此,能力又像高阶电脑一样强,因此长期以来,她都处于大家嫉妒的怒火中。对她而言,由比滨无疑是初次结交的朋友。我认为她感谢由比滨的心情是真的。虽然话中不时透露放弃的念头,但她其实很不希望失去这段友情吧。
  啊……原因果然出在我对由比滨说了什么话。
  我怀着些许罪恶感瞄一眼雪之下,她察觉到我的视线,有点尴尬地扭过身体。唉,八成又要被她说「不要看我」、「真不舒服」之类的话了,我索性在她开口前先移开视线,红着脸干咳几声。
  「比企谷同学……」
  「啊?」
  我回过头,看见雪之下揪着自己的胸口,紧张地吞一口口水,还为了藏起染成粉红色的脸颊,只抬起湿润的眼睛看过来。
  视线对上的那一刻,连我都开始紧张。
  她挤出一丝微弱的声音说:
  「你可以……陪、陪我一下吗?」(注24 本句原文中的「付き合ぅ」,同时有「陪伴」和「交往」之意。)
  「……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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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4-15 19:00 | 显示全部楼层
④ 比企谷小町专门出一些鬼点子

  星期天。
  持续好几天的梅雨后,阳光终于重新露脸。今天是我跟雪之下外出的日子。
  现在时间接近早上十点,我暗忖自己是不是到得有点早。看来那件破天荒的事情,让我的内心出现动摇。
  雪之下竟然会主动提出要我陪她的要求……
  怎么办?果然还是拒绝她比较好吗……当时的我脑袋一片混乱,都是雪之下那句话害的。我完全没料到雪之下会说出那种话,因此失去正常的判断能力。一定是这样。
  唔喔喔喔喔!我抱着头,压抑大吼的冲动。这时,后面传来说话声。
  「久等了。」
  雪之下雪乃带着一阵凉爽的风,慢慢往这里走来。
  她穿着一件立领的淡蓝色无袖上衣,难得绑成一束的黑发像围巾似地在胸前跳跃,长度不及膝盖的裙子也随她的脚步不断飘动。
  「……我、我也没有等很久。」
  「喔?那就好。我们赶快出发吧。」
  她拿好藤编的提包,张望四周搜寻她要找的对象。
  「小町去便利商店,我们先等一下。」
  「嗯……不过假日还要她陪我们出来,感觉实在有点抱歉……」
  「没办法啊,如果只有我们两个去挑由比滨的生日礼物,八成不会买到什么好东西,反正小町也满高兴的。」
  「那就好……」
  其实,事情是这样子的——这是哪个电视节目吗(注25 此为日本电视台节目「世界まる见え!テレビ特搜部」的固定台词。)?
  雪之下那句话的意思,单纯是要找人陪她去买由比滨的生日礼物,而且她想找的人不是我,而是我的妹妹小町。
  她的判断非常正确。按照过去的经验,碰到这种事情时,雪之下大多会找由比滨帮忙,但这次正是为了由比滨,所以没办法拜托她。于是,交友不甚广阔的雪之下想得到的其他人选,只剩下比企谷小町。
  我们在原地安静地等待,两分钟后,小町终于回来。
  她大概意识到今天是陪雪之下出门,所以服装显得比平常简单,身穿短袖上衣、夏季背心,搭配百褶裙和大腿袜,再加上一双便鞋,整体带有一种淑女气息,不过稍微戴在头上的鸭舌帽又增添一些活力。她正拿着一罐宝特瓶装的茶饮。
  「喔,雪乃姐姐!你好。」
  「不好意思,难得的假日还麻烦你出来。」
  「不会不会,小町也想买礼物送给结衣姐姐,而且很期待跟雪乃姐姐出来玩。」
  她用笑容回应雪之下的道歉。这家伙似乎满喜欢雪之下的,所以这句话应该不是客套。话说回来,雪之下真受呆呆的家伙欢迎。在我认识的人当中,她受女生欢迎的程度仅次于叶山。
  「电车差不多要来了,我们走吧。」
  我提醒雪之下和小町,一行人走向剪票口。
  今天我们的目的地,是传说中千叶高中生的约会胜地——大家最喜爱的LaLa-port TOKYO-BAY。
  那里聚集各式各样的商店,还有电影院和大型活动场地,算是千叶县内最豪华的休闲娱乐场所。简单来说,即为跟我构不着关系的地方。
  电车内算是拥挤,我们手拉着吊环,摇摇晃晃地站了五分钟。
  要是只有我跟雪之下两人,八成不会出现任何交谈,不过今天小町也在场,她问了雪之下很多问题。
  「雪乃姐姐已经决定好要买什么吗?」
  「……还没。虽然物色过很多东西,但是做不出决定。」
  雪之下轻轻叹一口气。她之前在社办翻阅时尚杂志,大概是在挑选由比滨的生日礼物,不过她的品味应该跟由比滨不同。
  「而且,之前从来没有朋友送过我生日礼物……」
  她带点阴郁的神情如此吐露。小町听了,脸上也出现一层阴霾,不知道该说什么而陷入沉默。
  「……呵,真可怜,我可是有收过生日礼物喔。」
  「咦?骗人吧?」
  口气那么惊讶,真失礼。
  「我才没有骗人,而且我有必要现在才拿这种事跟你吹嘘吗?」
  雪之下听我这么说,才佩服地点头。
  「有道理……抱歉,我说话前没有想清楚。我不应该老是怀疑你,从现在开始,我会对你垃圾的一面完全信任。」
  「你如果认为那句话算是称赞,根本是大错特错。」
  「所以,你收到什么礼物?不妨说来提供我们参考看看。」
  「玉米……」
  雪之下闻言,连连眨了好几次眼睛。
  「咦?」
  她似乎没听清楚,又再问一遍。
  「玉、玉米……」
  「什么?」
  「我说!他们家是种田的!告诉你,那些玉米超好吃!是我妈蒸给我吃的!」
  「哥哥不需要流眼泪啦……」
  我才没有哭,绝对没有哭,只不过是眼睛冒汗。
  「没错,那发生在我小学四年级的暑假……」
  「哥哥又突然开始诉说往事……」
  小町露出厌倦的表情,但雪之下好像想听,点头催促我继续说。
  「高津家的妈妈跟我们家的妈妈很要好,所以他那天来到我家。第一次有同学到家里庆生,让我有点兴奋。我一到门口,便看到高津跨在五段变速的登山车上,交给我一个用报纸包着的东西。
  『听说你今天生日?我妈要我把这个拿给你。』
  『啊,谢谢……』
  『…………』
  『……要、要进来吗?』
  『咦?喔,我已经跟小新约好要去他家玩。』
  『这样啊……』
  搞什么?竟然不邀请我……我本来以为自己跟小新很要好,听到的当下实在有点想哭。高津跟我说再见,骑登山车离开后,我拆开手中的报纸,发现里面是还沾着清晨露水的新鲜玉米。当我察觉时,眼泪已经一滴滴地落下……」
  雪之下听完后,轻声叹一口气。
  「所以,你还是没有收过朋友送的生日礼物。」
  「的确!我跟高津根本不是朋友嘛!」
  时隔七年,我终于明白事情的真相。既然这样,我跟小新算不算是朋友,也得重新考虑。
  雪之下大概感受到我灵魂的呐喊,带着望向远方的目光低喃:
  「不过,有些关系的确是因为家长而建立起来……他们聊天时,会把两边的小孩画进同一个圈子里,真希望他们不要这么做。」
  「是啊。不管是孩子会(注26 以孩子健全发展为目标之团体,参加者年龄涵盖学龄前到高中左右。)还是照顾学童之类的,真是麻烦……跟同年级的人都处不好了,何况还有其他年级的人。我就老是看自己的书……也因为如此,我才能够遇到那么多好书。所以从结果来说算是好的。」
  「印象中我也几乎都是在看书……反正我本来就喜欢阅读,所以还满快乐的。」
  「哇~外、外面的天气真好~~」
  小町受不了这里的低气压,开始欣赏窗外的风景。
  无边无际的澄净晴空,让人感受到夏天即将开始。
  今天将是炎热的一天。

    ×  ×  ×

  从南船桥站下车走一小段路后,左手边会看到一间IKEA,这间时髦的家具店也是容易聚集人潮之处。从很久以前开始,这一带即为休闲娱乐胜地。这里在过去曾是一座大型迷宫,后来有一段时间改建为室内滑雪场。我用过去式的口吻说明,便代表那个滑雪场也已经消失。
  我感受得到时间的流动。在不知不觉间,我已逐渐变成大人。
  当时,他们还主打两手空空就能来滑雪,真令人怀念。现在提到这个字眼,浮现脑海的只有手状胸罩(注27 「两手空空」和「手状胸罩」的日文发音相同。)。我感受得到时间的流动。在不知不觉间,我已逐渐变成大人……
  穿越天桥后,便抵达购物中心的大门。
  雪之下看着设施介绍图,盘起双手思考。
  「真惊人……里面很宽广呢。」
  「没错,这里分成好几个区域,所以最好先订出一个目标。」
  我不清楚这里的实际大小,不过它不枉为附近最大的购物中心。光是在里面闲逛,便能消磨一整天的时间。因此来这里游玩时,一定得先规划好路线。
  「既然这样,应该要以效率为主。我去这一块找。」
  我指向介绍图的右侧,于是,雪之下指向左侧说:「那我负责另一边。」
  好,这样便省去一半的力气,接下来再看看该怎么安排小町,让效率更加提升。
  「那么,这里面交给小町——」
  「STOP♪」
  小町拗起我放在介绍图上的手指。
  「怎么啦,很痛耶……」
  她见我如此抱怨,大大发出一声叹息,然后学美国人「唉~~这家伙真是不解风情」般耸耸肩。喂,那种态度让人很火大喔!
  在场并非只有我不解风情,雪之下也疑惑地看着小町。
  「有什么问题吗?」
  「哥哥跟雪乃姐姐不要一副理所当然地分头行动嘛。这是难得的机会,大家一起逛不是比较好吗?这样我们还可以交换意见,好处多多喔!」
  「但是,那样可能逛不完所有地方……」
  「不用担心!根据小町的判断,如果要配合结衣姐姐的喜好,只要逛这个区域就没问题了。」
  小町从介绍图底下抽出一份导览手册,摊开来指向一楼内侧的「JASSIE」、「LISALISA」等专柜,店名听起来像是会教人波纹气功(注28 指漫画《JoJo的奇妙冒险》中的角色「莉莎莉莎」。)。那一带大概都是以年轻女性为主要客群的商店。
  「那么,我们走吧。」
  我这么开口,雪之下也没什么异议地颔首。
  总之,先出发再说。
  小町指的少女区在两、三个区块之后,一路上会经过男性用品、乍看之下不知该如何归类的用品,以及生活百货区,店面和品牌的数量多得令人佩服。
  我走在三个人的最前方,但由于平常几乎不会来这种大型购物中心,自己也不太知道有没有走错路。
  雪之下大概一样很少来购物中心,她忙着东看看、西瞧瞧,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从她脸上漾着惬意微笑的模样看来,至少应该不觉得无聊。她还不时停下脚步,仔细研究展示的商品,不过,一旦察觉店员靠近,便会立刻离开。
  啊~~我明白那种感觉。我也很想告诉那些店员,不要在顾客挑选衣服时过来搭话。在服饰店工作的人都应该学会一项技能,即是看得见独行侠散发的「不要过来跟我说话」之气息,这样会让生意更加兴隆喔。
  我们一路上走走逛逛,抵达分别通往左右两区的岔路口。再继续往前走,便要搭电扶梯上楼。
  我回想先前看的介绍图,指向右手边回头问小町:
  「小町,往右边一直走下去就到了吧?」
  然而,我完全不见小町的人影。
  「咦,奇怪……」
  我四处张望,依然找不到她的踪影,只看见雪之下认真地对眼神凶恶、爪牙锐利、獠牙还在发光的诡异猫熊布偶捏来捏去。
  那是东京得士尼乐园的知名角色「猫熊强尼」。「猫熊强尼猎竹记」是园内极受欢迎的游乐设施,排队等上两、三个小时算是家常便饭。
  东京得士尼乐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它是千叶县的骄傲,另一方面也因为明明位在千叶却得挂上东京之名,而让人倍感屈辱。它位于千叶县内的舞滨(maihama),听说这个地方很像迈阿密海滩,所以取了这样的地名。以上是今天的千叶县讲座。
  「雪之下。」
  我一出声,雪之下立刻把手中的布偶放回架上,一派冷静地拨弄头发,只用眼神问我:「什么事?」
  呃,没事,什么事都没有……从前一阵子的猫咪事件中,我学到面对这种情况时,不要吐槽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你有看到小町吗?不知道她跑去哪里。」
  「对耶,我也没看到……要不要打她的手机看看?」
  「也好。」
  我立刻拿出手机拨给小町,听筒里传来听不出所以然的音乐。真怪,为什么这家伙的手机会唱歌?
  电话虽然拨通了,小町却迟迟不接听,我整整听完两段旋律后挂断电话。
  「她没接……」
  在我等待小町接听的同时,雪之下的手上多出新的物品。除了原本的藤编提包之外,还冒出一个色彩鲜艳的塑胶袋。你买了那玩意儿喔……
  她发现我一脸呆滞地盯着她手上的袋子,便若无其事地把它放进提包,然后重新对我开口:
  「小町可能是发现什么感兴趣的东西……购物中心里有这么多商品,难免会不小心看入迷。」
  「是啊,跟你一样。」
  我看向雪之下手上的提包,她用几声咳嗽敷衍过去。
  「反正小町也知道最后要去哪里,不如直接过去那里会合吧,继续在这里空等并不是办法。」
  「有道理……」
  我传一封「笨蛋,快回电话,我们先过去了」的简讯给小町,两人继续往前走。
  「……往右转没错吧?」
  我只是想跟雪之下确认一下,她却露出疑惑的表情。
  「不是左转吗?」
  正确答案是右转。

    ×  ×  ×

  周遭的气氛明显变得不同。
  粉彩和鲜艳色调交织的空间中,飘着花朵和肥皂的香气,我们来到少女商品区。
  这里满是衣服、饰品、袜子、厨房用品,另外当然少不了时尚内衣。对我来说,这个异空间简直是一秒也待不下去。
  「应该在这附近。」
  雪之下轻松地说道,但我已经累得不成人形。
  「是啊,竟然有办法迷路四次……你的几何观念一定很差。」
  「我唯一不想听到你批评我的数学……」
  「私立大学的文组科系不看数学成绩,所以我一开始就放弃,即使排名垫底也没有关系。」
  「排名垫底……你到底考几分?」
  「九分,听说是最差的分数。这是来自我自己取得的消息。」
  「……那样不会留级吗?」
  我被老师要求补课后再参加补考,但补考是直接使用补课讲义上的题目,所以背了便有分数。其实,以老师的角度来说,让学生留级也是一件很麻烦的事,因此出席日数以外的部分几乎都会采取权宜措施。
  「那么,我们要买什么?」
  「嗯……实用性高、耐得住长期使用的东西。」
  「所以是办公或文具用品啰?」
  这些东西怎么想都不像买给少女的礼物。
  「我也想过那些东西。」
  「你竟然想过……」
  「但是,我认为由比滨同学可能不喜欢……送钢笔或工具包之类的东西,她应该不会高兴吧。」
  「……明智的判断。」
  我无法想像由比滨高兴地叫着「哇~~我一直很想要这套螺丝起子!还有六角扳手耶!天啊!连铁撬都有!太谢谢你了,小雪乃」。不过,总觉得工科少女应该会流行起来吧。
  「所以你想要挑选合她口味的礼物吗?」
  「对,我希望她能开心地收下。」
  雪之下温柔地笑着说。我想由比滨光是看到这个笑容,就会非常高兴了。
  「那我们赶快去挑吧。」
  「等一下,小町怎么办?」
  啊,对喔,她还没跟我们联络。如果没有她,我们便缺少一位提供专业建议的人士。虽然她已经帮忙过滤出由比滨喜欢的礼物类型,但如果不清楚究竟该选什么东西,我们仍然不敢贸然买下手。我不知道该不该请小町帮忙到那种地步,但是,一想到雪之下竟然将钢笔、工具包列入送给高中女生的生日礼物选项中,我实在没办法放心。
  我拿出手机,依然没有小町的来电记录,于是再拨过去一次。
  电话拨通后,听筒再度传出那首熟悉的音乐。所以她的手机到底为什么会唱歌?
  『喂~~』
  「啊,你现在在哪里?我们已经在目的地等你,快点过来。」
  『咦……啊~~小町看到太多想买的东西,结果忘得一干二净。』
  「你的脑袋怎么退化到这种地步……哥哥真是吓到了。」
  想不到她的记忆力那么差,难怪需要背诵的科目老是考得一场糊涂。
  这时,听筒中传来小町非常看不起我的叹气声。
  『唉,要哥哥的脑袋清楚一点,果然是没办法的事吗……算了,小町这里大概还需要五个小时,到时候可能会自己回去,所以哥哥和雪乃姐姐好好加油啰~』
  「喂,等、等一下!」
  『怎么啦?跟雪乃姐姐独处很紧张吗?不用担心,没事的……应该啦。』
  「那倒是其次,你一个人会不会出事啊?一个国中生单独在这种地方乱晃……」
  每到假日,购物中心便会塞满人潮,发生意外的机率跟着提高,更何况小町还是个国中女生。虽然她的言行举止和瞧不起哥哥的态度,经常让我恨得牙痒痒的,不过身为哥哥的终究喜欢自己的妹妹,所以当然会担心。
  『唉,要是哥哥能把这种关心用在其他人身上就好了……不用担心小町啦。』
  「就因为是你,我才会担心啊。」
  感觉别人用点心或现金引诱,她便会乖乖上钩。
  『哥哥以为小町是什么人?小町可是哥哥的妹妹喔!』
  喔喔!这句话真教人感动!
  『所以小町一个人完全没有问题~单独行动反而更有精神~』
  这个理由真悲哀。
  然而,单独行动反而更有精神这一点,我实在无法反驳。想想看,你打电动时是不是超激动的,还会大叫「天啊,这是哪招」、「喔,要来了吗」、「凛子我爱你」,老妈听到声音,还会问「有朋友来吗」,只好连忙回答「我、我在讲电话」,从此不敢在家里玩LOVE PLUS。
  「我知道了……万一发生什么事,记得立刻跟我联络。不对!即使没有事也要跟我联络。」
  『好好好~那小町挂电话啰。哥哥加油~』
  通话到此结束,听筒里剩下「嘟——嘟——」的机器音。
  只是买个东西,为什么要加油?
  我收起手机,看向雪之下。
  「小町好像想买什么东西,所以把接下来的事情通通丢给我们。」
  「这样啊……不过我都麻烦她在假日出来了,也不好意思再多说什么。」
  雪之下遗憾地说道,接着重新打起精神。
  「既然已经知道由比滨同学可能喜欢的类型,再来就靠我们想办法吧。」
  天啊,感觉真让人担心。
  她无视我的不安,迳自走入附近的服饰店,拿起商品一一仔细比较。
  我跟随她的脚步进入店内。
  然而,我还是难以忍受这种地方。
  首先,当男性走进店内时,便得承受其他女性客人的目光,那种目光仿佛看到什么虫子似的。再者,店员也开始迅速移动,以专门为我设计的守备阵型,监视我的一举一动。
  为、为什么?店里明明还有其他男生啊!这是歧视吗?是歧视没错吧!不过那些男生的确很像现实充,尽管店内的温度不低,他们依然在脖子上围着围巾、身穿像猎人服饰的背心,光是外表便现实充味十足。话说回来,那种黏在长裤上的诡异绳子是做什么的?有什么功用吗?
  「不好意思,这位客人……请问您需要什么吗?」
  女店员用挤出来的笑容掩饰警戒心,对我这么问道。
  「呃,没有……对、对不起。」
  我竟然脱口对她道歉。这句没来由的道歉,更加提高对方的警觉,旁边又多出另一位女店员。糟糕,她呼叫同伴啦!我方已经高高立起全灭的旗帜!
  要是再这样下去,她们可能还会找来更多人。正当我打算逃离现场时,一只手及时伸过来解围。
  「比企谷同学……你在做什么?试穿吗?那种事情请在家里做。」
  「我在家里也不会做!而且我根本没做什么……」
  雪之下露出瞧不起我的眼神靠过来,周围的店员立刻降低戒备。
  不愧是雪之下,驱散人群的行家。
  「啊,是陪女朋友来的吗?请慢慢挑选。」
  店员自己得出满意的结论,留下这句话准备离去。
  「不对,完全不是这样……」
  「不对吗?那果然是可疑人物……」
  她原本蓝色的眼睛变成带有敌意的红色。我选错选项了!照这样下去,我注定要走向被检举的坏结局。
  「唉……我们走吧,比企谷同学。」
  雪之下拉着我,从越众越多的店员群中逃出去。她光是这样做,店员便不再靠近。
  来到店外后,警戒终于解除。
  「……我看起来真的那么可疑吗?」
  此刻的我皱着苦瓜脸,那对死鱼眼肯定比平常严重几百万倍。用英语来说,叫做「MEGA死鱼眼」。
  连雪之下也对我感到同情,丝毫不责备我那些可疑的举动。
  「看来单独的男性客人很容易被怀疑。毕竟这里看到的男生,清一色都是跟女朋友来的。」
  原来如此,所以这个区域跟拍贴区一样,是女性和情侣专属。这样的话,我待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何况,我已经没有勇气挑战下一问店。
  「……不然,我到那里等你。」
  我指向稍远处的长椅。
  即使到了店外,四周也都是女性顾客,不难想像我坐在那种地方,会受到大家奇怪的眼光注视,毕竟我连待在教室,都会遭受奇怪的眼光。
  不过,我坐在比较远的长椅上,至少不会被人检举,只要别做出一些可疑的举动即可……我猜的,应该没有问题吧?反正心里先做好一点觉悟就是了。
  我一面如此心想,一面走向长椅。
  「等一下。」
  「嗯?」
  我转过头,看见雪之下大步走过来。
  「你要我凭感觉自己挑礼物吗?不是我要自夸,我的价值观标准,可是超出一般的高中女生喔。」
  「你真有自觉……」
  再怎么说,她可是最先想到送工具包当礼物的女生。
  「所以……我希望你能帮忙……」
  雪之下难为情地低下头,视线在脚边不停游移。
  可是,找我帮忙只会更加坏事。先讲清楚,我从来没有帮女生买过像样的礼物。把自己当成礼物送出去,招来对方一阵臭骂的经验倒是有。
  「我是很想帮你啦,但我进不了那些店……」
  雪之下听到我的回答,死心地叹一口气。
  「事到如今也没办法了,请你不要离我太远。」
  「什么?」
  我露出讶异的眼神,雪之下有点不悦。
  「非得要我讲清楚吗?如果吸气、吐气是你唯一会的事,连头顶上的空调都比你有用。」
  确实如此。空调在清净空气和节省电力方面都超有用的,期待它们赶快增加读空气的功能(注29 日文「空气を读む(读空气)」,为「看场合、察言观色」之意。)。
  「总之,今天一天之内,我允许你表现得像是我的男朋友。」
  「你以为自己多伟大啊?」
  哇……真不舒服……
  雪之下察觉到我的不快,用力瞪着我说:
  「你有什么不满?」
  「我才没有不满。」
  「是、是吗……」
  我的反应让她呆愣一下,脸上的惊讶之情清晰可见。
  不过,这没有什么好惊讶。如果要跟雪之下交往,我是敬谢不敏没错;但只是假装交往的话,我并不介意。
  雪之下不会说谎,所以她说今天一天就是今天一天,分毫不差;说表现得像一对恋人,就绝对不可能是真的恋人。
  所以,我可以放心接受她的提议。
  一如她百分之百地信赖我有多么垃圾,我也可以百分之百地相信我们之间不会擦出火花。说不定这即为所谓的信赖关系……我在说什么啊?听起来一点都不平和。
  雪之下注意到自己呆愣的表情,便转过身去,朝另一个方向说话。
  「……我还以为你一定会讨厌。」
  「反正我也没有什么理由拒绝。倒是你不会觉得讨厌吗?」
  她换上一本正经的神情转头,回答我抛回去的问题。
  「我不会介意。不可能有认识的人发现我们,而且这里全都是不相关的人,所以不必担心受到误会而引起风波。」
  连我都被彻底视为不相关的人啊……也罢,无妨。
  「那么,我们走吧。」
  雪之下往下一家店走去,我踏出脚步跟在她身边。
  彼此不期待也不受期待的关系满轻松的,我个人颇为欣赏。你想想,潘朵拉的盒子不是装满一切灾厄与希望吗?由此可见,希望也是一种灾厄。

    ×  ×  ×

  我们逛第二间服饰店的过程,出乎意料地平顺。
  看来这个社会比我想像的还要单纯肤浅,只要一对少男少女走在一起,大家便快速认为是情侣。不过真要说的话,我自己看到两个高中男女在一起,也会在心里诅咒他们。因此,事实搞不好就是如此。
  体格比日本选手还好的店员们原本一直紧盯着我,但只要雪之下出现在我身边,大家便立刻解除警戒。
  雪之下把周遭所有人皆视为不相关人士,即使店员上前推销,她也用「不必了」三个字堵住对方的嘴,自己认真地挑选衣服。
  她偶尔会拿起中意的衣服,上下左右到处拉拉看,那种判断标准真是奇特。
  「我们去下一间店。」
  她对衣服的耐穿性没有信心,迅速摺叠好之后放回架上。
  「我说啊,你如果要用耐不耐穿来挑选衣服,恐怕一辈子都挑不到喔。我不认为由比滨会在意衣服的防御力。」
  反正不会出现怪物,布衣已经很足够。
  「……唉,没办法,我只能从材质跟织工判断……我根本不知道由比滨同学喜欢什么,又对什么有兴趣……」
  这是雪之下到目前为止最深沉、最难过的一口叹息。
  她是因为自己从来没想过这一点而感到后悔吗?
  不过,现在才后悔也没有用。
  「不知道也没关系啊,别人对你一知半解就来装熟,反而更教人火大,就好像拿其他地方的花生送给千叶县民。」
  「你举的例子太千叶,我无法理解……」
  雪之下有点不知该说什么。唔,她听不懂吗?
  简单来说,千叶县民对花生很挑剔。千叶县身为全国最大的花生产地,可不是浪得虚名。不过,生产量突破全国的七成以上,未免太厉害了。顺带一提,茨城县的生产量占全国总量的两成。
  「说简单一点,像是半吊子的人送酒给侍酒师。」
  「原来如此,有道理。」
  她点点头,终于理解我想表达的内容
  对啦,老爸送的生日礼物就很常发生这种事。他们分不出Play Station跟Sega Saturn的差别,发现超级任天堂卖完,便心想「哎呀,没差啦,反正Mega Drive跟3DO也可以玩」。大概像这样,一知半解之下送的礼物,通常不会让人满意。
  「……想不到你扭曲的价值观,也有派上用场的时候。」
  雪之下似乎很佩服的样子,但我丝毫不觉得她在夸奖我。
  「挑战对方精通的领域,的确没有什么胜算。如果要获胜,便得反过来针对弱点攻击……」
  连挑选礼物都可以扯上战斗,你是亚马逊的女战士吗?
  「不是攻击弱点,应该说是补足对方的弱点。以这个角度来说,便会合乎你讲求的实用性。」
  「有道理。既然如此……」
  她似乎想到什么,往下一家店走去。
  我独自在服饰店斜对面的时尚内衣店外等待,雪之下走进一旁的厨房用品店。
  跟大胆卖弄性感和可爱的时尚内衣相比,洋华堂(注30 日本一间连锁式的综合商场。)里不怎么起眼的内衣专柜更容易让人想入非非。不过会这么想的,大概只有我一个人。对了,每年到六月,他们还会卖学校泳衣,更增添让人想入非非的要素。
  闲聊完毕,回到正题。
  厨房用品店内,除了平底锅、锅具等一般的烹饪器材,还有酷似某对动物相声角色(注31 指牛与青蛙的相声组合「パペツトマペツト」。)的防烫手套、形状像俄罗斯娃娃的餐具组等等精致的商品。
  「喔喔~~这的确是由比滨的弱点。」
  由比滨不擅长下厨——更正,是她根本不会下厨。我尝过一次她烤的饼干,还以为自己吃到京叶HOME CENTER卖的木炭,不过也可能是jOYFUL本田(注32 「京叶HOME CENTER」和「JOYFUL本田」均为家庭用品连锁量贩店。)卖的。不管怎么样,那味道非常惊人,和其恐怖的外表相符。等等,那与其说是「味道」,用「刺激」来指称可能更为恰当。
  当时雪之下也吃了饼干。尽管在她以燃烧生命的方式指导之后,由比滨的饼干总算提升到正常水准,但如果换成工程更浩大的料理,我想她还是做不出好东西。
  话说回来,这间店还满令人愉悦的。
  喔?这个锅盖真有意思,可以打开握把加入调味料,真是吸引人。讨厌啦,我好像笨蛋似的。
  除了使用起来很方便的器具,这里还有真正的炒菜锅。糟糕,我好想把它拿起来乱挥,同时发出「哈哈哈哈哈」的笑声(注33 指漫画《炒翻天》的主角秋山酱。)。
  不论是在家庭用品店或百圆商店,光是看着这些玩意儿,我便会不自禁地兴奋起来。
  「这边,比企谷同学。」
  我循声走过去,看见雪之下穿着一件围裙。
  黑色的料子反而有一种轻薄感,穿在她身上甚至散发出清凉的气息,胸前还装饰着猫脚印。
  她把绳子系成大大的蝴蝶结,凸显出紧致的小蛮腰。
  接着,她如同跳华尔滋般旋转一圈,检查头部和手腕是否方便活动。绑得不是很紧的蝴蝶结随之扬起,好像一条尾巴。
  「怎么样?」
  「你要问我的意见啊……只能说太合适了。」
  我想不出其他还可以说什么。雪之下留着一头黑发,跟这种简约风格相配得一塌糊涂。我老实地赞美雪之下,不过她没有看我,而是对着穿衣镜检查肩膀、蝴蝶结和裙摆。现在只有镜子知道雪之下露出什么表情。
  「……嗯,谢谢你。不过我问的不是我,而是穿在由比滨同学身上怎么样。」
  「由比滨的话可能不合适。她比较喜欢轻飘飘又花俏的诡异设计吧?」
  「虽然那样说很过分,不过的确是事实,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你……」
  雪之下一边说,一边脱下围裙仔细摺好。
  「不过,应该可以确定从这里挑选礼物。」
  雪之下还没把摺好的围裙放回去,便发现下一个目标。她这次仔细地确认口袋数量和材质。没错,材质也是很重要的一环,挑选石棉之类不易燃烧的材质比较好,因为让那家伙用火实在很危险。
  雪之下最后选择一件以淡粉红色为底,没有太多装饰的围裙。
  「这一件好了。」

  「嗯,还不错。」
  这件围裙的两边各有一个小口袋,正中间还有一个很大的四次元口袋,很适合感觉会携带大量零食的由比滨。
  雪之下摺起粉红色的围裙走向柜台。此刻,她总共拿着两件围裙,一件是粉红色的,另一件是黑色。
  「从刚才的布偶开始,其实你早就想好要买什么了吧?」
  「……这件围裙并不在我的采购计划内。」
  「所以是冲动购物啰。也是啦,这种事情很常发生。」
  「…………」
  她张开嘴巴要说什么,不过还是把话吞回去,只瞄我一眼,便别开视线独自走去结帐。
  难道不是冲动购物?这家伙真是让人搞不懂。唯一可以确定的是,那只猫熊布偶本来就在她的购物清单中。

    ×  ×  ×

  我在宠物店买完东西结帐时,雪之下不在身边。
  她并非丢下我先行离去,不管怎么说,她还没有无情到那种地步。其实是我要求暂时脱队去买自己的东西,她立刻爽快地答应……嗯,果然还是很无情。
  我本来打算用手机联络雪之下,不过后来想想,她会去的地方大概只有那几个,于是我离开宠物用品区,走向展售宠物的笼子。
  不出我所料,她果然在那里。
  雪之下抱膝坐在地上,嘴角泛起温柔的微笑,轻轻抚摸小猫,不时拨弄它的毛,不过因为周围还有其他顾客,她今天没有发出「喵~」的叫声。
  看她那副沉醉其中的模样,我有点不忍心叫她。
  正当我思考该怎么办时,雪之下抚摸的小猫突然把耳朵转过来,雪之下见状也跟着回头。
  「哎呀,动作真快。」
  (翻译:我还想再多摸一下……)
  「抱歉。」
  我也不清楚自己是因为让她等待而道歉,还是为回来得太早而道歉。不管哪一种,总之先道歉就是了。
  雪之下依依不舍地摸了最后一次,用嘴型发出无声的猫叫,向猫咪道别后站起身。
  「你买什么?虽然我大概想像得到。」
  「嗯,跟你想的一样。」
  「是吗?」
  她回答得很平静,不过脸上出现些许满足,看来猜对答案让她相当高兴。
  「不过,我还挺意外你竟然会帮由比滨同学买礼物。」
  这句话让我有点不知该如何回答。
  「……哪有。这算是比赛的延伸范围,我只是决定这次跟你合作而已。」
  「这也已经很难得……难道你生病了吗?」
  雪之下讶异地睁大双眼,真是失礼。
  话说回来,用庆生的方式让由比滨燃起热忱,这个点子确实不错。不过为了这个目的,我也必须好好清算一下自己跟由比滨的关系。要是一直维持暧昧状态,迟早会再发生同样的事。
  「既然事情办完了,我们回去吧。」
  「好。」
  现在大概是下午两点,想不到我们在里面逛了这么久,本来还打算速战速决的。
  在我们离开出口之前,都是由我走在前头。总觉得即使是回去的路程,若让雪之下带路恐怕会永远都走不出去。大型迷宫只要存在于过去就够了。
  离开的路上,我们经过以全家人和情侣为主要客群的游乐场。
  这里有代币游戏、夹娃娃机、双人合作的射击游戏、把玩家的脸放入角色的赛车游戏,以及拍贴机,基本上净是需要大家同乐的机台,所以跟我没有关系。
  我打算快速通过这一区,但雪之下停住脚步。
  「怎么?你想玩吗?」
  「我对电动没有兴趣。」
  她嘴巴那么说,眼睛倒是牢牢盯着夹娃娃机——不对,根据我的仔细观察,其实并非如此。我随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发现她只盯着其中一台夹娃娃机。
  那台机器里堆满眼熟的布偶。
  看透世界黑暗的阴沉眼神、足以撕裂竹子和野兽的爪子、在灯光照射下散发不祥光芒的獠牙……那是猫熊强尼。这个角色魄力十足,难怪名字里有个「强」字。
  「……要试试看吗?」
  「不用,我一点也不想玩游戏。」
  (翻译:我只想要里面的布偶。)
  我一定是吃了某种奇怪的蒟蒻,才能解读雪之下的话中含意,同时跟她进行对话。
  「唉,想要布偶的话就试试看嘛,虽然我不认为你夹得起来。」
  「哎呀,这算是在挑衅吗?难道你看不起我?」
  雪之下散发出寒气,看来她身上的开关打开了。
  「不要误会,我不是在批评你的技术,而是这种游戏在熟练之前本来就很难夹到娃娃。小町每次玩,也从来没成功过。」
  她一直把硬币丢进去,像是喂存钱筒似的,我看着看着都为她感到可怜。
  纵然我搬出小町当例子,也无法浇熄雪之下的好胜心。她掏出一张千圆钞票塞进兑币机。
  「既然这样,让自己熟练不就好吗?」
  语毕,她将一叠百圆硬币放在投币孔旁边,准备霸占这个机台。
  雪之下投入一枚硬币后,机器发出「哇呜呜……」的古怪声。
  她紧紧盯着机器,一动也不动。
  「…………」
  她的表情很认真,非常有气魄。
  这家伙……该不会……不知道怎么操作吧……
  「右边的按钮控制左右,左边的按钮控制前后,你要按住按钮,机械手臂才会移动,放开的话它会立刻停下。」
  「喔……谢谢你。」
  雪之下红着脸开始玩抓娃娃机。她先把机械手臂往右移动……嗯,没错,很简单吧。接下来,再把手臂往里面移动……喔喔,位置不错。
  然后,机械手臂「哇呜呜……」地叫着,准备抓取下方的布偶。这、这只手臂是怎么回事?声音未免太可爱。
  「……夹到了。」
  雪之下细微的声音传入耳中。我转过头,看见她握拳摆出小小的胜利动作。,
  可惜那只手臂「哇呜呜……」地松开布偶,回到原本的地方,再也不吭一声。
  失败。
  「对吧?刚开始是不是很难?」
  我如此安慰雪之下,她则气呼呼地瞪着那只手臂。
  「……等一下,刚才明明有夹到吧?为什么会松开?」
  她用平时对我咄咄逼人的语气质问机械手臂。在她强大的魄力之下,最后是我改变态度。好恐怖好恐怖。
  「哎呀,你看看,你要的布偶不是已经掉到比较好拿的地方吗?我记得夹娃娃的诀窍,在于一次一点地慢慢移动。」
  我把机台上的操作提示念给她听。
  「这样啊……手臂的抓力不够,所以得多夹几次。」
  她了解之后,再度投入一枚百圆硬币。
  哇呜呜……
  「……可恶,又来了。」
  哇呜呜呜呜……哇呜呜呜呜……
  「给我识相一点……」
  哇呜呜……
  「唔!」
  如果只听现场的声音,别人一定以为雪之下在虐待机械手臂。
  尽管她的表情很冷静,手边的硬币却迅速消失。你还不肯放弃吗……
  看她那个样子,不论再试多少次都不会成功。
  「……你太逊了吧。」
  「什么……敢说这种话,代表你很厉害啰?」
  雪之下用力瞪着我,我自信满满地回答:
  「没错,以前小町常常吵着要我夹给她,所以我已经练得很拿手。小町总会央求我……」
  「难怪……」
  老实讲,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变得完全听任妹妹摆布……这样一来,身为哥哥的尊严岂不是荡然无存吗?
  「先闪一边,我一定会拿到手。」
  听我这么说,雪之下带着狐疑的眼神,老大不甘愿地让出位置。
  「让你看看我的独门绝活。」
  我缓缓抬起右手,高举到半空中。
  雪之下满心期待地看着我的手,等待接下来发生的事。
  还没……再等一下……现在最重要的是掌握时机。
  这事,视线范围出先一道迅速晃过的黑影。
  就是现在!
  「不好意思~~我想要这个布偶。」
  「没问题~请问是这只猫熊强尼没错吧?那么我要夹啰!」
  哇呜呜……机械手臂发出一阵哭泣后,布偶「咚」的一声落入洞口。
  「来,请收下。」
  游乐场的大姐姐带着亲切的微笑,把猫熊强尼递给我。这即为最近经常出现的「代客取物服务」。
  「谢谢你。」
  我道谢后,大姐姐也回以灿烂的笑容,然后离去。
  至于一旁的雪之下,则用比平常更不开心的表情看着我。
  「怎、怎么啦……」
  「没什么……只是好奇,你不觉得这种人生很丢脸吗?」
  「雪之下,你要知道,人生是万物中最有价值的东西。为自己的人生感到丢脸,才是最丢脸的事。所以看着我的行为,嘲笑『哈哈哈,真丢脸』的家伙,才是真正不配活下去的人。」
  「前面说得那么好听,最后却充满恨意……」
  雪之下露出一副受不了的样子,梳起头发叹一口气。
  「真是的……难得看到你那么认真,结果是用这种方法……」
  「我本来就没有说要自己夹,只有说会拿到手。喏,拿去。」
  我把猫熊强尼塞给雪之下,但是她推回来。
  「这是你得到的东西。即使我再怎么不想认同那种手段,但确实是你的功劳。」
  连在这种小地方,雪之下也很讲道理。该说她很执着呢?还是死脑筋呢?哎呀,都不对,这应该叫做别扭。
  要论别扭,我可是不输人的。
  「不行,我不需要这个东西,而且是你投币付出等值的金额,所以自然有义务接下它。」
  听完我这番话,雪之下推却的力道减弱,猫熊强尼的布偶来到她手中。
  「……有、有道理。」
  她看向自己怀里的布偶,接着瞄向我。
  「……我不会还你喔。」
  「都说我不要啦。」
  谁想要那种凶神恶煞般的玩偶?
  而且,她把玩偶抱得那么紧,我怎么狠得下心开口要回来呢?
  其实雪之下也有可爱的地方嘛,本来以为她比我想像的还冷酷。
  她注意到我略带微笑的表情,有点害羞地别过头,脸颊微微染上红晕。
  「……布偶感觉不太适合我,还是跟由比滨同学或户冢同学比较配。」
  「前者不做评论,后者我同意。」
  户冢跟布偶简直是绝配,有如红豆面包配上牛奶。
  「不过,你喜欢布偶这点让我满惊讶的。」
  我率直地说出内心的感想。雪之下并没有生气,只是不停抚摸那只布偶。
  「……我只喜欢猫熊强尼,对其他的布偶没有兴趣。」
  她动动猫熊的双手,那双利爪跟着响起可怕的咯吱声。
  如果不考虑那个声音,造型上的确相当可爱。
  「我一直有搜集布偶这些东西的习惯,不过这类奖品跟市面上的商品不同,只能透过夹娃娃机取得,这点一直让我很头痛。虽然曾想过在网路拍卖上购买,但是网拍商品的状况无法保证良好,卖家提供的图片也可能经过加工,所以始终无法下定决心……」
  这、这些理由一点都不可爱……
  我不禁叹一口气。
  「不过,你真的很喜欢猫熊强尼耶。」
  今天目睹雪之下对猫熊强尼执着的一面,让我脱口说出这句话。雪之下听了,目光忽然望向远方。
  「……没错,那是我小时候的礼物。」
  「布偶吗?」
  「不,是原作的原文书。」
  「咦?这东西有原作啊?」
  我在惊讶之余,忍不住开口问道。不过,这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下一秒,雪之下仿佛着魔似的,滔滔不绝地说道:
  「猫熊强尼的原作书名为《Hello,Mr.Panda》,改名前叫做《Panda's Garden》。据说这本书的起源,是美国的生物学家兰德·麦金塔先生为了研究猫熊,举家迁去中国后,为不适应新环境的儿子所写的故事。」
  「……雪基百科启动了。」
  我带着半厌烦的语气开玩笑打断她,雪之下仍毫不在意地说下去。
  「得士尼版重新设计的角色个性更加鲜明、名气更响亮,不过原作的设定也很出色。里面不但包含东西洋文化的隐喻,还融合成一个架构完整的故事,技法实在非常高明。最重要的是,故事中随处可见父亲对孩子的爱,以及传达给他的讯息。」
  「咦?是那样的故事吗?我以为它只是一天到晚嚷嚷『我要吃竹子~我要吃好多好多竹子~』,吃完竹子还会打起醉拳的角色。」
  「……得士尼的版本的确很强调那一面,所以我没办法说什么。不过,那个设定在原作中只算是一点皮毛,你只要看过一次便能了解。翻译版本也很不错,但我还是推荐原文版。」
  雪之下好像真的很乐在其中。
  我可以体会这种感觉,聊起自己喜欢的东西便会像这样子。我在国中时代,曾跟同学谈了整整三十分钟自己喜欢的漫画,结果我们本来即将成为朋友,最后却被他疏远。听到对方说「比企谷平常不太说话,只有聊到漫画时才说个不停,感觉有点……」时,我实在有点想去死算了。
  不过,我认为畅谈自己喜欢的东西是一件好事,即使喜欢的东西不流行、不受大众欢迎。
  我从来不会考虑该选择自己喜欢的东西,还是跟对自己没什么好感的人交朋友。
  只是,因为这样便要求我看原文书,我也很伤脑筋。如果是禁书,我可能还愿意看。
  「不过,你从小就会英文啊?」
  「怎么可能?我当然不会。可是,当时因为很想看懂,我还一边查字典一边看,感觉很像在玩拼图游戏,非常快乐。」
  雪之下想起多年前的往事,眼神相当柔和。
  接着,她低喃道:
  「……那是我的生日礼物。说不定正因为这样,我才对它更有感情……所、所以……」
  雪之下难为情地把脸埋入玩偶,藏起表情看向我。
  「所以,得到这个布偶……」
  「咦?是雪乃吗?啊,真的是雪乃!」
  某个人大剌剌地过来,打断雪之下的话。
  这个声音很熟悉,很像某个人。我找出是谁说话时,不禁哑口无言。
  艳丽的黑发,细致透明的白皙肌肤,端正的五官——我很少看到如此耀眼的姿态,即使全身散发出清纯感,亲切的笑容还是增添不少华丽。
  眼前是一位姿色惊人的大美女,她合掌对身后一群男男女女道歉,示意他们先走,大概是和那群朋友一起来玩的。
  我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但是另一种不自然的感受更强烈。
  「姐姐……」
  雪之下原本松懈的表情顿时转为惊恐。我听到这句话立刻回头,看见她把布偶抱得更紧,肩膀也僵硬起来。
  「什么?姐姐……咦?」
  我来回比较雪之下跟眼前的这名女子。
  对方的年纪大约是二十岁上下。
  整体服装以白色为底,轻飘飘的蕾丝给人柔和的印象,伸出的四肢则突显出肌肤之美。虽然露出的部分很多,看来却出奇地高雅。
  她跟雪之下的确很相似,如果雪之下属于固态之美,这位女性则充满液态的魅力。
  「你在这种地方做什么?喔~~约会!你在约会对吧!」
  「…………」
  这位女性不断用手肘顶雪之下,跟她开玩笑,但雪之下只露出冰冷的表情,貌似相当头痛。
  嗯……外表是很像没错,性格却相差很远。
  如果冷静下来仔细观察,会发现她们有不少相异之处。
  首先是胸部,雪之下没什么料,她姐姐则丰满得恰到好处。纤细的身材配上赏心悦目的胸部,简直是最强组合。
  我懂了!先前觉得不自然的地方,原来是胸部的大小!喔,不对,不只这样。
  「我说啊,那位是雪乃的男朋友吗?」
  「……不是,是学校同学。」
  「又来了~~有什么好害羞的?」
  「…………」
  哇,雪之下瞪姐姐的眼神好凶狠……明明那么恐怖,她姐姐却用笑容应付过去。
  「我是雪乃的姐姐,名叫阳乃。你要跟雪乃好好相处喔~」
  「是,我是比企谷。」
  既然对方报上名字,自己也要报上名字回应。这名女性的全名应该是雪之下阳乃,好,记住了。
  「比企谷……喔……」
  阳乃短暂地思考一会儿,从脚底到头顶快速打量我。这一瞬间,我突然觉得身体发寒,像是被绑住似地无法动弹。
  「比企谷对吧?好,请多多指教♪」
  不过随着阳乃对我微笑,那种感觉跟着消失。刚才是怎么回事……被美女盯着看,害我太紧张吗?
  阳乃如同其名,个性像阳光一样开朗。尽管外表跟雪之下很相近,给人的印象却大不相同。雪之下的冰冷形象非常强烈,她姐姐的表情则非常丰富。没想到同样是笑脸,也能有那么多种变化。
  此外,原来随着个性不同,相同的五官会产生如此不同的印象,令我打从心里感到佩服。
  现在我明白她们不像的理由了,但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不自然感,在心头挥之不去。看来真正的原因还在其他地方。
  我疑惑地看向阳乃,她跟我对望一眼后,立刻转向雪之下。
  「啊,这不是猫熊强尼吗?」
  她兴奋地说着,手伸向雪之下抱住的布偶。
  「我很喜欢这个东西喔~真好~软绵绵的~好羡慕雪乃~~」

  「不要碰它。」
  雪之下的语气很强硬,让我感到耳朵内部一阵麻痹。那句话的声音不会特别大,但是强烈的拒绝之意刺得我耳膜发痛。
  阳乃也是一样,始终挂在脸上的笑容瞬间冻结。
  「……哇,吓我一跳。对不起啦,雪乃~所、所以这是男朋友送的礼物吗?姐姐有点不识相呢。」
  「不对,我不是她的男朋友。」
  「喔?你也生气啦?要是你弄哭雪乃,姐姐可不会原谅你喔!」
  阳乃伸出食指训斥我,接着戳上我的脸颊开始转动手指。痛痛痛!会痛啦!而且太近太近太近了,怎么那么香!
  透过与人之间的距离,可以明白一个人的社交能力。阳乃竟然靠得这么近,代表她的社交能力强得惊人。
  「姐姐,够了。你没有什么事的话,我们要回去了。」
  即使雪之下开口制止,阳乃仍是完全当成耳边风,继续玩弄我的脸颊。
  「快点从实招来!你们是什么时候开始交往的?」
  「喂!拜托你赶快停手!」
  阳乃的食指持续对我发动戳脸攻击,待我发现时,我们两人已经紧紧黏在一起。不对,根本已经碰到了!啊,跑掉了!又碰到了!她的胸部不断进行「Hit and Away」攻击,难道是拳王阿里不成……
  「……姐姐,请你适可而止。」
  一阵阴沉的声音传来,雪之下毫不掩饰自己的不耐。她拨起头发,朝阳乃投以蔑视的眼神。
  「啊……对不起,雪乃,姐姐好像有点太兴奋。」
  阳乃这才轻松地笑笑,为自己的行为道歉。感觉这对姐妹一个是天真烂漫,一个是神经质。
  她接着凑过来对我咬耳朵。不是说你靠得太近吗?
  「抱歉啦,雪乃是个神经很纤细的孩子……所以你要好好照顾她喔。」
  这时,一阵最大的不自然感袭来,我吓得整个身体往后仰。
  阳乃似乎对我的反应感到意外,于是把上半身往右偏,闭着眼睛沉吟思考。那个动作太可爱了,如果附近的男生看到,应该会在一瞬间被夺止心神。
  「是不是我做了惹你不高兴的事?是的话,我向你道歉。」
  她吐着粉红色的舌头跟我赔罪,那个举动激起我的保护欲,让我顿时感到一股罪恶感。得赶快想个理由才行!
  「啊,没有啦,因为……嗯,耳朵是我的弱点。」
  「不要对初次见面的女性公开你的癖好,比企谷同学。要是被告了可别哇哇叫。」
  雪之下像是头痛似地轻轻按住额头。
  至于阳乃则恢复之前亲切的笑容。
  「啊哈♪比企谷真是有趣~~」
  我完全不知道自己戳中阳乃的哪一点,令她大笑着用力拍打我的背。就跟你说这样靠太近啦!
  「对了,比企谷,方便的话要不要一起喝杯茶?姐姐得知道你适不适合当雪乃的男朋友。」
  她得意地挺起胸膛,对我眨一下眼睛。
  「……怎么讲不听?我不是说过我们只是学校同学吗?」
  雪之下的声音宛如极北之地吹来的暴风雪,既冷冽又带刺,将阳乃的调侃吹得无影无踪。那是不由分说的拒绝。
  不过,阳乃这次笑着轻松带过。
  「人家第一次看到雪乃跟人出门,当然会以为是男朋友啰!所以才这么高兴。」
  说到这里,她又「呵呵呵~」地笑着,好像觉得很有趣。
  「青春只有一次,一定得好好享受才行。啊,不过也不可以玩得太疯喔!」
  阳乃开玩笑似地左手扠腰,竖起右手食指凑过来提醒我。接着,她维持那个姿势靠近雪之下的耳边,小声对她说:
  「妈妈还在气你一个人搬出去住。」
  雪之下听到「妈妈」这个字的瞬间,身体顿时僵硬。
  现场出现短暂的沉默,我甚至觉得吵杂的游乐场声音,也像退潮似地逐渐变小。
  一秒钟后,她抱好手中的布偶说:
  「……这跟姐姐没有关系。」
  不论什么事情,雪之下总是正面面对,也不屈服于任何人,从来不会低头。但现在的她并没有看着阳乃,而是盯着地面说话。
  这幅景象让我感到一阵冲击。虽然雪之下偶尔也有消沉的时候,但我从来没看过她屈服于人。
  阳乃仅用嘴角微笑一下。
  「这样啊。也对,跟姐姐没有关系。」
  接着,她迅速地跳开。
  「雪乃有在认真思考就够了,看来是我多管闲事,抱歉抱歉。」
  她用「嘿嘿」的笑声掩饰过去,重新看向我。
  「比企谷,等你真的成为雪乃的男朋友,我们再去喝茶吧。再见!」
  最后,她对我灿烂一笑,在胸前轻轻挥手道别,小跑步离去。
  阳乃仿佛真的全身散发出光芒,我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她离去,直到对方完全消失不见。
  之后,我们重新迈开脚步。
  「你姐姐真厉害……」
  我忍不住说出这句话,雪之下点头同意。
  「见过她的人都这么说。」
  「是啊,可以了解。」
  「嗯,外型亮丽、脑筋一流、文武双全、多才多艺、敦厚笃实……没有人能像她那么完美,大家总是赞不绝口……」
  「啊?你不是也差不多吗?这是变相的吹捧自己吧?」
  听我这么说,雪之下惊讶地抬起头。
  「……咦?」
  「我是说那种……嗯,该怎么形容呢?那种很像包上一层动力服的外表很厉害。」
  要把那种动力服说成Mobile Suit也可以。我之所以觉得雪之下阳乃有种不自然的感觉,即是出自这个原因。说她「把自己包起来」,应该是最为贴切的形容。
  「对不受欢迎的男生而言,你姐姐是非常理想的类型。可以轻松地开口聊天,对人又好,脸上总是挂着笑容,甚至有办法跟我正常说话,还有,嗯……肌肤交流非常密切,感觉很柔软……」
  「你知不知道自己说的话有多下流……」
  「笨、笨蛋!我是说她的手!手的触感!」
  尽管我拚命辩解,雪之下蔑视的眼神并没有因此趋缓。我只好提高音量转移话题。
  「那只是理想状态,现实中不会成真!所以我是说,她感觉不太老实啦!」
  不受欢迎的独行侠,搞不好是世界上最现实的一群人。
  我时时刻刻把不受欢迎者的三大原则铭记在心,亦即「不拥有(希望)、不创造(心灵缝隙)、不要求(甜言蜜语)」。最强的战士日以继夜和名为「现实」的最强敌人战斗,绝不会落入那种肤浅的陷阱中。

  即使世界上有所谓的好女人,也没有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女人。
                              ——比企谷八幡

  我灵光一闪,想到这么一句名言,赶紧把它记下来。
  雪之下认真地凝视我的眼睛。
  「……虽然你总是一副死鱼眼——不对,正因为是死鱼眼,才有办法看出来呢……」
  「那句话算是称赞吗?」
  「我是在称赞你没错,而且是大大地称赞。」
  我怎么完全感觉不出来……
  雪之下不高兴地盘起双手,视线望向远方。
  「正如同你所说,那只是她表现出来的样子。你知道我家里的事情吧?她是家中的长女,因为工作关系,经常得前往各处拜访和参加宴会,结果让她产生那样的一面……你还满厉害的。」
  「喔,这是老爸教我的,他说如果看到大姐姐在可疑的画廊里卖画,一定要格外留意。对于第一次见面就那么亲昵的人,我一向很小心。以前老爸就被骗过,还因此背了不少债。」
  我妈甚至差一点被气死。
  总之,多亏家里的英才教育,我到目前为止都没被骗过,往后的人生中应该也不会被骗。
  雪之下听完,抚着太阳穴轻叹一口气。
  「唉……真是愚蠢的理由。姐姐大概想不到,自己会因为那样而遭到怀疑。」
  她完全不知该做何反应,但我的理由不仅如此。
  「还有,她跟你长得很像,笑起来却完全不同。」
  我分得出真正的笑容——不谄媚、不欺瞒、不敷衍的笑容。
  听我这么一说,雪之下加快脚步走到我前头。
  「……愚蠢的理由。」
  她转过头,用平常那副有些冰冷的表情看向我。
  「……我们回去吧。」
  她小声说道,我点点头。
  接下来在回家的路上,我们再也没有任何交谈。
  我没问她什么,她也没对我说什么。其实,我们应该都有话要说才是。
  然而,我们选择互不侵犯,保持以往的距离。两人之间的关系,只像是电车上座位相邻的乘客。我们就这么度过一段空白的时间。
  即将抵达下车的车站时,雪之下先起身,我跟在后面。
  通过剪票口后,雪之下稍微停住脚步。
  「我要往这里走。」
  她指向南边的出口。
  「嗯,再见。」
  我转向北边的出口。
  这时,背后传来雪之下细微的声音。
  「我今天很快乐,再见。」
  我不禁怀疑自己是否听错,连忙回过头,但雪之下已经迈开脚步,完全没有要转头的意思。
  最后,我就这么目送她离去,直到再也看不见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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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4-15 19:02 | 显示全部楼层

关于由比滨结衣

  这、这次绝对要打听出来!

  比企谷小町
  那么,哥哥会跟结衣姐姐说什么?

  比企谷八幡
  嗯……荡妇之类的。

  比企谷小町
  小町指的是对话。

  比企谷八幡
  对话吗?
  不过她大部分都在跟雪之下聊天,我几乎只有旁听的份。

  比企谷小町
  她们的感情真好~

  比企谷八幡
  是啊。
  不过,我觉得她还满不错的。

  比企谷小町
  喔喔?

  比企谷八幡
  她对每个人都很好,这也是我到现在还无法相信她的部分。

  比企谷小町
  ……这样不行啦~~~
  对大家都很好的女生很稀有喔!
  哥哥应该要更相信她!因为女生只会对拿得到好处的人温柔!

  比企谷八幡
  你最后那句话,反而让我完全不想相信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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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4-15 19:05 | 显示全部楼层
⑤ 即使如此,材木座义辉依然独自于荒野恸哭

  星期一,用英文来说是Monday,发音跟日文的「揉我」很相似。然而,星期一并不会因为听起来色色的,便成为值得高兴的一天,只会让人想到「又要再上一周的课……」而大口叹气。我当然想请假不去上课,但不可能有人愿意帮忙抄笔记和拿讲义,这么一想,出席率便自然提高。
  我花钱去学校上课都想请假了,不必花钱便能去公司上班的人想必更想请假。不过请假会造成同事的困扰,所以我一开始就想选择不要工作。
  话说回来,那群现实充嘴上说着「喔~~超不想上学的~~惨了!我放暑假时把课本弄丢啦」,但为什么那么喜欢来学校呢?你们天天都会来报到吧?现实充的特色是心口不一,所以说谎是成为现实充的开端。
  我在早上的班会时间前一刻,进入喧闹不已的教室。
  教室内已经分成好几块殖民地:有男有女的现实充一军、想泡妞的现实充二军、参加社团却不是正式选手的运动员、御宅族集团、女性中坚分子、文静的女生,以及几个独行侠。这些独行侠也可以细分成不同种类……我看这方面还是算了。
  大家都沉浸在各自的聊天中,没有人注意到我走进来。等一下,使用「注意」这个字不太正确,应该说没有人「理会」我比较贴切。
  我在教室内的岛屿间穿梭,来到自己的座位。
  现实充一军和御宅族集团就在旁边。
  那群人只要聚集起来,着实很让人烦躁,但如果其中有人来得太早,则会不耐烦地玩起手机,纳闷「他们怎么还不来……」,或是假装拨头发,偷瞄教室门口,这些行为其实挺可爱的。
  他们拥有很强的同伴意识,几乎不跟圈子之外的人打交道,独自行动时也不会加入其他群体。从这个角度思考,他们其实非常排外,差别待遇也很严重。
  反过来说,独行侠简直是博爱主义者。他们不爱任何人,其实正是爱着所有人的表现。哎呀,看来我被尊为圣人比企谷,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走到座位坐下后,第一件事便是发呆。我会端详自己的手,思考「最近指甲又长长了」、「咦,我的生命线变短啦」这些有的没的事,所以一点也不无聊。如果要论虚度时间的能力,我可是一点都不会输人。
  这是哪门子的无用能力……

    ×  ×  ×

  当我发动自己习得的一大堆无用技能时,课程在不知不觉中结束,一晃眼来到放学时间。我甚至以为自己彻底精通那些技能,因而唤醒替身能力。
  我速速收拾书包站起身。
  今天我也完全没跟隔壁的女生说话。日本的英文教育之所以无法成功,八成是因为要求学生在上课时分组练习。
  来到侍奉社时,早我一步离开教室的由比滨已经出现在那里。不过她没有进入社办,而是站在门口不断深呼吸。
  「……你在做什么?」
  「哇啊!是、是、是自闭男啊。嗯……该怎么说呢,前一阵子的气氛实在有点尴尬……」
  她尴尬地移开视线。
  「………………」
  「………………」
  我们都陷入沉默。
  两个人就这么低着头,避免对上视线。这时,我发现社办的门微微开着,透过门缝一看,雪之下正坐在专属于她的座位,一如往常地看书。

  看来由比滨很犹豫要不要进入社办。
  我可以理解,毕竟她整整一个星期都没有来社团。
  不论是学校还是打工,一旦突然请假,接下来便会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大家。我自己也一样,曾经三次因为跷班后感到尴尬而再也没有回去工作。不对,如果加上连报到都没去的工作,总共是五次。
  因此,我很了解由比滨此刻的心情。
  「好啦,进去吧。」
  因为如此,我半强迫地把她拉进社办,还故意用力开门昭告天下。
  我发出的噪音引起雪之下不悦,她猛然抬起头。
  「由比滨同学……」
  「哈、哈啰,小雪乃……」
  由比滨稍微举手打招呼,刻意挤出开朗的声音,雪之下则若无其事地又将视线投回书本上。
  「快点进来,不要一直待在那里,社团活动已经开始了。」
  雪之下低下头其实是要掩饰自己的表情吧,但我仍然可以明显看出,她的脸颊泛起一阵红潮。还有她说话的口气,活像见到离家出走的女儿回来的母亲……
  「嗯,好……」
  由比滨如此回应,走向之前的座位,亦即雪之下的隔壁拉开椅子,不过两人的椅子之间保留偌大的间隔,几乎可以再塞进一个人。
  我坐到自己的老位子,也就是雪之下的斜对面。
  平常这种时候,由比滨会开始玩自己的手机,但她今天只是将双手放在膝盖上坐着不动,椅子也只坐一点点。雪之下努力不要太注意她,结果恰恰相反,反而因为太过注意,从刚才开始整个身体便完全僵住不动。
  现场的静默让人悠哉不起来,充斥着紧绷的气氛,连我自己扭动身体发出声响,也会在意个老半天。一点轻微的咳嗽都会产生回音,秒针滴答滴答的声音不断在耳际徘徊。
  我们三人都闭口不语,同时竖起耳朵,仔细聆听任何一个人准备开口说话的征兆。只要有人稍微喘口气,大家便立刻把眼睛瞄过去。
  这阵沉默真漫长……我看看手表,发现时间才经过不到三分钟。怎么回事?这里是精神时光屋吗?我甚至感觉得到,社办的地心引力和大气压力正逐渐对我们施加重量。
  我盯着秒针滴答滴答地走过,刚好绕完一圈时,耳边传来微小的说话声。
  「由比滨同学。」
  雪之下「啪」一声阖起手中的书,深深吸气后耸起肩膀,再缓缓吐气。
  她接着转向由比滨,张开嘴巴准备说话,但声音迟迟没有出来。由比滨的身体朝向雪之下,眼睛却盯着地面,没有看向对方。
  「啊,那个……小雪乃是要说……你跟自闭男的事,对吧?」
  「对,我想跟你谈谈我们往后的发展——」
  雪之下才刚开口,由比滨立刻打断她。
  「啊,不用啦,你们根本不需要在意我。虽然我真的很惊讶没错,还是该说有点意外呢……不过,你们真的完全不用在意。这是一件好事,应该要庆祝一下才对……」
  「想、想不到你真清楚……我的确想好好庆祝一下,而且……我很感谢你。」
  「讨、讨厌啦……人家根本没做什么需要感谢的事……完全没有……」
  「你果然没什么自觉,不过我真的很感谢你……再说,本来就不是因为你做了什么事情而需要庆祝,纯粹是我个人想这么做。」
  「……嗯。」
  总觉得这两人在鸡同鸭讲……
  她们只听进句子里的关键字,其余部分都是靠各自的想像填补。由比滨的态度和用字都很暧昧,雪之下则净是害羞地说些引人遐想的话,造成整段对话很不自然,只靠营造出的气氛勉强沟通。
  雪之下笨拙地表达平时说不出口的感谢,难为情地脸红。另一方面,由比滨越是看到她那副害羞的模样,表情越是黯淡,不时挤出笑容掩饰,忍着眼中的泪水。
  「所、所以……嗯……」
  雪之下关口要说些什么,然后又陷入沉默。
  这是一段相互试探、战战兢兢、提心吊胆的时光,如果换算成时间,可能连十秒钟都不到,但是要再度开口之前,这段寂静已经够沉重。我们三人各自盯着不同的地方,勉强熬过这种气氛。
  「那、那个……」
  由比滨下定决心打破僵局时——砰砰砰!一阵焦急的敲门声响彻社办。雪之下轻轻阖上书本,对门口说:「请进。」
  然而,门外没有任何回应,我们只听到「咻噜噜噜噜……」的嘶声,以及急促的喘息。
  我跟雪之下对看一眼。她点点头,要我出去查看情况。我脑中本来闪过「你自己出去」的想法,不过让女生去调查那种可疑的呼吸声,实在说不过去。
  我一步步走向门口,距离不明的呼吸声越来越近。此时此刻,寂静的侍奉社社办中只容得下两种声音,一种是我的脚步声,另一种是门外的喘息。
  我走到门口时吞了一口口水,一想到这扇斗的对面有个未知生物,不由得紧张起来。
  我握住门把,战战兢兢地开启——下一秒,眼前猛然出现一团大黑影,仿佛要撬开细微的门缝。
  「呜喔喔~~八幡A梦~~」
  「原来是材木座……还有,不要那样叫我。」
  那团黑影其实是材木座义辉。六月已经过一大半,现在天气热得要命,但他仍然裹着黑色大衣,气喘吁吁地抓住我的肩膀。
  「八幡A梦,听我说!他们实在太过分啦!」
  才刚讲过不要乱取名字,他仍无视我的抗议继续说下去。这家伙真是让人火大,于是我用力把他推出门外。
  「抱歉,材木座,这间侍奉社只能给三个人用。对吧,胖虎?」
  「为什么要看我……」
  雪之下不悦地瞪向我,不过我不予理会。
  「八幡,等一下!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如果你不喜欢八幡A梦这个名字,改叫忍者八特利也行,总之请先听我说!」
  「我竟然被最大的笑话说在开玩笑……」
  真让我有点意外。
  「哼,趁现在!」
  材木座看准这一瞬间的破绽,「唰,」地滑进社办内部。他的滑垒动作还满厉害的,不过大衣因此沾上一片灰尘。
  「很好,没有敌人……看来是潜入成功了。」
  他假装提高警觉地观察四周,接着立刻把谍报员的设定抛赌脑后,大剌剌地拉开手边的椅子坐下。既然要演,请演到底好不好……
  「那么,诸君,今天我有事情前来打扰。」
  「虽然我不怎么想听……」
  我们全都面露复杂的表情,雪之下甚至打开书本,完全没有听材木座说话的意愿。你未免转变得太快。
  但材木座只是笑着举起一只手,示意我闭嘴,他的种种行为都让人看了就火大。
  「先听我说完。前几天,我不是说要成为游戏的剧本家吗?」
  嗯,他好像说过类似的话没错。
  「不是轻……什么的那个吗?」
  由比滨有些不解。
  「唔……说来话长。由于轻小说作家的收入不稳定,所以我放弃了,还是进入公司工作比较好。」
  「哪里说来话长,才三句话而已。还有,虽然不是很重要,但请你别一直看着我说话。」
  材木座依然不擅长跟女生说话,从刚刚开始,他说话时始终看着我。
  社办内的气氛缓和不少。更正,应该说是被泼了一桶冷水比较贴切。原本的三个人都觉得精疲力竭,唯有材木座仍然很有精神。
  「唔呵,关于我说的游戏剧本家……」
  「只有设定跟大纲的话,我们不予受理。」
  「唔咳咳!并非如此,而是阻挠我野心的家伙出现了,难道是嫉妒我的才华——」
  「你说什么……」
  我开始觉得愤怒。不对,我是真的生气了。
  这家伙竟然有脸说出「才华」这种大话,我恨不得狠狠揍他几拳。
  「八幡,你知道游戏社吗?」
  「啊?游戏什么?游戏王?」
  我没听过他说的东西,于是脱口反问。正在看书的雪之下这时翻过一页,回答我:「那是今年刚成立的新社团,主要活动是研究各类娱乐游戏。」
  「啊?那不就是游戏同好会吗?」
  「的确。不过这间学校只有社团,没有同好会。虽然就实际活动和规模来说,称为同好会比较好理解。」
  想不到我们学校有这种团体……
  「那个游嬉社怎么了吗?」
  由此滨把「游戏」这个字念得很奇怪。材木座听到她提问,又短暂思考一下。
  「嗯……喔,好。昨天我去游乐场玩,因为我在那里比较有话聊,不会像在学校这样。总之,我跟那里的格斗游戏同好畅谈写游戏剧本的梦想。」
  ……说得那么好听,其实只是一种妄想罢了,对方得听他聊那些东西也真辛苦。
  「在场众人无不折服于我的熊熊野心,我受到满堂喝采:『加油!我们支持你。、『不愧是剑豪先生,能够轻松办到我们办不到的事』、『太感动了!我好崇拜你』。」
  你难道不明白,没有人跟你认真吗?他们已经拿去当作茶余饭后的话题了——这种话我说不出口。看到材木座想起当时的情景立刻变得眉飞色舞,我实在没办法戳破他的美梦。
  「可是!在场竟然有一个人跟我说不不不不可能,少少少少做白日梦!我好歹是个大人,所以当场先回答他『是、是啊~』。」
  材木座,那样太难看了。
  他想起那一幕,立刻燃起怒火,「呼……呼……」地喘气。他从书包里拿出两公升的宝特瓶装水猛灌,解除喉咙的渴后继续说下去。
  「我也不是被人那样讲便退缩的大人!」
  「所以你究竟是不是大人……」
  雪之下不耐烦地低喃,材木座因此受到惊吓,微微露出恐惧之色。
  「所以等他回去后,我在圣灵众的千叶讨论板留下一堆战文。哼,那家伙绝对气得脸红脖子粗。」
  「你真是差劲……本来还以为你会做出多帅气的事……」
  「唔,后来我发现他好像也是这间学校的学生……今天早上打开留言板一看,事情已经演变成要以游戏对决。留言板上的人又在煽风点火……八幡,我该不会是被讨厌了吧?」
  「我哪知道……不过,用游戏对决还满好的,你好好修理他一顿不就得了?」
  「哈哈哈!不可能……对方玩格斗游戏比我强多了。」
  「咦?你不是很厉害吗?」
  「跟一般人比是不会输没错,但是八幡,所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你知道一流的格斗游戏玩家,甚至会签职业契约吗?」
  「职业……还有那种东西啊?」
  「没错。格斗游戏博大精深,也有很多是非。虽然那个男的不到职业选手的水准,程度还是远远在我之上。」
  他后悔地说着。雪之下听完,「啪」一声阖上书本。
  「我大概明白了。所以你的要求,是让你在格斗游戏上赢过对方吧?」
  「不对!唔啊!八幡你这个蠢货!瞧不起格斗游戏蛤?那才不是一朝一夕就能精通的玩意儿!倒是汝知道格斗游戏在干嘛的逆?」
  材木座这串话混杂一堆奇怪的字词,我完全听不懂他想表达什么,只知道他非常生气。可是,真希望他也能感受到我更为强烈的愤怒。别跟我讲这种话,去跟雪之下说啊,听到没有!
  雪之下用专门留给垃圾的目光看向材木座,由比滨也发出「天啊……」的呻吟,毫不掩饰恶心的感觉。
  「所以八幡A梦!我想要让这件事情变成没发生过,或是保证稳赢对方!赶快拿出你的道具啦~」
  「我常常在思考,你垃圾的程度远远在我之上……」
  我自己说出很垃圾的言论时并不怎么在意,但听见别人说出那种话,便会忍不住倒退几步。
  「嘿嘿嘿~」
  材木座撒娇般地笑着,我拚命压抑拿椅子砸他的冲动,瞄一眼雪之下,她理所当然地摇头。
  「抱歉,我们拒绝。这件事很明显是你的问题,没有被捅的觉悟就不要随便讨战。」
  侍奉社并非来者不拒,我们既非可以实现任何愿望的万能许愿机,也不是帮手机器人,只是帮助委托者更加努力。因此,对于自作自受的家伙,我们不打算出手帮忙。这句话固然残酷,但还是得好好说清楚。
  下一刻,材木座闭口不再说话,大概也在反省自己的行为。
  「八幡。」
  他用充满感情的声音呼唤我,我只用眼神反问「干嘛」,接着,他「啵」的一声深深叹息。等等,那真的是叹息声吗?未免太奇怪。
  「呼……想不到你变了。过去的你更加热血,侧脸看上去,有如拉满的颤抖弓弦、磨利的美丽刀刃(注34 出自动画「魔法公主」的主题曲歌词。)……」
  「不要用假音说话,而且我哪有像你说的那样……你究竟想说什么?」
  材木座对于我的质问,只是耸耸肩膀,「哈」地嗤笑一声。
  「唉~~没什么。你就继续跟那群女生打情骂俏吧,反正我说了你也不会懂。你大可在虚假的日子中继续打盹,这样对你也比较好。对于忘记该如何战斗的战士,说什么都没有用。」
  「喂,等一下,我可没有跟谁打情骂俏!而且我才没有女朋友!啊,不过倒是曾跟户冢打情骂俏——」
  「你这小鬼,给我闭嘴!」
  一句野狼般的怒喝劈头落下,打断我的话。
  声音在安静的社办回荡过后,一阵沉默笼罩下来。在这段时间中,我依稀听见有人低喃着:「……咦?他没有女朋友……嗯?奇怪……」
  「听好了,八幡,我就输给你看!到时候我再也无颜出入游乐场,你跟户冢氏少了带路的人,一定会大伤脑筋!」
  啊,对喔!那样子的确很伤脑筋,这下非得想办法让材木座获胜——我当然不可能这样想。
  「没差,我们也不需要你带路……虽然这样说有点伤人,但你实在满烦的。」
  「咕呵!」
  材木座发出诡异的笑声,在场的两名少女又偷偷把座位拉得离他更远。这时我才发现,由比滨跟雪之下已经近到几乎黏在一起。
  ……嗯,我一直认为材木座的功用是破坏气氛、让现场陷入混乱,原来真是如此。他不但能破坏良好的气氛,连不好的气氛也能破坏。
  尽管这一切皆出于无心,但对当前的侍奉社而言,还是应该好好感谢他一番。而且,那么无情地拒绝他,内心实在有些过意不去。
  材木座敏锐地察觉到我心生动摇,浮现不安好心的笑容乘胜追击。
  「哼哼,看来侍奉社也不过尔尔。连眼前的人都拯救不了,还谈什么侍奉?其实你们根本办不到吧?别只会说漂亮话,用行动证明给我看!」
  「啊,你这个笨蛋……」
  夏天明明即将正式发威,我现在却感觉到背脊传来一阵恶寒。
  「……好啊,我就证明给你看。」
  「噫!」
  雪之下以酷寒的眼神望向材木座,吓得他发出悲鸣。
  看吧,这家伙那么恐怖,我怎么可能跟她打情骂俏?

    ×  ×  ×

  游戏社跟侍奉社一样,社办都位于特别大楼。
  不同的地方,是我们社团位在四楼,游戏社则在二楼。那层楼里作为办公间的小房间,即是他们的社办。
  那个社团看起来还在刚成立的阶段,门上只贴着一张用麦克笔写上「游戏社」的纸条。
  「好,走吧……」
  不知道为什么,我们一群人全都来了。我回头看向材木座、雪之下和由比滨,材木座得意地「嗯」一声,还把胸膛挺得老高;雪之下的脸上不带任何表情,也没有任何反应;由此滨则有点尴尬地站在稍远处。
  「……你打算怎么办?」
  由比滨似乎是看大家都离开社办,才一起跟上来。为求慎重,我再次确定她的意愿。毕竟她虽然还算是侍奉社的社员,但已经连续好几天没参加社团,之后也不知是否会继续参加。如果她已经决定要淡出,我不会勉强她继续在这里陪我们。
  「我、我要去。」
  由比滨紧抱着手臂回答。
  「不过……自闭男,你真的没有女朋友吗?」
  这个问题未免跳得太远。我说啊,「不过」是用来表示转折关系的连接词,但你的句子前后根本没有关系。
  「没有。」
  「由比滨同学,你的问题真可笑,这个男的根本不可能好好跟异性交往。」
  雪之下轻拍由比滨的肩膀,如此对她开导。
  「要你管。我才不需要什么女朋友,我最痛恨自己的时间被人剥夺。要是晚上睡觉睡到一半,被女朋友打来哭诉的电话吵醒,我绝对会当场跟她分手。」
  为什么现实充那么喜欢抱怨恋爱上的烦恼?那跟老年人吹嘘自己全身有多少病、上班族夸口自己有多忙,根本有异曲同工之妙。没有什么事比假抱怨真炫耀更让人火大。难道是美泽不成(注35 指漫画家「地狱的美泽」,代表作为《可爱大宣言》。)?
  「哇,烂透了……」
  由比滨惊愕地说道,但她的眼神不知为何在笑。
  「啊,可是,你不是跟小雪乃一起出去吗?那又是为什么?」
  「前天的猫狗展吗?那只是刚好遇到。因为小町邀我一同参观,我们才一起行动。我没说过吗?」
  「是啊。不过那些怎样都无所谓,我们快走吧。材木座没有事情好做,已经开始在看窗外了。」
  「啊,等一下等一下!所以你们两个真的没有在交往?」
  「不是说不可能吗……」
  这家伙果然误会了……看看我们平常的相处模式,应该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事才对,给我多注意一点。
  「由比滨同学,我这个人也是会生气的喔。」
  雪之下毫不保留地表露出厌恶,散发出冰冷的怒气。
  「啊,抱歉抱歉,当我没说!我们赶快走吧!」
  由比滨慌慌张张地跑向前,咚咚咚地敲着游戏社的社办大门,但是相对于不悦的雪之下,她显得心情非常好。
  「有人~」她敲门后,里面小声传来佣懒的回应。
  我猜这是我们可以进去的意思。
  打开社办的门后,一堆叠得高高的箱子、书、包裹映入眼帘。这些东西如同墙壁和屏风,形成一座高耸的迷宫。
  如果要用最接近的场景形容,大概是藏书狂的书斋和以前小镇上的玩具店混合在一起的情景。
  「咦?这里不是游嬉社吗?」
  由比滨惊讶地张大嘴巴,研究堆在身旁的箱子。箱子的包装是以玫瑰和骷髅为设计主题,风格上较偏晦暗,而且通通写着英文,所以八成是国外来的东西。
  「总觉得不太像游戏……」
  由比滨会那样想也不无道理。一般提到游戏时,大多是指电玩游戏这个类别。
  「是吗?我倒觉得很容易联想。由比滨同学想到的,是指会发出哔哔啵啵声的那种东西吧?」
  「你是老奶奶吗?还在用『哔哔啵啵』形容,连我妈都会说『红白机』……」
  「那会哔哔啵啵地叫没有错啊……」
  雪之下发出抗议。不过就我所知,最近的电动早已不会那样叫了。
  「不过,小雪乃看起来就不会玩游戏。」
  「由比滨同学会玩吗?」
  「嗯~~爸爸很喜欢玩,他玩的时候我都会在旁边看。我偶尔也会玩一下马车跟魔法气泡,小台的话则是动物之森或牧场物语。」
  小台……大概是指掌上型游戏机。
  「想不到你玩得也挺多的。」
  由比滨转过来对我点点头。
  「啊,是、是啊……看周围的人都在玩,自己便跟着……」
  最近的游戏开始强化社交功能,所以产生不少由比滨这种类型的玩家。
  「还有新的太空战士,画面超漂亮、超帅的!而且剧情跟电影一样感人,陆行鸟也超可爱——」
  「呸!」
  她一说出这句话,材木座立刻假装吐一口口水。毕竟这里是室内,他只有做做样子……只是做做样子没错吧?
  由比滨见一个闷不吭声的人突然发怒,不知该说是摸不着头绪,还是单纯视他为可疑人士。
  「怎、怎么啦,好恐怖……」
  由比滨畏怯地躲到我背后,材木座继续发动攻势。
  「……懂啥!」
  「什么?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但是听起来真让人不爽……」
  「材木座,别跟她计较。我能了解你的心情,但你现在应该反向思考,享受『这东西只有我懂,其他垃圾根本不能比』的优越感而沾沾自喜。」
  「喔喔,八幡,这种正向思考真不错。」
  「这种人真差劲……」
  雪之下一脸受不了地说道,接着又说:
  「游戏这种东西,我根本不可能了解。」
  「没这回事,现在也有强尼的游戏。」
  「什么?强尼?为什么突然提到强尼?」
  由比滨呆愣地反问。
  她不知道雪之下喜欢猫熊强尼吗?不对,那不只是喜欢,已经到必须刷「狂热」或「爱好者」称呼的地步。
  「因为——」
  「比企谷同学,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我正要解释时,雪之下硬是插进来打断。
  「啊?你不是——」
  「比企谷同学的话真难懂……晚一点你再仔细跟我说清楚。」
  她的眼神很认真。
  「喔,好……」
  雪之下似乎不想让她喜欢猫熊强尼的事曝光。
  为什么?不好意思吗?既然喜欢到那种程度,应该要感到骄傲才对吧?不过,又要我晚一点跟她说清楚。明明那么害羞,不想让人发现自己喜欢强尼,却又很想知道强尼的相关情报嘛。
  不行,我完全不懂她害羞的标准在哪里。
  反正这也不是什么天大的消息。再说,如果自己喜欢什么东西被人到处宣扬,我也会觉得不太舒服。为什么小学生有了喜欢的对象,便会马上到处宣传?
  倒是由比滨仍一脸不可思议地喃喃说着:「强尼?」似乎不太明白的样子。
  「话说回来,他们的社员到底在哪里?」
  「啊,对耶,刚才明明有听到声音……」
  由比滨听雪之下这么问,也把心思转移到寻找社员上。雪之下这一招真高明。
  社办的大小即为办公间的大小,所以绝对称不上大,只是因为这里堆满箱子,书架又随意摆放,才让我们没办法看清楚。
  「哼呵,待得越久的地方,堆积的游戏和书籍自然会越堆越高,因此,只要往最高的地方走,自然能找到他们。」
  「喔,材木座真聪明!不过你难得说出一句中用的话,也应该说给其他人听啊。」
  只会跟我一个人说话,未免太悲哀。
  总之,我们听从材木座的建议,朝堆得最高的那座塔前进。
  那里叠起一座阻隔用的书堆和箱子,我们看不到对面,不过确实有听见声音。
  我们绕过去,看见两名男子。
  「不好意思打扰你们,我们有事情想谈一下。」
  我开口后,貌似游戏社成员的两人彼此对望,接着点头同意。他们一直盯着我,不过我敢保证双方是初次见面。如果突然出现一个陌生人,的确会多看对方几眼。
  于是,我也直直盯着他们以示回敬,这时才发现他们的室内鞋是黄色的,代表他们是一年级的学生。
  「唔,你们是一年级的吗?」
  材木座一发现对方的年级比较低,立刻嚣张起来。我并不讨厌这种翻脸如翻书的态度。虽然我很讨厌别人拿上下关系或资历欺压自己,但如果自己变成受惠的一方,则不在此限。
  那么,我也跟材木座一起嚣张一下。这是为了在谈判时占据心理层面的优势,绝不是因为我的个性如此差劲。
  「喂,你们是不是说了什么瞧不起材木座大哥的话啊?干得好!再多说一些!」
  「咦?八幡A梦,你在说什么!」
  材木座朝我投以求救的视线,但一点都不可爱。即使你的年纪比他们大,立场上依旧站不住脚。
  「……你们还在玩什么?请快点进入主题。」
  雪之下冷冷地瞪过来。
  两个一年级学生看到她,立刻开始交头接耳。
  「她不就是二年级的雪、雪之下学姐……」
  「好、好像是……」
  喂,真的假的?雪之下那么有名啊?也对啦,她乍看之下的确很不错,全身上下又充满神秘感,即使受到不同年级的学生欢迎,也没什么好讶异的。我读国中时,也知道几个很可爱的高年级学生,不过仅止于名字。
  「嗯……你们找这个男的有事吧?」
  我连叫都不用叫,材木座就自己站出来。
  「呼哈哈哈哈哈!我等好久啦!昨天你们说出那种大话,现在后悔已经来不及了!身为你们人生的前辈,以及学校里的学长,让我好好教训你们!」
  他刻意把「前辈」和「学长」这两个词念得特别重,藉以帮自己助威。不过,游戏社的两人没什么反应。
  「喂,刚刚说的人就是他吗?天啊~~真难看~~」
  「没错吧?是不是很糟糕?嘻嘻嘻……」
  材木座听到两人嘲笑般的对话,不禁产生动摇。
  「咦?八幡,我刚才是不是哪里很奇怪?」
  「放心,你又不是只有现在才奇怪。」
  见他逐渐回复本性,我拍拍他的肩膀,把他推向后方。
  「我们是侍奉社的成员,简单说就是烦恼谘商中心。听说材木座跟你们有些摩擦,所以要来帮忙解决。所以……跟他产生摩擦的是哪一位?」
  我一派轻松地问道,其中一个社员怯生生地举起手。
  「喔,是我。我是一年级的秦野。这位是……」
  「一年级的相模。」
  名叫秦野的学生体型偏瘦,而且有些驼背。他戴着无框眼镜,镜片呈现略为锐角的梯形,整体带有一种锐利感。看来他的着眼点也很SHARP(注36 出自夏普公司的企业标语。)。
  另一个名叫相模的人皮肤白皙,身材也很瘦,有种国中生的感觉。他戴的眼镜镜片较有弧度,散发出为下个时代带来新意的Inspire the Next风格(注37 出自日立公司的品牌策略。)。
  反正我不打算记住他们的名字,姑且用眼镜区别。
  「听说你们要用游戏跟他对决,不过你们玩格斗游戏很强吧?这样一来,不用比赛胜负便非常明显,要不要比其他项目?」
  我自己都认为这个要求很为难对方,好比对足球选手说「先别管这个了,我们来打棒球吧」。站在对方的立场,他们当然不愿意失去自己的优势。
  不用说也知道他们面露难色,没有点头即代表委婉的拒绝。
  「不然,至少换其他游戏如何?反正这里还有很多游戏。」
  我指向附近的游戏堆。
  「这样的话……」
  「是无所谓啦……」
  他们说得很保守,不过态度充满自信。我可以感受到,他们笃定自己在游戏方面绝不会输人,毕竟「游戏社」可不是喊假的。
  「不过,既然要改比其他游戏,你们是不是也要……」
  秦野如此暗示。
  有道理。既然对方愿意让步,要求相对条件以维持公平也是理所当然的。我点点头,提出这样的建议:
  「那么,材木座对你们下跪道歉可以吗?如果我们输了,我会负起责任,要他为自己做得太过火一事向你们道歉。」
  事情已经越来越复杂,所以直接这么办吧。材木座还天真地问「咦?是我道歉吗」,但他根本没有权利拒绝。
  「嗯,是可以啦……」
  两名游戏社的社员回答得很含蓄,不过还是答应了。
  「那么,由你们决定要玩什么游戏。不要选太困难的,高门槛的游戏对新手玩家不友善,跟玩格斗游戏没什么两样。」
  事实上,格斗游戏不再像过去那样热门的理由,正是在于新玩家不好上手。即使在游乐场找到想玩的游戏机台,大多也被GG众(注38 格斗游戏「圣骑士之战(Guilty Gear)」的英文简称。)或更老的格斗游戏玩家占领,根本没办法加入;若是坐上机台,只有被惨电的份,导致游玩兴致大大降低。因此,我建议游乐场最好另外开辟新手专区。
  「那么……我拿大家都会玩的游戏做点变化。」
  「嗯,说吧,是什么?」
  材木座问道,两名游戏社的成员不约而同地推一下眼镜。
  「我们来比双人版的大富豪。」
  他们的口气很正常,眼镜镜片却闪过异样的光芒。

    ×  ×  ×

  扑克牌发出「唰、唰」的洗牌声。
  「大富豪」也叫做「大贫民」,是一种纸牌游戏(注39 游戏规则类似「大老二」。)。
  「请问一下,各位都会玩大富豪吧?」
  秦野委婉地提问,我们几乎都点头,唯有雪之下歪头表示不解。
  「我会玩扑克牌,但没玩过这种游戏。」
  「那么我说明一下规则。」
  相模简单地介绍游戏规则。
  「第一,把所有牌平分给所有玩家。」
  实际情况是根本不会平均分配。
  「第二,由庄家开始出牌。庄家从自己的牌组出牌后,大家再依序跟牌。」
  实际情况是大家经常忘记轮到我,大剌剌地插队。
  「第三,牌面有分强弱。从小到大是3、4、5、6、7、8、9、10、J、Q、K、A、2。鬼牌是万用牌。」
  现实世界并非只看能力,孰强孰弱是由关系跟财力决定。
  「第四,玩家只能出比上一家更强的牌。如果上一家出两张,玩家必须跟着出两张。」
  现实世界是明明知道赢不了,还拚命把弱者推上场,例如被牺牲掉的棋子或活祭品或公开处刑。
  「第五,无牌可出时可以喊Pass。」
  真实人生可是没办法喊Pass。
  「第六,其他玩家都喊Pass,再度轮回原本出牌的人时,那个人即成为庄家,场上的牌也全部失效。」
  但真实人生无法让过去变得没发生过。
  「第七,重复以上步骤,最先出完手上所有牌的玩家成为大富豪,第二名以下的阶级依序为富豪、平民、贫民、大贫民。」
  只有这一点跟现实世界相同,真令人郁闷。
  「大富豪可以抽走大贫民最好的两张牌,用自己不想要的牌交换。」
  总而言之,获胜的人将更占优势。这个游戏完全反映出现代日本层层压榨的文化……唉,真是讨厌的游戏。
  「原来如此,我大概明白了。」
  雪之下点头,表示已经从这些说明中充分理解游戏规则。她的理解能力还是一样惊人。
  「等一下,地方规则该怎么办?」
  「这个嘛……」秦野轻浮地回答材木座的提问,他被看不起了被看不起了~
  「现场有新手玩家,我看用最具代表性的规则就好。千叶规则怎么样?」
  「不好意思,请问那大概是什么样的规则?」
  相模有点担心地发问。奇怪,大家不懂什么叫做「千叶规则」吗?
  算了,无妨,我大略说明一下。
  若说地方规则乃影响大富豪胜败的最大关键,可是一点也不为过。各个地区从基本规则发展出五花八门的地方规则,互相组合搭配,让这个游戏变得更加讲求策略。
  「嗯……可以革命、8切牌、10丢牌、3最大、11革命,没有失势、锁定、阶梯,鬼牌也不能留到最后出。」
  「啊,我之前的学校也差不多是这样的规则。」
  「嗯……没有5跳过跟7送牌吗……」(注40 「5跳过」为上家出数字5的牌时,下家将跳过一轮无法出牌;「7丢牌」为玩家出几张数字7的牌,即可任意挑出相同数量的牌给其他玩家。)
  这些规则不仅各个地区相异,有时连不同的小学都有不同的玩法。长大后跟人玩大富豪时,经常会因为这些地方规则发生争执,所以在游戏开始前,最好先跟大家讨论清楚。有时甚至会为了游戏名称是「大富豪」还是「大贫民」而吵得不可开交,跟要玩「捉迷藏」还是「躲猫猫」一样。
  「比企谷同学,解释一下。」
  哎呀,差点忘了。从刚才的讨论开始,我一直以大家都听得懂为前提,但雪之下完全没玩过这个游戏,所以我一一解释给她听。
  一次出齐四张不同花色、相同数字的牌时,可以发动「革命」,倒转牌面数字的强弱关系;「8切牌」的意思,是玩家出数字为8的牌时,先前堆叠的牌将全部失效,由该玩家担任新的庄家重新开始;「10丢牌」代表玩家不论出几张数字为10的牌,即可任意丢弃相同数量的牌;实施「3最大」的规则时,黑桃3的强度高于鬼牌;「11革命」则是出数字为11的牌时,该轮内的牌面数字强弱将倒转。
  雪之下听着我的说明不时点头,但如果不实际玩一次,还是很难领会。直接实战终究是最快的学习方式。
  「我们接受你们提出的地方规则。」
  「因此,也请你们接受我们提出的双人版大贫民规则。」
  他们的眼镜再度闪过光芒。
  我感受到一股难以形容的压力,偷偷倒抽一口气,但是下一秒,他们立刻换上爽则的笑容。
  「其实,基本规则都跟一般的大富豪相同。」
  「差别在于要两两一组进行游戏。」
  「分组?所以两个人可以讨论好再出牌吗?」
  听到我的问题,他们很有默契地同时摇头。
  「不是,而是每一轮要由不同的人轮流出牌。」
  「此外,两人间不可以讨论。」
  ……这样一来,不仅得猜测对手的意图,还得猜测同组的人在想什么。这场比赛意外地讲求战略性啊……所以说,如何分组将是影响胜负的一大关键。
  我稍微瞄向旁边。
  「呵、呵、呵,你别以为赢得了我……」
  真不想跟他同一组……
  「最强的牌是鬼牌……我了解了。那么8之后还能不能出鬼牌呢?」
  雪之下复诵游戏规则,以确认自己的理解无误。尽管她的能力很强,但从来没玩过大富豪。话说回来,要想参透她的想法本来就非常困难,而且万一输了,肯定会被骂到体无完肤。
  所以,只剩下由比滨……她玩过大富豪,知道的地方规则也跟我差不多。最重要的是,她的想法意外地单纯,很容易猜测。
  于是我看向由比滨,打算跟她同一组。同一时间,她也跟我对上视线——
  「小、小雪乃,我们两个一组吧!」
  结果她迅速移开视线,紧抓住雪之下的肩膀。
  「咦?喔,好啊。」
  唉,果然会变成这样。
  由我挑选队友这点根本就搞错了。明明是个没有人要的家伙,还妄想自己挑选队友,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雪之下和由比滨凑成一组后,我的队友自然跟着决定,两个总是落单的家伙再度同组。材木座也很清楚这一点,他移动到我面前,用背影对我说:
  「八幡,你有办法跟上来吗?」
  ……我反而希望你能把我抛在后头。

    ×  ×  ×

  秦野迅速把桌面清理干净,相模另外搬来三把椅子。
  战斗的舞台于焉成形。
  第一轮由我、相模、由比滨坐在桌前。游戏规则是一个人出牌后立刻离开,换另一个队友上场,所以同组的人直接站在我们身后准备。我不清楚游戏杜两人的策略,不过由比滨那组由她先上场,应该是因为雪之下对这个游戏还不熟悉。
  相模洗好牌后,一张张地把牌发给我们。整组牌是五十四张,所以每人各自拿到十八张牌。
  「那么,现在开始进行游戏社和侍奉社的双人版大贫民对决。比赛共进行五个回合,胜负由最终回合的结果决定。」
  秦野宣布完后,大家拿起面前的十八张牌摊成扇形。
  「严格说来,这是一场二对一的比赛,所以甴我们先出牌。」
  相模说得很含蓄,他的手倒是理所当然地抽好一张牌。没差,反正最后只要我跟材木座这组,或雪之下跟由比滨那组获胜即可。如果两组共同合作,将是最好的策略。既然如此,让对方先出牌也很公平。
  第一轮顺利结束。
  大家一开始仍在观望,想当然耳地皆有出牌。
  「哈哈哈哈哈!永远都是我的回合!抽牌吧!怪兽卡!」
  只有材木座一个人吵得要命。
  「看我召唤梅花10!成功召唤梅花10时,根据卡片效果,可以挑选一张牌送至墓地。我覆盖十五张牌,结束这一回合。」
  一句句熟悉的台词,不停撼动我的往昔记忆。
  「真是怀念……以前我也很常玩残局决斗。」
  「残局决斗?我第一次听到这个词汇。」
  雪之下好奇地问。
  「类似诘将棋,因为我没有朋友。」
  「那不是给没朋友的人玩的将棋……」
  咦?不是吗?我还以为那是给一个人玩的。
  「我也经常准备两副牌组这样玩。虽然身上时常带着MOZ召唤王跟魔法风云会,但从来没有一起玩的对象……」
  材木座突然消沉下来,把扑克牌交给我。TCG(交换卡片游戏)这种游戏,本来便是设计给多人游玩的,如果没有一起玩的朋友,自然享受不到它的乐趣。不过,GAME BOY上也推出这种游戏,所以我跟电脑对战的经验相当丰富。
  吵闹的材木座不再开口后,一阵沉默笼罩下来,现场只剩下抽起扑克牌,然后放到桌上的声音。
  游戏顺畅地持续好几轮,多亏有10丢牌和可以出三张牌的规则,我们手中的牌数顺利地减少。
  目前各组剩余的牌数如下:我们剩两张,由比滨那组剩三张,游戏社则意外地还有五张。
  虽然双人版大贫民是他们提出来的游戏规则,我却感受不出那两人有多厉害。他们的策略很单纯,从弱的牌开始按顺序出,看来我们能轻轻松松获胜。
  由比滨出一张黑桃6,我出保留已久的红心8,接下来只剩最后一张。
  「材木座。」
  「嗯。」
  我盖上最后一张牌,把位子让给材木座。他一屁股坐下,高声宣布「轮到我了」,但不用他说大家也明白。
  「胜负已定!翻开覆盖的陷阱卡——Check Mate。」
  他得意地把最后一张牌放到桌上。
  接着,雪之下选择同样保留已久的黑桃2,游戏社喊Pass之后,她立刻把剩余的两张牌交给由比滨,让由比滨直接放到桌上。
  第一回合结束,侍奉社分别获得第一和第二名。
  「哇!哈!哈!哈!你们根本没什么了不起嘛!怎样?知道我的厉害了吗?」
  材木座叫嚣着,好像获胜都是他自己的功劳。被这种人挑衅想必很不是滋味,我转而观察游戏社的反应,他们却不怎么在意的样子。
  「哎呀~奏野,我们输了呢!真糟糕~」
  「是啊,相模,我们太大意啦~」
  虽然嘴巴这么说,我却看不出他们像是陷入危机的样子,反而很乐在其中。这两人到底在想什么……
  我一边觉得可疑一边继续观察,接着,他们露齿一笑说:
  「真伤脑筋~」
  「伤脑筋啊~」
  「「谁教输的人得脱衣服。」」
  他们说完,立刻像准备变身似地迅速脱掉背心。动作是很帅气没错,但那可是变态的行为。
  「啥?那是什么规则?」
  由比滨拍桌抗议,但游戏社的两人依然挂着不怀好意的笑容。
  「嗯?玩游戏输的人要脱衣服不是常识吗?」
  「没错没错,玩麻将跟猜拳时,输了也会脱衣服。」
  乱讲,谁说猜拳猜输就要脱衣服啊,那明明是野球拳。不过,麻将打输的人是要脱衣服没错。
  「那么,进入第二回合吧……」
  「等、等一下!听我说话!」
  秦野迅速收回纸牌开始洗牌,然后一张张发出去,丝毫不理会由比滨的制止。
  「小雪乃,我们回去,跟他们玩这种游戏真是太愚蠢了!」
  「是吗?我并不介意,反正只要获胜即可。再说,既然是比赛,本来就有一定的风险。」
  「咦咦咦~~人家不要啦!」
  「不用担心。虽然这个游戏的地方规则多到容易令人混淆,但牌面数字的强弱是固定的,所以基本战略不会改变。牢记大家出过的牌,再推测对方可能剩下什么,应该不至于输掉比赛。而且,终盘也有固定几种获胜方式,从剩余张数并不难推测出来。」
  「或、或许吧……唔唔~~」
  由比滨含着眼泪呻吟,但现在她只能依赖雪之下,既然雪之下决定继续参赛,她也没办法多说什么。
  该不该劝退她呢……虽然我不认为雪之下会乖乖听我说话。
  「来吧,快!快点进入下一局!」
  我还没得出结论,材木座便已坐上位子,从秦野那里接过扑克牌。
  「好,我们开始吧。」
  雪之下也拿起散在桌上的牌摊开,由比滨闷闷不乐地站在她身后。
  「那么,首先是交换牌。」
  秦野抽出自己的两张牌交给材木座。
  「大富豪」有一项规则:从第二局起,成为大富豪跟大贫民的人要交换扑克牌。大贫民必须拿出手中最强的牌,让大富豪任意交换。
  秦野拿来鬼牌跟红心2这两张很好的牌。
  「嗯……」
  材木座也满意地抽出两张牌交给他。
  那两张是黑桃K跟梅花Q。
  「啊?等一下,你在想什么!为什么不挑弱的牌!」
  我质问材木座,但他只是静静闭上双眼,用低沉的声音回答:
  「……这是……武士的同情。」
  这家伙……根本只是想看女生的裸体……
  游戏社的两人接过扑克牌,得意地笑着。
  ——原、原来如此,我懂了!
  因为比赛队伍分为男女生,输了要脱衣服的规则会让队友之间出现摩擦,真是高明的心理战!
  ……这些人是傻瓜吗?

    ×  ×  ×

  我本来以为那两人只是傻瓜,但是他们从第二局起,有如变成不同的人,开始采取五花八门的战略。
  秦野不惧风险,大胆地直接出三张牌。
  相模活用特殊牌的效果,快速减少剩余的张数。
  他们每一轮都使出眼花缭乱的战略,有效消耗手中的牌,逐步迈向胜利。我们完全无法预测他们的下一步,不知不觉中,对方只剩下两张牌。
  我跟雪之下她们也努力追赶,一张一张地出牌。雪之下那组总算剩下两张,我们这里则还有四张。
  由比滨举着右手下不了决定。她站在攸关胜败的分歧点上,心里一定正想着该如何取胜。
  「这、这张。」
  最后,她决定打出留到最后作为王牌的梅花2。
  好在两张鬼牌都在我们手中,只要我现在压着不打,让雪之下出最后一张牌,赢得这一局即可。
  很好,这样一来便没问题——谁知道,半路竟然杀出程咬金。
  「哎呀,脚滑了!」
  材木座猛力倒过来,让我手中的一张牌弹飞出去。那张牌正是鬼牌。
  「啥!喂,中二!小心我宰了你喔!」
  由比滨激动地起身恐吓材木座,但他只是在一旁吹口哨。你想要那样装傻蒙混过去吗……
  下一轮材木座得意地出黑桃3,秦野接着出一张8,最后再由相模打出黑桃A,拿下这局的第一名。
  局面发展至此,我跟雪之下、由比滨那组势必有人得脱衣服。
  目前场上的牌是黑桃A,雪之下无奈地选择Pass。
  于是又轮到我出牌。
  「八幡,我的……不,我们的梦想,都寄托在你身上……」
  材木座用力握住我的肩膀,我感受到一股热意。他泛起一抹战士赴死时的沉静笑容。
  等一下,你是不是忘记输了就得下跪道歉啊……
  我背负材木座的殷殷企盼,掀开牌组——黑桃4跟鬼牌。
  秦野举起拳头,仿佛在无声地呐喊:「我们是伙伴吧!」
  相模轻轻垂下视线,握住双手静静祈祷,我依稀听见他小声念着:「神啊……」
  在这之前,我曾经受过这么多人期待吗?从来没有。
  这一瞬间,我确实感觉到羁绊的存在。
  「喔喔!」我的手指触到鬼牌时,站在后方观察的材木座兴奋起来。
  秦野和相模跟着起身,身体往前倾,准备见证分出胜负的一刻。
  不知道是谁轻声发出低呼。
  「八·幡·八·幡·八·幡……」
  原本细微的呼声渐渐热烈起来,我觉得自己好像奥运的马拉松选手,领先在最前头奔回体育场。这幅场景充满热情与感动。
  另一方面,雪之下则用让人冷到骨子里的视线看过来,由比滨也闭紧嘴唇发出呜呜声,含泪瞪向我。
  然而,游戏社的两人和材木座完全不以为意,持续发出热切的呼声。
  狂热、混乱、混沌、热情……等一下。
  某股冲动在我的体内沸腾,再也无法抑制,我忍不住大笑。
  「呵……哈!哈!哈!哈!哈!」
  在场的所有人听了,都屏住气息。
  「Pass……」
  下一秒,我悄声喊道。究竟有多少人听到呢?
  经过一阵短暂的沉默——
  「我啊,最讨厌这种用男女生脱衣服的处罚炒热气氛的活动!甚至恨之入骨!那根本是脑袋有问题的大学生去喝酒时才会做的事!」
  连空气都在我的声音之下产生震动,接着又是一阵静默。这时,雪之下叹一口很深很深的气。
  「笨蛋,真是大笨蛋……」
  在她掺杂着惊讶的叹息之后,换成另一阵激动的咆哮。
  「八幡!你到底在想什么!这可不是什么游戏!」
  材木座用力揪住我的胸口。
  「材木座,先冷静下来。你说的没错,这才不是什么游戏。」
  「唔?那句有点帅气的台词是什么意思?」
  我无视他的疑惑,视线转向一旁。
  「喂喂喂,现在要怎么办?那个学长真不识相……」
  「是啊,一点也不会看场面……」
  秦野跟相模两个人正互相说着悄悄话。
  「非常遗憾,你们的计谋对不识相又不会看场面的我来说是行不通的。」
  「八、八幡,你说什么计谋?」
  「输了必须脱衣服的规则,不是单纯想让对方脱衣服。这是他们的心理战,打算利用分成男女两组这一点让我们起内哄。」
  没错。多了脱衣服这一条规则,我、材木座以及雪之下、由比滨这两组之间会萌生猜疑。如果男生组选择背叛,便是中了游戏社的圈套;即使没有背叛,游戏社也可以破坏我们之间的信任关系,甚至让我们因为压力而出现疏失。这是他们的双重计谋。
  「原、原来是这样……啊!这么说来,我曾经听闻过,用三次元女性当诱饵,巧妙施加幻术招致内乱的倾国秘技,其名之『美人计』!呼~好险好险,三次元果然是个险恶的领域。」
  「嗯……算是吧,大致上都吻合。」
  实际上真的有中了美人计的大人。
  不管怎么样,如果照刚才那样继续下去,雪之下跟由比滨会心生猜疑,我跟材木座也会失去默契。
  到时候她们决定弃权的话,我们必输无疑。
  不只要让同组成员产生内哄,还要让不同组的成员不合……游戏社真是可怕。
  可是,他们的阴谋只能到此为止。
  我不屑地往秦野瞪过去。
  「而且,你还打算运用集团心理煽动我对吧?」
  「唔!被发现了吗?」
  「本来看你是个没什么个性的人,还以为很容易上钩……」
  相模这句话有点伤到我的心。
  我对他们用力一指,如此高声宣言:
  「集团心理对我没有用!因为……我总是被集团排除在外!」
  「…………」
  「…………」
  他们偷偷别开视线,脸上露出复杂的笑容,感觉对我半是可怜半是同情。不论如何,我彻底被他们当成可怜的家伙。
  「咳、咳,总之,你们那一招已经没用了。」
  我干咳几声掩饰尴尬。他们听到后,彼此对看一眼。
  「这样啊……看来我们也得认真起来才行……」
  「游戏到此结束,请做好觉悟吧……」
  他们的话中伴随低沉的笑声,我感觉到一阵战栗。
  ……这里明明是游戏社,却不玩游戏吗?

    ×  ×  ×

  游戏社的人说要认真起来,并不是随口说说而已。
  他们的战术比第二回合更凶狠,攻击毫不手软。在强烈的连续猛攻下,我们面临极大的威胁。他们晋升为大富豪阶级,游戏一开头便占据上风,而且总是在胜负关头用鬼牌和2等强的牌对付我们。
  我们两组在第三、第四回合皆吃败仗,我已经脱掉袜子跟上衣,现在只好不情不愿地把手伸向裤子。这样一来,我只剩下最后一道防线(我最爱的内裤)……
  「唔呼,我终于得脱掉这件大衣吗……」
  至于一旁的材木座,则老大不甘愿地脱起大衣。在这之前,他已经脱掉袜子、半指手套和力量护腕,裤子和上衣依然健在。
  ……怎么觉得好不公平,为什么只有我剩下一条内裤……
  「可恶……」
  我含着泪水,尽可能小心翼翼地脱下裤子。这时,我突然觉得有人看过来,于是把视线转到那个方向,发现由比滨没什么精神,满脸尽是歉疚。
  我们两人对上视线。
  「……怎么啦?不准看,不准对我的肉体好奇。」
  「什、什么?人、人家才没有看!也不可能好奇!你是白痴吗?」
  她拍桌大声怒吼。等一下,你用不着气到整张脸都红起来吧?我只是开玩笑,开玩笑而已。
  由比滨突如其来地对我威吓,但她的语气越来越弱,视线也落到地上。
  「那个……抱歉,谢谢你。」
  「……没什么。我没有理由接受道谢,只是做自己想做的事罢了。」
  「唔,但用那副模样说这种话,只会让人觉得你在公开自己是变态。」
  材木座忍着笑意说道。
  你这家伙,少给我多嘴……
  啊,对了,从我脱掉衣服开始,雪之下小姐便当作我这个人不存在,完全不看这里一眼,彻底无视我。真不简单。

    ×  ×  ×

  现在大家都拿到最终回合的扑克牌。
  我只剩下最后一条内裤,所以这是一场说什么都不能输的战斗。而且,和电视上经常会这么说却不知为何总是输掉的「绝不能输的战斗」可不同。
  「好……这一场绝对要赢……」
  我本能地绷紧神经,全身充满干劲。
  「咻~~只穿一条内裤的人还说得那么帅气!」
  材木座爆笑出声。我看向四周,游戏社的人跟由比滨也拚命忍笑,连雪之下的肩膀都在抖动。
  大家都好过分。
  「喂,材木座……」
  我确实感到怒气上冲,抖动着嘴角叫他的名字。
  材木座察觉到我的怒气,刻意干咳几声。
  「好啦,冷静下来。游戏就是应该好好享受,放轻松一点。」
  「我说你啊……」
  竟然说得头头是道……我正打算回敬他一句,不,是五句时,旁边传来叹气声。
  「原来如此,你是站在那样的立场啊。」
  我花了一些时间,才发现那是秦野的声音。那句话充满攻击性,跟先前平和、有些怯弱的语气明显不同。
  「该怎么说呢?那就是所谓的『使用者观点』吧。虽然不是什么坏事,不过自始至终都抱持那种观点,实在是……」
  相模在一旁帮腔。他说得拐弯抹角,但语气仿佛是瞧不起对方。
  「唔……」
  材木座正打算开口,但一看到他们的表情顿时停住。他们的脸上很明显写着「轻蔑」两个字。
  秦野嗤笑一声。
  「无妨,反正都要结束了。」
  「赶快进入最后一回合吧。」
  「啊,好。」
  我们按照相模的指示,站上各自的战场。
  我们这组由材木座先出牌,首先是跟游戏社交换牌。
  秦野挑选扑克牌时,似乎也在思考要说什么。他抛过来两张牌,趁材木座伸手拿取时开口:
  「……剑豪先生,你为什么想做游戏?」
  听说「剑豪先生」是材木座在游乐场中使用的名字,我怎么听都觉得是「剑豪先生(笑)」。
  材木座抽出手中的两张牌滑出去,忘记拿取对方给的牌。
  「哼,因为我喜欢。想把自己喜欢的事情变成工作,是理所当然的事。而且成为游戏公司的正式员工,生活也可以安定下来。」
  他沉着地回答对方的问题,但最后还是泄漏出真心话。
  「哈!因为喜欢是吧?最近出现很多这种人,以为只要这样便能成功,我看剑豪先生也是其中之一。」
  「你到底想说什么?」
  材木座被那句话激怒,一气之下将最初的两张牌往桌上一拍,粗鲁地站起身,把牌交给我。
  接着,雪之下同样出两张牌。
  「我只是说,你把梦想当成藉口来逃避现实。」
  「有、有什么证据……」
  材木座说到这里突然语塞,相模利用这时候出牌,填补现场的沉默。
  现在大家都两张两张地出牌,正是减少牌数的好机会。我摊开手中的十四张牌仔细研究……咦?十四张?
  我发觉数量有少,低头检查是不是有牌掉到桌下,果然在那里找到两张牌。大概是先前材木座忘记把对方给的牌放进牌组中,刚才粗鲁地起身时又撞到桌子,那两张牌才会掉下去。
  我捡起来放进牌组,其中一张是方块4。
  另一张是第四个6……可以发动革命。
  不过,现阶段最好先留着。
  如果要发动革命,只能等游戏中盘后,轮到我们当庄家时再发动。
  我大致在脑中盘算好后,抽出数字更太的两张牌放到桌上。
  由比滨和秦野继续跟进,目前已来到两张A,很难再出更大的牌。大家喊Pass之后,轮到相模出牌。
  「你真肤浅呢,剑豪先生。我不是要重复刚才的话,但那样叫做『使用者观点』,仅止于一介玩家的想法。你只是看到表面,沉浸在自我的世界中。」
  喔喔,真是锐利的批判,再多说一些!
  我忍不住想支持相模,雪之下似乎也抱持相同的看法,默默地点头。
  「咕唔唔唔……」
  材木座忍住怒火交棒给我。我接过扑克牌后,不多说什么又照顺序出牌。材木座受到相当大的精神伤害,连刚才玩不腻的决斗游戏都停下来。
  接下来换雪之下出牌。
  秦野瞄一眼她放到桌上的牌后,嘴角浮出冷笑。
  「连游戏是什么都搞不清楚便想做游戏,不觉得很可笑吗?最近有一堆年轻的游戏制作者也是如此,只玩过电视游乐器便大肆宣扬要做游戏。他们只有那一千零一种想法,缺乏创新能力,根本没好好培养激发新概念的土壤。只因为喜欢,是没办法做出游戏的。」
  他「碰」的一声把牌拍到桌上,加强自己的气势。
  「咕唔唔唔~~」
  材木座开始呻吟。
  接下来的好几轮,都呈现有利于游戏社的局面。
  现在轮到材木座。他正在头痛该如何出牌时,相模再度开口:
  「剑豪先生,想必你没有什么擅长的事物好炫耀吧?那只是把一切都寄托在游戏上头罢了。」
  材木座拿这句嘲讽完全没辙。他悔恨地把牌交给我,暗示这一轮不出牌。
  轮到我坐到椅子上。
  相模刚才说的那番话,不断在我耳际回荡。
  其实也只是因为他以取笑中二病为乐这点,让我很想鼓掌叫好。那模样宛如疲累的大人喘着气,告诫做梦的少年现实有多严峻。
  大家全都没出牌,所以目前是游戏社当庄家。
  秦野悠哉地拿出一张、两张、三张K。不用说,我们根本没办法跟牌,雪之下也一样喊Pass。
  「对了,剑豪先生,你喜欢什么电影?」
  「我想想……『魔法——」
  「啊,不包括动画。」
  「呜!」
  对方禁止列举动画的瞬间,材木座立刻闭上嘴巴。呵呵,被戳到要害了。不过要是换成我回答这个问题,而且同样不能说动画作品,大概也想不到什么。真要说的话就是「终极追杀令」,因为我想收留一个小女孩。
  相模嘲笑般地把那堆K拨到一旁,重新出牌。
  「你看,果然说不出来吧?那有没有喜欢的小说?」
  「……嗯,最近我喜欢《我女友——」
  「轻小说除外。」
  「呜咕!」
  材木座再度被堵住嘴巴,漂亮地咬到舌头。他大大仰起头盯着天花板,迟迟不转回来,活像吃了一记对手的上钩拳。
  他勉强从座位上站起,身体摇摇晃晃,而且满脸憔悴。你是最近因为一点小事就崩溃的年轻人吗?
  游戏社的两个人轻蔑地看着他。
  「到头来,你只是个冒牌货,连娱乐文化的本质都不了解。我们可是从游戏、娱乐文化的起源开始研究。像你这种半吊子的人还敢说要做游戏,我们看了都觉得丢脸。」
  如同秦野所说,这间社办里堆满各种游戏。
  塞满纸盘游戏的箱子一个个堆叠起来,旁边还散落着貌似桌上型RPG用的骰子。我能够轻易想像,他们面对游戏的态度有多认真。
  相较之下,材木座根本不可能玩那些东西,只会对可爱的角色嘿嘿傻笑……
  他这种人没有半点胜算。输掉游戏、被对方狠狠臭骂一顿,都是理所当然的。
  然而,我还是有点不高兴。
  我不介意他们把材木座当成白痴,也对他们否定材木座的行为没有意见。可是,他们说的那些话,绝对哪里有问题。
  但我现在无法掌握,究竟是哪里让我不高兴。
  游戏即将进入尾声,游戏社剩下五张牌,雪之下那组是六张,我们则是八张。尽管在数量上相差不远,但剩下哪些牌大不相同。游戏社握有跟我们交换的鬼牌,越到最后关头,初期拿到的牌有多强,越会对战术造成影响。
  由比滨认为时机已经成熟,对雪之下使一个眼色后打出三张牌。到了这个节骨眼,自然不会有人跟进。
  雪之下接过剩下的牌,坐上座位。
  「听过双方的谈话后,我认为游戏社比较有道理。比企谷同学,你如果真为材、材……为他着想,应该为他指引正确的道路。」
  她对我露出试探的笑容,然后出牌。游戏社的人跟进。
  雪之下说的没错。如果材木座真心想成为游戏剧本家或轻小说作家,就必须好好努力。
  并非把自己的妄想全部照实写下,再得意地称之为「我想出的最强设定」即可。有许多方式供他精进自己的能力,例如钻研好莱坞的剧本写作法、参考优秀的作品等等。
  我们应该不吝于称赞秦野和相模的努力,也应该谴责材木座的怠惰。
  ——不过,光是那样还不完全正确。
  认为正确的方式很了不起,才是真正的怠惰。
  听从课本教的内容、乖乖跟随课程进度、达成要求的目标……那不过是遵循承袭下来的传统,使用最正统的方法。这是在依赖过去的财产、专家的权威,让未成气候的自己逐渐僵化。
  用其他事物来证明自己是否正确,这件事本身哪里正确?
  「我不认为只有游戏社的方式才算正确。啊,不过材木座的做法,不用想也知道一定不对。」
  「喔?既然身为朋友的你这么说,就当作这样吧。」
  「我们才不是朋友。」
  如果我们是朋友,这时候我应该会帮他说话。
  然而,碰到这种程度的白痴,只能让他为自己指引出一条路,不管我再多说什么都没有用。材木座这种等级的蠢货,可是连放弃的理由都得问人。这家伙最好被一拳打到爬不起来,让他彻彻底底死心。
  「那个……」
  由比滨有些怯懦地开口。
  「虽然我不太常玩游戏,也不是很了解游戏……」
  在场的其他人皆默不作声,渐渐被她认真的神情吸引。
  我静静等待她说下去。这时,原本低头看牌的由比滨,倏地抬起脸来。
  她直直注视着我说:
  「即使开始的方式不正确,或是半途而废,依然不算是欺骗或虚假……因为,『喜欢』的心情是绝对不会错的……这是我的想法。」
  真不晓得这句话到底是对谁说的。
  我思考到一半,听见有人重新站稳脚步。
  「……没错,就是那样……我的确……没有什么东西好自豪……」
  材木座的声音毫不造作,难堪地颤抖着,而且有一句没一句,但他还是没有停下来,仍继续把话说完。
  「所以,我才把自己睹在游戏上头!这样哪里奇怪?你们才弄错了吧!」
  材木座吸着鼻子、抖动着肩膀恸哭。他不断抽泣,含着泪水瞪向对方,那模样怎么看都像战败者。
  他的样子很难堪,秦野和相模的脸上满是厌恶。不,他们看到的或许不是材木座,而是过去那个难堪的自己。
  ——想必他们也很喜欢游戏,而且曾经抱持着梦想。
  然而,一个人要独自背负梦想,实在太过沉重。
  随着年龄增长,我们渐渐看清现实中的未来,不再拥有追求梦想的能力。
  不到二十万日币的薪水、明星大学毕业生惨不忍睹的就业率、一整年的自杀人数、加税、再怎么缴也拿不回来的年金……我们净是面对这样的现实。若是稍微成熟些的高中生,还会提早认清这些事。
  大家半开玩笑地说「工作就输了」这种话,绝对称不上是错误。
  在那种世界一味地追求梦想,只会让人感到痛苦和懊悔,光是想像便不禁叹息。
  单纯因为喜欢是行不通的。
  所以,他们要强化自己。他们累积知识,看着那些只会做梦的人,确定自己和那些人不同以激励自我。
  ——因为他们说什么也不愿意放弃。他们怎么有办法否定那种行为?
  「……你太不了解现实了,现实跟理想是不同的。」
  「那种事情我早就知道!游乐场里有个以作家为目标、不停到处投稿的人,现在公司上班!得意地炫耀自己通过比赛复试的家伙,现在还是尼特族!我当然也很了解现实……」
  材木座紧握拳头,激动得指甲快要刺破皮肤。
  「我说自己要当轻小说作家,九成九的人都会捧腹大笑,说『别做那种无聊的白日梦』,或『死小鬼,看清现实吧』。这些我都知道!可是……」
  ……是啊,我们都很了解现实。
  我们了解恐怖分子不会突然袭击教室;街道上也不会出现满满的僵尸,大家只能关在家庭用品卖场里避难。
  一般听到某人要成为游戏剧本家、轻小说作家的宣言时,大多会认为那是荒诞无稽的白日梦,如同前面提到的那些无聊妄想。
  不会有人真心支持,也不会有人认真阻止。即使对自己的梦想很认真,其他人依旧不会当真。
  所以,总有一天我们会放弃那个梦想,为曾经做着白日梦的自己,以及正在做白日梦的人感到可笑。我们会笑着敷衍这一切。
  即使如此,材木座竟然还有办法一边哭喊一边吸鼻子,用颤抖的声音诉说自己的梦想。

  「现在我终于明白,即使未来当不成作家,我还是会继续写下去。我不是因为想成为作家才喜欢那些东西!而是因为喜欢才想成为作家!」

  老实说,我很羡慕他。
  我羡慕他不会疑惑、不会悲观地看待一切,拥有仅靠一句「因为我喜欢」便决定自己未来的憨直。愚昧也该有个限度,他的直率已经到达眩目的地步。
  能够老实说出「喜欢」这句话,实在是坚强得让人感到耀眼。既非玩笑也非逞强,而是发自内心的这种纯粹,早已被我深深地封存起来。
  因此,如果……如果材木座跟我赢得这场比赛……到时候,我也可以试着相信看看——但如果输了,我还是不会相信。
  「……材木座,换你了。」
  我用握着牌的拳头抵住材木座的胸口。
  他轻抚胸口,感受自己的心跳。接着,他接下我手上的牌,踏出一步准备坐下。
  「……事到如今,不论他们说什么,我都不会放弃。」
  我们擦身而过时,他带着几分沉着对我低语,声音还满悦耳的。不要啊!我好担心自己忘不了那句话!
  他深深地吸气、吐气,让自己不再哽咽。
  「……呼,久等了,我们一决胜负吧……」
  我们总共剩下八张牌:黑桃J、梅花8、红心3、方块4——以及四张6。
  「看招!Infinity Slash!」
  他迅速抽出扑克牌,发出「砰」的一声拍到桌上。我懂了,8横躺下来即为无限的符号;再加上「切」牌,所以是Slash。
  「八幡。」
  我制止他要连同扑克牌一起送给我的话。
  不用全部说出来,我很清楚。
  我坐上座位,摊开手中的牌。
  时机成熟了。正因为我们一路吃败仗、一直居于最弱势,但仍不肯放弃,现在才得以发动这一招。
  这是韧性?耐性?精神论?抑或是有志者事竟成?
  都不是,我们一开始便在等这一刻。
  所以,在这之前的败仗都不算是败仗。前面那些微不足道的败仗,都是为最后的胜利铺路。
  除非自己认输,才是真正输掉比赛。站在我背后的男人,直到最后都不会承认失败和错误,因此,他可以说是最接近胜利的男人。
  即使已经山穷水尽、看不到任何希望,如果还能呐喊出声,不依靠任何事物,只凭自己纯粹的意志坚持下去……
  那么,那便能够称之为「梦想」吧。
  那是其他人难以撼动的无价幻想,也是世上极为稀罕的现实,只有非常少数的人能够拥有。
  一想到这里,我不由得打起哆嗦。这种高潮感真是难以言喻,我忍不住吐露憧憬已久的台词。
  「……不会输的。」
  「没错,不会。」
  两个男人背靠着背,一起说出这句台词:
  「「我们才不会输!」」
  我抓起那四张牌,砸到桌面上。
  「the end of genesis T.M.Revolution type D!」
  材木座你别吵,留下Revolution这个字就好!没事说得那么帅气做什么?我差点就要感受到你的才能了。
  由比滨露出苦笑,雪之下也发出嘲笑似的叹息,耸耸肩表示「Pass」。
  秦野跟相模则仿佛什么东西梗在喉中,愤恨地看向材木座。
  这是当然的。
  他们过去想必也这样玩过游戏,只是不知从哪一天起,他们见识到许许多多的事物,单纯「喜欢」的心情已经无法满足自我,于是开始寻找理由。
  他们出现短暂的犹豫,不知是在思考该如何出牌,或是回顾自己走过的来时路。
  「Pass……」
  「干得好,八幡,接下来交给我吧!」
  材木座藏不住兴奋之情,满脸笑容地抢过我手中的牌。
  「Sword ofjack……THE Reverse。」
  他故意说得很帅气,但如同各位所见,只不过是一张黑桃J。
  「喂!你白痴吗?使出『11革命』的话,我们原本革命不就没意义了!」
  在发动革命的情况下使用「11革命」,结果即为再转回来。如同「反对的反对是赞成」,这一轮的数字强弱将回归正常。现在明明是消耗弱牌的时候……
  「咦…………啊!」
  材木座连眨好几下眼睛,这才注意到自己干的蠢事。这家伙要出什么牌,竟然是先考虑喊技能名称的爽度吗……
  这家伙果然是个白痴。虽然刚刚还说不会输的,但现在已万事休矣,而且材木座没有绝影那种人偶,我也不会超级神拳(注41 动画「超能奇兵」中角色使用的技能名称。)。
  由比滨思考一会儿后,决定放弃出牌,接着相模迅速打出黑桃2。
  鬼牌目前落在游戏社的手中,所以再也没有其他牌可以赢过黑桃2。
  秦野跟相模对看一眼,大大地叹一口气。
  目前轮到他们当庄家,而且革命持续进行中。

  游戏社剩下三张牌,我们两组各剩两张。但是在游戏社当庄家的局面下,等于让他们解出完全胜利的方程式。
  「好吧,我认同剑豪先生的志气。」
  奏野说完,伸手夹住两张牌。
  「可是,现实就是如此。」
  他拿起那两张牌,如同挥舞死神的镰刀。
  还是差一点吗……要不是那个愚蠢的失误,我们早已获胜,可惜现在多说什么也没有用。
  正当我想着「没办法,只能脱了」的时候——
  「我投降……不管怎么算,都不可能获胜……」
  始终保持沉默的雪之下扶额叹道。秦野听到意料之外的人开口,突然停下动作。
  「咦……小雪乃,你为什么知道?」
  「只要留意所有出过的牌,答案不是很明显吗?再扣掉我们自己的牌,便能知道对方剩下什么。而且大富豪跟大贫民会换牌,强的牌已经在游戏社那里,所以要过滤出答案不是什么难事。」
  「你是电脑奶奶(注42 一首日文歌曲名。)吗……」
  虽说把所有出过的牌记下来就好,连小学生也想得到这种方式,但实际上根本不会有人这么做。记牌本身已经很费脑力,更不用说还要同时思考战术。再说,当大家沉迷于游戏时,那些事情早已无所谓,只有2跟鬼牌才是重点。
  ……反过来说,这家伙是傻瓜吗?
  「游戏社出鬼牌跟8的组合,8切牌后再出掉最后的方块7。比企谷同学他们剩下红心3跟方块4。无论怎么想,我们都没有胜算。」
  雪之下不耐烦地解释完后,放下手中的牌站起身。等一下,你真的知道我们拿什么牌啊?你是阿尔达超能力者吗(注43 出自动画「超能奇兵」的设定。)?
  她不甘心地咬紧嘴唇,害羞地脸颊泛红,慢慢把手放到夏季背心的衣摆上。细长的手指因为屈辱而不停颤抖,怎样都抓不牢,连我都快要看不下去。
  「呼……」
  雪之下短吁一口气,咬紧牙根用力抓住衣摆。
  接着,她缓缓撩起背心,露出藏在里头的上衣。从钮扣之间的缝隙,隐约可见白如陶器的丝滑肌肤。
  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我的视线被她牢牢吸住,而且我不讨厌这样。
  我吞一口口水,同一时间,旁边传来「啪沙」的声响。
  干什么啦?安静别吵!万一漏看什么该怎么办?
  我往声音发出的方向瞪一眼,原来是秦野手中的鬼牌不小心掉下去。
  「对、对不起。」对方也明白现在不是掉牌的时候,赶忙道歉后连牌都不捡,又将视线转回去……真是的,给我小心一点。
  接着,我也把头转回去继续观赏……不过,有个东西硬是遮住我的视线。
  「停!好,到此为止。」
  眼睛周围的皮肤,感受到女生特有的柔软双手。
  我轻轻拨开那双手,看见由比滨用对待垃圾的眼神盯着我。
  「做什么……」
  由比滨气得鼓起脸颊,并未回答我的问题。她把头往旁边一撇,头上那颗丸子跟着晃动,一副很不高兴的模样。
  「小雪乃,你不需要脱衣服。」
  由比滨握住雪之下的双手,止住她的动作。于是雪之下逐渐放松僵硬的身体,无力地回握由比滨的手。
  「……不过,比赛就是比赛。虽然把你卷进来,实在让我有些过意不去。」
  「啊~~我不是这个意思。你看,我们还是可以赢。」
  由比滨说完,从桌上拿起自己的牌。
  「嘿,3最大。」
  先前秦野松开的那张鬼牌,正面朝上地落在出牌区。
  「咦!」

  相模的惊叫声,有如出自横山光辉笔下《三国志》的角色。
  「啊!」
  秦野也露出金肉人般的惊愕神情。
  在一般情况中,黑桃3是最弱的一张牌,但在特殊规则下,它将成为对抗万能鬼牌的唯一手段。而且在革命时,3也会跃上最强牌面的宝座。
  在如同现代社会写照的「大贫民」游戏中,它是既脆弱却又闪耀着希望的存在。
  「来,小雪乃。」
  由比滨兴奋地把最后一张牌交给愣住的雪之下。
  雪之下不好意思地接过那张牌以及由比滨的微笑。
  于是,胜利女神对女王展露笑容。
  夕阳照进游戏社的社办,在一片逆光中,某人轻轻摆出胜利姿势。
  这场胜利来得令人措手不及,我品尝着称不上余韵的余韵,对游戏社的社员开口:「喜欢还是讨厌,跟有没有知识无关……人生是很讲求运气的游戏。」
  梦想能不能实现、比赛能不能胜利,都是由运气决定。这是《幸运超人》教会我的事。不过,这种游戏未免太莫名其妙。所以说,材木座的梦想能不能实现,也得问问他的运气。
  我稍微吁一口气,面带笑容对材木座和侍奉社说:
  「现在便放弃或否定梦想,还太早一点。」
  「比企谷同学,请你快点穿上衣服。」

    ×  ×  ×

  走出游戏社的社办时,开放的走廊上吹来一阵微热的风。由于刚才长时间处于紧绷状态,现在我的肩膀还酸得要命。
  我把手放到肩上,脖子一扭,听到一阵清脆的声响。身旁的由比滨尽情地伸懒腰,雪之下也努力忍住小小的呵欠。
  「那个……非常对不起。」
  「我们还嘲笑你……」
  秦野跟相模自责地低下头。他们能够坦率地道歉,即为心地正直的证明。
  正是因为如此,他们听到材木座的妄想时,才会忍不住说那么多。
  以某方面来说,只有他们认真聆听材木座的梦想。如果不是这样,他们根本不会否定。
  ——不过,我可不一样。我打从心底否定他,认定他是一个人渣。
  「唔喔?哇哈哈哈哈!知道就好!你们再等几年吧,我材木座义辉,一定会推出高水准的游戏!」
  嚣张的材木座实在让人厌恶,不过游戏社的两人只是笑着带过。
  「好的,我们很期待剑豪先生的游戏。」
  「话是这么说,但版权归公司所有,所以游戏不会单纯属于剑豪先生。」
  听到这句话,材木座立刻停止笑声。
  「唔?嗯?什么意思?」
  秦野和相模对望一眼,然后仔细地为他一一说明。
  「基本上,在公司制作的东西,都算是公司的财产。」
  「这叫做共同著作权,权利归公司所有。」
  「虽然依照契约内容可能会有所不同,但如果是游戏的剧本,大部分是由公司买断。」
  「公司买断的话,不论之后游戏多畅销,作家都只拿得到一开始的那笔钱。」
  「真、真的假的!」
  材木座震惊得把书包掉到地上。
  「那、那还是算了……嗯,我放弃。」
  这个家伙……竟然马上露出本性……真想痛扁他一顿……
  我拚命克制一拳打爆他太阳穴的冲动,游戏社的两人也不知该说什么,甚至露出半是同情的苦笑。
  「哼,不管游戏卖得再好,如果我只拿得到一点钱,一样没有意义。果然还是当轻小说作家最好!啊,既然已经下定决心,不能在这里浪费时间,得赶快开始构思剧情……」
  材木座迅速拎起书包,盘着手臂迈开大步离去。
  「那么再见啦,八幡!」
  我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挥着一只手要他滚蛋,他则满脸喜悦地挥手回应我。
  ……总觉得,这是我参加侍奉社后第一次做白工。
  「该怎么说呢……真是个怪人。」
  秦野如此低喃。
  「没错吧?跟他在一起,从来不会有好事发生。」
  「不过,你们也是一群怪人……」
  相模有些冷淡地回道。
  「啥?喂,你们对一个超级正常的人说什么——」
  「你那样要到哪个文化圈才算正常啊?跟你这种怪人在一起真是辛苦。」
  「可是,小雪乃也很奇怪耶……啊哈哈……」
  由比滨见雪之下冷静地说出那种话,尴尬地笑着说道。
  但雪之下没生气,嘴角浮现温柔的笑容。
  「有道理,我跟比企谷同学都有些地方不太正常……因此,如果有像由比滨同学一样正常的人陪伴,会给我很大的帮助……」
  在夕阳的余晖下,雪之下的脸颊淡淡地泛红。由比滨望着这一幕,逐渐流露出欣喜之情。她的眼眶略微泛泪,用力抱住雪之下的右手。
  「……好!」
  「好闷热……」
  虽然雪之下如此抱怨,但仍维持那个姿势,没有抽开手臂的意思。
  「总之,我们先回去社办吧。」
  我对她们开口,率先踏出脚步。走了几步后,她们也跟上来。
  不论如何,雪之下和由比滨再度回到之前的关系,算得上是好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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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4-15 19:06 | 显示全部楼层

关于户冢彩加

  唔~~~虽然是自己的哥哥,但实在不行啊……

  比企谷小町
  哥哥最常跟哪个女生讲话?

  比企谷八幡
  平冢老师吧……
  不过那个人早已超过女孩的年龄。

  比企谷小町
  当面对她说这种话,会被揍喔……
  那么,老师以外的人呢?

  比企谷八幡
  户冢吧?应该是户冢,一定是户冢,只有户冢而已。今天我还跟他争论巧克力螺旋面包的吃法。户冢喜欢撕开来一口一口吃,因为他的嘴巴没办法张很大。如果仔细观察,会发现户冢的嘴巴小小的很可爱,所以我让他现场咬一口看看。结果他舔掉沾在嘴唇上的巧克力酱时,舌头就像这样动……总、总之!最经典的一幕是他发现我在看他舔巧克力酱,害羞地移开视线时的表情!

  比企谷小町
  唉……
  啊,哥哥,晚餐要不要吃猪肉涮涮锅?

  比企谷八幡
  喂,等一下,我还没有说完。然后——

  比企谷小町
  那小町先出去买啰♪

  比企谷八幡
  啊!不是要你等一下吗?听我说完啦!
  然后户冢还说菠萝面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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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4-15 19:07 | 显示全部楼层
⑥ 他和她的起始终于要画下句点

  回到社办后,我不经意地看向窗外。夕阳正缓缓没入东京湾,夜幕逐渐降临东边的天空,宛如倒下蓝色颜料。
  「唉,现在该怎么办?我都把蛋糕烤好了……」
  同样看着窗外天色的雪之下发出叹息。放学时刻即将到来,在下课钟响之前的短暂时间内,大概只够我们把蛋糕切开。
  由比滨听到雪之下的话,不解地歪头问:「蛋糕?为什么有蛋糕?」
  「还问为什么……啊,对喔,我们还没有说。今天找你来这里,是想帮你庆生。」
  「咦?」
  「由比滨同学最近一直没来社团……所以想跟你说,请你不要懈怠……另外,也可以算是对你的感谢……」
  雪之下轻咳一声掩饰自己的害羞,但她还没把话说完,由此滨便扑了过去。
  「小雪乃,你记得我的生日啊。」
  应该不能说是记得,只是从她的邮件信箱地址推测出来。
  反正中间的过程不是重点,重要的是,由比滨沉浸在一片喜悦当中。
  「可惜今天已经来不及了。」
  雪之下终究受不了那股闷热,想要跟由比滨拉开距离。由比滨稍微抗拒一阵子,突然想到什么似地拍一下双手,雪之下趁机挣脱出来。
  「不然,我们去校外庆祝吧!」
  「不过校外也没什么地方……」
  雪之下对突如其来的提议感到犹豫,不过由比滨要她不用担心,眨着眼睛表示「包在我身上」。
  「放心放心,我会负责跟店家订位。你们为我准备蛋糕,我已经非常开心。」
  「其实不只有蛋糕……」
  「咦!还有礼物吗?」由比滨看着雪之下,眼睛闪闪发光。雪之下不久前才从她的拥抱中脱身,现在她又凑了上来。
  雪之下一边回答她的问题,一边慎防对方再度扑过来。
  「嗯,是啊……不过,不是只有我一个人准备礼物。」
  她说到这里时,看了我一眼。
  「咦……难不成……」
  由比滨察觉她话中的含意,露出有点不知所措的暧昧笑容。
  「啊、啊哈哈,想不到自闭男也会准备礼物~~因为前一阵子……感觉……气氛有点尴尬。」
  我一跟由比滨对上视线,两人又立刻别开。
  雪之下也在场时,我还可以假装不觉得有什么尴尬,但她现在主动把球丢给我,代表她很清楚我们之间发生什么事,要我们赶快解决。
  这家伙平时明明一点也不温柔,却在这种奇怪的地方多管闲事……
  我从书包里拿出一个小包装,若无其事地递给由比滨。
  「……这可不是因为你生日才送的。」
  「咦?」
  尽管接下来的话实在很难启齿,我还是勉强自己挤出句子。
  「我稍微思考一下。该怎么说呢……把过去的事情一笔勾销如何?我救你那只狗的事,还有你始终放在心上的事,全部当成没发生过。」
  我尽量不看由比滨的反应,不留任何空档地继续说下去。
  「再怎么说,你都没有一直过意不去的理由。虽然当时我受重伤,不过对方投保的公司有提供理赔,律师跟驾驶听说也有来道歉,所以,你一开始便没有同情或内疚的必要。」
  我每说出一句话,心脏便像被揪住似地感到一股压力,但如果不说出口,就无法了结这件事。
  「而且,我也不是因为你才帮忙的。」
  由比滨看向我,眼中闪过一阵难过,接着又立刻低下头。
  「我不是卖人情给某个特定的人,所以你也不用执着于还我人情。不过,既然我让你操那么多心,相对地应该有所回报,所以想送你这个东西,代表我们从此扯平。接下来你不用再顾虑我,一切都到此结束。」
  全部说完后,我呼出一口气,感觉连胸口的不快都吐出来。
  这下子终于能够解脱,包括令人摇头的误会,以及自己搞错的防卫行为,全部都能画下句点。不过,这么想本身或许就是个令人摇头的误会,也是自己搞错的防卫行为。
  我看不出由比滨的表情,只知道她紧抿着嘴唇。
  「……为什么你会那样想?我从来没同情过你,也没对你过意不去。只是……」
  她的声音在颤抖,而且相当微弱。我跟雪之下完全无法回答,只能静静聆听。
  社办的一角微微陷入黑暗。再过一会儿,夕阳即将完全隐没。
  「总觉得事情越来越复杂,我开始搞不懂了……本来还以为很简单的……」
  接下来的话显得比较有精神,但由比滨勉强自己开朗起来,反而让这句话显得虚弱无力。
  这时,冰冷的说话声打破现场的暧昧。
  「这不是什么复杂的事。」
  雪之下背对夕阳站着。海风从敞开的窗户吹入,掀起她的头发。
  「比企谷同学不记得自己帮助过由比滨同学,由比滨同学也不记得自己同情过比企谷同学……你们一开始便搞错了。」
  「是啊,没错。」
  我说完后,雪之下颔首。
  「嗯,所以我认为,比企谷同学选择,让一切结束。是正确的做法。」
  由于我们一开始便搞错方向,自然会走到错误的结果。不论对方抱持什么样的感情,我都不可能改变答案。
  即使——只是假设——即使那是一种很特别的感情。
  因为意外事故才萌生的感情、藉由牺牲自己得到的同情、不管是谁来救都有可能产生的恋情,我都不可能当真。
  我出手救她的时候,不知道她是什么人,所以她也是在不认识我的情况下被我拯救。既然如此,她的情感和温柔并非为我而生,而是某个帮助她的人。
  因此,这一点绝不能搞错。
  我早已不再自顾自地期待,然后落得一场空。
  一开始便不期待,中途也不会期待,直到最后都不抱期待。
  由比滨沉默半晌才开口低喃:
  「可是,要在这里结束,总觉得……好讨厌喔。」
  「……傻瓜,结束的话再重新开始不就好吗?而且,你们也没做错什么。」
  「啊?」
  雪之下突然说出意想不到的话,我不禁怀疑自己是否听错。
  她一脸悠哉地拨开肩膀上的头发。
  「虽然你们搞错自己在帮谁又被谁帮助,不过同样都算是被害者吧?这样的话,你们应该向加害者追究一切。所以……」
  她在这里暂停一拍,利用短暂的空档来回打量我们两人。
  「……你们当然也可以好好重新开始。」
  她露出温柔但有点寂寞的笑容。
  在一片夕照下,我无法得知她眯细的眼中看见什么。
  「我要先去向平冢老师报告我们已经补满社员。」
  接着她想起这件事,漠然转过身,用比平常略快的速度走出社办,完全不回头看我们。
  剩下我跟由比滨留在原地。雪之下说出她要说的话,所以没有问题,但现场的气氛还是有些尴尬。你多少想想办法吧……
  由比滨偷瞄我的反应,宛如在寻找时机,用确认的语气对我开口:
  「嗯……那么……请、请多多指教……」
  她不管我怎么想,单方面地对我这样说,不知为何还行礼致意。
  「啊……喔……」
  我完全不知道要多多指教什么。
  感觉有些地方不太对劲,我们好像被雪之下那番话唬住了。讲歪理、耍嘴皮子明明是我的绝活,想不到被她反将一军。
  我不禁苦笑,这时,由比滨轻轻戳我的背。
  「请问……我可以打开吗?」
  「你想开就开吧。」
  既然礼物已经交给由比滨,所有权便归属于她,根本不需要征求我的同意。
  她小心地拆开包装纸后,睁大眼睛发出惊叹。
  「哇……」
  那是一个由数条黑色皮革编织而成的项圈,中间有一小块银色吊牌,戴在棕毛小狗的脖子上应该很醒目。不是我在吹嘘,这份礼物选得真好。这都拜长年来得为小町买生日礼物所赐,我帮妹妹跑腿的功力可是一流的。
  由比滨似乎也很满意我的选择,平静地凝视那个项圈。
  「等、等我一下。」
  她说完便转过身去。经过不到三十秒,又拨弄着前发抬起头。
  「好、好看吗?」

  她不太好意思地别开视线。
  黑色皮革项圈为洁白的颈部增添色彩,跟被夕阳染成棕色的头发对比之下,显得非常美丽又相称。
  可是,实在很难说出口……
  但这件事还是跟她说清楚比较好。
  「其实……那是给狗戴的项圈……」
  既然如此,为什么戴在她的脖子上也那么适合啊……
  「咦?」
  由比滨的脸颊涨得通红。
  「——笨蛋!早一点说啦!」
  她用力把包装纸砸到我身上。等一下,那不是一看就明白吗?啊,我了解了,因为那个项圈还可以调整大小。
  「真是受不了……我去打电话订位!」
  她气呼呼地卸下项圈要离开社办。打开门时,又突然停下脚步。
  「……谢谢你,笨蛋。」
  由比滨丢下这句话,然后头也不回地用力关上门,甚至不给我机会回应。
  「唉……」
  社办内只剩下我一个人。我深深叹一口气看向窗边,亦即雪之下先前站的位置。
  我跟由比滨的座位和雪之下相隔不到两公尺,但不知道为什么,我忽然有一种那之间被一条看不见的线隔开,让人难以跨越的感觉。
  不久之后我才明白是什么东西——事实,或者说是真相——把我们跟她彻底分开。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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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4-15 19:09 | 显示全部楼层
B.T! BONUS TRACK!「像这样的生日快乐歌」

  本BONUS TRACK是由《果然我的青春恋爱喜剧搞错了》第三集限定特装版附赠之广播剧CD内容改写而成。CD内容是衔接第三集正篇的后续,因此建议读者先读完正篇再听广播剧,以及阅读本BONUS TRACK。另外,在改写成小说的过程中,有部分内容与广播剧相异,还请多加包涵。


  生日。
  这不仅是自己出生的日子,也是产生各式新创伤的日子。
  例如,庆生会只有我没被邀请;以为大家在为我唱生日快乐歌而感动半天,结果发现他们是帮同一天生日的另一个同学所唱;写错自己名字的生日蛋糕……最后一项是怎么回事?我妈到底在搞什么?不要连自己儿子的名字都写错好吗?
  小婴儿出生时之所以要哭,说不定不是因为来到这个世界上很感动,而是因为和母亲分开,体验到人生中的第一次孤独。
  所以出生的那一天,即为孤独的开始。
  古人云:「莫忘初衷。」
  是故生日应该独自度过,而非邀请朋友热热闹闹地举办庆生会……不过,为寿星庆祝的心情是不会错的,对吧?

    ×  ×  ×

  我走在特别大楼的走廊上时,看见前面几公尺的地方,有个女学生很高兴地边走边哼歌。
  那是由比滨结衣。她平常就是很开朗的少女,今天看起来又格外高兴。
  「哼哼哼~~♪」
  「哎呀,由比滨,你好像很高兴?一边走路一边哼歌,想必是有什么好事吧?」
  我出声叫住由比滨,她停下脚步,带着灿烂的笑容回答:
  「啊,是平冢老师。其实啊~今天是我的生日……想不到小雪乃要为我举办庆生会呢!」
  生日……青少年可能还会觉得很兴奋,不过到了我这个年纪——哎呀,危险。总而言之,这对她来说是件值得高兴的事,我应该好好祝福她才对。
  毕竟当她到了我这个年纪,还能不能坦率接受那些祝福可是个未知数。
  「喔?今天是你的生日?生日快乐。看见你跟朋友相处得很融洽,便是最让我欣慰的事。我可以明显看出雪之下的成长,倒是另一个人……唉……」
  这时,我脑中忽然闪过一个男学生的面孔。由比滨似乎也一样,因而微微露出不知该做何反应的苦笑。
  「嗯——其、其实自闭男也……虽然他基本上是个废物没错,不过有时候也很温柔,还有送我礼物……」
  我看着由比滨的反应,嘴角自然而然地放松。
  「喔?不过,我都还没有说是谁呢。」
  「什么?难道老师在挖陷阱!」
  她吓得慌了手脚,不过那并非在挖陷阱。
  「真要说的话,应该是诱导询问才对。无妨,那两人就麻烦你了。我知道会很辛苦,但你们还是要好好相处喔。」
  唔,我暗自想着这种口气有点像在说教,同时观察由比滨的反应。只见她先是呆愣半晌,然后老实说出内心的感想:
  「是……感觉老师好像我的妈妈喔。」
  「呜!我,我还没到……那种年纪……」
  那一瞬间,我的心脏仿佛被钝器狠狠敲一记。我勉强撑住不稳的脚步挤出微笑,由比滨连忙补充:
  「啊,我不是那、那个意思啦。应该说……很像妈妈之类的才对。啊!对了!就是母性!老师一定会成为好妈妈的!结婚之后!」
  「呜咳!老师知道你没有恶意,所以受到的伤害反而更大……」
  原本拔刀术的最大破绽,正是在拔出刀子的那一刻。要是我没先看过《神剑闯江湖》,明白该如何应对两段式拔刀术,一定抵挡不住这两波攻击而被击倒。
  没问题,她还算是在称赞我,现在还没到放弃的时候!
  加油!平冢!
  我努力打起精神,这时,由比滨像是想到什么似地开口:
  「对了,老师要不要也来参加庆生会?」
  「嗯……谢谢你的好意,可惜我今天得去参加别的活动,没有办法参与。」
  「老师也要帮人庆生吗?」
  「并、并不是……即使打死我,也不能把联谊活动说出口……」
  在她询问是什么活动之前,赶快先转移话题吧。
  「话说回来,庆生会的主角还在这种地方闲晃好吗?大家应该都在等你吧?」
  「啊,对喔。那我先走了,老师再见!」
  「好,玩得开心一点。」
  我目送由比滨跑走后,仰望窗外夕阳即将隐没的天空。
  「……唉,好想结婚。」

    ×  ×  ×

  我跟雪之下正在无声的社办内看书。如果只是这样跟平常没什么不同,今天的不同之处,在于社团结束后,我们难得地还有其他活动。
  「我说,雪之下,今天已经没有社团活动了吧?虽然说就算有,我们一样是坐在这里看书……」
  雪之下不看我一眼,将手中的文库本翻过一页后回答:
  「嗯,而且接下来还要帮由比滨同学庆生,无暇进行侍奉社的活动。请问你有什么不满?」
  「我没有不满,只是觉得社团休息一次,有种赚到的感觉。由比滨能来到这个世界,真是太好了。多亏她的关系,我们今天不用进行社团活动。」
  「我实在不知道你的话题规模究竟算大还是小……唉,你还是那么肤浅。」
  雪之下无奈地阖起书本,不过我也一样很无奈。雪之下小姐,你还真是什么都不知道。
  「笨蛋,又不是有内容、有深度便一定好。」
  「但我认为有深度才好。」
  她说出我预料中的话。
  「太深的河川水流湍急又会看不见底部,脚也构不着地,所以反过来说,肤浅如我的人既平和又脚踏实地。」
  我得意地说完,雪之下浮现不解的神情。
  「奇怪……我怎么觉得比企谷同学像个很了不起的人……」
  「奇怪……我怎么觉得自己被说成没什么了不起的人……」
  真奇怪,我认为自己非常认真啊。
  雪之下把头歪向一边说:「咦?你根本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地方吧?」
  「你歪头装可爱做什么?形象跟那句辛辣的话语落差太大啦,我会受到更大的打击。」
  接着,雪之下换上一本正经的表情。
  「真抱歉,谁教我的个性就是不会说谎。」
  「总觉得你搞错道歉的原因……我告诉你,除了没有朋友也没有女朋友这两点,我可是满厉害的。」
  我郑重地这么告诉雪之下,她立刻像头痛发作似地轻抚额头。
  「在一般人的标准中,那已经是很致命的缺点……算了,反正我对一般人的标准也很有意见。」
  「没错吧,朋友跟女朋友的数量越多越好这一点,根本是对个人的否定。世人称道的伟人、天才当中,也不乏完全没有朋友的例子。再说,你身为全年级第一名的万能天才少女,还不是一样没有朋友。」
  「有、有一个……」
  雪之下不太好意思地反驳。她的那一位朋友,八成也是我认识的人。
  「你要说由比滨对吧?可是,大家提到『朋友』时,通常是指复数的一群人,所以你还是没有朋友!」
  「又在胡扯……」
  雪之下又开始看不起我。她讲到一半时,有人打开社办大门。
  「嗨啰~~嗯?你们在聊什么?」
  由比滨结衣以白痴的招呼登场。
  「啊,由比滨同学。其实没什么,只是比企谷同学一直坚持说自己很了不起。」
  由比滨听了,马上拍手发出大笑。
  「啊哈哈!不可能不可能!」
  「不要瞬间否定我……等等,你先仔细听,我会条理分明地解释自己了不起在哪里。首先,我的外表很不错,加一分。」
  「但是有一对死鱼眼,扣一分。」
  「而且还自吹自擂……」
  这两个女生完全不买帐。
  「唔!那、那么……我念升学型高中,加一分。」
  「但是有留级的危险,扣一分。」
  「……哈哈哈,我大概没有资格说别人,所以不表示意见。」
  不仅雪之下的态度冷淡,由比滨也笑得很勉强。没、没关系,是我刚才列举的几点不太理想,不仅叙述太抽象,而且个人主观因素很强烈,接下来就举些具体且说服力又强的例子。
  「不然,这个如何?国文成绩在全年级文组中排名第三,加一分!」
  「但是数学只有九分,是全年级最后一名,扣一分。」
  「呜呜呜——我只有十二分,不表示意见。」
  由比滨快哭出来了。其他还有、还有什么……
  「唔唔唔……还有……很、很爱自己的妹妹。」
  「那不就是单纯的妹控吗……」
  她们一起朝我投以「去死吧,变态」的眼神。
  「扣两分。」
  「为什么这里的配分特别不一样?可恶!其他还有……不、不行,已经想不到其他的……」
  我绞尽脑汁,但完全想不出其他可以说嘴的东西。雪之下见我头痛不已,露出得意的笑容。
  「已经结束了吗?我还想得到别的喔。」
  「什么……」
  我没用的事例还不只那些,难道你拥有种的记事本?雪之下稍微别开视线,轻声嘟哝道:
  「例如……好好为由比滨同学庆祝生日,加一分……之类的。」
  「啊?你说什么?」
  「没什么。走吧,我们该出发了。我做的可是水果蛋糕,要趁新鲜的时候赶快吃。」
  她若无其事地忽略我的提问,拉开椅子站起身。
  「喔,好……」
  我和由比滨也跟着起身。
  「太好了!蛋糕!小雪乃,你用什么水果?西瓜吗?」
  「从最先想到用西瓜来做蛋糕这一点看来,你的厨艺还是一样糟糕……」

    ×  ×  ×

  我们离开社办,在走廊上漫步。下到一楼时,我想起稍早收到小町传来的讯息。
  「那么,我们要去哪里?小町说她也想参加,我在想要不要叫她一起来。」
  「有何不可?」
  雪之下点头,由比滨接着回答:
  「在车站前的KTV。傍晚五点之后可以无限欢唱(Free Time),非常划算。」
  「喔,好,那我先传简讯给她。不过,无限欢唱啊……真是讨厌的字眼。」
  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冷不防地闪过我的脑海。由比滨讶异地开口追问:
  「咦?为什么?唱得再久都是相同价钱,不是很好吗?」
  「自由并非绝对的好事,那也意味着缺少防护。」
  雪之下说的很有道理,我点头同意。
  「没有错。毕业旅行、远足、游泳课……每次老师让大家自由活动时,我总是不知道要做什么。而且在游泳池里根本没什么事好做,我只好游了整整两公里。」
  「那已经是长泳吧。」
  没错,远远超出课程范围,累死人了……
  「哈哈哈,关于这个问题,毕业旅行时,只要乖乖走在队伍后面三步的地方不要说话就好。」
  「真是讨厌的大和抚子(注44 意指遵从「三从四德」的日本传统女性,会走在男性的三步之后。)……」
  我们天南地北地闲聊,来到大楼门口时,突然听到一阵高亢的笑声。
  「哇哈哈哈哈哈!八幡!」
  ……奇怪,是错觉吗?
  「不过,为什么是去KTV?」
  「唔?呵呵呵呵呵,八幡……」
  对于我这个问题,由比滨思索一会儿。
  「不好吗?这样一来,我们再吵闹也不会被骂,还有饮料无限畅饮。」
  「唔嗯……八、八幡?你有听到吗?」
  「而且听说有人过生日的话,还可以自己带蛋糕进去。」
  「不过要先跟店家讲好。」
  刚才那阵笑声果然是我的错觉,我们三人继续对话。
  「嗯……不过明明是由比滨的生日,却让寿星负责订位……」
  「有、有什么办法,不然这种时间我也不知道可以去哪里。」
  「哎呀——不用放在心上啦,你们帮我庆祝生日,我已经很高兴了。而且一想到能帮上小雪乃……还觉得更高兴。」
  「由比滨同学……」
  「嘿嘿。」
  两个女生有点害羞地脸红,彼此交换一个微笑。
  这时,一阵剧烈的蹬地声传来,我们的眼前出现一个黑影——
  「JUST A MOOOOMENT!DON'T LEAVE MEEEE!」
  那团黑影发出怒吼,吓得雪之下跟由比滨缩起身体,我也一样。
  「呀啊!」
  「哇啊!」
  「唔喔!吓死人了……什么?是材木座啊,原来你在?」
  等等,他刚刚就在现场吗?
  「咕噜咕噜!如果要问在不在,我便得先证明自己的存在。」
  他故意咳嗽几声,装腔作势地说道。真是烦死了。
  「啊,算了,不用那么麻烦。所以你有什么事?」
  材木座得意地盘手回答:
  「嗯,我刚才离开之后,立刻构思出新的轻小说设定……可以给你们看看喔。」
  「为何说得像是要施舍给我们……还有,请你别拿设定跟大纲给我们,直接拿完整的原稿过来。」
  「哇!哈!哈!哈!告诉你,我这次的轻小说,光是设定就很精采。来吧,快来欣赏!」
  「现在吗?抱歉,我们现在很忙,改天好不好?」
  材木座把一叠纸递过来,但被我一口拒绝。于是,他忽然看向远方说:
  「呼哼!八幡,你有没有听过这句话:『机会之神只有前发。』这是在告诉我们不要错过机会……嗯?但即使只有前发,不是还可以抓住他的手跟脚吗?」
  「我哪知道?不要胡乱引用连自己都不懂的话……要是你真的很急,更应该去网路留言板询问大家的意见。」
  「那个我做不到。万一被其他Wannabe说『噗咳ww你的作品未免太烂啦www哇哈哈www没有半点作家的才能www』我可是会去死。」
  「在锻炼你的文笔跟创意之前,先磨练一下自己的抗压性吧。」
  见材木座废物到如此地步,我不禁好好地开导他一番。
  「比企谷同学,什么是Wannabe?」
  「我也不清楚,不过,感觉应该是想成为轻小说作家的人。」
  大家对这个字有各式各样的解释方法,不过Wannabe是来自「i wanna be」,亦即「我想成为」的英语应该没有错。但是再详细的内容,我便不太了解。由比滨似乎也不了解,因而佩服地说道:
  「是喔~我还以为是千叶动物园里的动物。」
  「……那里并没有沙袋鼠(注45 wallaby,一种小型袋鼠。)。」
  「由比滨同学,那是东部灰袋鼠。」
  雪之下认真地纠正,由比滨红着脸提出反驳。
  「人、人家知道是袋鼠啦!而且不是有比较小只的吗?人家是跟那个弄混!」
  「……你是说狐獴吗?」
  「没有错!啧,真可惜……好,继续下一题!」
  「一点也不可惜,而且现在又不是在进行千叶通机智问答。」
  还有,你们未免太了解千叶动物园,真可怕。
  「到此为止!先别管那些有袋类动物!」
  材木座拍拍手中的原稿,为自己大力宣传。
  「这可是我的自信作!之前我总是被称为垃圾人渣Wannabe不过现在要摆脱那些多余的部分,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雪之下闻言,抚着下巴点点头。
  「我懂了,所以接下来要叫你『垃圾人渣』对吧?」
  「你是那样想的喔……」
  正常情况是摆脱垃圾人渣,变成Wannabe。但即使摆脱多余的部分,依然只是个Wannabe……
  虽然如此,材木座还是露出自信满满的笑容。
  「呵,你们看过后便能发现差异……话说回来,八幡,你们今天要忙什么?」
  「嗯?喔,我们要帮由比滨庆祝生日。」
  「什么?生日!如果用英文来说,不就是Birthday吗?」
  「没错,虽然你根本没有使用英文的必要。」
  接着,材木座突然感动得浑身颤抖。
  「哎呀,原来远古传说是真的……当其满十七岁时,剑豪将军也要飞奔过去祝贺……」
  「你的反应有点可怕……」
  由比滨倒退好几步,拿我当盾牌躲到我身后。
  「是他家的老奶奶听到生日这个字而错乱了吧,毕竟千叶县民对这类话题很敏感。」
  「会吗?我从来没有在意过。」
  「不,千叶中、小学的座号,不都是按照生日排列吗?」
  我向无法理解的雪之下解释,由比滨也立刻想通。
  「啊,没错!到了高中突然换成用五十音顺序排列,我当时还有点惊讶。」
  「嗯,从全日本来看,用出生日期排座号的确很少见。」
  「诚然。正因为如此,很容易出现悲剧……」
  「材木座,你突然说什么?」
  材木座一副很了解似的,表情倏地黯淡下来。
  「……大家两天前为我前面的同学庆祝生日,三天后则为我后面的同学庆祝……」
  「啊~原来如此。」
  「完完全全被遗忘了。」
  有道理。生日是在学期中的人,确实有可能过到那种事。我的生日在暑假,从来没有跟一群人庆生的经验,所以非常能够体会。
  「这样一想,千叶县对独行侠真不友善。」
  「咳嗯,八幡,不要说得好像事不关己的样子。」
  「比企谷同学的周围全是毫无关连的人,所以不管什么都不会当成自己的事。」
  「不要面带笑容地说出那种话,而且,这句话轮不到你来说,你自己的周围也都是毫无关连的人。」
  我回敬满脸笑容的雪之下后,她拨起头发故作坚强地开口:
  「没错,我的周围都是毫无关连的人……」
  「咦……」
  由比滨闻言,失望地戳着她的背。
  「由比滨同学,请你不要一直戳我。」
  「嗯……」
  但由比滨没有停手,仍然别扭地戳着她。雪之下终于受不了,轻轻咳嗽一声。
  「嗯……更正,大部分是没有关连的人,不过有例外情况。」
  「小雪乃!」
  由比滨立刻抱住雪之下。
  「好闷热……」
  雪之下半是痛苦半是开心地嘟哝,我则对材木座道别。
  「总之就是这样,今天我们没空,你改天再来吧。」
  跟他道别后,我们继续往前走。
  然而,他的脚步声仍然跟在我们后方。
  「唔,真巧,今天我也刚好没什么事……」
  「是吗?有空闲很好啊……不过,你为什么要跟着我们?」
  我暗示材木座不要再跟过来,但他不予理会。
  「真闲,真闲啊~不如找个地方晃一下吧~对了,八幡,你们要去哪里?」
  「车站前。」
  「什么……真是太巧啦,今天我也打算从车站那里回家。难道这一切都是注定好的……我懂了,这是这个世界的决定……」
  「…………」
  看他装模作样实在很恶心,于是我选择无视。
  材木座一边思考,一边不时瞥向我们。
  由比滨有些厌烦地凑过来说悄悄话。
  「自闭男,那个中二……」
  「中二?你是这样称呼他啊?」
  不觉得那样很过分吗……
  不过,她毫不在意我话中的含意,继续说下去。
  「没错。我说那个中二,好像很希望我们邀请他耶。」
  「这我也知道……」
  雪之下听到我的回答,耸肩叹一口气。
  「明明知道还故意装傻……唉,如果由比滨同学觉得没问题,不妨也邀请他吧。与其让他一直跟着,那样还比较干脆。」
  「嗯~~该怎么办呢?」
  「但是邀请他的话,你便得负责到最后喔。」
  「你是我老妈喔……那么由比滨,要不要邀请他?」
  由比滨稍微考虑一会儿。
  「嗯~我跟他也不算不认识,他又是自闭男的朋友……好吧。」
  「谢啦,虽然我跟他才不是朋友。」
  「不、不是朋友啊……」
  她露出不知是惊讶还是呆愣的表情说道。我转身对材木座开口:
  「材木座,你要一起来参加由比滨的庆生会吗?」
  「唔?哎呀,可惜我正处于修罗场阶段,被脑内的截稿期追杀中……不过拒绝别人的邀请也很失礼,好吧,我跟你们一起去。」
  「可恶……真想揍人……」
  我完全不懂他在嚣张些什么,开口说出的话仍是老样子教人不爽。雪之下听了,眼神中也出现些许杀意。
  「他远比我想像的还要难搞……」
  「没、没关系啦,反正越多人参加越有趣嘛。」
  「你不需要勉强自己。」
  我这么劝告由比滨,她则用一连串笑声勉强带过。
  「啊、啊哈哈哈哈……啊,是小彩!」
  「什么?户冢吗?由、由比滨,你刚刚说越多人庆生越有趣对吧?对吧!」
  「咦?是、是没有错……不过你要去哪里?」
  我丝毫不理会由比滨的疑问,用有生以来最快的速度,如旋风般冲刺出去。
  「他跑掉了……速度真是惊人……」
  「户冢~~今天是由、由比滨的生日,我们要去帮她庆祝,你要不要一、一一一一起来呢?」
  我对户冢大声问道,同一时间,依稀听见后方传来材木座的叫声。
  「啊?喂,反应怎么跟问我的时候不同?好像不太公平耶。」

    ×  ×  ×

  黄昏时刻的车站前呈现一片车水马龙,到处充满喧嚣声,我们五个人走在繁忙的街道上。
  「抱歉,户冢,硬是把你也找过来……」
  「不会啦,当时我也正打算送礼物给由比滨。而且,八幡愿意邀请我,我很高兴喔。」
  户冢实在太可爱,我不禁哭得稀里哗啦。
  「呜呜呜……户冢愿意一起来,我也很高兴——啊!不行不行,虽然户冢真的很可爱,但他是男的。冷静下来,比企谷八幡,你不可以被迷惑。好,冷静。维持修行僧的心态,绝不能被诱惑打败。吸~~吐~~吸~~吐~~让精神彻底沉淀下来……修行切忌女色、修行切忌女色……等等,户冢明明是男的,这样有什么意义?修行僧这一招根本没用!」
  「你又在乱七八糟地嘀咕些什么……我们到啰。」
  雪之下冰冷的声音把我的意识拉回现实时,只见KTV已出现在眼前。
  去KTV唱歌是高中生流行的休闲活动之一。学生跟唱歌之间,有一种怎么斩也斩不断的缘分。
  例如合唱比赛……等等,为什么现实充会因为合唱比赛的练习而吵架呢?百分之百会有女生哭诉「男生都不好好唱啦~~」,接着全班同学都会来关心。这是青春岁月中必然发生的一个事件,非常浅显易懂。
  可是,事件的背后其实是这样——
  「那个人为什么突然哭出来?真好笑。」
  「我倒是觉得很不爽。」
  「我懂!感觉她很喜欢指挥别人对不对?」
  「……不过,她怎么这么久还不回来啊?是不是该去找她?」
  「你是说大家一起去找她吗?哇~我们果然超青春的~」
  哎呀,大家真喜欢歌颂青春呢,真是太棒了!
  穿过自动门进入店内,气氛立刻变得喧闹。
  「啊,哥哥!」
  小町已经先抵达KTV,坐在沙发上等候。她一看到我们,立刻跑过来。
  「喔,小町,你已经到啦?」
  「嗨~小町~」
  「你好你好,今天承蒙邀请参加庆生会,真是非常感谢。」
  「我才要谢谢你过来捧场。」
  「哪里哪里,既然是结衣姐姐的生日,哪有不来的道理?」
  小町跟由比滨一来一往地相互寒暄。这时,由比滨突然感触良多地叹道:
  「唉……小町真好……如果有个这样的妹妹,一定会很快乐……小町,你要不要当我的妹妹?啊!我、我不是那个意思喔!」
  「笨、笨蛋!你你你说什么啊?小町是我一个人的妹妹,绝不会交给任何人!」
  没错,绝对不会!
  由比滨听我这么说,这次发出另一种叹息。
  「妹控出现了……唉……」
  「对不起,小町的哥哥就是这样……」
  「没关系,这不是小町的错……」
  唔,有种自己变成坏人的感觉,我最好暂时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对了,还没有跟柜台登记吧?我先去登记一下。」
  我离开之后,后面似乎传来谁的说话声,混杂在现场的音乐中。
  「啊,我也去!」
  「唔嗯,我也跟着去吧,谁教此刻没有属于我的容身之处!」
  「……感觉两人独处的时间,被他那悲哀的理由破坏了……」

    ×  ×  ×

  很好很好,虽然有奇怪的东西混杂其中,至少结衣姐姐还满努力的,所以小町可以放心啦。
  哥哥他们走向柜台后,雪乃姐姐对小町开口:
  「小町,上次让你帮了不少忙,真是谢谢你。」
  「不会不会,因为是雪乃姐姐的请求啊。哥哥总是给雪乃姐姐添麻烦,所以如果不嫌弃,小町也会尽量提供帮助的!」
  哎呀~虽说是帮忙,但小町其实是帮另外一种忙。嘿嘿嘿~
  「你们在聊什么?」
  户冢哥哥还是一样可爱,那副兴致勃勃的表情,感觉……啊!糟糕糟糕!
  「前几天小町跟哥哥还有雪乃姐姐,三个人一起去买由比滨姐姐的生日礼物。」
  「啊,原来如此。听起来很快乐呢,我也好想跟大家一起出去玩。」
  「是啊!不过……哥哥如果单独跟户冢哥哥出去玩,好像会更高兴……啊!小町开始担心哥哥会走向奇怪的方向啦!」
  哥哥在家里聊学校的事情时,话题几乎都围绕在户冢哥哥身上,感觉书腰上都可以开一个「今日户冢」专栏,这点实在很令人担心。
  「虽然不是很清楚,不过你也真辛苦。我对你感到同情……」
  「事到如今,只能指望雪乃姐姐和结衣姐姐……」
  虽然雪乃姐姐总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小町还是对她抱以期待!
  「我跟由比滨同学……是指望我们什么?我不太懂得该如何体罚别人。」
  「不好意思,请不要使用暴力。」
  「嗯……施以精神折磨的话,我倒是满有把握的。」
  「带、带着灿烂的笑客说出那种话,小町会很困扰的……」

    ×  ×  ×

  柜台的店员正在操作管理系统。
  「跟您确认一次,来宾是由比滨小姐没有错吧?您的包厢是二〇八号,房内已经准备好麦克风和点播机。时间快到时,我们会用电话通知您。」
  「好~谢谢。」
  由比滨接过放有收据的小盘子。同一时间,材木座向我问道:
  「我说,八幡,」
  「嗯?什么?」
  「敢问刚才那位即为令妹否?」
  「是没错……」
  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那么大哥,再问令妹何名?以及年龄和兴趣。」
  「我绝不会告诉你。还有,敢再叫一次『大哥』,我就要揍人啰。」
  「唔,真冷淡,不然『哥哥』如何?」
  「一样不行!」

    ×  ×  ×

  我们各自拿着装满饮料的玻璃杯进入包厢。
  户冢见大家迟迟不敢开口,于是率先举杯:
  「嗯……那么,由此滨,祝你生日快乐。」
  他说完后,大家一起干杯。
  「生日快乐。」
  「生日快乐!」
  「嗯……贺正。」
  「不对。贺正也是庆祝喜事没错,但是跟生日无关……」
  雪之下、小町、材木座接连送上祝贺,最后轮到今天的主角——由比滨举起手答谢大家。
  「谢谢各位~那么,我要吹蜡烛啰!呼~~」
  「「耶~~」」
  由比滨吹熄蜡烛后,大家再一次干杯,然后不知为何开始拍手,的确是庆生会该有的样子。
  接着,场面沉默下来。
  「……」
  「咦?大、大家怎么了?」
  「有点像是彻夜吵吵闹闹之后的尴尬气氛……」
  由比滨紧张地环视每一个人,小町也不安起来。
  只有雪之下跟我镇静地面对这片沉默。
  「没有,只是因为不太习惯这种场面。」
  「我们不知道庆生会或庆功宴上该做什么,所以提不出意见。」
  「非常同意,我从来没受邀参加过庆功宴之类的活动。」
  「我则是参加过一次后,再也没人邀请我。」
  我一派轻松地说着,结果材木座突然发出胜利的大笑声。
  「哇哈哈哈哈!太嫩了、太嫩了!你被邀请过一次,不是已经很好了吗?这样还自以为是独行侠,笑死人啦!」
  「什么……看来你根本不懂。我告诉你!我是因为全班都强制参加才去的,而且之后再也没人邀请我,代表我犯下什么致命的错误!虽然你从来没参加过,但如果有机会参加,还是可能玩得很高兴!所以我才略胜一筹!」
  「什、什么!唔,不愧是专业级的独行侠……」
  「争夺这种称号还真难看……我每次都有受到邀请,但一次也没答应过,所以我才是最厉害的。可以了吧?」
  「呜!这个不服输的女人!」
  根据先前这一段对话,我们无从得知判断胜负的标准为何。不过对雪之下来说,这场比赛应该是她获胜。
  户冢察觉到气氛不太对劲,连忙出声打圆场。
  「好、好啦,难得的庆生会,我们聊些快乐的事情。对不对,由比滨?」
  「咦?嗯~我觉得满开心的。过去很少有人帮我举办庆生会,所以很高兴……」
  我想由比滨确实很高兴,只见她脸上泛起幸福的微笑,流露出满心喜悦。
  「真意外,我以为你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在Juicy Party Yeah(注46 日本女性配音员高桥智秋创造的问候语。)。」
  「那是什么英文,我听不懂……等一下,那是英文吗?」
  「我也不知道是不是英文……不过你跟三浦那群人不是满要好的吗?」
  由比滨闻言,稍微思考一下说:
  「嗯~虽然偶尔有机会参加庆生会,不过大部分都是我帮其他人庆祝,或是充当现场的工作人员。拿完自己的食物时,庆生会也结束了……」
  「原来是这样……啊,总觉得有点抱歉。」
  这种往事真教人伤心,我不禁开口向由比滨道歉,她也尴尬地垂下视线。
  「啊,没关系,我没有放在心上。」
  「……」
  我们沉默好一阵子,小町再度露出苦笑。
  「……怎么又变成那种气氛……小町受不了啦!结衣姐姐,不要想太多,我们来干杯喝可乐!」
  「啊,对喔!」
  「耶~~」
  小町跟由比滨两人互相干杯,营造出欢乐的气氛。
  这时,我不禁发出叹息。
  「唉……」
  老实说,我实在拿这一类活动没辙。
  其中一个原因,的确在于我从来不曾受邀参加庆功宴或同学会,所以不太习惯。但除此之外,我还感到另一种疑惑。
  在我看来,那类活动只是所有人一起欢呼、努力炒热气氛所营造出来的效果。如果那群现实充男女不大吵大闹,想必会陷入极度的不安。他们似乎认为,只要安静下来,自己便会成为无趣的人。
  因此,他们才拚命找话题、打开话匣子、把场面弄得热热闹闹,甚至吵得快把屋顶掀翻。这种让自己看起来很了不起的行为,简直是威吓。
  「唉……」
  「八幡?怎么回事?为什么要叹气?」
  户冢盯着我的脸问道。
  「啊,没事……只是觉得,这叫什么来着……庆生会?我还是不知道举办庆生会到底应该做什么……」
  「嗯……吃东西、大家干杯、表演余兴节目?还有……切蛋糕塔?」
  「又不是结婚典礼……」
  「哈哈,的确。不过,祝福的心意是不会变的。啊,不然我们来切蛋糕吧!」
  「……这是我第一次跟彩加携手合作呢。」
  我自动转换成认真的神情。
  「八、八幡……你好狡猾,突然用名字叫我……」
  「好,停!蛋糕是由我·来·切·的!」
  由比滨突然插话,我也因此恢复理智。
  「……啊!好险好险,脑中一不小心便闪过户冢穿婚纱的样子……真奇怪,他明明是男的。」
  「……嗯,真的很奇怪,而且很不舒服。」
  由比滨阴沉地回道。我轻轻对她微笑说:
  「是啊,果然很奇怪,但不会不舒服。户冢是男生,所以应该穿燕尾服。」
  「你们已经决定要结婚啰!」
  这一瞬间,有人用力朝墙壁一捶,「咚」一声发出巨大声响。
  「哇,吓我一跳……由比滨,你那么大声让隔壁包厢的客人生气了。」
  「啊,抱歉……奇怪,这里不是有隔音吗……算了,不重要。」
  由比滨一边嘟哝,一边伸手拿从厨房借来的刀子。
  「那么,我要切蛋糕了……自、自闭男,你帮忙按住盘子。我、我们两个人……没、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喔……」
  她的后半句话几乎都含在嘴里,我根本听不清楚。你是跟我一样坐在理发厅的椅子上,被造型师问要剪什么发型吗?把话讲清楚好不好?
  「没关系啦,既然今天是你的生日,你只要坐着享受就好,切蛋糕这件事可以交给我跟户冢。」
  「咦……可、可是,这样对小彩不太好意思……」
  「对我就不会不好意思吗……不然,小町如何?」
  「咦?这样子叫小町切蛋糕,会让小町被扣分的……如果只是两个人在家里还没关系……哎呀,有点害羞耶。喔,这句话是帮小町加分用的。」
  「……烦死了。还是你要材木座?」
  我把希望寄托在材木座身上。
  「咦~~」
  由比滨瞬间露出非常厌恶的表情。
  「你的反应那么激烈,他有点可怜……」
  我出于对材木座的同情,向由比滨提出柔性抗议。
  隔壁的材木座闻言,痛苦地按住胸口。
  「呜!我被封印的门扉要开启了!没错,那是我还在平凡的小学,接受军事训练时发生的事。该说是命运巧妙的安排吗?我主动帮忙打饭时,一名女战士含着眼泪,拒绝我盛给她的咖哩……」
  「看吧,你刺激到他的创伤,角色又开始分裂……」
  「啊,我、我不是讨厌他的意思。只是觉得,嗯……希望他可以先把手洗干净。」
  「咕!」
  由比滨又给予材木座致命的一击。
  雪之下无奈地看着这一切,稍微叹一口气后拿起刀子。
  「呼……我来切吧。切东西我很拿手。」
  「喔,感觉你的确很擅长切东西没错,像是切断缘分或理智线。」
  「你不也很拿手吗?你跟他人的缘分不是常常被切断?」
  「为什么我会变成被切断的那一边?而且,我们家笃信佛教,我要切断自己跟世俗的孽缘,以成为释迦牟尼为目标。从佛教的角度来说,我的位阶超高。」
  「你又一知半解地胡说一通……佛教在本质上对『缘』相当重视,释迦牟尼也用『因缘』说明『缘』的存在——」
  「……雪基百科又出现了。」
  「那是什么乱七八糟的称呼……算了,不跟你争这些。我负责切蛋糕,你帮忙固定住盘子。」
  「是。」
  我依照雪之下的吩咐,轻轻按住盘子。
  这时,由此滨慌慌张张地跳出来阻止。
  「等、等一下!我看还是我来切吧!一、一想到自闭男跟小雪乃要携、携手合作……」
  我还是听不清楚她后半句在说什么。你是跟我一样骑脚踏车骑到一半,被员警拦下来检查防窃登记吗?把话讲清楚好不好?
  不过雪之下好像听清楚了,她一脸讶异地说:
  「这样吗?那就麻烦你。」
  「嗯!太好啦!我要做我要做!」
  「好,由比滨同学,请你好好按住盘子。」
  「原来是我跟小雪乃携手合作啊?呜呜……心情好复杂……」

    ×  ×  ×

  雪之下熟练地将蛋糕切开。
  「六等分切得真漂亮……」
  「这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她看着平均切成同样大小的蛋糕,稀松平常地说道。一旁看着的由比滨,则略带惊喜地问道:
  「哇~真的耶!小雪乃,你是A型的吗?」
  「你为什么那样认为……」
  「没有啦,因为你很一丝不苟啊。」
  「她不算是一丝不苟,应该说是有洁癖或完美主义。」
  「真无聊……血型跟性格怎么可能有关系。」
  雪之下不欣赏血型占卜,全身散发出特有的寒气。这时,户冢用温暖的声音调节温度。
  「啊,不过我是A型的,很容易在意小细节呢。」
  「喔?感觉户冢会成为一个好老婆。」
  「不要再取笑我啦,八幡……」
  户冢涨红脸颊,一旁的雪之下则用冰冷的视线看过来。
  「虽然不是很重要,但你对待我的态度好像不太一样……」
  一暖一冷之间,温度的落差真大。这里是沙漠型气候吗?
  打破这股气氛的,是最擅长此道的材木座大师。
  「唔,不过那种占卜至少称不上是错误。据闻AB型的个性是表里不一,这句话真是妙哉,连我都会在一瞬间觉醒为另一个自己……呜!怎么在这个时候……冷静下来!我的右手!」
  「如果要玩游戏,请你去外头……那么,由比滨同学是什么血型?」
  「我吗?我是O型。」
  小町听了,立刻拍手表示理解。
  「喔~粗枝大叶的O型对吧!」
  「什么啊?照你这么说,A型的人是『欸~粗枝大叶』(注47 粗枝大叶的日文为「ぉぉざつぱ(oozappa)」。此处是玩文字游戏,指O型的O是「oozappa」的O,A型的A则是「欸~粗枝大叶」的A。)啰。」
  「糟糕……由比滨同学是O型,看来血型占卜真的有几分道理。」
  「咦?我真的有那么粗枝大叶吗?」
  「结衣姐姐,不用难过,小町也是O型。」
  「你是凭什么要她不用难过啊……」
  「这个……情况紧急的时候,可以输血给对方嘛。」
  雪之下听到如此粗枝大叶的回答,浮现惊恐的表情。
  「真随便……血型占卜的可信度越来越高……」
  「那么雪乃姐姐又是什么血型?真的是A型吗?」
  「B型。」
  雪之下干脆地回答。
  「啊,我也开始相信血型占卜了。」
  「你好像话中有话……」
  「没有啦~因为你很我行我素、总是旁若无人,感觉的确很符合。」
  「照那样说的话,你也是B型啰?」
  「哥哥是A型喔。」
  小町说完话的瞬间,现场气氛立刻凝结。
  「啊?」
  「咦咦咦?」
  「喂,惊讶成那样很没礼貌耶。」
  「噗咻~八、八幡是A、A、A、A型?不可能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这种随随便便又不守时还缺乏协调性的独行侠,怎么会是A型!不论怎么看,他都没有半点农耕民族的特质。非常谢谢各位。」
  「可恶……我要揍人了……」
  我恨不得立刻伸出右手,抓住材木座的下巴。这时户冢有点不知所措地开口:
  「抱、抱歉……其实,我也有点惊讶……」
  「户、户冢……」
  我突然觉得快哭出来了。
  「啊,不过情况紧急时我可以输血给你!」
  「户、户冢~」
  我又突然高兴地叫出来。
  在场不是只有我一个人高兴,雪之下的嘴角也泛起淡淡的笑意。
  「太好了。多亏比企谷同学,血型占卜的可信度完全被推翻。」
  「不是跟你讲过,别笑着说出那种话吗?我会很受伤的。」
  「啊,真抱歉……是我思虑不周,没考虑到复杂的家庭环境中,出现血型造假的可能性。我向你道歉。」
  雪之下道歉时还是充满攻击性。
  「不准当着我妹妹的面讲那种话!万一到时候发现我们不是亲兄妹,我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情啊!」
  小町是亲妹妹,所以我还懂得踩煞车。万一不是,我可是会对她灌注大量爱情。
  由比滨似乎看穿我的想法,受不了地叫道:
  「那根本不算是妹控,已经是个变态啦!」
  「不过小町倒是觉得没关系。啊,这句话有没有让小町加分呢?」
  「你的社会性要扣分!我妹妹怎么也怪怪的!我们果然是兄妹!」
  「哎呀~虽然小町跟哥哥的血型不同,性格还是很像。成长环境果然有影响~」
  「没错,像是喜欢芹菜而且要求很多。」
  还有最怕夏天以及容易妥协。
  「你们到底是在什么样的家庭里成长……真想见见两位的双亲……」
  「欢迎欢迎!如果介绍雪乃姐姐给家中父母,他们会感动到哭出来喔~」
  小町开心地邀请,雪之下则歪头感到不解。
  「为什么?」
  「咦?因为那是哥哥的……」
  「比企谷同学的?」
  「嗯……没什么……奇怪~旗子怎么没有立起来呢……」
  小町不知道一个人在嘟哝些什么,声音又被由比滨的咳嗽声盖过去。
  「嗯嗯,我、我也有点想去看看呢~因为……」
  这一瞬间,小町的眼睛发出光芒。
  「结衣姐姐,请你也务必要来我们家玩!既成事实既成事实♪」
  「嗯,好!」
  这两人的感情真好,可惜她们忘记一件很重要的事。
  「不过家里有养猫,我看还是算了吧。你不是很怕猫吗?」
  「糟、糟糕!我都忘了!」
  由比滨很明显地消沉下来,相对的,户冢则对「猫」这个字立刻产生反应。
  「咦?八幡家的猫很可爱呢。」
  「是吗?它总是一副目中无人的态度。喊它的名字时,会用尾巴甩地板;半夜啪啪啪喝水的模样,简直是妖怪。而且我回家时,它还会过来闻我的脚臭,然后露出一副呼吸困难的样子。」
  猫这种生物碰到不喜欢的人类时,的确会出现这些行为。不过要说那样很可爱的话,的确是满可爱的。
  户冢似乎也喜欢猫,不认同我提出的种种缺点。
  「咦~~它好可爱喔~~嗯,真想再多摸摸它……我也可以去……八幡家吗?」
  「可、可以啊……不过要等我爸妈不在的时候。」
  「唔,为什么只有他不一样?」
  材木座,这种事情还需要解释吗?
  可爱的户冢让我为之陶醉。同一时间,我瞥见雪之下扭扭捏捏的模样。
  「比、比企谷同学……那个……我、我也……」
  「嗯?」
  我听不清楚,于是再问一遍,但她这次把我的问题搁到一边。
  「没、没什么,大家赶快来吃蛋糕吧,已经切好了。」
  「啊,对喔。小町,帮我拿叉子。」
  「好!」
  我从小町的手中接过叉子时,好像听到有人微弱地嘟哝:
  「唉……猫啊……」

    ×  ×  ×

  由比滨把蛋糕送入口中,几秒后发出佩服的声音。
  「嗯~~小雪乃做的蛋糕好好吃~~」
  「真的吗?很高兴你喜欢。」
  「真的好好吃!雪乃姐姐要结婚,已经没有什么问题呢!对不对,哥——」
  这时,隔壁包厢又发出巨大声响。
  「呀!」
  「又来了……他们有点太吵了吧?」
  我不耐烦地瞪一眼墙壁,户冢则耸耸肩苦笑道:
  「是啊,不过KTV本来就会很吵……咦,这个蛋糕里是不是放了桃子?」
  「没错,因为现在市面上开始出现好吃的桃子。」
  雪之下在蛋糕中加入大量的桃子,味道非常高雅。我咂着嘴品尝这块蛋糕,材木座不疾不徐地开口说:
  「八幡,古代的中国认为桃子可以让人长生不老,是一种相当珍贵的秘方。由此可见,这的确是充满喜气的食物。」
  「喔?这么棒的一则小知识,为什么只对我一个人说?虽然我很了解你的心情啦。」
  「不过,雪乃姐姐真的很会做料理呢~」
  小町佩服地说着,但雪之下仍维持平淡的态度,既不得意也不谦虚。
  「你过奖了。小町在家里应该也会煮饭吧?」
  「会。父母都在外面工作,所以由小町煮饭。不过以前是由哥哥负责。」
  小町说完后,由比滨猛然站起身大表惊讶。
  「什么!你说自闭男吗?」
  「是啊。小町升上高年级前,让她碰刀子跟炉火会有危险。也因为这样,我的厨艺在全国小学六年级的学生中,可是数一数二的!」
  「那是什么要自夸不自夸的话……」
  雪之下不知该做何感想,不过我才不是要自夸不自夸,而是真的在自夸。
  「如果是小六程度的家事,大大小小都难不倒我。我早已做好随时嫁出去当家庭主夫的觉悟!我是绝对不会工作的!工作就输了!」
  我如此大声宣言后,雪之下头痛似地按住太阳穴。
  「又顶着一副死鱼眼说那种话……」
  「原来自闭男会做菜,不知道我能不能学会……饼干到现在还送不出去……」
  「啊,说到做菜,我差点忘了。」
  雪之下在书包里翻找一阵,拿出某样东西给由比滨。
  「来,送给你。」
  「咦?这是什么?」
  「生日礼物。虽然不知道跟你的兴趣合不合……」
  「喔,是你翻阅好几本平常根本不会看、内容不知所云还有害大脑的杂志后,挑选出来的玩意儿吗?」
  我刚说完,立刻被雪之下瞪一眼。好恐怖。
  「不用你多嘴。」
  「小雪乃,你为了我……谢谢,我可以现在打开吗?」
  「可、可以……请便。」
  雪之下有点害羞。由比滨见状,对她露出格外开心的笑容,开始打开包装。
  「围裙……谢、谢谢你!我会好好珍惜的!」
  由此滨看来非常开心,雪之下因此松一口气。
  「与其当成装饰品好好珍惜,不如你多使用这件围裙,我会更高兴。」
  「嗯!我会好好使用!」
  「那么,轮到我了。」
  户冢看着她们两人,接着在书包里翻找。
  「来,由比滨。因为你总是把头发绑起来,我挑了发饰送你。」
  「谢谢你,小彩!这个真的好可爱,感觉比我还有少女风……」
  「小町送的是这个。」
  小町同样是有备而来,从书包里拿出包装精美的礼物。
  「来,相框。」
  「谢谢你,小町!」
  「本来还想附上照片一起送给由比滨姐姐,可是家里只有一堆死鱼眼的照片……该说相机实在拍不出好看的照片吗?」
  「啊~果然拍成照片也是一副死鱼眼……等一下,那种照片我一点都不想要!」
  尽管由比滨这么说,还是显得很高兴。
  材木座看到大家各自送出礼物,不禁搔搔头皮。
  「嗯……这下不妙,仓促之下实在无暇准备礼物。」
  毕竟他是临时决定参加,要是真的有准备礼物才可怕。由比滨也这么认为,所以对他轻轻一笑,温柔地说:
  「你不用放在心上。」
  「对了!我在自己手写的原稿上签名送给你——」
  「……你不用放在心上。」
  由比滨两次说的话都一样,但第二次的口气降到绝对零度。
  「咕呵,被拒绝了!咳咳,既然如此,就把我的『动画歌曲一〇〇自选集』CD送给你。」
  一听到这句话,我立刻抓住材木座的肩膀阻止他。
  「材木座,住手!绝对不要那么做!」
  「唔,为、为什么你会用快哭出来的表情阻止我,真是反常。」
  他不解地回头看我。
  「没办法,只好跟你说了……这是我朋友的朋友的故事……」
  「总觉得这句话有点耳熟……」
  由比滨颇感纳闷,我则娓娓道来:
  「国中时,那个人有个心仪的女生。对方很喜欢音乐,隶属于管弦乐社。那个人在对方生日的那一天,鼓起勇气送出生日礼物。他想到对方非常喜欢音乐,因而彻夜不眠地做一张自己推荐的动画歌曲集。他在选曲上还格外用心,刻意避开太宅、歌词太直接的情歌。」
  「嗯,那份心意值得嘉许。」
  「但我已经想像得到后果……」
  材木座跟雪之下各自发表意见,不过接下来才是重点。
  「那个人见对方收下礼物,感动得快要流下眼泪。想不到,隔天便发生悲剧。中午的营养午餐时间,负责校内广播的同学俏皮地介绍歌曲,声音传达到校园各处:『嗯~接下来呢,是二年C班阿宅谷八幡同学……噗呵呵呵,他点播给山下同学的情歌~』」
  「够了!八幡,别再说!」
  「可恶!」
  材木座激动地抱住我,我在他的怀里流下泪水。由比滨则将视线瞥向一旁,避免直视这个画面。
  「果然是自闭男的往事……」
  「笨蛋!那才不是我的往事,是阿宅谷的!」
  我大声地反驳由比滨,然而在场没有任何人相信,连雪之下也浮现超越同情、几近恐惧的神情。
  「我实在太小看比企谷同学……你比我想像的还要严重……」
  「直到哥哥毕业后,『阿宅谷』这个名字仍然继续流传下去。小町还得装成不认识哥哥,那段日子真辛苦……」
  「八幡已经成为传说呢……」
  在我微弱的哽咽声中,大家纷纷轻声说道,但听在我的耳里,只觉得更加伤心。

    ×  ×  ×

  「哎呀~~真的非常感谢大家~~我想这是我最快乐的一次生日!」
  由比滨望着堆成小山的礼物说道,雪之下只是耸耸肩。
  「你真是夸张。」
  「哪有?人家是真的很高兴!虽然过去爸爸妈妈帮我庆祝生日时,的确也很高兴,不过,今年的感觉特别不一样……谢谢你,小雪乃。」
  「……我、我只是做该做的事而已。」
  雪之下别过头,由比滨依然高兴地看着她。说不定这真的是一个很棒的生日。
  「不过那样听来,你家的感情很和睦呢。去年我生日的时候,只拿到一万圆的现金,而且连买蛋糕的钱都算在里面。」
  「嗯,我也差不多,剩下的钱大概是拿去买肯德基。」
  「咦……只、只有那样吗?我们家都会准备蛋糕,隔天早上醒来时,床边还会出现礼物……」
  「你是不是跟别的节日搞混了?」
  但如果是户冢,的确会希望他能过一个最棒的生日。户冢的爸爸妈妈,你们做得真好!
  相较之下,我们家……
  正当我浮现这个念头时,小町抢先一步开口。
  「其实只有哥哥受到那样的待遇,小町过生日时,大家会一起去买礼物、聚餐,然后买蛋糕回家。」
  「该不会只有比企谷同学不受宠爱吧……」
  「啥!你在说什么傻话?我可是超受宠爱的!我还打算再让父母养个二十年,如果得不到宠爱可是很麻烦的!」
  「这种儿子真讨厌……」
  由比滨似乎真的感到厌恶,让我有些受伤。这时,小町苦笑着为我缓颊。
  「可是,我们家的父母的确很随便啦……」
  「他们随便的程度,连我都有点看不下去。」
  「配你刚刚好……」
  雪之下说得很不客气,但事实根本不只如此。
  「他们甚至因为我在八月八号出生,直接取了『八幡』这个名字。」
  「这真的很随便耶!」
  没错,我也这么认为。然而,雪之下并不这样想。
  「名字不就是那样取的吗?我也一样,只是因为在下雪的日子出生,家人便取了这个名字。」
  哎呀,想不到还有人跟我一样。不过,「雪乃」这个名字感觉跟「雪之下」很合,所以我没有多说什么。
  小町似乎和我抱持一样的想法。
  「可是,『雪乃』这个名字很好听喔。」
  「谢谢你,我并不讨厌,而且满喜欢的。我认为『小町』这个名字也很好听,很适合你。」
  「雪、雪乃姐姐……」
  「够了,雪之下,不要诱惑我的妹妹。玛莉亚正在看喔。」
  我仿佛看见她们的背后开出一片白百合。破坏这股气氛的人,想当然耳是我们的材木座大师。
  「咳咳,看来大家都是由自己的父母决定名字。」
  「嗯?难道你不是?」
  我这么一问,他立刻把身体往前倾。
  「吾名乃自非常遥远的过去继承而来,如果真要说是谁赋予这个名字……那便是『命运』吧……」
  「喔~~」
  一点都不重要。
  「嗯,附带一提,那个字写做『命运』,读做『祖父』。」
  「你一开始便说是祖父取的不就好吗……」
  嗯,真是彻彻底底一点都不重要。
  这时,户冢的资料传了进来,重要性大幅提升,来到最高机密的等级。
  「啊哈哈,看来我的名字最普通。父母取这个名字,只是希望我能为自己的人生添加色彩。」
  「这即为『人如其名』,户冢的确为我的高中生活添加不少色彩。」
  「讨厌~~不要开玩笑啦!我会生气喔!」
  真想让他生气看看……我原本认真的表情,瞬间转为幸福的笑容。户冢这时忽然想到什么,转而向由比滨提问。
  「对了,为什么你的名字叫做『结衣』呢?」
  「咦?我吗?嗯……我没有问过耶……」
  「既然今天是你的生日,不如回去后问问看父母亲吧?我想你是一个很受双亲宠爱的孩子,他们一定会告诉你很多内容。如果方便的话,改天再和我分享。」
  「小雪乃……」
  「喂~~雪之下,这次连释迦牟尼都在看啰!」
  我这次仿佛看见雪之下的背后出现曼陀罗。会不会太浪漫?
  「不过,不管是自闭男、小雪乃、小彩还是中二,大家的名字背后都有含意呢……啊!」
  「怎么回事?」
  我这么一问,由比滨显得有些落寞。
  「没、没什么……只是突然想到,只有我还没有绰号。」
  「算了吧。我们的绰号也都是你取的,我可是一点都不喜欢。」
  「刚开始我同样很排斥,但是你一直改不掉,所以最后我也放弃了……」
  「唔,中二这个名字让我有点受伤……」
  面对接二连三的否定,由比滨露出不解的表情。
  「咦?为什么?我觉得很好啊。」
  「啊,我、我并不介意,而且『自闭男』这个绰号满可爱的。」
  「没错吧~」
  户冢如此打圆场,让由比滨恢复心情。
  「也是啦。跟我历代几个绰号相比,现在这个还算可以。」
  「历代……所以你之前也被取过绰号吗?」
  雪之下对我问道。
  「没错,让我们进入『被同班同学取的难听绰号前三名』单元。」
  「怎么突然变成听起来很讨厌的单元……」
  由比滨有点傻眼,小町倒是兴致勃勃地加入。
  「小町是助理主持人~那么,现在即将公布第三名!」
  我配合小町的演出,准备依照名次一一公布。
  「第三名……」
  「登登!」
  材木座也模仿紧张时刻的鼓声,我稍微酝酿一下气氛后——
  「……『一年级比企谷同学的哥哥』。」
  我公布名称的瞬间,雪之下露出悲伤的表情。
  「被班上同学那样叫,确实满可怜的……那根本是完全否定你的存在……」
  「那不是哥哥的错!是小町表现得太过突出,才造成那个悲剧!」
  我忍住泪水继续公布。
  「第二名……」
  「登登!」
  材木座发出一阵鼓声之后,现场完全安静下来。
  「『那边那位』。」
  「嗯,这个我有印象,大家的确偏好使用这一类指示词。没办法,谁叫我的名字太了不起,大部分的人都不敢直接称呼。」
  材木座非常自然地插进来解说。之后当然还是由小町继续主持:
  「接下来是最具冲击性的第一名!」
  「第、第一名……」
  「登登!」
  我即将公布时,材木座再度敲响鼓声。
  「咕噜……」
  在场所有人都吞一口口水,等待我说出答案。
  「我、我实在说不出口……」
  不行,那个名字我真的说不出口。我再也无法忍受,泪水顿时落下。这时,户冢温柔地轻抚我的背。
  「想不到那么严重……八、八幡,你不用勉强自己说出来喔。」
  「谢谢你,户冢……」
  我抽泣到一半,由比滨无情地开口:
  「既然这样,你何必一开始就挖自己的疮疤啊……」
  「吵死了!还不是因为你对绰号抱持莫名其妙的想像,我才要让它幻灭!」
  「不过,我认为只是比企谷同学比较例外……」
  虽然雪之下这么说,但我敢说,大家一定都有不少这样的绰号。绰号这玩意儿根本不是什么好东西。不知小町究竟明不明白我的心情,她对大家提议:
  「啊,不然这样好了,大家一起帮结衣姐姐想个好听的绰号吧。」
  「小町真是个好孩子!好~那么从今天开始,小町的绰号就是『町町』!」
  「天啊,结衣姐姐真没有品味……」
  「咦,真的假的……亏我还很有把握……」
  由比滨稍微受到打击。户冢没有理会,专心地思考着。
  「嗯……绰号啊……『小滨』怎么样?」
  「那个『滨』字是『海滨(beach)』的『滨』吧?不错喔,户冢。既然海滨的发音跟荡妇(bitch)很像,干脆直接叫『荡妇』如何?」
  「我早就说过不要叫我荡妇!驳回!」
  「嗯~~如果叫『结衣大姐姐』,是不是能让小町加分呢?」
  「等一下,不准考量自己的利益!而且太丢脸了,驳回!」
  「嗯……『千叶的暗黑白虎』。」
  「绰号跟别名是两回事……而且那样到底是黑色还白色,分清楚好吗?」
  「不用多说,驳回!」
  在户冢之后,包括我、小町跟材木座的提议接连被打回票。接下来,轮到雪之下信心满满地登场。
  「那么……小结衣怎么样?」
  「咦~~听起来好诡异……」
  雪之下听到自己的提议被瞬间否决,眉毛不禁颤一下。
  「你不想想自己的品味怎么样,还如此挑剔……既然如此,不如你自己想一个吧?」
  于是,由比滨开始动脑筋。
  「自己帮自己取绰号还满奇怪的……」
  「你大概还没有自觉,不过那就是你的写照。」
  「闭嘴!我完全不觉得自己奇怪,应该说非常正常。」
  雪之下也点头同意。
  「没错。非常普通,非常平凡。」
  「你那样讲让我有点受伤……」
  「雪之下难得会夸奖人呢。」
  「什么?那种话算是小雪乃的夸奖吗?」
  「以雪之下的标准来说,没被说是垃圾或人渣,便是很好的称赞。好啦,快点想想你自己的绰号。」
  「嗯……可是突然要我想出一个绰号……啊。」
  由比滨灵光一现,户冢立刻投以期待的眼神。
  「想到了吗?」
  「嗯,我的名字是由比滨结衣,所以……就叫『由由』吧。」
  「噗!」
  我忍不住喷笑出来。喂,你在开玩笑吗?那种绰号未免太丢脸。
  「喂!你在笑什么!」
  由比滨对我发出抗议,但雪之下同样担心地看着她。
  「你是自虐狂吗?为什么帮自己取那么丢脸的绰号?如果你有什么烦恼,可以找我谈谈……」
  「竟然那么认真地担心我!」
  另一方面,户冢和小町似乎可以接受。
  「我觉得不错啊,满可爱的。」
  「没错~很有结衣姐姐的风格。」
  由比滨听到这些话,重新燃起自信。
  「没、没错吧!我一点也不觉得奇怪!」
  「嗯~~由本人说那种话好像有点……」
  「竟然露出暧昧的笑容别开视线!」
  正当她抱头发出呻吟时,一个意想不到的援军参战。
  「唔,我想多叫几次之后应该能够习惯。当初我继承剑豪将军这个名号时,也觉得很不适应,不过经过三天,也就变得很理所当然。」
  「中二,你说得真好!但是请不要把我跟你相提并论。」
  「呜嘻w」
  由此滨击沉前来帮忙的援军,再度转向雪之下。
  「所以小雪乃,试着叫叫看嘛。」
  「绝对不要。」
  「哇~~雪乃姐姐闪电拒绝……」
  雪之下拒绝的速度超快,连小町都为之却步。接着,由比滨一脸可惜地转向我。
  「唔唔唔……那么,自闭男……你叫一次看看……」
  「啊?那么花俏又梦幻的名字,我实在说不出口……」
  其实我纯粹是觉得太丢脸,无论如何都不肯开口。
  有一瞬间,由比滨跟我对上视线,然后又立刻撇开。
  「……不、不然……『小由』也可以。」
  她也觉得这个绰号不太好意思,指尖紧紧捏着裙摆,同时别开略微泛红的脸颊。
  「唔,看来绰号的定义正在逐步瓦解。」
  「中二先生,现在的气氛正好,请暂时安静一下。」
  「是、是的……」
  接下来短短一阵子,整个空间陷入沉默。
  「自闭男……」
  由比滨缓缓抬起潮湿的双眼,认真地望向我。
  「小……小……啊,对啦,把有困难的地方拿掉变成『比滨小姐』,不就成为绰号吗?」
  「你说什么也不肯叫我『结衣』啊!」(注48 「由」与「结衣」的日文发音相同。)
  「哥哥真没用……」
  由比滨感到一阵错愕,小町也看不起我似地喃喃抱怨。可是,那样真的很丢睑嘛……
  关于由比滨的绰号,最后还是没有达成共识。雪之下社长做出如此结论:
  「总而言之……大家直接用名字称呼由比滨同学即可,对吧?」
  「算了,就那样吧……」

    ×  ×  ×

  户冢双手捧着玻璃杯,用吸管喝饮料。
  「啊,饮料喝完了。」
  「嗯?喔,那我去拿。」
  我轻轻接过他的杯子,顺便也把自己的拿起来。户冢发觉我的用意后,露出笑容说:「谢谢。那么,我要咖啡。」
  「知道了。其他还有谁要装饮料吗?」
  我环视全场,雪之下迅速端起杯子。
  「比企谷同学,我要红茶。」
  「是。」
  「那么~小町要可乐。」
  「好。比滨小姐呢?」
  我接着问比滨小姐,但她把脸撇向其他地方,没有回答我的意思。
  「……哼。」
  「比滨小姐?」
  「呜……哼!」
  我再问她一遍。这次她生气地看我一眼,接着立刻把头转回去。我搔搔头,不知该拿她怎么办。没办法,只能那样叫她看看。
  「那个……由由,你要不要喝什么?」
  「啊,抱歉,还是别用那个绰号叫我……」
  由由对我合掌道歉。
  「不用不好意思。由由,你想喝什么?」
  「不要那样叫我啦!我跟小町一样就好!」
  「好,那么可乐没问题吧,结衣?」
  「真烦……咦?」
  她呆愣一下,双眼连连眨个不停。嗯,该怎么说……刚才是我不小心讲错了。
  剩下材木座还没问。
  「材木座,你要喝什么?咖哩?」
  「想把我当成团体里的大块头不成……我要超神水(注49 传统的特摄战队影集中,黄色战士通常是喜欢吃咖哩的胖子。「超神水」则是漫画《七龙珠》里,传说喝了可以增强功力的水。)。」
  「我知道了,汽水对吧?」
  「这样也能沟通……哥哥跟中二哥哥的感情真好……」

    ×  ×  ×

  「嗯……咖啡、红茶、可乐,还有……咖哩吗?」
  我在饮料区帮大家装饮料时,一直听到很大的歌声和音乐声。从声音传来的方向判断,应该是来自我们隔壁的包厢。
  「喔,隔壁真热闹。他们吵成那样子,还敲我们的墙壁,的确造成我们不少困扰……去提醒他们一下吧……」
  我从来不曾为自己轻率的举动如此后悔过。如果我没看到那幅骇人的景象,今天便能带着满满的幸福回家。想不到自己竟然得目睹那种悲剧……
  我走到他们的包厢前轻轻敲门,但是声音被里面的音乐掩盖。
  「嗯?他们没听见吗?那我来偷瞄一下。」
  我小心翼翼地转动门把,从细小的门缝看进去。
  「咦……那是……平冢老师?嗯,看她只有自己一个人,八成是平冢老师没错。」
  平冢老师总是独来独往,所以我应该没有认错人。
  她手握麦克风,无力地盯着荧幕发呆。
  「呼……一切的情歌都是诈欺、都是欺骗、都是谎言……完全提不起劲唱歌……隔壁还在聊结婚什么的,那么高兴……现实充,通通给我爆炸吧……」
  听到这里,我连忙关上包厢门,但依然无法隔绝里面传出的哽咽声。
  「呜呜呜……平、平冢老师……拜托哪个男人快来娶她吧……啊,不妙,她往这里来了。」
  我隔着门察觉到里面有动静,赶紧离开门口跑向饮料区,装作什么也没看见。
  接着,平冢老师满脸疲惫地走过来。
  「唉,嘴巴好干……咦?比企谷,想不到你在这里。」
  「辛、辛苦了。倒是老师为什么会在这里……」
  她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回答,但马上恢复平常的模样。
  「我吗?我是……来这里抒发压力。你呢?喔,我想起来了,是来参加由比滨的庆生会对吧。玩得还愉快吗?」
  「嗯……是啊。」
  老师忽然流露温和的笑容。
  「这样啊……不好意思,让我抽根烟。」
  接着,她从胸前的口袋掏出香烟,含在嘴上点燃,吐出的烟雾飘散至空中。
  「这一阵子你已有点改变呢。如果是过去的你,根本不可能参加别人的庆生会。不管这段期间究竟发生什么事,看到自己的学生有所成长,身为老师实在很高兴。」
  「老师……」
  「不过,比企谷,现在的你仍然觉得生活中充满欺骗、虚伪吧?没有关系,强烈的猜疑心正是你不断动脑思考的证据。我不求现在便看到结果,但希望总有一天,你能找出属于自己的答案。」
  原来老师真的有在观察我。
  她对现在的我既不否定也不肯定,而是站在一旁观察。
  这么一想,我感觉到心里流过一阵暖流。
  「……老师,既然我们刚好遇到,你要不要来庆生会露个面?」
  「嗯?听你邀请我,我是很高兴……但是傍晚已经跟由比滨说我有活动,万一他们发现我是被赶出联谊……没关系,还是算了,突然打扰你们的庆生会也不太好。」
  「没有那种事。即使老师要唱年代跟我们相差很远的歌,我们还是可以帮忙打拍子。」
  我特别为老师着想,老师却不知为何握紧拳头。
  「比企谷,给我咬紧牙根……冲击的——第一拳!」

    ×  ×  ×

  「话说回来,想不到这里也有饮料吧,我还以为那是家庭餐厅的专利。」
  「没有没有,大部分的KTV都有这一类东西。」
  我听到雪之下和由比滨的对话,接着插入小町的声音。
  「说到这个,为什么会选择KTV呢?如果想要无限畅饮,不是应该去家庭餐厅吗……」
  「因为这里有独立包厢吧。」
  「原来如此。不过,既然都来到KTV,感觉应该唱几首歌呢。」
  户冢帮忙回答问题后,小町以怂恿的语气如此说道。
  由比滨感受到她的意图,率先表示赞成。
  「没错!哎呀~刚才的气氛实在不适合唱歌,所以我一直没有提~」
  「你还是那种个性,喜欢折磨自己。明明不用顾虑那么多……而且,今天是你的生日,稍微任性一下我们也会听的。」
  「小雪乃……那、那么……」
  这段对话从包厢内传出,我手拿饮料,轻轻敲几下门。
  「喂,帮忙开门。」
  「哥哥回来了!」
  「八幡,我来啰!」
  户冢快步走过来,帮我开启包厢的门。
  「谢啦,户冢。」
  我的声音多一层淡淡的哀伤,他担心地抬头看我。
  「咦?你怎么了吗?是不是发生什么难过的事?」
  「没有,没什么。我完全没遇到任何难过的事……」
  没错,刚才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也没有一脸哀伤的单身女教师……我受到一记拳头攻击,记忆跟着丧失。要不是如此,我真的会觉得有些难过。
  我把放满玻璃杯的托盘置于桌面,材木座看起来相当不高兴。
  「太慢了,八幡!别丢下我一个人这么久,害我只好玩起手机游戏!」
  「吵死了!独行侠在这种地方就应该比谁都勤快,免得受到别人哀怜的视线!」
  「天啊,这是什么讨厌的技能……」
  小町在不该佩服的地方感到佩服。
  材木座似乎也认同我的理论,沉吟一阵之后,往膝盖一拍。
  「唔唔唔……好,我允许你下次要去装饮料时,可以找我一起去!」
  「你是在傲娇什么……来,雪之下,你的红茶。」
  我把玻璃杯递过去,雪之下直截了当地接下,回到先前和由比滨的话题。
  「谢谢你。那么,我们刚才说到哪里?」
  「喔,我是想说我们一起唱歌吧,一个人唱有点不好意思。」
  「绝对不要。」
  雪之下再度闪电拒绝。
  「咦!你不是才说什么要求都会听吗?」
  「我并没有说那种话……」
  「好啦好啦,由比滨,你放过雪之下吧。她对唱歌很没自信。」
  「真的吗?」
  由比滨愣愣地问着。雪之下顿时挺起胸脯,手放在胸前骄傲地说道:
  「呵,我可不想被你瞧不起。不论是小提琴、钢琴、电子琴,音乐方面我多少有点涉猎。」
  「又弹钢琴又弹电子琴有什么意义吗……」
  总而言之,雪之下大概想表达她在音乐上有很高的素养。
  「我并不排斥唱歌,只是不确定自己的体力够不够唱完一整首歌。」
  「体力未免太差了……」
  那样子有办法活下去吗?
  这时,由比滨拉拉她的袖子。
  「小雪乃,两个人一起唱的话,只需要一半的体力喔。」
  「那是怎么算的……好吧,既然你都那样要求,我便陪你唱一首。」
  「万岁!」
  由比滨成功说服雪之下,兴奋地欢呼。这时,小町伸手去构点播机。
  「你们唱完后,小町也唱一下吧!户冢哥哥呢?」
  他们两人拿着点播机仔细研究一会儿后,户冢指向其中一首。
  「嗯……我想唱这首歌。」
  「那是女歌手的歌喔。」
  「啊,是喔……不知道我唱不唱得上去……」
  「户冢哥哥应该完全不用担心这个问题……还是不放心的话,小町可以帮忙。」
  户冢原本不太有把握,听了小町的话之后,立刻换上灿烂的笑容。
  「真的吗?谢谢!我一个人唱也有点不好意思……」
  「唔!这、这是……小町理解哥哥会失去理智的原因了……」
  喔?你终于理解了吗?不过我才没有失去理智。
  「嗯……看来大家都要两两一组唱歌。」
  不知为何,材木座稍微往我的位置挪动过来。
  「喂喂喂,等一下,这样不对吧?现场的男女生不是一半一半……喂,为什么我得跟你一组!」
  他完全不理会我的抗议。
  「呼……是时候展示我的动画歌曲资料库。我看看,从九〇年代后半开始吧。」
  「喂,虽然我也很喜欢那时期的歌,但是不想跟你一起唱!」
  「喂喂喂,现在你还说那种话,只会增加我的困扰。我也不想一个人在这种场合唱歌啊!如果我开口,现场气氛一定会变得很尴尬。」
  「你满有自觉的嘛……既然这样,你干脆不要唱,乖乖坐在角落用膝盖打拍子。」
  「不行,忍不住了!我要唱!到时候请给我最好的橘色萤光棒!」
  「萤光棒的颜色不重要!」
  再说,我们很明显是最冷的一组,到时候根本不会有橘色萤光棒这种选择。
  正当我们吵些有的没的时,其他两组皆迅速做好准备。
  「啊,那么我跟小雪乃唱这首。」
  「可是我没听过那首歌……等一下,你有在听我说话吗?」
  由比滨没听进雪之下的话,迳自快速地把歌曲号码输进机器。
  「嗯……确认键在……」
  「这里这里。」
  接着,机器发出一阵哔哔声。
  「嗯~啊~Dividing Driver!嗯,喉咙的状况还不错。」
  「等、等一下!至少、至少让我跟户冢合唱一首!」
  材木座认真地发出「GAGAGA」的声音练习发声时,机器响起冰冷又不带感情的语音:
  『现在即将播放音乐。』
  雪之下轻叹一口气。
  「……唉,真是的。」
  「嘿,小雪乃,要开始啰!」
  「由比滨同学,给我麦克风。」
  「想不到你意外地有干劲啊!」

  庆生会上找不到自己的容身之处,聊绰号时踩中自己的心灵创伤,唱歌时还得跟男生同一组……果、果然……我的青春恋爱喜剧搞错了……

    ×  ×  ×

  KTV的自动门开启,由比滨一面舒展筋骨,一面走向店外。
  「嗯~~唱得真满足!偶尔唱一下歌真快乐。小雪乃,我们下次再来吧!」
  「不要。和你一起来,就得跟着唱一大堆歌……一首唱完了,竟然还得再奉陪五首……」
  雪之下第二个走出店门。由比滨听到她厌烦地这么说,立即发出哀求。
  「咦~~你唱得那么好,下次再一起来嘛~~」
  「啊,还有小町!小町也想再一起来!」
  小町飞奔到雪之下的身旁。雪之下夹在两个人之间,脸颊稍微泛红。
  「……好吧,偶尔陪你们来一下是无妨。」
  「嗯,谢谢。也谢谢你今天办的庆生会。得到这么多人的祝福,我真的很高兴。」
  「这不要谢我,是他找来这么多人。」
  「对、对喔……自闭男~」
  我跟在她们之后踏出店门,看见由比滨把头转向我。
  「嗯?」
  「那个,今天很谢谢……咦?」
  她说到一半,突然不可置信地看向我身后。我跟着回过头,发现自动门的门口出现一道人影。
  随着一阵机械声,一名女性走出来。
  「唉……又一个人虚度这么久的时间。算了,反正回去也是独自一人……呵呵。」
  见到那名女性自嘲地笑着,由比滨不由得震惊地问:
  「平冢老师?您不是去参加活动吗?」
  「由、由比滨!你、你们怎么还在!」
  平冢老师惊慌失措地看着我们。
  我一听到「活动」这个字眼,脑中立刻闪过一个念头,忍不住脱口而出:
  「老师参加的活动,该不会是……联谊……」
  「……进行得不顺利吗?」
  雪之下的语气中带有同情,由比滨也努力安慰老师。
  「老、老师?没、没关系啦,结婚本来就不代表一切。老师的工作稳定,又那么厉害,即使是一个人也可以过得很好,所以请打起精神!」
  然而,平冢老师听完她的安慰,眼眶反而溢出泪水。
  「呜、呜呜呜呜呜呜……过去也有人跟我说过同样的话……」
  这句话听在我们耳里,都觉得难过。这时,平冢老师突然飞奔出去。
  「啊,老师逃走了。」
  老师逐渐远去的声音,回荡在夜晚的街道,产生都卜勒效应。
  「唉……好想结婚……」

  (BONUS TRACK!「像这样的生日快乐歌」完)
发表于 2013-4-15 19:11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todovoko 于 2013-4-15 19:12 编辑

感谢录入!非常在意广播剧的部分呢……《神剑闯江湖》什么的233
发表于 2013-4-15 19:48 | 显示全部楼层
话说总感觉台版的插图多了一些啊
发表于 2013-4-15 22:55 | 显示全部楼层
不知這集大老師又會有為我們帶來什麼孤獨者的故事。
发表于 2013-4-15 23:18 | 显示全部楼层
话说大老师的动漫人设有小说的一半就好了。。。
感谢录入组,这个多,辛苦了
发表于 2013-4-16 22:48 | 显示全部楼层
感谢录入~~不过说真的,相比台版个人更喜欢网络翻译版的。
感觉语言更生动贴近小说的意境~~
发表于 2013-4-17 03:57 | 显示全部楼层
感謝錄入組! 台版的多謝了
動畫出來了,台版會加速嗎...
发表于 2013-4-17 07:04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入实体的路过,台版翻译真是【很正确但不温柔】
发表于 2013-4-17 22:13 | 显示全部楼层
狗叫酥餅  真夠蛋疼的名字啊
发表于 2013-4-19 19:17 | 显示全部楼层
彩页里的大老师怎么回事,帅到没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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